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三千美娇娘》 历史的点点繁星 这是个激扬的时代,我们无意作全景式地介绍整个天空,只打算先从历史的繁星中摘下几颗闪亮作为点缀吧…… 大明到了崇祯十七年,邸报就时通时不通了,江南得到消息断断续续的,各省的塘报也没了准头,今天苏省消息是歼灭顺贼数万,明日浙省通告却是真定大名陷贼。 到了三月间,江淮一带传言京城已经被顺贼所围,甚至失守了。 待到四月初八日,淮安巡抚衙门总算收到一份塘报,据说路巡抚展牍之后久久不言,夫人一推,竟然顺势倒在了地上,半响才缓过来。夫人是大家闺秀,抬眼一看,只见塘报上的两行字:贼入内城,官家无踪。 四月十七日是个好天气,太阳分外温软,不过南京官外的值门校尉可没有好心情,一个披头散发跣足圬衣的糟老头子满口之乎者也的,痛哭流涕得死活要闯进去,无奈只好请人进去通报。 本以为出来个小官会把这老头同样之乎者也地骂走,谁想那家伙出来倒头便拜,没一会儿,不但郎中主事,连尚书、御史都出来了,有个给事中转手给了校尉大人一个耳刮子,这家伙才明白,眼前的老头子是刚从京里逃出来的前东阁大学士、太子少保魏炤乘。 他只带来一个消息:三月二十九日,京城失守,皇上在煤山悬首殉国。 涞源镇的小都司邓克恩觉得自己的上司很倒霉。 京师传来号召勤王破贼的消息,总兵大人就要去救主,谁想大兵匆匆忙忙刚出发一天,就传来消息,皇上在煤山上做了吊死鬼,大人的舅舅王承恩也跟着上树了。 于是大人想着还是降顺贼吧,哪知专程从太原请来的师爷刚到,顺贼就败了,一路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人又听说关宁总兵吴三桂收复了京城,赶快派人去致贺,贺书中大拍马屁,什么今日驱逐北来之贼,明朝荡平南犯之虏。又没料到吴三桂已经降了鞑子,马屁活生生地拍到了马蹄铁上。 看来这劳什子“小清”是降不了,大人只好再去找大顺去降,邓克恩成了可怜的专使,这大顺年轻皇帝心情好,见到北方来人纳降,甩手封给总兵大人一个威武将军,还勉励要坚持敌后抗战,说是要做中流砥柱。 邓克恩千辛万苦回了崃源,反被大人骂了一顿:“要你去,是要讨点钱财回来,光个将军屁用?” 可是鞑子逼的紧,等到邓克恩再到原先大顺皇帝驻跸之地时,已经找不到人了,好不容易又打听到了所在,见到了皇上,陈明了总兵,哦不,威武将军大人所求后,皇上嗯哼了一阵,说什么道路疏远输送不便,接着就降旨升大人为果毅将军,别的,什么都没提。 等邓克恩再回到涞源,威武将军府不见了,原来大人带兵去上山打游击去了,好不容易又见到大人,因为还是没讨到钱财,又被骂走去继续讨要。 于是邓克恩往返于顺廷和大人之间,顺廷忽而襄阳、忽而汉中、忽而长沙,大人的官衔也从制将军、权将军一路升到提督华北五省大将军,但是钱却始终没要到,于是大人也始终猫在山上游击。 邓克恩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大顺打回了山西,提督华北五省大将军带着他仅剩的十多个兵卒下了山,准备真正享受一下大将军的待遇。谁想跟着邓克恩面见大将军的御使瞄了一眼这十多个人的队伍,哼哼了一声,回到房里鼓捣了一阵子,拿着一卷黄布出来了,咳咳两声,清清嗓子,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羁縻号为之大将军督五省者陆达,检其所部实只十而又二,敕封涞源县衙捕快,钦此。” 穆顺堂是个老吏。 说他是吏,是高抬他了,其实和捕快之类的差不多,至多是个皂员。在吉州这书吏满堂的地方,他也不敢以吏自称。不过他的活计却比捕快们崇高的多,也和书吏门差别不大,就是念邸报。每天官报在,他就要给围在旁边的百姓念官报。 随着战争的频繁,这官报也越来越没准。顺贼要来的时候,官报是这样写的:“流贼自鄂顺江东窜,官军前阻后追,克日可定!” 没过两日,老穆再念官报,已经是:“顺贼气焰嚣张,已逼进吉州!” 再过两天的官报则是:“顺军临吉州不足五百里,官军坚守,定可虎口震牙。唯怜百姓罹灾,暂转进之以诱其深入” 等到昨天,传说城外已经有了兵,老穆看到的官报已是:“义军进临城外,明匪弃城而逃,吉州光复在即!” 老穆有点头晕,不记得什么时候吉州曾经被攻下过,那又何谈“光复”?提心吊胆过了一天,没想到知府已经跑了,第二天竟然还有官报,老穆展开以后,照着惯例摇头晃脑的冲着满脸愁云的百姓念道:“车前子二钱、牡蛎仁一两,可止血尿。羊鞭一条,萝卜水煮之,服后金枪不倒……” 老穆后来才知道,原来仆役不知道知府跑了,早晨照例去取官报,见抄事房里没人,就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卷纸,谁想到,这是不知哪个师爷逃跑时没带走的壮阳药方。 大顺太宗永昌某年,率军克凤阳,目睹明太祖陵寝残破,心中多有不安。 回想多年与满人征战,虽然对明太祖朱元璋的尊容不敢恭维,但其驱逐蒙古鞑虏的艰辛,却深得三味,不禁惺惺相惜起来。又想我大顺统一大业初始,正是用人之时,何不起复前明皇室,令其守祖陵,想来历年义军杀,清军屠,也不会剩多少人,既招揽人才,又收天下怀念前朝士子之心,何乐而不为? 但是下面人一去做,才发现满不是那么一回事,一个文告帖出,上至亲王世子,下到辅国将军的第三世孙,竟然来了七八千人,什么朱某某应有尽有,太宗的心思便为之一变。 我已经很多年不是贵族了…… 自闯贼献贼蜂起,我们姓朱的就没了从前的地位。崇祯十六年我家的王府也被流贼早慢熊攻克,父王母妃均遭不幸,幼弟不知所踪。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只能靠身上的盘缠,一路向凤阳赶,冀盼祖陵宗室能有收留之人。谁想祖陵凤阳已经沦陷了,流贼蜂起,本欲北上京师,未几,即有先帝殉国的消息传来。我只好用身上仅剩的盘缠,换了一身平民装束,藏好自己的家谱,投进附近山上一个筑寨自守的大户家,当一名扛活的长工。 我自小哪里做过这等活计?面土背天,手上的茧厚了,脸上也是黑黝黝的,想谁也不会认出我曾是王府的世子。几年间我见过败退的闯贼,见过南下的满虏,看到路上遍地的死尸,甚至经历了土匪攻寨的战斗,还曾亲手放箭射倒了一个匪兵。没见过的,只有我大明的王师。 渐渐的,我也淡漠了,什么大明?我只要活着就好了。但是事情总是出乎我的意料,闯贼又打回了凤阳,不过没再翻烧祖陵,反而设坛烧拜,派兵驻守。 又过了两天,闯贼的官衙发了公告,募寻前明皇室,并说大顺定鼎,恩泽前朝,来应者定有恩赏。我有点心动了,向寨主告了假,带了家谱,写了封名剌,直奔凤阳府。 凤阳府大堂上,我呈上名剌家谱,那个摇头晃脑的府尹看了半天,大概不知道我的大名朱燻鴖该怎么念,又把名剌交给旁边的师爷。师爷毫不犹豫的问:“朱熏鸡,你是前朝宗室?放你的狗屁,我游幕这么多年,帝胄也不是没见过,什么天启皇帝朱田松,万历皇帝朱立勾,哪有叫熏鸡的?你骗谁呢?” 我刚要解释,摇头晃脑的府尹大人一拍桌案:“冒充前朝勋贵,谋图牟利,有伤风化,发配充军填边塞!”,两个捕快上来就把我打倒,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牢车上了…… 就在魏野王世子朱燻鴖被装上囚车的时候,凤阳府尹正捧着一本小册子对师爷说:“这废明的勋贵也太没文化了,看魏野王子,竟然叫燻鴖,他爸爸不知道鴖是蚊子吗?”说着大笔一挥,在小册子“朱燻鴖”三字上圈了个圈。“看他刚才那样儿,真以为本大人不认识他鸟名字?” 大顺永昌五年正月,汉阳城外冠盖云集,达官齐聚,为出征江南的淮南留守程系大人送行。前军十日前已南下,左右两军亦分路继进,程大人今日是领亲军出京。一心饱览锦衣绣甲良家子的仕女都失了望,程大人的亲军竟是三百辆空空如也的大车。 虽说程系大人的淮南留守职责是为南征各军操办辎重粮草,无须亲自上阵杀敌,只是不带一兵一卒南下,似乎也过份了些。 还是程大人的豪言解了惑:“江南素以富足闻名,本帅此番往征,严令诸将约勒部属,敢有劫掠者立斩。但凡有江南士民所献资财,亦或伪朝官产,皆由本帅亲军输运,直抵京师呈于圣上。车驾则还吾元帅府西郊较场看守,决不顿留京中,不劳司隶诸卿费神。” 言罢,众人欢呼震天:“王师南征,秋毫无犯!” 趁着别人不注意,白大人转头向身边的一个牙将:“这三百辆大车上的暗厢,哪怕只坏了一个,我也要你的脑袋来换!” 望着源源开出京城武昌的大军,此时酒楼上已经议论纷纷了。 “你们听说么,这次带兵出征的,是守襄阳城的程大人,那是今上最信用的人。” “那个自然,听说永昌三年襄阳城的老鼠,现在都是吃七品俸禄了。” “哎,所谓王者不死,虞舜烈风雷雨不迷,光武河冰结,昭烈跃檀溪,康王渡泥马,其实襄阳能守住,还不都是今上的福分。那些大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莫这般说,你不曾听说,这位程大人是今上身边武侯、青田一般的人物,太祖皇帝取长安入燕京的时候,他就在襄阳修筑城墙、囤积粮草了,永昌元年,便看得永昌三年襄阳有这般大战,怕不是未卜先知。” “这个,永昌元年,在襄阳修战备,还不是为了今上,天下看来还是姓李的罢……” “这就难怪程大人被今上信用了。” “小声些,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不想活了?” “……若说襄阳大战,听说也是险到了极处,太宗皇帝的救兵,在荆州被鞑子兵阻住,襄阳城里看看粮食弓矢火yao都尽了,城中的军民,都在惶惶不安,只有程大人和襄阳府尹牛大人——就是牛相爷的公子,也是我们河南人,力劝今上出城一战,果然鞑子兵坚城之下屡攻不克,也将疲倦得很,一战便被杀得落花流水。若是早出城几日,鞑子兵还有余勇可贾,若再晚出城几日,城内的兵也困乏了。真真是恰到好处。” “我怎么听说,这战后,太宗皇帝下了旨,切责今上和程牛两位大人,说守城实是有功,可惜操之过急,不等大军到来便自行出城,虽然小挫了鞑子兵,却让其见机逃遁了。” “这个,怕是只有史臣才知道究竟如何了。” 史官就知道真相么? 共和年代历史学家依据非常可靠的第一手资料《太宗实录》、《世祖实录》编纂的《顺史稿》,在《程系列传》上就丢了个不大不小的脸,按照《程传》,襄阳守城时,程系简直是张孟谈、张巡、王坚、崔可夫的完美综合体。 但当代史学者如果撰文夸赞《顺史》编纂得当,一定会被无数的声讨淹没,最有力的例子就是程系列传,通读全篇,一个忠贞不二的建国元勋形象跃然纸上。 但是无论时人笔记,还是近年随着牛佺墓被盗而流出的牛氏日记,都记载了程大人在大顺革命时期最关键的襄阳会战期间发生了不可救赎的动摇。 《程系列传》中指出,程大人在襄阳之役有两大功劳,一是在战役最关键的时候发现了清军阵线的弱点,力请世祖从小北门出城反击,终致襄阳大捷,居功至伟;二是与襄阳府尹牛佺大人出资募集死士,准备在襄阳不守的情况下护送世祖出城,忠心可鉴。 但考诸史料,难以理解的是,当世祖出城之后,这批本为担任护卫的死士却在程、牛二位大人的带领下控制了城内的制高点和军械仓房,并将留守部队缴械,还举着白旗打开了清军最为密集的大北门…… 当然,程系后人给出了完美的解释,死士占襄阳是为了肃清内奸,开大北门举白旗则是迷惑清军减轻世祖出击压力的高深谋略。如果当时清军不是已经溃败,襄阳一战会是什么后果?程大人的后辈一定会告诉我们,清军慕先辈盛名,定是骑马入城后滚鞍下马就降,来几个降几个。 当然,很多历史学家以充分理由怀疑《牛氏日记》的真实性,最重要的也是不可辩驳的理由就是,牛佺吃饱了撑得把这种自己也有责任的事情记载在日记里,因此,在主流的说法里,襄阳依然是众志成诚、值得中华民族永远纪念的典范防御战例。 ——摘自高熊《永昌三年》 “骑队,突击!” 伴随着旗牌官的挥舞,大名府各县马弓手和马捕快组成的骑队向清军发起最后的冲击,轻骑所过之处,清军被弓射、刀砍、棒砸,死伤惨不忍睹,阵线完全崩溃。 北伐的顺军本已将大名一带的清军完全击败,趁势北上保定府。谁料正与守军鏖战时,数千清军绕过顺军主力,直扑大名府。大名府尹赵卜竹急忙收拢各县兵丁迎战,包括捕快、弓手、叉手、盐检、猎户、壮丁不过千余人。本以为到了殉国的时候,谁想这股清军并不经战,几番打击之下竟然全部溃败了。 “这回怎么着也能弄上一两个贝勒贝子的首级,好机会啊,封侯啦,这么多年,机会总算让我逮到了”,清丰县新任县令梅心良很是兴奋。 “老哥,我看弄上十个佐领参领都没问题,刚才我起码见过二十面大旗!”,内黄县尉贾廉也很兴奋。 没一会,一个内黄县的捕快拖着一具尸体跑回来,大叫“内黄县捕快朱*砍死了鞑子参领满德哈!”,梅、贾两人凑去一看,可不是吗?正兴奋的时候,又报清丰县步弓手砍下了清军贝子济尔巴的脑袋,梅县令一听,也牛气起来。 可是两个人没牛气多长时间,脸色就变了。当战果越来越辉煌的时候,两位大人的脸色就越来越怪。 内黄县的兵丁杀了十六个亲王,三十三个贝勒,佐领参领一百七十一人。清丰县的队伍虽然只有二十六个佐领的战果,但是砍死五十一个亲王的脑袋,还俘虏了十几个郡王贝勒。总大名府此一战的战果,亲王级就斩杀俘虏二百人之巨……。 赵知府有点头大,照实上报吧?朝廷肯定说他神经病,不报吧,又是明明白白这么多亲王。结果,还没等赵知府上报,朝廷的通报下来了,保定一战,歼敌如麻,斩亲王数十,郡王上百。赵卜竹心里还琢磨,是不是亲王都上我这来了?还是现在鞑子管小兵就叫亲王? 这件事情很多年后才明白,清廷北狩之前,大肆封疆,保定清军出奇兵攻大名前,几个满酋带着勋贵令牌在城楼上,看见出发的兵士就往下扔,拿到大的就是亲王、小的就是贝勒。预订的份额给用光了,所以保定城里那几万兵,反而没几个亲王了……。 身体高瘦的落第秀才望了眼空空如也的米缸,腹中更加饥不可耐,还有黄脸婆娘那几许期盼几许失望的眼神,不禁发起狠心来:“且去米店借粮!” 自古以来,但凡能成大业的人物必定有王者之气,办事来必定事半功倍,当天下午秀才果然气喘吁吁地扛了一大袋米回家饱食一顿,到了第二天早上更被抬进了宝山县衙与县令相谈甚欢,县令怒责:“汝既知斯文,又为何率流寇劫掠米店……” 秀才也不知为何自己那一着急往前冲了数步,几百饥民就跟着冲进米店连抢了十八间米店,也只有王者之气可以解释这一切。 既为流寇之首,县令即断:“罪不可赫,斩立绝!” 秀才疾道:“先祖曾为巡按……” 一闻秀才尚有一二故旧在朝中为官,县令当即改判:“情有可原,监禁三年!”自古造反首需朝中有人,若是造反不成也能逃得一命,此为自古不变之理。 越明年,饥民暴乱攻入县城,秀才自狱中出,后从贼为书吏兼管钱粮,不敢以真名告人,自称“早慢熊”,于是就了早慢熊氏精彩的一生。 “流贼早慢熊,据宝山反,官军屡攻不克,其焰益嚣。熊贼素称体弱,临阵必乘竹床,仆者荷往之,常以韦睿第二自诩。一日熊贼犯松江,官军出战,破其前锋,贼骑回窜,寇众大溃。官军欺熊贼乘竹床,行止迟缓,仅以步卒追之。比将至,熊翻身下床,箭步如飞,一人绝尘而去,官军追赶不及。其窜回宝山县城半响,贼溃骑方至。”出自明末笔记《流贼录》 太祖一片石兵败,残局几不可收拾,太宗转战各地时局不利,其时早慢熊欲率所部降清,在帐中密议,诸将皆不能决,其道:“尔等自有不尽荣华富贵!若鞑虏得胜,则荣华富贵自不话下,若前朝得胜,自当用尔等征顺,富贵亦同探囊取物反手观纹一般,若官军弃我,则尔等可反正于大顺,亦可保此生荣华……”所部遂降清。 此言此语,早慢熊身体力行,其时笔记载: “六月二十四日,清军统字营入德州,大肆烧杀,吾同宗叔父牟远公与卒言大义,为其所害。清兵管带早慢熊,此名此仇刻骨不忘。 七月十一日,晨起一支兵马打大明旗号入临城,士民欢呼迎王师,待见其主将,仍为早慢熊…… 七月二十五日,早慢熊又入我临城,已成顺军前营第三司马……” 鞑虏于襄阳败北,早慢熊率先举义投入王师,授毅将军,其立于马上对所部言:“尔等从前是妓女,现从良也!”众愤愤曰:“多年为贼,只做嫖客!” 世祖在位时,早慢熊曾因罪入狱,狱吏问:“尔曾以李密自许?” 早慢熊答:“休与吾并论,吾成而王,彼败而寇!” 又问:“汝之罪,罄南山竹不足书,速自陈,或可求赦!” 沉思良久,曰:“无他,某年月日,吾尝宿妓……” 此等英伟人物,自不可盖棺定论:禁书《庄氏明史》直呼:“流寇早慢熊氏……” 太宗实录称:“开国元勋,总督安南军事毅将军早慢熊……” 优秀的演义小说《早慢熊》则称早慢熊:“义薄云天,再世孟尝,举世无双……” 近代以降对他的评价又有新的变化,明末农民战争史第三章称:“卓绝的农民起义将领,优秀的政治家、军事家,农民起义军最卓越的领导人之一……” 不过随着新史料的发现,又有了新的评价:“以早慢熊所为首的投机主义分子,在革命队伍中摇摆不定,往往在关健时刻动摇……决不可评价过高!” 后来干脆在他身上踩上一脚:“《早慢熊》这部书,好就好在写了投降,宣扬了投降主义路线,可以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书中的早慢熊,恰恰适应了封建统治阶级的需要,推行一条投降主义路线……《早慢熊》这部书,为了宣扬投降主义路线,歌颂早慢熊一伙投降派,极力兜售腐朽透顶的孔孟之道,鼓吹一整套投降主义哲学……”-摘自“评《早慢熊》”一文 近年以来史学界翻案成风,早慢熊后人借早慢熊诞辰400周年举行学术性研讨会,因此又有了最新的说法:“与会学者对不屠侯早慢熊一致予以充分肯定。认为他能认清大局,顺应潮流,既能与时同进,又能把握机会,明哲自保,急流勇退。这是一位在历史转折关头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历史人物,为大顺王朝的建立和祖国统一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摘下这几颗闪亮的星辰之后,让我们重新把目光转向我们的主人公吧。 第一章洗劫淫贼 人各有志。 美女、金钱、霸业、功名…… 白云航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那么远大的志向,几千两银子,一个美丽的夫人,三四个可人的丫环,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白云航以往走的不是正道,却也从不做黑道上恃强凌弱的买卖,铲上的功夫虽然颇为了得,手底下却是相当稀松。 江湖凶险,白云航也知道自己武功不济,前段时间又在同道中得罪了个十分强横的对头,因此年纪轻轻竟起了金盆洗手的念头,在京城之中削尖了脑袋向上钻营,终于走通了门路,只等自己与同行的这支镖队一起到了开封,那以后自然前程似锦啊…… 只是刚想到这,就听到客栈外有人大吼一声:“抓淫贼啊……” 一听这话,不用掌柜吩咐,店里的伙计已经拿起家伙站在门口,掌柜合掌对着店里供着的神像轻声念个不停:“千万莫闯到咱店里来……这些家伙打坏了东西从来不赔……” 白云航已经窜出去看戏去了,反正同行镖队好手不少,性命无忧,只是他这举止一点也不象个公门中人。 不过还真凑巧,那群人正好就朝这边跑了过来,跑在最前面是个虎臂熊腰的大汉,后面跟着几十号男女侠士,其中有人大叫道:“花月影!你跑不了,老老实实受死吧……” 花月影?白云航可是久仰大名了,在道上混的时候就听说这家伙是无女不欢,无花不采,在江湖上是排得上号的采花大盗。 一想到这家伙整天风liu快活,白云航心理就不平衡了,心里合计着是不是要重出江湖砍这家伙几刀,反正自己马上能混个一官半职了,这是典型的为民除害,自然能大振官威。 只是花月影才刚刚靠近这边,店伙计已经个个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朝着他一阵痛打,这些店家平日最擅长于收拾吃白饭的家伙,手里的家伙有长有短,花月影哪有那么多只手,一时间被打得落花流水,惨呼几声之后只能转身朝后跑去。 那批侠少侠女立时有了反应: “云师妹……你先退后,我来收拾他……” “陈女侠,让我来……” “阿芳……让这淫贼看我的厉害!” 这帮侠女侠少看起来很善于痛打落水狗,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包围圈,很快就有个穿着衣贵的青年剑客窜了出来,“花月影,我是华山罗松云……位列华山七剑之首,恶贼看剑……” 说着银光连连闪过,刷刷刷三剑朝花月影刺去,打得花月影手忙脚乱,罗松云得势不饶人,连连挑动剑花,立时将花月影罩入一片剑雨之中,气度当真是说不出的潇洒风liu。 看罗松云银衣如雪,神情自若,剑雨如丝,不禁有江湖侠女为之心醉,大声为罗松云纳喊助威,白云航手上功夫十分稀松,但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好歹还是有几分眼力的,看出门道来:“好花俏的剑法啊……这华山弟子当真可以去当街卖艺……咦,当官也是看的是政绩,就如同这剑法一般,越是花俏越好!” 一听有佳人助威,罗松云接连挽了七个剑花,招势说不出的好看,立时有侠女带着满脸的红晕大声赞道:“这是华山派的萧史乘龙啊……” 那边花月影上跳下窜,虽然狼狈不堪,倒真没伤到什么皮毛,罗松云接连施展华山的七套剑法,有若蝴蝶飞舞一般,那是说不出的好看,惹得江湖侠女无限遐想。 花月影好不容易找了机会,飞身一窜,跳出罗松云的剑雨之外,没想到前面早有人预备在那里了:“看我昆仑段别情斩妖除魔……” 这昆仑剑法比起华山剑法更为华丽,正所谓“衣不沾巾,足不点地”,有若惊龙飞舞,时不时来个惊鸿一现,惹得侠女们齐声高赞,白云航也是在心里赞不绝口:“没想到昆仑派也有这么多花花架子啊……花花架子大家抬,果然是官场上的大道理!” 这帮侠少使的是车轮战法,花月影几次亡命逃窜,却仍旧被人拦下,大家轮流用上独门绝技,白云航可以说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这些狠毒招数施展起来也是如此好看,可惜这么多江湖侠少,用上这么多的武林绝学,最后花月影竟趁段别情一个不注意,飞身逃跑。 不过这些剑法虽然万分华丽,却仍旧有着相当的杀伤力,淫贼身上已带着几十道伤口,两三个月是做不了什么大案子,侠女在遗憾之余,又在讨论着哪一位侠少的武功最为高明,哪一位侠少的剑法最为好看。 看了这样一场好戏之后,店伙计也渐渐散去了,那边有个侠少轻声怪段别情看管不力,竟让花月影这采花贼给跑了,段别情瞪了他一眼,反驳了一句,侠女们都没听到,倒是白云航耳力颇佳,又刚好站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今日把这花月影斩了,以后要讨这些小女人欢心,到哪去找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能让我们显尽了威风的?……老弟啊,你还是第一次来吧,没经验吧!告诉你吧,今年我们已经追杀了花月影六次!” 听到这话,白云航只能在心里苦笑一声,这江湖实在太黑暗了,实在不是自己这等人混的,自己还是趁现在这个机会谋个一官半职吧。 白云航又与同行的欧阳总镖头议论一番,又去洗了个澡,哼着小曲打开自己的房门,只见房里正中躺着个人,再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位倒霉的采花大盗。 花月影身负重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脸上尽是痛苦之色,白云航却没有多少同情心,只是奇怪这家伙怎么窜进来了,他赶紧盘点自己放在房里的一应物事,还好财物和牛相的推荐信都没有缺失,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大声喝道:“老实点……小心我叫人……” 没想到这淫贼十分硬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叫便叫,老子不怕……” 白云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想到这家伙整日里风liu快活,他怎么不眼红,当即说道:“小子……别怪我不客气……那些侠客就住在对面那间骡马店,小心我把他们叫过来!” “放你妈的狗屁,那些人过来老子说不定还能弄点伤药……” 白云航回想那个昆仑弟子段别情的话语,觉得这倒是很有可能,不过脸色如常,冷哼一句:“那我把那帮女侠叫过来便是……” 花月影依旧面不改色:“那帮女人一来,我就咬定你是我的同伙,准备借机和我一起行*之事,只可惜我良心发现……” 凭那帮侠女的智力,说不定在花月影良心发现之后会号令一帮侠少把自己砍了,因此白云航放下了这个念头,仔细察看花月影的神色,却觉得他心底有点发虚,不由又冷哼一声:“老实点,不然我叫店伙计了……” 一听这话,花月影吓得站了起来,连连讨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说着,采花贼已经接连给自己几个嘴巴,白云航抓到他的痛脚,很是得意,当即问道:“知道厉害了吧……” 花月影讨饶道:“这家的伙计出手着实太重了,偏生手里还拿着家伙……老子宁愿让那个什么段别情砍上几十下,也不愿挨这么一棍……” 店家是为了自己饭碗着想,出手自然是卖足了力气,白云航一想到这点,当即骂道:“你这淫贼,平日里无故坏人名节,且让我招呼店家,将你打个半死,然后再送到衙门去……” 花月影脸色雪白,他原本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此时竟吓得不停在原地颤抖,他轻声说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一向洁身自好,未曾做下什么违法行径……倒是那帮侠少,换女伴换得贼快……别的不说,光是那段别情,今年就换了三个女伴!” “奶奶的!每次换个女伴都是拿老子逞威,我真命苦啊!这帮家伙连汤药费都不给,我还不如街头卖把式的!” 白云航不愿听他解释,冷冷地说道:“洁身自好?就象天下想当官的人里,有几个不是想捞上一笔的!莫说笑话了,江湖排名第十的采花贼花月影也敢说自己洁身自好!” 花月影脸又白了,他抓着白云航的手急切问道:“第十?我怎么会进了淫贼榜?大侠你千万莫吓我啊……我一直是在候补榜上啊!” 白云航冷笑道:“瞧你!上个淫贼榜都乐开天了,还敢说身家清白!你自己看看吧!黑纸白字,我要去叫店伙计了……” 说着,白云航就把在前段时间在西京长安新买的江湖排行榜拿了出来,翻到淫贼榜那一页,花月影看了一眼,人又软了下去,他倒在地上自言自语:“怎么会进了淫贼榜了?这回死定了!这位兄台,你帮我叫店家吧……我不活了!” 白云航不解地问道:“人家想上榜都争得头破血流……你倒好,上了榜居然要死要活……” 花月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许久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武林排行,争夺最激烈是绝色榜,最有前途的则是侠少榜,可最要命的就是这淫贼榜了!我才在这候补榜呆着,就有一帮侠少整日追杀个不停,若是入了榜,立即会有大批人马前来追杀,既可以扬名立威又可以讨女伴欢心,如果杀了我还保证有一帮花痴自荐枕席,这等好事谁不肯干?如果是上了三甲,保管活不过三个月!” 花月影又停了半天,才说了句:“所以我是真不想活了……兄弟,叫店家把我打……” 说到这,花月影无意瞄了白云航一眼,猛得一惊,跳了起来,白云航见他爆起发难,一记重拳出手,重重打在左肋之上,花月影不由吃痛不住,扑通一声又倒在地上,却强忍疼痛道:“大侠!千万莫叫店家啊!” 白云航颇是得意,他把手张开笑道:“我这双手,在甘陕道上也是颇有名气的!” 颇有名气,白云航也是点到为止,至于在什么方面颇有名气就避而不谈了,这也是在京城新学来的官场招数,花月影一边讨饶一边问道:“大侠!请问这排行榜是哪一家出的?” 白云航武功低微,难得遇到比自己更为肉脚的角色,自然是要显足了威风:“莫要引开话头!到时候让你再尝尝咱家的功夫!” 花月影仍是急切地问道:“大侠,你帮忙看看,这排行榜是哪家出的……” “排行榜就是排行榜,还有哪家出的?” “这位大侠,实在是江湖上确实有三十多种排行榜,各种排行榜各有各的特色,可以说是大不相同,你且帮小的看看,这封面上是写了什么啥子东西” 白云航瞄了一眼,说道:“万千江湖,尽在一榜……百晓生新著……” 一听这话,花月影已经带着血污喜滋滋地说道:“多谢大侠!多谢大侠!还好暂且没上榜,小的又捡到一条小命!” 花月影见白云航大为不解连忙说道:“大侠不知!这编制武林排行榜油水多多,自然也是有多家在那操作,咱们河南河北一带的好汉,用的都是北平燕山府白纸坊出的排行榜,号称北地武林最有公信力的排行榜!江南武林用的多是慕容世家出的排行榜,至于岭南武林……” “小的开始见大位这本排行榜版式有些简陋,就有些许怀疑,一时冲动导致大侠有所误会……实在抱歉啊……” “细看果然不假,这本排行榜是西京长安府万字世家出的,纸张毛糙,公信力也不强,还好价格便宜,甘陕道上还有些朋友在用……只不过这两年江河日下,于是就学起燕山府白纸坊,都打起百晓生的名头……” “百晓生的那本武林排行榜秘不外宣,据说是武林中最有公信力的一本,江湖上千金难求,所以白纸坊在封面上用草书写着百晓王著,只是那草书实在看不真切,平常人都以为百晓生写的……” “万字世家则照着葫芦学样,写着百晓生新著,结果有上当的问及,他们便道这作者并非百晓生,你没看到吗?这作者刚刚出道,唤叫百晓生新!” 白云航初出道的时候,也和万字世家打过交道,当时他手里有几件货事急于出手,结果被万字世家坑惨了一回,几乎是半卖半送,一听到这不禁骂道:“这帮奸商……” 花月影还在庆幸之中:“以后甘陕道上,小的是绝不敢去了……只要白纸坊那本我花月影的大名还呆在候补榜,一时半会还能吊得住小命,反正万字世家那本排行榜属于二流货色,想必北地武林没什么精明人物买的!” 这话当即把白云航却给得罪了,他又冷哼一声,花月影立时醒悟过来,他再度讨饶道:“大侠,你饶了小的吧,你叫那帮侠少过来也成,千万莫叫店家!” 白云航武功是三流水淮,一旦事发便用银弹开路,必定无往而不利,因此他以已度人:“瞧你这熊样,既然到道上混,也得有个一技之长,只要练得一身武功或有大把银子,哪怕是犯了案子也不打紧!” “大侠,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混我们这一行当的,那是比干强人还苦!一年四季没一日不躲正道武林的追杀,那帮侠少一来就是几十上百,你功夫便是最强也是无用……” “江湖上的侠少,都是有钱人子弟出身,个个有钱有势,若是无钱无势,首先就要饿肚子,要想填饱肚子就得去要干强人或是卖苦力,顶多来个沿街卖艺,如果有人赏识,那就可以当一当侠少的跟班了,就象今年来的那帮人,侠少六七个,花痴十来个,跟班倒有二三十!” 白云航点点头,当今出来混的侠少哪个不是腰缠万金?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再次坚定了他金盆洗手的决心,不过说了这么多话,白云航倒有些累了,他便搬来一张椅子慢慢听这花月影躺在地上说采花道上的事情。 “他们手下那些跟班,倒真不是吃干饭的,武功着实高明!今天老子为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怕了人家的跟班,个个都是扎手人物啊!一起围了上来,哪怕是幽明破天都顶不住,而且这帮人从来不讲道理,一遇强手就是一轰而上,什么暗器、剧毒都上来招呼,哪个同道能顶得住啊!我若是碰了哪位侠少一根毫毛,人家跟班立马上来捅我十剑,我这是用鲜血换来的教训啊!所以混咱这一行的,武功再高也是不用,还不如多练练腿上功夫!” 白云航突然想起,今日下午虽然被那帮侠少打得毫无还手,但他的轻功却颇为高明,当即有了打算,他大声喝道:“对了,你这淫贼!为什么在万字世家能上得了榜,可是在我们甘陕道上犯了案子?” 花月影刚想不予承认,白云航已经开始乘胜追击了:“想必是做了无数惊天动地的采花大案!你现在已经列入白纸坊的候补,只要我再往外一宣扬,保证你能上榜!” “大侠饶命啊!小的实在是清清白白,这一辈子也只在终南山干了一桩小案子!” “你好大胆!竟敢在终南山作案!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曾在终南山呆过一年半载,我今日要替终南山父老报仇雪恨!”, “难道是你迷奸了小龙女,不对啊……所谓古墓派根本就是终南派那帮人用来蒙人的!哼哼!小案子!你好大胆啊,凭一桩小案子就能位列淫贼榜!” 花月影脸一下全白全白了,当即说道:“大侠,我全招不成吗?那一年我刚刚出道,年轻气盛,结果在河北见到了楚若琼姑娘,一时间被勾去了魂儿,竟然鬼迷心窍一路跟到了终南山!” 楚若琼?白云航当即站了起来,带着几分微笑望着花月影,花月影见苗头不对,吓得连逃跑都没了胆子。 终南派没什么好人,而且在山上随便转一转都要收钱,着实可恶,特别是听说了终南派开发了新景点王重阳的故居活死人墓,白云航一想到王重阳诸多惊天动地的盖世武功,还有古墓里的九阴真经、*、黯然销魂掌…… 他当即带了全套行头跑到终南山,结果半个月下来什么都没挖出来,银子倒花了七十多两。 唯一给他留下好印象的也就是这位楚姑娘,国色天香的容貌,而且一向温柔打紧,一说话就会脸红,如果是她收钱还经常借故免掉自己的那份,白云航能在终南山附近混上一年多,也是对这位楚姑娘有点非份之想的缘故,现在听说这淫贼竟然对楚若琼姑娘…… 花月影见这情形赶紧说道:“大侠,我那日虽然借着夜色潜入了终南派,可对若琼姑娘是连个手指都没碰着啊……” “谁信你这淫贼!你既然有备而来,怎么会空手而回!想必楚姑娘早就遭了你的毒手!老子先一刀砍了你!” 一听这话,花月影脸都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句:“那是……我弄错房间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今日种种,都拜当日所赐!” 一听说楚若琼没事,白云航心里暗乐,正色道:“上错床了就是上错床了,你这小子莫非摸到男人的房间里去了?” 花月影仍是羞答答地说道:“比这更要命啊……” 白云航一呆,突然想了一件事情,不由大笑起来,他说道:“好小子!有胆色!有胆色,我佩服得很!” 花月影那脸就象红烧一样,低下头去不敢见人,只是低声问道:“大侠?你知道这桩事?” “采了终南一朵花,我不想知道阁下的壮举都不成啊!” 终南山上一朵花,就是掌门夫人杨牡丹,这位杨牡丹真可了不得,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虽经战乱仍有良田六百亩房屋十六间,在西安城内还有两间店铺,对人更是十分热情,不管男女老少,都得称她一声“姐姐”。 不过掌门夫人的魅力更是到了惊人的地步,自称是玉环再世,两年前终南派全派去华山试剑坪论剑,只有掌门夫人在家留守,结果渭北七魔带着大帮人马冲上山来,牡丹姐姐只是笑了笑,兵器还末出手,渭北七魔已经一路窜回渭北老巢,从此绝迹关中。 白云航更是发过毒誓,愿与牡丹姐姐相守相伴一生,想那日他便发了毒誓:“我若有一点对不起几位的地方,就让我伴着那终南一朵花相守一生不离不弃,从早到晚到看着那一张脸……” 白云航这行当原本是父子兄弟才能联起手干一票的,不过那几位一听这话,当即应道:“行啊!兄弟既然敢发这么重的誓言!我们信了!” 一想到那一日的采花大案是何等惊天动地,白云航脸上是笑个不停:“你小子进了屋子,黑灯瞎火也不看真切,算是让你占足便宜了……不过第二天起来刘掌门他该拿着那把破剑杀过来吧?” “哪啊!分明是我被人家采了花,我第二天连床都起不来了,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结果人家还想金屋藏娇,这不是要我的小命吗?还好刘掌门拉了兄弟一把,放我逃出山去,临别前他对我:‘大伙儿都是男人,兄弟的苦处我明白着,能跑多远是多少吧……’” 白云航那是一派高山仰止的神情,连连赞道:“了不得了不得!我是越来越佩服兄弟了!难怪我觉得刘掌门武功比不上他那几个师弟,原来如此啊!” 花月影苦着脸说道:“那倒不是,听老刘说这终南一朵花是先死了两个丈夫才嫁给他的,一说到那死法老刘脸就先白了……而且刘老帽子似乎是因为帽子绿油油的缘故才保住这条小命的……” 白云航白了采花贼一眼,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女人一见我跑了,当即动了雷霆震怒,派了大队人手前来追杀……那帮终南弟子长得都还算人模人样,人人都对我网开一面,有的还找我痛诉那女人的种种劣迹,说若不是为了楚师妹早就叛出终南了……” “从此以后,我就苦了……那女人到处宣扬我的名声,让我进了白纸坊的候补榜,每个月必有一帮侠少带着大队人马前来追杀……今年才过四个月,我已经被砍了九回了!大侠啊,你饶过我吧!” 白云航对他还真有同情:“那还不金盆洗手?” “谁不想啊!我也想金盆洗手,事实上我已经六次退隐江湖了,可是那帮侠少能耐着,跑到哪儿都能被追上!哎……” 这个“哎”字,那是包含着人生的无限体验,说着花月影从身上掏出一本书恭恭敬敬地奉上,嘴里说道:“这是小人的武功秘笈,只求大侠饶了小的一命……” 白云航没想这花月影这么识趣,拿过书,翻了几页,然后冷哼一声道:“你就拿这人手一册的大洪掌法来糊弄我,我可要叫店家了……” 花月影赶紧又拿出一本册子,说道:“大侠眼力高明,这都是用来糊弄那帮侠少的,每次逮到小人就往死里打,然后向小的索要春药,要完春药又要房中术,要完房中术又要轻功身法……所以小的就只能有备无患了,真的在这!” 白云航冷笑了声:“哼!你连牡丹姐姐都镇不住,什么春药房中术我也不指望了!这个嘛,不错不错……” 这本轻功身法着实精妙,白云航武功稀松,眼力却很老到,合计着是不是要下苦功练一练,他既然金盆洗手入了公门,这武功本来可以搁下了,只是俗话说得好,艺不压身,何况现在做的大顺的官,万一前朝复辟成功了,自己这新朝新贵岂不是大大危险了?宁可下功夫学一学! 不过这时候白云航又翻脸了,他猛地一记重拳打在花月影的右肋上,然后问道:“中间还是大洪掌法,就拿首尾两页来糊弄我?” 同样的片段上演好几回,花月影连着翻出六本书,又连挨了两回打,最后拿出一本二三百多页的抄本,哭丧着:“这着实是真的……那帮侠少老要小人的武功秘笈,所以小人只能多备几本……真本不敢带在身上,这是小人出山前花钱请秀才抄的,保证一字不漏……” 白云航确认无误后,这才心满意足,花月影多问了句:“不知白大侠是混什么行当的?如此精明,比那帮狗屁侠少不知强了多少倍!” 白云航暗自得意,当真是艺不压身,以前在道上学的门道件件实用,光凭这掘地三尺就为自己赚了多少银子,他转口说道:“我眼下在公门中任职……你难道想进衙门吗?” 花月影不敢再问了,白云航倒对他有点同情:“今天晚上吃了没有?” “没有,小人被追了一天,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 “也罢,我叫店家来你弄点饭,然后找点金创药,把你安顿下来再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白花花的银子一亮,店伙计对这采花贼的态度立时大变,服务十分周到,只可惜白云航不肯多花钱,采花贼只得住柴房了。 第二天起来,采花贼已跑得没影了,结账的时候掌柜竟多要了三两五钱银子,一问才知道这采花贼早上一起来就让店家弄了一堆好吃的,光烧鸡就要了三只,还让店家买了一堆物事,其中有衣裤两件,金创药若干,店家原本不敢应承,结果花月影大声说道:“全记在白大侠帐上便是!” 店家见白云航出手大方,也不怕花月影跑了赖帐,果真全记在白云航身上,不过白云航既然得了本武功秘笈,一时高兴便付了帐。 这一年已经是大顺必正二年,江南的战火已经渐渐平息,朝廷说“皇恩浩荡,江南不战自下”,程系程大人的威风在江南只要稍微抖一抖,立即有全城民众受程大人的魅力感召,携家带口自愿远走他乡,绝不作片刻停留,就连家门也来不及关。 饭早就烧好了,水缸里也早盛满了水,连被子也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我王师入门享用,古人有夜不闭户之说,今日见江南民众如此厚爱王师,诚不欺我。 唯一的缺憾是,《太宗实录》关于王师平定江南的这一卷不幸毁损,共和之后《顺史稿》中的《程系列传》虽以详尽著称,对于这段经历亦过于简略,对程大人平定江南的丰功伟绩不过是短短数句,不过想我王师直下江南,势如破竹灭匪百万,那时候的程系程大人于运筹帷幄中是何等英姿焕发。 当然了,就因为大顺初年百战方定,史料多有缺损,西南匪寇竟以此攻击朝庭:“血流成河……赤地千里……纵蛮夷为恶,莫过于此!” 绝无此事!我王师直下江南,不杀一人,城池纷纷归顺,鞑虏余孽望风而降者何止百万(有后人指全国鞑虏贼军不足八十万,何以江南一地就有百万来投,大错也!我王师民心所至,莫说是百万,就是千万鞑虏余孽来投,又有何奇),除有少许匪党顽固不化,为我王师击之,可以说是王师所到,秋毫无犯,各地父老纷纷携了牛羊前来挽留王师,更有受王师感召者,主动献女出嫁,真可谓是弦高再世。 只是西南贼寇李定国可恶之极,竟然不服王化,屡屡攻击先皇,更勾结退出关外的蛮子,朝庭虽然百般容忍,最终在无奈之下只能用兵于西南讨伐奸贼,白云航就在这种情况下踏上去开封的路程。 第二章抵达开封 一支小小的车队,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慢慢地向前行驶,护送车队的是二十多个精壮汉子,个个身强力壮,腰间都藏着利刃,第一辆车上插着京城天南镖局的杏黄色镖旗,后面跟着七八辆镖车,每辆镖车坐着两个镖师,其余的镖师则骑在马上眼睛直盯着两侧以防万一。 打头阵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着一件蓝衫,很是健谈,眼睛直盯着两边看,一只手始终握在快刀之上,倒是个极为干练的人物。 他后面跟着一个青年,身着青衫,岁数不大,约莫二十三四岁,身体有些瘦弱,一看就不象是吃镖行这碗饭的,眼里全是期盼之色,正是准备金盆洗手的白云航,不知不觉他又问道:“欧阳总镖头,距开封还有几日行程?” 这欧阳镖头实际只是个副总镖头而已,而这天南镖局买卖兴隆,副总镖头倒有十三位之多,因此他最喜欢人家省去那个副字,更不愿纠正这其中的错误:“白兄弟,再有两日就差不多了……等兄弟在公门谋了个优差,以后还请多多照应开封分局……” 白云航连忙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白云航是搭了镖队的顺风车同去开封,眼下战乱频发,他武功不高,胆子也不大,一有贵重物事就给委托镖局押送,有时候还请代为出手。 镖队也因为对他知根知底,才让他搭上这趟顺风车,白云航此去开封府身上带了很多财物,又闻听河南道上很不太平,干脆直接找到天南镖局,交了五十两银子搭起了这趟顺风车,又递了二十两银子给副总镖头,说是给众位镖头买点下酒菜。 欧阳镖头自己吞没了十二两,只拿了八两出来一路给镖头们海吃海喝。不过拿了人家银子,副总镖头自然是百般照应,有问必答。 这正客套的时候,欧阳欣猛地一惊,目光如电,直朝上方扫去,快刀已经拔了出来。 白云航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前方已经冒出一大群盗匪,个个身着黑衣,略一看去至少有五六十人,为首的一个大声呼喊:“此路是我开……” 这路盗匪刚一出现,欧阳欣那是十二分地郑重其事,可一听这话,他脸上出现狂喜之色,原本准备跳下马去,这时候却安安稳稳地坐在马上,就是已经拔出来的快刀也重新插了回去了,只是呼喊了一声:“新出道的!” 白云航很是不解,转头一看众位镖头都是轻轻松松,一点紧张感也没有,已有五六个镖头手持兵器冲了上去,便问道:“总镖头,您不下场了?” 欧阳镖头那是得意洋洋,带着轻蔑的语气说道:“一帮新出道的雏儿……” 白云航再朝那边匪众仔细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是那匪首说话有些结巴,这时候才念完“留下买路钱”,只能摇摇头说道:“看不出来……” 副总镖头指点道:“但凡在江湖上混黑道的,那是讲狠劲讲毒辣的,象他们这般呼喊半天,人家都是有备而战了……可江湖上的老手,那自然是一言不发就突然冲上来杀个干干净净……” 还没说完,那边几十号匪众已经一轰而散,被六七个镖头追得满山跑,兵器也扔了一地,白云航这才看仔细了,原本除了最前面的几个持了把短刀之外,其余都是拿着锄头之类的农具,这帮镖头们都精于痛打落水狗,把这几十匪众追得到处乱跑。 欧阳欣在马上得意洋洋地说道:“这等强人,估计是传奇小说看多了,又想不劳而获,学这书里面的行径来做买卖……哼!咱们镖局好手众多,这等强人就是来个千儿八百,也是无妨!” 果不其然,不多时六个镖头已押了八个匪众回来,略一恐吓尚未动刑,这几个匪众跪在地上把前因后果都给供了出来。 原来这些匪众是附近的无赖后生,个个好吃懒做,却没有什么来钱的路数,这匪首常年在附近小酒馆听白书,那故事里的强人只要呼喊一声“此路是我开”,人家自然把钱物送上,大是心动,而且这些故事里劫镖是次次必成,镖头全是些饭桶,也没有什么趁手兵器,于是费了好大心思拉齐了人马,凑齐了六把短刀,想做笔大买卖。 只是今日刚刚开张,就遇上这趟镖队,一见人家拿着雪亮雪亮的快刀,立时吓得胆战心寒作了鸟兽散,被逮来的这些匪人个个是哭天喊地,争相指证对方。 特别是那个匪首,开头还十分嘴硬,大声叫道:“你们不讲道义,镖头怎么能拿着兵器?” 可稍一恐吓,他连忙搬出自己的后台:“熊耳山众位义士是我白斯文结义兄弟啊……不要打了,我是少林弟子……我与华山派有点渊源啊……” 副总镖头不吃这一套,两个镖头刚想动手,白斯文已经连哭带跪,头象捣蒜一般,嘴上恭维道:“几位大侠大仁大义,武功天下第一……白斯文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马屁拍个不绝,人人脸上都有得色,白斯文刚觉得脱逃有望,却不料欧阳欣猛得一翻脸,在马上耍了个刀法,吓得白斯文整个人都倒在地上,然后喝道:“全带到开封府去……一路上如有不听话的,一刀斩掉了事!” 白斯文这帮人一听,自然是显得规规矩矩,没有副总镖头点头,绝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白云航却是不解,暗地拉着欧阳欣问道:“总镖头,这些人一路上要吃要喝,可是要不少银子啊……” 欧阳欣两条眼睛已经咪成了一条线,轻声答道:“我有个好兄弟,在登封县开了个采砂场,眼下正需人手……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白云航自是会意,约莫又走了两三里路,正巧前面一阵喧哗之声,还有人痛呼不止,副总镖头一声令下,派两个镖头前去探路,不多时这两镖头都带着笑脸回来了。 镖队继续前行,只见白斯文的那帮兄弟被一帮人围在中间,衣衫已有些破烂,时不时传出一声痛呼,白斯文刚想招呼旧友,耳边却听到两声惊天动地的惨呼,心里一寒,转过脸去,目不斜视迈步向前。 那群人可强横得很,白斯文的兄弟们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连连讨饶,这帮人大声连连喝道: “哪里来的嫩小子?生意开张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开山头是要上贡的……你给我们老大上贡了多少?” “老规矩,象你们这样的山头一个月上贡三百两!先给我们交出来!” “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我们老大说了算!” “哼……敢说没钱,还能怎么样,到登封县去挖三个月砂子好了……” 白云航朝那边瞄了一眼,突见这群人的外边不知道何时站了个身材高挑的绝色女子,一身白衣,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压低了声音,贴着副总镖头的耳朵问道:“那女子……” 还没问完话,欧阳欣也发现这女子,赶紧跳下马,呼吸显得十分急促,就是方才遇到大批匪寇都没有如此紧张,白云航刚想说话,已经带了两个精干的镖头,大老远就赶了过去,白云航不禁想着:“没想到欧阳这家伙也这么急色……” 接下的戏却颇为有趣,欧阳欣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在美人面前如同一条哈巴狗一般,比方才的白斯文还要殷勤几分,嘴里柔声说道:“天南镖局欧阳欣见过六姑娘……” 那女子并无反应,欧阳欣脸一下白了,也不管这女子比自己小了许多,就连忙跪在地上:“久仰六姑娘急公好义,今日您大慈大悲,解了本局之围,我代表本局上下……” 白斯文听着这一连串的恭维之词,心里暗自想道:“难怪人家能当上总镖头,不仅武功比我好,就是这马屁功夫也比我不知强上多少……” 那唤作六姑娘的女子冷冷冰地说了句:“我都是死了老公的人,还叫什么姑娘……“ 说着,这姑娘跳上马去自行离去,他的这帮手下也赶紧押着白斯文那些弟兄上路,稍走得慢些,就是一阵痛打。 等走得远了,副总镖头这才站起身来,又显得威风八面,重新带着镖队上路。白云航这些年虽在甘陕一带打拼,但他再怎么孤陋寡闻,也隐隐猜出了这女子的来历,轻声问了句:“这姑娘好大的气派啊……可是洛河七寡妇中的人物?” 欧阳欣答道:“白兄弟好眼力啊,这七寡妇可是操控着咱这河南河北一带六七成的绿林买卖,就拿河南来说吧,除了熊耳山那帮不要命的强盗,谁敢得罪他们……” 稍缓了缓,副总镖头又说道:“咱们做镖局的,就怕得罪道上的朋友……若是道上朋友前赴后继地来光顾,咱这买卖就没法做了,光这汤药费就要蚀了老本……也不怕白兄弟笑话,咱们这镖队还没到河南境内,我们总镖头已经派人递了贴子,又向李大姐交纳了些过路钱……” 话说到这里,也只能点到为止,白云航自然明白,那边白斯文心里也总算明白自己这帮兄弟是犯了什么大忌讳,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又想着脚底抹油的主意,但看到前面那帮兄弟隐隐约约的惨呼声,脚又已经软了几分。 虽然有这稍稍耽搁,但接下去却是一路顺风,到开封府还着实只走了两日行程。 开封府本是千年古城,河南省的首府,只是十余年前黄河决堤,全城尽成泽国被淹成一片废墟,官民十不存一,经过这十余年好不容易才回复了六七成元气,不过白云航久居甘陕,这开封城还是首度前来,刚一入城便觉得确实是名不虚传。 少林寺既在开封辖下,当地尚武之风极盛,白云航一入开封就深有所感,两旁的招牌加上吆喝,让他深深感受到武林之乡的魅力。 “少林真传易筋经,由少林大悲主持亲自传授……三十两银子包吃包住,学不会下期再学!” “大理段氏六脉神剑,剑气直冲云霄,半月速成,包学包会包分配,学费五十两……” “你想成功吗?只要付出一点点牺牲和代价而已,故老相传辟邪剑法天下无敌……只要十六两现银和三天时间!保送大内护卫!” “十两银子代表什么?昔有太极张三丰,今朝两仪震宇内……武当绝学两仪剑阵,首度对外传授……朋友,请把握住机会!” 还好白云航不是初出江湖的少年弟子,硬是按捺住砸馆的冲动,至于一路小摊卖的药物那更是琳琅满目,半钱银子的少林大还丹,三钱银子的功力丹可以暴长十年功夫,半两银子的九死九灭绝情散,还有男人的最爱-夜御千女轩辕秘传容成大道金枪不倒丸只要一两银子。 更绝的是一个老头,头发全白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倒象是山上的野人,不过也符合江湖入门里世外高人的形象,身前压着一张纸,白云航瞄过去一看,原来那上面写着:“数十年苦修,武功大成,剑挑罗浮,刀劈寒山,扬威星宿海,海内号称绝顶……” 好功夫!好功夫!可惜为什么不是剑挑昆仑,刀劈华山,扬威洞庭湖? 罗浮派人丁淍零,又不出什么好手,门下弟子在江湖上行走都自称是少林弟子,寒山派已经三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至于星宿海,早有六十年前就被魔门杀个干净,连根毛也没留下,这充分说明在江湖上立威也是一门大学问,别说是扬威少林,就是你说一句扬威嵩山,立即有几十号少林弟子冲上来。 至于这老头的用意,白云航也很快明白了。原来这老头是个大好人,不知道从哪弄了一门嫁衣神功,结果习练之后武功尽废,所以想把这近百年的功力传输到有缘弟子的身上,当然你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可以。 只可惜现如今的江湖少年无不是心比天高,在大路上捡到绝世秘笈,在小山洞撞上成箱的灵丹巧药,躺在床上就有绝世美女送上门,三五天就能成为天下第一这些才是正道,两百两银子外加一个月好吃好喝实在是歪门邪道,至于象白云航这等江湖老手,又觉得价格太低,风险太大了些。 一路行来,白云航算是大开了眼界,脚步自然慢了许多,太阳下山之前才赶到了开封分局,欧阳镖头不愿继续承担白斯文这帮人的食宿,于是开始大声恐吓:“你们这帮强盗竟敢打劫镖车,那是形同谋反的大罪啊……明日送到开封府,保证砍掉了脑袋,而且你们的名籍都落在我的手里,就是能逃得出去也只能亡命天涯……” 吓得白斯文带着一帮人跪在地上直讨饶,白云航在一边帮衬道:“念他们还是初犯,总镖头就饶过他们吧……” 副总镖头扮起了黑脸:“这万万不可……今日若放了这些盗匪,他日若做出什么恶行,岂不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白云航仍是扮白脸:“总镖头,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冲动而已,只要他们自食其力,日后必有用处……” 他说话和气,显得文质斌斌,白斯文那是捞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爬过去跪在白云航身下哭个不停,这时候副总镖头口风稍稍松了些:“这等无赖,怎能自食自生……” “我等一定痛改前非,请总镖头和白先生放心……” 白云航的白脸扮得十分出彩,他说道:“他们个个身强力壮,想必返乡之后只要谋个差使,维持生计自然不是问题……” “这个……”副总镖头沉吟许久:“也不能轻易放了他们……” “有了……我有个同门师兄,在登封县有个工场,不如让他们过去做几天工……若是勤劳肯干,那自然放他们返乡。” 说着,副总镖头又把那把雪亮的快刀抽了出来,大声斥道:“若还是这般游手好闲,那就削掉你们脑袋……” 白斯文听说有生还机会,自然是喜上眉头,个个点头道:“我等愿去……我等愿去……”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为了活命,白斯文也不管是什么凭据,直接按上指印便是,后面的几个人更是争先恐后,生怕副总镖头反悔。 了结这段风波之后,白云航洗了个澡,就在镖局内睡下。他既已打定主意金盆洗手,这一趟就算是最后一次在江湖上行走了,因此第二天起来,穿上在京城汉阳新置办的衣物,又把几件不便带在身上的贵重物事交由欧阳欣保管,就准备出门了。 副总镖头拿过白云航递来的几件红货,笑道:“还好你托付给我了……否则一回来,说不定这几件物事就没了……” 白云航一惊,问道:“这不是镖局吗?” 欧阳欣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难道没听说过江湖有句话盗而优则从镖吗?咱这二十多号趟子手里,倒有一小半是黑道上出身的……” 看着白云航惊得口瞪目呆,副总镖头那是得意洋洋地说道:“白兄弟,既然你已经决心金盆洗手,哥哥我就把底都给你漏出来……干黑道这生意,除非混到洛河七寡妇那般能耐,也只是看起来风光而已,没什么实在油水。” “你想想,整日混迹山河风餐露宿,这生意还不一定能成,抢来的物事大半要上贡给道上的大头目,而且劫掠时如果遇到要钱不要命的会家子……抢到了贵重的物事还不方便脱手,如果遇到苦主上门追杀那就更惨了……” 白云航在一边连声说道:“对……对极了……” “何况这盗匪生意,兄弟太少,实在没甚油水,兄弟多了,官府又容不下你……说句实在话,为什么那么多强盗转行干咱走镖这一行?” “第一,咱们走镖这一行旱涝保收,一个月几十银子是跑不了……不象黑道上不开张就没饭吃,万一遇上官军清剿,那只能几个月喝西北风去……第二,咱们风险小,没什么人敢在镖队上动脑筋,你想想咱们这些趟子手都是强盗祖宗,谁敢惹得起啊……就拿咱们天南镖局来说,这么大的买卖,几百名镖师,一年也就是遇六七次劫镖,能成也就是一两次……白兄弟,你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道上的买卖是多少凶险……” 白云航一听这话也是深有同感,连忙在一旁附和:“那是!那是!” “还有一点,咱们镖行比起黑道那是轻松许多……你想想,混黑道可是春节中秋都没办法歇息,更苦的是做买卖的时候就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如何风吹雨打也不能发声,等着生意上门。就在年前,熊耳山那帮少林弃徒想做一笔大买卖,结果遇到天降大雪,那个惨啊,活活冻死了两个,还有七个也给废了……实在比不上我们走镖的,想走想停,只要在时限之内把镖送到就行了……” 副总镖头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最后欧阳欣翘起大姆指赞道:“……白兄弟,你金盆洗手到公门中谋个差使,那正是上上之策……象这些道上的朋友,最想的便是洗白了去公门混个差使,象鄂西天宝山的雷千行,宁可扔下手底两百多号弟兄,去宜昌府当一个小捕快,如果在公门上谋不到职位,那就退而求次,到我们镖行来干事……我们镖行也是千挑万挑,尽可能找些身手不错又勉强算是身家清白的人进来,但是你也知道……” 副总镖头又缓了缓道:“纵是千挑万挑,总有几个恶习不改的……当然,这押送的镖银他们是万万不敢动的,但是兄弟搁在房里的物事,偏生这样贵重,又没在镖局挂上号,难保他们不会顺手牵羊……” 如此一番指点,白云航那是千谢万谢,在内心觉得自己走公门这条道是再好不过了,因此不急着出门,先将自己好生打扮,然后才出了镖局。 出了镖局,便去了开封府衙,这开封府衙外占地极广,远远望去,高墙大院,装饰十分豪华,门外站了几名公差,旁人稍有靠近府衙,这公差立即变了脸,赶上去大声喝道:“这地方岂是你可以进的……” 但是白云航走了过来后,公差一见他衣着光鲜,显然地位不低,也不敢赶他走,白云航当即问道:道:“请问林府尹在吗?” 一听他点名要见府尹大人,几个公差更是显得十分客气,一个带头的公差笑呵呵地说道:“府尹大人就在衙门之内。” “学生白云航见过府尹大人……” 林长河的脸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看不出有任何喜怒之色,只是非常平淡地道了声:“嗯……” 白云航心里发虚,赶紧把礼物递了过去,毕恭毕敬地说道:“这是学生的一点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府尹大人仍是满脸正气,对白云航递过来的礼物看也不看,也不说话,眼里倒现过一丝轻蔑,暗地倒在思索:“白云航?没听说过这个人啊?找我有什么事……” 白云航心里愈加发虚,眼前这位林长河府尹,身着官服,神情严肃,整脸的正气,完全是一套水滴不进的态势,他不由把救命法宝都使出来了:“牛参政命学生送一份书信给府尹大人……” “牛相爷?”林长河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问道:“此话当真?” 看着他十分关切的样子,白云航长舒了一口气,本朝新创吏治甚严,想在公门谋个差使十分不便,他好不容易才打通了牛相爷的关系,今日果然收了奇效。 第三章新官上任 林长河接过白云航送来的引荐信,信封上那“长河贤弟亲启”六字让他的心头猛得剧烈跳了几下,这林长河虽是前朝的降官,不过牛相未发迹之前本是本省宝丰县的举人,发迹之后他的墨迹更是价逾千金,林长河也曾见过几幅牛相的字画,仔细对照之下,确是牛相爷的真迹。 引荐信写得很简单,扣除一些废话(当然这是不能说出来的,牛参政的文字自然字字珠玑),不过就是“白云航氏,小有才具”而已。 牛相爷是何等人物,便是随便动根手指,就能把他林长河贬到西南李贼治下的辖区当个小县令,因此在确认事实之后,府尹大人反应甚快:“白老弟,实不相瞒,我是牛相爷一手提拔起来的,牛相有什么事,吩咐下官一声便是!这件事情!我包圆了!” 白云航赶紧又是点头又是恭维,林长河还嫌火候不够,他说道:“我大顺朝创国维艰,牛相当居首功,我对牛相无比敬仰,牛相有令我无不遵命……” 说着说着,林长河站了起来,拱着手大声道:“现如今朝中有些李姓小子,仗着当年太祖皇帝的恩德,结党营私,玩弄权术,操纵朝政,本官第一个看不下去……请白老弟转告一声牛相,我林长河是站在牛相爷这一边的!” 府尹大人这番话起初意气激扬,后面干脆大声痛骂起来,没有方才的那般官威,但对这其中关节,白云航也是隐约知道其中一二,本朝开国之后,朝中文官便分为牛李二党,牛相是为牛党之首脑,门生遍布海内,权势在文官堪称三甲,因此白云航暗自想道:这府尹大人变脸还真快啊。 “府尹大人,不知道学生这职位落在何处?” 一到关健问题上,林长河就一下冷静下来,本朝吏治极严,可千万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被政敌抓到把柄:“不知白老弟有何功名?” “学生是秀才出身……” 一听说是秀才出身,林长河一下子就看低了白云航,他是前朝降官,在前朝一方大员非得进士出身不可,本朝唯才是举,但区区一个秀才出身那还是上不了台面的。 “以往有何功绩?” “尚待大人提携……” 林长河似乎很不经意地问道:“家中尚有何人在朝为官?” “只有家伯一人在朝为将,只是他老人家不愿出面,所以才找了牛相替我引荐……” 府尹大人眼球子一转,心里暗自想道:本朝官员倒没几个姓白的,虽然有牛相爷的引荐信,看起来随便派个差使也就罢了。 正打着如意算盘,猛得想到中军部都督大人不正是姓白,再一激灵,白都督大人向称公正,自然是不愿为子侄辈写这个引荐信,如果真是那位白都督,那又如何是好? 他当即问道:“白老弟,请问尊伯是哪一位?” 白云航吱吱唔唔,任由林府尹如何旁敲侧击,白云航始终只是一句:“家伯年事已高,不愿我等闲人打扰……” 他越是如此说法,林长河越是觉得其中可疑,很有可能是白都督不便出面,所以才请牛相爷出面写了引荐信,可白都督大人加上牛相岂是他这个小小府尹得罪得起地。 本朝军制,都督内外诸军事以下便是五军部都督,而中军部又是五军之首,白都督可以说是位列本朝武官第二位,加上牛相爷,莫说是委个县薄之类的官员,便是委个府尹也是易事,一想到这关节,林长河哪敢以一个小小班头委屈白云航。 但把白云航留在身边,他也放心不下,有这样一位手能通天的部下呆在身边,天知道什么时候把一些见得不光的事情捅到天上去,他想来想去,最后灵机一动对白云航说道:“白老弟,实话对你说……现在咱们开封府还有个职位可以活活动动……就不知道白老弟你中意不中意?” 白云航脸色十分平静,内心却是狂喜,他哪有什么位居中军部提督的伯父,全是走通了牛相爷的门路,虽然没见到牛相爷的面,但是牛相爷多有勉励之语,荐书是花了三百两银子走通了牛府二门主事牛三爷老婆的门路,请牛相爷的如夫人写的(牛相爷当下的笔札,除了军机大事,多半是这位如夫人代笔的),临别前那位牛三爷又如此如此地指点一番,今天果然生了奇效,他赶紧答道:“一切都由大人作主……” 林长河说道:“现下登封县正缺个县令,只不过那地方刁民甚多,一帮和尚又十分可恶……不知白老弟愿不愿屈就啊……” 白云航那是喜出望外,连忙给林长河行了个大礼,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接着林长河就给白云航详细讲起这登封县的情形,前朝登封原属洛阳府,但登封武风极盛,治下颇多亡命之徒,而大顺太祖皇帝辛巳年(前朝末帝十四年)入洛阳府,乃为举义以来一大关节,甚至有所谓“王业至兹而起”的说法,如此首善之地,自当熙熙攘攘,和乐安祥,如何容得这许多穷山恶水、泼妇刁民。因此便把登封县转隶到开封府治下,只是治下武风依旧,前任县令无奈之下辞职回乡,现下这县令已开缺三月。 白云航原本只求谋个不入流的小官即可,有此收获当真算是意外之喜,当初他既打定金盆洗手的念头之后,志向颇为远大,很想个府尹之类的官职来干干,也因此浪费了不少银子,但本朝吏治最严,他在连连碰壁之后,只求谋个一官半职即可,没想到林长河竟委了个登封县令。 白云航想着自己从一介平民突然之间能执掌一县,这才感到送的礼物实在太轻太轻,赶紧准备告辞,然后回镖局之后从欧阳欣手里再拿过几件红货变卖,再送一份厚礼。 林长河打开礼物盒后,看到那几张实实在在的银票,又确认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之后,顿时显得笑逐颜开:“这怎么好意思让白老弟破费了……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白云航却不敢马虎,又给河南总会使署理节度苏安琪大人又送了一份厚礼,府里府外也全部打点周到,府衙里一致称赞,说白县令年轻有为,此去登封必能打开个局面出来,河南总会使署理节度苏安琪大人既收了他的礼物,又见他有牛相的荐书,不但认可了林长河的呈文,还格外夸赞了白云航几句。不数日,已将上下关节一一打通,白县令领了官服和印信,就准备走马上任。 只是朝庭用兵西南,军费开支甚巨,府衙里银根甚紧,官员上任的安家费只能暂缓,就连程仪也无钱支给,不过他并不在意。 临行之际白云航又去林长河面前表了表忠心:“多谢大人信任学生,学生自当肝脑涂地。” “难得如此爽利,我看贵官相貌不凡,当是朝廷得人,登封县一方子民有福。那明日便去赴任吧。阿彪,怎么不给白县令添茶。” 白县令果然是知情识趣的人,急忙起身告退,“学生,不,卑职怎好叨扰大人。” “既是如此,本官也不便多留,只是有句不中听的言语请白县令记取。” 白云航急急做出洗耳之状:“还请大人教诲!” “白县令家私丰厚,大是好事,如此他人也不会疑你有贪墨的念头。不过近来河情不好,府城内丁壮人人上堤尚嫌不足,白县令虽然有钱,在此地募人,三五十也就罢了。若是上百,本官面上须不好看。” 白县令不免有些奇怪,大顺王业初兴,北方各地县令多半是单车赴任,带了文书印信,到任后全靠自家设法稳定局势——打开了局面,升官晋爵,朝廷不吝封侯之赏;若是积年累月打不开局面,革职查办,至于刮地三尺、民怨沸腾的,那正好杀肥鹅,一面弥补国库亏空,一面借大好头颅安抚黎庶。 但是县令赴任,即便民风刁恶,无非从外地带十余人护身而已,从未听说有需雇百余人的。自己本来便略通些武艺,白县令根本也没有雇这许多人的打算。 不过既然府尹大人如此说,白县令还有些身家,倒也不在意,干脆给上官一个好面色,次日雇了辆大车就径直往登封县去了。 从开封县到登封县路程甚远,不过白县令给足了银钱,车把式额外卖力,这一天已比预定多走了二十多里路,时辰却离太阳落山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车把式不由开口询问道:“白公子,是不是找间骡马店歇息歇息?” 白云航应声好,车把式当即找了家骡马店住下。这家骡马店,除了价钱稍稍贵了些外,白云航很是满意,一想到登封将近,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付完账刚出店门,白云航眼睛不由一亮,在那里喂马的红衣姑娘不就是洛河七寡妇里的六姑娘吗?这位六姑娘站在马边,眼睛直盯着马儿,手里捧着马料,很是有些不凡风度,那马儿怡然自得,一人一马都非俗物,只是白云航心倒寒了几分。 人家是干黑道的,自已这次上任把几年积累下来的家资都带在身边,那些说书人不知说了多少杀狗官的故事,自己这县令着实确实是来路不正,难怪是哪里露了马脚,让人给盯上了。 沉思之间竟然连那踏破清晨的马蹄声都没听见,只是近身了白云航地才发现一骑健马飞奔而来,这马上骑士大呼“六百里加急……” 这声音中气十足,只是声音有些嘶哑,这骑士朝店门前看了一眼,不由一喜,跳下马来,直朝这六姑娘走去,嘴里大声叫道:“朝廷紧急军情,六百里加急……店家好生看顾!” 那帮店伙计刚才还是悍比猛虎,这时候一见了官面就变成绵羊,赶紧跑上去看顾马儿,用尽十足的心力,这时候这骑士走到六姑娘,举出一张牌子,大声叫道:“紧急军情,六百里加急……姑娘,征用你的骏马一用……” 白云航不由一乐,这洛河七寡妇是什么人物啊?人家执黄河南北黑道的牛耳,号令数百山寨,人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个个都有几十条人命在身,这骑士看服饰只不过小小驿卒,显是不想活。 江湖上的人物都是爱马如命,听那江湖故老口口相传,哪位江湖绝顶人物可曾换过马儿? 那传说中的侠少都是得了一匹绝世好马纵横江湖,北至长白,南至苗彊,西至昆仑,东至大海,那些马儿虽然其貌不扬,侠少得来只需几两纹银,但是在万敌之中绝无损伤之险,这宝马儿更是不需时放养于山野即可,想要时即飞奔而来,哪有被一个小小驿卒征用的缘故。 白云航正想着这六姑娘拔剑怒挥的景象,没想到这六姑娘何等强横的人物竟是弯腰朝这驿卒轻声说道:“官爷,奴家身边可只有这匹马儿……若是走失如何是好?” 白云航没想到洛河七寡妇这等强人,竟对一个无品无级的驿卒显得恭敬万分,不由一呆,暗地思索:这驿卒莫非深藏不露,是个绝世高手? 只是他再怎么观察,这驿卒却是个其貌不扬的不入流人物,没半点高手风范,已然很是骄狂牵走宝马,随身扔出一件不知什么物事:“你往洛阳府领马便是……若是走失了,便由洛阳府赔上二十两银子……对了,领马时不要忘记带上这几日的马料钱……” 白云航看这健马飞奔而去,而六姑娘在原地又是弯腰又是打揖,说有多客气就有多客气,脸上却有愤愤不平之色,这等小小驿卒,竟能让一方大豪为之折腰? 倒有店伙计解了白云航的疑惑:“别看是个小小驿卒,威风可大着!客官您想,本朝太祖皇帝就是出身于驿卒之中,如今这些驿卒能不威风?” 本朝太祖皇帝确实是出自驿卒之中,再加上眼下战事频繁军情急报接连不断,朝庭又在西南打了几个大胜仗,也难怪这些小小驿卒会如此威风。 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如今好歹好是个官了,而且还是个实实在在的七品官,白县令心里便有说不出的美滋滋。 这个县令来得不容易啊,年前他攒了一大笔银子,便觉得眼下这个行当实在太过于凶险,万一哪天出了点意外连给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自己在地下混了这么多年还没真正享受过,岂不是大亏特亏! 正赶上那一日一帮同行在谈论俗事,自己这个行当原本就凶险万分,万一让苦主发现更是难逃一死,大家不知不觉将话题转到前程上来,时不时说来一句:“咱家若是有了钱,西京城的妓女叫上一打……” 当中有人说道:“若是撞上一笔好买卖,咱家就在这关中买上百八亩好地,娶个婆娘,听雁塔晨钟,看骊山晚照,观太白初雪……” 旁边有人笑道:“沈快你胡思乱想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咱关中凭着百八亩地能养活一家子?” 前朝甘陕大饥,太祖、太宗崛起于流民间,经过多年征战,八百里秦川早已不复旧观,因此沈快一听这话也只能长叹一声,旁边又有人说道:“还是我想得实在!我若是有朝一日触动了秦王,能为六国雪耻,那时候便盘下几家店铺,我便是西京长安城里的甩手大掌柜了!” “得了吧,种田不好种,这年头世道淍零,做买卖又能强到哪去啊……”说话这人在众人威望很高,平时“我想来想去,这世上还是做官好啊,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半生铁总宪,三千美娇娘……只要做了大官,权势美色尽握在手!” 这个“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白云航已经流了一地口水,至于这个“铁总宪”是什么官职,白云航却是一无所知,只是“三千美娇娘”这一句,已经让他魂儿都勾走了一半,可怜白云航活了二十四岁,连姑娘的手都没有拉过几回。 这时候旁边众人都是一片赞同之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干啥子?还不是为了作官!只要懂得迎合上意,这是天下最快活的行当!只可惜咱们这出身,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同行中有个中年书生肚里甚有些墨水,还随手做了首打油诗:“娇娘美三千,轻笑梨窝浅。耳闻丝笛弦,舞中人翩翩。纤手过我肩,相随伴我眠。男儿有如此,何必做神仙!” 众人都当是一场说笑,白云航却把这晚对话默记在心,没过几天他一不小心得罪了崆峒派的同行,眼见这碗饭吃不下去了,不禁暗地思量道:“今上不也是出身草莽之中赤手空拳打下了天下,我也是个七尺男儿,难道就要埋没这黄土之中?咱也搏一搏,不混个铁总宪、清知府之流回来也对不住自己啊……嘻嘻,最好能有个娇娘三千,男儿当如此!” 入京之后白云航初历宦海,到处碰头撞壁,不过也总算知道这“总宪”指的就是前朝的都御史,那本就是正二品的高官,加上前朝御史之权特重,小事处决,大事奏裁,威风到了极点,可以说是权倾朝野的顶级高官,百分百要求是正途出身的进士。 白云航对“铁总宪”已经是不抱期望了,可是他身边的那帮人却对他有着极高的期望。 “做哥哥的和今上一起啃过马肉,只要让咱见过今上一面……” “咱跟着太袓皇帝南征北战,可没过白兄弟这等才高八斗的人物!莫说是一个都御史,就是都督内外诸军事也是不在话下!白兄弟这事,我包圆了!” “我和程系程相爷那是过命的交情了,不过你这个事情还需要点银子活动活动!” “白兄弟,好不容易这个都御史的差使就要办下来了!兄弟,你需要送点礼进去就行了!” “这个银子啊,我半两都不要!白兄弟您送出去都是为您自己在官面上活动活动的!” “哎!你猜了我见了谁?白兄弟的本家,白旺白老都督,白老都督对白兄弟可是赞不绝口啊,兄弟的知府……啊!店家,饶命啊!这房钱再过两三日我就补上!” 还好白云航向来是抓紧钱袋不松手的主,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也就是头两次被坑了二十多两的银子,只是一个白丁出身又无权无势的人物,又能钻营到什么职位? 几个月下来一无所获,眼见着就要坐吃山空了,白云航不得不重操旧业,为庆祝新朝鼎立忍痛断了前朝龙脉发了一笔,又投到了牛相爷的门下,几件前朝御用的高雅物事奉了上去,才换来了一封亲笔书信。 正想着,那边六姑娘朝店家高喝一声:“店家!可有去登封的车马?” 还没等白云航反应,掌柜已经答道:“这位白公子正是前往登封县!” 白云航还没说话,六姑娘已经踏着莲步移到白云航面前,一阵香风扑来,白云航这才看真切了,不禁暗道:“好一个俏寡妇!” 这六姑娘比白云航大了两三岁,扎了个流苏髻,凝脂般的玉脸,一双慧目显得十分温柔恬静,配上一段雪白的粉颈却无意间显露出几丝妩媚,穿着十分古朴,上着白藕丝对衿仙裳,下着素色百褶裙,无处不流出无尽的成熟风韵,也不知这其中藏了几许圆润,更不提那动听至极的玉音:“请问这位小兄弟,可否让小女子搭上一程顺风车?至于川资好商量!” 白云航好歹也在京城里历练过,赶紧说道:“白某不胜荣幸!” 人家毕竟是河南地面上的土匪头子,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收拾了,自己孤身在外势单力薄,哪敢说一个“不”字,只求人家别看这车中的财物便是。 不过一路行去,两个人也渐渐熟络起来了,相互通报了姓氏,白云航说道:“沈姐,小弟在公门中谋了个差使,现下正准备到登封县上任!” 沈晓薇一皱眉道:“登封就是和尚不好……” 白云航正想请教其中的奥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把式说道:“两位,好象有拦道的?” 劫到强盗祖宗头上来了?沈晓薇冷哼一声,一掀车帘,轻身跃下车去,举止有若行云流水一般,白云航带着满脸笑容也跳下来车,和高手在一起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显眼过,沈晓薇柳眉一竖,大声叱道:“是哪位道上朋友?” 不过这时候白云航才发现眼前这帮人不象是劫道的,一个汉子被大队人马围困在正中央满脸愁相,但大伙儿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身旁人的注意比那汉子更为注意,一听沈晓薇这话,困在正中的那人当即答道:“是沈六姑娘啊……” 他话没说完,大道上已经乱成一团,有几个人连声叫道:“别动!交出藏宝图!” 接着乱成一片,有人大声喊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七看剑!” 一时间人翻马仰,杀气腾腾,四方回响不断:“我的伏虎神功!” “运转七星!” “魔龙在天!” “看咱家的流星剑法!” …… 叫得如此热烈,倒让白云航紧张地按住了刀柄,只是这上百号人厮杀在一起,竟是不伤一人,非但如此,这百多条汉子,人人都是动口不动手的真君子,嘴里叫得惊天动地,却始终都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个个眼观六路耳观八方,唯恐有人突起发难。 谁也不敢挪动一步,谁也不肯第一个出手,白云航行走江湖之前,就根据江湖上故老传授,每次江湖上夺宝,谁第一个动手抢到宝物谁最倒霉,必定是一轰而上的众人乱刀分尸,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得最好。 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这些寻宝客都是油得不能再油的老油条,决不会拼搏在先,个个想着把水搅混了,好方便自己渔翁得利混水摸鱼。 第四章洛河寡妇 非但是寻宝客想要混水摸鱼,那被围在中间的商七也连声大呼:“沈六姑娘,我手里有王公秘藏的宝图啊!快来救我啊!” 沈晓薇冷笑一声,轻声说道:“这宝藏无论到谁手上,我们七姐妹绝对不管,只想在其中分润一二!” 商七原本是借机鼓动大家围攻沈晓薇,自己好趁机突围,没想到沈晓薇的玲珑心早把他的把戏看穿了,不过大伙儿仍是用刀阵围住了商七,互相谦让,谁也不肯第一个上去。 猪怕出名人怕壮,江湖男儿从来不争先,好一阵僵持,才听到一声悲天悯人的长呼:“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商兄,就让小弟暂来保管吧!” 只见一个三十出人的男人站了出来,这人身材高大,身着紫色英雄袍,外罩虎皮披风,腰扎虎皮腰带,足蹬薄底快靴,当真是英伟不凡的好男人,满脸的正气凛然,站在人群当中有若鹤立鸡群一般,他一拱手说道:“商七兄,怀壁有罪,何必为区区小利误了自家性命!小弟有个思虑,还和同大伙儿交流交流……” 既然有人出头现场就乱成一片了:“朱清海,你这个混球冒出来干什么……朱大侠,你请说……死和尚,把俺的银子还来啊!” 朱清海张开双手大声说道:“弟兄们,这王公秘藏也不知有多少金银宝贝,大家想想,王世充当年经略洛阳不知弄来了多少宝物,再说了,大隋朝的物事,哪怕拿个最普通的瓷瓶出来,到今天还不是卖出个天价啊……” 下面有人当即有人纷纷响应:“莫不成你想独吞……俺也姓王,绝不允许这宝藏落到别家的手底……朱清海,你这个死和尚欠我银子什么时候还啊……这藏宝图是商七的,你们没分!” 白云航算是弄清楚了,原来这帮人都是寻宝客,算起来和自己是半个同行,这时候下面仍是乱作一团,朱清海连连挥手,仍是吵成一团,朱清海最后大吼一声:“你们还想不想发财!” 果然有了奇效,除了债主之外,总算安静下来了,朱清海立在人群之中,仍是鹤立鸡群:“我朱清海勇武过人,可以手斩一百六十八人,使得一件百二斤的勾搂古月象鼻刀,能开十二石的弓,可是这么多宝贝,我想凭朱某一人力气,是怎么也背不走这么多宝贝……” 缓了缓,朱清海的说话条理十分清楚:“那据其时记载,这笔藏宝价逾千万!这个千万据本人考证,显然指的是黄金,而且经过这么多年,这藏宝的价值已经较当年胜过十倍百倍,所以按本人的估算,这笔藏宝可值亿两黄金……” 黄金,只有黄花花的金子才能让群众心满意足,连债主都停止要债了:“就是拿到这其中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能享用几辈子了……我们是来寻宝的,我们不是来拼死拼活的,不是来为个人发财的,我们是为光复故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当然个人利益也要适当考虑……” “总而言之,绝不能没见到宝藏就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我个人认为大伙儿应当联起手来共同开发……” 一时间掌声雷动,有人当即连声叫好:“朱清海果然是义薄云天!……朱大侠,讲得好……拥戴朱大侠……” 不过还有人对朱清海有所误会,询问道这朱大侠的来历,当即有人拿出江湖排行榜答道:“这位朱大侠是江湖上排行信义第一,南七北六十三省出名的仁名大侠,人有赛孟尝之称……” 朱海清?白云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转头向沈晓薇看了一眼,沈晓薇当即说道:“这个朱清海啊,嘴上漂亮,手底下估计比你强不了多少,总喜欢搞这些寻宝,以前曾唤作什么奉天玉和尚,对了,据说他好象还是皇室出身的!” 白云航一拍掌,总算想起来了,在汉阳跑官的时候,也见过了不少原本官府塘报,一日看到一篇“奉天玉和尚聚乱倡乱”,他开始不在意,“石门朱清海,以奉天玉和尚之名妖言惑众,已有数十无知村野农夫为之蒙骗……” 几十人?湖南这也太小题大作了,白云航心道:“几十人倡乱这等小事,就地处置便是,何必上报京城……” 还好湖南的塘报点到了关健之处:“自云为前朝伪帝允炆,自海外求仙而归……” 允炆皇帝……当时白云航的下巴就掉到地下了,靖难之变允炆不知所踪那是什么年代的事情,现如今大明朝都已经亡了,就是这允炆真活着,也得有二百多岁了吧,他擦擦眼睛,再仔细看着朱清海,只觉得眼前这朱清海身材英伟,说话洪亮,站在人群之中有如众星拱月一般,似乎怎么也不能同那个自称建文皇帝的奉天玉和尚联系在一起。 不过白云航的眼睛很毒,看了那本把朱清海排为“江湖仁义第一”的武林排行榜一眼,似乎就觉得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似乎就是自己手上那本西京万字世家出的江湖排行榜,依花月影的说法“版式简陋,纸张毛糙,公信力不强,价格便宜,只有甘陕道上有些人在用,咱们河南河北武林同道是万万不用的”,凑了近看,果然是“百晓生新著”,一时间便握紧了钱袋。 那边朱清海放开嗓子大声招呼:“我们是共担风险,共同受益,我们是这一代的寻宝客不同于往前了,不能搞窝里斗……为什么让你往外拿钱,这是风险投资,只要你现在往外拿一两银子,到时候就能得到万两黄金,甚至最高的回报……什么,我没听清楚,什么时候还钱?你的钱已经作为这次寻宝的先期投入了,那十两银子以后可得到十万两黄金,甚至更多啊……什么,还是要还钱?你怎么连一点眼光都没有,现在想要还钱只能还你一成,以后就不能还!考虑清楚了!沈六姑娘,贵姐妹出多少?” 白云航赶紧往沈晓薇那使了个眼色,沈晓薇的眼神当即如锐电般扫向朱清海:“我保证你们这次寻宝在河南地面上不出问题……这就是一千两的干股了!” 朱清海原本以为能拉到一大笔赞助,一听这话大失所望,但他远非池中之物,当即举着账本兴奋地叫道:“大家瞧瞧……我们这次寻宝多有前途啊,就连名动武林的洛河七姐妹也入了一千两,大家快点上啊,明天投一两就只能拿到一千两黄金了……上亿两黄金啊!大伙儿几辈子都花不光啊!本人朱清海仁义遍江湖,有信有义,是江湖传言的一代大侠,今天若不是我出来主持公道,恐怕就是一个血流成河的场面,大伙儿家里的孤儿寡母岂不可怜了……” “我一代大侠决不会坑大伙的钱,我事先说好了,这钱首先留一部分要作为光复皇朝的经费,光复大业正需要这笔钱啊,其余的再由大家分配……什么,你不同意!我一代大侠不和你计较,这笔钱等于大伙儿捐献给皇朝的,若是光复成功,大伙儿哪一个不是开国的元勋大将啊!” “那边那位,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加紧投资进来……什么,你老婆不许你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许你多花一分钱……没志气的男人,有这笔钱,你想想娶几个服服帖帖的小老婆就能娶几个!你怕风险,有藏宝图在,有我朱清海主持,有大伙共襄盛举,有洛河七姐妹保护道上,还有我个人预期投入的几千两银子,还有……这亿两黄金岂不是手到擒来!商七,别以为你光拿藏宝图进来就可以了,拿钱拿钱!” 朱清海每说一句,自然有一帮人连声叫好“朱大侠说得好啊……至理名言……”,车把式看着这么多人闹腾这么久,对朱清海的投资理念心有不禁有所感想:“让开!让开!马车就过来了,撞到了亿两黄金也买不到一条命!” 这马车总算重新启程了,沈晓薇坐在白云航的身边,白云航心中总觉得这沈六姑娘干起事情来干脆利落,现在沉思的时候,那流露出来的成熟风韵,让白云航有着端庄中带着圣洁的感觉,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晓薇开口了:“多谢你了,否则我就白投二百两银子?那宝藏叫王公秘藏吧!真有那么多金银珠宝?” 白云航顺口答道:“王公秘藏?这东西还真存在吗?我还以为河南武林道上传说的四大宝藏都是莫须有的传说啊……” 沈晓薇:“我在河南道上行走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没听人说过啊……这四大宝藏都是什么啊?” 隔行如隔山,干白云航这行的,不把各地的珍藏秘库之流弄得了如指掌,那会赔得连裤子都当掉了,白云航便将这珍闻一一信手拈来:“所谓河南道上传说的四大秘藏就是王公秘藏、福王遗宝、张宏金库,幽明圣库。” 沈晓薇问道:“四大秘藏,王公秘藏?” 白云航道:“隋唐更替之时,王世充虎据洛阳,立国大郑,后为唐王李世民所灭,城破之即在洛阳秘藏珍宝无数以图复国,不数日被迁至长安,未几又徙王世充于蜀,临行为定州刺吏独孤修德所杀,其余兄弟子侄亦于蜀道以谋反罪诛杀,因此这秘藏珍宝就不知失踪了!” “时人有云:王公秘藏价逾千万,得者开国易如反掌,十数年前有人在西京长安购得隋唐文书甚多,在其中得到王公秘藏宝图一张,这张藏宝图辗转流传,直到今日落入了朱清V郑? 沈晓薇递过一个有着无限意味的眼神,又问道:“至于其余三大秘藏又是什么?” 白云航可以说是知无不言:“福王遗宝,想必沈姐姐也清楚,前朝神宗皇帝最喜欢三儿子常洵,却因嫡长相继之制,不能立常洵为太子,到了神宗十四年便立常洵为福王封国洛阳,四十二年常洵正式就藩洛阳,一直到了前朝未帝十四年,太祖皇帝入河南破阳诛杀福王,尽发福王府金银及富室窑藏,虽有所获却所得不多!” “神宗时,福王常洵最受宠信,神宗一次就授田四百万亩,虽经群臣力争才减为两百万亩,盐引千计,那时候常洵可以说是富甲海内,府中金银珠宝无数,洛阳城破之即他把四十年所得尽藏于某地,后不知所踪,这就是所谓的福王遗宝……” 沈晓薇行走江湖多年,很有些阅历,她不禁轻叹一句道:“这位福王啊……我也听说当年太祖皇帝攻到洛阳的时候,洛城城内库藏如洗,官员苦劝福王出钱助饷,但他根本不予理睬,仍旧是沉迷酒色,结果官军全无斗志,有兵卒公然大骂:‘王府金钱百万,而让吾等空腹与贼军死战乎?’,未几洛阳城破,无尽家资尽化乌有……对了,张宏金库又是什么?” 白云航道:“张宏是两宋更替之间的开封富商,七代薪火相传,有陶朱再世之称,家中秘有金室,号称藏金数十万,金军南下时全家为贼所害,金室不知去向,二十多年据说有人寻得金室的半张藏宝图!至于幽明圣库,沈姐姐在江湖上行走,总知道魔教的幽明破天和幽明断绝吧……” 沈巧薇点点头:“当今武林第一人的威名,我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幽明圣库就是幽明恨当年留下的吧……” “这幽明恨号称魔教古往今来第一人,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当年武林十大高手无人是他一合之敌,而且这人智计惊人,传说中他当年一统魔门之后祸害天下,将天下由大唐王朝拖入五代十国的乱局之中,辞世之时这幽明恨将毕生所收集的武林秘笈和神兵利器尽数收藏于圣库之中,这其中有当时武林中的十大神兵,有正邪武林的数百本绝学秘籍,有无数的灵丹巧药,甚至还有一本魔教的至高绝学-《天魔典》……” 只可惜和大多数江湖女侠一样,沈巧薇对于珍珠宝石的兴趣更大一些,硬要白云航大讲特讲王公秘藏,对于幽明圣库却没有多大兴趣,按她的话便是:“那些神兵利器、武功秘籍、仙丹巧药又不能当饭吃……” 白云航也想说一句,最近还是没说出口:“珍珠玉石就能当饭吃了!” 两个人在车上讨论了半天的秘宝珍藏,一直到夕阳西下还是意犹未尽,车把式猛得停往马车说道:“两位客官,请先歇息吧,明日就可以到登封了!” 白云航正梦想着发财之后是不是买几个可人的小丫环,这时候才清醒过来,自己只是扯了一天的嘴皮子而已。 一下车才发现客栈已经挤满了人,掌柜见来了一男一女,苦着脸说道:“两位客官,实在抱歉,小店已经只剩下一间客房了……” 根据江湖故老相传和白云航看过的侠义小说,遇到这种情况男人一定要谦让,一定主动提出睡地板,美女一定会不会让侠少孤枕难眠,没想到白云航还没开口,沈晓薇已经娇颜如花地说道:“今天晚上你睡过道便是……” 白云航郁闷得无以复加,怎么小说里的侠少遇到这种都有着和美女同床共枕的机会,我怎么只能睡过道啊! 只是沈六姑娘的威名远扬,白云航哪敢招惹啊,找掌柜找了张席子,铺上被子就睡,掌柜安慰说道:“现如今不同了,侠少遇到这种情况只有睡过道的份,谁也都免不了这遭遇!” 在过道上吹了一晚上的风,第二天早上起来,客栈已经是乱成一份,住店的人已经全部跑到店门口乱作一团,有人大喊:“那藏宝图落到朱清海那死和尚手里了,叫咱们投银子进去?大哥,怎么办……” “朱清海?怎么落到这个死和尚手底?商七是干什么的,这个饭桶!连份宝图都看不好……准备家伙!” 一时间店门口杀气腾腾,白云航正想听一句“杀奔朱清海的老窝”,就听到一句:“咱们也投钱进去!而这寻宝的事情不能由朱清海他们一家来主持!万万不能让宝藏放在死和尚手里!” 沈晓薇一边疏理头发,一边随口说道:“原本想劫富济贫捞上一大笔,现在掺合这么多人进去,看起来还有点难度了……” 黑吃黑!白云航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因此对于睡在过道上毫无怨言,马车继续前往,等到了中午,沈晓薇说了句:“先到张庄!” 车把式当即转向,向前走约莫一里多里,沈晓薇刚想揭开车帘向外望去,只听有人大声说道:“师父,养育之恩徒儿绝不敢忘记,但是师父的这等决定,徒儿绝不赞同!” 接着一个老人怒气冲冲地骂道:“你这个逆徒!难道就把师门恩怨忘记一干二净吗?” 沈晓薇一听这声音,不由一喜,连声道:“下车!下车!是陈老英雄啊!” 白云航也跟着下车,只见路边站了两个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了件粗布衣服,须发皆白,一张老脸风吹日晒之后显得十分苍老,他旁边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气宇不凡,身穿蓝色英雄袍,显得十分利索。 那老头大声骂道:“咱们寒山派没出你这种败类!亏我还以为你是本派百年来最杰出的弟子!” 沈晓薇走了过来,嘴里象涂了蜜一般地叫道:“陈掌门,怎么和世杰生这么大的火气!两师徒有什么话不可说啊!” 那叫世杰的年轻人也说道:“师父,您养我十八年,我丁世杰绝不会忘记!请你放心,咱们师徒两个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谈了!” 陈掌门气得直跳脚,连叫:“逆徒!逆徒!实在气杀老夫了!当真是让六姑娘看笑话了!” 沈晓薇随手行了个礼道:“陈掌门,千万不要动气!我们大姐派我来向陈掌门问好,顺便想请陈掌门出面做个中人,我们想和熊耳山那帮弟兄谈一谈,他们老劫我们保护的镖队,这是犯了江湖规矩的!” 白云航想了许久,总算想起来这陈掌门应当就是寒门派的陈镜辉,三十年前江湖上最出风头的人物之一,只是看到现在这副未老先衰的模样,实在感想良多,不由说道:“贵师徒是怎么了!” 陈镜辉长叹一声:“让外人看笑话,这个不争气的逆徒啊!三十年前,我和二师弟、三师弟一起闯荡,一时间闯出了名头……” 正所谓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已白头,陈镜辉又是长叹一声:“那时候我们三个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觉得在江湖上是战无不胜,天下无敌了,头脑发热之后居然就挑上了唐门……” 白云航倒吸了一口冷气:“蜀中唐门?” 飞瀑金针、追心箭、漫天花雨、暴花梨花钉、追星逐电……白云航也是江湖子弟,怎么会不知道唐门那举世无双的暗器,只听到陈镜晓十分伤感地说到:“唐门一战,我们师兄弟三个是一败涂地,二师弟中了漫天花雨在床上躺站养了半年多,我三师弟挨了两记追星逐电,受损很重,结果七年之后就撒手西去了,那时候他才满三十啊……而我这个作大师兄虽然是左挡右挑,还是中了唐门的三支追心箭,躺了一年多,连定下的亲事都给误了……” 陈镜辉是有着无限的感概与苍凉:“经此一役,我们寒山派声势大跌,我这个作大师兄立心雪此奇耻,便把掌门的位置让给二师兄,自己云游四方,结果苦心不负有心人,终于苗疆得了一门专克唐门暗器的武学,但是我从小练的是寒山七绝的套路,想重新练这门武学实在是事倍功半……于是便是在这张庄隐居了下来,专门调教了他们两个弟子!我的二弟子资质不佳,练不成上好武学,哼!却怎么比这个逆徒强!” 丁世杰弯腰朝陈镜辉施了一个大礼,正声说道:“师父,您只教我十八年功夫,我实在不需要为您的一点恩怨毁了我的大好青春!” 陈镜辉怒道:“你这个逆徒,反了!反了!难道连上唐门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第五章江湖岁月老 丁世杰拱手说道:“沈姑娘,还有这位兄台!我自六岁时被家师收养,家师教了十八年功夫,我丁世杰总算是兵器上有点成就!可是家师今日向我提出,让我独入川中挑了唐门,世杰不愿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大好青春,甚至丢了姓命,结果师父硬要把逐出师门……” 陈镜辉怒气更大了:“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个逆徒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你看看那些前辈侠士是怎么做的!哪一个不是博杀千里为师门雪耻的!” 丁世杰道:“师父,您的养育之恩弟子决不敢忘记,弟子会为您老人家养老送终!可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不应当波及到我们这代人,蜀中唐门与我有什么关系?有杀父之仇,有夺妻之恨?我若是为了那么一丁点恩怨而虚掷光阴,不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那才是师父您真正的逆徒啊!” 陈镜辉想要说话,张开嘴巴却怎么说不出话来,许久“哎”地一声长呼,然后苦楚地说道:“难道这个江湖已不是我们的江湖吗?” 丁世杰答道:“师父,时代自然已经不同了,百年之前,淮上南宫世家的第一代南宫英步入江湖,一人一剑独闯星宿海,击败魔门九大高手一统江湖的美梦,战后飘然归隐不问世事,这是那个时代的英雄……” “南宫世家的第二代南宫长河行走江湖,与魔门颜素芳引出一段惊天动地正邪之恋,最后南宫长河挥慧剑斩剑情思,再破魔门于天山之下!那时代的英雄人物便是如此!” “南宫世家的第三代南宫无花则是游戏花从,左拥左抱,无论是正派侠女还是魔门妖女来者不拒,最后带着一队娘子军回返淮上,一龙七凤,当时江湖上都赞叹不止……” “二十年前,南宫世家的上一代南宫有悔行走江湖,采花猎艳,坑蒙拐骗,游戏人间,行事已经沦入了邪道,有花便采,有钱便拿,和魔教妖人称兄拜弟,和正派侠士争风吃醋,也是一时的江湖楷模……” 最后丁世杰长叹一声:“南宫世家的本代,为了光复衰败的南宫家行走江湖,只要给钱什么都干,哪怕是让他出手帮你杀人放火欺凌弱小劫掠美色,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这样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江湖第一男儿!” 听着丁世杰一一道来,沈晓薇轻轻地叹了一声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叹息,声音很轻,只是听在白云航却有如块垒郁闷于胸,不知不觉之间竟是暗生情愫。 陈镜辉站在那里发呆,也不说话,这时候有人发足狂奔而来,白云航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满头大汗地跑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师父!大师兄!不好了!不好了!” 陈镜辉板着脸说道:“怎么了?” “不好了!不好了!” 陈镜辉气得大叫:“小烈,到底怎么了?” 小烈急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还是丁世杰轻声说道:“二师弟,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小烈才缓过气说道:“大师兄,有人到庄七叔那里挑场子了,说是报什么杀父之仇!” 白云航暗暗点头,丁世杰倒比他师弟干练许多,这时候陈镜辉冷哼一声:“这个江湖上还是有着恩怨分明的热血男儿……小烈,我们看看去!” 丁世杰也跟了上来,陈镜辉一路上咧咧骂骂:“你这个逆徒跟来干什么?逆徒!” 沈晓薇和白云航请车把式在原地稍稍等待一会,一起跟了过去看戏,沈六姑娘还说了句:“有人居然敢挑庄七爷的场子,了不得……” 白云航满脸诧异,也不知道这庄七爷是什么人,沈晓薇随手拂了拂头发,说道:“庄七爷当年号称‘黄河南北枪术第一人’,使的是道地的少林枪法,枪下极少三合之敌,现下虽已金盆洗手了,可是他庄中好手极多,随便拉个出来都可以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来……” 白云航自然一字不漏地铭记在心,不多时已经赶到了庄七爷家。 庄家显然是大富大贵之家,白云航只见一座占地极广的大院,面南朝北,差不多占去整个村落的四分之一,隔着大院又开了十几间店面,磨坊、酒坊、机坊、纸坊、酱坊、弹棉花房、糖坊、肉案一应俱全,全是打着“庄氏”的招牌,外面还有几百亩上好水田。 早有一帮江湖人在那围着看好戏,只见一个少年站在庄家大院门前,头扎英雄巾,身着蓝色劲装,腰挂百宝囊,手持银剑,正是标准的江湖侠少形象,再加上傲立风中的气势,当真是江湖子弟的气概,只听他大声说道:“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 “不要以为金盆洗手了断恩怨就可以退出江湖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庄七,你是个男人的话,就给小爷出来!” 这话说得极有气势,当即有人响应:“昆仑段别情为莫兄摇旗呐喊来了!” “莫兄这番话豪气冲天,华山罗松云佩服!” 白云航瞄了一眼,正是那日追杀花月影的那帮侠女侠少,个个身着锦袍,衣冠华丽,旁边还停着十几辆马车,原来是专程坐车来看戏的。 只是莫少侠赶了个大冷场,庄家大院没有什么人响应,陈镜辉看着莫少爷英资焕发的模样,心中越发伤感,嘴里不禁说道:“逆徒!看看人家!” 丁世杰刚想发言辩白,庄家大院的门已然打开了,出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汉子,身后跟着六七个粗壮汉子,他往外扫了一眼,最后把眼神定在莫少侠的身上,冷哼一声:“莫无萧,又是你这小子!” 莫无萧一拱手,朗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且将庄七叫唤出来,到时候血溅三尺了断恩怨便是!” 这话说得陈镜辉连连点头,那管家又是冷哼一声:“我家老爷和你家并无什么恩怨,不就是在比武之中胜了你爹一招半式吗?” 莫无箫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家父北腿莫王河,一对快脚曾横扫大江上下黄河南北,号称北地第一,十七年在河北撞到庄七行迹不端,家父激于义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因为庄七仗着兵器之利,伤了家父,回乡三月之后不治身亡……” 那管家和莫无萧打起嘴仗:“武林公案早有定论,分明是你老头子贪图钱财替人出头,我家老爷才是真正的行侠仗义!何况,我且问你,莫无萧!你既然立字为证,说是要了断恩怨,为何三番五次上门敲诈钱财!” 莫无萧一听这话,拔出银剑直指管家,怒道:“你岂能败坏小爷名誉,快将庄七叫回来,我与这老贼拼个你好我活!” 管家的头脑很清楚:“四个多月前你要走了四两银子,三月前你又要走了三两半,上个月拿了二两,还立字为凭说是自此了断恩怨,再不来讨要钱财!” 莫无萧猛得一变脸,他猛得哭了起来,把银剑扔在地上:“小爷我二岁上就死了爹,我娘万分艰辛地把我养大,孤儿寡母度日维艰,小爷这十几年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拿个十两银子不到就能把小爷赶走,不成不成!” 段别情当即声援:“杀父之仇难道就只值十两碎银,不成不成!我代表昆仑派对庄七爷的这种做法表示万分不满!” “华山罗松云对这种行迹也看不下去……” “泰山派孙堂剑……” “武当派张云……” 那管家见犯了众怒,语气不禁软了下来:“你要多少?” “杀父之仇,岂是用区区几两银子所能衡量的?”陈镜辉一听这话,总算是还有点希望,没想到莫无箫猛得话锋一转:“一次给小爷五百两银子!也请各位做个公证,只要庄七肯付这五百两,从此便恩怨了了,不再拔刀相见!” 自然有摇旗呐喊之辈:“五百两!这位管家你给他便是!” “了断一段恩怨,只需要五百两银子啊!” “是啊!” 罗松云更是竖起大姆指,他大声说道:“莫少侠快意恩仇,果然是男儿风范啊!” 陈镜辉不禁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是快意恩仇?” 有侠少轻声答道:“现在江湖上侠义男儿的风范是快马入青楼,醉卧美人膝,不再受那些江湖陈规腐条所限,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我们去承担!换几个银钱才是正道!” 转头看了一眼丁世杰,不禁老泪纵横,嘴里犹自说道:“原来江湖真的不是我们的江湖了……” 那边莫无箫和管家大声喊价:“四百五十两,不能再低了……十两!……什么!十两,杀父之仇只值这个价?” 双方的开价天差地别,有几个侠少也上去帮忙砍价了,眼见争执不下,莫无箫猛得转变话题:“才给十五两?不成,四百两!四百两!这是跳楼价了!……对了,你们小姐住哪?” 管家没好气地说道:“十六两,不能再多了!你问我们小姐干什么?” 莫无箫一边还价一边答道:“三百九十两,我又让了十两下来!……那个啊,你没看过侠义小说吗?象俺这种来报仇雪恨的,一定会让如花似玉的仇人女儿爱上小爷的,到时候来一段轰轰烈烈的绝世之恋!……三百八十两!你再把你们小姐闺房的后花园指给我!” 讨价还价没个结束的时候,当事人砍得不亦乐乎,可看戏的人觉得半点意思都没有,已经渐渐有人散去了,白云航一行人也想离开,正这时候只听一声娇喝:“哪一个找上门的报仇,让姑奶奶瞧瞧!” 莫无箫在人群之中看不到小姐的真容,用力掂起脚跟高声呼喊:“小爷莫无箫……这位小姐……这位小姐……如花似玉的枫玉姐姐……是我!是我!” 那位庄枫玉小姐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只听她说道:“我刚才正在绣阁看着爹爹买的侠义小说,正想着有一个绝世英伟的少年上门报仇,却与我演一出轰轰烈烈的惊世之恋,没想到就来了……且让我瞧瞧是哪位英俊侠少?让开!让开!” 果然是将门虎女,那边莫无箫也是大声叫道:“让开!让开!且让我见过枫玉小姐……” 两个年青人几乎同时看到对方,立时张大了嘴巴,怎么也合不扰了,陈镜辉不禁想道:“居然是一见倾心!” 白云航也发现了庄枫玉的真容,只见庄枫玉绿色皮靴紫红短裙,一件艳黄上衣,这精彩绝伦的衣着颜色搭配让白云航这个男人也都能佩服得五体投地,再细看,身体十分丰满,脸上横肉直跳,真有若鲁提辖倒拔杨柳再世一般,能让单于折箭三军辟易。 庄枫玉还有一门狮子吼功夫:“就这丑男人?人家才不爱他!我的男人,一定是貌若潘玉,剑眉星目,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莫无箫吓得心惊肉跳,他许久才过神来:“仇人家的小姐不都是如花似玉吗?” 这时候小姐的丫头也拿着一本书气喘不定地跑出来,这丫头容貌和小姐一般可人,庄枫玉又施展开狮子吼功夫问道:“侠少排行榜上可有一个叫莫无箫的吗?” 丫头赶紧把江湖排行榜翻了一遍,答道:“小姐,不曾有!” 白云航倒是安心,这排行榜倒不是他手头那本西京万字世家出的,估计还是有公信力的,莫无箫已经是惊弓之鸟,他大声喊道:“管家管家!给我十八两银子就成,我马上就走……” 那边庄枫玉狮子吼未曾停息:“什么……连候补榜都不曾上过?给我打出去,我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绝世侠客……” 曲终人散,陈镜辉只是不停地叹声,也不再埋怨丁世杰,还答应沈晓薇一起去找熊耳山的少林弃徒,沈晓薇朝白云航一拱手道:“这位白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吧……” 为什么连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白云航心头很有些郁闷,大车在起伏不定的马车道上晃动着,渐渐离登封县城越来越近了。 不过白云航很快放开心事,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这个县令的位置坐稳了,以他的身份原本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做官的机会,不过他偏偏生在一个特殊的大时代。 第六章登封小县令 白云航跳下马车,注视着自己治下的这座县城。 在开封府,登封县本来不是什么大县,只是近数十年来战乱、灾荒频发,登封县却没受什么波及,堪称是世外桃源,市面繁华,因此号称“小开封”。 时近黄昏,街道上仍是人流来往不绝,时不时有几个和尚走过街头,而白云航一下车就深深感受到开封民众的好客:“住店吗?跟我来跟我来……我家的客栈就在对面……这位师弟,住我们客栈好了!” 六七个拉客的围了白云航,白云航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不住店!” 拉客的一帮人立时散了,马上又围了一帮人:“少林武学博大精深,要学武吗?至定武馆是最好的选择,少林慧定大师亲自传授袈裟伏魔功、擒龙功……” “兄弟!到我们这才能学到真功夫……一代武王张恒沙,北地枪王聂浪就是出自本门的……” “便宜了!便宜了!易筋经、洗髓经便宜卖了!” “少林藏经阁秘藏七十二绝技印本,速购从速……” 只有一个白衣汉子有点真材实料,他贴着白云航的耳边说道:“兄弟!来少林镀金的?我看你是受不了那个苦,给我点银子帮你搞定!既不用钻狗洞,也不用打出铜人巷,还不用整日挑水打柴,绝对是正宗的少林弟子,到哪都认!那凭书绝对是真的,有少林方丈盖的大印,戒律院主持签字……” 只可惜白云航不想混个少林俗家弟子,他按车把式的指点朝着衙门走去,一到衙门之前,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这衙门也有些年头了,也不曾修缮过,门前杂物堆积在一块,什么玩意都有,还带有些臭味,不曾有人清理清理,白云航悟着鼻子在杂物间跳来窜去。 大门倒是洞开,白云航直接走了进去,只见衙门内杂草从生,窗户都破了几个大洞,风直接窜进去,倒是一应公人很尽心,虽然已经过了时辰仍然在继续办公,白云航只听他们叫道:“南风!七条……老子胡了!” 生命不息,雀战不息,一帮公人就在大堂上直接摆开了阵势,拿老爷断案的书案作为战场,有个眼尖见白云航走了进来,说了句:“七洞!告状的?等明天带着银子来!自摸!” 旁边有个更热心的人说道:“如果银子带得多,现在断案也成!” 白云航看了大堂一眼,只见蛛丝密布,凌乱的杂物随处堆放,也不知有多少时候未曾办案了,这帮公人虽然穿着官服,但没半点官家的气势,连那官服也是显得有些破破烂烂了,他正声说道:“职,登封县令白云航前来就任!” “都收起来收起来!登封典史张亦隆见过大人!”那个最先答话的人站了起来,拱手向白云航行了个礼,却没有什么敬意。 白云航只得苦笑一声,先把这衙门的事情搞清楚再说:“本县县丞何在?” 张亦隆没好气地答道:“不在!已经调开封县当典史了!” “那县尉、主薄何在?” “一个从来没有赴任过了,一个回家种地了!” 按大律律,县应有县令一人,正七品;县丞一人,正八品;县尉一人,从八品,主簿一人,正九品;不入流者尚有典史一人,此外每县还有教谕一人,训导二人,只是白云航询问之下才知道现在在衙门中留守的只有典史张亦隆一人,公人也就是剩下这五人了,不由惊问:“这是为何?” 张亦隆随便行了个礼之后,便大大方方地找了张凳子坐下,嘴里说道:“还不是少林寺的那帮秃驴!” 白云航这才想起,少林寺确在登封辖下。少林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为孝文帝元宏安顿印度僧人跋陀落迹传教所建,因寺座落于少室山阴的丛林之中而得名,到了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释迦牟尼第二十八代佛徒菩提达摩北渡长江来到少林寺,在跋陀开创的基础上,广集信徒传授禅宗,又传播僧众武艺,寺院逐渐扩大,僧众日益增多,少林寺名重一时,成为禅宗祖庭,其后虽屡有兴败,但是始终屹立不倒,更以七十二绝技执武林之牛耳。 任谁都不喜欢自己辖下有这么强势的存在,白云航到现在才想通了沈晓薇为什么会皱着眉头说道:“登封就是和尚不好……” 不过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把公门中人的力量集结起来,白云航当即问道:“本县有多少口丁?有多少税亩?有多少店铺?” 典史之职司文书收发,按理说对这些情况最为清楚,可张亦隆摇着头说道:“大人,属下不知!” 眼见白云航要怪罪下来,张亦隆抢先答道:“大人,少林寺在本县蛮横霸道已极,把本县的田亩尽数列入了僧田,民众尽是少林的佃户,就连店铺也全是少林的僧产,若是不从就派俗家弟子上门欺凌,又假僧产免赋之名欠发税赋达数十年……” “全是僧产?”白云航不信这个说辞,他饭先不吃了,拉着一帮公人就出了衙门,他指着县衙对面的两间药铺问道:“这是僧产?” 张亦隆指着店铺招牌的梵文答道:“少林寺说是!” 白云航:“这三间米铺是少林僧产?这间油坊是少林僧产?还有……” “少林和尚带着几百家俗家弟子到县衙来,前几任县令只好说是!”张亦隆有力无力地答道:“县城里的店铺,少林都说是他们的僧产!” 堂堂登封县城,几百间店铺,难道连一文税钱都收不上来吗?直气得白云航指着一家理发铺子问道:“这也是僧产?和尚用得着剃发吗?” 张亦隆苦笑道:“大人,少林寺说俗家弟子需要剃发,那自然就是僧产了。” “这酒馆是僧产?还有这肉案怎么可能是僧产?” “少林和尚带着几百人说是,我们怎么敢说一个不字!” “那开封县还有什么不是僧产?妓寨吗?” 张亦隆答道:“这妓寨倒确实不是少林的僧产,只是……” 白云航心一横,大声问道:“为什么?” “妓院护院众多,又有少林寺在后维护,这税款还是收不上来……” 这白县令问完了,一干公人都开始诉苦了:“大人,我等的粮饷已经一年六个月不曾发放了,请问什么时候能够能够领到啊?” “是啊,别的莫说,我们已经三年没发官服了!” “主薄大人因为拿不到,被老婆骂得狗头喷血,只得回家种地了!” “县丞大人,百般钻营之后到开封县做了一个典史,典史是个不入流的官啊,县丞是正八品啊……” “小人在外面替赊欠太多公款,整天都有债主前来追讨!” “现在即使是盖上县令大人您的印信,到市面上也借不到钱了!” “望老爷能早日发放粮饷,小人还得这钱娶新娘子了!” 自古以来,新任领导对付这种历史问题的方法,与白云航的招数并无二致:“这是上任留下来的问题,与我何干?” 对于历史问题采取掩耳盗铃的方法,那是非常有效的政策,特别是白县令加上一句:“否则这个月的粮饷就不要想了……” 大伙儿都哑口无声,不敢再向白县令追索了,可是现下白云航的脑袋大了不止一圈。 大顺用兵于西南,河南各县的县令,除去几个大县之外,基本就是单车上任,到任之后自已动手丰食足食,若不是收不上银钱来,那就请喝西北风吧! 这公人的粮饷,公门的支出等一应费用,都得在收上来的粮饷中支出,非但如此,现如今程系程大人用兵于西南,军中急需大笔粮饷支用,林府尹一再催促,登封县欠积税赋已达纹银八千七百六十两,皇粮四万三千石,白县令此去赴任之后,一定要尽快将钱粮解到府衙。 对下级可以用掩耳盗铃的办法解决,可对上级却万万不能用这种方法,白云航思量来思量去,不禁骂了句:“少林和尚着实可恶!” 自己可为这个县令前后打点了上千两银子,特别是牛相爷的门特别难进。 自古候门深似海,自己为了表表自己对大顺的一份忠心,往二门主事牛三爷老婆那递了三百两银子之后,才总算能把自己的厚礼转交给了牛相,牛相对自己的礼物赞不绝口,让牛三爷传了几句勉励之语。 自己又请牛三爷递了三百两银子给牛相的如夫人,请她代笔写了封荐书,才弄到这个县令之职,如果弄不上银钱,这上千两银子就是扔到无底洞了,何况衙门运转还需要有大笔支出,短时期都得从自己的积蓄里支取,上级催粮催银的差使也得应付,若不是收不上银钱来,这县令的职务也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白云航暗下决心:“咱家的本行就是掘地的,从今日起,一定要将登封的地皮挖去三尺!咱家可不能蚀了老本,这些该死的少林和尚!” 白云航新官上任,原本按公门的惯例,登封县的一应公人是要为新县令接风洗尘的,只可惜登封县库空如洗,最后白云航自己掏钱请大家为自己接风洗尘。 既然登封县是眼下这个状况,白云航就不请大伙儿下馆子了,几个男人自己烧饭吃最省钱。 晚饭很有特色,提前五百年品尝到了后世绝赞的农家乐,除了白米饭之后,白县令吃萝卜青菜,典史张亦隆吃的是青菜萝卜,公人们只能将就着吃青菜加萝卜。 除此之外,白县令自己从街上买了半只隔夜的免子,半斤品起来半点味道都没有的劣酒,一干公人却是如狼似虎狼吞虎咽,没几下已经扫荡个干干净净,当然了……还剩骨头! 公门之中,向来是饭桌上最见真情,酒桌上能结生交之死,虽然白云航并不会饮酒,只是半斤劣酒公人们自己都嫌少,白云航的谦让一应公人连声赞道:“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就是……云航兄,兄弟敬仰得很……是啊,我都好几年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酒饱饭足,一应公人也是敞开了话匣子,白云航总算对这登封县有所了解,按典史张亦隆的说法:“登封的问题,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少林寺的问题!” 少林寺有僧众八千,在寺中习武的俗家弟子更是多达数万人,有良田数千倾,佃户不计其数,恒古以来都是寺强官弱的局面。 本朝新创之时,少林寺虽也曾受了些兵火之灾,但因为有几位巨公在朝中维护,又自峙有数万熟习枪棒的武僧弟子,乱世持棍棒者为王,登封县又无驻军,气焰反而更加嚣张,全县几乎找不到一处不是打着僧田、僧产、僧户旗号的地方。 依古来定制,僧产可免一切税赋,所以任你有再大的本领,到了登封县也只能变成无勇无谋之辈,现如今在登封县内,县令说的话不算话,只有少林寺的方丈、主持说话才算数,以至于一个辈份稍稍高一点的少林弟子都可以对县令发号施令。 县令、县丞、县尉、主薄哪受得这般欺凌,再加上在登封做官是尽往外掏钱,谁肯敢在这里受气啊!不是辞官不干就是转调他县任职,稍稍敢强硬点的就被少林派大队弟子上门来一顿痛打,这几年来登封县的官员象流水一般更换,任谁也做不长久。, 这帮公人久受少林关爱,心中都是愤愤不平,时不时说得飞沫四射,特别是张亦隆说得特别实在:“白老弟,千里做官只为财!我张亦隆在公门混迹多年,好不容易混上个典史之职,可是天下间的官员,只有在登封县是最受气了……可是让我回家种地,老子又不甘心……少林寺那帮秃驴,我同他们势不两立……” 这话是说到到白云航的心眼里去了,为此他又专门上街,亲自从酒馆挑了半只客人吃剩的过夜烧鸡,大家聚在一起吃得尽兴,骂得也尽兴,一众人这才睡下。 白云航睡在三堂旁的西花厅,这本就是县令居住之所,前任县令是四月前离职的,因此厢房稍加整理之后还算干净,白云航也折腾了一天,不多时也睡下了。 他睡得正香的时候,猛得听得有人用力踢门,正痴迷于梦中美人衣香鬓影的白云航顿时被惊醒了过来,只听到踢门的声音很重,还夹杂几句骂声。 白云航半睡半醒之间,正想发问的时候,那踢门人已有些不耐烦了,只听一声巨响,这门直接塌了下来,接着一个身体高大的男人踩着门板走了进来,立时把白云航给完全惊醒过来了,他不禁从床上窜起来,大声问道:“何人?” 这男人一声大吼:“少林如定……” 说着,已经大步跨前,抓住白云航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拉了出来,白云航虽然混迹江湖多年,可武功并不是他的专长,只能用力挣扎,却是毫无反抗之力,这如定又是大喝一声道:“你可是新任县令白云航?” 白云航这才缓过气来,他应了一声:“正是……” 这如定和尚才稍稍松手开,天已微亮,白云航不禁细看这和尚,只见这秃驴身上穿了件上好的锦制禅袍,长得虎背熊腰,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目露凶光,脸上有几道长长的刀疤,一只大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 这如定和尚一边抓着白云航,一边大声训斥道:“你这狗官,竟敢到登封来欺凌我少林弟子?不可轻饶!” 说话间,白云航已经连挨几记饱拳吃痛不已,惨呼了几声却无人回应,那如定一边打着一边还大声叫道:“你以后还敢欺凌我少林弟子吗?” 白云航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说了句:“不敢……” 谁欺凌谁啊?可是那如定和尚却是发下了狠话:“那好!以后不得欺凌我少林弟子,给我老老实实地这衙门里呆着……” 这如定武功颇高,说话间又是给白云航一击重击,让他“啊”得一声掺呼,白云航只得讨饶道:“大师说是在理!” 如定不由大笑起来:“那好那好!你这狗官倒还识趣,登封从古到今,俗家的事情归你们管,佛门的事情是归咱们佛门中人管得……狗官你可要记住这一点啊,切莫欺凌我少林弟子……” 他每说一句,白云航身上就挨了一阵好打,只能一边挨打一边讨饶,最后这如定和尚将白云航掷到床上,大摇大摆地离去,嘴里还说了句狠话:“以后遇到涉及佛门的事情,要一律要先向贫僧请示汇报,否则狗官你后果自负……” 这如定根本不把白云航放在眼里,走出衙门之外直接回了自己的居所回报院主:“主持,如定已经狠狠得教训那新来的县令一顿,保他以后再也不敢和咱们少林做对……这登封县是咱们少林寺的,谁也抢不去!” 院主却没有表示,只是哼了一句,打了个官腔:“知道了!” 白云航浑身的骨头象折断了一样,一动不能动了,在床上低哼着叫痛,等定远走得远了,那帮公人才跑进房门,张亦隆一边给白云航上药一边安慰道:“白老弟……没事吧!奶奶得……虽然每次县令上任,这秃驴都会借机发难,可这次他得消息也太快了吗?这死秃驴!” 这如定显然是痛打官员的好手,虽然白云航几乎到了痛不欲生的地点,可表面上白云航却是完好无损,甚至连皮都没破。 白云航强忍着疼痛,不禁在心里大骂开了! 操!这少林弟子也太蛮横霸道了吧!再说了,现如今登封县有什么事情是归俗家管的吗?你这不是一心想让咱家走人吗? 这一顿痛打之后,白云航更是发狠心了:“奶奶得……咱家这几千两银子不能白花了,一定要和你们这帮死和尚斗到底!” 可是白云航身上还是痛得要命,少林和尚有钱有权有势,还有大队高手,白云航与一众公人都无计可施,张亦隆更是十分关切白云航的身体,他紧贴着白云航亲密地说:“白老弟……这个月粮饷什么时候发下来?” 白云航一听这话,不由十分头痛,这钱粮都是要从自己的口袋掏出去,自己无偿替朝庭发饷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猛得想起昨日张亦隆说过,这登封县的妓院并非是僧产,只是有些护院而已,这青楼就是来钱的好路子。 没有银钱是万万不能的,有了银钱就可以招募人马,可以给公人们发薪水,就可以死斗少林和尚,他当即脱口而出:“待我视察过登封县的青楼再说!” 一应公人当即面面相觑,这位新县令也太开放了,张亦隆更是乐得张开了大嘴:“白老弟,你是准备请我们上窖子……好!好!好!我老张可是金枪不倒夜御十女的英雄……” 白云航扫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说过妓院不是僧产,我想到青楼里看看,能不能划点钱过来……对了,本县的青楼都设于何处?” 少林寺就是有再太大的魄力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经营青楼,好歹也是武林白道的第一大派,所以只得把这个最有前途的产业给剥离出去了,但是张亦隆的答案着实让白云航吃了一惊:“县城内并无妓院,本县的青楼,那是在……” “少室山……” 青楼怎么会设在少室山下?少林寺可就是在少室山上啊。 白云航更是亲自过去察看察看,因此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带着一帮公人去少室山微服私访。 出动之前,公人们都面有难色,张亦隆带头说道:“按惯例,出城办事是要按天数发给米津的,可是白老弟现在连本月粮饷都还没有着落……” 他身边的一应公人都连声道是,一听说新县令上任之后,衙门里的公人倒是回来了六七个,加上原有的一帮,加上白云航自己,现在衙门里总共有十三个人,缺员极多,甚至还凑不出一个办案的班子。 白云航扫了一眼这帮公人,倒没有一个体胖心宽之辈,说好点是个个精光干练,说难点就是连份饱饭都吃不上,当即开了空头承诺:“本月的粮饷,待本官这次回来就发放给你们……张亦隆,就是你们这几个,替本官先把名册整出来,省得到时候有人来吃咱家的空额!” 这总算是把大伙儿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白云航又道:“你们先把这衙门里的内务搞一搞,如果哪个搞得不好,等咱家回来就在你们的本月粮饷里扣除!” ps:想找新顺的兄弟就不要找了,我等了三年,某熊还是只作设定不开坑 第七章百花青楼 白云航带着张亦隆和两个干练公人一起出发,少室山离县城足有二十里地,张亦隆原本是打算雇上一辆大车或弄上几匹马,只是白云航嫌价格太高,最后采取最经济环保又最有益于健康的方法:用两条腿开路。 走了大半个上午,白云航只觉得身上前天被如定打的地方隐隐作痛,心中对少林和尚的痛恨更多了几分。 好不容易走到了少室山脚下,只见峰峦参差,峡谷纵横,山峰互相叠压,状如千叶舒莲,所以前代有“少室若莲”之说,张亦隆走起路来半点精神也没有,懒洋洋地走在最后方,这时候猛一个激灵,步行如飞,把白云航地拉在后面。 他眼中变得十分炽热,白云航再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山脚下有个不小的村落,隐隐有脂粉气飘来,又到处挂着些花色衣服,原本是妓院已然到了。 张亦隆仍是健步如飞,把白云航远远地拉下了,只是这时候他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回来,十分客气地打了一个拱手道:“白大人……这本月的粮饷能否先行预支啊?” 这称呼由“白老弟”改成了“白大人”,只可惜白云航装作听不出其中的意味,他答道:“回城再发……” 张亦隆变得比刚才还要没精神,懒洋洋地走在后面,白云航当即说了一句:“这本月的粮饷,可是由本官一人作主的……” 张亦隆这才又振奋起来,还没有到妓寨,白云航远远望去已经不由想道:“好多妓院啊!” 应当说这些青楼老板是极具经营头脑的,早五百年就懂得了产业集群的经营理念,待走得近了,随处可见浓装艳抹的女子带着笑颜,把男人拉进了旁边的青楼之中。 寻芳客更是来往不绝,其中还有不少身着僧袍头发光光之辈,伴随着“大爷,您又来了,小翠可想死你了”的腻声之中步入了青楼。 看着那些穿着僧袍的和尚直接走进了妓院,白云航不禁骂道:“佛门圣地……佛门圣地……成何体统啊……” 张亦隆倒是看得很开,他答道:“大人,这有什么奇怪的?有男人的地方就有这玩意,少室山上号称僧众八千,俗家弟子上万,怎么也得解决他们的问题,否则他们全学龙阳君不是天下大乱了?” 白云航没说话,只是继续观察起这十几间妓院,产业集群确实不同凡响,特别是经营第三产业的产业集群更是引领世界经济发展新潮流,达到人流、物流、资金流的完美统一,这一条街上到处是浓妆艳抹的女子,到处是欢声笑语,到处是身心放松之后的男儿,随处可见晒着花衣彩裤,若是竖起耳朵来,还能听到男子的得意声和女子的娇吟。 张亦隆已经控制不住了,他跃跃欲试地拉着白云航说道:“白大人,小的需钱急用,能否借上一笔,待回城之后在小的本月粮饷中扣除便是……” 白云航给了个冷脸:“不成……” 白云航又问了句:“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有公人答道:“大人,这地方叫杏花村……” 白云航暗地里美滋滋地想道,这杏花村有几十间青楼书寓通宵达旦地营业,收入肯定十分可观,自己若从中捞上一笔,岂不是有与少林和尚对抗的资本。 正想着,张亦隆总算回复正常了,他缩成一团,躲到白云航的背后,白云航一看,原来那边青楼门边站了三四个汉子,他行走江湖也有些年头了,因此也有些眼力,只见几个汉子个个身体精壮,腰间都带着兵器,都是些悍勇之辈,交起手会以命博命。 他再一看张亦隆这阵势,知道张亦隆肯定有难言之隐,倒是公人露了张典史的底子:“大人……我们张爷在那几个人手里吃过亏……” 张亦隆见走得远了,抢先说道:“那是因为我有一次去桃花居,和这几个家伙比试床上功夫,我是什么人啊!自然是以一敌十,把这些人杀得丢盔弃甲,结果这伙人以多欺少,竟痛打了我一顿……” “得了得了!大伙儿同事这么多年,对你的底细还不清楚吗?你不就是想白嫖,结果让这帮护院逮住一顿痛打,结果你还叫‘我是典史啊……’,结果人家说‘知道你是张典史,可咱们这有规矩,只认钱不认人,别说典史,即使是知县、知府到了这,也得老老实实交钱……’” 白云航不禁一皱眉头,一路过来这些护院个个都是凶悍之样,看这阵势打起来架都是不要命的主,自己想要在其中弄钱还是阻碍重重,结果张亦隆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说道:“得……你们这帮家伙啊……我好歹也在青楼中七进七出,让咱登封县的公人立了名声……哎,这帮护院着实凶狠,除了听命于老板之外,谁也不怕!咱们也曾想这里收过税赋,结果好了,那一次我们来了三十多人,能自己走回去的只剩下领队的县丞大人,不过他回去后也在床上躺了五天功夫……” 旁边公人插嘴道:“这帮人凶啊……老板说一声,结果拿家伙上来了,结果我们死了一个,重伤了七个,其余也被打得遍体鳞伤……” 白云航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有人实践过,不禁得思量思量这向第三产业征税的可行性,这时候白云航一行人走到了杏花村的正中央。 自古以来正中央都是最豪华的地段,青楼业也不例外,只见一幢装修十分豪华的青楼拔地而起,连继占去了十几间店面,金字匾额题了个“百花楼”,装饰十分奢华,生意更是兴隆,就连带着在外面招呼的姑娘质量也比其它地方要高,当然了,进进出出的和尚也更多。 张亦隆在一旁解说道:“这百花楼是登封妓业之首,俗话说得好‘先有百花楼,后有杏花村’,此言半点不假……” 白云航却没有心思听张亦隆讲废话,他倒是注意到百花楼门前的护院与众不同,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直接坐在靠椅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晒太阳,半点职业精神也没有,不禁向这汉子指了指。 张亦隆反应得很快,当即轻声说道:“大人,这位可了不得啊……” 白云航答道:“有什么了不得地?难道他是中州大侠云天纵不成?” 张亦隆一击掌,答道:“大人您说得再对不过了……” 白云航张大嘴巴问道:“云天纵……他真是中州大侠云天纵?那个漠北挑三鹰,雪夜杀七狼,威震中州的一代大侠云天纵?” 张亦隆答道:“百花楼可是卧龙藏龙之地啊,除了中州大侠云天纵之后,还有一位北地孟尝练心武啊……” 这两位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啊,都是江湖上顶尖的一代大侠,武功人品都是绝佳之选,白云航可是久仰大名,特别是那中州大侠云天纵,还曾经是白云航景仰的偶象之一,他不禁说道:“搞错没……一代大侠怎么能去当妓院的护院啊……” 张亦隆说得很明白:“大侠顶个屁用啊……这个大侠能当饭吃吗?能当衣服穿吗?能当银子使吗?一家老小都等着米下锅了……所以当过大侠之后,还是得弄钱……不过百花楼为了请动他们,真是下了血本了,包吃包住不说,要姑娘也可以随便挑,那工钱更高,别看百花楼才养了两个人,可是这两个人的工钱比其它窖子里三四十人的工钱还要多……” 听着白云航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大侠的极致便是护院啊……” “不过百花楼请了这两尊大神,还是物有所值啊!这两位在武林上都是响当当的顶尖人物,有什么事情摆不平啊!就是真有不长眼的人物敢上门来,这两位是什么人物,在江湖上都是以一敌万的顶尖人物,任来多少人三拳二脚就利落解决了……” 不过张亦隆这真是触到了白云航的霉头了,大侠武功越高,白云航收起来银子不是越发麻烦吗?正想着,这百花楼前又来了一位江湖上的大侠。 这位便是江湖信义第一,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出名的仁名大侠,素有赛孟尝之称的朱清海朱大侠,只见他满面正气,正怒视着百花楼,后面跟着六七个汉子,个个杀气腾腾,眼见就有一番大侠与大侠的比拼…… 只是听了花枝招展的姨娘说了一句“大爷好久不来,翠浓等你都等得心焦了”之后,任你是何等的仁心大侠,任你是何等的江湖信义第一,都在这声软语声中化作无限柔情,朱清海大声说道:“好!这就好……老子刚好有钱……” 说着,朱清海率先跨入了百花楼,后面的几个汉子白云航也有些面熟,这时猛得想起,那一日朱海清每说一句,不就是这几人一呼百应吗? 这几个人也是同朱大侠一般意气风发,白云航隐隐听到:“这次来钱真多……就是,这次我要和朱老大花钱抢女人……对了,明天到哪叫人投钱进来?” 见到朱清海,张亦隆赶紧拉了拉白云航的衣袖,示意他赶紧避开。 白云航大是不解,张亦隆赶紧把他拉出了杏花村,嘴里还有点责怪的意思:“大人,您可知那朱清海是谁?” 白云航很随意答道:“不就是奉天玉和尚吗?” “您怎么知道他是奉天玉和尚?”张亦隆的下一句差一点把白云航给气晕过去:“您怎么知道这朱清海便是太袓皇帝?” 太祖皇帝?这奉天玉不是自称是前明建文皇帝吗?怎么又变成了本朝太祖皇帝? 由于今上的关系,本朝远尊高闯王高迎祥为高祖皇帝,并定为本朝正朔,后来高祖皇帝在黑水峪被前明陕西巡抚孙传庭伏击,大战四昼夜,太祖皇帝不幸兵败被俘从容就义,众将又奉太祖皇帝为闯王。 自古得天下艰难者,未有如大顺者,太祖起兵十六年,遇危殆者不可计,甲申入北京,观者咸以大业定矣。而东虏入寇,大局几糜于山海。战事不利,五月初八日,太祖中流矢,创甚不能视事,而首总刘宗敏已殁,军中惶恐,平章政事牛金星与制将军刘芳亮、袁宗第议矫诏召太祖兄子李过入太原。 过驰至太原,与诸将议后事,时晋中多叛,或议分兵弹压,过言:“今无羁姜瓖策,且观兵势不能久守固关,则全晋终非我有。彼之叛,为明也,非为虏也,不妨留之困虏”,乃命袁宗第屯兵临汾以为呼应,自与牛金星、刘芳亮护太祖归长安。 太祖十月初四日崩,太祖无子,亲族以过为近,故诸臣请皇后高氏嗣帝,帝旧字过,以不吉改锦,此即为太宗皇帝李锦。 时虏势方张,取江南如反掌,太宗独以荆襄数府之地,辗转抗衡,终有扭转,到了永昌六年十月,北伐将成,太祖皇帝却卧病不死,急召权将军平章军国高一功、平章政事牛金星等。 太宗皇帝无子,以高一功为国戚,命牛金星草诏,传位一功,一功誓死不敢受,太宗曰:“李氏亲族从太祖征,多物故,虽有养子来亨,年幼非能经国者,且疏族,今方扰乱,不可以大事付稚子。” 晓喻再三,一功乃受同,太宗皇帝笑曰:“昔高氏以军授李氏,今李氏以天下还高氏,商贾营借贷者,可以详参之。” 永昌六年十一月,太宗皇帝崩,今上即位。 在京城混了那许多时日,白云航好歹对于大顺得天下的经过如数家珍,无论是哪朝哪代,在历史教学中最生最重要的一门课便是“本朝开国革命史”,大顺朝亦不例外。没想到张亦隆却在一旁说出一段旁人完全所不知道的宫廷秘史。 那正是大顺王师退出北京的第二年…… 当亲军们看到满身是血的李双喜单独奔回大营,就明白大事不好了。他们飞马赶到太祖皇帝遇伏的地方,放箭驱散民团,看到的只是尸横遍地,大顺国的皇帝、威风八面的闯王、百折不屈的李自成,当胸中箭,倒地不起,随身侍卫们的尸骸布满周围,只有一个刘伴当尚有一口气。亲军搀起他,只听到喃喃的“尽屠……” 史载,大顺军为报弑君之仇,尽屠乡民,百里无遗。消息远传陕北,亳侯李锦白衣素袍,承继大统,就是日后的太宗皇帝。 历史虽然是任人涂抹的小姑娘,却也爱开些小小的玩笑。大顺军带着太祖遗体南下,途中又遭民团袭击,负荷太祖的几个亲军与大队走散。但颠簸之中,太祖突然开口说话了:“尔等为何如此惊慌?”…… 原来太祖胸口中箭,血气阻塞,一时昏厥,却未身死。南下途中路途颠簸,卡在喉管中的血块散结,人竟苏醒了过来。但是身披数伤,又多日未曾进食,身体极为虚弱。 太祖皇帝问及时事,方知李锦已经即位,叹道:“过儿才干远胜于我,让他干吧”,决意归隐。又以人多惹眼为由,尽令众亲军自谋出路,并叮嘱到:“若有人问及我的下落,就说道路艰难,已请九宫山通化寺大和尚做法事下葬了吧”。 自此太祖皇帝遁迹空门,在石门夹山寺出门,自云“奉天玉和尚”,须知太祖皇帝曾自号“奉天倡义大元帅”,后又称“新顺王”,故奉天玉隐喻奉天王,张亦隆轻声说道:“朱清海便是奉天玉和尚,奉天玉和尚即是太祖皇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大人千万莫得罪于他啊……” 张亦隆这话一出,另两个公人也是连连点头不止。 奶奶得!咱手下怎么出这种饭桶啊!这朱清海多大年纪啊!太祖生于前朝万历三十四年,距今已有四十多年,而这朱清海才刚刚三十出头,何况太祖皇帝是何等人物,哪会沦落于江湖,可是这饭桶相信他是太祖皇帝! 饭桶!饭桶!他还自称是前明建文皇帝了!不过白云航总算没有痛责出口,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知道了……” 除了杏花村之外,少室山下村居不少,村中多半是江湖中人,各有各赚钱的门路,市面很是繁华,白云航一行人来回转了一圈,限于时间关系也没有祥探便回城了。 这一回城之后,白云航总算把这个月的粮饷发了下云,张亦隆因为是典史,所以本月发了二两银子,其余公人全部每月都发一两银子外加半石米,那几位一直留守县衙的公人再加发二十斤米。 这个薪水实际连养家糊口都不能,只是衙门里已经一年六个月没发过一分粮饷了,即使是一年半之前发粮发饷也是断断续续的,每月还不发足,一般只发个两三成,因此有了盼头之后,大家干事总算有点精神,对白云航也有了几分敬意,不敢在大堂上雀战了,还跑回来了四个公人要求上班。 不过本月的粮饷既已发放,这四个公人只能期盼着下个月了,白云航只发了每人七钱银子做为生活费。 经过这么一折腾,登封县总算有点生气,县衙也整理过一遍,虽然有还有些杂草杂物,但至少大堂是象个样子了,公人正在合计着是不是要向白县令索要些银子将墙粉刷一遍。 白云航也在暗自肉痛,这些钱粮都是从他自己的积蓄掏出来的,这登封县衙门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上任不到半个月,银子已经花了五十多两。奶奶的!这全是自己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少林和尚着急可恶。 因此这几天他总是愁眉不展,对于如何征收钱粮,对何同少林和尚斗法,当真是一筹莫展。 这一天,正当他茶饭不思的时候,只听到门又被撞开了,如定和尚已然冲了进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只听这和尚大声说道:“狗官……我们方丈请你后天到本寺参加素膳……” 接着如定直接将白云航掷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这次开光大典,一切我们方持说了算,你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 白云航见这情形,心里倒慌了,他说道:“本官公务繁忙,恐怕抽身不出……” 如定和尚怒骂道:“让你来,你想来也得来,不想来也得来!不来不行!” 说罢便扔下了请帖,径算回居所向自家院主回报,白云航在地上许久才反应过来:“奶奶的……我一定来……不就是一个执事吗?我一定给你搅局!” 他早打探清楚了,当今少林是曹洞宗的直脉,辈份是按“清净真如海”来排的,这如定不过是四代弟子。 就是按地位,这如定也是在少林也是个二三流人物,按他的打探当今少林共分为少室庵、延寿庵、万寿庵、万寿庵、弥陀庵、清凉庵、大悲庵、永化堂、周府庵等十八门,以清凉庵辈份最尊,又以延寿庵这一脉弟子最多,土地最多最富。 如定你秃驴不过是大悲庵的执事,哼!这十八门每一门都有院主,下面有四大班首,然后才是八大执事,你不就是大悲庵的一个执事吗? 老子不怕你!老虎不发威,你当咱家是病猫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哟啊,痛死我也! 找来衙役们询问,才知道这少林的善膳倒是在全河南都是大大出名,每次开光大典之后,会举办素膳宴请江湖上和地方上的顶尖人物,有若今日的上流社会私人俱乐部一般,往往有大富大贵之家愿为一张请贴而愿花上百金。 这善膳堪称天下一绝,由少林净书大师亲自操刀,这位年近九十的少林大师在素膳这方面可以堪称举世无绝,无论是素鸡、素鸭、素鱼之类与真鸡、真鸭、真鱼决无二异。 原本按少林寺的想法,一个县令是上不了台面,这次素宴非得节度、总会使、府尹一级的人物参加不可,可惜这一任的河南总会使督理河南节度苏安琪年少有为,偏偏对佛门极有偏见,请他是免了,省得到时候苏大人在台上高吟韩愈的《谏佛骨表》,让大家都不欢而散。 至于开封府的各位老爷,实在抱歉,程系程大人用兵西南,对后方的钱粮催逼得很紧,林长河以下一干官员忙得无处分身,最后想来想去,只能退而求次,还是得请这位单车上任的白县令捧场。 隔了两天就是素膳之日,白云航当即带着一众公人倾巢而出,他更是发了狠话:“哪个不到少林去吃素,哪个就是不给我白云航面子,张亦隆!……哪一个不去少室山吃素的,扣发下个月粮饷……” 哼!咱带几十人过来,就是吃也把你给吃穷! 一干公人长久以来都是半饥半饱,听说白县令带他们上少室山吃素膳,个个是欢天喜地,生恐赶得慢了,出发之前,他还秘备绝门兵器一件,准备让少林和尚吃上一个大闷亏。 前次一众人到了少室山脚下就回衙门,这一次白县令是带着二十多名公人直冲少林寺山门。山门前有一对石狮,雌雄相对,山门挂了黑色金字匾额,上书“少林寺”三个字,旁边有一行小书“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书”,步过十七级青石台阶,就进了少林山门,只见山门内六尺多高的台座上塑尊弥勒佛金象,只见他袒胸露腹,笑逐颜开,基于职业因素,白云航的眼光一向不错,奶奶的,这佛象居然是真金的,什么时候想办法搬回家去,再往前行,就见一尊木制立象,正是护法神韦驮。 知客僧见到这么多人一齐挤了进来,偏生这帮人除了白云航之外,衣衫都有些陈旧,脸色就有点变了,走上前去,板着脸说道:“哪来的?” 第八章敲榨得手 白云航站在前头带着笑脸迎上去说道:“登封县令白云航,是方丈大师邀请而来的,为本次开光大典助威而来的……” 知客僧也算听过白云航的名字,不过这次方丈大师没请这么多人啊?不过他的脸色算是稍稍好看了些:“那这几位是?” 白云航带着笑脸说道:“本县率府中县丞、县尉、主薄以下吏员二十余到此参观开光大典……” 在白云航的嘴里,这帮公人都平白升了数级,变成了吏员,而知客僧一想,这次总使会督理节度大人没来,知府大人也没来,官面不怎么好看。 须知一个大典,无论他有什么规模,总是希望到场的官员级别越高越大,现在白县令带着这么多吏员前来捧场,知客僧觉得白云航也算有心,总算放过了这一行人入内。 少林对这次开光大典颇为重视,清凉庵的净尘法师亲自主持开光大典,只见这净尘法师须发皆白,面目慈祥,也不知道有多少岁数,行动却很利落,念起经来声音洪亮,看起来佛法十分深厚。 这开光大典足足折腾了两个师时辰,其间还有非常传统地请白县令上台讲话,白云航自然是却之不恭,他拿起少林寺给的讲话稿就上台讲了七句话,接着知会僧就来知会白云航:“今天已经没有你们什么事了……” 接着就是少林的素膳大餐,根据惯例,先吃完素膳,然后各位施主向佛祖捐献善心。净尘法师在素膳之中就不出面了,出场主持是少林几位“真”字辈的大师,少林的辈份是按“清净真如海”来排,这几位在少林中也算是顶尖的人物,武功高明自然是不用说了,也很善于言谈,特别善于劝人向善。 这几个和尚在席间来回穿插,特别是为首的真慧法师,年纪四十上下,面如冠玉,一身雪白的月白僧衣一尘不染,谈吐非凡,以致时不时有一位施主愿意为佛祖重塑金身。 不过素膳还未开始,大家还在满地找席位的时候,白云航已经站了起来,合掌对真慧法师说道:“佛法无边,佛门普渡,大家相见即是相缘……在下登封县令白云航,对少林的气度百般景仰,兹代表本县公门大小官员愿献上一份薄礼为少林重修山门……” 说着,白云航就掏出了一个大绸包,向真慧法师递了过来,这绸包外面用上好的绸缎包着,里面包了一个盒子,份量看起来不轻,真慧法师接过来之后,却觉得没什么份量,却不好当面打开,转手递给了知客僧,嘴里说了句:“佛渡有缘人,我看白县令慧根深厚……”。 旁边有人当即问道:“白县令,捐了多少啊?” 白云航转眼一看,原来就是那位自称大明建文皇帝、大顺太祖皇帝的朱大侠,他没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佛法无边,三千世界尚在微尘之中,我这点心意更是微不足道,只是表一表我的向佛之心……” 朱清海抢先插嘴道:“白县令,小弟有个一本万利的生意,正缺官面上的朋友照料照料……白县令有意否?” 白云航脑子挺活,他答道:“这次素膳本是佛门法事,大伙儿只谈佛事为好……” 他没有公开拒绝,那边知客僧快手快脚地转回厢房,小心翼翼打开绸包,不出意料,里面是上好木料制造的小木盒,只不过这木盒似乎有些年头了,打开木盒,没想到里面居然又用油布包了一层,打开油布又用白纸包了一层,打开白纸又用抹布包了一层,连开了六层之后,最后的结果让知客僧大吃一惊,竟是如此之重! 那边得到报告的清慧法师不由在心中暗骂:“奶奶得,十文钱你也敢出手?” 可既然是十文钱,清慧还真不好意思念出口,如果传出去,固然白县令的声名有损,可在少林方面,这是佛法有限,白县令竟然只捐了十文钱,这对接下来儿大家一心向佛大大不利,决不能因小失小,因此真慧法师只得高呼:“登封县令携本县公门捐巨款一笔……” 这算是含糊过去了,白云航不禁带着一帮公人直接抢先号了几个位置,他自己干脆和朱清海坐在一起,朱清海时不时询问白知令的生活问题,特别是对白县令的财产问题特别关心。 不多时,色香味俱全的素膳已端了上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素膳,白云航还真以为一顿大鱼大肉啊。 而且这素膳花样众多,可以说是千变万化,白云航品尝之后,不由在心里暗赞:“没想到这帮少林和尚也有一点点本领,这素鸡做得与肉鸡的味道绝无二致……” 大家也是赞不绝口,特别是几个在家修行的女居士连连夸赞道:“这素膳,还是少林寺净书大师的手艺最高明不过!” 一干公人那日白云航请了半只过夜免子就已是欢呼雀跃,何况是这等大好时机,一时间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有什么扫多少,将端上来的素菜尽数卷入肚子。 这等素膳,来得都是多是大富大贵之辈,食量甚小,怎料想多了这二十多名席卷残云之辈,特别是张亦隆,他早上就吃了半个馒头,又走了二十多里路,现下已是饿得饥肠辘辘,自己是食指连续开动,桌上的盘子已经接连三次告急,厨房不得不得不加做了几十道素菜。 一干公人吃着这等上好的素菜,心中自是万分满意,有公人思量着:“今天能吃到这么好的善膳,当真是三生有幸了,也是我们白县令有法子啊……” 正吃着,白云航的脸上似乎有点难受,只是这神情一闪而过,接着他站了起来,端着素鱼走到了真慧法师的身边,笑着说道:“大师,本县初习佛法,尚有许多疑问,能否请教大师啊……” 真慧带着微笑说道:“白居士请讲!” 真慧身边刚好有一个空位,白云航当即坐了下去,笑着问道:“佛门提倡吃素,只是咱家本是粗人,最喜欢吃荤不过……不知道这其中有何区别?” 真慧当即答道:“龙猛菩萨曾云:‘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杀生是最严重的罪恶,果报亦是非常可怕,杀生者必堕地狱,数亿年感受难忍痛……” 真慧善于传法,白云航是连连点头,突然他又问道:“若是无意中杀生,是否还有业报……” 真慧如数家珍地答道:“无意中伤害到其它的生命,不能算是犯杀生戒,但属于杀生的范畴。一个没有学佛、没有受戒的人,如果杀生,只有一重业罪,如果受了戒后,则又增加了一重戒罪。” 正说着,他的手上被白云航动手扎了一下,不禁有刺痛之感,他刚想发作,却第一眼见到了白云航手中持的凶器,脸色不禁变了。 蜀中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江南霹雳堂的雷震子? 魔教的残魂蚀骨钉? 都不是!可是哪怕这三种兵器集合在一起,在真慧眼中,他们的威力比白云航手上那晶莹已极的暗器都要逊色得多。 白云航拿的是天下间最厉害的暗器,那是一根雪亮的鱼刺!一根不应在素膳上出现的雪亮鱼刺! 没错,那就是一根雪亮的鱼刺,白云航嘴里仍是说道:“可惜可惜……若是天下的素膳都如净书大师这般做得精彩,我肯定从此一心吃素……别的莫说,就这素鱼,当跟和真鱼的味道毫无二异……” 那边有几位在家的居士当即说道:“那是那是!净书大师的手艺当真是没话说,我们在家里吃得都淡出味来了,这次能吃到净书大师亲手作的素膳,真得多捐些银子!” 真慧气得在肚里直骂:“是哪个该死的懒鬼没把鱼刺挑干净!如果这事露了底,非但少林要倒了大霉,等会的善款也要飞了……” 眼见这事情就要露底了,真慧也使出他的独门绝活朝白云航攻去! 唐门七大暗器中最厉害的是什么?是飞瀑金针?是追心箭?是漫天花雨?是暴花梨花钉?是追星逐电? 都不是!偏偏真慧大师使的便是这种威力无穷的暗器,那看来象一张普普通通的纸,实际也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只是那纸上有那么三个大字,能叫英雄落泪,能叫烈女失贞,能叫大将失节,那三个大字便是:“一百两……” 是钱!是银票! 如此霸道的暗器,任谁能招架得住?白县令自然败得丢盔弃甲,只见白云航带着微笑接过真慧递来的银票确认无误后,连声说道:“这素鱼当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啊……大家等会多捐点银两……” 当然了,白县令在素膳之前已经捐过一次巨款,当然不用再捐了,至于这一干人还是砸出几千两的善款,令真慧大师的脸上重现欢颜,只是白云航发现人群中少了那位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闻名的仁义大侠,似乎已经借机尿遁了。 等宴席散了,白云航再次向真慧大师请教佛法:“大师,这鱼刺能值百两,这个又能值多少钱?” 只见他手上拿了个鸡骨头,那是白云航事前准备好的绝门兵器一件,只可惜吃到鱼刺之后,没派上用场。 真慧抢过鸡骨头往外一掷,答了句:“分文不值……” 看着真慧法师面冷如冰,白云航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带着一应公人下山去也。 只是吃饱喝足之后,这行程就慢得多了,一直走到天色将黑,一众公人才行到了山脚下,眼见是赶不回县城了,张亦隆的眼倒也很尖,一眼就望见了杏花村,赶紧说道:“大人,且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县城吧!” 白云航看了看天色后说道:“也好!暂且休息一晚!” 杏花村虽然是自行发展起来的产业集群,但是产业布局也很合理,除了青楼之外,其它服务设施也很健全,找了间小店,一干公人挤在一块,白云航掏钱买了几斤劣酒,两盘花生米,外加几个下酒菜,大伙儿就这么将就吃了。 还好大伙儿在少林寺海吃了一顿,腰包里又没什么银子,倒也心满意足,只有张亦隆的夜生活很丰富,他往嘴里递了两颗花生米之后,贴着白云航轻声说道:“大人,要不要出去转一转?” “也好……”张亦隆一听这话,赶紧就拉起白云航向外走,这一路来姨娘、龟奴为数不少,可敢招呼白云航的半个也没有,张亦隆大为不解,猛得看了白云航一眼才笑道:“大人一表人才,满身正气,把这些凡脂俗粉都惊得不敢出面了……” 白云航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他心里明白着,根本就是为了这次素膳,他和张亦隆都穿了一身官服,登封县虽然官威不振,但是民总是怕官的,有这么一身官服在身,自然是避而远之。 夜晚的杏花村是最繁华已极的时候,那次白天来的时候,二三十个人有一个人是剃发的,可这次来,十个人倒有一两个人是光着头发的,白云航不禁感叹世风日下。 没有人纠缠,两个人很快就走到的杏花村的中间,就是生意最兴隆、占地最广的“百花楼”,前次来没有细看,这次白云航特别扫了一眼百花楼的金额匾额,得!这匾额还是出自苏安琪苏大人之手! 坐在一旁的护院仍是那位中州大侠云天纵,眯着眼睛坐在靠椅上,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可有这位大侠坐镇,有谁敢上门惹事? 少室山下是非多,来的尽是些武功好手,争风吃醋一言不合拔刀相见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自打来了这两位江湖上的大侠,谁也不敢在百花楼砸坏东西了。 白云航注意的是这生意十分兴降,来往的客人有如蚂蚁般进出,风韵犹存的姨娘站在门口亲切地挥动着娟帕招呼着,空气充满了郁烈的香气,好一个销金窟! 白云航暗里思量过:“这一夜的进出就有多少银子啊?得在青楼上想办法!” 他当即想道:“除了征税还有好多法子,妓女需要营业需要取得相关资格,举办全县统一风月考试……对了,应当还有妓女等级考试?让她们去考级,风月一级、风月二级……不取得风月四级不许通宵营业……这都是来钱的路子啊!” 正当他挖空了心思想要捞上一笔的时候,张亦隆拉了拉他的衣袖,把他往杏花村里拖了进去,对于这个问题,他以后向夫人们的解释是:“虽然我一直守身如玉,但那次是张亦隆硬把我扯进的……即使在这种恶劣的情况,我仍然……” 百花楼的姨娘见识过大场面,因此见到两个穿着官服的公门中人走过来,不象其它青楼那般惧怕:“两位大爷……咦这不是张典史!翠浓想你好久了……” 男人有钱就容易犯错误,今天从真慧法师那里捞了一百两银子,小发了一笔,往里扫了一眼,这百花楼里的姑娘都很有些姿色,他长这么大了,还未曾真个销魂过,不过心中早有寻花问柳之意,张亦隆这一扯就让他有犯错误的机会,所以也直接跟着张亦隆往里走,当然他在心中辩白:“咱家是去暗访的,把青楼的底细给查清楚了,到时候多弄些银两养家……” 第九章争风吃醋 只是刚进了百花楼,白云航就已经坚定决心,一定要这青楼的底细查探个清清楚楚,而且还要身体力行,就连那姑娘衣服下的身体也查探得一清二楚,这样才算是对百花楼知根知底! 早有姨娘热门迎了上来:“两位大爷,本楼的头号红牌黯然销魂现在正好有闲,要不要上去相会一场……这位新来的大爷,您不知道这黯然销魂的名号吗……” 白云航答了句:“哪有人的名字唤做黯然销魂……” 那姨娘摇动着粉帕,香风扑鼻,脸上笑颜如花,举止无比妩媚,引得白云航春心大动:“大爷您就有所不知了,这黯然销魂是新罗来的绝色新人,据说本名黯然,天仙国色的容貌,谈吐高雅,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床上功夫包君满意,品过的人都无不赞一句‘销魂’,因此花名被唤作黯然销魂了……大爷您要不要品一品异国风情!” 品牌推广的效果很好,白云航掂量掂量钱包里的银票银两,正欲开口,突然改口说道:“黯然销魂,比之这位如何……” 张亦隆朝着白云航看去,不禁张大嘴巴,口水不自觉流了下来,嘴里说道:“若是能一亲芳泽,老子死也甘心了!” 那姨娘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女轻移玉步,从楼下慢慢地走了下来,一前一后都有两名女子侍应,这四女都有中人之姿,只是和女子比起来当真是天差地别。 这女子当真是美到了极点,玉步移来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魂的美感,特别是那一身薄如蝉翼的白衣,盖不住那欺霜赛雪的肌肤,让白云航暗地里大生色心。 再细看那有若白玉雕成的脸庞上流光四射,只可惜眼中似乎有无数幽怨,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之极,白云航心中不由将她与楚若琼、沈晓薇等女比较,最后暗道:“咱这一辈子见过的女人,就数她最美了……” 那姨娘原本风韵尚存,只是有这女子一出场就夺尽全场的光辉,一见这情形,姨娘职业性一拂香帕,然后:“这是新来的李玉霜姑娘,人家不卖身的……” 白云航却听道上朋友说过,但凡是青楼中长得极美的女子,往往声言只卖艺不卖身,关健还在银子这问题,不由问道:“说个数吧……要几十两银子……” 这姨娘笑着指着李中慧说道:“李姑娘尚是处子,您瞧……” 白云航顺着姨娘所指看去,只见透过左臂的薄纱,在雪肤之间尚存有一点艳红,正是江湖人所传言的“守宫砂”,那边姨娘又说道:“这位大爷,你今天真是有福气啊,李姑娘原本是官宦之女,因为家道中落才沦落风尘之中,今日正是李姑娘出阁的好日子……” 白云航心中不由一热,正好李玉霜已然走了去,白云航不禁瞄了一眼,那一段光洁的祼背简直是无瑕,香肩柔弱,似乎在不停地抖动,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今夜的狂暴,竟是让白云航望得痴了。 玉人已消失于视线之中,却听到轻轻的一声“哎”,声音动听已极,让他骨头都软了几分,再回想那幽怨的眼神,立即让白云航下了拯孤女于弱水的决心,想再上演一段英雄故事,他朝那姨娘问道:“这位姐姐,请问李姑娘的红丸值何几何……” 原来问话的时候,白云航又重新掂量掂量了自己的钱包,那姨娘当即答道:“咱百花楼的老规矩,价高者得之……大爷也有兴趣?” 他见白云航身着新制的官服,意气奋发,典然是富贵多金之辈,当即小心伺侯,见白云航一点头,她走在前头:“大爷请跟来!” 白云航瞄了一眼旁边的张亦隆,仍是张大着嘴巴,目光呆滞,还沉醉于李玉霜的美色之中,用力一拉张亦隆,张亦隆这才反应过来,嘴里犹自说道:“如果能一亲芳泽,咱家死也甘心……” 一路行来,时不时有姨娘亲切一声“大爷,您请了”,这帮姨娘大多是昔日的红妓,风韵犹存,只有一个姨娘容貌胜东施一筹,堪与无盐比美,那一刻张亦隆和白云航一起加快了脚步。 百花楼在后院布了一个“天香阁”,专门为这等场合而设,白云航跟着姨娘走入房间之内,只见房内放了十几红木圆桌,已然是十几位在那里坐下了。 这天香阁布置颇为用心,器具都是上佳之选,就连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墙上挂了十几幅书画,其中还有唐宋各位大家之作,只是因为职业因素,白云航对于古董鉴定颇有心得,一眼看见便明了尽是伪作,不过一个青楼有如此用心,倒让白云航在心中赞了一赞。 阁前树了一个高台,李玉霜正无奈地站在台上任男人的眼神巡视她的玉体,正在姨娘的指挥转动身子,时不时还得揭开一片薄纱,让白玉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让这羞辱来得更加彻底,比起刚才相比更显得楚楚可怜,白云航不得又在心中掂量自己的腰包,又想到白天捞到的那一百两银票,终于下了决心:“就当没见过这张银票!” 阁内还洋溢着一种淡香,白云航也品不出到底是什么香味,也无心去,猜这阁中的使唤姑娘亦颇有姿色,只是李玉霜这一出场,便夺尽了她们的美貌,倒是那台上姨娘虽然有些过了年纪,但却堪称绝色,举止妩媚,一言一行都流露着成熟的魅力。 白云航不禁心中暗想:“这阁子要花多少钱?过了今夜,咱家一定捞回来了!” 只是可惜“百花楼”这番用心了,青楼之中岂有高雅之士,除了白云航在心中暗喜“玉霜看了一眼”外,这台下之人个个眼光发直,怪声连连,其中尚有一位南七北六十三省闻名的仁义大侠,他倒是一位当世君子,他拉住一位商人说道:“你放心好了……咱这生意是包赚不赔,保证一本万利!只要您投钱进来,到时候挖出了宝藏,大伙儿到时候就准备分金子吧……随意抓上一把,都够几辈子花了……” 另一边也是熟人,白云航识得三个,华山七剑中的罗松云,昆仑派的段别情,剩下那位就是快意恩仇的莫无萧莫侠少,只缺了那帮侠女,莫无萧也是看得欲火高炽,他说道:“老子若是能睡上一晚,这杀父之仇都了结了……” 罗松云笑道:“无箫,你就把那笔银子给用掉吧!” 白云航不禁替李玉霜叫屈:“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绝色女子,居然就只值十八两银子!真是没眼光的家伙……不对,他们越没眼光,咱家花的银子不是越少!” 倒是段别情向另一边的一位侠少打了个招呼:“射少,您还呆在这里?” 那姓射的侠少自己坐了一桌,面如冠玉,衣冠华丽,气度萧洒,腰间挂了把快剑,罗松云这一帮人都长得挺俊俏,只是与这射侠少的相貌和气度比起来,那是差得多。 这射侠少很潇洒地说了句:“斩空不才,只求见宁仙子一面!” 罗松云一听这话,当即跳了起来问道:“斩兄是说宁仙子也在这一带?” 射斩空随意地打开了折扇,配上他的俏脸,当真是当今无数侠少的偶象人物,要知道现如今的侠少都以混迹青楼金枪不倒为荣,只听他温和地说道:“斩空已经在这杏花村里寻了宁仙子半个多月了!” 段别情的眼睛不禁一亮,他问道:“射少是说宁仙子也在这杏花村之中?” 白云航算是听出名堂来了,他翻出自己那本万字世家泡制的江湖排行榜,在江湖女侠排行榜第十位看到了宁紫缘的名字,旁边还有注解:“出身于南海剑派,剑艺无双,琴棋书画样样俱通……” 没错,白云航早就听说过宁紫缘宁仙子的名字,听说宁仙子是南海剑派百年来最杰出的弟子,剑法在武林中位居前十,怎么跑到杏花村来了,这时间莫无箫也说话了:“斩空老弟!你当真是痴心一片啊!宁仙子若是知道你这般痴心岂不是感动要死,这江湖第三女侠岂不是落入你家了?不过,宁仙子真在杏花村?” 操!不是第十吗?怎么又变第三了,看来排行榜之间还是有着很大区别!那边射斩空从容地说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宁仙子因为做一桩惊天动地的义举,现下在潜身于杏花村的青楼之中……” 说着,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之色:“象宁仙子这般绝顶女子,即便是潜身青楼之中,也是卖艺不卖身,保得一片冰清玉洁!常人难以见得一面,到时候以我这片热诚之心,必会感动女侠,我们结成连理同返泰山!” 原来这小子是泰山派的,白云航瞄了一眼,想起了侠义小说那些潜身青楼的绝色女侠,不是正等咱家这样的人物去揭去他的面纱,不过下面那段对答让白云航打消了念头:“先恭喜斩空一声,不知斩空可曾寻觅到宁仙子的踪影……” “还未曾寻获,找了二十几位声称卖艺不卖身,结果却是尽是些真正的残花败柳,银子倒花了六百多两,饶是我这般多金之辈也有些承受不住……” 最后射斩空还不忘做上一个总结:“那等俗脂俗粉,哪见过象我这等英俊潇洒之侠少,加上我的床上功夫天下无双,都是讨饶不止,最后还愿散尽缠头跟我从良,只是象我这等侠少,怎么会为一颗树而丢了整个森林……” 此言一出,旁边众人都是赞不绝口,白云航又一转头,却看到那位朱清海已经将那商人说得有些意动:“王公秘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要投了多少银子?有风险没有?” 白云航对面的桌子坐了个黑衣汉子,头载三角帽,一张四方脸黝黑,手上尽是老茧,显是个武功好手,腰间鼓鼓,也是个多金之辈。 还好,这等场合尚未见过光头和尚,否则白云航真对这少林寺的风纪完全失望,正这时只听到一声雷打地巨响:“你这狗官,看什么?” 白云航一呆,就见对面桌子的黑衣汉子眼睛死死地紧盯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得罪这汉子。 他此次是穿了件官服,依大顺律官员不得出入这等风月场所,自然不敢把事情闹大,赶紧低下头品了一口茶,茶竟是上好的普洱茶,要知道现时云南仍是李定国辖下,这普洱在中原可以卖得天价,入口之后白云航只觉得甚是舒坦。 没想到那黑衣汉子竟是不依不饶,他继续骂道:“狗官!你来这来干什么!给我爬出去!” 这黑衣汉子无事生非,张亦隆已经站了起来对骂道:“你这人,为何无事生非……” 他说话底气有些不足,那黑衣汉子当即伸出食指指着白云航骂道:“这等绝色女子的初ye,自然非得由我道真杯来享用不可,岂不是你这等披了人皮的狗官所配有的……小香,到我这边来……” 这个时候就听到那在一旁侍侯白云航的姑娘说道:“道大爷,奴家这就来!” 原来白云航这张桌子原本是这道真杯常坐的位置,这小香姑娘也是他的老相好,没想到今日让白云航捷足先登了。 白云航相貌不差,又穿了这样一样新制官服,自古以来姐儿爱俊是至理名言,那小香不禁便多看了他,偏生伺侯道真杯的姑娘竟是白云航路上遇到的那个胜东施一筹,堪与无盐比美的姨娘。 道真杯自然有冷落之感,再看台上的李玉霜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台下,目光尽在这帮英俊年少之间打转,道真杯长相粗鲁,李玉霜自然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心中不禁越发郁闷。 这帮侠少各有后台,打架一轰而上,还带着大队跟班,道真杯自认惹不起,那射斩空虽然单身一人,可是泰山派和皇家走得很近,自己虽然开罪得起,但最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最后把目光落在白云航和张亦隆这一样。 白云航虽然出身草莽之中,现在看起来却象是个文弱之辈,正巧那小香和李玉霜都把目光放在白云航的身上,道真杯再也控制不住,当即发作。 眼见就要冲突,因此有人劝道:“两位大爷莫要争执,谁能与李姑娘相伴今夜,关健还是要看手底上的银子多少……” 这是正理,双方都无话可说,张亦隆贴到白云航的耳边轻声说道:“大人,人争一口气啊!今晚一定要拿下,我这里还有些碎银!” 那台上的姨娘正好说道:“这位大爷,谁能与李姑娘相伴今夜,就看现在了……哪位大爷先开价!” 那黑衣汉子道真杯抢先一声大吼:“老子出十两银子!” 他话音刚落,昆仑派段别情已经说道:“为了李美人,咱出十五两!” 黑衣汉子道真杯又是一声怒吼:“二十两!” 莫无箫犹豫了一下,说了句:“二十五两!” 杀父之仇只值十八两,这美人却要二十五两,也难怪他犹豫一会,价格开到现在,报价都了缓缓了一下,朱清海陪伴的那个商人喊了句:“三十两!” 白云航却是不动声色,那黑衣汉子道真杯瞧了瞧台上那楚楚可怜的李玉霜一眼,苦思了一会,才说了句:“再加五两!” 满座皆静,莫无箫的呼吸开始粗重,先看了一眼李玉霜,然后看了定道杯,最后再看了几眼,背后居然出了汗水,比那日到庄七家寻仇更为紧张,叫了一声:“四十两!” 这一声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叫完之后,莫无箫竟紧张得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须知大顺初年银价极贵,中等人家一年未必能赚到四十两银子,这四十两可比两个老爹都还多。 那边白云航也有些跃跃试试了,却仍是道真杯在大战八方,他握紧拳头,手上青筋直露,恶狠狠地叫了句:“再加三两!” 率先应价的却是段别情,刚才罗松云和他耳语一番之后,他的神情大为放松,当即喊了句:“五十两!” 这价格一出,朱清海旁边那出三十两的商人连连摇头,显然是已然放弃了竞价,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杀出一个程咬金,只见射斩空站了起来:“这李姑娘冰心慧质,斩空是仰慕之至,即使出千金也心甘情愿,斩空就加了十两了……” 这是典型的恶性竞争!一下子就加到了六十两银子,段别情当即坐了下去,一应侠少靠在一块轻声议论纷纷,定杯道那是盯着李玉霜,然后咬着牙说道:“再加五两!” 这时候,白云航估计时候已经差不多了,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咱家加十五两!” 白云航心里也暗暗肉痛,这八十两比他到登封赴任之后在公事垫支的所有银子还要多,再多点就承受不住了,不过就是买个一夜之欢吗! 别人都是五两地加,顶多就是加个十两,没想到白云航一下子就加十五两,把这价钱一口气提到八十两,那黑衣汉子道真杯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再一看,那台上的李玉霜正把深情的目光投向白云航,身边的小香也连看了白云航几眼。 道真杯一想到白云航这不是恶性竞争,这完全是恶意倾销,不禁吼叫道:“你这狗官莫要得意,咱再加五两!” 白云航原本就打着一击而定的主意,见这势头暗暗窃喜:“再加十五两!” 这价格已到一百两,任谁也没想到恶性竞争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要知道百花楼寻常的一夕之欢还不到一两银子,就是处子破身也便是七八两银子的价码,这百两的价码已够三口之家数年支用了。 黑衣汉子道真杯脸色涨得比猪肝还要难看,看到现在李玉霜完全把心思牵在他的身上,他解开围在腰包鼓鼓的银袋,抓出几张银票扔在桌子上,大声吼道:“狗官!你以为有点银子就了不起了,你这狗官还得老老实给我滚出去!” 说着他指着身边的那丑女骂道:“象尔等狗官,就只配得这等女子!若是摸了这小娘子半点手指,那你的狗抓就要砍掉了!我偏生要睡了这小娘子,叫她叫唤连连,要叫你狗官郁闷至极!若是不服,我便操了你十八代祖宗!” 白云航从小到大,就是这段时间登封受的气最多,如定那帮少林和尚不把他当人看,随随便便就抓着他的衣领一顿痛打,百般欺凌,即便是在以前道上得罪崆峒派的朋友也没有这么受气,一听这话不禁握紧了拳头 那边黑衣汉子道真杯尚嫌骂得不够:“不就是个狗官吗?哼!今晚上,这小娘子就是我的了,老子这几天收租收了五百两银子,你敢跟老子比银子?” 说着随手抓了两张银票,大声吼叫道:“老子出一百三十两银子!” 白云航恨得咬牙切齿,他腰包里的金银与贵重物事加起来,也能值个上千两银子,可是为了一个女人花上了五百两子,这不是白云航的生活态度,这种人我们俗称冤大头。 那边道真杯继续骂道:“这狗崽子想和老子争女人,哼!不用你们加钱,老子再加十两!老子偏偏要睡睡这小娘子,让你这狗崽子眼红!” 这银子都是白云航从牙缝里省出来,因此一听这话,白云航面色如土,胸中就积聚了一团火一般,转头就大步奔出百花楼,嘴里犹自念道:“不可意气用事!不可意气用事!” 不过道真杯也没得意多久,他继续在原地吼叫道:“这小娘子这般模样,岂不是你们这种杂狗睡得?” 人在江湖,就为了争了一口气,那边射斩空一咬牙,站了起来大吼一声:“我出一百五十两……” 道杯定那句把在场的侠少都骂了进去,段别情代表那帮侠少向射斩空说道:“斩空兄,若是短少银子,我们兄弟愿意共襄盛举!” 且说白云航一路狂奔,胸中的怒火越发不可收拾,每走一步胸中块垒越多一份,不知不觉间几点泪水竟落了下来,张亦隆紧随在后,双人快步前行,不多时已走回一干公人所在的小居。 这一干公人正喝得高兴,就连那两盘花生米已被扫荡干净,大伙儿见县令大人兴冲冲,怒气冲冲地跑了回来。 白云航胸中块垒已是令他喘不过气,随时有可能爆发的可能,一应公人见他脸色不善,也赶紧放下酒杯。 白云航浑身象着火一般,他重重在一坐,然后从桌上抓过一壶酒,就往嘴里灌,结果呛到了和声,连咳了几声。 他酒量极小,一边喝着脸就红了,张亦隆在一旁劝道:“大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白云航咳了几声,又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眼见半壶酒就没了,这才把酒壶放在桌子上,白云航大吼一声:“咱家报仇,偏生是从早到晚!弟兄们,给我抄家伙,咱上百花楼报仇雪恨去也!” 一干公人面色如土,谁也不敢带着招惹百花楼,那可是两位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动动手指都能把自己把这帮人给收拾了,张亦隆更是劝道:“大人,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白云航干脆砸了酒壶:“跟我冲!哪个敢不去的,立即给我革职回家……跟我冲进去的,人人有赏,受伤的兄弟伤药都由我出,每人再发十两银子!” 正说着,白云航拍了鼓鼓的腰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干穷困已极的公人当即叫道:“抄家伙!抄家伙!” 只是这一番是来少林寺赴宴,随身没带什么棍棒,一应公人只能就地取材,除了几根棍棒之外,都是拿着些锄头、凳子之类,在白云航的带领之下,杀气腾腾地冲往百花楼。 一路行来各家青楼的护院都是戒备森严,随时准备与公差大打出手,倒有精明的衙役大声叫道:“咱是去挑百花楼,不找你们的麻烦……” 护院们当即松了口气,百花楼在杏花村内占地最广,姑娘最多,生意最红火,白云航带队砸了百花楼正合他们的心意,不多时一干公人已然杀返百花楼。 第十章初尝云雨 还没冲到百花楼前,那中州大侠云天纵已然猛得从靠椅跳了出来,就在那一站便吓得一干公人不敢前行,只见云天纵一张国字脸,身材魁伟,大有北地男儿的豪气,站在那里有如铁塔一般,竟是不威自怒,果然大有高手风范,他朗声道:“几位朋友,为何来百花楼生事?” 借着酒劲,白云航大喝一句,这句话的威力竟然比佛门狮子吼的威力还要强上十分,竟让云天纵都生了惧意,只听他大喝道:“你敢杀官造反!” 云天纵这才看到这帮人全穿了官服,赶紧拱手道:“这位官爷,绝无此事…… 白云航那是步步紧逼:“张典史,查一查此人可有什么案底?” 在江湖做过大侠,哪一个没有案底?云天纵的声音当即低了下去:“这几位官爷,小人并没有什么案底!” 他一边辩解,一边向后退,白云航却是大步向前,正说道又一个大汉从百花楼走了出来,白云航估计这人便是所谓的北地孟尝练心武了,大声问道:“本官已经打探清楚……我且问你,那个在伪诏上署名的练心武是不是在这里?哼!别以为本官那么容易好骗!” 那边练心武一听这话,已经退了回去,只留下云天纵一人独自抵抗白云航的利嘴。 无论是大侠,还是护院,都有对抗官府的勇气,只可惜现在云天纵和练心武只是做护院的两位大侠,既非大侠,亦非护院,简而言之,就是两位高手。 高手是个一个让人仰望的职业,只可惜高手却有着很多的顾忌,高手有老婆孩子,高手有亲戚朋友,高手害怕被后起之秀超过……总而总之言之,这两位高手有着太多的顾忌了。 高手的收入比普通人高,他们想要跳槽总是非常顺利,他们无须辛辛苦苦地寻觅一份工作,自然有人主动上门招募,差距只在收入福利上,绝对没有下岗工人再就业问题,只不过正因为高手没有再就业问题,不过护院那样一下岗就要全家挨饿,所以他们对事业心的责任心是相当有限的。 特别是这位北地孟尝练心武,一听白云航提到他的历史问题,当即避而远之。 鞑虏入河南时,豫西关李两家分兵起兵抗清,旋即兵败,不过两家在本朝所受的政治待遇完全不同。 关家因为太宗皇帝心情很好,随手封了个河南节度督理河北军务,大明朝却只封了个知府,关家嫌大明朝的封号太小,便打了大顺朝的旗号,全家被被鞑虏杀个精光后被追封为“忠义上将军”、“一门忠烈”,甚至今上亲呼为“开国元勋”,还赏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而李家视明室为正统,也讨了个知府的旗号打了出来,结果大顺朝打回河南之后被成了“伪朝贼将”,而这位北地孟武练心武偏生列名于李家讨伐鞑子的檄文之中。 那一次列名,虽然让练大侠又一次扬名天下,从此也惹来了无尽麻烦,从此有了极其严重的历史问题,那其中的苦楚……真是一言难尽啊,因此一提到白云航提到他的历史问题,赶紧退而避之,让 你让一寸,人家便进一尺,眼下白云航便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你是何人?云天纵?想起来了,你在官府中的案底多了……张典史,暂且不查这杀官造反的案子,先把牵连到几十条人命的云天纵带回衙门审问一番……” 几十条人命?白云航至少已经想到了十条,云天纵的成名之役不是所谓“漠北挑三鹰,雪夜杀七狼”,真带回去就拿这案子开审。 云天纵不得不弯下腰,脸上挤出一张笑容,连声说道:“大人!这位大人!小人绝对是清清白的!” 原来被吓得不敢前行的一干公人,一见云天纵被吓成了软骨头,立时强硬起来了,他们连声向白云航,旁边张亦隆向白云航劝道:“大人,这一桩谋反大案是苏总会亲自交代下来的,万万不可耽误了!” 白云航酒力甚小,吃了小半壶劣酒之后,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他借着酒力发疯,才带着一干公人杀回来报仇,只是头脑还清楚着,一听张亦隆给他找了台阶,他冷哼一声:“云天纵!算你运气不坏,今日暂且搁下……弟兄们,都跟我去抓那帮意图谋反的乱贼!” 他这时候才体会做官的好机会,就是争风吃醋这等事情,都可以弄一份大义的名份,那边练心武一听到“意图谋反”,已经吓得不敢露头了,一干公人一见吓翻了两位高手,胆气一下子就壮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跟着白县令冲入百花楼。 一时间不知惊醒了多少美梦,多少花颜失色,一干男子急急忙忙系紧裤带,也不知道哪位的夫人带着娘子军杀上妓院来了。白云航识得去天香阁的路,亲自带队在前,沿路一干公人还连声叫唤:“切不要这要杀官造反的贼人跑了!” 越是虚张声势,百花楼越没人敢出头,不多时白云航已经听到那黑衣汉子道真杯的大笑声,一脚喘开房门,大声叫道:“尔等意图谋反,全给我拿下!” 中州大侠云天纵尚且点头哈腰,北地孟尝练心地远遁千里,尚且他人,这阁里中人一时间吓得不敢动弹,那黑衣汉子道真杯此时赤着上身,露出那虎背熊腰的身躯,手里举着一坛子酒,时不时一阵狂笑,一边喝着嘴里还大骂:“狗官,还有这些愣头小子都不是老子的对手……小娘子,这就来疼爱你!” 哪料想白云航去而复返,带着大队公人杀回来了,这黑衣汉子道真杯气得又举起坛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大骂道:“狗官!让你瞧瞧老子的厉害,老子要剥了你的狗皮!” 说罢,便将手里的酒坛往地上一掷,道真杯向前连奔数步,眼见就要和白云航撞在一块。 这帮公人刚才借着那两位大侠壮了壮胆子,可是见到这黑衣汉子身材高大,一看便知道个武林高手,纷纷向前迈了两步,却和白云航离得远远地,不敢和道真杯真枪实剑地干上一架。 道真杯一拳击出,有千钧之力,眼见白云航就要被打翻之地,那台上的李玉霜也是用纤手按住小嘴,不忍看到这般掺景。 接着只听扑通一声伴随一声掺叫,公人们连声叫唤:“上啊!” 白云航脸带笑容,转头向台上的李玉霜笑了笑,原来那道真杯不胜酒力,脚步虚浮,还没冲到白云航面前就来了个马失前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干公人有见便宜可捡,胆气又壮了,纷纷上去捡便宜了。 武林高手就是武林高手,道真杯虽然倒地在身,可是七八个公人还真收拾不下他,反而让他弄翻了一个, 这时候,张亦隆抓起一张长凳朝他背上使尽全力重重地一砸,道真杯不禁掺呼一声,公人当即手持各式棍榛、长凳、锄头,围住了道真杯一顿痛打,任是他有三头六臂也是招架不住,只能紧紧抱住头部挨打,嘴里也不知道痛哼着什么。 见此情形,公人们越围越多,越打下手越狠,道真杯只能大声讨饶,已经许多年没有这种尽兴的机会,张亦隆拿着长凳雨点砸了下去,最后竟连长凳也折成了两半,他才住手,转头对白云航说道:“今天总算是体会到做官的好处……” 那台上的李玉霜见白云航来而复返,先是一喜一惊最后又是一喜,后来仍旧是目光幽怨,垂下头去,似乎是自怜苦命。 白云航看着目光凄迷的李玉霜就痴迷进去,只是痛殴道真杯的声音才让他猛得回过味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把今晚的事情善后好。 细看这阁中的十多人,进门的时候朱清海还在,现在却不见了,射斩空那帮侠少也已经不知去向,扫了一眼,当即抓住与朱清海同桌那商人仔加审问。 朱清海什么时候跑的,那商人也不清楚。 至于那帮侠少,原来射斩空和道真杯搞恶性竞价,两个人越是加价火气越大,那帮侠少对着道真杯大骂出口,道真杯干脆让身边的那丑女拿来好几坛子酒,道真杯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骂,射斩空好不容易开到了二百两,那边道真杯大骂:“二百四十两,你这帮小狗还有钱吗?” 射斩空终于支撑不住,春霄一度要付出二百五十两以上的代价,任什么富家子弟都承受不起,再看那帮侠少,也是连连摇头,只得败下阵来,一起灰溜溜从后门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白云航已然带着公人杀返回来,道真杯才得意了一会就被公人围着痛打。 这时候公人都打得有些手酸,那道真杯的讨饶声也是从杀猪般的叫唤变成断断续续了,白云航当即喝了一句:“给我绑了!” 既是武林高手,公人那就格外小心了,在道真杯身上绑了又绑,白云航铁面无私,大声宣示道:“尔等竟敢借此场合聚众图谋叛乱,我奉河南总会督理节度苏大人安琪之命,特来督办此案!公人们,将他们全给绑了拉回衙门!” 公人们当即找来绳子,不理这阵阵求饶之声,无论是使唤姑娘还是嫖客姨娘都给严严实实地绑了,只缺李玉霜一个没绑,白云航走到她面前喝道:“这位姑娘,你也牵涉到叛乱之事,请同咱家回衙门一趟吧!” 李玉霜用带着一丝幽怨的眼神看了白云航,只应了一声:“遵大人吩咐吧!” 这声音动听不已,白云航在前,李玉霜跟在身后,一干公人得意洋洋地将阁中之人尽数押了出来,道真杯原本赖在地上不肯走,白云航朝他喝了一声:“起来!否则再打一遍!”,道真杯在当即第一时间从地上跳了起来,老老实实地走了出来! 那台上与李玉霜姨站在一起的姨娘,见这么多人冲了进来,惊呼不止,几个公人见她甚有些风韵,手脚很不干净,倒是那丑女经过白云航身边的时候,行了一个大礼,轻声说道:“这位官爷,如果你要带走云姨,恐怕伙计会不干……” 白云航看了一眼两旁,伙计确实有些虎视眈眈,稍一打探便知这云娘正是妓院的主事,在百花楼中颇有些威望,他暗思若是万一引起龟奴反弹岂是不美,顺手一挥,便给云娘松了绑,连带把这丑女也放了,只带走李玉霜和六个妓女。 那边云天纵和练心武正在偷偷看着威风八面的公人一边走一边尽情欺凌道真杯,不由暗自庆幸起来,这道真杯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时不时在百花楼滋事生非,可即便云天纵和练心武联起手来,虽然能拿得下道真杯,也非得身上挂上几道彩不可。 现下这道真杯被打得不成人形,而且这帮公人根本没伤着半个,显然是轻轻松松地把道真杯给收拾下,看来这帮公人此来必有所恃,自己若是冒冒失失地上去拼命,肯定会在阴沟里翻船。 因此云练两人决心继续躲起来,八天之后,云大侠和练孟尝成功跳槽,在开封府一位大富商又谋得了护院之职,待遇比之百花楼更高,那大富商还得意地说:“有云大侠和练孟尝照应,我可以安枕无忧了!” 不管云娘的泣求,也无视李玉霜那有些漠然的眼神,一出百花楼的门,白云航便对张亦隆大喝一声:“给我雇几辆大车过来!不要管银钱多少!” 夜长梦多,白云航既然放了那云娘,就生怕这百花楼来过味来,派出云天纵和练心武这两大高手追杀过来,自己手底下全是一帮张亦隆这样的饭桶,人家只要一个人便能收拾自己这边一百个饭桶了。 那样的话就前功尽弃了,还是早点赶回县衙再说,张亦隆办事倒也利索,当即高价雇来五辆大车,只是车主看到一大帮恶狠狠的公人,当即愿意以成本价将白县令一等人送回县城。 从古到今,犯罪份子在多数时候是没有人权,因此两辆大车上竟挤了近二十个嫖客和四个看管的公人,那些妓女和李玉霜挤在另一辆车上,白县令意气奋发地带队回返县衙。 只是寒冷的夜风吹过白云航的脸庞之后,他不禁冷静下来,自己今天实有太过冒失了,归根到底胜利的原因在于:“不是我军太强,而是敌人太无能!” 抓了这二十多人回县,怎么善后还是大问题,这青楼中人也有通天的本领,没见到百花楼匾额上的字就是出于会办苏大人之手吗! 不过下一刻白云航已经转念想道:“管他了!今霄有酒今朝醉,咱这县令的位置原本就不安稳……那李玉霜……” 一想到李玉霜的绝美容颜,白云航心中所有的不快都尽数消失,只期盼着能早点到县城。 一下车,一干公人就把一干人犯驱向县衙南侧的大狱,不过这大狱已经许久没关押过人犯了,白云航倒吩咐了一声,今夜公人都得在县衙老老实实地呆着,由张亦隆领头分开连夜初审,总得把这帮人犯审出问题来,这意思很明显:“有问题给我审出问题来,没有问题也得给我审出问题来,总之一句不能没有问题!” 至于这些青楼女子吗?白云航打马虎眼说了一句:“先过了今夜再说!今晚谁碰她们一根手指头,我把他的狗爪抓给剁下来,明天早上我给大伙儿发粮饷了!到时候大伙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一干公人兴奋已极,不管这一天来的辛劳,连夜采取疲劳轰炸的法子进行审讯,张亦隆坐在太极椅上,威风已极,吓得嫖客们直哆嗦。 白云航却没有连夜开审,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是他发威的时候,到时候这帮反贼还不招供就要上大刑了,好歹也弄出个案子下台,因此他先去休息。 他挽着李玉霜的柔荑,感受这只纤手的美好,李玉霜低下头去一言不发,目光斜视,说不出的落漠,与白云航的意气风发完全成了反比。 白云航暗自得意:“二百四十两啊……哼!道真杯那狗贼开到二百四十两又能如何!这李姑娘还不是到了咱家之手……二百四十两啊!” 二百四十两是什么概念,二十多两银子现下够乡下农家过上一年,鞑子在关外开捐,只需千把银子,那班富商都可以买到孔雀花翎了。 兵政府顾尚书买个戏班子,连聘教习、置办行头在内总共不过一万两银子不到,这还算了来回路费以及经办手的贪污,要知道这小戏班子二十四个女孩子全是李玉霜这般的绝色 如果不是几方意气用事,道真杯怎么也喊不出这等天价,不过倒是给了白云航得意的资本,他暗自想道:“一夜春霄……咱家这第一次居然能值两百四十两啊!” 以银子来衡量世上的女子,那是最可悲,却也是最现实的,不多时已经到了白云航所住的西花厅,他便随手打开,转头就想把李玉霜拉进房门,只见李玉霜那眼神有若今晚的月光一般清冷,再配上雪般俏脸,似乎是不存于这世上的仙子一般…… 只可惜白云航是个世俗男儿,任由李玉霜用力挣扎,他用力将李玉霜拉进房去:“咱家明天或许就丢了这印把子,趁现在春霄一度才是正道……如此女子,方配得起我白云航!这次来登封县也便值了!” 白云航很少与女子相处,平时都是文静已极,只是这登封半月倒让他变得率性而为,他关了房门,猛地将李玉霜拉进自己怀里尽情轻薄,李玉霜用力挣扎着,只是她的力气怎敌得过白云航,玲珑的娇躯依然紧紧依着白云航。 她的泪水象断线珍珠落了下来,白云航只见她神色凄苦中带着无奈,只是怀中这婷婷玉立的玉体对自己有着太大的诱惑力,火热的嘴唇当即贴在白玉般的俏脸上,灵活的舌头轻轻滑过她的颈部,李玉霜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她的默许,或许让白云航下了最后的决心,解开那薄纱,一只手滑进那未曾有男人探访过的衣内轻轻拂着滑如凝脂的肌肤,李玉霜依着闭着眼睛,身子机械着抖动,一对纤手更不知道放于如何,白云航哈哈大声,横抱起了李玉霜…… 芙蓉账暖,君王从此不早朝。 只是白云航没有这个能耐,不过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李玉霜光洁无瑕的祼背,还有散乱的柔顺长发,细致的粉颈,回想昨夜的荒唐,白云航的心情便好得不能再好。 按照白云航所了解,到了这个时候,女人总是哭哭啼啼个不停,自己必须说上一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负起责任的!”,到时候女人会*。 只是江湖故老相传,不算数的十有八九,李玉霜也同时醒了过来,她不敢面对白云航,只是说了句:“给钱……二百四十两!” 为什么?那边李玉霜已经带着泣声说道:“给钱!难道你连我们青楼女子的钱都要坑吗?” 白云航的脑子倒是挺活,他搂住了李玉霜的香肩,轻声说道:“玉霜,都是一家人了……这又何必啊!难道你还要回那火坑去吗?” 李玉霜这才转过身来,只是靠在白云航怀中哭哭啼啼个不停,与这样的绝色佳人赤身相对肌肤相亲,白云航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然起了男人应有的反应,李玉霜娇嗔道:“都不是个好东西!” 白云航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昨天也是第一次……咱们就做一对恩爱夫妻吧!” 李玉霜性情冷漠,这情话十句倒有九句是由白云航来说,偶尔她简短说一句“好啊”,或者点下头,不过总算是把这小娇娘暂时系在白云航的身上。 白云航说了半天情话,已然太阳高照,这对新人才起床。 白云航随意扫了李玉霜一眼,只见肩上那一点艳红依然犹存,不知瞪了下眼睛。 自己早已亲自确认,再加上chuang弟间的点点落红,白云航已然觉得昨天的付出是绝对值得的,可是为什么这守宫砂还在肩上? 李玉霜说了句:“她们画了上去!一擦就可以!” 白云航试着用力一擦,着实半点不错,那守宫砂已然被擦去,他不禁抓了下头发。 过了许多时日之后,白云航遇到一位神医,才知道这守宫砂之说纯属附会,只有青楼女子为卖个高价才刻意画上一道。 李玉霜仍是对白云航不怎么理会,白云航看着这个清冷的美人,暗自心道:“莫不是她因为从我而不喜吧?也难怪……” 世间家务事古来难断,白云航只说了一堆好话,李玉霜昨夜受创颇重,又叮嘱了李玉霜要好好休息,外面的事务全由白云航自己一人承当。 这家中事务搞定之后,白云航这才打开房门,呼了一口新鲜空气,拿来了饭菜与李玉霜一起吃毕,才到三堂准备今天的审讯,张亦隆早带着睡眼在那等候多时,一见白云航出来,赶紧迎上来说道:“大人,都不肯招啊!” 第十一章县令发威 白云航脸一沉,这可关乎自己的政治前途,他大声说道:“刑具都齐备了吗?我就怕他们不开口!” 登封县已然是许多时日未曾审案,这筹备刑具自然也让公人折腾了一整晚上,张亦隆赶紧为自己表功:“都准备好了!七种刑具全在,看哪个好汉能挨过这一轮!” 正说着,正好有公人欢天喜地跑进来报喜:“大人!大人!已经有人招了!” 白云航与张亦隆相视一眼,得!这刑具暂时用不着了! 招供的是那个昨晚与朱清海同桌的商人,白云航才看了他一眼,这商人赶紧跪下来求饶:“大人……小人今天就得回家,昨夜是以采办货物的名义才出来,如果让我家娘子逮到后果不堪设想,小人认罚,小人认罚……” 原来这商人唤叫管高潮,是本县的大富商,家资颇丰,只可惜家有河东狮,看管甚严,这一次好不容易借着采办货物的机会出来风liu一晚,哪料想竟然被抓进了牢房。 他家夫人驭夫有道,上个月因为多看邻家的姑娘一眼,一声狮吼就叫他在洗衣板上连跪了三夜,因此管高潮嘴硬一晚上,眼见着白县令要亲自升堂,一众公人便让这等人犯先休息片刻,可管高潮静下心来之后,越想越是害怕,不知这一番事发之后,回家会受什么样的家法伺候啊! 结果他就赶紧认罚了:“这位县令大人!小的认罚,小的认罚,小的这次统共出来带了八十两银子,愿意奉献六十两出来,这都是小的省下来的私房钱,我家夫人并不知道,现在愿意全奉献给大人……其余二十两是用来采办货物的本钱,一定得带回去!” 白云航和张亦隆那是笑逐颜开,这六十两银子到手,当即写了文书,当然这文书上不能写明了名目,只是含含糊糊地写明了管高潮愿意为本县捐银六十两。 眼见着大功告成,这时候张亦隆倒想到一个问题,他说道:“大人,那该死的道真杯嘴硬得很,而且这家伙还硬气,昨晚用七种刑具在他身上试了一番,这鸟人硬是不松口……如果用刑也开不口啊,这怎么办?他这人似乎有些权势,万一搞僵了可不成啊!” 白云航一皱眉,说道:“这可不好办啊……这道真杯实在是可恶之极!难道让我白白放了他?” 一听这话,管高潮已经急了,他连忙插嘴道:“不成不成!我可是赔了六十两银子,难道让他们屁股拍拍就走出去了!这可不成!对了,你们可知道这道真杯是谁?” 白云航和张亦隆相视一笑,这其中有文章啊!管高潮轻声说道:“这道真杯,实际就是少林寺大悲庵一门的真道班首啊!” “班首?”逮到大鱼了,当今少林共分为少室庵、延寿庵、万寿庵、万寿庵、弥陀庵、清凉庵、大悲庵、永化堂、周府庵等十八门,每一门都有院主,下面则有四大班首、八大执事。 那个整天上门寻衅滋事的如定也和这真道同属大悲庵,不过比辈份真道比他高上一辈,按职位也不过是个执事而已,比起真道还是低了一级,这样的大鱼可不少见啊!白云航心里暗想:“哼!少林和尚,你也落到咱家手里的一天啊!” 张亦隆突然说了一句:“可是他有头发啊!”。 管高潮赶紧说明:“真道这和尚的假发是特制,非用大力气才能抓下来!” 白云航嘴里带了一丝笑意:“管高潮,你知道昨天那帮人多少好事?否则本官无凭无据,就得把这帮人全给白白放了出去!” 管高潮抱定不能让自家白白吃亏的思想,当即如数家珍般把别人家的隐私尽数抖露了出来,白云航抓到人家的痛脚自是喜气洋洋地准备开审。 首先挨刀的就是道真班首,白云航一边笑一边走了进去,只见一帮公人已经把这和尚折腾得不成人形了,原来的衣服都变成了布片,到处可见伤痕。 那真道和尚倒有些骨气,可一见白云航带着微笑走了进来,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白云航笑呵呵:“这位大师,还未曾请教过法号如何!” 真道知道坏了,犹是嘴硬:“这位官爷,在下唤叫道真杯,我不知道您说什么!” 白云航使了眼神,张亦隆当即扑上去在头上用力一抓,这和尚的光头就露了出来,白云航笑道:“真道法师,昨晚的事情是有所误会了!我马上通知贵院主前来领人……” 真道连连摇头,他高声说道:“大人!大人!您千万不要通知本门啊!大人,昨晚是贫僧错了!千错万错都是贫僧的错!您千万不要为这等小事劳动院主大人!” 白云航的脸上微笑不改,他暗自想道:“你出二百四十两又如何,这美人照样是咱家睡,你照样向咱家讨饶……” 那边道真和尚那是惊惧已极,这大悲庵的人才理念十分陈旧,居然不搞竞争上岗末位淘汰,反而搞起了吃大锅饭排资论辈。道真和尚在大悲庵内屡建奇功,但这再往前晋升的机会一直未有,今年好不容易有个老和尚去西天见佛祖了,自己这班首的排名可以往前再挪上一位,没想到居然落到这狗官的手里。 他只听白云航笑咪咪地说道:“听说少林寺规森严,这等事情若是闹到戒律院,任由大师如何分辨,这班首的位置恐怕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吧?搞不定还要必关修过几年吧!” 真道见白云航点到了关健,他急道:“大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了贫僧吧!贫僧一定衔草结环报答大人的大恩!” 这班首位置可是一个大肥缺啊,一年吃喝嫖赌就全靠他了,眼红的人也多着,白云航当即说道:“这样啊……你拿五百两银子出来,再写个悔过文书,这事情就暂时这么结了吧!” 真道头摇得象波浪鼓一般,嘴里地诉苦:“大人,贫僧身上连银两银票算起来,总共也只带了八十多两银子,哪来得的那么多银子啊……” 这银子早让公人掏去了,这时候公人们再拿出来只剩下了六十多两,白云航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好大胆啊……昨夜你不是说刚收了五百两的租子吗!” 说着白云航已经吼出来:“咱家的眼睛雪亮着,你昨晚都可以开二百四百两银子的价了!别拿这蒙咱家,小心咱家一狠心,把你送到戒律院去!” 真道见白县令发威,那是连连点头哈腰,见白云航吼完了才说道:“大人,饶了贫僧吧!千万莫送式律院,贫僧这几日是帮本门收了五百两地租不假,但这是公产,昨日午时便交到院主的手里了!至于这价吗?贫僧是百花楼的常客,所以可以签单赊账了……” 见白云航似乎有些不相信他的说辞,真道心一狠:“贫僧就把实情给说了吧,咱们大悲庵有什么人情往来,都是在了这百花楼消费,而贫僧就是管这一块银钱收支的,所以可以在百花楼赊欠……眼下离年底只有两个多月了,这账面上还有六百多两银子,到了年底是一定要花光的,贫僧就斗胆了……” 自古到今,无论是什么团体、单位,但凡是到了年终必定要突击花钱,决不留下半点到明年,经手人在其中自然就大有油水大捞,白云航想了想,总算是相信,他说道:“这样吧……你打个欠条吧!” “少林大悲庵道真,今欠嫖资九百两……” 道真急了,他抹了一把眼泪讨饶:“大人……开始大人只要贫僧交个五百两啊!” 白县令当即发话:“也行!我带你去见戒律院,你就只需要交五百两了!” 道真和尚一下子就软了下去,白云航得意摇了摇手中的悔过文书和欠条,心中冷哼一声:“让你小子跟咱家抢女人!” “我说道真啊……你既然要欠了这么多银子,而同来之人就要拍拍屁股出门,可有什么交待!” 道真和尚也来了兴致:“大人,贫僧有重大案情举报!” “好!免掉你二十两,本官这就给你打收条……” 白云航这番审案可当真方便,有道真和管高潮这两员干将的举报,遇到家有河东狮的,他随便说上一句:“石章鱼!你实在好大胆!且让我到石家村通知一声令夫人,就说昨夜在百花楼的床上逮到了阁下!” 还有两个有案底的,白云航一拍惊堂木:“哼!色安,檀郎!你们两个上月在庄家作的偷窃之事,还不速速从实招来,免得大刑侍候……” 至于其它人也各有痛脚,白云航又鼓励他们互相举报互相揭发,到时候可以少交点银子,白县令可以被称为断案如神,一早上就断了十几个案子,只剩下三个没有案底也没有什么痛脚可抓的,偏偏还不肯花钱免灾的,白县令断了一个“有伤风化”,罚打五十大板,然后在县衙门口枷了示众三日,结果这三人一听也软了下来,都愿意花钱免灾…… 这一夜忙碌,当真是大有斩获,光银子就弄了几百多两,还抓到了道真和尚的把柄,白云航是暗自得意。 他稍一思索,所有到场的公人一律加发一个月的粮饷,除领到了一两银子和半石米之外又加发赏金,几个人冲在前头的公人小发一笔,多的拿了十多两银子,至不济也拿了四五两银子。 典史张亦隆拿得最多,从白云航那里拿了将近二十两,当然了,这些银子以是发放历年积欠的名目发了下去,除此之外,白云航还承诺县里空缺甚多,只要卖力气,县丞、县尉、主薄的位置都可以好好商量。 白云航又从银钱拿出几十两,准备下个月上解给开封府,结果开封府尹林长河十分高兴,眼下银根吃紧,这登封县又已经是三年多未曾上解任何钱粮,白云航到了登封县上任,才一个月解了一笔银钱上来,正好解了府衙的急,特别还嘉奖白云航了几句。 有了银钱就好办事,这边公人的银钱还没发完,那边已经有五六个回家种地的公人听闻到消息赶回了衙门,不过白云航给他们每人只发了七钱银子作为本月的生活费,现下登封县衙总算是有点底子,白云航又拿出银钱采办大批棍棒,每人必须随身随时携带随时开打,否则就得罚银子。 这银钱完放完毕后还剩下一百五十六两,白云航便将那五六十两入了登封县的库房,剩下的一百两就入了自家的腰包,千里作官只为财,现在不捞更待何时,这时候张亦隆万分急切地询问县令大人:“那帮青楼女子如何处理……” “放了便是……不过出了县衙之后,有什么有伤风化的勾当本县就管不着了……不过若有什么强霸已女的传闻,本官定然不饶!”白云航的意思很明显,人家是皮肉买卖,你们这帮公人眼下有了钱,花钱买笑也不妨,却不能象白云航他这般嫖了姑娘却硬不给钱。 总算是处置完毕,他带着这一百两银子回西花厅向李玉霜,打开房门一看,那李玉霜正照着镜子,镜中人神色清冷间带了点凄凉,只是那清减的容颜越发让白云航心醉。 听到白云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李玉霜也没站起来,只是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白云航见她只顾自怜,不禁气苦,走到背后搂住他的香肩,轻声说道:“玉霜……我们一起出去用餐!” 李玉霜也没回头,只是在镜中看了白云航一眼,才说道:“这般亲腻干什么?” 李玉霜神情冷淡,任由白云航说什么情话都不回头,最后总算是转头说了句:“我虽然无处可去,可这登封县衙亦非什么好的去处,你若要我暂居于此,非得依我三条不可!” 第十二章净尘大师 白云航赶紧点头:“只要玉霜一开口,莫说是三条,便是三十条三百条,我都依你!” 李玉霜看了白云航,才说道:“第一条,我虽shi身于你,可并非一定要嫁你不可!从今往后,你我要分房居住……” 白云航心道:“得!这夫妻间的乐趣已然少了大半……” 他想起昨夜的一夜风liu,不禁大是心动,嘴里却说道:“咱家依你便是!” 李玉霜又柔声说道:“我若是有事让你去办,你如果力所能及,不得推三阻四,一定替我办好!” “好!好!好!我都依你便是!” “第三条,从今往后,你不得再去花街柳巷中寻花问柳!” 说着,李玉霜脸不禁泛起一丝微红,白云航这才将今日捞到的一百两银子递上,嘴里说道:“都依你!玉霜,这是今天好不容易才捞到手的!你暂且拿来零用吧!” 李玉霜应了一声收了过起,也没有什么表示,目光却是多了几分柔和,那柔情如水,让白云航有些看得呆了。 白云航亲自动手,带着在西花厅清理出一间精致的小房间让李玉霜,两个人又说了些闲话,白云航心想:“咱家多作些水磨功夫,你也有心动的一天!” 直到将近黄昏,白云航才出县衙走走,这对面一条街过去,摆了十几间店铺,生意都不坏,白云航心道:“好一个僧产!害得咱家半文钱也收不上来!” 正想着,却看到对面连在一起的两间药铺,虽然同样挂了“医”字的旗号,生意却差得很远,不禁引得白云航走过仔细察看,第一间店铺除了十几个伙伴之外,是个老年医师坐在那号脉,这医师约莫有六十来岁,头发白了大半,面目慈祥,再细看铺中,尽是些上好药品,甚至连冬虫夏草、百年人参这等名贵药物都备了不少,白云航不禁赞道:“看这态势,名医!” 再看旁边那间药铺,却只有一个清秀的青衣女子只有二十出头,长得颇有些清秀动人,再细看这店中,尽是茯苓、党参之类的寻常药物,白云航心道:“这边的医生恐怕只能治些小伤小患!” 这不禁勾起他的难言之隐,昨夜的少年风光让他无限得意,可纵便他是铁打的汉子,早上空着肚子从县城到少林寺走了二十多里,又在少林寺折腾大半天,接下去还走了好几里地到杏花村,然后在一番荒唐之后又与李玉霜同床,这等情况下总有一丝力不从心的感觉。 何况娶了李玉霜这般绝色女子之后,岂不要夜夜笙歌,在这等情况下,白云航虽然自许“咱有天生的本钱,莫说是一房夫人,纵便是十房夫人,咱家也能与她们大被同眠雨露均沾……”,可是这时候却想:“有备无患正是上策,说不定这药房中还有千年仙丹不成,让我晚上回来制服了玉霜,让她从此对我服服帖帖……” 可这等事情,男人们总是羞于启齿,白云航也不例外,先在药铺中找了个无人注意的位置坐下,好不容易等人走得差不多,他正想起身,只见一个熟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朝那老医师问道:“王老,那玩意还有没有?” 王老医师挥挥手:“小声点,少林寺秘藏的龙虎七绝丹……才到三丸了!” 一向自称金枪不倒张亦隆脸色看起来似乎有点苍白,白云航听他压低了声音问道:“真有效果?” 那王老医师带着神秘的色彩说道:“夜御百女,即使是有后宫三千人,一个月也……” “少林寺也有这玩意?”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大声问道:“咱怎么没听说?”。 人生何处不相逢,白云航只是奇怪这如定秃驴刚才到底藏在哪儿了,怎么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只听王老医师也压低了声音:“药王院秘制的,吾费尽心力,才进了三丸!” 幸亏他耳力甚好,只听到如定和尚也轻声说道:“难怪了!药王院搞得那么神秘,连我都进不去!给我留一丸!” “多少银子一丸?”那边又突然冒出了个人问价。 白云航已经认出这位穿了便服的富家翁正是少林清凉庵的净尘大师,武林高人便是武林高人,来无踪去无影,白云航硬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窜出来。 不过白云航还是好生佩服,这净尘大师须发皆白,看起来至少也有七十多岁的样子,可是行动却相当利索,何况少林武功延寿有方,这净尘大师的实际年龄恐怕都有八九十了,一想到八九十岁的老人家在床上仍能生龙活虎,他是暗自佩服不已。 王医师已经答道:“二百两!概不还价!” 净尘大师当即怒道:“从药王院拿大还丹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你这是敲诈!” 二百两?非但是净尘大师,就是如定秃驴、张亦隆连带白县令都一致皱起了眉头,床上的幸福虽然价逾万金,可是二百两银子啊!这都能在青楼买醉多少次了,就连青倌人都能破掉好几个啊!一定得三思而后行啊! 张亦隆刚想掏钱,一听价钱当即转过头去装作考虑再考虑,没想到他眼睛很毒,一眼发现了白云航,不禁惊呼一声:“大人……” 这时候如定秃驴和净尘大师也发现了白云航,脸面都不好看,男人在某些方面永远是羞于启齿的,今日竟让人抓了一个现形,倒是白云航脑子很活,他大声朝张亦隆说了句:“你认错了人……” 张亦隆脑子活,赶紧说道:“对不住了……认错了……” 大家都是身着便服,在某些问题上倒是平等的,四个人不禁相视一笑,那边王医师给了个冷脸:“大还丹那是什么玩意,要知道咱这货色独一无二,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家有卖的,你不买就拉倒……没钱别来问价!” 这本是激将法,往日行将出来,保管人家立马掏钱,只是今日这银子着实太多了些,又有外人在场,张亦隆第一个说道:“大爷我金枪不倒,能敌百女,用得着你这破玩意?” “就是!就是!我亦有同感,你这玩意肯定中看不中用!” “无错!无错!绝对无须此物!” “也不看看咱家是何等猛男!” 众人一致附和,谁现在要是掏钱出来,肯定被人说成了一上阵丢盔弃甲的银洋腊枪头,那是一辈子洗不去的耻辱,最后四人一齐说道:“走!” 四个人当即大摇大摆走出了药铺,甚至连王医师的高呼也听不到了:“几位……这药……可以打折啊!” 如定秃驴一想到被白云航这狗官抓了个现形,脸面上便是不好看,只是净尘老师祖也在场,一时不好发作,便冷哼一声自行离去,张亦隆刚一见白云航把眼睛移向他,也是告一声罪飞窜而去,只剩下净尘大师和白云航两人。 净尘大师头戴黑绸帽,身穿一件蓝锻子,笑容可鞠,一派养尊从优之相,看起来倒是位怡然自乐的富家翁,白云航和他没什么交情,只是昨日听他讲过一段经书,听了半天之后已是七窍通了六窍,因此他心道:“这老和尚人老心不老,倒是个有趣的人,可惜和咱家没什么交情,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回衙门和玉霜一起吃晚饭吧!” 没想到净尘倒是抢先拉着他的手亲切说道:“这位白居士,还有些俗事要请尊下帮忙!” 白云航非常客气打了个揖道:“荣幸已极!” 清净真如海,这位净尘大师可是少林清凉庵“净”字辈的前辈高人,白云航来登封这么多时日,以这位净尘的辈份最老,地位最尊,虽然他一心打定了要与少林秃驴斗争到底,一定要搜刮出些钱财出来,但是有些时候还是需要不看佛面看僧面,和少林寺搞好关系。 “这个……”一见净尘大师脸上有些为难,白云航当即明白,他压低声音说道:“到我府上便是……大师还没用饭吧,一并到府上用了吧……” “有劳了……” 还没走到白云航所居的西花厅,那边李玉霜见白云航走了过来,从窗口冷漠地说了一句:“已经叫人买了饭菜在你房间摆好了,自己去吃吧!我用过了!” 话一说完,窗户“呯”地一声关下了,白云航却是不敢大意,朝窗口行了一个大礼连声道:“多谢玉霜!” 净尘倒会说话:“夫妻间有些许纠葛不必在意,明天醒来便会和和满满了……” 李玉霜置办的晚餐颇为丰盛,摆了六个菜两个汤,饭菜都还热着,桌子中间还放了一壶洒,比起一应众人为白云航接风洗尘那次买的半只隔夜免子,半只过夜烧鸡,半斤劣酒来说,李玉霜简直就是在败家,根本不把白云航的钱当银子看,不过白云航心里却那个美:“玉霜还是我关心我……” 只是这些菜色多半是荤菜,拿来招待僧人并不适当,白云航不禁犯难怪,他看了净尘一眼,才问道:“大师!用些酒吗?” 净尘一合掌道:“阿弥佗佛!罪过罪过,酒倒也能将就用些,只是不吃素!” 白云航觉得这老和尚倒是痛快人,两个人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忌,净尘打开说亮话:“贫僧这次是为明年武林大会之事来的……” 当今武林,是眼球经济的时候,若论最知名的展会经济品牌,那当论西岳的“华山论剑”,论剑坪上每逢三十年风云再起,争得无数顶尖高手为此如痴如狂,只是随着岁月流逝,华山论剑的品牌营销也遭遇重大危机。 每三十年才进行一次华山论剑,导致收入周期太长,每次只评东西南北中五大高手,以致无法吸引更多准一流高手参加,最后的关健问题还是最终获奖选手年龄过大,更是无法吸引广大侠少侠女的吸引力!这是江湖上最富有购买力的一个人群! 什么?当年的西邪杨大侠不是青年有为?呸!他一个都要快四十的老残废配吗? 咱们侠少侠女的偶象标准是绝不能超过三十岁,严格来点说最好控制在二十五岁以下,二十七八岁都已经嫌过气了,为此华山派在市场营销专家的指导下,成功在华山论剑的主品牌之外专门运作了“五大妖女”的副品牌,还号召天下正邪人士要一致讨伐妖女。 华山派本来以为想为妖女没有什么吸引力,没想到受到意想不到的欢迎,华山论剑前后三个月,华山山上山下连半张空床也找不到了,大批花痴侠少杀上华山来,追着妖女们的屁股到处跑,不过来的是不良中年和不良老年,数量居然还比侠少多上一倍,其中还有一百多老和尚和两百多老道士,后来就连武林四大世家的家主也亲自出动了,他们明着是做评委,暗地里却说道:“现在妖女比侠女吃香,谁叫妖女个个婀娜多姿,腰缠万金,惊世骇俗,颠倒众生……我们是帮自己儿子看媳妇来了,若看得太中意了就带回去为自己暖床……” 华山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少林寺也是十分眼红,也想捞上一大把,只是少林寺的传统展会经济品牌是“天下十大门派大会”,由于观念太过陈旧,只允许极少量的专业观众参加,“天下十大门派”往往会变成了少林寺跳独角戏,影响连“华山论剑”都比不得上,更不要说“天下五大妖女”了,少林寺也只能谦虚地说一句“我们是搞薄利多销的……”。 少林寺一干前辈高人也改变观念,提出要在明年“十大门派武林大会”期间顺便评选出“天下十大少邪”,号召天下英雄一致追杀这些少邪,只是在政府公关问题遇到了难题。 本朝起自草莽之间,因此对于流民之变最是敏感,尤禁聚众生事,大顺律定例“聚众十者报备”,只要发现纠集几千人,无论是哪一省,哪一府,哪一县的官员,全都要摘印了,几千流民入境更是足以震动今上的大事了。 因此少林寺一年一届“天下十大门派大会”采取只许少量专业观众参加的方法,可是要举行“天下十大邪少”大会,到时候云集少林者的妖女邪少何止千万? 陕西是龙兴之地,华山派又与今上有些关系,因此在陕西节度张的支持,顺利地举办本届“华山论剑暨天下五大妖女联合大会”,少林寺在政府公关上却没有这个优势,苏总会苏大人对佛门感冒得很,每每以韩愈韩昌黎自许,开封林府尹自然也不敢同少林走得太近。 少林承办“十大邪少”的评比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在这报备的问题上遇到大麻烦,而这净尘就是负责主持这次评比的,因此净尘说道:“还是请白县令向上行些呈文,到时候若是大会有些钱财剩余下来,贫僧愿与白大人一齐分润……” 千里作官只为财,白云航岂有不应之理,他与净尘谈得甚是投机,净尘允诺要分这次邪少大会的一成利润给他。 酒饱饭足,净尘这才告辞,白云航又赶紧起身到李玉霜房前敲敲了门,只听李玉霜在房内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虽是嗔怒之声,可玉人口中说出,却是如此动听,白县令赶紧说道:“方才多谢夫人关心,顺便说一句,云航不会喝酒,以后这酒就不须买了……” 李玉霜在房内应了一句,白云航说了几句情话之后,问道:“玉霜,这房子可中意吗?可否让云航为你整理一二?” 房里没有回话,过了许久,只说玉霜说道:“你我早有定约,分房而住……哎……你也算是有心了,这样吧!一个月总有一天我会叫你来我房中……” 她语气竟是软了几分,倒让白云航欣喜如狂,特别是听闻每月有一次偷香窃玉的机会,白云航心道:“且让咱家多下点水磨,一定娶上玉霜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这一夜他睡得极香,第二天一起来便又准备到李玉霜房前做些水磨功夫,这时候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足声,脸色苍白的张亦隆冲了进来,对着白云航大声说道:“大人!大人!要李姑娘的上门来了!” 白云航一惊,当即问道:“是哪一个?” 张亦隆气喘不定地说道:“是百花楼的云娘……” 正说道,那边已经云娘已经带着浓郁的香风过来:“奴家见过白县令……” 这云姨约莫三十岁出头,雪一般的肌肤,很有些风韵,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一种成熟女人的魅力,若在平时说不定能教白云航的魂儿勾走了半个,只是现下白云航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当即沉声问道:“你便是云娘?你且知罪?” 这云娘一摇香帕,这屋中登时香风四溢,她朝白云航行了个大礼:“大人,奴家知罪……只是奴家这次来,是为了本楼的李玉霜姑娘而来的,不过什么时候能领玉霜回去?” 白云航暗自肉痛,这昨夜的银子还没付,今天这又得给李玉霜赎身,恐怕自己携来的银子今天就得散尽,一想到这,不禁心生一计,他板起脸说道:“你当真不知罪?” 云娘世面见多了,她双手叉腰,大声说道:“奴家怎么听说前天玉霜在大人房中留宿了一夜……白大人啊,再坑也不能坑咱们小女儿的钱财啊!咱百花楼的招牌还是苏节度苏大人提的!莫说是一个知县,就是知府大人来玩姑娘,也得老老实实给钱!” 她说话十分厉害,时强时软,让白云航抵敌不住,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语病反击过去:“本朝只有县令府尹之职,何曾来的什么知县知府?是什么时候结识了伪朝的官员?我看你们百花楼的谋反案是坐实了!” 他训起话声色俱厉,可云娘见过大世面,根本吓不倒,她伸出玉手,大声说道:“呸!你给不给钱?不给钱老娘上开封府告你去!给你这一搅和,坏了老娘多少生意!” 白云航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考虑是不是让云娘降个价,只是越是要倒台,这气势就越强硬,他怒道:“千里做官只为财!你要咱家拿钱出来,那是万万不能!咱们顶多拼个鱼死网破,张典史!把大伙儿叫起来,咱们再去抄一遍百花楼!” 白云航把底都露出了,云娘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大人若是手头紧,也可以稍稍缓一缓……只是这玉霜姑娘的六百两赎身银子还请大人这个月内付清,不可让奴家亏蚀了老本……” 白云航手头哪有这么现钱,人让你一寸,你必要进上一尺,只听他大声说道:“哼!好不知趣,张亦隆,还不出去招集弟兄们……” 张亦隆没挪步,这时候云娘这才给白云航行了一个大礼,只听她腻声说道:“大人若是真心喜欢玉霜,这钱不要也成……” 白云航一听这话,不禁喜上眉头,做官自有做官的好处,就连李玉霜这等国色天香都可以不要钱,却听到云娘继续说道:“只不过奴家有些许小事还望大人帮忙!” 白云航脸上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了问句:“何事?” 云娘声音甚是动听:“奴家这百花楼由家姐始初于十载之前,因为各位达官贵人们赏识,所以生意日见生隆,有同道慕名而来,姐妹们一起共襄盛举……” 白云航也曾听人说过“先有百花楼,后有杏花村”,据说这杏花村里的地皮都是归属于百花楼,因此各家青楼收入都要分润给百花楼一部分,云娘继续说道:“姐妹们一向安居乐业,只是近日来了外省的一帮不要脸的婆娘到处勾搭男人……” 说到这,云娘的声音一下就大起来:“那帮不要脸的婆娘,到本县来勾搭男人,也不知会姐妹们一声……” 第十三章扫黄打非 她越骂越是难听,白云航总算是明白这前因后果,杏花村已经在登封县的青楼市场上形成事实的寡头垄断,而面对着事实上的寡头垄断,后发竞争者采取的招数永远都是价格战术。 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哪怕上断头台,寡头们也是会用尽一切手段打击后发竞争者,就象云娘所说的:“大人,奴家和姐妹们一向遵章执法,可是这帮不要脸的婆娘真不知道都干些什么好事啊……大人非得到张家村去查办查办不可……” 这意思够明白了,请白云航带一应公人去查抄竞争对手,白云航不由一笑道:“象前夜那般?” 云娘又是一个大礼:“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奴家代姐妹们谢过了!” 云娘打击竞争对手不择手段,白云航为了树立自己的威风也是不择手段,只是想到杏花村中那帮凶神一般的护院,他当即说道:“这也倒成!只是我衙门人手不足啊!” “大人请放心!奴家和本县威远武馆的刘馆主一向相熟,到时候请刘馆主借十几个手脚灵便的弟子便是,保证万无一失……” 白云航仍是沉吟着:“这个……这个……”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别给我打马虎眼,咱家不能给你白干活!” 云娘盈盈又施一个礼,笑着说道:“大人若能查办了那帮天杀的婆娘,奴家一定代姐妹们好好谢过大人!对了,玉霜的案子恐怕一时间结不了,就暂时由大人照料吧!” 好!成交!张亦隆笑着把云娘送了出去,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白云航这才明白这两个人早就算计好了,那边李玉霜的房间开了一个缝,只听她说道:“好啊!你有胆再去青楼!” 白云航的心不由跳了一下,还好李玉霜的下一句让安住了神:“再弄一个回来……” “玉霜,有你一个,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次去只为公务,我绝对目不斜视!” 不过李玉霜知道白云航把自己赎身的事情搞定了,心情倒是不错,白云航总算有机会与她同桌吃饭,偶尔还微露玉齿。 华灯初上,正是*嫖娼和扫黄打非的黄金时间,白云航纠合了府内一应公人和从威远武馆借来的八个弟子,出发前白云航站在高瞻远瞩的高度做了重要讲话:“今晚上都得咱家的指挥,咱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哪一个敢通风报信的,当场打死便是!哪一个敢放水的也当场打死,一切责任都由咱家承担!都给我拼命去,受伤的我出汤药费便是!” 白云航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将近五十人手持棍棒杀气腾腾直奔张家村,文员茅禹田更是自告奋勇带队:“大人!大人!张家村咱去过好多遍,咱来带路……” 这茅禹田原来曾到张家村寻花问柳,没料到反受了一肚子气,与人争抢姑娘败下阵来,招待的姑娘嫌他给钱太少很不上心,最后还把钱包失窃给打了出来。 有了前次那笔银子,这次出动的大群人马全部身着皂衣手持棍棒,不再拿锄头、长凳之类的物事助威,更有武馆中熟习棍棒的八大弟子助阵,当真是气吞万里如虎,不多时已杀至张家村。 那青楼就设在了村头,租了个大院就开张了,在外面拉客的几个姨娘一见来这么多如狼似虎杀气腾腾的汉子,当即吓得连话也说不出,白云航一声令下:“上啊!” 这家青楼走的是低成本竞争策略,所以护院统共也只有四五人,尽是些肉脚角色,一见这么多官爷杀上门来,吓得腿都软,只有两个护院强自壮起胆,挡住众人:“你们干……什么……” 说话间已经显得结结巴巴了,白云航大喜,大喝一声:“给我打!” 棍棒当即象雨点一般砸了下去,这两个护院当即被打得头破血流痛呼不止,其余的护院一见情形不对,连老板也不知会一声,就作了鸟兽散了。 世上事,你越是软弱,别人便越发强硬,白云航一见这家妓院软弱可欺,只留下了四五个尽情招待那两个护院,带着大队人马直奔大院之内。 一时间当真是鸡飞蛋打,也不知多少男人光着屁股从房中赶了出来,多少姑娘哭哭啼啼,多少棍棒连续发威,多少皮肉尝尽苦头,当真是显尽了官威,白云航带着几个公人站在院中大声喝道:“莫走失了一个,张亦隆!你给我老实点,小心咱家把你的狗爪剁掉!茅禹田,办案要紧,再多看一眼,你的狗眼就不要想要了……” 这家妓院的主事是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没什么姿色,脸上的粉倒擦了里三层外三层,她一见不对劲,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问道:“这位官爷,出了什么事情……难不成哪位娘子派你们上门来找丈夫的?” 她还以为哪一家的娘子军杀上妓院来了,白云航身穿全新的官服,略一拂手,那是有着十足的官威,他义正言辞地训斥道:“本官奉苏会办之令,到此查办一桩心怀伪明意图杀官谋反的大案……你可知罪……” 白云航的声音突然放大了,这妇人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大人……大人……着实冤枉啊……” 白云航的威风大到了极限,只听他冷哼一声后说道:“苏会办的话难道还有错吗?铁证如山!把男的都给我带回去!” 外面的公人连声呼喊:“莫走失了杀官造反的贼人……” 大顺初年时局不定,因此对这等杀官谋反罪的处置特重,稍有反抗就是当场格杀之局,若是敢于聚众反抗那就等着大军杀上门来。 有几个身怀武功之辈,原本凭借着自身武功强行冲杀出去,一听说是杀官造反的大罪已然胆寒,一想到若是出手反抗这杀官造反就坐实,再加上刚在床上扬威之后力气不济,不能在兵戈上再次扬威,又见对方人多势众,个个手持棍棒准备追杀着提着裤众的自己,纷纷认输了事。 白云航站在院子中央,威风凛凛地指挥着全局,今晚上的收获着实不少,抓了十七个嫖客,还有些衣衫不整的姑娘也被赶了出来,白云航却是目不斜视,指挥一干公人将一应嫖客尽数捆绑起来。 那中年妇人见他神情严肃,满脸正气,连那露着雪白胸部的姑娘也是视若无物,当即是更加害怕,生恐白云航叫公人手起刀落把自己给砍了。 哪料想那是白云航自打有了李玉霜这等绝色之后,对于凡脂俗粉便没什么兴趣,这家妓院走的是平民路线,白云航一见面那些在外拉客的姨娘,再在心中与李玉霜一对比,便有不堪入目之感,再入院一看,尽是些人尽可夫的女子,哪能与冰清玉洁的夫人相比,干脆就板起了面孔。 这番查抄,当即有姑娘们哭哭啼啼,也有嫖客大声哭天喊地,白云航都不理会,只是大喝一声:“奉苏会办密令,有敢于当场咆哮者,一律当场格杀……” 一听这话当即是鸦雀无声了,白云航喝令一声:“男的一律带走……” 说着,他对着那中年妇人加重了声音:“你可是老板……” 那中年妇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妇人张燕,只是代为打理这家怡红院而已……” 白县令大声训斥道:“你这里鱼龙混杂,妓院里有这么多和尚干什么?伪朝余孽伪遁空门者甚多,必定是在商量杀官造反之事!本官先将这帮嫌犯押送回府,你们这些女子亦有嫌疑,都给咱家在这呆着,切莫逃遁他方,若是被本官发现定斩不饶……” 公人们刚才一时失察,倒让嫖客们从后门逃了大半,只是抓到的十七个嫖客倒有四个是头上半根毛都没有,那是少林延寿庵四位海字辈的大和尚在山上,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下来风liu一晚,没想到全让白县令逮了现形。 眼见白县令押着那帮嫖客离去,张燕抖一抖脸上那不知多少层的粉,着急地追了上来:“官爷,官爷……这几位的钱还没付了……” 自古以来,一个钱字可以令英雄屈膝贞妇失节男儿落泪,这张燕为了收回嫖资也可以不顾一切,白县令也不想节外生枝:“各欠多少?” 张燕如数家珍一般念着:“这位大爷欠四百文,这位大爷欠三百八十文,这位大爷欠……” 白县令没心思听他哆嗦,就怕夜长梦多,当即喝道:“每个嫌犯拿个五百文出来……” 当即有公人掏了一应嫌犯的腰包,从每人身上直接掏出五百文递了过去,有嫌犯大叫道:“大人……我已经付钱了……” 白云航一声冷哼,棍棒上身这帮嫌犯当即住嘴不说,张燕一边拿过银子一边职业性地说道:“欢迎下次再来……” 白云航答了一句:“回去吧……继续开业,这段时间哪都不要去,本官保你们的平安!” 这张燕还没有回过味,白县令带着大队嫌犯已经走远了,这张家村离登封县城也就五六里,因此都是大伙儿用双腿开路。 这一路行来,白县令当真是威风八面,只要是有人说个不字,不用他亲自动手,公人们的棍棒自然会雨点般落下,只是这六十来人的队伍拉得好长,又值夜晚,所以走了许久才快赶到了县城。 正这时候,队伍后方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借着月光,众人回来一看,只见三骑飞驰而来,待近了,马上人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白云航觉得来者不善,一应公人当即手持棍棒,随时准备应战,那马上人都跳下马来追了过来,白云航张眼望去,隐约只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带两个汉子赶了过来,这年青人身着英雄袍,长得虎背熊腰,皮肤黝黑,远远看去如同一山中老黑熊下了山,貌似是个武林高手,只听他大声问道:“可是尔等查抄了怡红院?” 这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白云航却不怕他:“本官奉苏会办之命,今夜特来查办一桩杀官谋反的大案……” 这大汉一椤,问道:“你们当真是官?” 白云航心中一喜,当即说道:“本县还会骗你不成!” 一见吼住这三人,众公人不禁一喜,没想到这大汉猛得大喝一声:“动手!” 这三个一齐亮了兵器杀将过来,那两个汉子使的是单刀,手底上颇有些真功夫,聚在一块杀了进来,公人一时松懈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特别是人家有了趁手兵器,若被划上一道难免会在病床上躺上几天,因此更生了惧意,而公人的棍棒落在人家的身上,只是让人家一阵痛呼,行动有些阻滞而已。 只是公人数量很多,这两汉子单刀使得最快,也架不住了十几条棍棒前后左右到处砸出,时不时要回刀防御,因此虽然杀了进去占了上风,可是却没伤到半个公人。 至于那个熊一般的大汉却使得一对弯刀,雪亮的刀光舞得人眼花瞭乱,只是人家的刀法十分狠辣,一交手那白云航前排的四个公人便招架不住,接着他一使虚招,整个人一个飞奔,冲过了四名公人的拦截,弯刀一闪就奔着白云航的颈部而来。 他嘴里还念着:“奶奶得,抄了咱们天龙帮的妓院,我和你们拼了……” 白云航的武功远不如他的铲上功夫,又没有什么兵器在手,一时间只能向后退了几步,准备做飞遁之计。 只是他特意站在前排答话,原本仗着有四个公人护卫有恃无恐,还特意让公人退到身后七八步远,以便显足他白县令的威风,现在却是被这黑熊一般的大汉近了身,一群公人却是救援不急,眼见白云航无处可奔。 这黑熊一般的大汉武功甚高,没两步已经是弯刀一挥,就奔着白云航的上身而来,白云航见着雪亮的刀光破空而来,竟是无力抵挡,竟见就要死于非命了。 只是听闻到“嘻”地一声,接着是一阵兵器交接之声,白云航举目一看,这黑熊大汉竟是连退了六七步,他的对手竟是有着闲情雅志,边打边说:“天龙帮现下好生霸道,当真要杀官造反不成?” 白云航再一细看,只见一个白衣少年,长得眉清目秀,俊逸非凡,手持一把折扇,声音很是柔和清脆,颇为动听,只是站在那儿有若雪地中的一株寒梅,还有些让人说不出感觉的威仪,虽是深夜之中,白云航看着这少年初雪一般的面容,交手之间从容不迫,站在那里就有如玉树临风一般,不禁想道:“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儿?这当真是神仙画儿里的人物吧……” 这黑熊一般的汉子抵挡不住,连连向退了十几步,一双弯刀护住了全身,雪亮的刀光几乎把整个熊般的身躯给挡住了,可是任他如何施展,这白衣少年总是庭园闲步一般从容不迫,却是占尽了上风。 那边他的两个手下也是处于下风,公人们就是乱舞棍棒,可是那几位威远武馆的弟子一上场,这局面就转过来了,两个手下武功再怎么高明,也架不住几十人围攻,时不时痛呼一声又挨了一棒。 这黑熊般的汉子越打越是心惊,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猛力挥刀,接着连退十余步,嘴里叫道:“你是连……” 话还说完,他已经大呼一声:“快跑啊……” 那两个手下也跟着这黑熊汉子一般,先是施展出拿手绝技让人近不了身,接着趁着夜色飞遁而去。 那连姓少年转头身来,看了一眼白云航:“你这县令,倒也有意思……” 白云航看着他的眼睛,不禁想道:“这人的眼神……竟是这么好看……” 只是这少年目光如电,有着一种无形的威仪,白云航竟是不敢多看,只能恭手道:“多谢阁下相助……” 那少年一挥折扇道:“不必了……足下这番查抄倒很合区区心意,至于这杨九宵你不必担心,他素来是事后怕事的人物,现下肯定是奔回老巢去,等足下你一回县,他必定会遣人来讨饶……” 说罢,这少年便脸露微笑转身离去,只见他仍是闲庭信步一般,移步间也未必有多快,只是这轻功着实了得,白云航自许自己便是一路狂奔未必能比这少年快上多少。 经了这一波折,十七个人犯中倒有两个趁乱跑了,让白云航心生郁闷,两个人犯就是好多银子,看来剩下的人犯要狠狠捞上一笔才能弥补损失了。 有几个公人小声地议论这天龙帮的问题,不过白云航有连姓少年这样一位大高手指点助阵,也不把这什么天龙帮放在眼里,何况白云航打心里愿意相信这连姓少年所说的一切,他既说天龙帮会来讨饶,那么天龙帮就必定会遣人讨饶,自己到时候等着收钱吧。 不过他还是倒是问了问这黑熊汉子的来历,文员茅禹田见多识广,他当即答道:“这杨九霄便是天龙帮的少帮主,武功不错……” 白云航哼了一句:“有那位连公子那么好吗?” “那自然是比不上了,不过这位云少帮主可是个海龟啊,在江湖上有些名声……” 白云航不解:“什么叫海龟……” 茅禹田给他解释:“这江湖上,也是和官场上讲辈份论辈份的,现在江湖上最风光的就是‘海龟’了,全称是‘海外仙山仙岛习武归来’,大人,您想想看,这武林的绝顶高人中的绝顶高人是绝少是出自于我们中原九大门派,而是隐居于海外的仙山仙岛之中……” 茅文员的口才甚佳:“比方说冰火岛、桃花岛之类,那岛上拉个出来就等于是中原武林的一流高手了,凡是到了这些仙山仙岛得到绝世高人指点,这武功进境自然是远超旁人,前途无量啊……更何况人家有师门撑腰,若是打了小的这,师门便会源源不断地派人到中原报仇,任你是铁打的好汉都招架不住……现下武林中开帮立派非得有海龟经验不可……” 只是白云航既然不喜这杨九霄,一见他这神色,茅禹田也挑些他喜欢的事情讲:“我听人说,这杨九霄做起事情来毫无顾忌,可事后总是思前顾后,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周全,可以说是胆小如鼠……他也是江湖上的奇人了……再说了,他所谓的海龟经验不怎么过硬,据说就是在海边的一个小岛习过武,江湖上有不少人不予承认……” 隔行如隔山,白云航只精通于铲上功夫,于海龟如此认定并不精通,旁边张亦隆倒也插嘴道:“对……大人,传说那朱大侠也是有着海外仙山习武的经历,据说还习得了御剑之术,只是不轻易施展而已……” 白云航心里明白,这就是所谓“自云为前朝伪帝允炆,自海外求仙而归……”的来由,这时候他眼睛一亮,猛得一喜,拍着手掌大叫:“好!好!好!……” 原来杨九霄跑得急了,自己借着月色跑进了山沟,让公人们追之不及,却把三匹马儿都丢在原地了,一众公人顺着白云航的眼神过去,当真是见马则喜,赶快跑过去牵了过来。 白云航一细看,都是不坏的乘马,马具一应齐全,倒当真是便宜他,他连声叫道:“赶紧牵回府去……明日找个好主顾卖了……” 其时河南初定,时不时仍有战火波及,马价仍是居高不下,白云航掂量着这三匹乘马连带着这全套马具,纵便是低价卖了,可好歹也有百八十两银子入帐,再说了,官府卖马,谁敢说这马来路不正,自然可以卖得高价。 那逃走的两个人犯恐怕再罚也罚不到这么多,看来至少不会蚀本,他笑着说道:“妙!妙!妙!这天龙帮给咱们送钱来了……今晚大伙都有功,等到了县衙,本县先把本月的粮饷再发一部分……” 这算是预提的赏金,公人当即是欢呼雀跃,一行人押着人犯奔回了县衙,倒有几个公人说道:“有几张弓便好了,就能把那三混球射成刺猬了……” 第十四章大堂审案 白云航也是眼神一亮,方才交手,公人使得尽是些棍棒,平时打架斗殴尚算得力,可是应付这等场面却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看得非得购置些弓箭刀枪不可。 只是他不是不知柴米油盐价钱的大少爷,眼下的兵器都属于朝廷严格管制的战略物资,价格也是天价,前朝崇桢十年前后,一张箭加上一羽箭只需八两纹银便可,可现如今再寻常的一张箭加上一羽箭,没有十七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就这价钱这还是有价无市。 至于单刀、长枪之类也随着水涨船高,若是把这数十名公人的兵器购置齐全,非得让白云航心痛不已不可,但这兵器又不得不买。 他说道:“量入为出……这弓箭暂时不要买了,倒是可以买些单刀来防身……” 正说着,县衙已经到了,公人对于办理这等案件已经有了些经验,张亦隆当即带人连夜开审,至于县令大人,当然要养足精神准备明早提审。 白云航手里拿着蜡烛回返西花厅,没想到李玉霜还没睡下,一见他的身影便不冷不热地说道:“白公子,您回来了?我备了点夜宵,给你去热一热……” 灯下观美人,本是人间极景,再见到李玉霜眼中有着一二点关切心情,虽然语气显得生份了些,白云航仍是赶紧说道:“玉霜,这等粗俗之事还是让云航来吧……” 李玉霜晶莹的颊边露出了一丝欢喜之色,把买来的夜宵热了热,白云航知道李玉霜已经不再是坚冰一块,吃得心花怒放,李玉霜见他的官服有些灰尘,便问道:“白公子,这次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白云航当即把这次查抄的详细经过道来,一听那连性少年的事迹,李玉霜便轻声道:“若得这等奇人异士相助,白公子岂会惧怕少林僧人。” 白云航一击掌道:“没错!没错!明日我便派人寻访去……对了,这次查抄倒是逮到四个少林和尚,明日咱家在他们面前好好耍一耍威风!” 李玉霜脸微微一红,靠了过来贴在白云航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耳厮鬓磨,美人温存,那香气从耳朵一直吹到了白云航的内心深处,只是说完这几句后,李玉霜便站了起来说道:“玉霜先去睡了……” 望着李玉霜的俏背,白云航心道:“今夜又是独自睡了……不过有玉霜照顾,比起以往那等风餐露宿的日子不知强上多少倍了……” 不过白云航思来想去,总是不安心,始终睡不着觉,最后觉得自己在登封树不起官威来,关健还是少林有几万熟习棍棒的门人,而那天龙帮也有些好手,自己这边既无高手相助,又无驻军,靠得便是这三十饭桶公人,一想到灵机一动,提笔给河南总会使署理节度苏安琪写了一封信。 他在京城的时候打探过了,苏安琪虽然是程系程大人的门生,但程大人儒家出身,对佛门总有几分好感,苏大人就不同了,苏大人自幼被西洋传教士的育婴堂收养,信的是那帮洋鬼子所传的泰西洋教,对佛门之流深恶痛绝,更是以打击佛门为快事。 会办使相当于前朝的布政使,署理的节度之职更与前朝的巡抚无异,在河南一省可以说是第一号的大人物。因此白云航在信中把自己同少林的争斗提高到宗教斗争的高度,然后很委婉地表示,王师时下平定叛匪不遗余力,不敢劳动,但如果王师在调防之际能顺路经过登封,那就能狠狠地打击少林和尚的嚣张气焰。 写完这封信后,白云航便睡得特别香甜,就等着王师调防的时刻好耍一耍威风。 第二天白云航刚一起来,就交办文员芧禹田带几个干练公人去把那三匹好马尽数卖了,典史张亦隆便来报告:“大人,招了三个……其余还不曾招……” 白云航应了一句,然后问道:“那帮和尚还不曾开招?” “不曾!” “带上来,开审!” 白云航威风凛凛坐在大堂之中,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尔等既然已远离红尘,为何做这有伤风化之事……咱家也代贵寺管教一下吧!” 那四个和尚跪在下方,为首的那个和尚倒是十分嘴硬:“本县佛门事务由僧会司主管,公门不得干涉……你这知县不想活了吗?” 原本少林寺设有僧会司,此职一直都由少林方丈兼任, 白云航又是一拍惊堂木,喝了一声:“十!” 还没等这和尚反应,板子已经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和屁股登奏了一段交响乐,这人倒有些硬气,虽然吃痛,只是低哼了几声。 白云航心中更怒,他喝道:“我早就听说过少林寺有金钟罩、铁布衫这等功夫,但是休想就靠着这等功夫蒙混过关,衙役,给我放开打……” 一拍惊堂木,那公人的板子便是连绵不断,一众公人心里埋怨方才没落足力气,失了自己的威力,因此现在打得格外卖力。 只打得这和尚痛呼不已,白云航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本县先去补个觉,到时候起来再审案……你们先继续打,反正少林的金钟罩、铁布衫厉害得很,这和尚肯定是在装痛……” 眼见白云航就要起身,这和尚魂儿都吓掉了,天知道白云航这番补觉会睡到猴年马月,恐怕非得给活活打死不可。 他哪里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只是戒律院的棍子打起人向来不留情,打得多也能忍一忍,只是这板子比起戒律院的棍子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他连声叫道:“清官大老爷饶爷啊……贫僧知罪了……” 至于一齐押上来的另三个和尚,现在都头贴着地面,身体直哆嗦着,白云航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拉长了腔调说道:“知道犯了什么罪吗……停打!” 即使如此,仍有公人收手不住仍连打了两三下,让这和尚发出杀猪般的痛叫声,白云航冷道:“少林寺的神功,看来你练得不到家啊……我为贵寺代为督导一二,也算是有心了……” 那和尚心中暗中想道:“这次是买了个教训,从此以后一定痛改前非了……咱下次嫖娼挨打的时候,屁股一定要拿个羊毛垫子垫上!” 只是这雨点般的板子着实厉害,任是这和尚身强力壮武功不弱,也是招架不住,他跪在连声求饶:“贫僧四人犯了淫戒,请清天大老爷饶过贫僧!” 说着,四个光头象捣蒜一般连连撞在地上,白县令心情很好,他说了一句:“知道本县的厉害了吗?你们说,你们是认打还是认罚?” “认罚……认罚……我师兄弟四人一定认罚……”四个和尚的意见是非常一致。 白云航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漫天开价:“这样啊……你们就各交个五十两银子吧!” 四个和尚登时苦着脸讨饶说道:“清天大老爷,贫僧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白县令耍足了官威:“不认罚?就把你们这等不守清规的和尚活活打死吧,众衙役!” 他猛得一声大喝,一应公人当即齐声响应,高高举起了板子,眼见就要落了下去,那挨过打的和尚急了,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大人,贫僧实在没这么多钱,交个二十五两,就把贫僧打个半死吧……”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就连这等海字辈的五代弟子都有这么多油水,这登封县看来可以大捞一笔,他装备苦思了半天才说道:“便宜你们了,每个人就交个二十两吧……” 此言一出,就为登封县审理出家人“有伤风化”类案件奠定一个经典的处罚标准,防止了任意改变处罚标准的行政执法现象,当即有两个精明的公人掏了和尚腰包,怀里花花绿绿的小药丸倒不少,只可惜全是些“夜御千女轩辕秘传容成大道金枪不倒丸”的玩意,没有什么上好的伤药,再数一数银两银票,连交纳罚金都不够,那个挨打的和尚最多,也不过是十二两多。 白县令对此早有准备,当即喝道:“将他们的度牒取来!” 佛门弟子既然跳出红法之外,因此朝廷恩准僧人可以免赋免税,只是既有免赋免税之利,难免有人渔利,因此历朝跳出红尘之辈都非得先取得度牒方可受戒成为正式僧人,自此才有了官方赋予的合法僧人身份。 本朝新立,颇有些前朝王孙富贵潜身于红尘之外,敲着木鱼却行复国之际,因此对于度牒的管制更严。 这度牒上载明了法名、俗名、身份、籍贯、住所、师名等等,得度的僧尼方可免去赋税徭役,可以无需路引云游四方,可以说是僧众最重要的一份凭证。 公人们手脚利落,当即把度牒给递了上来,白云航查看一番确认无误后,当即喝道:“尔等先以度牒为押打下欠条!这个……就要罚银三十两了,六个月内要按月付清,若交现银则只需二十两!” 这是提前还贷的特别优惠,只是几个和尚没这么多现银,刚想抗议,一见那帮公人的板子举得高高地,随时都要落将下来,也只能说道:“贫僧认罚!” 四个和尚立字画押,白县令随手拿过一张白纸,然后用公印盖将下来,然后将白纸扔将下去:“尔等若不能在半载之内付清余款,本县自然会把这度牒送到戒律院去!” 四个公人一看这白纸,除了一个鲜红的印章之外,这印章简捷明快,只有两个字:“嫖客”。 这是昨晚李玉霜出的好主意,白县令叫人连夜制了印章。他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要毁约延期还贷,就把度牒盖上这“嫖客”的印章送到戒律院去,四个和尚当即吓得心惊胆战。 他们是少林寺虽然是五代弟子,但好歹也弄了几个位置,虽然不起眼,可一年好歹也能捞些银子拿来吃喝嫖赌,若是事发送到了戒律院,这位置自然保不住不说,还非得逐出少林不可,那恐怕要沦落到熊耳山熊大师兄那等地步。 因此四个和尚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说道:“等贫僧回去,一定提前还清……” 白县令一挥手示意他们走了,最后还送了点特别福利待遇:“从今往后以后上窑子不必怕了,本县素有公德,只要按月交清积欠罚金,本县今明两年内不搞一案两审……” 这三十两银子算是保得以后这和尚一年又两个月内的上青楼的平安了,送走了和尚继续提审人犯,一众人犯看着带一丝血点的板子,再回想那和尚杀猪般的掺叫,是已经是惊魂不定,白云航略一恐吓,纷纷交钱认罚。 只有两个无赖,身上既无银钱,又不肯想办法筹措罚金,板子雨点般落下也是无用,他们一边痛呼一边说道:“屁股烂了不过是咱身上的,可银子是咱祖宗,咱不能对不起祖宗……再说若是打死了咱家,老爷您的乌纱帽也得丢了!” 标准的要钱不要命!怎么能这样啊,老老实实把银子交上来,当即把尔等放出去自由潇洒,一干公人虽然把这两无赖打得吃痛已极,但是惧怕打出人命来,后面的板子竟是越打越轻,经这两无赖一折腾,又害得七个原本愿意认罚的人犯翻供了,只有三个人犯交了罚金。 白县令思索了一会却毫无头绪,当即拍了一下惊堂木:“先把这等人犯都带将下去,等会继续开审……” 放了?这是大笔的银子啊,至少也能罚出五十两来,不放?这点小案也要折腾这么久,不是失官威了,何况真闹出人命怎么样?用什么法子罚出银子? 正这时候,文员芧禹田带着三个公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为首的文员芧禹田手里还胡乱挥舞着雪亮的单刀,嘴里叫道:“大人,这马卖了个好价钱……” 说着芧禹田就递上三张银票,一张一百两,两张二十两,合计是一百四十两,白云航心里欢喜,那边芧禹田收起单刀道:“大人!小人砍了个好价钱,除了这一百四十两银之外,小人还让那老板附赠上好的单刀十把,精制长枪五枝,这单刀若是单卖,可是要三两六七钱银子,这长枪虽然价格低些,也要得二两三四钱银子不可!” 实际那买马的老板除了附赠这些兵器外,实际付了一百六十两,四个公人在回来的路上私分了二十两,上交了一百四十两。这三匹健马再配上绝好的马具,即使是卖个三四百两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方面是急于出手,另一方面茅禹田在另一方面捞了一笔,那买马人拍着芧禹田的肩部说道:“好!这等生意一成交,兄弟请四位老爷一起到杏花村去玩个尽兴……只是这一百六十两不能再加了!” 白云航不知道自己亏蚀了不少银子,还连连点头:“好!好!好!” 有了称手的兵器,至少下回遇到那什么天龙帮少帮主,让公人一轰而上,立马就可以将他捅成个血人。 说曹操曹操便到,这时候外面有公人大声道:“大人,天龙帮遣人来了……” 天龙帮的说客嘴皮子功夫很是利索,连连告罪说少帮主莽撞不懂事,竟然无知冲撞了清天大老爷,帮主要领着少帮主来负荆请罪,白云航心中暗赞那连性少年堪称神算,最后说客还说道:“老爷,以后您若是没事便到怡红院逛逛吧,各位弟兄打个七折,老爷您就不必带钱了……” 白云航根本不为所动,一个李玉霜能顶十个怡红院了,他板着脸孔说道:“没了?回去告诉你们帮主,免子不吃窝边草,本县本月对怡红院秋毫无犯……” 至于下月干什么就不说了,白云航有长远眼光,知道要放水养鱼的道理,自己查抄的次数太多,人家关门了只能一拍两散,这说客犹豫了一下,才说明了来意:“我们帮主说了,前次来查抄怡红院必定是百花楼那婊子的主意吧?” 白云航面色丝毫不变,只是问了句:“本县执法如山……” 这话里有着无尽的意味,那说客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帮主说了,好不容易开了一家赚大钱的怡红院,可是上门滋事的不计其数,既然搅了咱们的生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我不犯我……所以请县令大人走一趟百花楼,本帮必有重谢!” “我前两天刚到百花楼走了一趟,昨日云老板更是送上一位光出阁价就值二百四十两的美娇娘……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再走一趟?”白县令的意思很明显:“臭小子,咱家的眼睛雪高得很,不要拿空承诺蒙咱,咱要的是真金实银!” 那说客一恭手说道:“大人前日在百花楼的壮举已经名扬全县了……实在是好胆色!好胆色!吓跑了云天纵和练心武两位大侠,活捉了名动全县青楼界的道真杯,还带走了一位千娇百媚的玉女!” 这说的都是白云航的得意之事,白云航不禁脸露得色,这说客说道:“大人……咱知道您不想惹百花楼,这没关系……您只要在杏花村随便找上一家青楼查抄一番便是,即使是抓不到人也没有关系,本帮愿出二十好手共襄盛举……此外帮主说了,事成之后怡红院每月愿向大人交纳二十两!” 共襄盛举?我看是一心心思准备上去打砸抢吧,抓不到人也没有关系?操,抓不到人怎么罚银子啊!每月二十两?你当这是喂狗,哎,咱家还是答应下来吧,好歹也是细水长流,能捞一点是一点! 白县令自然想不到那天龙帮主的心思,自打白云航查抄百花楼之后,不少杏花村的老主顾受了惊吓,便转移阵地到了怡红院,倒让天龙帮赚足了银子,只是白云航再一查抄,连怡红院的老主顾都担心安全问题,又跑到了杏花村,现在怡红院生意清淡,打出大削价的招牌都无人肯去。 天龙帮主越发怀念那短暂的黄金时光,他当即派了说客请白云航出手再查抄一次,白云航思索了一下:“查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几十号公人拉出去,吃喝拉撒都得不少银子,请贵帮再出个五十两程仪吧……” 这价格合理公道,两人一拍即合现场交易,白云航拿过这五十两银票就入了腰包,反正这钱不是合法收入,那只能成了白县令的私房钱。 这天龙帮的说客刚一走,那边公人又回报道:“本县采砂场的郑石昌郑老板求见……” 正说着,郑石昌已经走了进来,一边恭手一边笑呵呵地说道:“草民郑石昌,见过清天大老爷!” 白云航犯了嘀咕,他到登封上任以来,还没有什么商户主动上门,又想起了一事,当即问道:“天南镖局的欧阳总镖头你可曾认识……” 这郑石昌是个小胖子,头戴瓜皮帽,圓圆的脸庞上尽是肥肉,身穿蓝色绸服,初看起来象个体胖心宽之辈,只可惜十指都戴了只金戒指,只见他当即一恭手道:“欧阳欣正是草民的好兄弟,大人与我那兄弟相熟?” 白云航当即明白他的来意,他说道:“我是欧阳镖头素来相熟,我这次从汉阳到开封,还是与欧阳镖头一起同行……听欧阳说,你办了个采砂场,生意兴隆,只是人手不足!” 既然白县令挑白了,这郑石昌笑呵呵地说道:“大人……草民赶来便是为了此事,听说昨夜抓了一干人犯,其中有几个不肯招供,这等人犯就交给草民好了,包管他们服服帖帖……” 白云航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人犯若是到你的砂场,你又是如何招待啊……” 这郑老板扳着手指如数家珍说道:“小人的采砂场待遇从优,一向是单日干活双日休息,每日只干三个时辰的活,每月可以轮休两日,逢年过节连放九天假,管吃管住,冬天发两套棉衣,春天发两套单衣,秋天再发一套秋装,每年发六双鞋子,场中设有青楼、酒馆免费招待,每个月发二十两工钱……” 白云航听罢,只说了句:“若是有这等好去处,咱家也愿意去打上几日短工!” 第十五章郎情妾意 郑石昌当即陪笑:“让大人见笑了!这全都是草民贴在外面招工的广告!当然了,草民的采砂场也草民一人享受这待遇!眼下砂场生意红火,只是甚缺人手,还望大人能帮忙招募几个,草民一定重谢!” “咱早上审案,有两无赖硬是要钱不要命,打了几十板子也还硬撑着,你那能治得了?” 郑石昌答:“草民的宗旨一向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无论是何等的刁民,只要草民一出手,保管个个干活勤快……” “你小小一个砂场用得了这么多人手?” “大人!您放心,小人的砂场是多种不仅采砂,也兼着伐木采石等副业,便是有几万人手也还不够……” 白云航还是有了一丝疑虑:“这个……这个……那两无赖也着实挨了不少板子,现下可是连站也站不起,坐也不坐下去了……” 郑石昌大笑道:“俗话说得好,物尽所有,人尽其责,草民自然会安排轻活给他们便是……” “张典史,继续开审……” 只是这一番审案的经过,要比白云航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白云航刚一坐定,公人们还没大吼“威……武”,伴随白云航惊堂木的响声,那两个原本倒在地上象癞皮狗乱哼不已的无赖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磕头道:“大老爷,小人认罚!小人认罚!” 那边郑石昌刚从后堂走了出来,一听这话就急了,他跑到前面来连打手势,示意双方已有约定。 一见郑石昌现身,两个无赖更是急呼:“大老爷……清天大老爷,小民愿意交三十两罚金……而且现下就交了这罚金……” 郑石昌也连连恭手道:“大人!大人!您方才说了,这些刁民不务正业,有伤风化,只是大人有慈悲之心,愿意将这帮刁民送至草民的砂场里去务工三月以改劣习!大人,再说这两个刁民何尝拿得出这么多银子,肯定是胡说八道,请大人将他们立即关押起来,草民回去立马带人过来……” 那两无赖吓得一边哆索着一边说道:“大人!大人!小人可以有法子立马把银子弄来……可以让小人家里送钱来……小人真的愿意出三十两银子认罚,立马就交上来……” 那一旁原本准备与白云航讨价还价的众人犯先是一呆,看清楚了郑石昌的面貌之后也是吓掉了魂儿,一致齐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千万莫要小人到砂场去采砂……小人愿意再加五两银子……” 白云航不由气苦,咱登封知县的威风还不如一个采砂场老板,他一拍惊堂木道:“不得喧哗……否则一律再加三月……” 一听这话,下面的人犯都是鸦雀无声,白云航断案如神,他指着两个面色如土的无赖说道:“你二人有伤风化还不知悔改,当真是罪上加罪,本县判你二人工役一月,罚银二十两……若不是交足了银两,那便加罚三月工役!” 他又指出旁边那帮人中起初反悔最快的三人说道:“你三人,有伤风化,虽然悔过心却不知悔改,罚银二十两,工役十日,立时交清!” “其余人犯罚银一律二十两!” 当然若不能立时交清,这罚金便就由二十两跳到了三十两,这郑石昌大喊道:“大人,若是这等刁民不肯按月付清,可否由草民来催讨债务!” 一听这话,一干人犯立即交清了银子,就是没现钱也赶紧找人借了钱来交纳罚金。 至于给白县令的重谢,郑石昌也不食言,先包了个五两银子的小红包,然后和白县令商定,一个人犯在砂场干一天活便要付给白县令四十文钱,这个合同体现了多劳多得的先进分配制度,大大促进了白云航的工作积极性,虽然说五个人犯一天才二百文,可是白云航若是打开了局面,不就能大捞一笔了! 白云航也不知晓这郑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着如此的威风,询问之下,一干公人都是面色如土,最后还是文员茅禹田说道:“登封最可怕的去处,不是少林的戒律院,也不是檀香村,而是这郑老虎的砂场了!” “郑老虎?” “大人,便是这郑石昌的外号了,咱登封人都说他比老虎还厉害了……” 白云航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茅禹田长叹了一口气:“杨家沟村的老杨,那是一百七十多斤的大汉,老婆嫌他太胖了些,结果花了三两银子减到了一百九十三斤,那一次去洛阳府,在半路上犯了事,结果被抓进了郑老虎的采砂场,采了三个月的砂子之后才被放了回来……干了三个月,这身子倒是减了下来,一百九十三斤的汉子连九十斤都不到啊……大人,您想想……” 白云航已经想到那砂场之中是如何的厉害了,只是多问了句:“那么少林便不管了?” 茅禹田是老文员,他当即答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本县现下的格局……虽然说是独霸一方,可是各方的过江龙也不少数,比方说这天龙教、檀香村……这位郑老虎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都能吃得开,又有些后台……少林寺的小和尚犯了戒律,一般都是送到戒律院一通乱棍,若犯了大错,除了一通棍子之外还要逐出门户,若是再重些,那就送到郑老虎的砂场干一年活……” 难怪会有这样大的威风,白云航动了动嘴皮子,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以后若是不肯交罚金的刁民,一律送郑老虎的砂场去!” 这番查抄大有收获,前后弄了三百三十多两银子,白县令当即再次发了次粮饷,每名公人各发米四十斤,现银一两,加上昨夜发的加班费,公人所获颇丰。 白云航也不能亏了自己,他将李玉霜补了一个文员的名额,给自家人发起饷来了,李玉霜拿过银子小心地藏好,然后说道:“你这两天也是劳累了……今天就睡在我这吧!” 白云航不由喜形于色,李玉霜却借机引开了话题:“奴家把清白的身子交给了你,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来历了!” 在京城汉阳跑官的时候,白云航早已经编好一套说词:“玉霜,相公本是西京长安人士,家道中落,并无父母与姐妹,只有我白云航一人,永昌四年中的秀才,只是无权无谋,多亏牛相爷照应,现下好不容易谋了个县令之职……” 这份履历半真半假,李玉霜敛了笑容:“我看你可不是读书人出身……” 白云航当即答道:“若是不信,考我四经五书便是……” 干白云航这一行当,除了了好眼力外,非得识字不可,若是不识字,非得被人坑掺了不可,白云航是跟着一个没落秀才学的手艺,那秀才怀才不遇,倒有些文采,对于古董颇为在行,所以白云航虽然未必能熟读四书五经,但肚子里还是颇有些墨水的,特别是对古物鉴识,找遍西京长安也找不到两三个比他更强一点。 只是乱世文章不值钱,现下战乱频繁,连饭都吃不饱,除了牛相爷那等达官贵人之外,还有什么人潜心于金石之学,因此白云航虽然省吃俭用,也不过是积攒了一笔不多不少的钱。 李玉霜听他这么一说,眼中颇有些柔情,只是神色仍是淡淡的,她说道:“白公子既是如此说了,玉霜也只能信了了……” 白云航苦笑一声,拿出了牛相爷的那封荐书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都是一家人了,玉霜!我也同你讲实话吧,我曾在江湖上行走过几年,这封荐书着实是出自牛相爷之手,只不过这是云航递了八百两银子的缘故!我这个秀才,也着实是有些问题!” 何况是有些问题,根本就是完全有问题,永昌年间太宗皇帝领大军征战不息,科举之事疏于管制,自然便有许多漏洞,特别是科举档案缺失甚多,更是为有心之人大打了方便之门。 白云航的行当本是下五流中的下五流,绝计是不可能有资格去考秀才,何况他居无定所,哪个地方敢让考取秀才,只是有钱好办事,白云航递了十六两银子过去,一个秀才出身的全套凭证就已经到手了。 李玉霜不知道其中缘因,只是听了白云航这番心里话,她瞄了白云航,眼里尽是柔情:“我是青楼出身,若是真能与云航同结连理,那等云航可不要嫌弃于我!” 白云航心中欢喜,以为自己的水磨功夫有了成效,不由握住了李玉霜一只纤手,只觉得这玉手温软已极,嘴里说道:“玉霜,你虽是出身风尘,可是有如玉莲一般出污泥而不染,冰清玉洁,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我敬你有如雪中一枝寒梅,只愿与玉霜做一对相依相伴同命鸟,不离不弃共死生!” 李玉霜脸上不禁一红,接着半嗔半喜地说道:“也不知道你不是欺骗于我!多谢你怜香惜玉,玉霜只怕一朝春尽红颜老,你又移情别恋!” 冰山解冻,自是有无限风情,白云航又见她眼中波光转动,大有情意,心中欢喜,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世间到哪里再找玉霜这等好女子!白云航虽然曾出身于江湖草莽之间,也不是个负心人!人世间真情可贵知音稀,我只求与玉霜相伴一生!” 李玉霜轻声叹了气,柔声说道:“也罢!我嫁你也算是明珠暗投,只是我shi身于你,你又对我大有情谊!也罢……且让我再思量几日再作决定如何?” 她语气带着几份无奈几份伤感,白云航不禁与她相偎在一起,两个身子贴在一起,这怀中玉体却是仍是那般柔若无骨,将让白云航勾掉了大半,只听李玉霜柔声说道:“玉霜原本是川西人士,与一帮姐妹们也曾相敬相爱,度了十八芳华,只可惜世态炎凉,竟让玉霜沦落风尘,多遇到亏了你……” 说着,她眼中泪光点点,更让白云航怜惜不已,只听她继续说道:“玉霜现在也无处可去,天下虽大,也可是能容得玉霜的,也只能你的怀中了……照你这等说法,从今往后我便是家中的大妇了……” 白云航听她不再口口声声一个“白公子”称呼,心中越发欢喜,一听这话当即讨好道:“玉霜,我只爱你一人,说什么大妇不大妇,从今往后,我这家中恐怕就由不得我作主了……” 李玉霜柔声说道:“这可不成……你毕竟是有了功名的人,岂不能娶个名当门对的女子?” 温玉软玉在怀,白云航心中受用,只是他还算清醒,当即答道:“玉霜这句说到哪里去了……象你这等俏佳人,天下间到哪里找上第二位!你放心便是,白云航决不负此言!” “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非得这名份定下来……” 李玉霜既是如此坚持,白云航只好答道:“我依你便是……我真的只爱玉霜一个!” 李玉霜微露微笑:“你爱玉霜一人也罢,只是这妻妾之间的关系非得分得清楚不可!” 白云航一边享受这无尽温柔,一边说道:“有玉霜这等绝色佳人,我又何须再觅芳草……” 李玉霜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道:“这可不成!你非得娶上个小妾不可!” 天上怎么有这般古怪的女子?任是白云航久历风雨,可绞尽脑汁之后也只能说道:“玉霜……你这又是何必了!” 李玉霜吐气如兰,让白云航沉醉于温柔之中:“这不可不成!我恐怕不能生养,所以你非得娶几个小妾不可……” “咱们收养几个娃子便是……再说,咱俩也就这点积蓄,怎么养得起这么多人口?” 李玉霜却是咬定牙关不松口,她猛得从白云航的怀中跳了出去,嘴里说道:“这怎么成!养子怎么能同亲生的相比!你不是说从今往后,这家中的事务我作主了?这便是玉霜定下的第一桩事!” “玉霜非得为白公子选几房小妾不可,白公子放心好了,肯定是冰清玉洁的绝色佳人!” 白云航见她语气又显得生份了,登时已软了下来,那边李玉霜又加压了:“若是不依玉霜这一件,玉霜立马就走,和白公子从此天涯陌路人!” 红烛依旧燃个不停,白云航的心思完全完全落在身下这个一丝不挂欺霜寒雪的完美娇躯之中,在浅狭的花道中驱驰,自然让男人心中充满了征服欲,李玉霜贴着白云航的耳边窃窃私语,自然是不堪垯伐的告饶之声。 偏生她的身子骨有着无限的娇媚,抵死的缠mian让白云航数度重展雄风,特别是今夜不同那日李玉霜蓬门初时尽是楚梦可怜,既有几份青春少女的美好,又有少妇的风情,当真是令白云航沉迷其中。 白云航才把生命的精华注入了李玉霜的体内,李玉霜搂住他的背部,轻声说道:“云航!” “玉霜……”白云航的称呼之中充满了情意,李玉霜轻声说道:“今天玉霜那般恐吓于你,倒是着实对不住了……” 白云航不理解李玉霜的用意,用力搂紧这个火热的娇躯,温情地说道:“玉霜,你又何必那般试探于我……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李玉霜出了一道单向选择题,还好白云航有创造性思维,竟是答了句:“若是那般,我与玉霜一同私奔便是……” 这种答案总是让女人满意,因此才有这夜的欢娱,只是李玉霜竟是一声长叹,只听她说道:“你以为我说的是虚言吗……” 白云航刚想说话,水蛇般的玉体又扭动起来,李玉霜粗喘着气,与白云航长吻起来,不多时白云航又是再展雄风。 只是第二天起来,白云航总觉得自己有些腰酸腿软,想要到对门王医师的药铺买上一丸那个什么少林药王院秘制的“龙虎七绝丹”,只是一来拉不下那个脸,二来那价钱实在太高了些。 正想着,那边公人来报:“少林大悲庵真道班首求见大人……” 那真道没有往日的威风,现下老实得就象一只兔子,绝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完全不象那个盛气凌人的道真杯,只是改不了那般虎背熊腰的模样,白云航对他颇有些惧意。 真道一见面便低下头下说道:“贫僧给大人送这个月的银子来了!只是大人,眼见再有两个月到了年底了,贫僧手头有点紧,能否先拖到明年开春啊!” 那日真道被罚了九百两银子,除去身上的六十多两银锭银票外,白县令又因为他举报他人有功,给他免了三十多两,凑了个八百两的整数。 这八百两,白县令特许他在一年又四个月内还清,每个月要还五十两银子,白云航见他递过来一张五十两的银子,心中欢喜,就连那腰也觉得不酸了,便问了:“这个不大好吧……这个先例可不能开啊……” 真道和尚从人权的角度说明:“可是啊,大人,贫僧也是人,过年的时节也要好好乐一乐!孤枕难眠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啊!” 白云航一想,有了主意,他翻出了几条欠条,然后说道:“真道和尚!这样好了,前天晚上我抄了一遍怡红院,结果有些收获,有四个海字辈不守清规,竟然留宿青楼,这该当何罪!” 真道和尚一合掌道:“罪过!罪过!实在是罪过!” 白云航继续说道:“昨天本县在公堂之上断了此案,将这四个僧人重重责罚一番,为首僧人更是加打了八十大板!” 真道连连说道:“这恐怕不好吧!这等案件向来是僧会司和戒律院一同会办的,大人这案办得不妥!” 白云航瞄了这和尚一眼,心想:“咱们不罚银子,交由你们僧会司处理,这柴米油盐哪得来?让我和玉霜一块吃西北风去!” 只是心中的不快,他并没有表达出来:“本县罚了他们每人三十两银子,现在他们虽然交了几两银子,可这罚金多半还拖欠着……” 真道和尚连连摇头道:“大人着实霸道……这等五代弟子身上有多少银两?大人非要逼出人命不可,贫僧就是拼了!再说,即使是犯了大错,送交戒律院顶多是个逐出师门,若重些也不过是到砂场采上一年砂子即可!大人何必这般逼人过甚!” 说话间声色俱厉,差一点就吼将出来,白云航却不理他,只是说了句:“这四个和尚欠了我九十多两银子,你若是催讨了过来,我在其中分你三成,你的手头不就有富余了吗?” 真道和尚双手擅抖地说道:“大人实在太看不起贫僧,贫僧也是有尊严的,贫僧好歹也是海字辈的师祖,怎么能办得这等丢了面子的丑事……对了,大人,这积欠的罚金算不算利息?” 白云航没想到这一节,真道又问道:“这利息如何分法?大人,这三七开贫僧着实吃亏,能否五五分帐!” 白云航急了:“这可不成!我县衙五十多人全部出动才抓到他们,现下五十多人就等这笔钱开饭了……这样了,本官做主了,罚金三五对六五了,至于这利息咱们五五开账!” “罚金四六开,利息*开!” “也罢,本官就吃点亏!” “对了,这利息是如何算法?是利滚利,驴打滚,出门利,还是印子钱?” 白云航瞪了这真道,心道:“这和尚可真黑啊!这等利滚利的法子都想得如此清楚!” 至于这些法子有多黑,他自己是亲身体会,当初在西京长安有段时间生意没开张,结果揭不了锅,从西京万字世家临时借了十八两银子,结果过了一个月就得还上二十四两银子,若是再拖上一个月则要还上四十两银,他吃了这个亏之后不由与同道闲谈时说道:“从前看书也不知这驴打滚,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才算是明白了!” 那边真道点了下头道:“贫僧在大悲庵管的是放贷收租与来往接送,大人您看哪种法子更好?” 哪种法子更好?白云航想了下才择其害轻者:“那便用印子钱吧!” 真道堆笑道:“大人放心,这银子一定帮您收上来了……对了,贫僧……” 第十六章声东击西 真道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嘴皮子动了动,欲言又止,白云航一见就知道这其中必定有戏,他当即压低了声道:“说吧……” 真道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半天才说了一句:“这恐怕……哎……” 他叹了一声气,白云航心里雪亮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还怕隔墙有耳不成?” 真道和尚仍是没说话,这房中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最后白云航带着神秘的笑容说道:“说吧……若是其中有些好处,也可以给大师分润分润……这样年才好过啊!” 真道和尚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了:“五五分!” 白云航思索了一会才主道:“本官吃点小亏吧!五五分成就五五分成!” 真道仍是不肯吐露真言,他只是连说:“这实在罪过……贫僧着实说不出口啊……” 白云航心下一计较:“若是这好处多了,本官再分润给大师一成如何?” 真道这才压低了声音,贴着白云航的耳朵说道:“我打探清楚了,延寿庵的净慧院主六天后要到杏花村的醉香居去与他的老相好花天酒地,这可是好机会啊……” 白云航曾听人说过,现今少林寺十八门中,以延寿庵这一脉弟子最多,土地最多最富,若是逮到这等大和尚,那自然可是捞足了,只是这其中疑问甚多,他贴着真道和尚的光头问道:“此话当真?可不要是误传啊!” 真道同样咬着耳朵说道:“千真万确,大人千万把贫僧这一份给私吞了……” “大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这净慧院主有个心爱的私淑弟子,实际……实际……大人,您也知道和尚也是个人,那自然也是需要传宗接代的……昨天他这弟子在寺外熏狗肉,嘴里骂个不停,贫僧刚那打经过多听了几句!” “这和尚骂净慧院主整日留恋于花街柳巷,倒冷落了家中老娘,是天下第一等的无情无义之徒,‘更无情的是,七天后自己到醉香居花天酒地,倒不带我去!有这种做师父的吗?有这等做老爹的吗?甚至连点风声都不露……小和尚也是男人啊!’” 真道和尚学足了那小和尚的腔调,白云航笑了笑,思量了下说道:“大师,此事若成,可当真是捞到一条大鱼,延寿庵的院主有多少油水啊……对了,这次净慧院主去醉香剧,可有弟子随行?” 真道和尚苦思了半天,在头上抓了抓,才想起自己没有头发:“按道理来说,按我们少林寺的老规矩这等事情是不告不理,多半是一人化装而去,特别是寺内高僧更是如此,若是有弟子随行多有不便……” 白云航又问了一个关健的问题:“这位净慧院主的武功如何?” 真道又犯难了,他许久才说出话来:“贫僧着实不知,这位净慧院主从来不曾显露过武功,只是知道平时谈论外家功夫的时候讲得头头是道……” 这就麻烦了,白云航又反复询问了这净慧的容貌、特性、爱好等等,最后才说了句:“到时候请大师坐着收钱吧!这样一条大鱼,随刀斩上一刀流出来的都是黄金!” 真道和尚合掌道:“贫僧与净慧大师素无恩怨,只是觉得他整日沉迷于六欲红尘,不习佛法,不是向佛之道,到时候还请大人多多照应!” 白云航笑道将真道送出了门,待走得远了,隐隐听到:“叫你老秃驴跟我抢女人……” 白县令顿时无语,只是这番查抄醉香居与天龙帮之请不谋而合,倒是一笔生意赚上两家的银子,只是净慧法师既然是延寿庵的庵主,想必是一位绝顶高手,自己虽然希望这位净慧法师先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又在女人身上用尽了力气,到时候一顿痛打就抓回府来,但是这只是美好的梦想而已。 这样一位大高手可不好应付啊,自己手下三十多号公人全部动员起来,未必能挑得过这净慧法师,这应当如何是好?那威远武馆的弟子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天龙帮吹嘘说能借出二十好手相助,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子弟兵,信不过啊! 何况天知道这真道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万一冲入了杏花村被上千和尚加上上百护院围攻,自己岂不是输个干净了?一定要好好从长计议!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玉霜见白云航有些愁眉不展,当即问道:“云航,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这桩事情,白云航还不曾对一干公人交代清楚,生怕露了风声到时候查抄之事就全砸,因此特别小心,只是夫妻之间除了在外面包养二奶,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白云航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明白。 李玉霜轻笑道:“云航莫不是怕了?” 白云航当即说道:“我白云航怕过谁……只是那净慧和尚武功太高,我未必是他对手,现下正在想个万全之策!” 李玉霜又道:“云航,您忘记了曾出手相助的那位连公子了?” 那连性少年那夜只是惊鸿一现,却给白云航留下极深的印象,他当即赞道:“不错不错!多亏了玉霜你提醒,若是有了这样一位大高手相助,便是十个净慧也是不怕了!我马上派人去寻访连公子!” 白县令稍一交代,文员茅禹田就带着七八个精明干练的公人到处寻访这位连公子的下落,只是白云航干得的活儿一向隐秘,因此在查抄之前他已经决心虚张声势,以掩护查抄的顺利进行。 他召集一帮公人说道:“咱上任也有些时候了,只可惜到眼上为止,这登封的税赋未曾收上来一分一文,只收了些罚金维持衙门运转,这弟兄们的钱粮还多半是本县从积蓄中垫支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家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张亦隆抢先答道:“大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们就靠这登封县的税赋吃饭,这罚银子的事情也不是个长远的办法,眼下得首先把这税金收上来!” 白云航拍着手掌赞道:“说得没错,本县想来想去,眼下的还是得把这税赋收将上来,只要有了钱,就给弟兄们多发点些粮饷补贴家用……” 这话一说完,下面都是鸦雀无声,公人谁也不敢冒头,都是怕了少林寺的威风,眼见着半天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文员茅禹田说了句废话:“大人!这都是僧产啊!” 白云航又赞道:“没错,是僧产!僧田、僧山、僧户……就连咱们这一条街的商户都是僧产,咱们可是抱着金砖没饭吃啊!弟兄们,这种日子继续能过得下去吗?” “别的不要说,光是县城这几百间店铺,一年下来好歹也能收个几千两银子,少林寺收的恐怕还不止……” 商户既然是打着僧产的名义,自然是需要捐助少林了,当然了,少林只不过是打着“慈心向佛”的名义请各位商户捐助银两,若是哪一位爱惜金钱不肯一心向佛,那明日这店门也不必开了,张亦隆对此颇有些了解:“大人,前朝时光登封县城商户,年纳税赋即达三千四百两又七万两千七百二十三文,米一百八十石又四斗……少林所收的保护费,估计比前明的税赋高出一倍……” 白云航奇道:“那怎么没人来交纳税款?本县还可以打个八折!” 茅禹田苦着脸说道:“大人……小人那婆娘在家便是开了间小店维生,所以对此略有所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少林和尚对各商户捐助金额早有定制,倘若少交了一文,当即会派强壮僧人请回寺内吃素念经,再不交就砸了商肩……” 请回寺内吃素念经自然是去参加少林寺举办的“宏法大会”,在这里要学习佛祖当年艰苦奋斗的精神,白天吃不饱饭,晚上睡不好觉,若是念经有所差池,这棍子雨点地般落了下来,绝不比这公门的板子要逊色多少。 最后张亦隆总结了一下:“大人……虽然您来了登封之后,是打开了一个局面,可是登封县内毕竟有几万熟习棍棒的少林弟子,我们这三十多人不是对手啊……我们私下罚点银子也就罢了,若是公开抢少林的饭碗,恐怕……” 张亦隆吞吞吐吐地说道:“恐怕会有大麻烦啊……前任县令都遇到过大批少林弟子围攻县衙的情况,一定要承认这些商户尽是僧产……” 一听这话,白县令也有开创性思维:“你们这帮木头脑袋……本县又不是不承认这些商铺属于僧户,本县一向承认既成事实,这些肉案、酒坊之流都是少林寺的僧产……” 一干公人大为不解,既然承认既成现实,那怎么去捞些油水过来?白县令这才说道:“大伙儿想想,咱们收税,和少林寺收保护费有什么区别?” 张亦隆抢先答道:“当然是大有区别!” 可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又说道:“好象区别不大……” 税收和保护费都是一个性质的玩意,只是税收依靠的是国家暴力机器,而是保护费依靠的则是帮派自有的武装力量,在平时国家暴力机器是强于帮派武装力量,那收取保护费只能在地下收取,而在登封县,帮派武装力量强于国家暴力机器,那少林收取保护费也走到阳光之下。 “弟兄们,我们要转换思路,我们也要收取保护费……我承认那些商户是僧产,不过既然在登封县的范围之内,你好歹也得向咱们交点保护费吧!第一个目标,就先把我们这条街给拿下了,奶奶得,本县的号令出不了衙门,这也是一个笑话……” 一点既通,公人当即暗赞白县令当真是搜刮地皮有术,稍作动员之后,公人们已经浩浩荡荡地排成四队直奔对面王老医师的药铺,店中十几个伙计一见来了这么多拿着刀枪棍棒的公人,多半已经是吓软了,王老医师一向从容不迫,现下也有些害怕,他走到张亦隆问道:“张典史……这是为何?” 张亦隆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指了指白云航,白云航已经径直坐在了王老医师开药方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调,一副轻松自得之相。 王老医师赶紧上前做了一个大恭,嘴里说道:“不知道老爷到此有何要事?小人的这间药铺是少林寺的僧产,按例是免交税赋的,并无什么拖欠税赋之事!” 白云航打了个哈欠之后才说道:“没事!没事,只是听说王老医师你医术高明,带着弟兄们过来转转……” 可不止是转转这么简单,那边有个伙计大声叫道:“这位爷,您别乱动……这是三十年的人参……” “这是二十年的……” “这是宫庭秘传的……” …… 与学徒们的喊叫起并在一块的是东西时不时被摔在地上的声音,这间药铺已经被三十多个公人翻得乱七八糟了,只是人家手持刀枪棍棒,个个如狼似虎,白云航又说了句:“我听说有人在本县之内聚众造反,这药材自然是谋反必备之物,所以咱家这帮兄弟来贵药铺转转,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茅禹田连嚼了三根药铺珍藏的“五十年野山参”,结果还骂骂咧咧地说道:“半点味都没有……你这不是拿萝卜凑数吧?大人,这正宗的野山参肯定是卖给了那帮反贼了!” 那边张亦隆则带着笑脸说道:“大人,这是泡好的百年人参,最是滋阳补阳,您请了……” 白云航喝下去没什么感觉,倒想晚上去找李玉霜试试功效,只是王老医师的心头就象刀割一般,刚想要钱,张典史已经瞪了他一眼,县令大人大声说道:“弟兄们,先到别家转转……苏会办苏大人交代下来的事务,咱们可不能松懈了……咱们明天再来!” 旁边那间药铺是个女子所开,简陋得很,白云航估计着没什么油水,当即说道:“去别家转转……” 这当真蝗虫过境一般,没等白县令带队杀到,这街上已经有半数店铺打烊了,到天黑时,白县令手里已经提着两只烧鸡、一只兔子、精肉四斤和花布两丈,一干公人也各有收获回返县衙。 两天查抄下来,县衙这条街上的商户一见公人不是点头哈腰,就是转身就跑,白云航见到点头哈腰之辈不受诱惑,当即训令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好好转一转……” 若是转身就跑之辈,那嫌疑就更大了,没事你跑干什么,肯定是心虚,要好好得查上一查。不少商户宁可关了店门不做生意,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张典史率先发明了破门而入的法子,一脚踹开店门,手里还舞着雪亮的单刀,大声喝道:“大白天你关店门干什么,给我好好查上一查……” 有心想去告状的,只是县令大人都带头扫荡,只能上开封府去告状了,文员茅禹田喝道:“你只管去告便是……你也不看看我们大人是什么人物,那是牛相爷的爱将,苏会办的嫡系啊!更是林府尹点名了派在了本县,你有胆子去管告好了……” 牛相爷、苏会办、林府尹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只是这生意却是不能不做,有几个脑子比较活的商户,当即请大悲庵的弟子出来主持公道。 少林寺当然不能只收钱不搞售后服务,只是一个机构越大,其效率也就越发低下,少林既然号称有八千僧人三万俗家弟子,所以大家就不要期盼他有什么高效率了。 几个小和尚不敢做主,上报给了大和尚,大和尚也不敢做主,逐级上报,到了如定和尚那里,如定和尚那是准备到杏花村过夜,哪料到走到离杏花村才半里又给喊回来走了二十里地,见是这等事情,心中不快,反正白县令承认这些商铺是僧产便是,反正收上来的钱不曾短少,自己的腰包自然也不会短少,因此当机立断:“好……此事重大,先问其它几位执事的意见吧……” 在八大执事那是来跑了几天,总算形成了一致善后意见:“上报四大班首……” 四大班首讨论之后报大悲庵院主决定,院主决定之后决心报罗汉堂,请他们出面善后,罗汉堂决心上报……几个少林弟子跑了七八天,光大印盖了两百多个,最后方丈主持在寺务会议上发话了:“既然如此,总得保护下僧产……这事就由戒律堂去办吧……” 于是又有一次漫长的公文旅行,戒律院发文让菩提院去办,菩提院……到了罗汉堂这一层又重新交给了大悲庵,院主经过周密考虑之后,决心让四大班首去善后,四大班首则交给八大执事……最后还是决定如定和尚全权善后此事。 只是那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而眼下的生意却不能不做,莫说是县衙这条街上的商户现下对公人那是十分热情,就是再过去一条街,那些商户见了个小小文员的面,那是满脸堆笑地说道:“茅大人,咱家生意还是请你多照应……晚上到咱家喝一杯,有十年的老酒啊!” 若是再过去一条街,官威就逊色了些,但比起以往也是万分热情万分,再过去一条街怎么样?出县城了! 几个殷实的商户等不到少林的回音,一合计,筹钱在县城最好的酒楼摆了四桌酒,请白县令与夫人以下到场,白县令在酒桌上尽说些:“好!好!好!没错!没错!没错!” 只是白县令也就是说了这些,至于各位,他们第二天到各家商户的模样和他们在桌上狼吞虎咽的样子没有区别。 第四天,县衙对面的王老医师终于支撑不住,来白云航面前讨饶了:“大人……小人愿意认罚,您要多少银子啊……” 白云航却在那打太极拳:“你们都是僧产……本官不便干涉!” 王老医师连连连恭手道:“大人,这与僧产无关!这都是草民自愿为国捐助!” 白云航思索了一下,这登封县的户籍田籍档案几乎是一片空白,他当即说道:“本官一向宽大为怀,这样好了……你为少林捐助多少,你就为国再捐个一成五好了……” 当天一条街上的商户都是默认了这个事实,这年头生意不好作啊!少林收的捐款大致是正常年份税赋的两倍之多,白县令说收个一成五,实际是又加了三成税赋,可是不交钱就准备关门吧。 至于再过去一条街的商户则少收点,白县令只要商户交纳向佛捐款的一成即可,再过去一条街,那有个大悲庵的佛堂,住了三十几个和尚负责收取县城商户的捐款,白县令没胆量派公人到那边转转,所以只有两个胆小怕事的商户象征性地交了点税赋。 这借机生事只不过转移目光而已,白云航早把主意打到了净慧院主的身上,只可惜那连性少年惊鸿现就毫无踪迹了,现下只能招募了两个江湖中人凑数。 这两人中第一个叫彭狗蛋,别号“黑虎刀”,是山西五虎断门刀的传人,刀法很是了得,等闲五六个汉子近不了身,出师后到江湖上来打拼,想凭自己一身艺业闯出个名头来,哪料想人家一听他的名字已经皱起眉头,再一说是五虎断门刀彭氏弟子,人家已经连连摇头了。 “现在江湖上讲究的是艺术性,你想想‘华山七剑’罗松云,这名字好啊,什么‘黑虎刀’彭狗蛋也不怕人家笑话……五虎断门刀是什么狗屁门派,哪本侠义小说里不是一出场说上三句话就被砍死,纯正是侠少扬威立成万的踏脚石,纯正的龙套有什么惊人艺业!要招至少也要招些少林弟子,五虎断门刀不要……” 可惜的彭狗蛋花完了身上的银子,只能一路打短工过来,到了开封地境已经是连饿了两天没吃饭,这时候却看到了郑老虎贴的砂场广告,狂奔二百里准备去砂场打个长工,把回家的路费赚回来。 到了登封县城已经饿得慌了,欠了酒店六十文钱被扣下打了半个月的短工,听说白县令重新开张征集旧部,便赶紧来投白县令,想在县衙打上几天短工,然后再去郑老虎的砂场里打个长工把回家路费赚回来。 第十七章绝代有佳人 另一位江湖中人也与郑老虎的采砂场有关,此人是个少林弃徒,俗名沈越,按他自己的说法,那是师兄弟中有人妒贤嫉能,以致自己在戒律院挨了通棍子不说,连带逐出门墙加送砂场劳役三年,只不过郑老虎来押人之前,自己瞅了个空从戒律院里逃将出来。 只是白云航也是滑头成精的人物,他当即让人去打探这沈越到底犯了什么大错,竟致于要到郑老虎的砂场中服上三年劳役。即便是幽明破天那等绝等高手,在郑老虎手下采上三年砂子,恐怕也会被白县令这等三流角色打得落花流水吧,这等刑罚可比起活活打死还要凄惨。 没半天就打探清楚了,原本这沈越法名“如真”,在四代弟子中也算是个杰出人物,只是一月前有一番精彩的表演,到底如何表演,那打探的公人讲得唾沫直飞:“一帮净字辈和真字辈的前代大师,再加上少林十八门的院主、班首、执事冲进来的时候,那个精彩啊……” “只见他光着上身,左手抱着个只穿了肚兜儿的女人,右手拿着一坛子好酒,桌子上放着刚熏好的狗肉,方丈室那些失窃的金银也多半放在桌上……” 白云航连声说道:“好大罪!好大罪!这如真没被活活打死已经是运数了!” 那公人笑道:“这还不是关健,老和尚们冲进来的时候,这沈越嘴里正在大骂方丈主持……据说很不好听!” 白云航连声赞道:“妙!妙!妙!竟有这等绝妙人儿!这人怎么没被活活打死?” 打探的公人把沈越的个人隐私都给打探出来了:“差一点就没气了!只是看他还有一口气在,戒律院的和尚又贪图郑老虎的钱财,便把他卖给了郑老虎,也多亏他那相好有良心,押到半道的时候,弄了二十两银子递过去,还好郑老虎不在,那些押送的人敌不过他相好的泪水,便叫他打了一百两的欠条,将他给放了……” 白云航心里有底了,他当即约见沈越:“听说你还欠着郑老虎一百两银子?” 沈越一听就便知道白云航把自己的底细给打探清楚了,当即说道:“小人原本是想到熊耳山投奔熊大师兄,只是实在受不了那个苦,我这婆娘家在登封,不肯陪我上熊耳山,因此特地来投靠大人谋个差使!” 白云航也多次听闻到这熊耳山的名号,只知道那是一帮少林弃徒聚众为盗,当即顺口问道:“这熊大师兄是什么人?” 沈越答道:“我熊师兄原本是个文弱书生,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后来家道中落受恶人欺凌,无奈之下只能到少林习武,结果在少林寺内更受了些欺凌,自叹凄苦之下便同几个师弟一齐逃出少林,到熊耳山创下一份基业……” 白云航啧啧称奇道:“这强人首领还是书生出身?难得一见啊!” 沈越道:“我熊大师兄平素也很喜欢读书,生意不开张的时候常下山打探,小人曾见过两次,十足是个文弱书生模样!只是这年头强人的生意实在不好干,年前熊大师兄想做上一笔大买卖,潜伏到确山小牛镇附近的山上,结果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风雪……可怜我们那帮师兄弟啊,竟让活活冻杀了两个,还有七个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再说,我这一百两是驴打滚的算法,若是去了熊耳山,钱没捞到几个,我婆娘这边倒是要受累了!” 白云航特别加了几句激励之语:“这便是了!去熊耳山有什么出息!天下的强人哪一个不是想着洗白,俗话说得好,盗而优则从镖,捕头这行当比镖头可有着油水多了!以后跟着本县,保管你升官发财!” 这沈越的少林武功倒是不坏,等闲三四个公人近不了身,而且颇有些胆气,只是他本是少林弟子出身,对旧日弟子留不留情,白县令尚不得知,所以首先还是先优待彭狗蛋,实际也没有什么,就是加了盐的热汤,外加管够的馒头,再换了身衣服,只是彭狗蛋已经感激地跪在半天不起来。 有了这么两位武功好手,白县令的胆气也壮了些,再加上他的县衙也又添了些人手,现下已经有了四十多人,又有天龙帮允诺的二十好手,若是逮上净慧法师这条大鱼,狠狠地斩上一刀,白云航已经看到黄条银锭都在向他招手了。 光阴如水,已经过了五天时间,眼见明天便是查抄醉香居之时,为了激励士气,这天中午白县令自费掏了腰包请了大伙一顿,宴上只是说些:“明日准备再到几家转转,大伙儿谁都跟来,一切听咱家的话便是……” 至于详细计划仍是秘而不宣,非要打醉香居个措手不及不可,一行人吃得也颇为尽兴,特别是沈越更是高兴,若是到了熊耳山,哪能这般海吃海喝,那岂不是要天天过苦日子。 一行人正吃得高兴,只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之声,白云航没什么在意,沈越是个好事之徒,当即跑了出去看热闹,没料想竟是一去不回,彭狗蛋正与他拼酒拼得高兴,一时没了伴,有些闷气,他把这话一说,一个公人当即说道:“我把沈越拉回来……” 哪料想也是一去不回,白云航皱了皱眉头,彭狗蛋当即跑出去寻人,半晌功夫才跑了回来,嘴里说道:“美女……竟然有这样的美女……那两家伙在那看美女喽!” 一众公人笑道:“五虎断门刀向来都是这般没见过女人的模样,若论相貌,我们县令夫人才是真正的绝色啊……” 彭狗蛋倒见过李玉霜两面,他思索了半会才说道:“你们看看去!” 白云航心里暗想:“玉霜那等国色天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位来了……” 这时候外面的喧哗声更响,白云航心道:“看看也好!” 他当即走到靠窗的位置,往下瞅了一眼,心中不由一震。 这段时间以来,白云航也曾见过不少美貌女子,楚若琼一向温柔体贴,一说话都会脸红,沈巧薇是地道的江湖儿女,行事干脆,李玉霜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容貌堪称绝色,与白云航郎情妾意,倒是颇为恩爱。 可是白云航见过的这些女子,却让这两位侠女全给比了下去。 这两位侠女都牵着一匹通体雪白如玉的白马,沿路询问过来。虽然离得稍有些远,但男儿看美女的视力一向很好,左边那位侠女竟叫白云航看得痴了。 雪般肌肤,眉若春山,俏脸似梦,站在那里带着微笑沿路询问着,偶尔眼波稍一流转,白云航竟愿永久沉醉在这波光之间。 她旁边那位侠女脸上蒙了白纱,虽然看不真切,可是那秋水般的眼神也令白云航心醉,还有那同样绝妙的身材,也不知揭开这面纱之后,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看到女侠走得近了,白云航深呼了一口气:“下楼去看个真切……” 整个下午公人们都没有心思到各家商户转转,而是开始大讲这两位侠女的八卦。 “那位便是峨嵋派的郭雪菲?” 沈越一向关心江湖上各个排行榜上美女、侠女、魔女、妖女的位置,这名字便是他跑了七八里才问出来,他当即说道:“没错!郭姑娘在江湖美女排行榜第六……可惜旁边那位蒙了白纱,看不真切容貌,不过听人家说,有见过的人说比郭姑娘还美上几分!” 白云航借机偷偷翻了翻手上那本西京万字世家的排行榜,没料到郭雪菲连这候补榜也没进,他暗骂:“难怪万字世家的排行榜河南一带没人用!” “这等女子……若是能一亲芳泽,死也甘心!”公人们啧啧赞个不停,就连彭狗蛋也大为意动,不过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我听说这位郭姑娘是峨嵋派这一代的大师姐吧?手上的武功高明着,剑法可以排到江湖前十位,咱们这帮人莫说一亲芳泽,就是多看几眼也是福气了!” 有好事者问道:“彭老兄,你何止是有机会多看福气几眼,按照侠义小说,你应当给少侠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白云航这时候多说了句:“川中现下恐怕还打个不停吧……这位郭姑娘恐怕出川避祸来的!” 自古以来便是天下未乱川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新旧朝更替之际河南几是人间地狱,不过现下也恢复了些元气,而川中仍是争战不息,几十家势力在川中攻伐不止,口丁几乎十不存一。 白云航在长安附近就曾见过不少逃出川来的青城弟子,其状甚掺,多半沦落到街道上卖大力丸、卖弄变脸术的地步,只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沈越答道:“未必未必,峨嵋派虽然全是女弟子,在川中现下却吃得很开!她们派中有一大批武林高明的女弟子,川乱初起之时,这一门虽是女人,可豪气不逊须眉,秦良玉在石柱起兵抵抗大西军,峨嵋立即举派南投,同为女儿身,自然很受重用,现下秦良玉虽死,可白杆兵尚是川中的一大势力,任谁都不敢轻易惹上她们!” “何况现下在石柱一带,峨嵋派有良田数千亩,砦丁近千人,也算是一方豪强,比起唐门、青城那是强到天上去了!” 彭狗蛋便道:“看起来,咱们是没机会了……沈越,你也不要太积极了!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啊!” 沈越答道:“若是一个半月以前,以贫僧的性子肯定过去借少林的名义,追着屁股跑,可现下我那婆娘对得住我,贫僧也得修身养性了……现下只是多看几眼而已,没什么问题!” 多看几眼真的问题?绝对有问题! 白云航被李玉霜纠住了耳朵,李玉霜怒道:“好啊……我让你看姑娘去,看啊看啊……这个月白公子就别想同房了……” 白云航赶紧讨饶:“玉霜,玉霜……咱着实就是看了几眼而已……就几眼……” 这家中未必是李玉霜当家,可是李玉霜还没把婚事正式答应下来,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愿与白云航同床共枕,因此白云航生怕就是这一点,只是李玉霜似乎也佯怒而已,抓着耳朵的手半分力道也没有,话还有一分柔情一分吃醋。 白云航继续求饶道:“玉霜,我真只爱你一人而已……那郭雪菲怎及得上玉霜你啊!” 李玉霜放开了白云航,嗔道:“我估计你若是与那郭雪菲单独相处之时,又是这般说词了!” 可她神情中分明是嗔中带喜,白云航赶紧搂紧李玉霜的腰部,柔情蜜语自是不在话下,把郭雪菲贬得一文不值。 李玉霜登时笑颜绽放,两个人就依在一起,她说道:“那你是说我比那郭雪菲更美……” “或许有些丁点地方她稍稍胜出一丝,但是我的玉霜那本是天下绝色了……” 李玉霜带着笑意又问道:“那便好……那便好……” 她贴着白云航的耳边说道:“今夜我的房门不锁了!” 白云航心中那是万分欢喜,怜香惜玉也需要看准对象,那郭雪菲是天下间的绝顶人物,白云航自然高攀不上,还是看准眼前人为好! 正想着,李玉霜贴着白云航柔声说道:“那郭雪菲虽然逊色于我,看起来也是个良家女,这样好了吧!你若把她娶进门,奴家便当大妇,她便是你的小妾了!” 还好白云航机警,他急道:“你这不是逼咱与你私奔吗……” 说着,手已经滑入了李玉霜的衣内,仍是一般香腻滑嫩,李玉霜的身子骨似乎都软了下来,嘴里却咬着白云航,舌头滑过了那耳垂,颇有些销魂荡魄之感,许久才闻听她说道:“你可非把她娶来当小妾不可……否则我就不嫁你!” 对镜贴花黄,镜中人依旧。 鬓乱钗横的李玉霜对着铜镜细心梳妆着,他身后的白云航还在香甜地睡觉,对于这个坏了自己身子的男人,李玉霜并没太多恶感。 虽然出身下九流行当,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夫君,这个有些胆识,对自己着实算是温柔体贴,就连赚来的银钱也多半递到了自己手里,虽然白云航自作聪明搞了个小金库,可这等事情怎么能骗过李玉霜。 只是镜中人当真依旧?望着只添了些许风韵的自己,李玉霜浮想连连,许多以为早已忘却的前尘往事全都涌上心头了,最后只听她一声轻叹,竟又是自怜身世。 可现下不是很不错吗?自懂事之日起来,自己不就期盼着有这一天吗?做一个安逸的县官太太,有个体贴的丈夫,有着足够的银两……比起沦落风尘,这简直便是天堂啊! 可为什么啊!李玉霜把目光轻移到的自己的一只纤手,自己这双玉手修长纤细,不知道为自己平白增添了多少女性魅力,白云航只要握住这柔若无骨的双手,任是天大的怨气也在那片刻间化为乌有,眼中只剩下缕缕情思。 只是李玉霜看着眼中的这两只手,手中也总有些幽怨,纵是再美的纤纤玉手,也只能拿得起这只梳子而已…… 就连八十斤的米袋也背不起来,李玉霜感到这双玉手竟是如此柔弱啊……而自己这只双手恐怕也只能在厨房中终日操持菜刀,与白云航终老一生吧…… 李玉霜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是不甘心啊! 自已当年那个小小的目标,现下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自己是不甘心,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不甘心啊! 不知不觉中,李玉霜竟是一滴泪花掉了下来! “有心事?掉眼泪了……”沉醉在幽怨中的李玉霜面对白云航那关切的脸庞,竟是说不出话来,她最后只说了句:“没事……风吹进了眼睛!” 刚爬起床的白云航只披了件外衣,他关切地问道:“想家了?还没见过岳父大人的面!什么时候跟你回一趟家吧!” 李玉霜轻摇玉首,珍珠般的眼泪却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白云航赶紧陪笑道:“玉霜……当真想家了,顶多我和你一起回家去!我这个登封县令不要也罢!” 李玉霜抹了把眼泪,含着泪笑道:“好不容易创下个基业,难不成你会抛下和我一起回家种地?” 白云航只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李玉霜心中顿时暖和了起来,她拿过毛巾将玉脸擦个干净,然后帮白云航把衣服穿好,却又把白云航推出房门道:“今晚你还要去查抄醉香居,快点出去!” 白云航心中却只愿与她多说几句情话,任是推了几把都推不动,李玉霜脸一红,竟是说了一句“我给弄点早饭去”,借这机会逃开了。 李玉霜在外面给白云航弄了些热腾腾的馒头,两个人站在一块吃了起来,她的吃相不像白云航那般粗鲁,只见她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倒让白云航大为意动。 “多吃点……”白云航当即答道:“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可是李玉霜硬让白云航多吃了半个馒头,最后她说道:“走路辛苦,租匹马或雇辆马车吧……钱我这有……” 白云航点点头:“好!今晚一定赶回来!” 李玉霜心中竟有些欢喜,她望着白云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等……你!” 白云航那是欣喜若狂,竟是站起来抱住李玉霜落下一阵雨点的吻,最后他说道:“一定早点回来!” 他打定主意,今晚的收获纯属意外收获,抓到了那是白捡的,若是遇是伏击赶紧逃遁而去,毕竟这家中还有人等着自己。 白云航的保密功夫做得甚是到家,他把队伍拉出县衙的时候还自称:“这几日,在县城里的商户都转过了,咱们出城转转!” 四十多公人身着皂衣,手持刀枪棍棒出城而来,很是威风了一把,几个大商户连连叫苦讨饶,只是这镇子远离县城,又靠近少林寺,官威远不及城内,所以一干公人都是尽在耍嘴皮子功夫。 到了下午,白县令才通知了天龙帮晚上查抄的消息,天龙帮毕竟是一方大帮,当即派二十好手前来会合。 足足六十多人啊!白县令从小到大也就这次统领的人数最多,以前在西京道上混的时候,因为风险很大,多半是两三个人一块动铲,有个七八人就顶天了,一见到这么多,还有二十几号好手在内,他当即有了胆气,进行了一番临战动员:“弟兄们!今天我们到杏花村转一趟发笔财!” 张亦隆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这段时间他刚和那百花楼的云娘勾搭上,花了不少银子,今晚一查抄岂不是又翻脸了,他当即问道:“抄哪一家啊!” “醉香居……”一听这个张亦隆算是放心了,他当即说道:“好!一切都听大人指挥!哪一个敢不卖力气放水的,按老规矩当场打死,哪一个给醉香居通风报信,也当场打死,哪一个临阵脱离,就请回家种地吧!我张亦隆一定冲在最前!” 白云航继续给大伙儿打气:“咱家得了个确切消息,今晚醉香居里有条大鱼!若是捞上这一笔,咱们衙门半年的吃穿用度都可以解决!” 有钱能使鬼推磨,公人们的士气十分高涨。他们已经查抄过了两遍青楼,已是有了不少经验,当即派了几个精明能干的公人换上便衣,混入这醉香居熟悉下情况,当然了,他们还有另一个美差,那便是:“公款嫖娼!” 等日头落了,大伙儿也啃完了干粮,白云航大喝一声:“查抄去!” 六十多号公人浩浩荡荡地杀奔杏花村去,没多久已然到了杏花村,正是华灯初上查抄好时候。 第十八章净慧院主 行了约莫半里地,张亦隆突然惊呼:“那不是连公子吗?” 白云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到一个看不真切的侧影在对面村子中漫步,似乎便是那日晚上见到的连姓少年,转眼就不见。 他当即赶上去喝了一声:“连公子……” 等他们赶到村子的时候已然全无踪影了,询问村人说确实方才有一位俊逸非凡的公子爷路过,白云航暗叹:“当真是惊鸿一现啊……看来还是得靠咱这些人啊!” 还没冲入杏花村便已是鸡飞狗跳的局面,大批护院从青楼内窜了出来,全神贯注地盯着这队不速之客。 虽然眼前这六十多号人个个手持刀枪棍棒,看起来不怎么好惹,但是干妓院打手吃香的喝辣的,纵便是来了六百人也得拼命上啊,一众护院都把兵器给亮了出来。 白云航大声叫道:“奉苏会办之命查抄百花楼,与你们无关,回去!回去!” 一听说与自家无关,这些护院已经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兵器,百花楼前番被查抄之后,生意大受影响,一部分客源去了张家村,多数还是分流到各家青楼中去,老板发财打手自然也能分到零头,大家巴不得白县令天天查抄百花楼,有的护院还为这帮公人加油喝采:“好!抄得好!抄得妙!” 就连醉香居的十几个打手也连声为白县令摇旗呐喊:“百花楼就在那边,兄弟们加油啊……” 哪料到白县令说翻脸就翻脸,他大吼一声:“抄的就是你们,弟兄们上啊!” 天龙帮借来的二十好手和一众公人蜂拥而上,这帮打手招架不住,立时向后退了十多步,眼见就要退入醉香居之内。 白县令对天龙帮那二十好手十分信任,于是把这二十好手排在最前面,让他们充分发挥炮灰主义的精神,反正折损了也不是自家的本钱。 但白县令又爱兵如子,因此自己的子弟兵就跟在天龙帮那二十好手的屁股后面,而且他很有大局观念,明白自己身为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一定要在总览全局的位置上指挥,决不能以身犯险,此外身边还有六个身手不错的捕快护卫。 只是眼见就要冲入了醉香居了,这醉香居又窜出来七八个打手,个个手持单刀,只见拳打脚踢,大家就血拼开了,拼斗了半会,虽然不曾伤到了人,但是这大队就要被堵在这醉香居门前了,白县令不禁发动了心理攻势:“尔等在此聚众谋反,咱家奉苏会办之令前来查办……” 他这番话说得越来越是熟练,但是那帮打手毫不顾及,前队的天龙帮好手冲不进去,后队的公人堆在一块,眼见就形成了对峙局面。 白云航心中暗暗发急,时间若是拖久,难免这醉香居会邀些帮手过来相助,何况那净慧和尚若是跑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正想着,那边街道又是一阵急促的步声,白云航心中一惊,不知是敌是友,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七八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手里拿着扫帚、拖把之类朝这边冲了过来,嘴上直骂:“天杀地……皇天!” 白县令一行人当即亮了兵器,白云航自己也把护身的短刀拿将出来,门前对殴的两拔人也分开了,这时候那群妇人中已有人叫道:“醉香居!没错,便是这家!天杀地!” 没等白云航反应过来,只见这帮妇人已经冲进了醉香居,当真是势如破竹一般,看到那二十个护院被打得遍体是伤,一众天龙帮好手与公人见有机可趁,当即跟着女人屁股后面前进,只听那腰身有水桶粗的妇人大发狮吼:“这个天杀地……说是去卖货,没想到跑到这来了……” 原来是河东狮吼,这青楼中已是鸡飞狗跳,扫帚与拖把一齐出手,白县令大为气闷,动员五十来人冲击二十打手的防线,硬是没撼动,哪料想这道看似钢铁一般的防线被七八个泼辣妇人给冲破了,饭桶饭桶!全是一帮饭桶! 一想到这,气得白县令拿着短刀也冲进去,嘴里大叫:“奉苏会办之令查办谋反大案,尔等一律给我带回衙门去……” 那帮妇人可不管白县令的威风,照样一边大哭一边痛打出手,伴随男人的痛呼还有意外的惊喜:“你也在这?你不是到二叔家吗……啊,老婆打轻些啊……” 娘子军大获全胜,三个不幸的男人被扯着耳朵拉将出去,至于剩下的幸运男人那自然是成了白县令的掌中玩物,看着这一队忙着系腰带的男人,白县令大喝一声:“尔等有重大嫌疑,带回衙门严加审问……” 几个嫖客的脸色反而好看了些:“原来是公爷上门查抄啊……我还以为是我家娘子呢!” 在后门堵路的沈越也抓来了十几个嫖客,喜滋滋地押了过来:“大人,逮着了……” 自打前次在张家村从后门跑了大半嫖客,一干公人吸引教训,立足多抓即多罚的思想,派了沈越带着十几个精干公人堵住后门,出来一个逮一个。 只是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总有些漏网之鱼,有些人以为是自家河东狮吼,吓得一边尿裤子一边跳窗,第二天县衙对面的王老医师连医了四个摔折了腿的可怜人。 前后逮了二十多个嫖客,那帮打手也是做了鸟兽散,只剩下一帮妓女、姨娘、龟奴被吓得哭哭啼啼个不止,白县令看着这家醉香居装修豪华,消费档次肯定不低,眼中已经看到了大把银子。 只是可惜,眼睛往那帮嫖客扫了两回,虽然其中有七个和尚,但其中并无净慧院主,这七个和尚也颇为辣手,只是公人们人多势众,再加上沈越和彭狗蛋的身手不坏,大伙一哄而上,在这种情况下谁架得住这等围攻,尤其是沈越特别心黑,他潜在后门,只要出来一个,不管是什么身份,大伙儿的棍棒一起便砸将下去。 找不到正主,白云航带着公人各自翻箱倒柜,他踹开一间房门,只见房中除了一个发抖个不停的妓女外,还有个年纪约摸五十多岁身穿青衫的人,只是这人头上却是半根头发都没有。 他一见白县令冲进门来,低吼一声冲将过来。 白云航已然认出来了,这人便是净慧院主。 一个少林净字辈的高手武功有多高?白云航在西安道上混的时候,见识过几个海字辈弟子的真功夫,人家手下确实了得,虽然白云航也曾亲手干掉过一个少林弟子-那次白云航这边有七个帮手喽! 如字辈中的好手,白云航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至于真字辈,在武功这方面,白云航也只能望之高山仰止,可是净字辈中的绝顶人物会怎么样? 虽然根据江湖故老相传和侠义小说,少林寺除了出了一个无名老僧之外,“天下第一”的名头始终没落在少林寺,可是天下前一百位的高手之中,少林至少占去了三成,这位净慧长老的武功,估计在江湖上排到前二十名。 胸口碎大石之类的表演自然是轻轻松松,至于什么飞花摘叶应当也不是难事,一想到这白云航的脸已经显得难看起来,他喝了一声,扎实地摆开了阵势,他武功虽然在江湖上属于三流角色,但好歹也跟人学过一招半式,自然不能束手待毙。 至于跟在后面的六个公人没跟上白县令的动作,只见到白县令踢开门之后,发现白县令脸色变了,当即想要赶上来助阵,只是已经有些来不及。 当然,他们是值得信赖的,即使是面对着幽明破天这等魔道高手,他们仍然是值得信赖的-毕竟他们是白县令手下最精明能干的公人,还经过了沈越针对少林武功的特训-虽然只有半个时辰。 他们遇到高手的时候,一般会英勇地战斗……不,应当是拖延时间,至少要把失败的时间向后推上十弹指,只是现下已经赶不及了。 净慧和尚来得甚快,瞬间功夫就和白云航交上手来,只见他的功夫十分奇怪,似乎在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找不出这一门功夫,只听一声巨响,一个身子扑通倒在地上。 白云航兴奋至极,先是来了一个过肩摔,然后又是一个肘击,最后不忘重重踢上一脚,听着净慧院主痛呼了几声。 这种把绝顶高手踩在脚下的感觉真好,是现在少林高手贬值了?还是本人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或者是本人结婚之后,武功不知不觉就长进了? 不过白县令的动作当真干脆,一众公人只见两声痛呼之后,白县令已然大获全胜了,竟然是江湖中传言的“一招克敌”…… 以致许多年后江湖上有一种流言:“有登封白云航氏,出身秀才,武功莫知深浅,尝与少林方丈比试,一招而胜……” 只是白云航最后还是明白了,这分明是这净慧院主太脓包了!不过能把一位少林延寿庵的院主,净字辈的高手一招解决踩在脚下,这种感觉太好了! 感觉良好不能解决吃饭问题,因此白县令一挥手,鱼跃而上的公人就把净慧院主给绑了个结实,只是他的嘴巴没闲着:“这位后辈,在下一时失察,不慎落败……不过依我看来,阁下的手法实际是出自我少林寺的螳螂拳,至于步法则是从本寺的……” 一时间讲个滔滔不绝,白云航大奇,自己这路功夫粗浅得很,后来上终南山,蒙楚若琼楚姑娘厚爱,随手指点了几招,自己的手法多半是出自于终南派-这和少林寺有何关系。 继续查抄出几条漏网之鱼,把净慧大师一干人等押下楼去,就瞅见沈越发了狠劲,抓住一个和尚痛打,乱拳雨点般落下,那净慧又说道:“这位公爷的功夫,看似随意,却也是源于我们少林,这第一招是源于罗汉拳的第七式,第二招则出自伏虎拳的……” 这净慧法师竟是随口道来,气得彭狗蛋拿出快刀随手比划了几下,问道:“这不是出自少林寺吧?” 净慧道:“这位施主,天下武学尽源于少林,怎么可能是不出乎于少林……只可惜你的刀法入了邪道,你这武学的本源便是本寺的达摩剑法,你且我说……” 后来白云航才知道,这位净慧大师之所以能混上延寿庵院主之职,关健就在他这个特长,无论是什么内家外家功夫,只要让他看上一眼,他立即能说道:“这门功夫是源自本寺的——” 非但是嘴皮子功夫厉害,也有非常丰富的实践经验,双手就能当场比画起来,有不少上门来挑战的武林好手听他详细解说了两套武功的相近之处,又看他拆解之后,登时恍然大悟:“原来我这门厉害功夫是出自少林啊……” 至于少林方丈和几位高僧,对于他更是爱若珍宝,特别是净慧大师常道:“本门武功博大精深,天下武功再怎么变化,万流归宗还是源自本门……本门武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跳出红尘外的众高僧心里不知道多受用,这职务也是越升越高。 当然了,理论和实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彭狗蛋打心里不服气:“咱这分明是乱舞,和什么狗屁达摩剑法有什么关系?” 那边沈越打得十分痛快,一直打得手软了才住手稍作休息,那弟子与他颇有些仇怨,这一番痛殴,倒让他十分解气,他一转头才发现了净慧院主,当即跑到白县令身边附耳过去。 净慧法师心中仍是解说着武功,无论是什么招式,到了他的嘴里都是从博大精深的少林武功变化出来的,但见到这个情景,他心里也不禁暗骂:“如真,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家伙……” 白县令见有人帮忙背黑锅,心中窃喜,他当即喝道:“回衙再审……” 那边已经有人大叫:“白大人,白大人……我是石章鱼……” 原来是白县令初次查抄百花楼时的老朋友,白县令逮到了条大鱼,心情正好,没时间理会他,便上去说道:“你的事情已经搞清楚了……这个月本县就不找你回衙问话了!” 石章鱼心中欢喜,道了个谢,又与白县令咬起耳朵:“我这几个朋友,都愿意认罚,这衙门就不必去了吧……” 服务大众,这是白县令为官的宗旨,他当即说道:“成!就交钱的话,给他们打个七折!你若是有十分要好的朋友,我再打个七折!” 现场处罚简化了行政处罚程序,堪称是官民两便之事,这醉香居走的是精品路线,消费档次比百花楼还高,那帮嫖客都颇有些银两,立马就放走了十七个,剩下二十四个连同净慧一起被押回了衙门。 不过,天龙帮打砸抢醉香居的美梦没有实现,白县令特别训示过了:“我们是公人,不是土匪……就是打砸抢,也得是有纪律的打砸抢,张亦隆你带个袋子把账面上的银两银票全收了……” 因此白县令特别在抄来的醉香居营业款中拿出了三十两说道:“这是这帮嫌犯的嫖资……不管已经交了没有,反正不用找了……” 对于查抄后的处置,广大公人已经有十分丰富的处理经验,当即有人租了数辆马车,把所有嫌犯都押上了马车送回衙门,净慧得到特别照顾,白云航、张亦隆、沈越三人挤一个车厢里亲自押着他。 在车上白县令还特别交代:“这趟人多,大鱼也不少,那些没什么油水的家伙不用审了,抄走身上的碎银后直接叫郑老虎来领人……” 那边净慧大师当即询问道:“哪个郑老虎?砂场那个?” 白县令没好气地说道:“除了他还有哪个!这位……您与他们不同,自然要特别优待了!” 少林寺院主一级的人物,敲不来一千两银,我白云航不性白了! 净慧大师倒是很从容,他说道:“那便多谢了!这次是老僧不慎误交损友误入青楼,幸亏还未损大节,愿意参照方才那帮朋友,可否也交上十两银子?对了,这位官爷英伟非凡,宽厚待人,一定是佛祖转世……对了,老僧……” 马屁拍到马蹄铁上了,白县令只认银子不认其它,他当即大吼一声:“老实点,你与他们不同,一位少林寺的院主能值多少钱啊……戒律院的棍子大师尝过没有?” 这话是说到了净慧的心里去了,他便不言语了。 从杏花村到县城有二十多里,只是这次下血本租了好几辆马车,没过多久就跑回县衙,白云航下车说道:“连夜开审,连夜叫郑老虎来领人……” 他又一指净慧院主:“你和沈越负责看好他,若是丢了人……我找你们是问!” 至于他本人,自然是抓紧时间方便明天早上大堂审案。 还是自己家最温暖,李玉霜倒也细心,一见他回来便说:“先去洗个澡吧……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热水!” 白云航心中欢喜,洗过澡换过新衣之后浑身舒畅,只是这件新衣自己未曾见过,那边李玉霜轻笑一声:“我给你买的,还合身吧?” 她说话间大有柔情,波光流转,脸上洁净的肌肤流露着一种动人的光泽,竟是让白云航心中想得痴了,他只是说道:“咱心中欢喜得很……霜……” 他叫得极为亲昵,李玉霜的脸上有一丝红晕,低下头去:“饭菜都热好了……吃吧!” 美人如玉,秀色可餐,这半夜奔波,白云航竟是没感到半点疲意,他握住李玉霜的手说道:“我不饿,就想和你多说几句话!” 柔情蜜意之际,偏生有些人要搅了白云航的美梦,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张亦隆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大人!净慧老和尚认罚了!” 李玉霜轻轻将白云航推了出去:“先去吧!我还等你!” 净慧院主没了那份从容,他一见白云航走了过来,就大声喊叫道:“白大人!白大人!贫僧认罚!” 白云航欢欢喜喜地问道:“有多少银子啊……” 净慧院主毕竟是少林高僧,他有些平缓地说道:“只求大人让能贫僧赶上后天方丈主持的早课,贫僧愿意将这身上的银票全交给大人!对了,千万不能上公堂啊!认得贫僧的人不少!” “到底有多少?” “贫僧带了五百两银票!” 少林和尚当真有钱啊!白县令在西安干了那么多触动秦王的事情,也不过捞了千把两银子,这和尚随随便便就能带上五百两银两来青楼厮混,白县令心理便不平衡了,他大声训道:“哼!五百两?告诉你,前次我抓了个如字辈的和尚,足足罚了他一千两,你拿五百两就含糊过去了?” “那贫僧也参照那位便是,贫僧的腰包里还有一张四百两的欠条和一些小额银票!能凑个一千两了!” 白云航拿过来一看,那张欠条原来是真道班首打给净慧院主的,他想了想,当即收下了,然后说道:“院主也是一千两,执事也是一千两……反正两个职务都差不多,大师您还是在我这休息上几夜吧!” 净慧心知现今少林风气不正,可是这等勾当不能浮出水面,他咬了咬牙说道:“贫僧还有些积蓄!” 白云航狮子大开口:“再加三千两!” 净慧大师当然不依,双方讨价还价,最后一锤定音:“再加一千五百两,不能少了……” 当然了,白县令提供一条龙服务,当即让净慧大师抄好了悔过书、欠条、罚单……并一一按上手印,最后白县令还提供十分周到的服务,派一辆马车把净慧大师送回了杏花村。 至于其它人犯也是快刀斩乱麻,当晚就处置干净了,那七个少林和尚也都打了欠条,只是沈越与其中两个人有些恩怨,当即把罚金提高了一倍,剩下没钱的几个人犯就交给连夜赶来的郑老虎,郑老虎拍着胸膛说道:“包管他们干活卖力,对大人的恩德感激涕零……” 这一晚,白县令还大展雄威,在床上特别威猛,弄得李玉霜娇吟不断。 第十九章魔教初现 “多吃点吧!”白云航的筷子又夹过去一块肉,雪玉一般的佳人笑了笑,只是碗里的肉却一块都没动过,白云航没好气地说道:“你身体还弱着,真要多吃点!” 相处的时日多了,白云航也对李玉霜有些了解,她有些体弱多病,身体柔弱得很,虽然方便白云航在床笫间百般怜惜,只是这身体实在有些娇弱,白云航对她实在有些担心。 偏生她学起了佛门中人整日吃素,虽然说李玉霜常给白云航买些鸡鸭鱼肉,可是自己却很少吃,她自己的素盘与白云航的盘子分开,既不许白云航吃她的份,也不抢白云航的肉吃,白云航若是劝得急了,李玉霜便娇嗔道:“难道你要我整天大鱼大肉,这身材变得像那些山野村姑一般吗?” 不止要风度不要温度,简直是要蜂腰不要生命,只是见着她身子骨这般柔弱,白云航心中总是希望她能多吃点鱼肉,他劝解道:“现如今连少林寺的和尚都整天大鱼大肉,你还一条心思吃素啊,楚王好细腰,宫中饿死人,可你这身材(说话间白云航已暗自流了一地口水),这纤纤细腰当真是不堪一握,再减下就要出人命……吃了肉,身体才会好起来,才有了力气……” 总算是把李玉霜劝动了,她眼睛一亮,问道:“吃了肉当真有了力气?” 白云航点点了头,满脸真诚地说道:“我怎么会骗你!” 李玉霜犹豫了半会,才下了很大决心说道:“我吃便是,若是吃坏了身子,你可养偶一辈子喽(白云航赶紧应是)……我若是有了力气,第一个便把整日欺凌奴家的恶霸白云航给揍个半死……” 白云航夸张地说道:“打个半死便好了……有机会能在云霜怀中休养半月,把我打死都心甘情愿了……” “想得美!”故作娇嗔的李玉霜放下了筷子,雨点的拳头放在白云航的肩上,只是那力道实在是轻若无力,倒是让白云航十分受用,只是李玉霜既然动了筷子,居然比白云航吃得还多。 女人家真是让人难以理解,这时候外面有人轻轻敲敲了敲门,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少林真道……” 李玉霜连碗筷都没收拾,就扳起脸直接走到内间去,也只怪那日夜里那道真杯给她的印象太差,这虎背熊腰的汉子穿了件乡下农人常穿的粗布衣衫,看起象个粗壮农夫,一见白云航就问道:“成了?” 白云航脸上都笑开了花:“成了!” 真道和尚:“罚了多少?咱们说好五五分账!我这次是化了装才来的,现在风声很紧!” 白县令答道:“他身上只带了六百两现银和四百两的欠条,后来又认了一千五百两的罚金,只是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银,只能分十五个月付清了!” 道真的粗野本性已经发作,他当即大声道:“欠条?这老东西带欠条干什么?这年头欠钱的是老子,要钱的是孙子,这欠条顶个屁用,分钱分钱!” 白云航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说道:“欠条!你的!” 一见白云航亮出了欠条,道真不禁骂道:“老东西!三年前欠的银子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贫僧都打定主意不还了!” 白云航熟悉地拨着算盘珠子:“统共是六百两现银,你我各分三百两……这四百两的欠条,你我各分两百两,但既然是你的欠条,所以扣去这两百两银,你还要倒找我两百两……再算上先头的三百两,最后要给你一百两!这样好了,你每个月要交五十两罚金,过年这两个月这罚金就不要交了!” 收益颇丰,最后结果却是-白干,真道不禁骂道:“净慧这老西,干什么把咱的欠条带上!否则这个年关就好过了!也罢,也算是还清一笔旧债!” 白县令当即把这欠条烧了,真道走的时候还在嘴里安慰自己:“好歹也是还清一笔债,这两个月还不用上贡了,这年关也好过些了……” 接下去的几天时间,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借着查抄醉香居的威风,县城各商户都愿意向白县令交纳保护费-当然,根据离县衙的距离远近,交的银子差距也很大。 只是白县令没勇气与少林寺正面对抗,他当即宣布县城已经光复,现在要巩固县城向乡下发展,一帮公人便经常在张典史的带领下乡查抄,他们干这活儿早已是熟门熟路了,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了些鸡鸭,这样一折腾,县城附近几里的商户也表示愿意交纳保护费。 李玉霜现在的主食倒变成了鱼肉,只是身材还是那般苗条,到了床上更是抵死缠mian,倒让白县令心中窃喜。 只是好日子不长久,正在白县令心中欢喜的时候,一个驿卒骑着快马赶到了登封县衙,傲气十足地说道:“登封典史前来接办公文……” 张亦隆赶紧接过公文,这公文居然是出自苏安琪苏会办之手,开封府尹林长河又亲自加了个“此事重大,速办”的条子,公文上说:“查魔教邪徒云集登封县意图不轨,登封县令竟视若未见,以致魔教……令登封速速查清……” 念完了公文,几个公人七嘴八舌地说道:“本县何曾有什么魔教!便是便是……何曾有过!” 白云航对此一无所知,又问道:“当真没有,那公文又是为何而发啊!” 文员茅禹田答道:“本县都是佛门信众,就是杏花村旁边有些檀香教的教徒啊!” 白云航吃了一惊,他问道:“檀香教?那不就是魔教吗?他们聚于何处,有多少人?” 茅禹田惊问道:“这檀香教与魔教当真是一回事吗?我见那帮教徒有些疯疯癫癫颠而已!” 白县令怒道:“这魔教教众都云集于何处?有多少人?” 这可是关系到印把子的大事,白县令不能不急,沈越抢先答道:“就在杏花村上边的那个村子,唤叫檀香村,约莫有两三千人……” 两三千名魔教教徒?白云航差一点被吓晕过去了,大顺律定例“聚众十者报备”,几千魔教教众入境图谋不轨却毫无所知,莫说他一个县令,就便是林府尹甚至于苏会办都有摘印的可能。 几个公人还在议论纷纷:“檀香教?魔教?这两帮人怎么搭得上啊……不过说真的,檀香村那帮人确实有些不正常……” 在江湖上魔教也是一大势力,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哪一个没有听过魔教教主幽明破天的威名,这人与净慧那个靠嘴皮子混上院主的秃驴不同,完全是打出来的威名,他夜奔武当连诛七剑等武林旧事可是名动江湖啊,白云航自己没见过幽明破天的面,可是他听一个朋友讲过,她是如何见到过幽明破天一招之内轻松松就解决了太白六大高手。 哼!什么朋友,不就是终南派的楚若琼楚姑娘吗!你也就是竖起耳朵贴在墙脚偷听了一段!你的江湖阅历还不够!告诉你,魔教的第一高手不是幽明破天,而是他兄弟幽明断绝,那才是当今天下真正的邪道第一高手,令无数江湖少侠为之热血沸腾无比仰慕的对象。 百年以前的江湖侠少大多是大喝一声:“魔女,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然后把魔女斩于剑下,过了若干年,江湖侠少已然是含泪挥慧剑斩情缘,又过了若干年,江湖侠少们已然是追着魔女屁股到处跑,上一代的江湖中人,更是把与魔教中人称兄道弟视为一种时尚,至于现在,只要幽明破天随便打个屁股大的招生广告,叛出师门加入魔教的侠少找不出一千也有八百。 现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流行尊师重道,而是流行扑倒师娘的新时尚,甚至于一向为人不齿的母女通吃都有些市场,更不要提这正邪之争了,只是幽明破天肯开课,保证有大批侠少转职魔少,毕竟魔教少主是近二十年江湖上最风光的行当,不过白云航对魔教还有些反感。 魔教由于没有在政府进行过合法社团注册,所以屡屡更换招牌、经营场所和法人代表以逃避打击,比方说“日月神教”、“圣火教”、“天圣教”……,所以在江湖上的信誉一向不怎么好,要知道当你拿着“日月神教”教主方明杨按了手印的欠条找上黑木崖,却发现“日月神教”已然宣布破产倒闭,现在江湖上只有一个总坛设在光明顶的“圣火教”,教主则换成了一个叫作杨明方的人,你想这个债务能收得回来吗! 在长安道上动铲子的时候,遇到过几位老前辈,他们一致劝告白云航:“魔教中人碰不得,如果和他们交上朋友,恐怕会吃了大亏!”白云航再问的时候,这几位前辈却含糊过去了,只是说:“我是吃过了大亏了,你莫当耳边风啊!” 为了树立良好的公众形象,魔教这两年引进了多名公共关系专家,并再次换上了新招牌-檀香教,在少室山脚下开设了他们的中南五省总坛,并派驻副教主以下护法十人、长老三十人、供奉十六人等魔教高层七十余人到此地开展教务。 只是白县令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魔教怎么敢在少室脚下设个总坛-自古正邪不两立,少林寺可是执武林正道牛耳得啊! 沈越当即抢先答道:“大人!您的问题我明白!这全是因为……” 说着,沈越做了大伙儿全明白的手势:“檀香村那边是少林寺的僧产,全是山地,土地贫瘠得很,又没什么肥力,一亩地到了秋天也就收个五六十斤,实在没什么种头,偏偏那真道和尚放佃时的心实在太黑……所以就一直没人租种,后来魔教来了用一年一千五百两银子租下这里,少林寺看在孔方兄的份上,就让魔教暂居在那里……” 孔方兄的威力无穷,总算是这魔教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一点,白县令当即下令:“沈越,挑上几个精干的捕快,咱们明天到檀香村去看看!这苏会办亲自交办的事情总得办好!” 结果晚上李玉霜便埋怨道:“你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听说檀香村有两三千魔教弟子,你们这么点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为了能再次见到李玉霜,白县令做出一个极英明的判断:“微服私访!” 有了钱可以改善办公条件,虽然没有配备专车,但是白县令用公款租了辆大车,大伙儿坐在车上便奔向檀香村。 白县令坐在大车,望着两侧青山连绵不绝,路旁小村野店为数不少,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心中很是有些惬意,他便叨扰张亦隆了一句:“张典史,咱家且先睡上一会,到了地头再唤醒我!” 众公人笑道:“大人莫不是昨夜在李姑娘身上太卖力气?现在想补眠一会?” 只是白县令还没闭上眼睛,大车猛地停了下来,一干公人都亮了兵器,白县令更是拔出了护身的短刀喝道:“好大胆子,竟敢劫道!” 从道旁跳出的三个人登时软了下来,收起了兵器,为首一个头扎英雄巾,身着蓝色劲装,腰挂百宝囊,手持银剑的侠少当即一拱手道:“几位兄台,我等兄弟只是想行个方便,并无劫道之意!这车去不去檀香村?” 白云航已然认将出来,这位侠少便是将自家老爹卖了十八两的莫无箫莫少侠,他旁边那两位年轻人在百花楼那夜也曾有一面之交,正是那帮侠少――的跟班。 这两位与莫无箫一样都是不得意得很,只是今日却是神彩飞扬,白县令正巧没借口混入檀香村,当即说道:“上来便是!” 张亦隆十分健谈,难免会夸耀自己这帮人既有钱又有些权势,莫无箫听着很不服气,他说道:“若是以往,肯定被尔等比将下去,可是从此往后咱哥仨却算是出人头地了!” 沈越只说了两个字:“瞎吹!” 这可气坏了莫无箫:“我有个同门师兄,在檀香村入了魔教,两个月做了分舵主,很受教主重用,现下已经有几百弟兄!只是尚缺几个信用的人,所以专门叫我们过去共享荣华富贵……” 两个月在魔教升到分舵主?请同门过去共享荣华?这怎么都象开封城内的武馆小广告“……故老相传辟邪剑法天下无敌……只要十六两现银和三天时间!保送大内护卫!”,不过听茅禹田说现在登封县城也有这种小广告。 “我那师兄说了,我们过去立即就作分堂主,只要开创个局面,美女金钱应有尽有!”莫无箫说得唾沫乱飞,还用双手比划个不停。 这大车走得甚快,不多时已经到了杏花村,等过了杏花村再走半里多地便是檀香村了。 莫无箫仍在说个不停,白县令却总觉得有不对劲,天下间有这么好的同门师兄?正想道,那边莫无箫猛地“咦”一声惊呼。 白县令转头看去,原来是十几个青年男女在那里弯着腰捡人家卖剩下的菜叶,白云航心道:“干什么不好,这么年轻怎么就入了丐帮?” 莫无箫看了好一会,才大声叫道:“十三师弟!十三师弟!” 那群人中跳出来一个青年,也兴奋得叫道:“七师兄!十六师弟!十七师弟!你们也来了!这太好了!” 莫无箫旁边的汉子却问道:“十三师兄,你怎么在这里捡菜叶?” 白云航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几张烂菜叶,这十三师兄笑了笑:“你以为你十三师兄真靠捡菜叶子过日子,咱这是在磨砺意志,走过苦难,前面就是金光大道!要知道我现下已经不是分堂主了,是分舵的第二舵主,仅次于你三师兄!” “恭喜师兄!恭喜师兄!”白云航却不觉得捡烂菜叶子有何恭喜之处,那十三师兄说道:“快去吧!快去吧!你三师兄等你们恐怕都等急了!” 说着十三师兄又去磨砺意志-捡烂菜叶子去了,这大车走得甚快,不多时便到了檀香村,一个青衣汉子带着一帮人早已等在那里,一见面就赶紧把莫无箫三人随身的大包小包拎了下来,嘴里嘘寒问暖:“七师弟……想死你了……十六师弟,你来了便好了……” 这帮人可以十分热情周到,一行人边走边谈:“已经一年没见面了,我还记得我们同师学艺的时候……我们师兄们的感情可是永久也不会变地……” 十句话倒是有八句是谈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浓厚感情,剩下两句则是:“做师兄的,这次是出了头……干出了一番事业,师弟,好好干啊!机会有得是!” 白云航打了个马虎眼,也带着一应公人跟了下去,他和莫无箫打过招呼,便装成是和莫无箫一块来投奔魔教的。 到了住处更是周到热情,这天晚上,这三师兄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只可惜白县令只吃了几口,烂菜叶子加上发霉的大米,一干公人都没有味口。 只是这帮人的招待当真是热情周到,李玉霜若是有这般体贴,白云航不干县令也心甘情愿,等吃好晚饭,气氛更加浓烈,三师兄说道:“各位师兄弟和大伙儿来投奔咱,咱这个干分舵主的请大伙儿去听一听本教圣师讲讲……” 于是一行人跟着这三师兄走到另一间小房里,边走边叫“辉煌的事业等着我们,走过苦难前面就是金光大道……”,气氛十分热烈,最后白云航也跟着叫了句。 房间很小,而且散发着一种霉味,几十个人挤在一块,只见一个干练的年轻人跳上台上大声宣讲:“大家想要成功,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吧!成功需要机会,什么是机会?近十几年来有两次好机会,第一次是李自成率部举义,那是多好的机会啊,那时候的小兵一卒,现在都是一方大员了……” “第二次机会则是襄阳之役,有人说得好,永昌三年襄阳城的老鼠,现在都是吃七品俸禄……只是我们生得迟了,这两次机会都没有碰上……这怎么办?我来告诉大伙,现在加入我们檀香圣教便是第三次机会……” 这年轻人口才极佳,说话很有激情,而且一气呵成:“只是要把握机会才能成功!怎么样来把握机会,这就要从我们这帮人干起……为什么有人有机会却失败了……我步经远给大家详细解说……” 他详细分析了成功与失败的因素-:怕、靠、懒、拖、面子,莫无箫等一帮新来的都有触动,连白云航都有点心动,接着他又举了牛相爷等人的例子:“本朝牛金星牛相爷,发迹之前不过是本省宝丰县的落魄举人而已,正是因为他抓住大顺入河南的机会,才会一夜发达,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后这年轻人极富激情地叫道:“事业要从现在做起,从身边的小事做起,看准目标,其他的都不要考虑……” 一应听者都是热情膨胀,激情无限,振臂高呼:“我要成功,我一定要成功!!!” 全都是象吃了春药一般,就连白云航也有些被感染了,连声叫了几句,那魔教年轻人又说道:“大家团结起来,肯定能取得事业的成功,世界上没有完美之人,但是有完美之团体……” 折腾到半夜,大伙儿的嗓子都喊哑了才回房睡觉,男女都同房睡觉,十几个人挤一小房间,男的睡地铺,女的睡硬床板,白县令这时候才回过味来:“咱已经在县城里成就了一番事业,还在这瞎折腾个屁……” 倒是莫无萧感动地得哭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从小到大,连我妈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第二天一起来,那三师兄说道:“为了磨砺意志,无箫……大伙儿一块去捡菜叶子去,咱们不是吃不起更高档的东西,而是要用这来磨砺意志……走过苦难,前面就是金光大道!就等大伙儿干出一番事业了!” 第二十章初受小挫 一帮人一路振臂高呼“走过苦难,前面就是金光大道”,一齐捡菜叶子磨砺意志去也,白云航早就干出一番事业,自然是没心思在这多呆下去。 他一个眼神,众公人算是反应过来了,当即瞅了空溜将出来,没走多远就听到昨日那位年轻魔师站在场地中央用带着无限激情的声音对着一帮新人说道:“加入檀香教是这几十来的最好机会……瞧,这就是圣教的檀香神符……” “一套檀香神符售价七十两,而你加入檀香教,就只需三十五两银子,以后在济世时拿一套檀香神符就不用再另外付费了……当你介绍七十人入我圣教,那你每月拿到两百两银子是易如反掌……如果你认为七十个人太多,那只需要你介绍两个朋友进来,这两个朋友会再去介绍其它人……我来详细介绍一下其中的算法……” 有个脑子不怎么灵活的公人轻声问道:“这檀香神符是什么玩意?值这么多银子?” 还没有回话,那边的侠少侠女们已经激情无限,连声高呼:“我要成功!我要成功!入我圣教!入我圣教!” 白云航看了一眼圣使手里的檀香神符,粗看象张黄色符纸,仔细一看,还是张黄色符纸,那边圣使已经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继续无限激情地说道:“这位兄弟说……这是不是骗人?这怎么可能是骗人,加入圣教可是最近数十年第三次机会,你是为朋友创造成功的机会啊!这是为朋友创造成功的机会啊……或者说,这是善意的骗,给朋友一个成功的机会!” “要成功要事业有什么法子,不外乎作官、经商、混黑道,你们以前在江湖上打拼,打拼打拼,双手空空!现在机会来了……大伙昂首挺胸起来,你们有着千载难逢的机会,什么东西适合我们现在的江湖少年?” 下面的一帮魔少魔女们也是动狂热地呼应圣师的演讲:“投钱少、风险小、回报大、时间短,那就是我们檀香圣教……现在的三大趋势是什么……” 当真是激情澎湃,这圣师重新宣扬起了檀香神符的功效:“本教的檀香神符,是幽明破天教主亲手制成,限量发行,有无比神效,可以活死人而肉白骨,在外面千金难求,本教教众购买只需要三十两银子……” 那边白云航见一众公人都听得有些意动了,赶紧抓紧他们的手跑路,那个脑子不怎么灵活的公人已经完全沉醉于圣师的讲话之中,上了车他还问道:“大人,这神符当真有这等神效?而且只需要介绍两个人入教,每个月就有两百两银子可赚?” 白县令可是知道赚钱有多么不容易,那是自己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想要一夜暴富?门都没有,自己在登封县令的职上打拼了一个月,算上在这一路跑官的开销、给公人发的粮饷,自己还亏了几十两,这还不算交给李玉霜的私房钱。 干一县的父母官捞钱都不容易,江湖上哪来这么好搞钱,看起来魔教中人是万万交不得朋友,那些老前辈说的半句不假。现如今江湖虽然流行推dao师娘,可是这等蒙钱的法子,有哪个会喜欢的? 听这公人发问,他当即笑答:“拿三十两来,咱给你画一张,保证可以活死人而肉白骨……比檀香教还足足便宜上五两银子!” 那公人还没反应过来:“大人画的神符真有这等神效?不是蒙人吧?檀香教似乎每个月还能拿两百进腰包……” 旁边张亦隆大笑:“不用找大人,拿二十两到咱这里来,和檀香神符一样有功效!而且你介绍两个人来买俺画的神符,让他们再介绍人来买,保证你每月能捞两百两啊!” 这公人才明白过来:“奶奶得……居然是这种玩意,大人,要不要查抄一番……一张符纸就能换上三十五两,一本万利啊!” 白云航道:“能不查抄?这是苏会办林府尹交代下来,不想查抄也得查抄!再说了,我掂量了下,那檀香村不止两千人,至少也有三四千人,一个按三十五两,魔教不是捞了十万两银子!抄!抄!抄!” 张亦隆是老吏,他思索了一会,突然想到:“老李,若是按檀香教的法子,你向我交钱就行了,再拉两个向我交钱,什么神符都不需要了!” 那公人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檀香教好歹也有张符纸,你什么都不给,叫我直接给你交钱又是何故?” 白云航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笑道:“他给的是一个发财的机会,一种先进的理念,至于什么货物并不重要,你可以再给朋友创造发财的机会,这才是魔教称为魔教的原因……” 这公人总算是一点就通,他笑道:“好啊!大人,我介绍您入张典史办的魔教!” 既然打探清楚了,白县令当即集合全部四十来公人准备第二天扫荡一次檀香村,李玉霜听闻了他在杏花村的所见所闻,便轻笑道:“还以为昨晚你是在杏花村过夜了……” 白云航赶紧说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李玉霜波光流动,娇嗔道:“信不过你的话!对了,魔教当真是你说的这般不堪?” 白云航答道:“我以前曾听人说魔教中人天性自由,率性而为,听起来有些高山仰止的感觉……可是亲自一探访,完全不是回事,这魔教中人着实是碰不得!” 李玉霜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她说道:“今夜咱们分房睡,你要早点睡养好精神,等你回来我再给你件神秘礼物,保证你有个意外惊喜!” 白云航点点头,这些日子两人同床共枕的机会不少,只是这家中的事情着实是由李玉霜作主,更要紧的是到现在她还是咬紧牙关,双方好得如胶似漆,可这这关系始终没有确定下来。 少林寺。 “听说来了个十分厉害的县令?” “是啊……” “本门弟子海杨,在路上行走,结果无端被抓进衙门打了六十大板,又罚了二十两银子!” “本门弟子海栋……” “本门弟子……” 方丈刚刚说话,下面已然有十几名高僧控诉不已,特别是大悲庵的院主更是控诉:“这狗官欺凌本门,还四处侵占本寺的僧产,非一把斩了他不可!” 方丈慈祥地说道:“净幻,你入我佛门三十门,还是这般火气吗?这僧产之事,昨日我会同各院院主已有主张,交由你们大悲庵保护便是,大悲庵下可有什么得力的弟子?” 净幻院主当即说道:“无需他人,只需派如定一人前去便可!” 方丈很温和地说道:“这事倒不急,净幻师侄,你在佛门三十年,怎么还改不了这火气啊…五祖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要我等……” 方丈大师佛法精深,说得众位高僧连连点头,最后净幻也反思自己这三十年佛法修行之得失,心中既有所思,走得也自然慢了些,因此是最后一个步出方丈室,这时候只听方丈在室内一声怒吼:“奶奶得,哪个又偷了贫僧的钱,贫僧非一刀斩了他不可!” 再说白县令第二日领着四十多名公人坐着大车,个个身着皂衣杀奔檀香村而去,路过杏花村虽然是严加戒备,可是没哪家青楼敢出头阻拦,倒让白县令在车头显尽了威风了。 不多时已然到了檀香村村外,不用白县令发号施令,一众公人已然手持刀枪棍棒直奔杏花村而去,大嗓子的茅禹田还连声大吼:“魔教妖人,莫要猖狂!奉河南苏安琪苏大人之命前来查办魔教!有胁从者速速退开……” 只不过魔教还不是吃素的,入村走了六七步路,到处飞来了石子、砖头、砖瓦,从房上到房下到处都是往下砸东西的侠少们,一众公人左挥右挡,可怎么也招架不住,这前进的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白县令一咬牙,带头冲上去了,大吼:“魔教妖人,尔等速速投降,莫作无谓之抵抗……” 回答他的是几块石头,这还没完,对面的魔教教众在一番议论之后,在村里猛然涌出六七百个侠少侠女一拥而上,把这帮公人给围住了。 好汉架不住人多,这帮教徒十分狂热,一边围住了公人另一边还在振臂高呼:“我要成功!我要成功!你们不许坏了我们的事业!” 几个站在前面的公人已然被魔教教众围攻、撕扯,还有带头的大叫:“你们坏了我们的大事,我们不想活了……我们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魔教教众越围越多,一顿劈头盖脸的拳脚、棍棒落将下来,公人们鸡飞狗跳,白县令见到风头不对,想要转身跑路,只是四面八方都被围住,哪有公人们撤退的余地,白县令只好硬着头皮大吼:“尔等加入魔教,干的是杀头之罪!今日若继续做无谓之抵抗,明日苏会办便派十万大军扫平了檀香村……” 只是和这帮走火入魔之人谈什么道理是绝不可能的,一帮公人的皂衣多半已被扯破了,身上也挨了不少打,白县令就挨了六七处打,还好官服没破,否则又是一笔银子,他暗自思量:“怎么样才能突将出去,这样下去咱这四十多人非得陷在这里不可……” 正想着,只听到那边有大队人大吼道:“魔教妖人……不要猖狂!大伙儿上啊!你们干的是杀头的事情,最后却是一场空啊……” 那边冲进来了两三百人,冲破了魔教教众布置的包围圈,白县令也不管是谁,高呼一声:“撤!” 一众公人飞奔出村,不作任何喘息,白县令这才发现前来救援的居然是杏花村的护院们,大为惊奇。 白县令查抄过两趟杏花村,双方可以说是结下不少怨恨,可现下居然是杏花村派人解的围。白县令眼神倒好,一眼就瞅见了百花楼的云姨,过去见了个礼,那云娘虽然芳华渐逝,却是很有些风韵,只她拉着白云航的手腻声说道:“还真亏了大人,大人也不知会一声……否则我们杏花村两百多汉子都可以与人一起来查抄!” “大人啊……这天下最可恶的便是这檀香教了!传什么狗屁教啊,尽说些事业、成功……害得咱这生意萧条!孔夫子都说了人性本色,难道他比孔夫子知道还多!”这番柔语当真让白县令心都软了。 原来檀香教发展教众,这杏花村既在檀香村边上自然是第一个受波及的,这等嫖客中人多半是不得意的人物,倒让檀香村拉去许多常客,一时间改呼“我要成功!我要成功!”,生意大受影响。 白县令查抄一番,顶多是吓跑了几十个嫖客,罚过之后这嫖客还是照嫖不误,可是这檀香村却不同,进了魔教哪有出来的一日,这简直是触动了杏花村的根本利益,今日见白县令杀气腾腾地杀将过来,本是戒备森严以防查抄,没多久听闻改冲檀香村了,杏花村的老板们全是欢天喜地说道:“让他们也尝尝查抄的味道!” 可是没想到魔教胆大包天,连官差都敢围攻,当即由云娘组织了一百多护院、龟奴、杂工前来把白县令给救出来了。 白县令告了个罪,检点了一下人手,倒没拉下一个,只是多半人官服被扯破了,非得缝补一番不可,还有七个受了些伤,得好好医一医。 再见檀香村之内,魔教教众是越聚越多,眼见有两三千人,自己加上杏花村的人马也不过两百来人,得!今天这一趟是赔本了! 不过白县令眼球一转,他双手一拍,转身对云娘说道:“这趟查抄是不成了!可是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我非得让他们散去百八十人不可!” 云娘当即喜道:“不知民女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 “尔等干的是杀官谋反的大罪,抓到便要杀头!” “不要做无谓之抵抗了!” “入魔教风险大,回报小,大家快跑吧!” “苏安琪派来的三万大军不日即到,到时候把檀香村杀个寸草不生!” “其中有两万精骑,任你是怎么样的高手都招架不住!” “大家为什么入魔教?还不是为了发财!” “丢了脑袋,光有钱有个屁用啊,而且谁在魔教见到过白花花的银子!” “各位侠少侠女,在下是登封知县白云航,现在向你们宣讲……” …… 白县令在外面发动了声音攻势,魔教教众中有不少已经有些动摇了,不过魔教天生是靠嘴皮子功夫发家的,当即推举出数个口才甚好的辩师出来反击。 “入本教是近数十年事业成功的第三次机会!” “加入本教是成功的好机会,时间短,风险小,回报高,你们快来入教啊!” “瞧!这是圣上亲笔写的嘉奖之令,苏会办再大也大不过今上……” “下面请本教圣师步经远讲话,大家热烈欢迎……” “外面的假官差们,你们的真面目早就被我们识穿了!要想成功,就加入本教,入教不需要一分钱,还有许多好处……我步经远可以保证大家每个月都轻易赚到两百两银!” “大伙儿跟本圣师一起喊!” “我要成功!我要成功!” 这步轻远就是白云航见过的那位年轻魔师,口才极佳,说话很有激情,他一出现就扭转了战局,一众魔教教众激动得热泪盈眶,个个振臂高呼,白县令只能在外面空着急。 云娘也急了,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把平时叫床叫得最响亮的姑娘都给奴家从村里叫出来!” 果然是收了奇效,步经远面对这新一波的声音攻势竟是无从下手,一众姑娘的声音已然是到了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地步,一会是浪叫不断的叫床声,一会又是泼妇骂街,另一会又变成针对魔教教众的宣讲。 任是他有再大能耐,也架不住这等攻势,颇有些魔教教众迷途知返,叫骂了一个半个下午后已私下走了六十多人,云娘心中欢喜,连声叫道:“白大人,是不是咱们合起来再抄上一遍!” 白云航摇摇了头,眼下这檀香村的魔教教众多半还是执迷不悟,特别那些头目更是顽冥不化,自己这帮人冲将进来,顶多是再重演一番方才惨被围攻吧的场面,他心道:“且让咱家兵强马壮的时候再抄一遍檀香村!” 白县令既然不打头阵,杏花村的妓女龟奴护院们也只能在外面空喊,那云娘是下了大决心:“哼!反正生意淡着,今晚就叫几十个姑娘一路喊到天明!” 白云航临走之时,还送了几十张红纸通告,那是白县令原本准备在查抄檀香村后张贴用的,现下就交由云娘,叮嘱她晚上趁黑把檀香村贴得里外都是,上面有他登封知县的大印,自然也会吓跑一批人。 不过经过这样一折腾,这聚拢在檀香村的魔教教众竟是被吓跑了六七百人,还有几百人也是意志颇为动摇,不肯购置檀香神符济世救人。 不过这一日终究是白县令受了挫折,虽然没有损兵折将,可是折腾了一整天却一无所获,还要给众公人发了一笔小钱作为压惊和缝补衣物之用,最后又在酒楼请了三桌来激励士气。 一干公人都说:“暂且放过檀香村,我们先去抄别家!” 可毕竟这是苏安琪苏大人亲自交办下来的差使,总得应付过去,还好白县令灵机一动,当即拟了一通公文,先将魔教教徒的数目加上十多倍“今有魔教教众四五万人云集少室山”,然后为白县令自己表功“县内捕快不过二十之数,但为地方安危计断然出击……刀山枪海,魔教教众不计其数……县令以下无不负伤”,最后“终因敌众我寡,仅将其驱散万数人,尚有教众三四万人云集檀香村”。 最后是哭穷,“本县库房积欠本已极巨,县令上任以来垫支已达数百两,此次平贼又耗去四百余两,恳请会办大人给予县库补助一百两为盼!魔教尚有教众三四万人云集于此,本县仅有捕快二十余名,恳请大人速速出兵平定为盼……” 一听说是三四万魔教教众,苏会办和林府尹全给吓住了,原本以为就是两三百魔教教众云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苏会办和林府尹苦思半天后,眼下河南全省的兵力不过二万,可以机动的野战精锐更仅有一支,统共只有六千之数,哪有精力前去平定。 再考虑到魔教近年来业务转型,倒不曾干杀官造反的事情,苏会办当即作了英明决断:“由白县令就地解决,限六月之内荡平魔教!” 这又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登封县,当然这是后话,至于白县令这个三四万教众的数字是怎么推断出来的,苏会办后来也责怪过白县令数字不确,白县令振振有词地说道:“是按分堂主、舵主的数量推断出来!” 苏会办只能训上一句:“看来白县令对魔教还不了解啊,不管什么人物,只要一进魔教就是从分堂主干起,拉上五个人入魔教就是副舵主,拉上个十个人就是分舵主了……” 这也是后话了。在压惊宴上白县令没吃几口,他知道李玉霜已经烧好饭菜,在家中等着自己,一众公人也知道他的心思,当即笑道:“大人,您就先回衙吧!小心河东吼一声,大人您的葡萄架就倒了!” 白县令佯怒,却抛开了今日的不快,一路小跑回了衙门,那边李玉霜见他回来,一边去准备开饭一边说道:“先去洗个澡吧!热水已经备好!” 白云航洗了个浑身舒畅,李玉霜今日又给他置办了件新衣,浴后的白云航倒有几份翩翩美少年的风范,嘴里直说:“玉霜,幸好有你啊!” 李玉霜望着白云航目光有些幽怨,又有些迷离,她轻声说道:“你先吃饭吧!我说过了,吃完饭便给你个意外惊喜!” 第二十一章神秘礼物 意外惊喜?白云航吃饭的速度已然是狼吞虎咽,而且这饭吃得还特别香,他一边往嘴里扫饭一边说道:“玉霜……莫不是置办了件花衣?专门穿出来给咱看?” 他心里只愿李玉霜置办件紧身小衣,白云航的眼光已经渐渐高了,穿着衣服的美人才是最美的,而半掩酥胸半露性感的李玉霜,带着那慵懒美态,更是美到了极限。 虽然说白县令一向节俭,可是在这些问题上,白县令却是李玉霜的无限制提款机,男人赚钱不就是为了女人花钱,他脸上当即笑开了花,只是李玉霜垂下头去,笑而不答。 饭吃得正香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县令一皱眉头:“难道哪个弟兄酒喝多了?暂且不管了,只要不坏了我和玉霜的好事便是!” 他还在思索的时候,只听“呯”地一声巨响,这房门已然被人粗鲁地踹开,身体高大的如定和尚踩着门板大步走了进来,他赤着上身,中指直指白云航道:“狗官!叫你死个明白!” 白县令在登封县最恨的便是这如定和尚,他当即放下碗筷,护在李玉霜的身前,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说道:“如定,你想杀官谋反吗?” 如定很不屑地哼了一声,眼中全是蔑视,铜铃大眼直露凶光,脸上、身上都是长长的的刀疤,更平添了几份凶狠之劲,他大喝道:“狗官!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贫僧奉方丈之命前来取你的小命!” 白云航却是着急得不得了,沈越和彭狗蛋这两名好手都还没有回来,他想向后退上几步,只是稍稍退后却撞上李玉霜温软的身子,一想到李玉霜,他强遏惧意,反而向前走了两步,强自摆出一副交手的态势。 如定和尚身手极为高明,在少林寺的四代弟子算是绝顶好手,放到上江湖去可以解决一打好手,他自然是有恃无恐,反而把目光移向了李玉霜,眼中全是贪婪和情欲,只听他大喝一声:“狗官!你好大胆子,仗着自己是一县父母官,任意欺凌少林弟子,屡屡霸占少林僧产,更为恶劣的是你竟然强霸了这等娇滴滴的小娘子,当真是千刀万剐!” 白云航胆气反而壮了,他抓紧护身的短刀,双目盯紧了如定和尚,目光也带着几分决断与勇悍,大有视死如归之志,他说道:“玉霜,等会你快走!” 如定和尚狂笑道:“狗官,你竟敢对大爷我拔刀相向,大爷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罢,看在这个娇滴滴小娘子的份上,你只要她陪咱过日子,咱就饶你一命,让你回家种地去!” 白县令竟是怒吼一声,握着短刀就冲上去了,男儿宁死不折腰,如定和尚却是不把白云航放在眼底,一退,双手一翻,一转,白云航的刀势落空,已然露出一个莫大破绽。 如定和尚狂笑一声,双拳注满劲力直奔白县令的小腹打去,白云航身手太弱,情急之下将护身的短刀用力挥出,只是这短刀并无多少劲道,刀背撞在如定注满劲力的拳头之下,立被撞开。 如定的攻势也因此稍缓了一缓,只是他这等高手绝非白云航所能制服,铁一般的拳头并不停息,竟是又朝白云航打去。 眼见白云航就要重伤拳下,一只纤手挡住了去势,如定狂笑更是不止,这小娘子心痛奸夫,竟是拼命出手了,只是下一刻“呯”地一声,如定向后疾退了两步,脸色涨得有如猪肝一般。 白云航见李玉霜移步上去,心情激动,却是无计可施,就要以身犯险,强挡如定那重若千斤的一击,却是缓了一步,下一刻却看到如定和尚不支后退。 只听李玉霜轻声说道:“少林功夫,也不过如此!” 说归说,她竟是得势不饶人,直追着如定猛击,只见她手持一把不知哪来的银剑,攻势如潮,银凤飞舞,竟是攻得如定连连溃退。 她的剑法一剑接着一剑,竟无半刻停顿,这剑法看似杂乱无章,可若是在大高手眼中,却是招招精妙之极,如定越打越是心寒,此番前来过于托大,未曾带了什么兵器,又被李玉霜占去了上风,少林寺的数门绝技也施展不开,往往是才出了半招就被迫换上另一门剑法,在漫天剑风之中苦苦挣扎,他连句话都不敢多说,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只是想要挽回败局哪有那么容易,他勉强徒手挡了几剑,猛地惊呼一声:“这是乱披风剑法……” 话还没说完,李玉霜的银剑已经连带着剑风擦过如定和尚的头皮,如定只觉头皮发寒,还带有一丝痛意。 一想到这路剑法的厉害之处,心中更惧,就想转身逃跑,哪料想李玉霜早有准备,一只玉手注足了劲力用力一击,直中如定后背,没想如定反应过来,李玉霜又是一踏一扣,又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肘击,如定和尚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白云航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李玉霜收起银剑,带着一丝落寞说道:“还不把这和尚绑了?他手上银子不少,正合你的心意!” 白云航当即拿来绳子把如定和尚踩在脚下绑了又绑,还连打了好几个死结,连踢了这和尚好几脚,然后报喜道:“玉霜,绑好了!” 李玉霜手持香巾擦了擦脸,方才这场激斗,她连滴汗珠都没出,只是脸上沾上了点尘土,只是白云航一眼望去,却见那眼中的李玉霜已然是柔美中带了不尽的刚毅。 李玉霜随口问道:“你不吃惊?你坏了我的身子,不怕我杀了你!” 白云航很从容地答道:“我既愿与你相伴终生,这些许小事又何曾在意……” 李玉霜的语气顿时有了许多温情:“我现下便让你有个意外惊喜!” 白云航应了一声,心里欢喜,脸上却不表现,换了副筷子继续扒了几口,李玉霜没好气地娇嗔道:“现下还有心情吃饭?” 白云航扒完饭道:“怎么没心情……当年咱在棺材边都啃过……” 白云航猛地醒悟过来,当即转口道:“玉霜啊,把你的神秘礼物亮出来吧,我可是等得急了!” 李玉霜的眼睛会说话,他扫了如定一眼,白云航当即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若是给这死和尚白看了几眼,不是亏大了!” 这时候在外花天酒地的公人也回来了几个,白县令当即叫来几个免费劳动力:“这和尚潜入本县房中意图不谋,结果被本县逮着了……” 众公人认得如定,知道他是少林寺的武功高手,当即恭维白云航武艺的声音接连不断,白县令道:“这和尚十分奸滑,你们要好好好看守……明日我要审案!” 一众公人当即再把如定绑了再绑,至于嘴上白县令早塞条了抹布进去,任他是铁打的汉子也挣不脱,等处置完毕这和尚,白县令才向李玉霜请功:“现下总成了吧?” 李玉霜轻笑了一声,然后柔声道:“到我房中来吧!” 她语气有些生硬,白云航却不惧怕,跟随李玉霜着走入了她房中,李玉霜边走边说:“你可是好大胆子啊,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白云航却毫无惧意,反而道:“杀了便杀了……咱们都相处这么多时日了,也没见你动手!” 说着,白云航加快了步伐,整个人贴着李玉霜,双手放在李玉霜的香肩之上轻揉起来,渐渐地这手越发不老实起来,先是亲腻地搂紧了粉颈,接着手掌慢慢地往下滑,竟是隔着衣物挑逗那对玉免,李玉霜的情火也有些被挑动起来,夜色中只听到她轻柔的呼吸声,行动却是慢了下来,却没回头继续向前行。 白云航见她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心中更是欢喜,今夜见到李玉霜大显神威,生怕这只金凤凰飞出草窝,现下李玉霜虽不曾对他百依百顺,却也是大有情意,那边李玉霜一边打开房门,一边轻道:“你怎么还搂得这么紧,是不是怕玉霜飞了?” 白云航轻声道:“我便是怕你飞了……” 李玉霜听这话不由一呆,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先放开吧!我得开门了!” 推开了房门,李玉霜却没有点灯,只听她幽幽说道:“我shi身于你,虽非我的本意,但你对我却是很好……而且靠在你怀里的感觉很不错,我想我这辈子是只能靠在你怀中了……” 白云航心中大定,顺手关好房门,点亮了蜡烛,只听李玉霜继续说道:“我也曾见过太多的腥风血雨,过过柔情蜜意着实是再好不过!” 说着,她把外套解了开,白云航灯下观美人,越看越美,欢喜地道:“天冷!咱们到床上看看你新办的紧身小衣吧!是什么花色的!” 李玉霜解下外衣,抢先坐在床边指着床头说道:“这神秘礼物还在这里啊!” 白云航快步向前,往床上看了一眼,却见床上似乎隐隐约约躺了一个人,这时候李玉霜卷起床沿,白云航却见是个极美的女子,只见她侧身而卧,似乎睡得十分香甜,一对秀目只留了一丝缝隙,那流露出的一线波光,竟也让白云航为了一痴,云鬓堆叠能让枕畔留香,看着这秀美的轮廓,白云航竟是有着如处花海的感觉。 李玉霜脱下了鞋子,露出只着罗袜的玉足,拉着白云航的手让他坐下,只听她轻笑道:“这个神秘礼物可好?” 只是白云航却坐不下去,他惊道:“这不是峨嵋派的郭女侠吗?” 白云航也曾见过这郭雪菲一面,知道她是峨嵋派的大师姐,江湖上排行第六的绝代佳人,只是怎么会睡在李玉霜的床上? 李玉霜用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道:“别说是郭女侠,即便她是皇后娘娘,以后便和夫君是一张床上的人了!” 说着,她的纤手不知什么时候,滑到白云航的腰带,已把他的腰带解开了,白云航如梦如幻,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听李玉霜说道:“从此往后,他便是夫君娶的妾室,夫君想什么时候找她暖床,便什么时候找她便是……” 白云航仍是身处云里雾里,只是李玉霜这“夫君、夫君”地唤他却是极为明白,这还是李玉霜第一次如此唤他,他当即拉着李玉霜说道:“玉霜,你又何必这番试探于我!你只愿与你相伴一生,哪里又容得其它人……你便让郭女侠起来吧!” 李玉霜掩嘴轻声笑道:“夫君!我们事前可是说好了,自打我进门之后,我便是大妇,而她却是小妾的命!再说了,她中了我的秘法,这十二个时辰是醒转不过来了,善后就由为妻来操办,夫君只保睡了她便是!” 白云航却是越发越胆战心惊,生怕说错了半句鸡飞蛋打,他一边思索一面说道:“霜!你这又是何必!咱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如果你这般相逼,我便同你一块私奔!也罢,我这个官职不要了,我与你回家种地吧!” 李玉霜把自己的身子全靠在白云航的怀时,她指着侧卧的郭雪菲说道:“夫君待我很好,所以我也要真心对待夫君!虽说为妻心中有些不愿,可这位郭女侠的容貌却是比为妻美上几分,现下却只能做了夫君的小妾,为妻心中却是有几分欢喜!” 郭雪菲侧卧在床上睡得香甜,对李玉霜的话毫无所觉,李玉霜一面帮白云航解开扣子,一面说道:“夫君若是睡了她,从此我们夫妻两人再加上这个小妾室夫唱妻和,过过神仙日子!” 这当真是男人的梦想,白云航也有些意动了,这时候李玉霜已然扣子尽数解开,语气突然变得冷淡许多,只听她冷冷说道:“夫君若是不要这神秘礼物,我解开郭女侠的禁制便是,只是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天涯陌路人!” 白云航心中一片茫然。 许多年后,白云航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样用颤抖的手缓缓地解开了郭雪菲的第一个扣子,露出颈下一小块雪玉一般的胸部,让人有着无尽遐想,竟是让白云航有心醉神迷之感。 时间似乎是凝固了,看着这样一位江湖侠女海棠春睡一般,却只能任自己轻薄,白云航的长枪立时挺立起来,在欲火的刺激下,白云航加速了动作,他先是隔着衣物将郭雪菲冰清玉洁的身子全都抚mo一遍,有时候还重重拧上一回,甚至隔着衣物在双腿之间轻薄了一回,雨点般的狼吻落在脸上、颈上,只是郭雪菲仍是春睡未醒,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借着滔天欲火,白云航又逐个解开了郭雪菲的扣子,一对坚挺的双峰顿时跳了出来,白云航的双手抓住了那可爱的蓓蕾轻轻抚弄,只是力道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粗鲁…… 在白云航有些粗暴的动作下,郭雪菲已然是玉体横陈一丝不挂,女儿家的一切隐私都在那满是情欲的眼神之下沦陷,灵活的舌头和指头探访了每一处,尖峰、脐眼、玉背、沟股、桃源……可是郭雪菲却始终却两目紧闭,任由白云航动作,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凭着一层圣洁来抵挡白云航的入侵。 只是白云航低吼一声,那层圣洁也在粗暴的冲击下告以沦陷,白云航越发兴奋起来,眼下这女侠当真是天赐的恩物,用尽力量在狭窄的蜜道中冲刺,温热的嫩肉紧紧包裹着白云航的粗暴,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凭着男子的本性用力紧紧抱住郭雪菲向前冲刺,在这名侠女的身上任意驱驰。 而睡梦中的郭雪菲也似乎有所察觉,偶尔会有些细微的反抗,只是很快便消失在情欲的冲击之中,眼角也似乎有些泪痕,只是白云航并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身后的李玉霜望着交缠在一起的两人,不知不觉间一滴清泪竟是落将下来。 当白云航再一次把生命的精华注入郭雪菲的体内时,整个身子很是疲乏,原来雪白的床单已经沾染了点点落红,白云航却是没心注意,就想睡下了,李玉霜的一对玉手已是摸上他的后背,轻轻地按摩起来,手法颇是熟练,让白云航受用已极,只听她轻声问道:“夫君,对这小妾还算满意吧?” “满意!满意!”白云航还有什么不满意,虽然说郭雪菲醒来大有可能一剑砍了白云航,可这白云航已是死而无怨了。 李玉霜的手法很奇妙,白云航居然控制住了睡意,精神振奋起来了,他只听李玉霜说道:“夫君可是有人忘了旧人?难道忘了大妇之约?” 白云航连声道:“玉霜,你说哪里话了……” 李玉霜解开了小衣,露出同样是天赐恩物的玉体,说道:“那咱们夫妻就一起享受这闺房zhile吧……” 白云航连连点头,只是他雄风不振,李玉霜抱以一个甜甜的笑容,一边用纤手抚弄长枪,一边说道:“夫君当真是喜新厌旧,居然只在小妾身上报效……” 白县令却已是大吼一声,雄风再振,把李玉霜压在身下肆意挞伐起来,娇媚轻柔的语声始终不息,这一夜白县令竟是精力万分充沛,只是当他在李玉霜身上第三次达到顶峰的时候,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想在李玉霜的怀中睡去。 李玉霜的呼吸仍是十分粗重,李玉霜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夫君,从后往后这郭雪菲便是你的小妾,而为妻则是你的正室,这可不能乱了辈份了……” 白云航正想点头,却听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谁是正室,谁是小妾,这恐怕还是未知数吧!” 这声音甚是动听,只是白云航却是一个激灵,李玉霜更是花容失色,她指着郭雪菲问道:“你……” 竟是说不出话来,郭雪菲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楚,几份恨意,几分幽怨,她说道:“李师姐,从小到大我便始终胜过你一筹!而今天这正室我也是坐定了!” 白云航背对着郭雪菲,想要转过身来,没料想郭雪菲玉手飞动,竟连点了他好几处穴道,李玉霜轻声说道:“郭师妹,我可是恭喜你了!” 郭雪菲冷冷地说道:“李师姐!你好用心啊,你叫这男人坏了我的身子,从现下起峨嵋派已是无我容身之地,我也只能学你背出师门来了!” 李玉霜心情平缓过来,用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皇后娘娘居然要同我这个小宫女争风吃醋?” 一听这话,郭雪菲的语气竟是软了下来,白云航只听他幽怨地说道:“大师伯痴心妄想,却害了我们这帮弟子!玉霜师姐,大师伯和二师伯既然过世了,你何必又纠缠于这些陈年恩怨?” 李玉霜的语气很是生硬:“哼!我功力尽失,沦陷风尘,险些shi身于匪人,这些事情难道也叫我忘掉吗?我倒忘记了,我身上的这‘九天女贞散’还是拜郭师妹所赐了!” 郭雪菲冷道:“可惜李师姐的运气太好太好了,这‘九天女贞散’不过有百分之一的机率回复功力,竟还是让你撞上了!” 李玉霜道:“我这秘制的‘空谷幽兰’,竟也让你提前醒转过来了!” 郭雪菲轻笑道:“李师姐,你不必和我争个大妇的名份了,从小到大,我始终压过你一头!” 白云航却总觉得她语里带着几份不情不愿,李玉霜竟是搂紧了白云航,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当真和民女争风吃醋!” 郭雪菲苦笑道:“我坏了身子,难道还回峨嵋派不成?大师伯想把我们这帮弟子尽数送进宫去,借此操持天下,可这天下就是怎么好操持吗?现如今,我也只能同你争风吃醋!” 她声音极是好听,可是白云航却是在她的语气里听出隐藏的杀机,而郭雪菲的纤手始终隔着一层被单按在白云航的后背。 第二十二章女儿心 白云航夹在二女之中,正面紧靠着李玉霜灼热的身子,传递着无限销魂蚀骨的感受,背上却是郭雪菲冰冷的玉掌,冰与火的感觉并不好受,只不过此时的他却是连发言的胆子都没有了,只听郭雪菲说道:“李师姐,我还是着实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样解了这个‘九天女贞散’的毒性?” 白云航听她带着恨意说道:“‘九天女贞散’是本门秘制的第一奇毒,中毒后功力全失,十年之内不能沾半点荤腥,每顿只能吃一小碗清粥,才有恢复功力的可能,但也是百中无一……” 她侧卧在白云航的背后,白云航能清楚地听到她有些发乱的鼻息,但是除那冰冷的玉掌,两个人再无半份接触,他仿佛觉得这郭雪菲与她的距离反较平时里更远了。 李玉霜轻笑一声说道:“没有功夫是饿出来!这‘九天女贞散’虽是奇药,服下后四肢乏力,可是有个把月休养,这武功总是回复得回来,只是按照几位师伯的吩咐,每顿只喝一小碗清粥,这身子只会越来越弱下去,哪有回复功力的一天!本门这些秘制毒药,多半是用来骗自己人的,李师妹,你中了这‘空谷幽兰’的迷香,也不是提前醒转过来!” 郭雪菲一咬银牙,她恨恨地说道:“李师姐……做师妹的也不知道是恨你还是谢你这迷香,我早就醒转了……” 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显得柔和了,一只玉掌在白云航背后象征性抚动了一下:“夫君在我身上行云布雨的时候,我这个做大妇的是一清二楚,只是半分抵抗的能力都没有,连眼皮都张不开……可是师姐我还是得谢这空谷幽兰,没叫我在迷迷糊糊就坏了身子,好歹也有一个清醒的回忆……” 白云航一听这柔媚之话隐隐有上几份恨意,心中不由有些惧意,自己那番任意挞伐,郭雪菲能不将自己恨得咬牙切齿?背后她的玉掌还在隐隐暗蓄劲力,若是一击出手恐怕自己小命会丢了半条,郭雪菲的下一句倒让他稍稍放宽了心:“我这夫君待我,起初是极为温柔,后方却是粗野,不过无论是温柔还是粗野,我这个做大妇的都要为外室做个表率!” 李玉霜格格笑了起来,露出半个的银牙,嘴角更是带上一丝笑意,她轻笑道:“师妹……你何必自作姿态,以你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认了我这个夫君……你何必气我?” 说着,李玉霜掀开了被子,只见白云般的头枕在她的酥胸上,正是无限绮丽的风光,她轻笑:“师妹,你连我夫君的身子碰不都碰,就连制住他的手掌都先垫了一层薄布……” 又是一阵轻笑,郭雪菲却是无言以对:“你这一掌可是要将我夫君一掌击毙?只是你看看这被单,只是洗不去了……” 原本雪白的被单已是落红点点,白云航只听到身边一阵轻声哭泣,李玉霜却是毫无顾忌地搂紧了白云航,一双纤手在他的身子上滑动,再加上那背后冰冷的玉掌,此时竟是有一种不逊云雨的销魂之感,当即把自己的头全埋进尖峰之中,贪婪地吸食着那荡人心魂的香气。 背后郭雪菲却是止住了哭声,她收回了玉掌,不带半分情意地问道:“我这夫君,可是唤叫云航?” 李玉霜继续调笑道:“师妹,玉霜这个做大妇自然要替妾室介绍,咱们的夫君姓白名云航,现下是登封县令,家资殷实……不知道师妹满不满意?” 他就等郭雪菲发作的一刻,哪料想郭雪菲竟是一咬银牙,顺手解开白云航的穴道,然后按着将白云航搂到怀里,她轻笑道:“师姐啊……这谁做大妇的事情,终究还是咱们夫君说了算!” 她动作很是生硬,眼角也掩不去那一丝恨意,可是一想到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侠竟然曾与自己同赴云雨,现下更是赤身紧紧依偎在一起,当白云航当即是色心大动,再无一丝惧意,竟是奇迹般地重振雄风。 初承雨露的郭雪菲比花儿还要娇美几份,何况是她曲意承欢,枕在郭雪菲身上的白云航竟是趁机偷香窃玉,手指偷偷在郭雪菲的敏感之外轻轻擦过,倒让李玉霜同样咬紧了银牙:“郭师妹,这又是何必了……夫君早定了我的身份……” 说着,李玉霜向前略微移了移,也抱住了白云航,白县令左拥右抱,倒是享尽了艳福,更夸张的是郭雪菲竟是贴着他的耳边,一张小嘴吐气如兰,柔声说道:“我说了,一切都由夫君作主才是……” 说着整个人与白云航完全贴在了一起,她轻声说道:“李师姐,你也不要着急,做不成大房,我还是给你留个二房的位置!” 说着她轻咬了一口白云航的耳垂,舌头在上面舔了一舔,让白云航十分受用,她继续亲腻地说道:“从小到大,李师姐着实没有胜过我的地方,所以这个正室由我来作那是最好!” “论容貌,同门中公认我比师姐强上几份,论武功,师姐远不如我,论厨艺,师姐只能烧得出饭菜,我拿得出来整桌酒席……” “再说了,夫君你立了雪菲为正室,从此在江湖上自然是威名远扬,而且有许多实际的好处……现下我是大师姐,门里自然由我作主,要钱,门里有几千亩水田,要人马,本门有砦丁近千人,要权势,,本门是白杆兵的支柱,一声令下可以号令全川……” 这张泪迹未干的脸上现下竟是对白云航百依百顺,说出不来的话竟是有无限诱惑力:“若是夫君想要女人,只要将我立为正室,本门有十数名如花似玉的女弟子,原本是挑出来送进宫去的,不会比李师姐差,到时夫君想要那个就让哪个来暖床……若是还不满意,找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来开开心也是不错……只要夫君定了我的名份,即使是魔门的魔女都可以给你找来!” 面对着郭雪菲的恶性竞争,李玉霜在白云航颈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笑道:“郭师妹,本门的家底师姐还不清楚吗?再说了,本门既然还有在师叔,你也作不了主……” 这话看似轻松,暗地里却是把郭雪菲恨得咬牙切齿,郭雪菲总算展一丝笑颜,格格娇笑道:“师姐……我们的夫君还没发话喽!” 被前后夹击的白云航说不出话来,那边李玉霜也搞起了恶性竞争,一边腻着白云航一边说道:“夫君!为妻到时还给你弄几个小妾……” 许久,白云航猛得闭上眼睛,照着郭雪菲的红唇吻了下去,郭雪菲也闭上眼睛,任由白云航轻薄,气得李玉霜在背后连拧了几把。 只是郭雪菲仍是那般僵硬,没有什么欢喜之色,那眼角露出的只是一丝苦楚无助的神色。 唇分,白云航呼了一口气道:“郭女侠,今天这次都是我的错的……” 李玉霜总算是松一口气:“什么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便是!可我心中……”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容貌比玉霜更美,或许……还有许多胜过她的地方……但我心里还是掂记玉霜多一些……” 没等白云航说过,郭雪菲已是哭哭啼啼个不停,楚楚可怜之极,李玉霜心中十分欢喜,叹了一口气,环住了白云航的腰,轻声说道:“算你识相……” 白云航心中也不是个滋味,那边李玉霜继续说道:“郭师妹,你就在这当个二房吧……师姐这一辈子总有一桩压住了你了……” 郭雪菲随便地抹干眼泪,只是脸上的泪痕犹存,眼神复杂,她幽幽说道:“师姐,你好深的用心……只是师姐啊……” 说着,她猛地大胆起来,玉手掩住了白云航的嘴巴,然后恨恨地说道:“夫君只说掂记师姐多一些,那是和师姐相处的时日多一些,还没把师姐的名份定下来……” 下面的话几乎是咬碎银牙吐出来地:“就是许了名份,没有正式大婚也只是一句空言……我偏偏要缠着夫君,既然我得不去,也不叫师姐如愿……” 说着,她的语气温柔了许多,对着白云航说着:“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夫君了!” 两个灼热的身子前后贴身,白云航也是没了主张,只是她轻声说道:“夫君当真偏心,心里竟然掂量着师姐多一次……方才也要了师姐三次,我这新妇竟少了一次,我可不愿让师姐平白占了便宜去……” 说话间,郭雪菲竟是主动吻在白云航脸颊上,接着两张嘴唇印在了一起,郭雪莫的舌头更是大胆地探入了白云航的嘴里,还把白云航的舌头勾引过去,两只舌头交缠在一起,交换着甜蜜的津味,更让白云航受不住的是,郭雪菲的*竟着贴着自己的长枪反复磨来磨去,他强自重振雄风,轻吼一声提起长枪冲刺起来。 郭雪菲刚刚破了身子,早已是不堪挞伐,白云航刚一动作,眉角就有些痛苦,却也是刻意逢迎,嘴里还轻声说道:“夫君啊……奴家在这枕席之间是不是更胜师姐一筹啊,师姐一向是不解风情地……” 白云航的长枪被几层嫩肉包裹着,在狭窄的花径反复冲刺,整个人都有一种飞上天去的感觉,听了这话却是不敢对答,只是落下了一阵急吻。 李玉霜看着这香艳场景,心中暗怒,偏又有些情火被挑逗起来,她轻声说道:“夫君……新妇恐怕不堪承欢,到时候还是为妻再陪你一次……” “夫君,咱们再来一次……我偏要与师姐扯平……” “云航,我偏生要再来一次……” “夫君……我比师姐好吧,不然你再来试试……” …… “夫君,来啊……” …… 白云航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太过幸福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当他醒来的时候,全力竟是没一丝力量,在床上躺了好久好久才恢复了一丝力气,倒是李玉霜已然起床做好了一碗清粥,细心地帮白云航穿好衣服,在脸上轻轻印上一吻后,吹凉了稀粥,口对口喂给了白云航,还说:“昨夜我比师妹多上一次……” 虽然盼望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但白云航知道自己并不是铁人,意气激扬的少年难道就要英年早逝? 至于郭雪菲,她还在床上躺着,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今天看起来是不要想着起身了,白云航弄了一小碗稀粥,郭雪菲轻声说道:“我要你喂我,不能让师姐占了便宜……” 这也能争?口口相对,白云航当真是艳福无穷,最后郭雪菲说道:“昨天师姐没比我多上一次,她没占去便宜!” 白云航思索了半天,最后承认昨晚的次数太多了,他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次的细节,只是今天上午也不用到大堂审案,自己早已是累得腰酸腿痛。 中午一个人偷睡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有些力气,只不过这腰酸腿痛反而越发重了,再看见双女之间的火花,白云航才决心到二堂避避难。 刚出了房门,张典史就问道:“大人,要不要审那和尚?” 白云航想想,这如定也是大悲庵的一号人物,若是久拖不久必是不美,当即有气无力地说道:“审吧!” 当即摆开审案的阵势,几个公人把如定和尚押了上来,白云航靠在椅子上,动动手指示意公人们先打一通杀威棍,连惊堂木都懒得拍了。 一众公人看县令大人的眼神不善,当即落足了力气,雨点般的板子落将下去,而且公人们还特意挑来浸过水的新毛竹,威力当真是神鬼难敌,当即打得这如定和尚眼冒金星,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身子在地上扭个不停,塞了抹布的嘴里还不停几声嘶叫。 落了百八十板子,白县令才叫人把他嘴里的抹布取出,有气无力地问了句:“如定和尚,你认不认罪?” 这如定和尚还当真硬气,嘴里的抹布刚被取出,他已经骂了句:“狗……” 下一句却骂不下去了,原本白云航一见他的模样,使了个眼色,公人们把抹布又给塞回嘴里去了,他左手伸出四个手指,张亦隆领会他的意思,当即喝道:“是不是没吃过中饭啊……再打四十!” 这四十板子更是落足了力气,直打得神鬼求饶,打得如定牙都差点崩掉了,好不容易打完,一众公人就等着白县令问案,哪料想白县令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这和尚金钟罩、铁布衫十分了得,打上一百杀威棍,然后再换上本县新置办的八种刑具吧!本县先补个觉,等你们轮流用过一番,本县再来个通宵断案!” 一听这话,如定和尚终于顶不住,躺在地上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等取出抹布他只能愤愤不平地说道:“贫僧认输便是!” 他昨晚没吃饭就来找白县令的麻烦了,准备搞定白云航后再雇辆大车到杏花村好好地玩上一晚,不料大意失手,先是一天一夜滴水不沾滴米不进,接着空着肚子又挨了二百大板,任他是少林寺四代弟子的绝顶人物,一身硬气功颇为了得,也是招架不住只能认输了事。 白县令不定他的罪名,只问了一句:“认罚还是认打?” “认罚,认罚!”如定和尚不知道白县令是如何在登封县打开局面的,当即跳进了火坑:“贫僧愿意认罚!” 白云航一下子就有了力气,当即喝道:“少林大悲庵如定屡次潜入县衙,威胁官员,意图不轨!现罚银八百两!” 他对这如定和尚恨得咬牙切齿,罚金也是开到了极限,如定听得胆战心惊,大声叫道:“大人!贫僧没这么多银子啊!” 一众公人当即搜身,搜出了春药、绢帕、绣本金瓶梅等物事若干,但银子只搜出来碎银四两多,制钱六百多文,银票二十五两,着实没有什么油水,白县令当即怒道:“你分明是准备卷款潜逃,再打……” 才落下五六板子,如定和尚才说道:“大人,我鞋底还有两张二十两的银票……” 总算是救了屁股一命,白县令还嫌不足,他训道:“堂堂大悲庵执事就只有这点银子?再打!” 还没动手,如定把自己用来过年的老本都交代出来了:“贫僧自己房中还有一百二十两的私房钱,在那本金刚经的第四十七页……” 沈越出身少林,这等偷鸡摸狗的事件自然由他来干,半个时辰之后已然将银票取了回来,白县令心中欢畅,当即说道:“既然如此,你再打八百两的欠条,本县会派人找你要钱的!” 解开了绑上的绳子,这如定越发感觉到屁股上火辣辣的滋味不好受,即使是走路恐怕都成问题了,再看这一帮如狼似虎的公人,只能忍气吞声按了手印。 白县令当即宣布退堂,这如定和尚差一点就要爬出去了,还好沈越有点良心,给了他一条竹杖,让他快点去对面王老医师那求诊。 王老医师当真有些济世救人的心肠,他看了一眼被打烂的屁股和后背之后,当即说道:“莫怕!莫怕!那边也有位和你差不多的病人,估计只需要个百八十两银子就成了!” 如定当即变成一张苦瓜脸,王老医师很有些办法:“又不是叫你出钱……对面的那两个和尚,在外面玩女人,一个不小心被抓了进去打了一顿,结果他报了一个‘保护寺产,勇斗匪徒,身后中刀’,当即让寺里给垫支了药费……现下过得十分滋润,天天啃野山参嚼大补丸……就连壮阳的药物都开了不少,都够吃半年了!” 这样一开导,如定和尚总算是放宽心了,王医师问道:“如定啊,你是杏花村还是张家村被抓的?现下风声很紧,你怎么不带头套去啊!” 如定和尚无言以对,只是他又想起一桩事情,压低了声音:“王老医师,前次说的那个药王院的那个‘龙虎七绝丹’还有没有?到时候给我弄一丸,就列在什么百年人参、冬虫夏草里吧……” 王老医师连声说道:“有!有!有!专门给你留了一丸!” 断完案,白县令又觉得自己腰酸腿痛的毛病又犯了,昨晚似乎是太过火了,看来今晚要早点休息。于是便在怀里揣了罚来的银两银票回李玉霜房去了,一看,郭雪菲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没起来,一见白云航进来了,李玉霜给他盛了一碗饭,白云航当即把这碗饭递给了床上的郭雪菲。 郭雪菲的神情很是茫然,她有些木然地接过碗后,嘴里对白云航说道:“今晚我不陪你了,所以你也不许陪师姐……” 白云航又给自己和李玉霜各盛了一碗饭,心道:“自己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啊……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吃了两口之后,白云航习惯性地将怀里的银票递给了李玉霜,李玉霜正准备接了过来,始终盯着这边看的郭雪菲已经叫出来了:“你拿什么给师姐?” 白云航答道:“银票!” 郭雪菲似乎有些微怒道:“我也要!你可以掂记着师姐多一些,却不能偏心!” 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可白云航也只能将银票分成两份,一人一半,郭雪菲拿到银票看了两眼,不禁惊呼:“这么多?” 李玉霜冷冷地说道:“这又不是四川……” 白云航一呆,问道:“你们门里不是有上千亩水田吗?一年也能收不少租子啊!” 郭雪菲苦叹一声道:“是有上千亩水田,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的峨嵋派不比当年了……” 李玉霜没说话,只是幽幽一声长叹,郭雪菲理了理乱发,眼角竟有几滴泪水,她带着泪光说道:“若不是师伯发了疯,我们峨嵋派怎么落到这等地步……我和师姐,又怎么叫你坏了身子!” 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说:“还好你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温柔体贴,总抵是不坏的……” 第二十三章秘谋 “我见过名动天下的忠贞侯,那时候已是年近七十的老人,只是掩不住那无限的英气!” 郭雪菲口中所说的忠贞候,便是前明封为“太子太保忠贞侯贞素秦太君”的秦良玉,秦良玉虽是女儿之身,却是明顺之际的绝世名将。 她少年时便已名动天下,曾自许:“使儿得掌兵柄,出入万军中,冼夫人何足道哉”,所部“白杆兵”更是骁勇善战,在西南算得是第一劲旅。 播州杨应龙倡乱,秦良玉领军出征屡建奇功,连破七寨,后直取桑木关大破贼众,号称南川路战功第一。 杨氏在播州前后相承二十九代八百载,世代担任播州宣慰使,到了他一代更是西南武林的总盟主,手握数万精兵,还授了都指挥使之职,辖地广袤千里,属下高手无数,在西南武林之中说一不二,一枚盟主令符能号令十万豪杰,即便是青城、唐门、峨嵋这等大派都要对他俯首帖耳,可是遇上秦良玉这等绝世人物,也只能自缢而亡,西南武林即改尊秦良玉为总盟主。 到了天启元年,前朝调三千白杆兵奔赴辽东战场,其兄秦邦屏勇渡浑河,结营未就即遇鞑虏数万精锐围攻,秦邦屏及千余白杆兵战死,时人称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兵部尚书张鹤鸣曾经评说此战:“浑河血战,首功数千,实石柱、酉阳二土司功”。 秦良玉为兄报仇,再领三千白杆兵北援榆关,鞍虏屡番攻城始终不得破关而入,回川后西救成都之急,又攻二郎关,克佛图关,收复重庆,以后曾奉诏勤王,万里请缨,自蜀中入援京师,没有一桩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事。 大西军入境,秦良玉领兵与大西军会战于竹菌坪,部众尽溃,遂退回石柱据寨自保,峨嵋派就是那时候举派东移石柱,因为本属女儿身,自然风光得很:“忠贞候可赏了本门二千亩水田,各位师伯、师叔都得了诰命夫人的封号……” 见到郭雪菲沉醉在回忆之中,李玉霜打断了她的话道:“可秦奶奶一死,白杆兵有哪个人把本门当作一回事,哪一个不是整天盯着师妹的身子,大师伯发了痴想,居然想把我们送入宫去……” 郭雪菲辩白道:“大师伯那也是为本门找一条出路!” 李玉霜冷冷地说道:“痴心妄想!从古到今,哪有一家一派占据后宫的事情,大师伯想着把皇宫大内从皇后、贵妃、昭仪、偏妃到宫女全部换上本门弟子,借着内宫恩宠享尽荣华富贵!” 历史证明,在资本主义萌芽阶段,这种托拉斯垄断组织的产生条件远远还没有成熟,白云航只能大摇其头:“这是什么样的痴想啊?难道到了宫里,你们就不会因为争宠而自相残杀!” 李玉霜摇摇头道:“大师伯以为进了宫,她的掌门令符还大有用处……结果好了,卖了六百亩水田,花了血本在我们这些女弟子身上了,要把我们培训成未来的宫女……” 郭雪菲听出她的讥讽之意,苦笑道:“大师伯的用意是好的,只可惜了那六百亩水田!” 白云航正听得起劲,当即问道:“那后来怎么样?” “我们这些弟子总算是不负重望,可是师伯、师叔却是犯了大错……” “怎么说?” 李玉霜道:“要把我们送进宫哪有这么容易,即使是永明王也是要求身家清白的官员之女,哪有本门弟子的份……” 这永明便是前朝的桂王,鞑子入关后在广州称帝,现下退守到了云南,人称“永明王”,前朝“立纲陈纪”,有一套比较规范的选秀女制度,永明王也将这套制度继承下来,结果峨嵋派的业务还没展开就已经胎死腹中。 这个事例告诉我们,在开展业务前一定要做好市场调查,只不过接下去峨嵋派还是忘记做了市场调查,李玉霜苦笑道:“我们师伯见永明王的路子走不通,居然去走楚世子监国的路子,又卖了六百亩水田,走通了楚世子身边太监的门路……” 白云航只能用力一拍脑袋,峨嵋派的运气真不是普通的差,这楚世子监国名叫朱容藩,本是楚藩通城王后裔,在宗室内地位很低。他落魄后飘泊各地,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后来奉永明王之命,以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川东兵马。 他是个很有些野心的人物,入川后便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后来便在夔州以“楚世子监国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名义称制封拜,建行宫大封群臣,只是这朱容藩在川中也不过是个二流人物,没什么权势地盘。 李玉霜继续说道:“人还没选进宫去,楚世子监国已经开始攻打白杆兵,我们峨嵋派当即吵翻天了,我师父和四师叔站在秦奶奶这一边,而大师伯她们要站楚世子监国这边……结果……结果……” 郭雪菲没好气地说道:“结果就便宜你了!” 她的语气一下子就沉重起来:“我们峨嵋派门内为了这事血拼了一场,最后上一派的高手只剩下个七师叔,连我师父也走了!我们二代弟子都奉了掌门令符行事,只有李师姐为她师父助阵,刺了我大师伯胸口一剑,结果大师伯临终时便给她喂下了‘九天贞女散’,卖给了人贩子……” 李玉霜恨恨地说道:“奉掌门令符行事?哼,四师叔、六师叔都是孤零零一人,没有门下弟子,我师父也只有我这个弟子,你们站在自己师父那边就明说了!再说若不是你那一掌,我早逃走了,还用吃这么多苦头吗!” “你不是也刺了我三剑……” “哼……你不是……” …… 女人们算起旧账来,白云航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只是他看到郭雪菲眼角那昨夜的泪迹犹在,当即起身用热水打湿了毛巾,准备替郭雪菲擦脸,郭雪菲望着他的举止,竟是晶莹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白云航只能小心地帮郭雪菲擦拭,郭雪菲突然轻声问道:“师姐,给我弄点热水,我要洗个澡……” 她又看了白云航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出去吧!” 白云航点点头,交代了两句便回房中休息,竖起耳朵也只听到几声哭声,偶尔又有几声笑声,估计是没什么大事,他也疲乏得很,没过多久就睡下了。 “哎哟!哎哟!” 如定和尚杀猪的惨叫让一干大悲庵的班首、执事连连合掌:“罪过!罪过!” 净幻院主看了一眼那不成人形的屁股和后背,更是心痛万分,谁叫刚才王医师给了份单子:“如定大师伤得甚重,险些连小命都丢了,都是我妙手回春,用了三根百年人参才救了回来……只不过咱这回春堂小本经营,光花去的成药就要四十多两银子……” 才半天功夫就是四十多两,天知道接下去还要花上多少银两,这年头赚钱都不容易,自己还指望今年能给大悲庵盖间小佛堂! 他拉着王老医师走到一旁轻声问道:“王医师,你就别再糊弄贫僧了吧……四十多两,这也太多了吧!” 王老医师顶了回去:“净幻院主,老朽可是亏了老本,把本堂秘藏的药材全用上了,若非如此,如定大师恐怕挺不过今天了!光是百年野人参就用了三根……还有前元宫廷御用的……” 他如数家珍地点着十几种珍贵药材,净幻院主火气大,他冷哼一声:“明天给如定这混球开些跌打伤药就成了!” 得!如定和尚的“龙虎七绝丹”已经飞了!王老医师当即说道:“净幻院主,如定大师尚未完全脱离危险,还得继续用药啊……” 正说着,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如定也是真痛,虽然医药费不用自家出,可是省吃俭用留下的钱财都叫白县令刮个干净,那王老师的伤药更有奇效,那板子厉害着,还没施用时便是身后一片剧痛,泪水都痛得流出来了,等用上了药更是无处不痛,比没施药之时更上痛上数倍,直叫如定惨呼不止。 净幻院主苦思了半会,最后说道:“那就再用上一两日好药吧!对了,贫僧这几天忙于公务,很有些疲乏,不如帮我弄上几枝百年野山参,就列在如定的账上吧!” 离开了全是药味的回春堂,大悲庵的大小和尚便聚在自家的空相庵处理善后事宜。 一个颇懂些药理的执事抢先说道:“如定执事,三月之内恐怕是起不了床了……这狗官着实狠毒!” “何止起不了床,受了如此重伤,如定师弟的武功恐怕也不能尽复了……” 真道班首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两位师侄说得在理,短时期内恐怕是不能与人动手了!休养个一年半载,估计也就恢复个六七成!” “要不要送到药王院里去?” 净幻院主和真道班首一齐摇头,真道和尚更是挑白了说:“送到药王院,嫌钱多没地使啊?前次净尘大师腰有点酸,想到药王院要点药,没想到才一进门人家就往嘴里塞了半包大还丸,最后硬是要走了净尘大师一百六十两银子!” 净幻也说道:“药王院去不得!绝对去不得!” 又有执事插嘴道:“那就叫师弟在回春堂多休养些时日,这狗官着实心狠,竟把如定师弟打到这般田地!” 一听这话,一众僧人都有兔死狐悲之感,特别是几个与如定比较亲近的僧人连声说道:“院主,如定是为本门才受了这番磨难,院主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净幻合掌说了句:“罪过!罪过!佛门不幸,登封县竟然来了这样一个霸道蛮横的县令,屡屡欺凌僧人霸占僧产,如定前去好言相劝,没想到竟也……” 说着净幻院主流了几滴眼泪,他继续说道:“哪一位敢于自告奋勇担此重任?” 大伙儿没有十成把握便一块摇头,有个执事还问道:“这狗官武功竟是如此高明,就连如定师兄那等武功也吃了大亏!” “那狗官的武功倒是稀松,可是他手下有七八个一流好手,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其中还有个峨嵋派的高手,一手乱披风剑法十分了得!还有沈越那个少林叛徒!” 如定在大悲庵算得上数得上号的好手,今日却败得落花流水,自然是不会自揭其丑,于是白县令手下多了许多武功高手。 大悲庵众僧一听就犯难了,在少林寺中大悲庵只是十八门中寻寻常常的一支,实在找不到什么绝顶高手来,如定和尚摆不平的好手,门中也没有第二人能摆得开,可是把这事情上报方丈主持? 万万不成!净幻大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绝对不可以请方丈出面!” 近几年来,方丈主持的入室弟子在寺中很是得意,特别是本寺的职务几乎被净慧那帮人占了去,万一方丈主持借着这办事不利的名义,把手伸进大悲庵来,他岂不是引狼入室! 要知道前两年飞虎帮并入天龙帮,飞虎帮的帮众仍是帮众,舵主还是舵主,护法照样是护法,副帮主也继续干副帮主,只是飞虎帮主没过三个月就升任了天龙帮的副香主,自己的嫡系干部也贬得干干净净。 既然得不到少林寺的支援,众僧只能另想办法,当然就有许多比妇人还要歹毒的主意,比方说:“行险一击,找个弟子一刀把这狗官干掉……” “下毒,从唐门买些毒药放在饭菜里毒死他……” “买凶,随便找个杀手组织就可以了!” “用钱摆平了他!我不信他对银子不心动……” 但是,但是……这些方案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风险太大,花银子太多了……” 因此净幻院主作了总结性发言:“这些法子都可以考虑,方才如钦的法子我觉得可以,花钱最少!大伙儿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院主,师侄倒还有个建议!” “熊耳山?” “好主意!好主意!”净幻院主几乎要跳起来拥抱提意见的真云和尚:“这实在是个好办法!” 熊耳山的百来名少林弃徒,素来是少林寺的心腹之患,只不过这帮弃徒虽然被逐出门墙,但是始终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列门墙,利用这两伙人来场大火拼,既不需什么银子,也无没有风险,净幻院主一想到这:“我立即修书给熊耳山那帮弃徒,就说现下少林有难,只要他们肯出手相助,保证能重列门墙!收列迷途知返的门人,我倒是还能做个主!” “这主意好!那帮逆徒一向匪性不改,对上这狗官是有得瞧了!” “对啊,都有不少好手,到时候双方血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去捡便宜!” “这狗官再凶,也凶不过熊耳山的那帮弃徒……” 少林寺正好在熊耳山有一座下院,此即武林中颇有名气的空相寺,净幻院主当即修了一封书信,许以重利,派得力弟子送到空相寺,再由空相寺转交给熊耳山上的巨寇。 熊耳山的大头目是一个瘦瘦的斯文人士,中等偏高,接过书信,看到一半便连连点头:“好机会啊!” “熊大师兄,有什么好买卖上门啊?”一众匪徒见到熊大师兄脸上满是兴奋之情,当即询问道:“这段时间可当真是穷死了,官军追剿得甚紧,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 “少林大悲庵请咱们过去对付新任的登封县令,说是事成之后,让咱们重列门墙!” 一众匪徒都蔫了下来:“熊大师兄,您在少林寺挨的教训都不够吗?再说了,再返少林又不能管饭,咱们只是想利用这个身份吓吓那些过道的镖队!” 熊大师兄是读书人出身,他讲起话来有条有理:“净幻老儿的信上说,这县令鱼肉百姓,欺男霸女,欺凌僧人,侵占僧产,把登封县变成人间地狱……尔等想想,这狗官刮地三尺,不正是咱们发财的机会吗?借这个劫富济贫的名义,咱们好好捞上一笔享受享受,若是他衙门中有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抢来做押寨夫人不是更好!” “熊大师兄高见!高见!”一众弃徒连声赞个不停,熊大师兄又冷哼一声,拍着手掌说道:“净幻这次请我回来,我可是要做一桩大买卖啊!” “少林寺?”一众弃徒反应得很快:“这桩买卖能成了,岂不发了!” “咱们在熊耳山日子实在难过,年前那场雪折损了那么多好弟兄!若不是这次洛河七寡妇和咱们订立盟约,咱们也在他们的买卖中分润了八十多两银子,我这个作大哥的,当真不知道眼下这日子怎么过,可少林寺那帮肥头大耳的和尚,整天窝在寺里吃香喝辣,人比人气死人啊!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咱们还不替天行道发上一笔啊!只等重列门墙后咱们就全心去干这一票!” “山门的那尊弥勒佛金象……弄出来就发达了!” “那尊锡兰请来的观音象,上面全是珍珠玉石啊……以前挑水的时候天天从它身边经过,那时候我就有了动手的意思!” “熊大师兄,咱们还是进药王院,弄些‘龙虎七绝丸’、‘大还丹’之类出来,既可以暴增功力,也可以狠狠赚上一笔!” “我知道还有两尊金佛!我已经想了好几年了,大家还是偷那个最实在!” “笨!熊大师兄,还是到文殊院干上一票最实干!那儿管全寺的钱财收支,库房的银两少说也有二三千两!” “要我看,各位师兄师弟,咱们既是少林弟子,首先得去这藏经阁借些武功秘籍来学学!什么七十二绝技全练过一遍,还可以拿这秘籍卖些钱财!” 熊大师兄脸带微笑,有如春风拂过一般:“各位师弟的想法都很好,我的意思要干就干上一桩大买卖!反正出家人四大皆空,偏生怀璧有罪,迟早会惹来一场灾祸,咱们就替少林免去一场劫难吧!” “熊大师兄,咱们人手不够,能搬出几尊金佛就已经有些勉强了……” 熊大师兄:“少林寺中还有许多不得意的弟子,大家一起为少林化解这场劫难吧!” “熊大师兄,高!实在是高!”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暂且不说熊耳山少林弃徒,再说登封白县令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腰更酸了,腿更疼了,他见了李玉霜和郭雪菲一面后,郭雪菲第一句便是:“夫君,我决定了……师姐还是要做小,今晚你来陪我!” 李玉霜笑呵呵地说道:“小妾争宠来了!这名份已经定了,不过我这个做大妇的得让一让新人,今晚就让夫君陪你一夜……” 白云航见情况不妙,赶紧起身道:“我先到二堂办案!” 既然发了粮饷,张亦隆等公人早已到候在二堂,倒不曾雀战,在那大摆龙门阵,只有茅禹田手持一本《大顺律》看得津津有味,白县令走过刚想赞上几句,仔细一看,他看的却是昨日在如定和尚搜来的那本绣本金瓶梅,只是在书外面加了大顺律的书皮。 白县令就难看起来了,茅禹田浑然未觉,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怕漏过了一个字,白云航接连着咳嗽了七声,他反应过来,收起了手上的大顺律。 白县令既然来办公了,张亦隆不摆龙门阵了,一张邸报一杯清茶在那混日子,白县令也无案可办,当即询问道:“最近本县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结果一问,尽是些“李家二姑娘怀了孩子,不知道谁干的”之类的闲谈,没什么意思,就连张亦隆都说了:“这些事情都没什么意思!你们知不知道最近咱河南道上发生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第二十四章惊鸿一现 白云航既已金盆洗手投身宦海,对于江湖消息自然是闭塞得很,他当即说道:“什么消息啊?莫非是武当要举派北进?” 张亦隆当即来了兴致,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现下河南道上不是洛河七寡妇一家的天下了,豫南豫西八十八家山寨自立门户……” 白云航当即询问道:“好大胆子啊!是哪一家山寨领的头?” “豫南确山虎嘴寨寨主耿大嘴!” 白云航听后一拍大腿道:“原来是这恶霸啊!” 这耿大嘴也是一方大豪,祖上已经四代当这个寨主了,原本也不过是个小山寨,到了耿大嘴这一代,趁着兵荒马乱,他很是招揽了一些英雄豪杰。这气象眼看就是越来越大,就连邓州枣阳的县令府尹都和他时常往来。虎嘴寨大寨里随时有着过千砦丁,至于四下的小坞壁,不是已经被他们控制,就是听他的号令,在豫南地面的确算得上是一霸。 白云航在西京时听人说过,这耿大嘴有三千多亩良田,平时欺男霸女说一不二,日子着实滋润得很,光他自己放着二十多个女人在屋子里,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一进房都被吵得头大。 三千多亩良田!这是多大的气象啊!根据白云航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门派越大良田越多,比方说江湖上那些“张家堡”、“李家坞”之类,大多都是些小门派,多半只有百八十亩良田,习武强身纯为保护自家财产。 若是门派兴旺发达,这田地就越发多,象那泰山派借着孔圣人的名义一口气吞并了八百亩良田,还有少林寺,白县令已经打探清楚了,少林寺除了在登封县外,还有外县zhan有大量土地,遍及开封、洛阳两府十余县,总数有两千多顷!一顷是一百亩,换句话说就是足足有二十万多亩! 正因为如此,险山恶水少有武林门派,哪里有良田才有武林门派,江湖中人总结说:“有田必有派”,事实上“有派必有田”,有几十熟习棍棒的弟子,拿着兵器指着事主问“卖是不卖!”,人家还不老老实实地将田地低价奉上,九大门派据说就是这般发家的。 这耿大嘴有三千多亩良田,当真是一方大豪了,光是佃户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既然做了过江龙,自然是不愿屈就于洛河寡妇之下,张亦隆说道:“洛河七寡妇在河南地面上算是强盗祖宗了,虽然自己不出手,可是各个山寨干了买卖,都得给洛河寡妇上贡一份,过路的镖队想要保个平平安安,也是把钱先交到这些寡妇手里,再由她们分下去……” “这耿大嘴想必是眼红了!” “能不眼红吗?这一年的进进出出就是好几万两白银啊!耿大嘴带着八十八家山寨自立了门户,不再听从那帮女人的号令,自行组建了一个飞鹰盟,现下已然宣布凡是在河南道上行走的镖行都要给他们上贡一份!” 白云航与洛河寡妇中的沈晓薇有点交情,当即关切地问道:“可曾开打了?这河南道上不下上万黑道人物,一打起来恐怕就是死伤无数了!” “倒还不曾开打,双方暂时还没有扯破脸,一方面在四处邀集帮手,一方面做着最后的调停努力……指不定哪一天就打得血流成河了!” 这等黑道大火拼,白云航以前曾见过几场,关中多刀客,往往数十刀客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那时候还觉得颇为有趣,现下的立场却是大大不同,只怕自己管辖的登封县变为了战场。 他当即对张亦隆说道:“此事切莫波及本县,你先出去打探一下,本县可曾被这两方势力渗入?” 张亦隆应了一声“遵命”,当即带着几个公人出去打探,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听到张亦隆气喘吁吁地快步跑回衙门,白县令当即抢先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张亦隆连礼都没行,就带着满脸的欢喜说道:“可找到那位连公子了!” “连公子?就是查抄张家村那位?”白云航猛地抓紧了张亦隆的衣领问道:“是不是?” 张亦隆连连点头:“正是那位公子,小人一见到那位公子就跑来报信了!就在衙门对面的长青药店!” 那连姓少年武功高明之极,白云航手底下缺的就是这种人物,他当即喜气洋洋地说道:“把大伙儿都叫出来!” “再带上三色礼物,本县亲自去迎接!” 长青药店便在王老医师的回春堂旁边,药店洁净得很,生意也不怎么好,因此白县令一直没找过这间药店的麻烦,走到药店之前,他先示意大伙儿站在外边,整了整衣服,走进了药房,正好见到连姓少年的侧面。 只见他面若桃花,手持一把纸扇,有若雪中傲立一枝寒梅,当真是风采风liu,绝世之姿,白云航暗暗心折,不由得弯身行了一个大礼:“连公子,白云航求见!” 那连姓少年似乎很随意地放下了折扇,看了白云航一眼,目光如电,白云航竟是不敢多看,低下头去,只听他说道:“你这县令,找我何事?” 这声音十分动听,白云航低声道:“前番得连公子相助,还未曾谢过,想请公子过府一叙!” 这时候只听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原来是县令大人,连公子,您要的几味药材都已经秤好了,可要包上?” 白云航偷看了一眼,却尽是些当归、土鳖虫、川芎、血竭、乳香、没药、马钱子之类的寻常药物,这连公子说道:“多谢苏琴姑娘……” 他说话很是有如杨柳春风,这青衣姑娘脸上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一丝红晕,连忙把这些药材包好,这时候这连公子才说道:“人世间知音难觅……也好……” 话未说完,他神色稍变。 那连姓少年手中折扇猛地出手,有如流星一般击中白云航,白云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柔和的劲力带退数步。 一道身影直落而下,来势有若雷电一般迅捷,竟是锁定了白云航方才所在的位置,多亏连姓少年这一出手才救了白云航一命。 “呯!”地一声巨响,那两块青砖已裂成两块,这劲力之强,实在是世所罕见,就在这瞬间,连姓少年已经连击而出,出手潇洒自若,可是手上的绝技却是连绵不绝,叫那偷袭之人吃了个闷亏。 不过这偷袭之人身手极高,出手迅捷无比,连续施展开凌厉杀手,手法狠辣已极,竟也是不逊这连姓少年。 这连姓少年接了几招,便觉这人功力甚强,掌上劲道更是怪异万分,不由加重几分力道,他的武功本是以小巧为长,可现下使出来竟是有着石破天惊的效果。 白云航这才看清这偷袭之人正是个僧人,装束怪异,头戴金色僧帽,身穿红白灰三色相杂的僧帽,年纪约在三十上下,长相秀美,出手却是狠辣无比,再一看方才的脚下那两块青砖都已裂成两半,可见方才对准自己那一击有何等威力。 这两大高手这番较量劲气四溢,可是这连姓少年始终脸带笑意,任是那僧人手上狠毒招式连绵不绝,却始终不落下风,白云航这才放下心来。 白云航这才发觉,他的肋下竟不知不觉夹着那把折扇,折扇完好无损,人连皮也没擦破,就连衣服也是纤丝未伤,这连姓少年认位之准,内力之强,武功之奇,实在是远远出乎白云航的意料。 那僧人与连姓少年交手百余招,见收拾不下对方,随手一扬,竟是变了掌法,一时间劲气如潮,有如钱塘巨浪一般,这连姓少年却是不改微笑,一边连接这僧人七记重击,另一边仍是闲情雅致说道:“原来是花教中人,来的可是大树宝王?果然是当世高手!” 那僧人一边出手,一边客客气气地说道:“萨迦教大树宝王见过公子!能得连公子一句赞语,此番东来已是不虚此行!” 他嘴上说得客气,可是手下那排山倒海的连绵攻势却是半点也没有放下,等他说完“行”这个字,武功又是一变,身影迅捷无比,出手凌厉,却是不带一点风声,直向白县令扑去,嘴里犹说:“只不过这县令是非杀不可!” 沈越和彭狗蛋这两名好手和几个身手较好的公人早已围在了白云航身边,一见这大树宝王出手,沈越当即施展开他苦练多年的少林拳法,彭狗蛋则是用上自己祖传的五虎断门刀。 大树宝王来势如电,有若苍鹰搏兔一般,已然到了白县令面前,斜跨半步,掌势暗蓄无限劲力就朝白县令胸前攻来,沈越大吼一声,硬接了大树宝王一掌,接着掺呼一声,连退了数步,彭狗蛋大刀一劈,大树宝王掌势一变,击中刀背之下,彭狗蛋只觉一道十分古怪的劲力借着大刀撞了过来,险些连刀都握不住了,白云航心中更有惧意,握住了护身短刀,几个公人跃跃欲试,准备上来帮助白云航拖延时间。 大树宝王也是十分吃惊,这五虎断门刀确实有些门道,加上沈越的少林拳,竟让他受了些轻伤,只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连姓少年的声音已然在他身后响起:“大树宝王……何必不战而逃!” 他心中大惊,原来这连姓少年的轻身功夫较他更胜一筹,大树宝王虽然抢先出手,可这少年兔起鹘落一般,竟然已追到了大树宝王身后,大树宝王当即暗蓄劲力回身搏命一击。 那连姓少年却是轻松自若,和大树宝王对了一掌,只听“呯”一声巨响,他脸上略显苍白,大树宝王不可思议向左侧连退了数步,嘴角现出几点血丝。 他大声笑道:“连公子能护得了他一生一世?贫僧去也!” 说着双足轻轻一点,飞跃而去,这帮公人竟拦不住他,那连姓公子朝白云航笑了笑道:“真不凑巧……在下也告辞了!” 白云航十分恭敬地说道:“多谢连公子相助!大恩不敢言谢,往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白某的地方便带个信来,白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未言毕,那连姓少年已无踪迹,沈越硬接了大树宝王一击,现下仍是心血沸扬,受创甚重,靠在墙边说道:“奶奶的,花教之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高手!这连公子也着实了得,恐怕天下十大高手有他一席之地!” 他和彭狗蛋自视甚高,对于白云航千方百计要招揽这连姓少年颇为不满,今日这一战却是长了见识,彭狗蛋喘了半天气才说道:“大人何不把这位连公子招揽进来!有这样一位大高手相助,天下何处去不得!” 白云航摇摇头:“这一战之前,我确有请这位连公子相助的想法,可现在看看,人家连公子是什么样的武功!这等云中神龙,岂是我这小小县衙能容得下的?” 沈越苦思了一会才说道:“比起幽暗断绝来,恐怕还是大有不如,但与幽明破天较量,五十招绝难分出胜负,但是若与云流丹相较,还真是难分胜负啊!” 沈越连点三大正邪高手的名字,大伙儿都知道他指是那连姓少年的武功,只是没想到沈越居然把他与云流丹相提并论,就连白云航都惊道:“云流丹?这人可了不得!” 沈越点点头道:“我与云流丹交手,一招败北!这连姓少年的武功未必比云流丹要弱!” 那边彭狗蛋叫道:“奶奶的……这花教什么时候到中土来了?大人,你可曾与花教有什么恩怨?害得花教要致你于死地!” 白云航摇摇头,他对花教实在是一无所知,只知那是吐蕃的一大教派,只是近几代所传非人,势头渐被红黄两教压过,没想到花教中还有如此高手。 白云航又转头看了看这药店,除了激斗中几块青砖都碎成了两半外,一应物事倒是完好无损,只是那青衣少女已然被这巨变吓得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想了一会才想起这女医师的姓名,当即施了一个大礼道:“苏琴姑娘!在下叨扰了,那位连公子走得急,这药钱还未曾支给吧?” 方才连姓少年走得急,倒真把这药钱给忘了,白云航当即从怀中拿出二十两银票递了过去,苏琴有些惊喜地说道:“连公子买的一向都是寻常药物,几百文就足够,哪要得了这么多银子……” 白云航得知那连姓少年曾多次到这常青药店采办药材后,当即道:“苏姑娘千万不要客气!连公子云中神龙一般的人物,区区曾受他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还是请苏姑娘收下!” 在江湖上若能多结交象连姓少年这般的人物,白云航就是散尽家财也是心甘情愿,这苏琴医师当即欢天喜地接过银票,嘴里还说道:“这明年的房租,总算是有了个着落!” 时间过得甚快,已然是午时三刻,白云航便带一众公人回衙食用中餐,李玉霜早给他准备了中饭,郭雪菲神情有些冷漠,脸侧向一边,白云航一边吃,一边把上午遇袭的经过讲了出来。 “花教?大树宝王?这下可麻烦了!” 李玉霜和郭雪菲出身川西峨嵋,对藏边事务颇为熟悉。这萨迦派由贡却杰布于宋熙宁六年始创,寺院的墙上刷着红、白、灰三色,分别象征着文殊、观音和金刚护法神,三色成花,所以萨迦派又俗称为“花教”。 这一派在元明两代极盛,寺庙遍于前后藏及蒙古、汉地,在红黄黑白花五派中曾独执牛耳,只是近数十年因内斗不止渐渐衰微,法座嗣承无力,不能弘兴教法。 这大树宝王却是萨迦派近数年最为耀眼的人物,无论佛法武学都是堪称天纵奇材,身列藏边十大高手之一,倒让这萨迦派有了复兴之望,只是白云航不曾到过藏边,怎么会与这大树宝王结了仇怨,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郭雪菲听了这话,更是双目盯紧白云航,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眼里很有些柔情,她说道:“这花教什么时候跑到少林寺的地盘来了?夫君,这两日你先在房中休息吧,我和师姐联起手来,未必就输给了大树宝王,定然护得夫君周全!” 只是李玉霜却是与她唱反调道:“这大树宝王武功太高,我们师姐妹联起手来未必胜得过他!” 白云航原本怀疑这大树宝王是少林寺派来刺杀他的,可是李玉霜和郭雪菲都说这藏传萨迦教属新译密咒派,与号称禅宗祖庭的少林寺分属显密两乘,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此事绝无可能。 郭雪菲对那连姓少年颇感兴趣,听白云航解说了容貌武功之后,兴奋地说道:“这位连公子,应当就是连天雪了!” “连天雪?”白云航总算是知道这连姓少年的名字,回想起他有若雪中傲立一枝寒梅,心中赞道:“当真是人如其名!” 李玉霜点了点头道:“应当便是连天雪!” 但对这连天雪的出身,李玉霜和郭雪菲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江湖上有连天雪这般人物,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 那边郭雪菲又说道:“这般说来,这大树宝王想必在连天雪手下受伤不轻,这倒是天赐良机!” 李玉霜一向有些护短,何况这大树宝王险些将白云航毙于掌下,她当即放下饭碗道:“听公人们说,那一日夫君来抢亲的时候,曾大声叫道‘老子报仇从早到晚’,我们女儿家为夫报仇,那自然也是只争朝夕了……” 那大树宝王曾带着恨恨的语气说过“只不过这县令是非杀不可!”,离去之时,又曾说过“连公子能护得了他一生一世?”,白云航当即有了心病,生怕大树宝王有朝一日再度出手,凭自己这点微末武学,一招之内肯定丢了性命,李玉霜这话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当即站了起来在李玉霜脸上香了一个,连声赞道:“说得好!咱们也让这和尚吃吃苦头!” 那边郭雪菲十分吃味,把俏脸也凑了过来,白云航大笑着也香了一个,他说道:“都是我的好娘子,这和尚跑不远,咱也有几十号公人,把他们全动员起来!” “给我全城大搜捕!客栈!骡马店!妓院!药店!……一个也不能放过!” 倒是郭雪菲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夫君,且慢!那和尚武功太高,这般倾巢出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那大树宝王身手如电,出手凌厉,给白云航的印象很深,他当即问道:“好娘子,你怎么看?” 郭雪菲胸有成竹,她说道:“让捕快去查查城内有几处是卖黄豆的?照这个线索查下去便是!” 白云航心中不解,询问道:“这是为何?” 李玉霜也想到其中缘由,原来藏传佛门与中土佛门虽然同属大乘佛教,但藏地僧人却是不禁肉食。 元季萨迦派戒律即颇松弛,加之藏边极高极寒,菜蔬极难得,故此这一派僧人却是不禁肉食,但是藏传佛门从来没有提倡肉食,更严厉禁止藏地的四众弟子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杀生食肉。 这大树宝王佛法精深,更是一向禁绝肉食。这次受创之后必定会在附近就地疗伤,若是它门别派的人物受了伤,必定弄些肉食以加速康复,可是他既已禁绝肉食,肯定会买些黄豆用来加速功力回复。 白云航听了之后,仍是身处云里雾里,他问道:“黄豆与疗伤有什么关系?” 李玉霜波光流转,轻声说道:“这倒是便宜你了!这可是我们各大门派的不传之秘了!” 第二十五章偷袭得手 白云航竖起耳朵想听个仔细,郭雪菲先问道:“一位武林高手,他一生的巅峰状态是什么时候?” 白云航思索了一下:“二十五岁……不,三十岁……” 虽然说江湖故老传言,年纪越老,这内功越深,经验也越丰富,但是真正在江湖上最出风头,把大批前辈高手挑下神坛的却是一帮闯劲十足的年轻高手,按白云航的看法,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锐气十足意气风发,只可惜尚未完全定形,二十五岁时刚好年富力强,可是三十岁的高手经验似乎更为老到…… 郭雪菲继续说道:“这江湖上有多少英雄豪杰风起云涌,有过多少绝世男儿快意江湖,更有惊才绝艳之辈君临武林,可是往往是花开常败,一二代之内就衰败下去,只有武林中的几个大门派始终花开不败,这其中自然有不少不传之秘……” 原来各大门派的高级内功,大致相当于NBA的训练水准,能把巅峰状态维持到四十岁甚至四十岁以后,一般名门的内功,就是欧洲足球联赛的水准,能维持到三十五岁岁之后,小门派和外家高手就是中超的训练水准,能维持到三十岁。 寻常门派倒有些资质非凡之辈,双十年华就远超常人,甚至远胜各大门派苦心栽培出来的弟子,但是这等非凡之资万人中都难寻得一个,纵便是这一代出了一个,下一代却又是所传非人,自然是花开常败,可是少林寺和各大门派不同,他们自然有着先天优势。 一个门派要强大,就要一要有钱,二要有一批能力出众的教头,一个名教头的武功可以稀松已极,但是他必须长于训练,长于医术,长于判断,只要做到了这三点,出弟子自然会青出于蓝而胜蓝,一个小门派要在武学这方面出人头地,掌门要干的也不外三件事:赚钱、挖教头、选秀。 而在这种情况下,各大门派自然积累了丰富的运动医学研究成果和营养菜单,富裕的门派,弟子从小每天半斤牛肉半斤黄豆,叫弟子既能吃好又能吃饱。各大门派配制的灵丹妙药又有增进功力的功效,其实就是类似今日的训练补剂、肌酸,再加上科学的训练方法及各大门派花重金打造的训练场所,出来的弟子自然是远胜同辈一筹。 正是有着这些厚积薄发的沉淀,正邪各大门派才始终屹立不倒,这些研究成果也改变了武功,以前是武功高的做掌门,现在我们新一代的武林是使用职业经理人,少林寺近几代有好几位方丈是从香积厨首座升任。 根据峨嵋派众位前辈多年精心研究的成果,黄豆性平、味甘,可健脾益气,堪称“豆中之王”、“田中之肉”,一斤黄豆的功效能抵两斤精肉,是数百种素食中最受这些前辈推崇的食物,只可惜这个研究成果在各大门派中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了。 郭雪菲作了总结:“这和尚平时或许可以将就吃些豆腐,可养伤的时候却是非找些黄豆来不可!” 有了这样一个线索,白县令当即派公人们出去把城内卖黄豆的几家摊铺给控制住了,接着顺藤摸瓜,就发现这大树宝王和一个花衣小喇嘛躲在了城西的一家客栈。 郭雪菲亲自化装去探了一回,大树宝王伤得似乎不重,行动没受什么影响,那花衣小喇嘛可能是大树宝王的弟子,武功也很高明。 白云航听了郭雪菲的述说之后,思索了一会说道:“咱们多召集些人手,等这大树宝王落单的时候一哄而上,保管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玉霜道:“多带些暗器去,还有弄点毒药给他喝下去!我们既然是官,直接找来掌柜叫他在食物下毒便是!” 郭雪菲闪了李玉霜一眼说道:“这大树宝王功力精深,寻常毒药入口只需用内力压制住,恐怕也不过是削弱他一两分功力!” 李玉霜想了想道:“这倒是!以这大树宝王的武功,凭我们师姐妹联手,虽然百招之内分不出胜负,但若是过了百招之后就难了……至于沈越他们两个,和大树宝王交手,顶多能支撑住五招,至于其它的公人……对了,弄点石灰怎么样?” “这和尚是佛门弟子,禅定和听风辨位的功夫恐怕不低!”郭雪菲突然说道:“有了!这和尚想杀我夫君,就让他尝尝咱们四川的特产,保管让他起不了身!” 郭雪菲和李玉霜脸贴着脸,很是亲腻地说了些女儿家的私话,声音很低,白云航听不真切,只听到几声银铃般地笑声,很想探过头去听个仔细,结果两女当即拉着白云航的手请他出去。 她们商议好之后,当即到对面的长春药店置办了些药材,白县令穿上官服,叫人请来那家客栈的老板,公人列在两排齐声高叫“威武”,他板着脸说道:“李老板,你好大胆子啊!那两个西藏喇嘛连度牒没带,你竟敢让他们住进店来!” 白县令越说越是越威严:“本官奉苏会办之命,查办这一桩杀官谋反的大案!你当真不怕株连九族?这两个和尚就是藏边派来的特使,你这店还要不要开,你小命还要不要了!” 那老板虽然见过些世面,可是哪见过这等局面,人都被吓软了,连声说道:“大人!大人!小人当真不知道这两个和尚的真面目啊!” 白县令怒道:“本朝律令,僧人若无度牒一律不得收留……你纵便不知,可是擅自收留游僧也是重罪一条!” 登封城的商户们早就把大顺律令抛之脑后了,可是现下白县令打开了局面,这一众商户自然是不敢冲撞官威,那李老板哆哆嗦嗦地说道:“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啊!” 白县令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就让你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李玉霜把一包药递给了白云航说道:“到时候就把这包药拿给李老板,让他下在大树宝王的饭菜之中,必收奇效!” 白云航点点头道:“我连登封本地的秃驴尚且不惧,何况是藏边的两个秃驴,让你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城西李家客栈。 一众公人脱下公服,换了寻常衣物,暗藏兵器以住店的名义潜入了客栈,白云航干脆就住在那大树宝王房间的对面,开了条门缝偷看。 对面的房门紧闭着,也不知这死秃驴伤好了几成,就怕夜长梦多,郭雪菲腻在他身旁,打了个神色示意不必着急。 这时候,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白云航赶紧关紧了房门,只听到老板娘叫道:“两位大师,你两位要的黄豆汤上来了!” 只听大树宝王打开了房门道:“多谢!多谢!” 送走了老板娘,房中又寂静了许久,白云航偷偷又打开一丝门缝偷看,正这时候对面的房门猛地打开,门缝中大树宝王赤着上身,正步伐飞快地向走廊一侧跑了过去。 从脚步声听得出来大树宝王跑得十分仓促,白云航转过脸来,却见郭雪菲和李玉霜波光中不知藏了多少智慧,只是媚眼如丝,倒让白云航心醉。 好一会,大树宝王总算是走回来了,关上房门没过多久,又急急忙忙跑将出去,白云航立时明白原来那包药便是巴豆,巴豆原产四川,难怪郭雪菲会说“尝尝咱们四川的特产”。 那对面房中也是开始说个不停,只是白云航不懂藏语,也不知道大树宝王和那小喇嘛说些什么,待到大树宝王第四遍从厕所中跑回来的时候,沈越和彭狗蛋猛地从房中杀了出来。 大树宝王肚中难受已极,跑了这四趟厕所武功只剩下三四成,嘴里骂骂咧咧个不止,就连警觉性也没有了,方才下楼去还和老板娘为这黄豆的事情吵了两句,结果肚子先受不住了。 不过他好歹是一代高手,当即一闪一避,手一扬,左肘一击,右手和沈越击了一掌,又把彭狗蛋挥来的快刀给避开,但是一众公人乱舞的刀枪棍棒却毫无章法,虽然避开了威胁最大的刀枪,却不免挨了几棍,而肚中越发难受,眼见就要排山倒海了,手下也没有什么力气。 这样一来,任大树宝王是一代高手,也不免起了些惧意,当即发足狂奔,只是他原本行动极速,但是现下虽较常人快上许多,较原来却慢上了太多。 沈越和大树宝王硬对一掌,虽被震退了两步,但心中却有了底,当即领着众公人追杀过去,那大树宝王边跑连叫,一个花衣小喇嘛当即打开了房门,手里捏了一个法印,正好与大树宝王会合在一起。 大树宝王稍稍放宽了心,可是肚中更加难受,正这时候对面房门也猛地打开,郭雪菲和李玉霜手持长剑杀了出来,大树宝王大吃一惊,又是一闪一避,只是肩头仍被刺中了两剑。 那两剑倒刺得不深,只是大树宝王全心回避,那肚子也控制不住,居然拉在了裤裆之中,那花衣小喇嘛倒是身手极为敏捷,一见不对当即背起大树宝王冲入房中,动作极快,竟是飞掠而去。 李玉霜和郭雪菲当即扬起备好的飞镖,那四枚飞镖打飞了一枚,其余三枚却尽数落在了大树宝王的屁股之上,大树宝王不由痛呼不止。 只是那弟子动作太快,竟是撞破了纸窗逃遁而去,大树宝王的肚子排山倒海一般,他的灰色僧袍也是满身臭气,只是生死关头哪顾及得这么多,当即加快脚步背着大树宝王逃遁而去。 一直跑出了登封县城十多里,这花衣小喇嘛才放下了大树宝王,大树宝王仍是腹泻不止,连拉了九次,连血都拉出来了。 可怜大树宝王一代高手,原先在连天雪手下只是受了些轻伤,哪料想给郭雪菲和李玉霜下了大剂量的巴豆,接着又挨了两剑和三枝飞镖,而且二女在兵器也上了毒,任他是怎么样的高手,也要精神委顿大病一场,比起如定挨白县令的板子还要惨上了几分,直到半年之后才恢复了五六成功力。 白县令则欢天喜地地检点着战利品,大树宝王跑得匆忙,连僧袍都丢在了房中,检点之后,竟然有三百一十多两银票,把零头赏给了李老板,然后剩下的三百两银票中的一半当场赏给公人们,一众公人和李老板也是欢天喜地。 剩下的一半自然是全数交给了李玉霜和郭雪菲,她们也各分了一半,这和尚身上带了不少东西,有换洗衣物,有好几本佛经,还有几本武功秘笈,还有一封书信,只可惜全是藏文,白云航和两女一个字也看不懂。 只是看到这武功秘笈,白云航突然想到一事:“玉霜,雪菲,我倒有本轻功秘笈,不知你们用得上用不上?” 他所指的自然是从花月影手中硬抢过来的那本轻功身法,他自己虽然随身携带,却是忙于公务无力习练,当即取了出来献宝,郭雪菲随手翻了两页,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可是上乘的轻功身法,怎么落到夫君的手里了!” 李玉霜看了几眼后,也赞道:“这轻功和本门的身法互有长短,倒真是不差!” 白云航当即把那日如何遇到花月影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郭雪菲点点头:“还真难得,居然有这么肉脚的角色!幸亏没叫这轻功身法埋没在他身上!” 李玉霜轻声说道:“今日总算是杀败了这大树宝王,量他几个月内是不敢来我们登封县惹事生非,但夫君你的武功着实有些……” 白云航也知道自己的武功上不了台面,不由笑了笑,李玉霜继续说道:“何不由我和师妹来指点一下?” 李玉霜和郭雪菲都是峨嵋派这一代的顶尖高手,身手不知高过白云航多少倍, 有她们指点见效奇快,白云航年已二十有四,一直未得明师指点,她们也知白云航到现在骨骼已然定型,恐无大器晚成的机会,因此多半从实战入手,直叫白云航看得眼花缭乱。 按白云航自己的说法便是:“江湖行走十余年,就数这一个时辰收益最大,拳脚功夫增进一倍有余!”,峨嵋武功是女子习练,因此侧重于实战,最适合白县令这类人物,只见招招狠毒,式式凌厉,白云航暗里想道:“还好还好!她们还没用上这路武功来对付咱家!” 这路武功注重实战,对习武者要求不高,与后世的大成拳十分相近,多半是些一招制敌的招式,施展时不求套路好看,只求实战时出人意料凌厉一击,特别是挖眼、踢裆、锁喉这些阴招更是层出不穷,甚至有三盘齐击这等超级大阴招,让人想不到防不到,当真是狠毒无限。 虽然成不了大器,但是易学易懂,防身健体最是适当,与街头无赖交手必能百战百胜,甚至与普通高手交手还有机会一招逆转,让白云航最后连声赞道:“早知道有这门武功,我一定第一时间投到峨嵋派下!” 至于内家功夫,李玉霜也把峨嵋的入门心法传给了白云航,只是白云航天生不是练武的资质,运气将近一个时辰一无所获,郭雪菲笑道:“夫君还是适合习练那些入门功夫!” 不过对于这些外家武技,白县令也知道只是现下获益极大,但是对付真正的高手并无多少用处,而且没有内家功夫在身,任是多华丽的招式也是花花架子,而且这些武功进境越来越慢,不象武当少林的武功打稳基本功夫后进境一日千里,因此他思索之后便道:“反正艺不压身,咱家也花些时间来练练内家功夫!” 这番下场亲自指点,郭雪菲和李玉霜都是很是用心,白云航也是全心投入在这其中,最后李玉霜见他练得累了,轻笑道:“师妹,我身为大妇,自然谦让了一番,你今夜就到夫君房中歇息!” 郭雪菲掩嘴笑了笑,她轻声笑道:“师姐,我们姐妹这谁是正室,夫君还没有发话呢……不过今夜夫君却是妹妹的了!” 说着,她身子紧贴着白云航,只见她笑靥如花,眉目含春,香风四溢,直叫白云航心已醉几分,再加上那有美妙到极点的身体,纤腰更是堪堪一握,倒让白云航有些把持不住。 李玉霜显得十分大度地说道:“那恭喜师妹了,只是这正室的名份却不好颠倒!” 等白云航与郭雪菲出了门,她在房中却暗暗跺脚,气呼呼地说道:“明天收拾你!” 白云航那被数次踹翻的房门已经让人修补好,等白云航关好房门时,郭雪菲猛地低下头去,不敢单独看白云航的身形,白云航见她有些黯然神伤,不禁闭上眼睛,心中暗想道:“她终究只是shi身于我!” 这房中寂静了好一会儿,白云航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在她脸香了一下,郭雪菲一羞,轻声说道:“你当真是我夫君?” 郭雪菲只觉如梦如幻,一觉醒来已是他人妇,白云航见她神情苦楚,搂住她软弱无比的肩头,柔声说道:“雪菲……” 郭雪菲与李玉霜同处之时,处处争风吃醋,与白云航亲热得很,但这时却如同一个受尽委屈的柔弱女儿,泪水竟是流了下去,白云航长叹了一声:“是我误了你!” 郭雪菲抹去泪水,回头转望白云航,眼中神色数变,许久才定了决心,她的声音极是柔和,却不知藏了多少委屈:“你既然是我夫君,我这个做妻室的也只能与夫君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她脸上猛地全是红晕,眼神迷离,都快滴出水来:“只是雪菲今夜还不堪承欢……” 下面的话她已经说不出了,白云航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搂,轻声说道:“来日方长,咱们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这一夜虽未真个销魂,却更似销魂,白云航从背后搂着郭女侠直到天明,听她诉说着在峨嵋派从小到大的故事,白云航也将自己的底细全掏给了郭雪菲,郭雪菲娇笑道:“原来夫君竟是靠铲子发家!” 闻着女儿幽香,看看她颈上细细的汗毛,听着她那柔声的述说,感受着郭女侠依偎在自己怀中的那个娇滴滴的玉体,白云航心中无限舒畅,男儿至此再有何求。 只是第二天就轮到李玉霜了,这一夜也有无限风情,玉人薄怒娇嗔自然是美到极处,只可惜也是未真个销魂却更似销魂,李玉霜也说了些峨嵋旧事,白云航也交了自己的底细,李玉霜笑道:“小心我到开封府状告登封知县去!” 第二天起来,白云航这两日早已经养精蓄锐,就连那峨嵋内功心法经这两日苦练外加两女的督促,也总算见到了个影子,就期盼着月圆之时,因此他到二堂只转了转,倒把心思放在讨好郭雪菲身上,郭雪菲心里有点欢喜,只是女儿羞意让她开不了口,她当即说道:“夫君,我们来练一练吧!” 这峨嵋芙蓉六连手的进度却是越来越慢,白云航也知道这等功夫越到后面进阶越慢,至于内功建功还是遥遥无期,只是有这郭雪菲指点,即使是刀山火海,白县令也第一个跳将进去,何况与美女一半调情一半习武,自然是越发用功。 白云航当即把这芙蓉六连手重新施展了数遍,这门武功重实战不重套路,白云航的脑子甚活,竟是演变出不少变化,郭雪菲甚是满意,白云航更在其中添加了些女儿禁用的技法,时不时在郭雪菲那些关键部位触过,她脸上尽是红晕,却任由他轻薄。 正情浓意蜜之时,外面响起文员茅禹田那沙哑的声音:“大人!大人!不好了!” 第二十六章雅易安 白云航心中有些不快,但听得出茅禹田声音十分惶恐,必有要事,当即帮郭雪菲整了整衣物,打开房门叫道:“茅文员,咱家在这里!” 茅禹田狼狈得很,脸上全是汗珠,气喘吁吁,他见了白云航连礼都没行,就说道:“大人!有人想要谋害连公子!” 白云航对那连天雪很有好感,当即出声询问道:“此事当真?” 茅禹田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小人怎敢欺骗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白云航当即把茅禹田请进了自己房间坐下,亲自端了杯茶过去,茅禹田说道:“方才大人就到大堂上转了转就回去了,我和两个捕快没有什么事情要办,无聊得很,酒虫子又犯了,当即一块出去喝两杯……” 公务之时私自饮酒,本是官场忌讳,白县令却只说了句:“晨时饮酒,有伤身体,茅文员还是节制为好!” 茅禹田听了这话十分欢喜,他说道:“大人说得是,我们仨也怕大人责怪,便穿了便衣去城东陈家老板的酒饭喝二杯,没料到才喝了两三杯,隔壁就来了一伙青衣汉子,个个剽悍得很,我们原本也不怎么在意!” “只是他们隐隐说起‘连天雪’这三个字,我就掂记上了!” 这话说完,白县令当即赞道:“茅文员,这事情办得很好,等此事一了,我向府尹林大人为你表功,就等着晋升吧!” 茅禹田脸上笑成了麻花,他赶紧站起来说道:“多谢大人提拔!小人一定肝胆涂地效忠大人!” 白云航登封上任之初,衙门之内就是他一个光杆司令,有品级的县丞、县尉、主簿不是转调它县就是回家种田去了,级别最高便是不入流的典史张亦隆,那时候大伙儿对这官职也没有期盼。 登封七品小县令,不如少林一条狗,这种官职又有何用?还不如白县令发下的粮饷实在,等到白县令打开了局面,白县令又承诺过县里空缺甚多,只要肯卖力气,县丞、县尉、主薄的位置都可以好好商量,大家对这官职就期盼得很。 特别是典史张亦隆跑前奔后,特别积极,只想着有朝一日能摘去这不入流的称呼,只是白云航遇到这种问题,总是打官腔,绝不肯说一句实在话:“大家都是有机会的,当然,张典史功劳最巨,我是信得过的……” 哪料想今日竟是让茅禹田抢了一个头功,白云航拂了拂手说道:“你是个要有官职的人,何必对我这般恭敬,咱们同衙为官,自然是好好亲近!你先把你查探的情形向我道来!” 茅禹田仍是站着答话:“禹田绝不敢忘了大人提拔小人的功德!前日听大人说过连公子的姓名,小人就铭记在心,当即留心起来,那些人是准备干一笔大买卖,原来声音压得很低,小人只是听到只字片语!” “结果有一个大胡子说:‘兄弟们担着风险干这笔买卖,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还是趁着这机会多喝上几杯!’他们开了两坛酒后,声音一下子大起来了!小人也知道这喝酒误事,既然大人赏识小人,小人戒酒便是!” “那帮汉子自称什么‘卫辉七雄’、‘黄河以北七大高手’,狂得很,只是说到连公子的名字,这帮汉子都有些惧意,都赞道‘连天雪的武功确实够高,单打独打咱们都敌不过’,那大胡子却唱反调道‘他好歹也是个人,这次老先生调集这么多高手,任他有三头六臂,都是难逃一死!’” 白云航未曾听过这卫辉七雄的名字,郭雪菲倒是见识颇广,她当即说道:“这卫辉七雄自称‘黄河以北七大高手’,多半是为自己脸上贴金,不过这七人倒是有些真才实料,我们师姐妹曾见过他们出手!若是单打独斗,咱们师姐妹自然是可以稳操胜券,若是以一敌二,我或有几分胜算,师姐那边却是悬得很,若是一敌三,那自然是全无胜算……” 白云航吃了一惊,那边茅禹田继续说道:“大人,他们又说了那老先生邀请了什么双龙堡主欧阳洛、茅山刘掌门、白云山庄庄主叶什么……” 白云航一惊,他当即道:“白云山庄叶飞欢!” “对对对!大人,便是这名字!” 白云航倒吸了一口气,这三人都不是易与角色。 双龙堡远在浙江金华,虽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但堡中好手甚多,堡主九爪神龙欧阳洛,在江湖成名极早,在江湖上算是首屈一指的高手。 茅山派也远在江南,与山东崂山并列道家两大修真圣地,在道门中地位尊崇无比,道教将其列为十大洞天中的第八洞天,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一福地。茅山通天观,数百年來,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历代观主也均是清净修真之士,观中道家高手不计其数,而这茅山掌门刘茂铭却以俗家弟子身分,执掌茅山一派十余载,也是位极了不起的人物。 至于江西白云庄庄主叶飞欢,因有寡人之疾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但他三十年前一手快剑曾横扫江南,手下也有惊人艺业。 这连天雪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调集了这么多高手!白云航转眼看了一眼郭雪菲,她眼中也很有些惧意,那边芧禹田说道:“至于其他人,小人就记不住了!他们说今日午后三刻在城外四里的南山坡伏击连公子,我已经让那两个弟兄盯紧他们!对了,大人,我们要过去相助?我们集合起来,刚好赶得及!” 白云航的脸色难看起来,这么多江湖上一流高手的生死厮杀,这本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世界。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似乎那是另一个世界,那些高手随便拉出一个都能解决他们登封衙门的大半人马,白云航在心中暗道:“这不是我能插手的争斗!” 只是这厮杀的对象是连天雪…… 他与连天雪只是三度相逢而已,而且连天雪每次都不过是惊鸿一现,但是两次相助之恩,白云航岂能相忘,特别是大树宝王在长春药店那次袭杀,若非连天雪出手相救,白云航已经是丧命大树宝王掌下。 任由那傲立雪中的一枝寒梅就此枯萎? 白云航正声道:“我白云航虽是公门中人,可是还记得这义字,若无连公子数次相助之恩,我白云航怎能打开这基业!茅禹田,你把大伙儿都召集起来!让大伙儿都把兵器准备好,谁敢不去就给我回家去!出家前我先发一次饷,等回来再发一次!” 待茅禹田走得远,他转身面对郭雪菲,说话却是极温柔:“我只怕对不住你们师姐妹!” 郭雪菲转过脸去,神色冷漠,说出来的话却是大有情意:“我愿意!” “我愿意!” 白县令此番可是出了血本,当即发放了银两,衙门之内连一个留守之人都不剩,他亲自带队在前,郭雪菲和李玉霜提剑跟着后面,数十公人各持兵器杀向南山坡。 那两个公人回报说卫辉七雄已然出了城,白云航不由加快了脚步,还没走近南山坡,已是杀声震天,白云航心中越发焦急。 茅禹田在后面叫道:“大人,过了这山头就是南山坡了!” 白云航拉着郭雪菲和李玉霜的手飞过了那山头的时候,当即瞪大眼睛朝下望,只见那坡下竟聚集了数百各持刀剑的武林人士,正骂骂咧咧个不止。 只是那雪中傲立的一枝寒梅依然傲立,只见他垂手而立,抬头仰望天际,背对着数百高手,不改潇洒气度,他左右各站了一男一女两个随从,约莫四十上下,穿着粗布衣衫,摆开了架势,再往外的草地上,横七坚八倒了六七具尸体,血色已然染红了地面,只是连天雪那一色白衣,却连一点血丝都未沾染上。 白云航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松了一大口气,当即带队冲了上来,他的方向正对着连天雪,连天雪似乎远远地朝他笑了笑,心中似乎有了无限惊喜。 见连天雪来了帮手,对面这数百江湖中人已是喧哗起来,正这时,一道身影手持银剑窜出人群,直奔连天雪。 这人容貌甚是俊美,约莫三十出头,他身法甚快,甩开身后十几个美貌弟子,虽较大树宝王逊色一筹,但也是天下有数的轻功好手,当即抢到连天雪身前,手中长剑疾刺连天雪,剑中竟是隐隐带了几分阴森寒气。 连天雪头也不回,倒朝白云航一行人点了点头,冰玉一般的左手看似随意地一拍,击在剑背之上,这一剑竟是无功而退。 对面已经有人叫道:“这连天雪竟如此托大,难道他不把叶庄主的快剑看在眼里!” 原来这人便是白云庄庄主叶飞欢,他三十年前就以一手快剑横扫江南,现下已近五十,只是养颜有术,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出头,只见他连刺数剑,出剑如电,白云航离得甚远,也感到有些寒锋砭骨,只见电光疾闪,剑上似乎有冰雪之声。 只是连天雪左手或拂或扫,叶飞欢这数剑尽数作了无用功,他自视甚高,可今日与一个在江湖上毫无名气的连天雪交手,人家背对着自己随便用一支左手交战,可自己居然收拾不下对方,不由剑法一变,竟是变为大开大阖,剑上奇寒无匹。 有识货的当即叫道:“寒极神功!”原来叶飞欢少年得意,喜好渔色,这内力上的修为自然不深,虽然一手快剑曾纵横江湖,可是遇到真正的内家高手,这手快剑就全成了废物,竟是连续败了数阵。 十数前年,他痛定思痛,千方百计上了雪山派习得这“寒极神功”,这路神功是雪山绝学,据说学到一等一的境界,只要一掌击中,血脉即被冰寒之气冻结,一日之内若不施救就丢了姓命,叶飞欢在雪山闭关三年,期间竟是不近女色,“寒极神功”虽是小成,但内力大为精进,只是这门武功他视为克敌绝技,从不轻易施展。 连天雪这才转过眼,仍是单手对敌,应付十分轻松,叶飞欢只觉对手手上有一道绵绵不绝的内劲,直震得自己手上发麻,不由越打越是心惊,这连天雪在江湖上毫无名气,哪料到身手如此之高。 约莫又斗了六七招,连天雪轻声说了一句:“把剑留下!” 说着左手似乎随意一拂击中叶飞欢剑上,叶飞欢只觉一道极寒气劲竟借着长剑侵入手臂,那长剑已然把持不住落在地上,叶飞欢稍一运气,这左手已然是受寒气侵袭受创甚重,数月之内休想提剑再战。 他当即吓得飞窜而回,连剑都不要,原本以他武功不会出此奇丑,只是他的快剑空有其速,在真正高手不值一谈,后来用上压箱底的寒极神功,哪料想连天雪本是天下冰寒内功上的大宗师,哪怕雪山掌门亲至,在冰寒内功这一项也是望尘莫及。 叶飞欢敢于班门弄斧,连天雪应付起来比平时拆招喂招还要应付,只是他轻轻松松地就击败了江湖上以快剑成名三十年的叶飞欢,那边上数百好手都倒吸一口冷气,他的武功神秘莫测,他那两个随从原本都是江湖上的一方大豪,现下竟又来数十强援,原来以为轻轻松松的一役恐怕会打得血流成河,有不少人竟有了退意。 人群中一个马脸老者赞道:“连公子,好身手……” 那马脸老者约莫六十来岁,眉发灰白,初看有些富贵之相,只是怎么都掩盖不住他的阴森之气,他身后竟跟着五排护卫,他的声音有些尖细:“连公子,这身手实在让人佩服得很!” 连天雪看了他一眼,正声说道:“雅易安,你调集数百高手围攻于我,到底是何用意?” 雅易安随手扬了扬身上的灰尘,身后当即有一个二十来岁的俊秀年轻人从护卫中冒了出来,竟是摆开了一张用龙布包裹的豪华太师椅,一弯腰堆着满脸媚笑请雅易安就地坐下,雅易安先是阴笑了几声,然后才舒舒服服地靠在太师椅上,眼珠转了几转,可怎么也隐不去那阴邪之色,那年轻人则继续堆着满脸媚笑为雅易安锤背,雅易安长吐了一口气,声音更是尖细:“连公子!你我就挑明了说吧!我就是为那笔红货来着!” 这时候,白云航带着大队人马在连天雪身后列队摆开,倒为他壮了不少声势。 虽然这边的公人与白云航一般多半是些饭桶,只有郭李两女在江湖上尚有些名气,至于沈越、彭狗蛋两人,虽然收拾江湖上的小角色没什么问题,在这等场合还是上不了台面的,可是人的第一心理还是点人头,由三对三百变为五十对三百,那边的脸色都不好看。 何况白云航这帮人一色皂衣,全是最难惹的官府中人,搞不好要落一个杀官造反的罪名,那可是一辈子翻不了身。 本朝起自草莽之中,创业初期打的是“均田免粮”的旗号,与据有大量田地的各大门派有着根本性矛盾,那时候厮杀极惨,也不知道有多少据寨自卫的坞堡营壁被攻寨的大军杀个精光,那当真是一场江湖浩劫,就连少林寺都险些毁在战火之下,多亏有几位巨公在朝中维护,才让少林避过了这一劫。 大家都是有家有业的江湖中人,背后大骂“顺贼”、“流寇”的大有人在,敢于宣称光复前朝的也只有朱清海那位朱大侠,这一边的声势不免弱了许多。 连天雪神情严肃,他拔出长剑,剑指雅易安,说话很有分寸:“雅易安,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这般苦苦相逼!” 雅易安笑了笑,可掩盖不住满面的阴险,他身边那满脸媚笑的年轻人当即发话:“连小子你活够了?天大地大咱们老先生最大,他的话谁敢不从!” 他的声音也有些尖细,只是话音刚落,一记五指山已经落了下来,雅易安冷哼了一声道:“檀郎,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檀郎脸上已经多了五个指印,满脸仍是堆着媚笑道:“雅总管!” 连天雪瞅了一眼,正声说道:“雅易安!你这魏阉的私淑弟子,后来的东林余孽,现下又改作了鞑子走狗,奉的是哪一旗的旗号?” 鞑子退走关外后,八色龙旗下的队伍便为皇位各奔东西,眼下正在关外杀得天昏地暗,只是野心不死,这雅易安也不知投奔了哪一旗,奉命入关来为鞑子二度入关开道。 连天雪说的正是雅易安的毕生丑事,雅易安心中无比愤恨,手上暗蓄劲力,就想把连天雪毙于手下,脸上却是笑道:“连公子说哪里话……我们此来,只求连公子给我们一个捞点油水的机会!” 正说着,雅易安右脚猛地在地上一点,整个身形就朝连天雪飞了出去,他身形如电,在白云航见过的高手之中,他堪称是轻功第一人。 只是他虽然突然发难,但是他满脸阴森,连天雪始终对他全神贯注,雅易安才飞奔出十余步,他也举剑起步朝雅易安奔去,只是丝毫不减那潇洒气度,不带一点步履声。 双人都是天下间顶尖的高手,不多时雅易安已经振臂疾刺,他的身形有若鬼魅,手上一把细长刺剑,出手无比凌厉,事先毫无半点征兆,纵便是剑光如电,这武功正如他自己一般都是阴森气象。 连天雪不改潇洒自若,出手极快,出手十分简单,往往击中雅易安的要害,任雅易安千变百幻,可是往往还是经常引招自卫,双方不多时已然交手百招。 沈越越看越是吃惊,他轻声说道:“这位连公子的武功恐怕还在云流丹之上……” 郭雪菲只说了四个字:“幽明破天!” 难道这连天雪竟然到与魔教教主幽明破天相提并论的地步?那边雅易安阴笑数声疾刺七剑,猛地一点地,又是飞掠而出,坐在太师椅上击节赞道:“好狠的剑!好毒的剑!” 连天雪站在原地未曾追击,似乎这一番激斗未曾发生过,他说道:“剑术者,一为快,二为准!” 雅易安又是阴笑数声,将手中的细长刺剑往地上一插,那檀郎赶紧递上湿毛巾,雅易安擦了把脸后继续赞道:“剑术者,一为快,二为准……果然是至理名言!好狠的剑!好毒的剑!” 这话若是在其它人口中说出,自是两大高手异曲同工,可是雅易安这不男不女的尖细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刺耳,白云航听得迷迷糊糊,但是郭雪菲和李玉霜听得明白,双方说的快与狠,准与毒,实际说的一桩事。 连天雪却淡然处之,他问道:“雅易安,阁下也是天下顶尖的剑道宗师,何必痴迷于富贵二字!你我不如罢战!” 雅易安的笑声越发阴森,他的声音也越发妖异:“剑法的极致,就是出剑越快,认位愈准!这个道理二十年前我便明白,只可惜我限于资质,竟还是弱了连公子一筹!” 连天雪没答他的话,雅易安继续狂笑道:“连公子在剑法上的修为,那是远胜于咱家!只是十年前,咱们顿悟得道,才明白何为天下间最为霸道的武学……连公子还是请束手就擒吧!” 连天雪说道:“那便受死吧!” 白云航十分不解他口中“天下间最为霸道的武学”到底是何物,就听到那檀郎尖细的声音:“发枪!” 雅易安身后的前排护卫猛地将手中的物事对准了连天雪,雅易安的笑声阴险到了极限:“真正的天下第一便是……” 望着十余杆火器,有见多识广的公人当即认出那是泰西佛郎机而来的火铳,威力无穷,雅易安得意洋洋,摇头摆尾地说道:“不过如果在真正一流高手面前,这十余支火铳未必管用……” “因此,再来四排……” 在五排火绳枪之前,任是连天雪也不由为之变色。 第二十七章空城计 率先发话的居然是白云航,他大声叫道:“你们哪来的这么多火铳?想造反啊!这是夷灭九旅的大罪!” 依大顺律,严禁官民持有火器,违者可斩立决。只是雅易安本来就打定了造反的主意,他大声说道:“老子就是想造反,看你们怎么着!” 雅易安的护卫共有五排,每排十二人,总计是六十枝佛郎机火铳对准连天雪,任是连天雪一向智珠在握,现下也是无计可施。 这佛郎机所制的火铳威力无穷,任是怎么样的护体神功,也是经不起这火铳一击,这阴人好生可恨,居然把自己诱入到火铳的射程之中。 即使自己有心来个秃驴打滚再来一个燕子三抄水,只是这数十枝火铳对准了自己,只有稍有动作就是毙命当场。 那檀郎也跟着雅易安尖笑了几声,他大声叫道:“前排射……” “呯……呯……”响了两声巨响,在那瞬间连天雪脑中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才自己竟然毫发无损,倒是意外惊喜。 原来这佛郎机的火铳便是火绳枪,这火绳枪是要临阵打火点火绳的,军中健儿熟习用法,自然威力无穷。鞑子兵在关外初起以骑射起家,是天下间第一等的精骑,前朝屡战屡败,只有以火器克敌才有制胜之机,到后来前朝朝纲不振,降军如云,带去了大量火器,鞑子兵已然是“半是骑射,半是火器”,战力愈强。 襄阳会战之后,鞑子的精兵多有损耗,越发重视泰西的火器,雅易安所得的火器原本是鞑子兵未得运出关外的一批,总计有大小火器百余件,秘藏于河北卫辉。雅易安投了鞑子之后,鞑子王爷当即将一张秘图交与雅易安。 雅易安喜出望外,当即赶回卫辉起出这批火器,但是其中有数十件颇为笨重不利携行,最后只带走这六十枝佛郎机火铳,他在军中曾见过这火铳的无穷威力,心道:“有此一物,咱们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 只可惜他只是在军中见过这火铳的威力而已,却不知用处,他手下的几个太监对此也是一窍不通,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虎翼军的回乡老兵来教习,哪料到这个老兵也是滥竽充数,教习时又很不用心,只是演练过两番试射。 他这些护卫也是临时纠合来的乌合之众,原先见到连天雪那盖世神功已然是有些胆战心惊,白云航再一恐吓,多半已经是吓得全身哆哆嗦嗦,临阵打火点火绳的动作也全数变形了,结果火绳十根倒灭了九根,就连没灭的很快烧到鸟嘴被夹灭,前排的十二枝火枪倒只打响两枝,偏偏火绳枪一向精度很低,要结阵使用才有效果,这两击都是射失。 看到连天雪毫发无损,后排的护卫愈加惊慌,打火绳的动作全数变形,结果四排火绳枪竟然只打响两枝,雅易安看到连天雪连根毛都没伤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随手抓起插在地上的细长刺剑,怒道:“全是饭桶!再射!” 只是这火绳枪想要重新装填射击十分不易,加上临阵时动作全部变形,好一会儿都没一枝火铳打响,那边白云航已经趁人之危开始大叫:“本官奉河南苏会办之命,查办就是你们这桩勾结鞑子意图谋反的大案,扔下火铳或许逃得一命,若是顽抗到底,一律夷灭九族!” 公人也大声吼叫道:“尔等干的杀官造反的大罪,要诛九族的!” “大顺朝有几十万精兵,就凭着你这几十人就想翻天了!” “苏会办已经点起上万虎翼军从许州开登封了,就是来剿办你们!” “你们可敢与虎翼军对抗!” 河南仅有的一支顺军野战精锐虎翼军就驻在许州,这虎翼军历史很老,源于太祖皇帝亲领的老八队,转战十省,战力很强,苏会办自然视为掌上明珠,每天办公第一桩事就是查看虎翼军的折子,每天睡前最后一桩事也是查看有无虎翼军的急件,当真是念兹在兹,时刻不忘。 会办大人如此专宠,虎翼军在河南地面上自然是威风八面,雅易安的那帮护卫多半被吓得哆嗦,气得雅易安尖叫:“给我顶住!给我顶住!” 正说着,白云航已然抽出护身短刀大叫一声:“杀啊!” 连天雪也反应过来,他左足一点地,想要冲入了护卫之中,雅易安阴笑一声,举剑就刺:“没那么容易!” 那檀郎正准备一齐上来围攻连天雪,只见连天雪避开雅易安的数剑之后,脸带微笑道:“就是那么容易!” 檀郎一看,那帮护卫中有不少人已然扔下火铳转身就跑,还有些不少人在犹豫不决,而那帮邀集而来的江湖高手也是蛇鼠两端,一见到这公人也来了胆气,当即大声吼叫着杀了过来。 雅易安一见这情景登时心痛无比,他近几年也是不得意得很,好不容易投了鞑子聚拢了点实力,今日恐怕又丢掉大半。 不禁一分神,连天雪一剑就击中了他右臂,这一剑当真既狠又毒,将他伤得不轻,他左足一点向后退了三步,嘴里发了句狠话:“连小子,我与你同归于尽!” 他形如鬼魅,连刺九剑,连天雪也被他逼退了七步,眼见已然力尽,他猛地一转身道:“快走!” 檀郎赶紧跟在他的身后,这两个阴人一前一后疾奔而去,速度惊人,只不过雅易安这一跑,现场就全跑了,等白县令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跑个精光了。 只是白县令眼睛一亮,当即叫道:“是火铳!赶紧捡起来!” 这火绳枪十分笨重,不少护卫干脆扔下火绳枪就地跑路,白县令这一番倒是捡到了雅易安扔下的四十枝佛郎机火铳,直乐得他嘴巴都合不上了,干脆抱着李玉霜和郭雪菲,左右脸上各香了一个。 那边连天雪朝他略一点头,柔声说道:“今天多谢你了,这些火铳我们均分如何?” 白云航不假思索,当即答道:“我们均分了便是!” 依大顺律,严禁官民私自持有火器,违者可斩立决,这私分火器更是罪加一等。 只是这么多火铳,白云航眼都红了,要知道即使是虎翼军这等野战主力,每个指挥也不过是三百矛手加上两百火枪手。 虎翼军两标共计有八个指挥,按编制应有一千六百名火枪手,不过虽然苏会办十分重视,但是由于补充不力,统共也只有一千三百余枝火铳。 何况这火铳还是原装的佛郎机火铳,威力最巨,可以说是千金难求,有了这些火铳在登封县内可以横着走了,两个人当即将赃物瓜分一空,总计有四十三枝火铳,白云航谦让了一番后拿走了二十枝,连天雪手下那批哪冒出来的随从则多拿了三枝。 他也不问连天雪要这火铳何用,反正连天雪对他不坏,只要不在登封境内起兵造反,他也是愿意听之任之。那边连天雪很潇洒地一恭手道:“就此别过了!多谢白县令此番出手相助,以后若有什么要连天雪帮忙的地方,招呼一声便是!” 白云航见他脸带微笑,不由想道:“想不到连公子笑起来也是这般好看,这位连公子着实是神仙画中的人物!” 不过李玉霜心中却有些不平,她埋怨道:“凭什么他拿二十三枝,咱们可是出了大力气,按道理应当咱们拿得多些……” 只是一众公人将火铳兴高彩烈扛回衙门后才发现大问题,整个登封县居然找不到一个会使火铳的人,大家对这玩意都是一窍不通,换句说,这二十枝火铳已然是一堆废铁。 张亦隆道:“大人,咱们不如到许州请虎翼军来人教习我们用这火铳!” 沈越当即摇头道:“若是让虎翼军知晓,这火铳便要全被他们拿去了!” 大家商议不出一个办法,最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二十枝火铳只是一堆废铁,只得将火铳全数先锁进库房,结果郭雪菲又埋怨道:“那还不如全数送给连公子好了……若是有这样一位大高手出手相助,以后睡觉都能安稳了!” 白云航辩解了两句,结果郭雪菲笑着说道:“今晚我和师姐一块睡好了……” 登封县城城西。 一个满脸斯文的高个子满脸诧异地问道:“什么?二十枝火铳?净幻那个老秃驴可没提过这一点啊!” 那个头目答道:“这一番若不是我前去打探,咱们可当真要吃了大亏!” “二十支火铳?那登封县还有什么高手没有?” “我察探了一番,只是两个比较扎手,其中一个是我们少林弟子,其余的公人都没有什么武功!” 这高个子说话很是文气:“这登封县也真邪门,小小一个衙门居然有二十枝火铳!你可看得真切?可不要误了大事!” 那头目急道:“熊大师兄,咱绝对没看错!这是关系我们熊耳山弟兄生死存亡的问题,咱怎么敢大意!这登封县衙光捕快就有四十多人,各色兵器齐全得很!” 熊大师兄答道:“即使是洛阳府也没有这么多的火器啊!当真是邪门得很,四十多捕快就有二十枝火铳,也难怪净幻这老秃驴会专门写信向我求援!” 那头目问道:“咱们这一次来得匆忙,也没有什么称手的兵器,这一桩买卖是不是暂且搁下!” 熊大师兄摇摇头道:“咱们从熊耳山大好远地赶了二百里来了登封县,这笔买卖岂能放下了!再说了,咱们不是说好,借着这个好机会在少林寺干上一票大案!” “就是,这二百里地可不能白跑了!”又有头目出了主意:“要不咱们夜袭登封县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要他们不将火铳拉出来,咱们这些老弟兄可有全胜的打算!” 熊大师兄仍是满脸斯文相:“这登封县衙邪门得很,大悲庵有那么多的弟子,那么多的好手,却非得请我们这些熊耳山上的弃徒回来,恐怕这其中大有问题!” 几个头目都点头称是,熊大师兄又说道:“雨小将军的六千虎翼军就驻在许州,距登封不过二百来里地,急行军两日可至!咱们这桩买卖若是搞出太大动静,惊动了雨小将军,那大伙儿一块上吊自杀吧!” 当即有头目不解地问道:“我们这桩买卖,几乎与杀官造反没什么区别!若要不闹出大动静,恐怕很难吧!” 熊大师兄嘴角浮现一丝阴笑道:“既然是净幻老秃驴请我们出来打头阵,可这狗官在登封县内有多少仇家,为什么叫我们打头阵?这自有周全之策,决不致惊动雨小将军!” 当即有头目醒悟过来:“熊大师兄这手引狼驱虎的法子再高明不过!” …… 白云航打了个哈欠,为了这批火器,他已然是两夜孤枕难眠了,郭雪菲与李玉霜为了小小争执,居然不与他同房,实在是让他郁闷万分。 起了床,先到二堂转上一圈,就准备回房去和两位夫人谈谈心,今夜可不能又是一个人抱着枕头过日子。 他正想着,那边倒有几个公人亲切叫道:“苏琴医师,怎么有空到衙门来啊!” 白云航转头一看,正是衙门对面那家长春药店的苏琴姑娘,她今日换了件白色素衫,倒是端庄秀丽得很,只是现下她却是有些惶恐,时不时环顾四周,当即笑道:“苏医师,可有什么紧要之事?” 据说连天雪常到苏琴的药店中置办些药物,白云航自然对这苏琴医师也是颇加照顾,苏琴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外人,当即走了过来,贴着白云航的耳边说道:“有人要找你的麻烦!” 白云航大吃一惊,这段时间他得罪的人着实不少,他当即问道:“谁这么大胆?” “有人要策动商户围攻县衙?当真是感激不尽,苏姑娘以后若有什么差遣,知会在下一声便是!这帮人是什么来路的?” 苏琴答道:“是一帮新来的少林弟子,说是现下生意难作了,登封县偏要收这么高的赋税,只要围住了衙门稍加恐吓,就不用交县衙的那一份钱了!” 在登封城内,白云航收的税款是小头,少林寺大悲庵收取的香油钱才是大头,只是少林和尚既然策动商户围攻县衙,商户们觉得免去白云航这一份赋税也不坏,当即表示赞同,只是白云航的赋税没收到苏琴的头上,她与白县令又有些交情,特意来报个讯意。 那边苏琴刚走才半刻功夫,沈越已然回报:“大人,对面可不对劲啊!” 白县令带着几个公人出了衙门瞅了两眼,只见几十个商户聚集在对面街上,还打开了一条横幅“天高三尺!”。 他们一见到白县令出了县衙,当即围了上去,个个连哭带叫:“大人……您就把登封县的税赋给免了……” “清天大老爷,咱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请免了吧!” “战祸不断,咱们的生意没一个不是蚀本的,还请老爷免了咱们的税赋!” “皇天啊……这生意还怎么做!” “现如今,我这小本生意每月竟要你这狗官拿去三两银子!” “狗官,你在登封县刮地三尺,会有报应……” “狗仗人势,咱们去开封府告倒你!” “求天天不应,告地地不灵……你便叫我死了吧!” 当即乱成一团,白县令是围攻的重点对象,当即十几个商户抹着眼泪紧围着他,时不时拉拉扯扯,至于其余的公人也不好受,白县令高叫:“反了!反了!” 可是这些商户人多嘴杂,居然没一个理他,不多时,白云航的官服在拉扯中也被扯破,商户也开始撕扯、辱骂。 一见情形不对,沈越大吼一声,和几个公人临时组成一道防线,掩护白县令窜回县衙,只是白县令在拉扯中身上多处受伤,官服也几乎成了布片。 只是这围攻县衙的问题越来越多,对面的商户越聚越多,几百人围住县衙,开口大声辱骂,其中还有人高叫:“自打登封来了白县令,咱们就没好日子过,也不知为自己搜刮了多少钱财……何日拨开云障见青天!大伙儿都是本本份份的生意人,若不是受了这狗官的祸害,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冲进县衙去!” 白云航看了一眼,原本是檀香村见过的那个年轻魔师步经远,他满脸正气,口若悬河,痛责白云航上任以来在登封的种种不法行径,白云航不禁一惊道:“没想到魔教也掺合进来了!” 何止魔教,张家村的天龙帮,被罚了银子的少林弟子,还有杏花村的龟奴、护院,人越聚越多,到处都是人头涌动,竟是两三千人围攻县衙的局面,只听到外面不停大叫:“狗官下台……免除税赋!” 茅禹田脸都白了,他问道:“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白云航哪应付过这种场面,他走到县衙门口高叫:“你们聚众起事,莫不是想要造反了……” 只是刚说完了这一句,对面已经飞来无数石头、砖头,白县令当即飞窜而回,毫发无损,只在缩在县衙后头叫道:“苏会办的虎翼军就在许州,若不退去,保管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县衙内不过五十公人,这时候全持了兵器站在县衙门口,只是对面有好几千人,众公人没有平时的胆气,生怕这些暴民冲进县衙来。 李玉霜安慰道:“夫君,虽然眼前局势不妙,但是咱们师姐妹还是有机会带着你趁乱突围而出!” 白云航无计可施,他连连跳脚后说道:“我先去房中取了私房钱交给你们两个再说,万一这帮暴民冲将进来,岂不是亏大了!” 步经远继续在外面宣传:“这是不是杀官造反……朋友,错了!这是为大顺朝诛除国贼,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让我们烧了这个害国害民的狗衙门,为大顺朝再立新功!” 一时间人群跃跃欲试,就要一把火烧了县衙,公人吓得面面相觑,就凭借这几十人与几千暴民抗衡,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若是一把火烧了登封衙门,大伙儿一块回家种地吧。 彭狗蛋不由说道:“若是能把那二十条火铳用上就好了!” 白云航是捡到了一条救命稻草,他当即大叫道:“把库房里那二十枝火铳都拿将出来!” 彭狗蛋不由问道:“我们又没有什么人会使这废铁?” 可是这二十枝火铳一亮相,外面喧哗的人群立时安静了许多,许多人都停止了破口大骂。 步经远原本在那大声宣讲,白云航一扬手,二十枝火铳尽数对准了他,这位年轻魔师仍是大声宣讲,不见半点慌乱之色,只是不多时他已走到人群之中宣讲。 这堆废铁竟有如此威力,只是这围攻的人群却半点退去的意愿都没有。 白云航仍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几千人只有一个风吹草动,就能冲进来将他的县衙给拆了,这样的话革职回乡便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也不知这空城计能撑到什么时候。 沈越瞪大了眼睛,他猛然指着一个人说道:“那是我熊大师兄!” 人头涌动,白云航看不真切,沈越指着一个斯斯文文的高个子说道:“就是那个!” 白云航好久才认出熊大师兄,只见他身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儒衫,斯文得很,站在队伍最后面大声叫喊口号,沈越继续说道:“这事情十有八九是我熊大师兄出的主意!他在少林寺就阴得很!” 正说着,一阵惊雷般的铁蹄声响动,十几骑突然在暴民的后面杀出,只听那马上有人大叫:“为何有这么多人聚啸县衙之前闹事,莫不成想要杀官造反不成!快快闪开,咱虎翼军可不是吃素的!” 第二十八章虎翼军 这十几骑虽是轻骑,但装具却很齐全,马术也甚为了得,都是些打老仗的兵,个个都骄悍得很,领队是个年轻人,不是个指挥就是个掌旗,白云航隐隐觉得他有些面熟,只是虎翼军常驻许州,如何来了这登封县? 那几千暴民一时间没了主张,站在原地发呆,发话是个哨总,一见没人搭理,当即催马上前,就听熊大师兄痛呼了几声。 原来熊大师兄想躲在人群后面推波助澜,没想到竟然拦在这队轻骑之前,虎翼军素来骄悍得很,这哨总见有人拦路,马鞭当即落将下去,熊大师兄当即被打得痛呼不止。 这还没完,他一出手,又有四五骑上来用马鞭驱散人群,他们的鞭法毒得很,登时痛哭一片,那领兵的年轻军官更是大声叫道:“还不散开?难道要等到六千虎翼军明日开到,将你们杀个干干净净!” 当即伴随着一片哭声人群已散了不少,这领兵军官又大喝道:“登封县令何在?县衙前为何聚啸这许多人!我们虎翼军前哨明天就到了登封县,你县中库房有多少存粮?多少马干?多少银钱!” 白县令整了整破碎不堪的官服,当即上前行了个大礼:“登封县令白云航见过足下!” 那军官也不下马,就在马上略一点头,就算还礼了:“虎翼军骑队第一掌旗沈青玉奉威武将军大人之命来为大军打前哨!我且问你,你县中库房有多少存粮?多少马干?多少银钱!若是筹办不好,雨小将军责怪下来,你就回乡种地去吧!” 按论级别来说,这掌旗不过是正九品的武官,而白云航却是正七品的文官,只是苏会办一向对虎翼军放纵得很,骑队又是虎翼军中的精锐,越发有些目中无人。 白云航应答还算得体:“大军忽至,本县实在是没有多少准备!请问沈掌旗,此次大军移驻登封,可有多少人马?本县一定尽力筹办!” 沈青玉答道:“此次威武将军大人亲领五个步兵指挥移防登封,你速速筹办粮草、营房!若是威武将军有个责怪,恐怕你担当不起!” 一听这话,聚集在县衙前的两三千人立时作了鸟兽散。 这也难怪,他口中的威武将军便是名动天下的雨小将军,也是极得圣上恩宠的大将。 雨小将军在军中的资历甚浅,他是在永昌元年七月才孤身投了顺军,既非老八队出身,亦非革左五营出身,自然也不得意地很,到了永昌三年才在军中做了一个小哨总。 永昌三年七月鞑子兵七万连攻襄阳半月,那是关系大顺兴衰成败的关健一役,其时城中粮食弓矢火yao都尽了,太宗皇帝李过的援军在荆州被鞑子兵阻住,城中的军民都惶恐不安,今上在程系程大人和牛佺牛府尹的劝说下亲点精锐自小北门出击,起初尚算顺利,一举击溃了数百绿营。 只是鞑子也是打老仗了,随着鞑子的援军不断赶来,战事渐呈不利之局,最后打成僵持的局面,这时候鞑子以四百骑队直扑今上的中军,其时今上手中除了雨小将军所在的那一指挥,再无一兵一卒。 六百步卒摆成了方阵,硬顶四百铁甲精骑的冲击,鞑子的精骑号称古来第一,在付出数十死伤的代价后,硬生生撞开雨小将军这一指挥的防线,其时今上就在数十步外看着步兵大片大片地倒在地上。 多亏这一指挥的都是老八队出来的老兵,指挥、掌旗都亲自冲上去与鞑子的精骑惨烈地厮杀在一起,战线还不致崩溃,双方死伤均重,但是战得久了,指挥、掌旗、部总接连战死,眼见就要全军尽没了。 在此关健时刻,雨小将军大吼一声,率先带着他那哨人冲了上去,手持长矛连继捅翻了三个鞑子骑兵,全指挥上下见雨小将军勇猛无比,无不士气大振,竟是发动一次逆袭,以全指挥伤亡八成的代价,硬生生杀败了这四百鞑子精骑,此役雨小将军受创十八处,仍是奋战不止,亲手击杀鞑子佐领一人,夺得鞑子战旗一面,一举扭转了战局,使小北门之役能获全胜。 今上与一众统兵大将都在数十步外看得真真切切,事后白旺白大人赞道:“做得很好,以六百步卒硬抗四百骑兵冲击,奠定全胜之势,此战你们指挥首功第一!” 今上更是私下称赞雨小将军:“吾之子龙、翼德也!”。当即将把雨小将军由哨总破格晋升为掌旗,以后便是极得恩宠,到了永昌六年已然是虎翼军的威武将军。 因此沈青玉一说雨小将军的名字,白云航当即答道:“雨小将军交办下来的事情,本县一定尽力去办!” 他只是正七品的文官,雨小将军却是从四品的武官,不知较自己高出多少级,因此语气恭敬地很。 这沈青玉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他说道:“白县令,说句实话,这营房、粮草的事情若是有个闪失,雨小将军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此次大军移驻登封,沈青玉便是奉了雨小将军来为大军打前站、号房子、筹措粮草,白云航答道:“沈掌旗,这等事是急不得的!还是让本县先为几位接风洗尘吧!” 这帮骑兵虽然骄悍得很,可是当白县令备好两桌上好酒席之后,却变得十分好说话,沈青玉随口问道:“今日为何有这么多人聚啸于公堂之前?” 白云航苦笑了一声:“沈掌旗若是再迟到半个时辰,咱这县衙就要让这帮暴民给烧了!” 沈青玉当即骂道:“是哪里来的刁民?看本官不将他们杀个干净!” 白云航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说道:“都是大悲庵的和尚,沈掌旗若是要完成雨小将军交办的差使,非得在少林这方面想办法不可!” 沈青玉恨恨地骂道:“登封就是和尚不好!” 白云航一听这话,隐隐想起沈晓薇也曾说过这一句,当即问道:“请问沈掌旗,请问沈晓薇沈姑娘是阁下的哪一位?” 沈青玉大大咧咧:“那是家妹!倒在江湖上有个小小的名头,白县令认得小妹?” 难怪洛河七寡妇能在河南道上闯出个名头,有一位虎翼军的骑军掌旗作靠山,在绿林道上说起话自然是事半功倍,白县令赶紧套近乎道:“本县与沈姑娘有过几面之缘,这一趟登封上任,还是和沈姑娘同车来的!” 只是白云航眼神却有几分犹疑,这沈青玉年龄看起来和他相当,倒是象沈晓薇的弟弟一般,沈青玉倒是知道自家妹子前段时间到过登封县办事,当即笑道:“家妹的买卖最近在江湖上有了些风波,倒要请白县令多多照应!” 他指的是便是确山虎嘴寨耿大嘴率豫南豫西八十八家山寨自立门户的事情。 他虽是虎翼军的骑队掌旗,但地方上说话却不如一些地方蛇顶用,洛河七寡妇独霸河南绿林,这官面上的保护伞着实不少,这其中颇有些捕头、部总、县尉、步弓手头目之类的吏员,这等下层吏员看似不起眼,能量可大着,眼下耿大嘴和洛河寡妇都在拼命拉拢各县的官员。 这登封是个大县,若是有这位县令站在洛河寡妇这一边,这豫西豫中一带游移不定的十数个山寨都得重新投到洛河寡妇旗下,白云航却是只笑了笑:“沈掌旗说客气话了!令妹多大的买卖啊,岂是我这个小县令所能照应……” 沈青玉刚想说话,白云航立即把话题转移到其它方面:“我看沈掌旗这张脸俊气得很,看起来比沈姑娘还要年轻几岁啊……” 沈青玉手下的这队骑兵一向骄悍得很,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忌,当即大声笑道:“我们掌旗大人这张脸就是显得年轻,实际我们掌旗已是奔三十的人啊……” 一众骑兵齐赞白县令这洗尘宴办得丰盛,再喝上两三杯烧酒,一众骑兵什么胡话都说出来了,就连沈青玉也与白云航亲近了许久,他大着舌头说道:“雨小将军交办的这一趟差使,白县令若是办好了!保管你以后飞黄腾达,有享不尽的富贵!” “要知道雨小将军到我们虎翼军中来,那只是来积累资历镀镀金,过渡过渡而已!我们军中早有说法,说雨小将军干满了这一任威武将军,就回调中军部做果毅将军,只要有了缺,立即外放做果毅将军,白旺白都督对雨小将军赏识得很,早就放出话来,若不是资历不够,立即要把雨小将军提拔成制将军甚至是权将军!” “白旺白都督那是本朝武官第二人,有他赏识,雨小将军飞黄腾达的日子还远吗!要知道白都督虽然只是中军部都督,屈就于都督内外诸军事之下,但军中大事却是白都督作的主张!” 这位白旺白都督,白云航却是熟悉得很,他在开封府、登封县时不时打出白都督的旗号:“家伯一人在朝为将,只是他老人家不愿出面,所以才找了牛相替我引荐……” 沈青玉继续骂道:“都督内外诸军事田见秀那混球,一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太祖皇帝在位的时候,每次军议的时候,这个老混球总是睡大觉,到了太宗皇帝的时候,每回军议都是埋头就睡,到了今上到位,军议的时候干脆不找他出席,让他睡大觉了,所以今上最最信用白都督,我们军中都说,今日白都督的位置,就象太祖皇帝时的刘宗敏,任怎么风吹雨动也动摇不了白都督的位置!” 白云航却没说话,都督内外诸军事田大人一向宽厚得很,倒是个老好人,很得众将之心,资历也老得很,只可惜不堪大用,每次军议都是睡大觉,只是田都督随手一个折子,都能免掉白县令,这些京城汉阳的争斗,他白云航还是莫要扯将进去为好。 “而白都督最最信用的人便是咱们雨小将军……所以白兄弟若是办好了这趟差使,得了雨小将军的赏识,以后有的是飞黄腾达的机会,连带着哥哥也有着晋升的好机会!” 白云航心中也是一热,他当即说道:“沈掌旗说得好,只是此次雨小将军率六千大军突临登封,我这个县官却没有什么准备,库房一空如洗,若是用寻常的法子,却是筹不齐雨小将军所要的粮草,非得想个好法子不可!” 沈青玉笑道:“哪来的六千人马,那全是吓唬外面人的!白兄弟,我便给你交个底,这一次雨小将军带了五个步兵指挥和亲兵队是来登封寄食,骑兵来得不多,也就是五六十骑上下,总计是二千五百将兵,八九十匹战马乘马,外附驮马骡子一百多匹!且不知,白兄弟有什么法子筹措军需!” 白云航说道:“若是筹齐军需,非得拿少林寺开刀不可!” 他当即把上任以来的种种见闻添油加醋讲了一番,然后说道:“这县内无一处不是僧产、僧户、僧田、僧地,非得杀杀他们的威风,才能筹措到军需不可!” 沈青玉却不把少林寺看在眼里,他当即拍了桌子:“我们这就去杀杀少林寺的威风!白兄弟,这少林寺的下院在何处?” 白云航当即继续点火道:“大悲庵一门的空相庵就在两条街外,任他们没胆子敢反抗大军!” 沈青玉拿起一个大碗,倒满了酒后一口饮尽,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就去杀杀少林寺的威风!” 他手底都是些打老仗的兵,个个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听掌旗号令!” 白云航也大笑道:“咱这还有四十多公人,一齐拉将出去为沈掌旗助威了!” 白云航亲率一众公人在前开道,沈青玉的骑兵在后跟进,有了虎翼军撑腰,白云航只觉自己的腰杆都挺立起来了,这支步骑混编的队伍也是威风八面。 不过已然冲到空相庵,白云航刚想和沈青玉商议一下如何冲击空相庵,没想到沈青玉看了一眼这寺院,竟是说了句:“这地方不错,清净得很!咱们晚上就住这里了,也省得白兄弟张罗了!” 说着完,带着他那支骑兵已然冲在最前面,几个僧人见来了这几多人,当想上去询问,沈青玉一使眼神,就只见他手下的那个哨总一扬马鞭就落在一个和尚头上,嘴里骂道:“让开!让开!你这寺院已被虎翼军的老爷征用了!” 这队骑队的马鞭甚是了得,稍一冲击就把聚在空相庵门口的僧人尽数驱散,沈青玉催马直入空相庵,那边大悲庵的一众弟子正在后面商议善后事宜,哪料想突然想出这一帮凶神恶煞,净幻院主当即说道:“各位施主……” 话还没说,那个哨总已经驱马到他面前,一记马鞭落了过去,净幻院主的轻功甚是高明,向后一退避了开来,哪料想这些骑兵是骄纵惯了,当即喧哗道:“少林寺好大胆子,竟然敢要与我们八千虎翼军大战一场!” 这场面当即乱成一团,这队骑兵到处驱散大悲庵的僧人,少林寺没有与虎翼军对抗的勇气,又没演练过如何应付眼下这种局面,只闻哭声、叫声、马嘶声混成一团,那净幻院主当即正声道:“这位军爷,做事要留个余地!这可是僧产啊!” 沈青玉笑了笑:“说得好!这是僧产!只可惜我只奉雨小将军的号令,这话到时候你对雨小将军说吧!这空相庵已然为我虎翼军征用了!” 这后面的公人也大胆起来,当即跟着骑兵的屁股到处跑,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这帮大悲庵的僧人已然全数从空相庵赶了出来,沈青玉思索之后对白云航说道:“着实是个好地方啊!雨小将军的中军就驻在这里如何?” 白云航答了声好,沈青玉又问道:“这庵中可曾有什么粮食没有?” 正说着,就听到那边的一片欢呼声,这空相庵本是是少林寺在登封县城内的总据点,这番查抄收获不小,那边几个下了马的骑兵就兴冲冲地说道:“掌旗大人,发现了八十多石的细粮,多半是雪一般白的面粉!” 沈青玉脸上十分欢喜,他转头对白云航:“有了八十多石的细粮,足抵大军的数日军食了,雨小将军那边总能交代过去!至于这副食和马干的问题,还是得请白兄弟出面了!” 缓了缓,沈青玉继续说道:“白兄弟,说个实在话!咱们虎翼军在许州驻了半年,地方上接济不上,现下天天吃粗粮,即使是我一个月也吃不上几天细粮,若是办好这件事,这富华富贵还跑得了?” 白云航却有些犯难,这不是百八号人啊,而是足足二千五百人,一天光主食就要至少吃掉二十石,更不要提这副食、马干,倒是文员茅禹田为他解了急,他抱着几本账册一阵小跑出来:“两位大人,小人和虎翼军的老爷检点过了,库房里共有二百三十七两银子,此外账册还有着六百多两银子……” 白云航总算是放宽了些心,眼下这几日总能应付得过去,他转口询问沈青玉:“沈掌旗,不知雨小将军在登封县要停顿多久?” 沈青玉一摇头道:“雨小将军的心意,我们谁也猜不透!听他的语气,恐怕要在贵县过了年再走!白县令,可有什么适宜的地方可以作营房?” 白云航暗吃了一惊,现下离过年尚有一个半月,也就是说虎翼军至少要在登封县呆上两个月才走,别的不说,光是粮食就至少要一千二百石,更不要提其它了。 虽然虎翼军此来有利于自己打开局面,若是筹不出这么多粮食,惹恼了雨小将军,到时候大大麻烦了,何况这两千五将兵吃住在登封县,若将登封县搜刮一空,白县令到哪发财去,说不定拿自己的小金库来填补亏空。 倒是听到沈青玉说到营房,白县令灵机一动,他说道:“少林在本县广设下院,在县城附近就有七八处,都是洁净得很,大军驻屯很是便利!” 沈青石点点头:“这个法子好!无须惊拢商民,当真是军民两便!” 他当即将自己的骑兵分派出去,每一队由一二名骑兵组成,后面跟着三四个熟悉地方的公人,他还吩咐着:“少林下院若有存粮,莫让他们带走……” 白云航摇摇头道:“沈掌旗,那些下院哪有多少存粮,有个一二十石就很了不起了!比不得这里是大悲庵一门的所在!” 大悲庵的和尚被赶出空相庵,想到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刚刚坐下,虎翼军的骑兵已经率着公人征用了这家下院,把他们又赶了出去,还好少林寺僧产众多,倒是个不缺睡觉的地方。 只是雨小将军亲率数千精兵开来登封,着实让少林寺一日三惊,这几年少林寺很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地方,莫不是让苏会办知晓,派雨小将军带兵进剿? 少林虽然号称有八千僧人三万俗家弟子,可方丈还自吹过“本寺僧兵逾万”!可这全是对外宣传用的广告,当真有这么多僧兵,这河南全省都是少林寺的私产了! 真实的战力实在有限,真正堪用的也不过是从来没打过大仗的两千僧兵,真要交战恐怕战前已是十停去了九停,可虎翼军却是打老仗了,又有大批的火器助战,这少林寺在开战前已经输了九成。 方丈主持当即召集各院院主和各门门主商议,大家都有许多金玉良言,一直开到金鸡报晓,终于形成了一致结论:“看看先!” 第二十九章雨小将军 那一边,白云航却忙于筹措马干和副食,沈青玉是打老仗了,指点白县令道:“我们虎翼军一向坚韧得很,只要有饭吃就已然是谢天谢地了,可这战马却比不得人,娇气得很!我们的战马非草料不可,虽然满地都是荒草。但是却不能直接当作马料。马吃了充饥是可以的,但是这些湿草却不比干草,吃了后十有八九泄得一塌糊涂,这马干最好是豆子、干草,再搭配点苜蓿、豆饼!” 白县令当即召集县内商户应付支差,他一出场就板着脸,大声叫道:“今天早上,倒有人狗胆包天,竟敢围攻县衙,说要免了应交的税赋,围攻公人,最后就连本县的官服都被扯破……是哪几个!给我站出来!” 当即吓破了一堆商户的胆子,六千虎翼军明日就到,现下登封是白县令说了算,有几个领头的不敢站出来,只敢站在那弯腰赔腰:“大人,咱们都是被猪油蒙了心,听信了那帮少林和尚编造的流言……大人,咱们着实不是有心地!” 白县令仍是板着脸训道:“谁说本官在登封县刮地三尺?” “全是胡言乱语,大人到登封以来,天都低了一丈!” …… “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清廉端正,是当世的包清天!” …… “这些赋税都是我等应交的皇粮国税,大人未曾多收一文一钱!” …… 白云航的脸色好看了些,他说道:“从今往后,这税赋一文也不能少交,不过这少林寺的香油钱你们就不要交了!” 白云航一向收的不是十成赋税,靠近县衙的商户稍多收些,邻近空相庵的商户则少交些,有少林和尚在幕后入股的商户则不用交他那一份,只是白县令借着大兵之威,现下一律改征了十成税赋,但是商户倒是欢喜得很。 要向少林寺交纳的香油钱,大抵是正常年景税赋的一倍有奇,现下的税赋反而减了许多,只是要全数交给县衙而已,当即有商户出来歌功颂德:“大人到了登封,天都低了九丈……” 白县令又问了句狠话:“现在城内有哪一商户是僧产的?我是俗家的官员,绝不干涉佛门的事情,这税赋就不用交了……” 稍缓了一缓,白云航说道:“只是雨小将军手底下的沈大人已经征用空相庵了……” 这意思很明显,一众商户当即道:“并无什么僧产!” 训完话后,按照商户大小,先行筹集了一个月的税赋以备劳军,只是苏琴那一份税赋白县令却是先征后退,非但如此,白县令还奉上了十倍的税赋,他特别交代典史张亦隆:“这一次要多谢苏姑娘来报讯,以后让兄弟们多多照应着,若是有哪一个敢到长青药店惹事生非,你替我剁了他的狗爪!” 张亦隆倒是十分不解地问道:“雨小将军这次大军劳顿,而且还在本县呆上好几个月,我们才筹集了几天粮草而已!这次为什么才筹集上一个月的税赋?总共才二百四十多两!” 白云航苦笑道:“雨小将军若是带上一指挥兵来我登封驻上半个月,我肯定是借机发上一笔财,兄弟也有小财发,为大军支差,那是最有油水不过……” “可是现下雨小将军现下却是带着五指挥人来,要在我这登封县住上至少两个月!你不想这其中要多少粮草、副食,再加上过年时发的劳军饷,我粗粗算了算,若折起银钱来,大抵就是要筹措个一万五千两的样子,这还是要保佑雨小将军不要把军饷也在本县列支,若是算上这一笔,我这个县令也干不得这等残害百姓的事情,干脆回家种地去了!” 张亦隆当即醒悟过来,他当即说道:“那了不得了!前朝在本县横征暴敛,一年也不过是征了万把两银子而已!雨小将军这两千五百兵在登封驻上两个月,却得花上三四万两银子!” 白云航道:“听说许州五县都供不起雨小将军这尊大神,咱们这小小登封县如何能供得起?他雨小将军事后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我还得干这县令,若是雨小将军把登封搜刮一空,我空得了赃官的骂名,以后靠什么发财,说不定还因此被革职问罪!你们也是登封本乡本土的人,若是雨小将军在登封征发得过份了,难免会在乡里落了个骂名!” 张亦隆愁眉不展,询问道:“大人,那要不要请雨小将军少带些人入境?” 白云航又道:“他是从四品的威武将军,这次又是奉苏会办之意旨移防登封,我只是个七品县令,如何拦得住他!再说了,若不是雨小将军这次来登封,咱家这县衙不是就让这帮暴民给烧了,咱们的饭碗自然也就丢了!” 张亦隆已然明白了:“大人,我明白了!这雨小将军交办的差使非办不可,可是一下子筹得太多了,雨小将军自然以为本县富裕得很,以后肯定屡次索讨财物了!” 白云航点点头道:“再说了,这事情轻轻松松就办成了,怎么在雨小将军面前显得出咱们的功劳!若是筹得少了,雨小将军一个不满意,咱们登封县这帮公人也只能回家种地了!张典史,你与禹田一块采办些副食来!这桩事情你们俩个就不要想着什么捞钱的念头,办好了,我在林府尹面前保举你升个有品级的官职便是!” 张亦隆感激不尽地与茅禹田就去筹备,照着两千五百人的标准筹办了五日份的副食,马干则筹办了两日份,都是按市价置办,还专门斩了四头四百斤的大肥猪用来劳军,沈青玉也赞道:“想不到你们登封县的支差搞得这么好!” 白县令心中有个计较,首先要在雨小将军面前哭穷,其次不能因为支差而祸害本县,所以这番筹办都是在市面上按市价采办的,虽然张亦隆和茅禹田办事十分得力,一众商户鉴于雨小将军的威风也只敢薄利多销,却已然把从空相庵抄没的银钱与收上来的税赋花去大半。 白县令自然也作了些手脚,他指点茅禹田买价上稍稍多报些许,暗地里却又多备了一日份的军需,按他的说法:“若是到了筹不到军需,雨小将军责怪的时候,咱们就拿这些来救急……” 当天晚上,白县令倒是受了些责怪,郭雪菲和李玉霜都冷脸相对:“今日你那些私房钱哪里来的?这家里的事情可由不得你作主啊!” 白云航知道坏了,当即说道:“那是以前在西京长安的时候攒的,两位夫人给我留点饭钱吧……” 郭雪菲厉害着,她妩媚一笑,勾去了白云航的一半魂儿,然后柔声说道:“夫君若是要使银子的时候,就到我和师姐这里领钱便是……” 当即把白云航的私房尽数瓜分,白云航一听银子,想到还得应付雨小将军,不由心中一沉,李玉霜问道:“雨小将军率虎翼军移防登封,正是夫君大显身手的时候!” 白云航当即把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最后说:“雨小将军这趟差使,说不定要个三四两万银子……若是筹不出这么多军需,说不定要自己拿银子去填补这天大的亏空!” 郭雪菲对自己的私房钱看得很紧,她让白云航枕在自己的玉腿上,轻笑道:“倒也不怕!咱们夫妻都是走江湖的,顶多到时卷了公款就是!” 白云航的脸儿偎着郭雪菲健美的大腿,这一天的劳累都化作乌有,心中说不出的舒畅,说道:“说得也是!雪菲,算日子轮到你陪我了吧!” 说着,白云航已是一个饿虎扑食抱住了郭雪菲,李玉霜半是吃醋半是笑闹地在背后扯住了白云航,三个人打闹成一团。 温玉软玉在怀,白云航自然是享尽这闺房zhile,那边李玉霜咬着白云航的耳朵哈着气道:“我和师妹说过了,今晚你若要让她睡你房中,非得依我们一条不可!” 说话间,白云航已然在她身上捏了一把,李玉霜娇嗔道:“这样的话,我们俩个回房睡了!” 白云航依在郭雪菲柔软的身子上,闻着她的女儿幽香,心中早已有了情火,当即说道:“我依你们便是!” “我们师姐妹们在川中的时候就听闻过雨小将军的威名,都说他是天下少有的奇男儿,心中仰慕得很!明日夫君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雨小将军!” 白云航在李玉霜的脸上香了一下,笑道:“好!” 这一夜郭雪菲却是不胜羞意,任由白云航抱紧她丰软的身体百般摆弄,明明是抵死缠mian,却是咬牙颤抖着没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在高潮之后把自己的玉脸依在白云航的身上感受他的温柔。 第二天起来白云航很有精神,早有商户连夜替他赶制一套新衣,郭雪菲带着笑意替他穿上,俏脸着实娇翠欲滴,那边李玉霜也备好了食物,只是这雨小将军一行迟迟未到。 沈青玉这一行骑兵在马上立得笔挺,任由冷风吹过连眉头都不皱,登封县的一众公人与推举出来的商户代表却不住喧哗,李玉霜拧了把白云航,问道:“现下都是下午了,这雨小将军今天是不是不来了?” 正说着,那边已经有快骑回报:“雨小将军来了!” 白县令当即站直了衣服,对下面训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万一在雨小将军驾前有个闪失,我回衙后赏他一百板子!”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雨小将军的前队已然进了登封城,先是一队长矛兵,个个身强体壮,剽悍得很,身着轻甲,铁矛向天,一看就是打老仗的兵,过了八十长矛兵,接着是一队火枪兵,约莫有百五之数,白云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火器。 沈青玉低下头来,朝白县令轻声说道:“这是雨小将军的亲兵队,老八队出来的精兵!” 紧跟其后是十余骑,马是上好的河曲马,装具齐全,在河南这算得最精锐的骑兵,马上人多是掌旗、指挥一级的军官,还有几个亲卫,正中间有一个锦袍将军,很是俊秀,看起来比白云航还要年轻上两三岁,只是脸上却还有几分稚气。 李玉霜和郭雪菲大失所望,李玉霜轻声说道:“这便是雨小将军啊!却原来是个半大孩子!” 白云航一听这话,再看雨小将军唇上唇下光洁得很,不由心中暗喜,只是雨小将军看起来稚气未脱,他身前身后的那些指挥、掌旗却对他敬畏得很,沈青玉更是一看雨小将军的面,当即就跳下马来,快步奔到雨小将军面前跪了下去:“威武将军大人,掌旗沈青玉奉命来登封筹办军需,现下正与登封白县令特来复命!” 白县令也赶了上来,向雨小将军马前弯腰行了个大礼:“登封县令白云航见过威武将军大人!” 雨小将军在马上点点头,他朝沈青玉说道:“辛苦了!请起来” 说着,他已经跳下马来,动作利索得象只猴子,接是竟是出人意料行了一个大礼,腰久久未能直起来:“多谢两位为我虎翼军筹办军食!雨辰实在感激得很!” 雨小将军是从四品的武官,白云航只是正七品的文官,因此白云航当即又施了一个大礼,直到雨小将军直起腰来,他才把手上的呈文递了过去:“威武将军大人率虎翼军移防登封,这是登封县民之福,这是县民犒劳大军的一点心意!” 雨小将军客气得很,他接过了呈文,翻看了两眼后又施了一个大礼:“多谢白县令!本将军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可是没一个地方能象贵县这般把军需办得如此漂亮,实在是多谢了!白县令年龄比我长,也莫叫我威武将军大人,称呼一声雨小将军或雨辰便是!” 白云航见雨小将军十分满意,当即放宽了心:“登封商民已为雨小将军设了洗尘宴,还望雨小将军大驾光临!” 雨小将军却又朝这帮欢迎虎翼军的商户和公人施了一个礼:“雨辰在此多谢大伙儿照应了!” “雨小将军,您先请!” “威武将军,您请……” 二十四岁的雨辰望着这些满脸堆着笑的脸,第一个登上了一品楼的楼梯,心里却暗叹了一口气。 他是个孤儿,多亏了这张俏脸,翠烟门的几位好心师姐收留了他,还教他这个男徒习文习武,那日子虽苦,却是雨辰很难忘的一段日子。 只是与世无争的翠烟门终究敌不过恒山派的鲸吞,门派连带着地盘被恒山派强行吞并,师姐师妹也流着泪水上了恒山,只是恒山派的师伯师叔嫌他是个武功低微食量不小的少年男徒,当即就把他赶出恒山,他自此便在江湖上飘泊,那是大明崇祯十六年的事情。 在江湖上漂泊了一年,大明崇祯十七年,或者说是大顺永昌元年的七月,锦候李过的大军路过了山西,见他很有些力气,就把他强抓了兵,初时编入了孩儿军。 在乱世中,雨辰为着自己的小命活着,多少次他的身上全是鲜血,也不知道这是自己流的还是敌军洒的,辗转在襄京留守高一功高大人帐下效命,却始终都失意得很,只是领着十来个老兵的哨总,连部总都不是。 转机来自永昌三年小北门之役,那一役他奋力杀敌,襄京留守高一功高大人,不!是今上对他赏识得很,当场就把他提拔成掌旗,白旺白将军更是将他自己视为自家子弟。 以后从掌旗、副指挥、指挥一直晋升到现在的从四品威武将军,自己也一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博个功名富贵,只是难啊…… 要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怎么每一步都走得这么难啊! 该死的永昌元年!只有这一年前投入大顺军的才能算开国元勋。 他是永昌元年七月才投到太宗皇帝李过的帐下,可永昌元年三月太祖皇帝都进了燕京,前明的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老八队出身的那帮老部总、哨总私下说到自己往往就是一句:“他算个什么玩意!咱们跟太祖皇帝在潼关南原大战的时候,他在哪里?” 哼哼!雨辰心里不由冷笑一声,南原大战之后你们又在哪里? 他对手底这支虎翼军的了解比那些夸夸其谈的老部总还要深,严格来说,历史的那支“虎翼军”已然不复存在了。 那支虎翼军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太祖皇帝李自成的老八队,潼关南原之战被打散后,没回去投奔太祖皇帝,反而跑去参加了革左五营,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部总、哨总全是那个时候才入了革左五营, 一直到太祖皇帝李自成入湖广,革左五营迫于形势才投入太宗皇帝帐下,虎翼军的前身才重新编入了老营,以后跟着贺锦西征过青海,放弃陕西后与太宗皇帝李过会合,参加了襄阳解围,因为是后队,根本没赶上交战,后来被调到大别山游击,中兴的时候和太宗皇帝李过的本队会合,参加了运河阻击战。 以后虎翼军便在河南改编,下属各标分散到各军。旧虎翼军虽不复存在,但是由于天下未定,实际上仅仅取消虎翼军这一个指挥层次,部队全保留下来了,有的部队并入了其他军,有的转成了各省属的独立标,还有一部分改编成河南各地的地方军。 程系程大人的理由是虎翼军在大别山长期打游击,缺少军一级协同经验,但是明眼人都明白着,这是今上对革左五营出身的部队不放心,只是虎翼军运气也确实有点背,只要赶上襄阳之役绝无解散之忧。 虎翼军解散之后,所属的两标及一部分直辖部队留给了河南省,这支六千人的部队便是河南境内仅有的一支野战军,黄河以南的许州和黄河以北的卫辉各驻一标,雨辰所领的这支部队便是驻许州的一标,只是上下仍将许州这支旧虎翼军的精锐称作虎翼军,甚至在行文也直呼:“许州虎翼军威武将军雨辰!” 只是雨辰也是期盼有一天能真正执掌一军,作一个威风八面的制将军,至于权将军,他却是不指望了。 虽然手下的小卒时常说:“白都督要把雨小将军提拔成制将军甚至是权将军!”他心里却明白着,权将军可是一品的武官,太祖皇帝在襄京的时候,权将军不过二人,一位是已故的刘宗敏刘大人,另一位是田见秀那老家伙,别看那老家伙尸位素餐,他当权将军的时候,他雨辰还在江湖上飘泊。 大顺朝的权将军,现今也不过区区数人,就连白旺白大人也不过是个权将军而已 等作满这一任威武将军,大致可以回中军部作一个没有兵权的四品果毅将军,可若是等到有了缺,外放做一个握有兵权的果毅将军,也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毕竟大顺不过十军,每军也不过一个果毅将军。 至于能执掌一军的三品制将军,大约也是他雨辰这一生奋斗的极限吧!罢了,先把这一任的威武将军干得漂漂亮亮再说吧! 雨辰一边想着前尘往事,嘴上却是客气得很,他转口询问白云航:“白兄弟,原来那两位是足下的夫人啊!想不到白兄弟与我同岁,却已成家立业,娶得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白兄弟当真是有福气啊!” 他这人不喜酒色财气,也不爱杀人,天性有些凉薄,却满心思热切想博个功名富贵出来,待人礼数着实是做到家了,口口声声一个“白兄弟”,白云航着实是受宠若惊:“内子是听说雨小将军的威名之后,求下官让他们来看雨小将军一面,现下已是心满意足回家去了!这么说,雨小将军也是二十四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雨小将军才过了二十!” 雨辰笑道一点头,见几桌人都已然酒饱饭足,说道:“代咱谢过了……白县令,现下有一桩重要的事情,虎翼军驻在这登封县是个长远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白县令正声说道:“雨小将军交办下来的事情,咱们当地方官的,尽力去办就是了!” 雨辰点点头道:“我们虎翼军在登封可是要好几个月,白县令筹办得十分周到,我代将士们谢过了,只是这其中的差额实在太多了些!” 白云航从酒桌上站了起来,施了个礼道:“雨小将军实在想得周全!不过这等俗事下官早去操办了,无须雨小将军记挂了!方才已得了大好的消息,少林寺的各位大师已经答应出一百石粮食和一百两银钱!” 这番说得天衣无缝,雨辰原本是让白云航先给他筹办六千石粮食和五千两银子,狠狠地敲上白县令一笔,现下却只能说道:“白县令,办得好!只是这些粮钱恐怕还怕顶不了几天啊……” 白县令赶紧说道:“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力去办!” 雨辰又问道:“白兄弟,我听说你很是受少林秃驴的欺负,要不要我派些兵到少林寺替你助威,顺便再催讨些银钱来!” 白县令又施了一个大礼道:“雨小将军,也没什么!就是僧产上有些小小的争执,无须雨小将军兴师动众,这催讨银钱粮草的差使,也不劳各位将军的大驾了,各位将军坐享其成,要知道大顺律是严禁军中干涉地方事务的!下官辛苦些便是!保证让大军能揭得开锅!” 可雨辰自己心里有数,一百石粮食和一百两银子顶多就只能顶上五天!自己的虎翼军没有什么家底,许州现下也穷困得很,许州父老都巴不得虎翼军移防,偏生自己的防区却在许州,正想在登封刮上一大笔,以后行军打仗也有些家底。 哪料想这县令也滑头得很,按照两千五百人标准筹办的军食,虽然是饿不死人,只是按他交过来的银钱粮草,也只能让将士饱饱肚子,自己手上却着实剩不下半点一滴。 非但如此,这县官事情也办得利索,虎翼军驻的是少林寺下院,无需象许州那般到处占用民房,自然是商民两便,而且这些寺院都甚为宽敞清净,将士们也连声叫好。 至于请自己的虎翼军坐享其成,更是厉害一着,若是带他虎翼军冲上少林寺替他催讨银钱,那也不管其它,先直接将登封全县搜刮一空,反正他是野战部队,事后带着收获拍拍屁股回许州便是。可这样一来,要供应多少银粮,全由白县令一人说了算。 白县令也奔波了一天,今日凌晨他专门派茅禹田骑马赶到少室山去,他在少林寺熟人不少,净慧院主、道真班首……只要是被罚过银子的,茅文员全都认识。 少林寺正等着消息,一见茅文员赶来了,赶紧请到方丈室去奉上好茶,几位终日不见客的净字辈高僧也急切地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茅禹田当即传了白云航的口信:“一百石粮食,一百两银子,立即交到登封县衙!若是惹得雨小将军不快,后果自负!” 一百石粮食,一百两银子,这点物事虽然不少,可算不了什么,少林寺出了骡马,当即让茅禹田带了回来。 昨日沈青玉的骑兵连占了少林寺八家下院,只是没像沈青玉想象的那样抄出大量粮食,统共只找到了四十多石细粮,沈青玉想把这些一百二十石细粮全移交给雨小将军,没想到今早白云航一听说这事,就差点给沈青玉跪下去了:“沈掌旗!就饶我一命吧,您这个掌旗要吃多少细粮都可以,这千二百的粗粮本县勉强还可以交得出,可若是现在把百二石的细粮交过去,大家都吃惯了细粮,雨小将军向我催要千二百的细粮,本县如何如何交办得出!” 细粮价格远高于粗粮,可不如粗粮耐饥,沈青玉觉得十分在理,他又问道:“白兄弟,那怎么办?” 白云航说道:“百二石的粗粮,本县还借得出!以后在粗粮夹杂些细粮,这百二石的细粮全是供给大军的,绝不让大军吃了大亏!” 可是白云航在这里早有了个心眼,他向茅禹田私下交代:“到时候大斗进小斗出便是!” 茅禹田赞道:“大人高明,虽然这些粮食全是给虎翼军的,可这样一来在雨小将军就显得数目多了!只是为何就这般便宜了那帮少林和尚!只要了这一百石粮食一百两银子!” 白云航冷笑一声道:“便宜不了他们!既然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还怕他们不继续交!好处不能光让虎翼军得去了,你们赶紧去查一查全县有多少口丁,多少税亩,多少商户,全给我查个一清二楚,借着这次的东风,我要好好的厘一厘登封县的僧产和俗产,若是俗产就得给我把皇粮国税给交上来,若不是俗产,就请雨小将军征用去吧!” 雨辰见白云航做得滴水不漏,知道他这里没有太大便宜可占,猛地话题一转:“不知道这登封内有什么盗匪没有?我们虎翼军都是打老仗的兵,对付些游寇还是有些经验!” 白县令想到前段在檀香村弑羽而归的事情,当即答道:“本县有些魔教教众聚乱滋事,下官带公人屡番查办,终因人手不足未奏全功,现下雨小将军率了精兵来到,那是最好不成!” 雨小将军也不知檀香村有数千魔教教众,当即轻轻松松地答应下来:“剿办魔教教众,这本是雨辰份内的事情!这样好了!这来往的呈文事后补办便是,我明日就调一指挥兵随你去围剿魔教,事后我再向苏会办行了个呈文,表彰白县令剿办魔教的大功!” 白云航又行了个大礼谢过,雨辰又问道:“白县令可当只和少林秃驴只在僧产上有些小小的争执……白县令前次给苏会办的呈文可不是这般说的!” 说着,他手里拿出一份呈文,正是白县令前次呈给苏安琪苏会办的呈文,在那封信上白云航在信中把自己同少林的争斗提高到宗教斗争的高度,然后很委婉地表示,王师时下平定叛匪不遗余力,不敢劳动,但如果王师在调防之际能顺路经过登封,那就能狠狠地打击少林和尚的嚣张气焰,怎料想竟引来雨小将军这两千五百个骄兵悍将。 第三十章无功而返 这呈文白云航递了上去后一直是石沉大海,没想到今日雨小将军又拿将出来,就想以其矛攻其盾,可惜白云航不急不忙,脸一沉,转头大叫:“把茅禹田给我叫过来!” 那边茅禹田当即站了起来小跑过来,白云航沉着脸说:“茅文员,你是怎么办事的!我让你给苏会办写一个与少林寺僧产争议的呈文,你怎么夸大其词写成这样?再犯的话就回家种地去吧,若不是雨小将军今日把呈文给我看了,我还当真不知道你有这好本领!给我罚薪两月!” 茅禹田机灵得很,当即倒地就跪:“雨小将军,县令大人,都是小人的错!那日与少林寺在僧产上有些争议,县令让小人给苏会办上个呈文,小人一时糊涂,写了一篇这样的呈文!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自愿罚薪三月!” 茅禹田巴不得白县令多罚他几个月薪,罚得越重,他替白县令顶罪的这份功劳越大,事后得的报酬也越多,反正这登封衙门都是白县令一人作的主张, 雨小将军见白云航的嘴皮子厉害,无奈之下只能开口说:“我看茅文员也是好心办坏事,就罚薪一个月罢!” 白县令一拂袖子,佯作大怒道:“还不下去!” 只是他却是大是不解:“虎翼军突然来了登封县,莫不是与这个呈文有关?” 此次虎翼军移防登封,确实是与白云航给苏安琪的这呈文有关。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河南省内只有两万多兵,其中各府各县的地方军就占了一万六七千人,其中河南八府每府平均有六百人,每个县约有一百人,这一万六千地方军已然包括了各地的捕快、巡检,但其中只有五千兵有些战力,只有这五千兵也不堪用。 因此苏安琪苏会办才会把这支虎翼军视为掌上明珠,他深知这支虎翼军若有个闪失,他的会办位置也会坐不稳了,只是他再偏爱,对虎翼军的供应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安琪收上来的皇粮国税,首先要保证解京的款子分文不少,若是短少些,今上和朝中那些大人一个心情不好,自己这个会办便要下台。 其次是程系程大人的西征大军向河南屡番催讨钱粮,这也拖欠不得。别人可以不给,可苏会办是程大人从小通译一手提拔起来,换句话说,程大人就是苏会办在朝中的大靠山,若无程大人,他怎么能升得比雨小将军还快,三十不到就已是执掌一省的从三品河南总会,当初程大人可是力排众议,宁可让河南节度的位置空悬,也要由他这个河南总会来督理。 即便不说程大人的知遇之情,西征结束之后程大人也是要大用的,苏总会正期盼他在朝中多照应自己。现下他是正三品河南总会督理节度,正三品!总会督理节度!离着从二品的河南节度也只差一步而已,可只有苏安琪自己知道迈过这一步会有多艰难啊……因此朝中怎能没人照应! 因此最后苏会办只能自己咬紧牙关过日子,虎翼军六千精锐,每年要花上四十万两银子,按常规这笔军饷是要由朝廷全数支付,可现下要优先供应燕京北平府对付鞑子的部队和程系大人的西征大军,还有京城汉阳附近的数万精锐,至于河南虎翼军就顾不到了,每年才拨下十二、三万两。 苏会办对虎翼军也是十分尽心,每年都能筹个十七、八万两银子,可是距离四十万两还是差上十万两上下,这其中的差额也只能让驻地供应了。 原来许州和卫辉的这两标兵力都差不多,各是四个步兵指挥,只是豫北的一标有一个独立的骑兵指挥,而雨小将军这一标却配属有一个炮兵指挥,可半年之前,朝中的李党上奏,欲以黄河以北的豫北三府加上冀南新设一省,今上对此议颇为赞许,有意让李党出任新省的会办、节度之职,以在牛李两党间搞点平衡。 苏会办得到牛相爷用快马传来的消息后,紧急从许州抽一个最弱的指挥北上,调换豫北最强的两个指挥。豫北的那个骑兵指挥,本来是对付鞑子的,苏会办借口现在战线已经远离,而河南地方千里急需机动兵力,所以虽然指挥本部没动,下属三个掌旗之外,调走了一个建制掌旗,还抽调了部分骑兵担任教官,这样一来只留下了一个骑兵掌旗的战斗力。 这样一来雨小将军手底下就有五个步兵指挥,一个炮兵指挥又四个骑兵掌旗,雨小将军手底下既然多了一千官兵,可是许州也多了一千骄兵悍将需要应付。 三千虎翼军,许州数县应付得已经有些苦不堪言,再加上一千官兵,那自然是有些连年关都不好过的态势,雨小将军虽不愿坏了名声,可是这六七万两银子的空额即使再怎么样咬紧牙关,都有着三四万两的亏空,也只能先苦了许州官民。 白县令那呈文经过一番旅行没人理会,始终没落到苏会办手里,这等小事原本是无需苏会办劳心,只是在归档的时候却被一个许州籍的官员看到。 这官员一向十分关爱故土,在苏会办面前也说过“请雨小将军收敛些”的话,可苏会办一摇头:“雨小将军是替我在背黑锅!再说移到哪都是叫苦连天!” 这日无意间见这呈文如获至宝,当即找来一众许州籍的官员对苏会办道:“少林寺无视官府,现下最好请雨小将军派一两个指挥到登封去寄食,既可以减轻许州的压力,又可以为官府立威,说不准借此多收些皇粮国税!” 这主张两全其美,苏会办自是十分赞同:“我一直为雨小将军的军食操心,几位当真是帮我的大忙!只是既然要杀一杀少林寺和尚的威风,一两个指挥怎么够用?我让雨小将军便宜行事,他愿意带多少人去就带多少人去!” 这帮许州籍的官员相互转告:“处置完少林寺后,雨小将军免不了是要再回许州,可许州父老这个年关是好过了!” 雨辰也不愿意担一个害民的罪名,当即带两千五百官兵开往登封,倒给了许州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没想到了登封县,白云航老到得很,处置得天衣无缝,雨小将军原本是想为虎翼军捞上一笔家底,现下却是饱饱肚子而已,没捞到什么油水。 只是他是个极有城府的人,知道这事也不必急在一时,当即笑道:“那好!眼下我去巡视各营!” 白县令却笑道:“下官恭送雨小将军,莫要忘让各部来县衙领取粮草和马干!” 这发放的粮草是由张亦隆来干,他办得甚是卖力,当即就发放了近百石粮食和大批马干(指马的草料),官兵都赞登封的支差办得极好,只是登封的治安未免太好了,连个妓寨都没有,夜晚寂寞得很。 雨小将军在部队开拨前发了一个月的军饷和五百文的开拨费,官兵手里倒有几个银钱,纷纷置办物事,倒是也让登封的市面繁荣不少了。 第二天一大早,雨小将军前一天承诺用来剿办魔教的那个指挥已在城外集结,还派了传令兵把白县令从李玉霜的怀里给催了出来,白县令急忙忙穿好官服,和几个人坐了辆大车就往城外去了,后面还跟着大队的公人。 那带兵的许指挥骄狂得很,一见白县令就问道:“白县令,兄弟们的伙食搞得如何了?你放心便是,咱这五百弟兄都是打老了仗,大败过鞑子的精骑,此去剿办不费吹灰之力!” 指挥从七品,县令却是正七品,这是太宗皇帝给县令们的恩德,太祖皇帝的时候指挥叫都尉,是六品的武官,太宗皇帝觉得一个带五百兵的武官却比足足百里候高上两级,实在太过荒唐,当即将都尉改称指挥降为从七品,这指挥却是作都尉训惯了县官,白云航当即一笑道:“这位指挥大人,伙食你放心便是!只要扫平了魔教的妖人,我这里已经备好十石细粮,全是雪一般的上好面粉,再杀上一头四百斤的大肥猪镐劳各位军爷!若是在魔教抄到什么值钱的物事,咱与军爷三七分成便是!” 许指挥满意得很,当即让白县令在前骑着骡子带路,自己领着五百官兵在后开进,前后是三百长矛兵,中间两百火枪兵。长矛兵长持十二三尺的长予(见注),即使是连天雪那等高手,恐怕也架不住一队精兵手持长予围攻,那两百火枪兵,手中都持了火铳,据许指挥说,只要战事一开,当即展开了方阵,长矛将火枪兵护得天衣无缝,那二百火铳连射威力惊人,许指挥说得更是夸张:“我这个指挥,当年就以此阵顶得数千鞑子精兵的冲击”。 注:明尺有三,裁衣尺、量地尺、营造尺,度量不一,此为营造尺,一尺约合0.32米,虎翼军军长矛约在4米左右。 白云航一听此言信心百倍,当真想率着这一指挥直冲少林寺,一雪平时的不平之气,可思索之后,脸上当即有了笑意:“今日打开了檀香村,不怕少林寺不低头!” 当即传来茅禹田,贴耳吩咐了几句,茅禹田听完之后,骑上一匹骡子就直奔少林去了。 这一指挥都是些精锐的老兵,行军极速,不多时已开到了杏花村,大军压境,惊得杏花村大小妓寨都大门紧闭,白云航脸带笑意道:“过了这儿便是那魔教所在的檀香村,可否让将士略为歇息,等养好精神便直冲魔教老窝!” 虎翼军果真是打老了仗,小休息也丝毫不放松戒备,还在外派了哨兵,白云航当即道:“把云娘找来!” 不多时,那百花楼的云娘已经带着满屋的香风飞了进来,只听她腻声道:“什么风把白大人给吹来了?楼里的姑娘可是整日想着大人了!” 白云航嘻嘻一笑:“云姨,这位雨小将军麾下的许指挥,雨小将军极信用的大将军,保不定将来是要大用的,做到制将军、权将军也是大有可能的,此番与本官一起来剿办檀香村的魔教教众!” 许指挥见这风韵可人的云娘已是眼中一亮,再听到这云娘柔语相求:“两位大人是来剿办这帮万恶之徒,那是再好不过了!这帮邪徒整天勾引些男人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我们也没有奈何的法子!此来可是为民除害了!” 他骨子里都软了,没了方才的傲气,当即暗流着口水说道:“都好说!都好说!本官这就去剿办那一帮魔教教众!” 白县令笑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此去檀香村不过是半里路,许指挥只要举手之劳,就可以得了美人芳心啊!” 他这话说得狗屁不通,可是许指挥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直冲檀香村。 率先开道的还是登封县的一众公人和杏花村的一众龟奴护院,他们一边往里冲嘴里大吼着:“你们干的是杀头掉脑袋的事情!苏会办的三万精兵已经杀过来了!你们这帮魔教教众快快束手就擒!”。 檀香村正在到处大吼“我要成功!我要成功”,当即有魔师步经远稳住了教徒阵脚,他嘴里:“大家不要放弃这个成功的好机会!风险小,回报高,见效快!这些人都是杏花村派来的,大家不要上了那些妓院黑老板的当啊!” 因此往里冲了约莫几十步,魔教已经组织起十分激烈的抵抗,到处是四飞的石子和瓜果,先头的一队公人甚至陷入魔教教众的包围之中。 许指挥在马上见到魔教教众如此顽固,当即大吼一声:“结阵!” 一指挥的官兵当即结成了方阵,三百长矛手排成六列位于队伍的中心,左右两翼各有一个火枪掌旗,也是排成六列,这样一来一列约有八十人,宽达两百尺,当真有着无尽杀机。 这样一个方阵那是极具威力的,刚刚排开阵形,那冲入檀香村内的过百公人、龟奴、护院已然是突围而出,直冲腹地,眼见着形势大好。 魔师步经远原本是高声呐喊不止,那洪亮而有着无限激情的嗓音响彻了大半村子,见了这一指挥的精兵,他当即是鸦雀无声,神情木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大喊道:“大伙儿不要慌!都听我指挥,这些人都是那些妓院黑心老板用钱请来,他们没有兵符是擅自行动……”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编的说辞,谁都知道雨小将军带了过万精兵到了登封,倒是公人、龟奴、护院:“你们犯的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快快弃械投降……” 魔教教众中当即有人抱头痛哭起来,这些兵丁可不比那些废物公人护院,都是打老了仗的精兵,刀茅森然,火枪一排连射更是威力无匹,见乱成了一团粥,步经远自己心底也慌了,他大声叫道:“这点不要慌,这点小小挫折不必在意,我们从头来过!大家不要慌了!天公不负有心人,做一番成功的事业……” 就这样他一边吼着,一边带着大批教众从村西逃窜,这边许指挥仍带着官兵不慌不忙地缓缓地推进,当真是声势浩荡,只可惜当他们赶到檀香村的时候,村内只剩下百余教徒。 白云航一检点,这一役算是获了大胜,那帮公人、护院、龟奴俘获四百多教徒,雨小将军的这个指挥也抓到上百教徒,还有几百教徒主动前来投诚,此外还有近千教徒心中惧怕自行回乡去了,被步经远裹胁的教众不过是一千多人,两天之内又跑散了几百人。 可他记挂着魔教一套檀香神符要三十五两银子,当即大吼道:“魔教在檀香村聚集这么多教众,肯定是意图不轨,大家给我好好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违禁兵器!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 公人们当然明白白县令的心意,当即是翻箱倒柜,可惜只捕得漏网的小猫小狗三两只,其余收获根本不值一提,白县令心中期盼的几万两银子竟是不翼而飞,倒让他好生失望,这一趟查抄檀香村,竟是无功而返。 只是他心中虽然失意,脸上却还得陪笑道:“许指挥,那二十石细粮本官已然在衙门备好,到时候派人去领便是!至于那头四百斤的大肥猪,本官送到营中便是!” 将士们一闻此言都十分欢喜,许指挥此时却是心不在焉地答道:“代将士谢过白县令了!” 白县令知他心有所想,当即和许指挥寻了个僻静所在笑问道:“那云娘倒还真有些风韵,若是再年轻十岁,说不定本县也心动了……” 许指挥脸上尽是坏笑,他说道:“白县令还太年轻,自然是不知道这等妇人的妙处!下官这几年倒有些积蓄,又没有什么牵挂,就是散尽缠头也无妨!只是我有军职在身,不好浪迹花从,若是在百花楼与军中袍泽争风吃醋,这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白县令笑道:“下官倒是愿意牵线搭桥,只是这杏花村一向不曾向官府交纳税赋,本县正想好好整肃一番!” 许指挥也是明白事理的人物:“白县令放心便是!交纳皇粮国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了,白县令若不收些银粮上来,我们五百官兵在登封也得饿肚子!” 两人一拍即合,那边茅禹田已然从少林寺赶了回来,此次前去催讨钱粮,少林寺的一众大师高僧当即与他争执起来:“昨日才要去一百石粮食一百两银子,今日又怎么来要两百石粮食两百两银子!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 茅禹田硬气得很:“雨小指挥的精锐都开到了少室山了,原本是准备攻打少林寺,后来我们大人好说歹说才开去了檀香村,你们倒是好大胆子,竟敢想一毛不拔!” 等到将兵摆开方阵,朝檀香村推进,少林寺的各位大师看到这个场面后,当即软了下来,当即说道:“多谢白县令从中说和,本寺愿意再多捐五十石细粮和五十两银子!” 至于杏花村之事,白县令一出面也是马到功成,杏花村原本是每月私下向少林寺交纳八百两银子,只是少林寺限于名声,只收银子不办事,不承担任何责任。 现在杏花村既非少林寺的僧产,现下白县令又有逾万精兵作后台,这笔香油钱就不必交了,每个月改向白县令交纳四百两银子,这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两人私下商谈完毕,那边云娘含笑出来,便向许指挥抛了个媚眼,直叫许指挥恨不得立时跪倒石榴裙下。 白县令一笑道:“许指挥可不要只顾自家欢乐却忘了官兵欢娱!云娘,若是许指挥麾下的官兵到杏花村来结军民鱼水情之时,可否打个八折!” 他已经询问过,虎翼军中健儿在许州虽然困顿得很,但好歹是从军多年,多少都有些积蓄,少则十余两,多则三四十两,象许指挥这等有品级的武官,一般都有上百两的积蓄。 他心道:“你们在登封县白吃白喝,也得把自己的积蓄给我留下来!只要留下银子了就能繁荣市面!” 云娘心知白县令替她拉客,当即软语笑道:“奴家依了白大人便是!” 既然有冤大头上门,她心里早有打算,先涨一倍价格再打个八折便是,许指挥不知其中有诈,他当即喜气洋洋地说道:“那就多谢白大人了!” 许指挥当即带着官兵赶回县城向雨小将军交差,他还想着交完差后和弟兄们再跑一次杏花村。 白县令则押着数百名魔教走在后头,至于那二百五十石细粮和二百五十两银子则早由茅禹田带人抄小道从后门押回县衙。 第三十一章招安 只是白云航还没走到县城,砂场的郑老虎已然欢天喜地赶了过来,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十分客气地赞道:“白大人此去檀香村大破魔教,以后加官晋爵不在话下,对于登封县民更是功德无限!” 白云航却是把话挑白了说:“要苦力?” 郑老虎笑道:“刚放走了一批,眼下正缺人手,大人这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按老规矩办!” 白云航却道:“这些教众中却有不少人是各大门派的弟子,都有些武功!你弹压得住?那些师门你开罪得起?” 这郑老虎用人畜无害的语气说道:“大人只管放心,我那砂场有数十护卫,都是回乡的老兵,打起江湖好手一个顶仨,光是长弓就有十二把,其余的兵器也很齐全,我又提拔了几名监工,他们各有心腹,到时候自然能弹压得住……” “至于上门寻人的,请大人放心,小心保证做得干脆利落,让他们不白走一趟,在小人的砂场干上几个月,与师兄弟们同甘共苦,感情日进!” 白县令心道:“这家伙心够黑的!” 郑老虎见白县令不说话,见两旁无人,当即轻声说道:“当然少不了县令大人的好处!” 白县令点点头大声喝道:“把那帮冥顽不化的魔教教众交给郑老板,让他们到砂场吃吃苦,明白凡事都要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俘虏中颇有十分顽固的魔教教众,甚至还对押送的公人说道:“兄弟,入我圣教,保你事业成功……” 结果挑出一百多个,郑老板嫌少了点,白县令当即喝道:“不肯退出魔教的,向前一步!退出魔教者,向后一步!” 当即又挑出七八十号人,郑老板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白县令回府后知会了干练公人:“此番审讯魔教妖人,力求快刀斩乱麻,除首恶之外当天审完了!” 公人办事效率甚高,让这帮人宣誓退出魔教并立字为据,罚了些银两就放走了,只剩下十几个地位甚高之辈,白云航变了脸:“既然在魔教做到十大长老这一级,这银子自然赚得甚多!好好给我审,加点大刑也无妨,只要把他们的藏金给我弄出来!” 只是这些人都坚称自己穷顿得很,没赚到什么银子,处置这些教徒又花了三天时间。 那边虎翼军可着急得很,登封是个好地方,特别是杏花村的姑娘们堪称一绝,县城也好玩得很,花起钱如流水一般,只是前次领去的粮食马干眼见要见了底,雨小将军屡次派人前来催要,白云航却是笑道:“正在筹措之中,请贵军不必着急!” 实际上,光是白县令衙中的积蓄就足够虎翼军支持半月以上,只不过如此筹措才能显得出白县令的劳苦功高,这一次雨小将军亲自前来催讨,白县令带着笑脸说道:“恭喜雨小将军,下官已然筹措了不少银粮!” 雨小将军不由一喜,却是平平淡淡地说道:“不知筹了多少?” 白县令先奉上了单子,刚够虎翼军支持三天,雨小将军总算放宽心了,这时候白县令趁热打铁,他说道:“前次剿办匪人,本县缴获了些物资,现下尽数供大军使用!” 雨小将军初时并不在意,只是看到那二十枝佛郎机火铳后,不由喜上眉头,当即说道:“白县令办事甚力,雨辰立即给登封林府尹行个呈文,让林府尹好好表彰白县令!” 他军中有五个指挥,按编制应有一千枝火枪,只是由于补充不力,实有不到九百枝,他早盼望着补充一批新式火器,只是虎翼军处于河南,一两年恐怕不会打什么大仗,朝廷自然补充到其它更需补充的部队。 白县令当即笑着说道:“多谢雨小将军,现下有两桩事情想请雨小将军助一臂之力!” 雨小将军心情好,当即说了四个字:“有求必应!” 白云航施了个大礼道:“雨小将军,本县按惯例是每月要向林府尹上解银粮,现下大军寄食自顾不瑕,雨小将军既是苏大人面前的红人,能否请苏大人暂免这段时间的上解银粮!” 雨小将军当即道:“这好说!这好说!此事对贵我双方都有大利!下一桩是?” 白云航说道:“本县不服王化者甚多,县内想为捕快购置些弓箭刀枪,只是无处置办!听闻雨小将军军内尚有多余,本县可以出资购买!绝无流入盗匪之可能,还可以充实军资!” 虎翼军换装后确实有不少淘汰下来的兵器,原本是用来训练新兵,只是近几年将士都觉得这长矛加上火枪威力无比,新兵训练也是尽练长矛阵法,这些兵器几成废物,一听说有机会能出清库存,雨小将军当即道:“好好好!那自然是要照顾的,给你打个八折!明日你带银子取货吧!” 白县令原本是想将那二十枝火铳留下自用,后来一狠心,尽数交给了雨小将军,又准备购置些弓箭,到时候遇敌就是箭雨如下把人射成刺猬。 雨小将军心满意足地回自己营中去了,这边沈青玉又赶了过来,白云航当即笑脸迎了上去:“沈掌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沈青玉笑道:“有个人想见你啊!” 说着就把白云航拉出了县衙,一直拉到两条街外的客栈,打开房门,一个梳着流苏髻的丽人轻笑道:“想不到白公子竟是位百里侯,晓薇失敬得很!” 丽人依旧,仍是凝脂般的玉脸,一双温柔恬静的慧目,一段雪白的粉颈无意间显露出几丝妩媚,上着白藕丝对衿仙裳,下着素色百褶裙,无处不流露着无尽的成熟风韵,白云航也曾是江湖中人,心中有些窃喜,当即施个礼道:“云航见过沈姑娘!” 沈青玉击节笑道:“妹子,我可是把白县令给请来了,你们的买卖要他帮什么忙,就只管开口便是!” 白县令打了一个哈哈道:“沈姑娘请讲!” 沈巧薇嘴角带着微笑道:“那就多谢白公子了!这些年来,咱们姐妹蒙朋友们照应,做了点小买卖,只求和气生财,只是眼下确山虎嘴寨耿大嘴那个恶霸实在太蛮横了些……” 白云航连声称赞,沈巧薇却带了点哭声:“这耿大嘴,他欺男霸女,我们姐妹也不去管束他,他自立门户也罢了,好分好散便是,可这恶霸竟然想要一统河南绿林道,到处拉拢山寨,硬要夺了姐妹们这份基业去!姐妹们虽是女儿家,可好歹有些志气,非得与这恶霸拼到底!” 白云航哈哈大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挑白了便是!我白云航一定尽力!” 沈青玉代他妹子答道:“白大人,眼下耿大嘴这恶霸到处拉拢豫中豫西的山寨,我妹子着实有些应付不来……现在想请白大人往道上发个话,自然也少不了白兄弟的好处!” 洛河七寡妇的基本实力,就是河南道上的过千家山寨,当然只是号称而已,若是当真有过千家山寨,苏会办早已经被吓得逃回汉阳去了,只不过实数过百家倒是有的。 这些山寨也不一定都干没本钱的买卖,新朝鼎立之际,河南战乱频发,几是赤地千里,民间苦不堪言,立砦自卫者此起彼伏,这些寨子农闲时也偶尔客串趟将做些没本钱买卖,耿大嘴就是其中典范。 他原本只是个小小寨主,借着乱世扶摇直上,很是招揽了一些英雄豪杰,又与邓州枣阳的掌旗部总们时相往来,再加上他的三寨主徐震曾是罗汝才的部将,后来落魄时被耿大嘴从死人堆中救了出来,这人带兵的本事非凡,用兵也很果断凶猛,平日也很得兵心,很快就打下了一片基业,不数年自有数千亩良田,虎嘴寨中有逾千砦丁,确山一带的小山寨不是被他消灭就是奉其号令,振臂一呼即号三千砦丁。 既然一统小半个豫南道上,耿大嘴自有一番野心,很想一统河南绿林道,做一做总盟主的滋味,如果统御数万绿林好汉,天下何处去不得!投前朝说不定还能得个总兵,投大顺也有个八九品的小官,至于投奔鞑子?鞑子都退到关外去了,你找死啊! 他经过这三年苦心筹划和经营,他突然发难,带着河南道上十数家山寨自立门户,当即打得洛河寡妇们一个措手不及。 洛河七寡妇干的是坐地分赃的买卖,所以地位超然,为避嫌疑手上只有百八十名好手,可在官府里的靠山着实不少,从会办署、府到各州县的官吏、文员、捕头、步马弓手头目都有她们的人,通风报信、伪造行文以至于营救入狱的绿林豪杰都能派上大用场,可论起说话份量来,还当真没有超过白县令的。 白县令手上有数十名捕快,其中也有些好手,也很有些胆魄,敢与少林寺争执僧产斗个不分胜负,虽然这点实力在洛河寡妇中算不了什么,可是加上官面的背景,却是很可观了,这些山寨行事之前也得考虑一下官府的立场,若是大大得罪了官府,山寨自然没多长时日可活。 现下的河南虽然不是铁板一块,可没有一家山寨嫌自己命长,敢于公开打着前明的旗号,便是自称“赤心十三寨”的野草十三寨,也只敢私下打着大明的旗号,若是大大得罪了官府调来了虎翼军,有谁能敌得过! 再说听说白云航的伯父就是中军部都督白旺白大人,有这样一位伯父做靠山,谁都得掂量自己的份量。 白云航却笑道:“好说!好说!开封府内十九家山寨,现在有哪一家已经被耿大嘴拉拢过去了?” 许州驻有虎翼军,这开封境内的山寨也自然比其它府少了不少,沈晓薇答道:“黄羊寨等六家向耿大嘴投了投名状……” 白云航大笑道:“沈掌旗,沈姑娘!现如今在咱们这,当真说话管用,一位是林府尹,一位是雨小将军,林府尹或许指望不上,雨小将主却是沈掌旗的将主,沈掌旗,你为什么舍近求远啊!” 沈青玉苦笑道:“这等事情,哪敢劳动将主!再说了,雨小将军是统领官军的大将,咱妹子的这笔买卖,怎么能叫他知晓!就是躲都来不及了!” 白云航击节道:“沈掌旗,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们雨小将军是何等人物,你和你妹子的事情能逃过他的法眼?他故作不知罢了!再说,我也是个官,雨小将军也是个官,沈掌旗也是官,若有了好处,绿林官军都可以是一家人,何况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这种小事!” 沈青玉有些心动,沈晓薇却很有些主张,她当即道:“白县令,那是肯帮忙了!这事若成了,以后开封绿林道的大事情,恐怕都要听一听白县令的主张,白县令若不嫌姐姐的银子少了些,也可以在其中分润一二!” 白云航笑道:“在下尚能在雨小将军面前说上话,愿意为贵姐妹们牵线搭桥,再加上沈掌旗,只要许以厚利,这事情已经有三四成把握!” 沈晓薇盈盈一笑,给白云航倒了一杯清茶,十分恭敬地递了过来:“以茶代酒,晓薇敬白兄弟一杯!一是敬白兄弟此去马到功成,二是敬我能慧眼识英雄!” 白云航大笑道:“那就多谢了!” 为官者必须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有了洛河寡妇相助,以后这登封县内绿林道肯定成不了大气候,他满脸欢喜地回到衙门。 还没坐下来,那边沈越又拉着白县令的手说道:“大人,小人有要事相商!” 转到衙门最后面的后花园,刚一开园门,只见园中亭子中坐着一个文雅的青衫文士,手持棋子,目光盯着棋盘,正在一人独自手谈。 见到白县令走了进来,他站了起来,朝白云航笑了笑:“前番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只见这青衫文士身材甚高甚瘦,一脸斯文,脸上有几分傲气,左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颇有些弱不禁风之感,似乎见过一面,却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 沈越说道:“这是我们熊大师兄!” 熊大师兄?不就是前次围攻县衙那帮熊耳山弃徒的大头目吗!白云航不由一惊,眼神有戒备之色,那边熊大师兄却是放下手中的书册,一拂袖子,笑道:“白老板!听说你最近发达得也,不知有什么生意可以照顾小弟啊!” 白云航风浪也见得多了,当即笑道:“且不知熊兄有什么本钱?云航正想干上一票大买卖!” 那边沈越赶紧给双方牵线搭桥:“白大人,熊大师兄!前次的误会全是少林大悲庵的和尚挑拨离间,两位都是极有见识的豪杰,暂且放下吧!” 那边熊大师兄不改文弱书生的模样,坐了下去道:“白老板,不知有什么大买卖啊!我手底下有八十个能打能拼的弟兄,虽然都是从少林寺爬狗洞出来的,可是个个服我号令,勇悍得很,熊某不才,有了这八十弟兄,也敢自夸能以八十破四百……” 他是在自吹身价,白云航笑道:“不知与虎翼军相比,八十战八十,谁胜谁负!” 当即把熊大师兄的身价贬得一文不值,做无本钱买卖,第一是练的是眼力,要挑到易斩的大肥羊眼力最为重要,熊大师兄这帮人在眼力上却不怎么高明,常常是肥羊变猛虎,自然也不容易发家,其余要腿脚灵活,一定要能跑能藏能追,这倒是他们的长处,至于武功,做没本钱买卖不是去拼命的,是去发财的! 当然了,也免不了一两个武功特别之辈,在强人中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但无论如何,一指挥的官兵能打得几千流寇到处逃窜,而眼下登封境内就有两千五百虎翼军将士,那边熊大师兄却笑道:“还不知白县令这买卖有多大?少林有八千僧兵,三万俗家弟子,更是号称逾万僧兵,据说白县令现下并无半把弓箭并火铳,捕快不过三十人,堪称好手者不过两人而已……而我却有八十能战精兵!” 这是继续自抬身价,顺便把白云航贬得一文不值,白云航笑呵呵地问道:“我登封县正缺个兼职捕头的步弓手头目,不知熊兄能否屈就?” 接下去,熊大师兄的反应出乎于白云航的意料之外,只见他当即跪了下去,一边哭着一边抽泣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熊曦一定肝脑涂地,报答大人!” 根本不复方才那潇洒从度的气度,官场之上从来是没有什么豪侠之风地,白县令笑道:“起来吧!熊捕头,实是屈就了!原本以熊头目的才学,做个掌旗也不为过,只可惜本县眼下没有位置啊!不过只要熊头目立了大功,我保举熊头目去作个掌旗!” 步弓手头目,多是各县私设之职,统率人数不定,少则领数人,多可率百余人,要知大顺军中以十余人为一哨,每哨设一哨总,十哨为一掌旗,设一掌旗,掌旗之下尚有两部总,依熊大师兄的实力,刚好可以编一个不足编的掌旗,只是这掌旗增设须由中军部核定,公文往来十分繁琐,所以各县往往私设步马弓手,然后向本府、本省报备。 熊曦好久才起身,他抹着眼泪道:“小人奋斗多年,直到眼下才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多谢大人的知遇之恩!” 白云航笑骂:“都是江湖豪气之辈,何须学那病猫!” 熊曦这才擦干了泪水,恢复几分潇洒气度,那边沈越也连声道:“恭喜熊大师兄了!” 熊耳山的一帮少林弃徒跑了两百里路好不容易赶到登封县,熊曦绞尽脑汁终于策动数千人围攻登封县衙,怎料人算不如天算,虎翼军骑兵突至,驱散了人群,熊大师兄身上也挨了几鞭子。 他仍想在登封干上一大笔买卖,便隐忍了下来,哪料想大军突至,吓得一众少林弃徒个个规规矩矩,整天窝在客栈之中。 很快他们就眼见着坐吃山空,要抓到官府去法办,一众少林弃徒想找大悲庵的主事,哪料想也早被虎翼军逐出登封县,而眼下登封境内大兵云集,时不时有官兵设卡检查,当真是步步杀机,熊大师兄也是有些英雄气短。 这一日却在街上遇到了沈越,经沈越一说合,他已然是十分心动,在登封县做个捕头自然在远胜于在熊耳山上过苦日子,何况白县令有大军作靠山,这几日可以说是显尽了威风。 何况他与少林寺素有恩怨,此来登封也多半为了寻仇,再经过一番牵线搭桥,就受了白县令的招抚。 这边打趣沈越:“还叫熊大师兄?要叫熊捕头了!” 熊曦却有担心道:“大人,小人和这帮师兄弟在官府有些案底!” 白县令却不担心,他说道:“从来是强人翻身做捕快,这有什么可担心!前次查办檀香村颇有斩获,本官正要向开封府行个呈文,顺便把你们的名字附上便是!保管将案底销个干净,对了,熊捕头,你手头到底有多少人?” 熊捕头当即实话实说:“大人,倒是有七十多人,都是些精壮的汉子,只是还没问过他们的意思……不过这些人都是小人带老的,十有八九愿意跟着小人!” 白县令正缺一支能战的家底,沈越这一次纵不是雪中送炭,也算是锦上添花,因此白云航对沈越笑道:“沈越,你去协助熊捕头将你们那批师弟兄收编过来,这事情若是办得好了,以后你做你大师兄的副手便是!” 沈越心中欢喜,当即和熊曦一起收拢那帮师兄弟,七十多人中只有几个人是一向独来独来惯了,不愿投身于公门,其余都成了白县令手下的公人。 白县令当即决定检点这六十多人,他朝这帮少林弃徒看了一眼,吃了一惊:“没想到干强人竟是如此之苦!” 第三十二章合谋 这六十多名少林弃徒,除了几个头目衣服还算光鲜,其余强人多半是穿了件破旧衣物,其中尚有数人精神委顿,面有饥色,再检点武器,也就是头目们各持钢刀利刃,其余的弃徒多持自制的棍棒,着实没有杀伤力。 虽然白县令那数十人技不如人,但拉出来与这队少林弃徒对殴,仗着兵器上的优势,这赢面居大,白县令不由说了一句:“你们就靠这个打劫啊?” 熊捕头当即笑道:“咱们是干强人的,不是去拼命的!几十人一哄而上,劫个商户问题不大,再说了,这六十多人如果全部置办一新,那需要干上多少票买卖啊!” 白县令不以为然,他说道:“虽然说盗而优则从镖,可是凭着这些兵器,这着实也太……” 他没说下去,熊捕头却明白他的意思:“我们这帮师兄弟都是不得志得很,在少林寺就吃尽了苦头,以后到熊耳山了,虽然是苦了点,大家咬咬牙,倒也能撑过去!” 下面的少林弃徒却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大人,天下还有比强人更苦的行当吗!” “年前我们想干一票大案,结果遇到百年的天降大雪,结果那个惨啊……活活冻杀了两个,还有四个也给废了……” “兄弟们是刀山剑海里过来的,上次去绑个肉票,结果人家寨子里一下子冲出四五百手持红缨枪的砦丁……” “三月份那次劫镖不一样,好不容易劫了镖队,结果人家镖局纠合二百名多好手上门寻仇来了……” “四月份好不容易做了个天衣无缝的案子,结果好了,二千两的货物给人家一估价,变成了三百两,我出血出力,倒变成为吴老六他当长工!” “就说上个月吧,我们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在熊耳山上居然遇到两府会剿,这什么世道啊!上千名捕快、巡检加上几百名寨丁足足追了我们半个月!” …… 当真是血泪史,难怪会连饭都吃不饱,白县令当即笑道:“大伙儿迷途知返,那是再好不过了!等会给会餐,给大伙儿接风洗尘!” 新旧公人坐在一团,足足有一百多人,白县令虽然刚从少林寺拿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又从杏花村拿了四百两银子,但是一方面要给雨小将军筹办军食,一方面又要攒老婆本,着实不容易,所以这次会餐也就是青菜萝卜加米饭。 一众老公人都是随便吃了几口,可是新来的这帮可大不一样,个个都是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一个大肚汉竟是连吃十三碗饭,白县令轻声询问熊捕头:“难道干强人吃不饱饭吗?” 熊捕头天生斯文相,小口小口地吃饭,只是桌上已经有了五个空碗,他随口答道:“如果吃得饱饭,为什么去干强人!小人在乡中时,遇到红白喜事,都是空腹一日以图吃个回本!” 饭后白县令当即拿出钱来为这帮少林弃徒购置新衣,他一声令下,县内最好的十几个裁缝赶紧赶过来。 熊捕头手底有六十多人,其中四十多人穿了皂衣转身一变做了缉捕盗匪的捕快,其余也各有其职,熊捕头和少林弃徒对自己的这份新职业十分满意,这时候白云航笑道:“你们都是少林寺出身?” 熊捕头带着公人们都笑道:“都是从少林寺的狗洞出来的!大人请放心,对于少林寺我们熟悉得很!” 几个头目己经换了皂衣摇身一变,已经有了几份官威,沈越更是笑道:“立雪亭、碑林……少林寺我们地熟,人也熟!” 白县令点点头道:“雨小将军军中有些兵器要售让于我,明日与我们一同去领!” 虎翼军库存的旧式兵器数以千计,一时间倒让这过百公人看得眼花瞭乱,白县令下了血本,先拿下二十张好弓:“听说郑老虎一个砂场老板都有十二张弓,我岂能输给了他!” 公人也各挑了心爱兵器,特别是少林弃徒更是心满意足:“好!好!好!这把刀真好!这枪也不坏……” 只是最后结算银子的时候着实让白县令心痛了两天:“四百七十两……” “白大人,这还是雨小将军特别交代,给您打了七折!常人哪有如此便宜!” 不过经此一变,白县令当真是兵强马壮,这装备精良的过百兵丁,还配有二十张退役的军用弓,在开封地面上都可以算是一霸了。 他正心中得意着,那边沈青玉又带着笑意走了进来:“恭喜白兄弟了!又收罗数十精兵了,就是挑上少林寺都有胆子了!” 白云航一拱手道:“沈掌旗,你可是说客气话了!若论精兵怎么及得上你们虎翼军,就拿沈掌旗部下的过百精骑来说吧,那是天下有数的马上健锐,哪是我们这帮乌合之众能及得!” 沈青玉笑呵呵地道:“过奖了!过奖了!只是前番那事在雨小将军面前商议得怎么样了?” 白云航屏退左右轻声说道:“多半能成,只是雨小将军开价很高啊!” 沈青玉轻声问道:“要多少银子?我妹子收进的那些银子,最大一笔就是孝敬各级文武官员,雨小将军是从四品的威武将军,自然是要拿最大头了!” 白云航笑道:“雨小将军有着大好的前程,他日是要做制将军、权将军甚至是都督内外诸军事,怎么能与这黑道沾上关系?怎么能要这不干不净的银子!” 沈青玉大为不解:“雨小将军既然不要银子,那他想要什么?他这人又不好酒色!” 白云航笑道:“看来你还是不解你们威武将军大人啊!在他眼里,金钱女色都是俗物,他既是从四品的威武将军,还怕没有银子花不成?还怕没有美人笑脸相待?” “那是?” “你们雨小将军关切的事情也不外乎一桩--功勋!” 沈青玉沉思了半会才说道:“我妹子是半个绿林人物,如何能与雨小将军的功勋扯得上关系?” 白云航反问道:“雨小将军对功勋是否期盼得很?” 本朝新立自然是极重战功,雨小将军二十四岁便已做了威远将军,堪称年少有为,可是他限于这年少有为,若无些惊人之举,只能慢慢等着混够资历再提拔上去。 可是河南眼下大致已经平定,寻不出一支大股敌军,至于那些绿林山寨,往往是虎翼军未曾抵达,人家已是望风而溃,直叫雨辰满腔热血豪情无用武之地,因此沈青玉脱口而出:“正是!” 白云航笑道:“我是一方地方官员,上个呈文给雨小将军表功自是寻常之事,再有沈姑娘在其间配合,只要苏会办肯点头,保管天衣无缝!” 说着,白云航当即把为查抄檀香村一事请功的呈文给拿了出来,这呈文妙笔生花,自是出自白县令的亲笔,首先就将雨小将军那个指挥夸得天下少有,白县令手下的公人也是勇冠三军,一举破魔教教徒近万,俘获数千,至于雨小将军更是“指挥若定,运筹帷幄,首功第一”,甚至连根本没参与其役的熊大师兄一行人也被吹得天花乱坠。 沈青玉当即明白了:“你说是冒功?可这事情不好办,明眼人恐怕一眼就看穿了!” 白云航笑道:“本朝又不是以首级报功,这又有什么不好办的,关键是沈姑娘那边要干得天衣无缝!” 前明曾立有赏格,规定斩首一级赏银三两,后又增至五两,将校也以获级多寡论功行赏,以至杀良冒功者前赴后继,堪称是人人都在这方面勇冠三军。 崇祯四年,陕西副总兵赵大胤在韩城“报斩贼五十级,而妇孺之首三十有五”,这还是有良心的将领,五年山西军入河南,其将令县令报功,县令问:“无首级何以报?”将答:“易耳!”不一会,进千级,其中竟有庠士(在学生员)八十余。十一年,清兵深入京辅,退出后,总兵王朴纵兵斩居民首冒功,时人称“各携利刃争相逐,函首忙报将与督。哄然攘臂受赐金,屠尽一家与九属”,就在本省归德一带,甚至出现官军持械追杀平民,口称“借脑袋献功”。 太宗皇帝李过也视杀良冒功为一大弊端,因此军功更注重破敌与取城,白云航当即把他的计划说出来:“听说兵政府顾尚书是雨小将军的好友,而顾大人刚好主管军功,只要他一开口,这雨小将军的功勋自然跑不了!” 兵政府顾尚书可以说是与雨小将军同病相怜,他本是是湖北钟祥人,前明崇祯十六年正月太祖皇帝破承天府时方投入王师,比起雨小将军投入王师只早了一年半,资格自然浅得很。 牛相爷和程大人都是十三年冬投入王师,尚要因此受此非议,何况是十六年的顾尚书,偏偏顾尚书在太祖时献策“先取西安,以关中为根本,略定三边,再攻山西,后取北京”而极得恩宠,结果引得一片石兵败,局势几不可收拾,自然受非议更多,不少老将时常非议:“老子随着太祖皇帝转战十省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这样一来苦命人同病相怜,据说雨小将军还与顾尚书私下换了金兰谱,因此沈青玉明白过来:“只要朝中有人,看来雨小将军这场功勋是跑不了!” 白云航笑道:“若是朝中无人,即便是真刀真枪打拼出来的功劳也是换不来一场富贵!” 两人当即请来了雨小将军,在县衙内摆了个小宴,宴上雨小将军听了白云航的谋划之后,无忧无喜,脸上淡淡无奇,他只说道:“你们倒是好大胆子,让我出头去冒领军功,这事若让人揭穿了,我雨辰那是前程尽毁了!这事风险着实太大了些!” 白云航陪笑道:“雨小将军,你放心便是!您又是苏会办面前的红人,只要顾尚书助你一臂之力,这事倒有七八成把握!” 雨小将军思索了一会,温和地说:“朝中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一句犯忌讳的话,当年太祖皇帝也同罗汝才换过金兰谱!我这个兄长能否靠得住,还是未知之数!” 沈青玉却说道:“大人放心便是!顾尚书在我们虎翼军中安插的兄弟子侄和故旧可为数不少,只要不要少了他们,顾尚书就是明白过来也不会说破!” 雨小将军听了此言,脸色变幻不定,最后竟是满脸的兴奋之色:“也罢!反正都是谋上一场富贵!” 沈晓薇当即站了起来,施了一个大礼:“多谢威武将军大人,以后您有什么差遣,河南绿林道上任由驱使,哪怕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雨小将军却是回复平静,十分温和地说道:“沈姑娘,这宦海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是领兵的大将,自然要奉朝廷的号令,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全河南的绿林道扫个一干二净,到时候也不要怨我没知会一声!” 他继续说道:“本朝的军功,首重是夺城和破敌,特别是在夺名城破敌精锐,那是第一等的大功!白县令,沈掌旗,你们的法子确实不坏,只是没点到关键之处!一无夺城之功,二无破敌之绩,纵便是呈文写得再漂亮,苏会办对我再器重,顾大人对我再照顾,这终究不是一场大功勋!” 白云航当即站了起,一施礼,向雨小将军说道:“下官着实想得不周,还请雨小将军见谅!不知雨小将军有什么善后的法子!” 雨小将军神态淡淡,似乎是说一桩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要入绿林道尚要有个投名状,既然你们要替雨辰谋些功勋,好歹也要有些投名状吧!” 雨小将军这话一出,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细加思索,特别是沈晓薇更是微锁眉山,这河南绿林道的山寨算起来是她们姐妹们的本钱,这时候沈青玉说了三个字:“耿大嘴!” 沈晓薇恍然大悟,她说道:“雨小将军,着实有这个地方,寨主是一方恶霸,寨里有着逾千寨丁,还有两三千石粮食和几千亩良田……” 雨小将军一碗水端得四平八稳:“虎嘴寨耿大嘴那里吧?前段时间他也送了两个女子过来,被我回绝了,前两天又送来了些银子……” 白云航赶紧说道:“这耿恶霸着实是瞎了眼睛,正所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雨小将军前程似锦,是要做制将军、权将军的人,气度自然不凡,怎么会把这些俗物看在眼里!” 他说话激扬,雨辰很随意看了他两眼,心底却欢喜得很,嘴上仍淡淡说道:“那耿大嘴着实没有你们有胆子有魄力,这样好了!我也不出面,只是借你们两个指挥!” 那边沈晓薇也想通了,这河南绿林道上山寨数百,真正服从她们姐妹号令的不足三成,剩下的有三成是听调不听宣,无事时不将她们姐妹放在眼里,若是事发时才笑脸相求,上交银子也是拖拖拉拉,其余山寨不是象耿大嘴那样心怀异志就是面前一套人前一套,洛河姐妹不过是空负个一统河南绿林道的虚名。 一听雨小将军肯借两个指挥出来,她知道大事将成,当即举起酒杯道:“敬雨小将军一杯,这河南道上几百个山寨,他们有多少实力,多少藏身之处,有多少眼线,我们姐妹都熟得很,愿意替雨小将军做剿匪的先锋!” 雨小将军却没拿起酒杯,他从容地说道:“我辛苦经营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统领五个指挥而已,所以我虽然肯借,但这一千将士都是我的子弟兵,半个都折损不得!眼下虎翼军尚有几百名缺额,我向苏大人屡番呈文,可苏大人却说:‘你征去几百官兵,非但要多支几百人的饷,而且田里也要少了几百农夫,河南久经战乱,眼下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我手下都是些打老了仗的兵,若是再有折损,我也为难得很!” 他对白县令说道:“这两个指挥,你什么时候要用,对我说一声便是,借去的这段时间给我要好生看护,一应军饷开支自然也由你们来付……若是有所折损,这汤药埋烧抚恤也自然是由你们出,若重伤了一个,白县令你便给我补上一员青壮,阵亡一名补青壮五员好了!若是补不足,我只好在白县令你的公人捕快中强行征人了!” 白县令站了起来,笑道:“大人想得实在周到!” 雨小将军也站了起来:“出兵剿匪,这也是我等的本份!此次若有些斩获,我分文不取,七成交给将士们作为劳军之用,三成交给你们分配好了!事情既已商定,雨辰就先告辞了!到了出兵剿匪的时候,来知会雨辰一声!” 他转身离房之后,李玉霜便揭开了帘子,轻笑道:“没想到这半大孩子,行事竟是这般老到!” 那边沈晓薇也笑着说道:“这次当真是多谢了白兄弟了!哥哥,咱们去挑些小寨子吧,只要攻破了三两个,他耿大嘴就威风不起来了!” 李玉霜坐在白云航的身边,拿起筷子给他夹菜,嘴里嗔道:“方才你们就顾着说话了!” 白云航这时却说道:“不成!这可不成!小寨子不成,非得挑几个有钱的大山寨不可!” 沈晓薇奇道:“这怎么说?我也为白兄弟着想,小山寨挑起来方便,也不会折损什么人手,大山寨往往有过百人,又修有壕沟高墙,恐怕会折损了人手,雨小将军那边不好交代……” 这时候郭雪菲也走了出来,和李玉霜一左一右坐在白云航的身边,白云航放下筷子,正声说道:“雨小将军虽然借我两个指挥一千健儿,可是我顶多只敢用一个指挥!” 沈青玉琢磨出味道来了:“是钱的问题吧!” 白云航的双手已然放到桌子下,在双姝那又柔又腻的娇体上偷偷摸了几把,嘴上却正声说道:“这段时间咱家应付着雨小将军的两千五百将士,对军中的开支颇有些了解!这两千五百将士,每天要二十石粮食,再算上副食和马草马料,一天折算起来大抵是五十银子出头的样子!” 白云航的手不老实,李玉霜和郭雪菲又嗔又喜,轻轻地踩了白云航几脚,又没什么力道,只是白云航却老实起来了,他伸了个懒腰,把手轻放在两女的香肩,嘴上说道:“这仅仅粮草这一项,雨小将军那两个指挥一千将兵若是借过来,这开支的名目就多了,军饷、犒赏、马掌、器物修补……甚至连遗失了军衣,都要我们开支,这一千官兵,我刚才粗粗算过了,一天最少也要一百两银子,往多算的话,就要两百两!” 李玉霜插嘴说道:“这么多银子,难怪这半大毛孩会在许州呆不下去啊!” 白云航听了这话,心中特别欢喜,当即把实话都说出来:“咱干这一票买卖,绝不能赔了银子!我为雨小将军筹措军需,一天五十两已是压得我站不起身了,若是再加上一两百银子,恐怕我都弃职潜逃了!” 郭雪菲轻笑道:“莫听他胡说,什么站不起身,每天晚上陪我都是生龙活虎得很!” 那边沈晓薇听了白云航的这番分析:“咱姐妹几百两还是出得起的,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先借个半个指挥吧!我们姐妹还有几十号人,白县令新近又收了大批好手,到时候也拉出去练练!” 白云航也向郭雪菲透露过这个意思,因此郭雪菲笑道:“那是自然,我便替夫君做了主张!只不过,这一次扫荡山寨,关键不在这,我在川中就听说洛河姐妹在河南绿林道上眼线众多,到时候若是有几个内应,这事情就好办了!” 注:本节关于明军杀良冒功一段,资料来源于顾诚《明未农民战争史》 第三十三章击鼓 沈晓薇不由犹豫了一会,洛河七寡妇可以运用的棋子很多,别说弄出几个内应,就是在寨主背后捅刀子都是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与官府勾结残害绿林同道,这说出来是坏了名声,更不要说自己直接出面里应外合破了山寨,事后该如何善后,如何面对绿林同道的责怪,沈青玉见她犹豫,很干脆地说道:“妹子,只要掌握住那几十个可靠的山寨,其它山寨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何况现下他们都投到耿大嘴那边去了!” 沈晓薇仍在犹豫之中,沈青玉继续说道:“刚才雨小将军说得好,太祖皇帝都同罗汝材换过金兰谱,现如今天下只记得太祖皇帝,又有几人记得曹操!” 他口中的罗汝材,别号“曹操”,与太祖皇帝是小同乡,这人性子刚烈,武功也是一般刚烈无比,勇猛无双,初为山西三十六营义军首领之一,重张义帜后随张献忠,转战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十四年率部转改李自成,太祖皇帝凡事必同罗汝材商酌,时称“自成善攻,汝才善战,两人相须若左、右手”,甚至还换了金兰谱。 只是太祖皇帝时称“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元帅”,“曹操”罗汝材亦称“代天抚民德威大将军”,一个称“奉天”,一个称“代天”,自古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十六年三月,太皇皇帝先设鸿门宴杀革左五营之一的贺一龙,次日再亲领精骑百余直至曹营,趁其不备斩罗汝才于军帐中。 “曹操”的部众除杨承祖、王龙因此投降前朝外,都为太祖皇帝所吞并,与此同时太祖皇帝还一举吞并了革左五营,革左五营中只有“老回回”马守应一营改投了大西叛军外,其余也为太祖皇帝所吞并,经此一变,太祖皇帝才能一统义军,奠定进军燕京的基础。 这段血腥之事不显于史,只是江湖上却对此津津乐道,沈晓薇听了当即作了决断:“实是耿大嘴欺人太甚,我们姐妹才不得不借官军平乱,想必道上的朋友也能谅解姐妹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白县令,这一次抓到的头目可要全部杀掉!” 她是个极有谋略的女子:“白县令,我们对绿林道熟得很,哪个山寨最有钱,哪里防备最弱,都是一清二楚!到时候我们集合起来的人马,好歹也有五百上下,其中还有虎翼军的二百五十个精兵,兵临城下哪一个敢于负隅顽抗!纵便有一个胆大的,我们姐妹也会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李玉霜见她行事干脆利落,方才又被郭雪菲抢去了风头,不禁使起了争强好胜的小性子:“这都好说!只是我夫君帮贵兄妹出了这么大的力气,这事后所获如何分配?” 白县令站了起来笑道:“玉霜,我已经有了主张!沈姑娘,沈掌旗,咱们若有些斩获,七成是上贡给雨小将军,剩下的咱们再三七开如何!” 沈氏兄妹有些失望,只听白云航说道:“我们只取三成,剩下的七成交由贵姐妹!” 沈晓薇一听这话,当即兴奋地说道:“我想起了,除了咱们河南,陕鄂两省也有些山寨与耿大嘴有些勾搭,一并为绿林道除害!” 她心里已经盘点那些不服号令的山寨,甚至准备在墙头草中挑出几家来杀鸡给猴看,白县令那边笑道:“这次借雨小将军的旗号和人马,对我们也是大有好处的事情!” 沈青玉知道他有话:“白县令有话请讲!” “有雨小将军的旗号,有苏会办的批文,贵姐妹平时有什么脱不得手的货物,都可以由本官代为脱手!” 沈晓薇不禁拍手叫绝,绿林道中最头痛的事情便是抢到贵重物事脱不了手,最后只能贱价卖掉,沈晓薇曾以不到一成的价格脱手了一批绸锻,她手里还有些烫手的物事积压在库房之中。 现下大军平匪,在山寨中缴获大批贼赃是很正常的,大顺初创,正是急需银粮的时候,这些贼赃却不能在库房闲置着,白县令大可以借处理贼赃的名义将货物洗白了,即使是苦主发现也只能吃个哑巴亏,谁叫这是罚没的贼赃。 她虽然分得剩下的七成贼赃,可到时候未必拿得比白县令多一些,只是沈晓薇本是极精明的女子,她转念一想:“咱们道上洗不白的物事不计其数,趁现下先低价的收上一批烫手的,到时候洗白了便是!” 李玉霜却没明白过来,等沈氏兄妹一走,李玉霜便嗔道:“你莫不是让那个狐狸精给迷了魂,居然要让她七成!” 那边郭雪菲靠在白云航怀中,一只俏手拨弄着李玉霜的头发,带着一丝俏皮一丝得意说道:“师姐,咱们夫君可精明着!” 李玉霜听着郭雪菲详细解说白云航的意图,知道又被她占了上风,只能娇嗔一声:“谁有你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白云航却道:“这一番大事,我们也得有些准备,玉霜,雪菲,去把张典史他们请来,大家好好商议一番,非得破几个大寨子发上一笔财!” 几个领头的公人听到白县令的计划之后,个个脸上都有兴奋之色,茅禹田兴奋地说道:“出售贼赃,这事我拿手啊!非发上一大笔不可!” 熊捕头因为新来,他这个又不怎么合群,有些落落寡言,一个人坐在一旁,突然冒出了一句:“大人,小人在熊耳山厮混了几年,倒没有别的成就,这豫中豫西的山寨我倒是熟悉得很……” 他缓了缓,沉吟道:“小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白云航神色变幻不定,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他听说熊捕头说完,沉吟道:“就麻烦熊捕头走一趟,那人提什么条件,你都先答应下来!这当真是大好的机会啊!” 大家越发兴奋,白县令当即说道:“这事你们都小心着,若是办好了,少不得大家升官发财的机会,若是露了风声,大家就只能白跑一趟!” 正说着,外面传来几声沉重的鼓声,白县令不由一呆。 白云航上任将近两个月,从来是亲率大队人马如狼似虎般查抄抓人罚银子,从来没有人主动到县衙击鼓鸣冤过,到了今日才算是正式开张。 白云航随口交代了几句,当即正声道:“你们将苦主带将进来好生伺侯着,这案子咱们要好好审一审!” 他心里:“这咱这第一桩案子,非得办得铁面无私漂漂亮亮地不可,纵便人家要送我五百两银子都不收!只有办好这一桩案子,咱们县衙也才算是有了威信!” 白云航刚在大堂上坐好,张典史已然将原告带了进来,白县令不禁眼睛一亮,竟是个柔弱如斯的女子,只见她一身素衣,荆钗布裙,站在那娴静若水,偏生柔弱生姿,又有些闺秀羞涩的味道,倒让白云航心中暗起了呵护之心,竟是朝这女子笑了一笑。 这女子胆怯得很,见到白云航一众吓得连走路都不敢了,只见公堂的年青县令朝她笑了笑,这才勉强移步,行动中有若春风扶柳,衣袂飘飘,倒也是顾盼生姿,可是这十几步路竟是走了好久。 一众公人们见到这女子,心中也软了几份,有气无力地吼了一声“威武”,结果这女子还是吓得眼角带泪跪在地上,久久不敢抬头。 白云航见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前来击鼓鸣冤,心中不由有了些思量:“这女子莫不是受了莫大委屈,所以到我这击鼓鸣冤?也罢,我好歹是一方父母官,自要保她平安!” 他心中既生豪情,当即柔声问道:“台下原告,只管抬起头来,张典史,看座!” 他不拍惊堂木,也不象平时审案那般严声训斥,倒是让一众公人都宽了心,心道:“咱们老爷倒是个好人!” 这女子柔弱得很,虽然站了起来坐了下去,可是身子颤抖个不停,秀目朝地,竟是不敢与白县令对视,白县令未曾见过如此女子,他很随意地说道:“原告,本官难不成是吃人的老虎不成?如此叫你惧怕!姑娘有什么冤屈,只管诉来,本官替你作主便是!” 这女子这才抬起头,见到白云航虽着官服,却是个甚为俊俏的青年男子,神情温和,语气也很柔和,这才有了胆子,她弯腰行了一个礼,鼓足了勇气说道:“青天大老爷在上,小女子是为寻夫来的!” 一众公人当即寻思道:“这寻夫怎么寻到县衙来了?莫不成我们县令大人要学包龙图斩陈世美?可是这个娇滴滴的小娇娘,哪一个男子敢会往外推?” 这女子说话间战战兢兢,白云航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他询问:“这寻夫之事,通常是由家中族长兄弟来处置的,怎么寻上我这县衙来了……这位姑娘,你是哪里人士,你夫君又是何许人?有何内情直管开口便是!” 这女子着实柔弱,见白云航多看了她几眼,立时又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小女子姓赵名雪芬,家住本城城东徐宅,家夫唤叫徐应龙……” 白县令还没回话,公人们已经炸了窝,在那小声议论道:“这就是徐夫人?果真是柔弱生姿……徐东家倒是好福气……不对啊,徐夫人怎么到衙门寻夫来了?” 白县令有心拍一拍惊堂木,又怕吓着这赵雪芬,正这时候,茅禹田已然窜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说道:“这徐家可不简单啊……” 原来这徐应龙竟是登封县的大富豪,他父母早亡,也无什么兄弟姐妹,只有他一根独苗,据说娶了个十分害羞的大家闺秀,这位夫人从来是大门不出,一直呆在家中受夫君宠爱,没想到居然上堂来寻夫。 这徐家四代祖传的基业,已是十分富庶,再经过徐应龙的多年苦心经营,已然是登封县屈指一数的大富豪,光是登封县内就有十几间铺子,开封府、洛阳府都有他们的铺子,此外在乡下还有七八百亩的上好水田。 虽然已是一方富豪,这位徐东家却是低调得很,专心修习黄老之术,除了平时行善不落人后,极少在地方上出现。 白县令听完茅禹田的介绍之后,点点头,拂手示意他退下去,又朝赵雪芬问道:“徐夫人,不知道贵夫是出了何事?” 赵雪芬晶莹的眼泪不由落了下来,当真是梨花带雨,晶莹点点,白云航心中暗想:“这徐东家竟有这般痴情的妻子……” 许久,赵雪芬才止住泪水,脸上仍是露痕点点,她说道:“家夫三月之前带了四百两银子出门,没想到竟是一去不归……小女子在家中苦等不果,特请青天大老爷替我寻夫……” 白云航心中已软,但他多年江湖历练,倒是想到了另一点:“徐夫人,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委屈?本官替你作主便是!” 这本是赵雪芬羞于启齿之事,她当即站了起来给白云航施一个大礼,然后才说道:“多谢青天大老爷……自从家夫一去不归,家夫族中的族长三叔公便以小女子是外人为由,要求要家产变为族产,几个铺子应解上来的银两也没解上来,眼下已然是近了年关,有好几家店铺都等着钱采办年货……几个叔侄也要小女子给他们分些家产,还有两个表兄,也有些礼数不周……” 白云航心中当即有数,这徐家一枝独苗,人丁单薄,丈夫又不知下落,偏生又是一方富豪,剩下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这族中之人还不眼红!说什么充作族产,全是为自己捞一笔,这些叔侄表兄表弟想必都霸占了家产去,至于什么礼数不周,估计也是羞于启齿,肯定是调戏赵雪芬。 至于这些铺子,也是趁东家不在之时化公为私,为自己狠狠捞上一笔,象赵雪芬这般柔弱女子,香肩怎担得起如此重担! 白云航想定了前后缘因,便先询问道:“徐夫人,贵夫出门之前,既然携带四百两银子,可是出门采办货物?” 白云航按着常理推断,这徐应龙既然带了这许多银两出门,十有八九是去采买货物,路上难免有人起了歹意谋财害命。 或是这徐应龙学那管高潮假借采买货物之名带着大笔银子,进了杏花村那等花街柳巷乐不思蜀,这等富豪走到哪吃得开,自然不会沦落到郑老虎的砂场中去。 没想到赵雪芬垂头轻声道:“家夫此去是为求仙去的……” 白云航一奇道:“带了这许多银子,不是采办货物去的?你们夫妇之间可曾有过争执?” 赵雪芬一听这话,竟是羞愤得就要抬脚走出衙门,只是回想家中遭遇,不由抽泣起来,许久才答道:“小女子和家夫是自小青梅竹马,婚后也是举案齐眉,从没红过几次脸!” 白云航一见这情形,知道这赵雪芬实在太过柔弱,自己问话有所不便,轻声对公人说道:“把两位夫人请来!” 郭雪菲和李玉霜见了这般柔弱的一个女子,心中已是十分怜惜,再听白云航说了这赵雪芬寻夫的缘由,李玉霜当即握住了赵雪芬的一对纤手,柔声说道:“赵姑娘这等人物,哪里能受得这许多委屈,我让我家夫君替你做主便是!” 至于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询问出来,原本徐应龙一向修习黄老之术,时刻想着白日飞升做不老神仙,这一趟是同几个道友一块修真去了,白云航心中暗道:“秦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所求的也不过白日飞升做不老神仙而已……区区一商户,又如何比得秦皇?” 江湖故老对修仙一道说得含糊其词,白云航对此也是似信非信,他思索了一下,对李玉霜说道:“这徐夫人着实可怜,让咱们到她家里先把那些俗人好好治一治!” 李玉霜点点头道:“咱们师姐妹们陪你去!” 白县令当即点起了三十名皂衣捕快,请赵雪芬在前领路,自己领队威风凛凛杀将徐家去也,临别时他交代了熊捕头一句:“南边的事情,你立即去办!这二十两银子供你住店买酒,挑个好牲口走得也便利些,这事情若是成了,我不敢说有品级的官职,一个不入流的官职咱还是做得了主的!” 熊捕快当即拱手道:“多谢大人的知遇之恩,小人立即去办!” 徐宅在登封城东,白县令一眼看去,不由赞道:“好一间大宅子啊!” 这间宅子占地极广,虽然是青瓦白墙,却有一种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再看门楼巍峨,飞檐翘起,白云航掂量着光这宅子就能值个几百两银子,刚一进门,便见雕梁画栋斗拱飞檐无处不极具韵味,庭园中布置得极具匠心,虬髯老树,奇花异草,当真是大户风范。 白云航当即对郭雪菲说道:“这宅子虽短,可将许多过百年的宅子都比下去了!” 一听这话,赵雪芬脸上又是晶莹点点:“这是小女子费心思请家夫布置的……” 白云航当即劝解道:“徐东家吉人天相,只管放心便是!” 正说着,一行人走进了前堂,只见两个五十多岁的绸衣老者正好靠在太师椅翘着二郎腿,见到赵雪芬移步进来,当即是昂着头趾高气扬,鼻孔里刚想发出一声冷哼就见她后面还跟着一位官员,当即把头低下来摆正坐姿,再见这官员其后还跟着一大队手持水火棍的公人,立时站起来弯腰给赵雪芬施了个礼,嘴里说道:“夫人,眼见就到了年关,这采办年货的银子什么时候能交给店里,等过了这时节就采办不到年货了,店里可是要亏蚀大本了……” 赵雪芬指着这两个养尊处优的老者对白云航说道:“白大人,这是小女子店中的掌柜!” 这两位掌柜这些时日来还是第一次对她如此客气,倒让她心中有了底,白县令冷哼一声,嘴里说了一句:“这两位掌柜方才不象是个下人的样子,实在是有失了上下礼数!张亦隆!” “在!”张亦隆一边答话,一边已经带着公人冲下来逮住了这两个掌柜敬以一顿饱拳,这两个掌柜不想随赵雪芬同来的公人们如此蛮横,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是向赵雪芬求饶道:“夫人救命啊!夫人救命啊!” 赵雪芬有些快意又有些心软,她刚想发话,白县令已经冷哼一声:“好两个奴才啊!先给我打五大板,若是再失了礼数加倍便是!” 一众公人同情赵雪芬的不幸遭遇,早就带来了浸过一夜水的新鲜毛竹,当即按住了这两个掌柜当场施刑,手下特别落力,五板子下去直打得这两个掌柜在莫名奇妙之余呼天喊地,白县令冷道:“其余的帐等会再同你们算!” 那边李玉霜和郭雪菲都投来赞赏的目光,李玉霜还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这么一折腾,这宅子里的人全聚集到了前堂,那两个掌柜见白云航实在太过霸道了,现在已经是不敢说话了。 这边涌出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原本口多嘴杂,只是白云航带的三十公人实在太过蛮横,生怕自己做了出头鸟,多半是噤若寒蝉,只有几个长舌妇仍是说个不休,只见一个满脸正气的白发老者大声说道:“侄媳妇!你这是为何,这本是我们徐家自家的私事,你怎么请动了公家?” 白县令心知清官难断家务事,那就来个快刀斩乱麻便是,只见他冷哼:“好大胆啊!见了本官还敢不跪!” 这老者还没有反应,四个公人已经把他强行按在地上,这老者又气又怒地问道:“你这般欺凌老夫,难道眼中就没有了王法吗?” 白县令请三女分别入座,自己冷哼了一声,靠在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朝这老者看了两眼,然后才傲慢地说道:“王法?在登封县,本县便是王法!” 第三十四章修真 这老者正是徐家族长,平时在徐氏一族说一不二,今日却是威风扫地,他跪在地上犹是嘴上不服:“大人,这只是我徐家的家务事,无需官府干涉!” 白云航笑咪咪看了他一眼,这徐家族长立时胆子大了起来,头抬得高高,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大人,我这侄媳妇并非我族中人,我侄的财产虽然他一力打拼下来,也是各位长辈兄嫂维护的结果,何况这些家产之中多系本族族产,只是由我侄暂为保管而已!现下我族中数百人都以为这族产断断不可给一个外人,大人若一意孤行,我们便到开封府、河南省以至京城上告,非把大人告倒不可!这家务之事,还是请大人切莫牵涉进来!” 白云航有雨小将军的两千二百个骄兵悍将撑腰,雨小将军对他也信用得很,听他这一番话,笑了笑:“那觉得如何处置为好?” 那边赵雪芬十分着急,目光中尽是无奈苦楚,李玉霜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部,郭雪菲递过去一道鼓励的目光,总算让她定下来心来。 这族长这么一说,就连两个掌柜都抬起头来,那帮长舌妇更是连声咒骂个不停,族长说道:“这是我族族产,自然要重列族产……发个五百两银子请侄媳妇出门便是!” 白云航笑道:“徐夫人无过,如何能将她逐出家门!” 那族长跪在地上,头却抬得高高,很有些摇头摆尾的味道:“我这侄媳与我侄一来尚未有正式名份,此事早为我族数百人所知,再说她不守妇道,我侄早有逐她出门之意!” 他这一说,赵雪芬握紧了拳头,胸头象着一团火,咬紧牙关就要爆发,李玉霜贴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莫着急!” 那族长傲然着:“我徐氏是登封大族,在此居住已逾两百载,宗族遍布海内,在外游宦者几近五十,大人还是不要管这家务事为好!” 白云航倒是掂量了这徐家有多少财产,这族长拿个五百两打发赵雪芬出门,再算了算这徐家的田地、铺子、宅子,当不下七八千两银子,这帮人当真是会欺凌弱女,当即冷哼一声:“在登封地面上,本县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如何管不得这家务事!” 一众捕快早看这骄狂族长不顺眼了,白县令还没发令,张亦隆带了四个捕快又将他按在地上,见他很不老实,当即在屁股上踹上一脚,这族长这才老实下来,低头跪在地上道:“大人……大人……” 白县令站了起来扫视一周,翘起大拇指道:“你们只管到开封府、河南省去告,雨小将军也在登封县,看看林府尹、苏会办会不会接你们的本子……也不看本县是什么人!” 说着,白县令已然步到了族长面前,用力朝脸上踹过去一脚:“你到京城去告便是!也不打听打听本县的靠山是什么人!张亦隆,抓到县衙去反省两日!” 那边的长舌妇也止住了喧哗,个个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白云航曾听赵雪芬说过,他夫家有两个表兄曾非礼过她,当即当即走到赵雪芬面前,请她将那两人指了出来。 白县令一挥手,当即有虎狼一般的公人扑了上来,他大声训道:“徐东家莫知所踪,你们这二人身为表兄,不知维持表弟,竟然要带头瓜分家产,着实好大胆啊!给我送到郑老板的砂场采上三年砂子,让郑老板好生伺候着!” 登封县谁不知道郑老虎砂场的厉害,当即是哭喊声响成一片,白县令又抓了几个带头要霸占家产的送到砂场,多则一年,少则一月,最后他笑着问道:“本县断案公不公?有哪位有意见……” 人群当即有人说了一句:“我……” 话还没说完,公人已然制住了他,白县令瞧了他一眼,当即笑道:“方才把这位给忘了!到衙门先打二十大板,然后送到砂场让郑老板好好调教一年,保管出来后干活勤快,是一等一的好丈夫!本县断案公不公?有哪位还有意见?” 下面磕头声此起彼伏,大伙儿连声说道:“大人是包青天再世,断案断得再公不过了!” 白云航笑着:“我曾听人说过,本县到了登封之后,这天都低了一尺,今日才知非虚言!” 对付完这些族人,白县令在中堂摆开了阵势,当即把徐家几个铺子的掌柜给拿来,他冷哼一声道:“徐东家不过是莫知所踪而已,你们这帮奴才的狗腿就已经翘起来了!给我打上二十大板,杀杀他们的威风!迟点带回衙门慢慢审问,本县有的是时间!” 他断案利落,公人当即逮住这几日闹得最凶的两个掌柜,浸过一夜水的新毛竹威力神鬼难敌,当即是一众掌柜被吓得跪在地上哆嗦个不停,特别是耳边响起那杀猪般的掺叫之后连声说说:“小人知罪了!知罪了!小人店里还有二百两的现银……小人店里六月就置办了一批年货……” 白县令见吓出来,当即看了一眼赵雪芬,见她眼中尽是感激之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当即说道:“赵掌柜,本官就放你一马,回家种地去吧!只是你走前可得账目移交清楚,若有一文钱的亏空,都算在你身上!” 赵掌柜心中叫苦不已,他自己着实吞没了些银子,只是店中货物早有盘空,这一移交恐怕把这些亏空全算在自己的头上,咱们这些年的积蓄恐怕都要扔进这个大坑,可这老爷太厉害,若说一个不字,恐怕又得落下二十大板,只能咬牙点点头。 “至于你们,本县的眼睛雪亮着,这店中有多少货物,多少现银,本县都要替你们东家好好查一查!若是有了亏空饶不了你们!” 几个掌柜被白县令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白县令思量赵雪芬实在太软弱了些,恐怕难以弹压这许多掌柜,当即又朝郭雪菲说了一句:“雪菲,你抽点时间去帮徐夫人的忙,我衙门里的文员公人由你任意抽调便是……” 李玉霜心中不快,今日的风头都让郭雪菲占去了,脸上却带着笑意说:“师妹一向精明干练,徐夫人有她相助,那是最好不过了!” 白云航又冷哼一句:“尔等回去吧!若是有卷款潜逃或虚报亏空之事,我可是认案不认人!” 这帮掌柜这段时间都虚报了不少亏空想发上一笔财,哪知道来了这样一位厉害的县令,不由心中胆怯,连跑带滚窜回铺子,赶紧把账做得四平八稳,非但不敢贪钱,有几个还自己掏钱堵前任的亏空。 赵雪芬对白县令和一众捕快那是感激不尽,连施大礼,还大着胆子拉着白云航的手道:“多谢白大人的恩德,小女子此生难忘!请大人和夫人留下用个饭吧!” 白县令也不推辞,他自己带几个精干的公人留下,让其余的捕快押着一干人犯回了衙门,他此次办案是先易后难,接下去徐应龙不知去向的案子办起来很不容易。 徐家的客厅很有些道家风范,中间供了三清大帝,饰物也是处处流露道家的韵味,郭雪菲笑道:“徐夫人放心好了,贵夫潜心修道,功德无限,想来是吉人天相!” 赵雪芬轻声答道:“还是多谢白大人与两位夫人,若不是诸位仗义相助,我现下都要被赶出家门,家夫回来之时,我真不知道如何对待家夫的责问……” 白县令看到客厅中悬挂了一幅画,画上高山流水,松柏连天,最上方两只仙鹤上载着一男一女飞升而去,那女子隐约与赵雪芬有些相象,而那男子是个大胖子,那画者虽求神似而不求形似,但细看那身材,估计不下二百斤,他指着那画中男子:“徐夫人,这位可是尊夫?” 赵雪芬点头道:“正是家夫!家夫一向喜好黄老之术,从小就有向道之心,对前代仙人白日飞升仰慕得很,所以特意请人画了这一幅!只是现下他没有这画中这般肥胖了,出门求道的时候比平时减了二十,只有二百一!” 白县令赞道:“看尊夫之态,果然是魏晋风骨!还请徐夫人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时候,也提携一下本县!” 这纯属恭维之话,只是赵雪芬却当真了,她脸上颇有些喜悦之色,当即说道:“白大人!我想起来,我家中还有自种的上好茶叶,我去拿些过来!” 她移步离开没多久,白云航轻笑一声,对李玉霜说道:“依我看,这位徐东家无论怎么潜心修道,都不会白日飞升骑鹤而去!” 李玉霜笑问:“为何?” 白云航轻声说道:“瞧徐东家这份量,还不连鹤带人一起摔将下来!” 李玉霜、郭雪菲连带几个公人都笑了起来,张亦隆打趣道:“看来徐东家若要修道,非得先学辟谷不可!倒是徐夫人,这弱风扶柳的身材倒真有骑鹤飞去的可能!” 大伙儿再细看这幅画,回想这夫妻之间的份量,总觉得很不班配,这时候赵雪芬已将茶叶拿出来,在茶壶中一泡,茶香四溢,果真是绝好的茶叶,白县令赞道:“想不到咱登封县有这么好的茶叶!贵夫妇平时常品这等仙茗,沾染了无数仙气,白日飞升指日可待!” 赵雪芬却又是梨花带雨,小声抽泣起来,李玉霜和郭雪菲安抚了许久,她说道:“白大人,着实是失礼了!民女方才又想起家夫了!” 白云航心道:“这胖子倒有个好夫人!只可惜还是这般不班配了,这胖子若是到了床上,也不知这赵姑娘能不能……” 他心里有了坏心思,脸上却正经地很,只听他温和地问道:“倒是本县失言了!现下离开饭还有些时间,本县就询问下尊夫离家之前的情形吧!徐夫人,尊夫离家时可曾说过要与哪几位道友同行?” 赵雪芬答道:“倒不曾提到,他的道友天南地北的都有,一向也没有准数……” “那贵夫离家之前有什么异常没有?” 赵雪芬垂首轻声说道:“未曾有,家夫若出远门采办货物,少说都要带上千两!再说了家夫若是心中有什么事,都说与小女子听……” 稍缓了缓,赵雪芬猛地想起一事,睫毛轻轻跳了一跳,她抬起来,秀目凝视白云航:“倒是一桩事,民女也不知该不该讲?” “徐夫人,请讲!” “家夫一向热心这修仙之道,民女原本却是不信这些白日飞升的传说!” 赵雪芬的声音很柔美:“只是四五个月前,家夫有一次去重阳观学法,回来的时候精神不怎么好,可脸上却是喜气洋洋,他说道:‘雪芬,为夫修真十余载,今日才算是正式窥得天机了!’” “我问家夫这是为何缘故,家夫不肯讲,只说道:‘今日才知道,这飘飘欲仙的滋味竟是如此之妙,我徐某人空活了三十年了!’以后他常去重阳观学法,回来的时候精神不振,身体也瘦了不少,可重阳观却去得越来越频,银子也花了不少!” 说着赵雪芬脸上已是象着了火一般,她贴着郭雪菲的耳边说了一句,郭雪菲脸微红,把她的话也转过来了:“这徐东家自此之后,连房事都没有多大兴趣了!” 她面子一向薄得很,这等羞人的事怎敢在人前出口,见白云航又在她身上看了一眼,当即是低下头,不敢与白云航对视。 白云航看这柔弱生姿的女子,心中又生怜惜之心,隐隐约约地感到这其中大有文章。 “这重阳观位居何处?” 赵雪芬用纤手擦了擦眼角,只是泪痕犹存,她轻声说道:“就我这宅子外百八十步外,白大人方才可曾注意过?” 白县令原本以为登封必是少林寺一家独霸,容不下其它教门在此弘法,没想到上任之后大开眼界,连魔教可以在少室山下安居乐业,天龙帮更是在张家村开了妓院与少林寺扶植的杏花村相抗衡,只要交了银子,这登封县城有上一间道观也是寻常之事。 一想到这,他笑道:“反正开饭还有段时间,咱们去重阳观转转,说不准能找到关于徐东家的线索……” 赵雪芬摇摇头,有些凄楚地道:“这重阳观,小女子去了不下百遍,次次都是一无所获……” 话虽如此,她自己却已站起身来,给白云航带路。 这重阳观离得极近,只是白县令一干人走到时,却是大门紧闭。 白县令在旁边转了转,这小道观着实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正想如何破门而入,这道观已经大门洞开,一个有着几分仙风仙骨的老道带着几个道童走了出来。 四个道童摆开了一张香案,那老道恭恭敬敬在香案上插上香烛,手里摇着铃铛,道观前回荡着勾魂摄魄的铃声 这会儿,道观前已经聚了不少人,多半是穿了件道袍,相互称呼:“道兄……道尊……” 白县令和几个公人出来的时候,都临时在外面加了一件便服,倒也不怕打草惊蛇,当即混入了这帮道家信徒之中。 一个道童大声说道:“各位道兄,请静一静!我家道尊就要开讲了!” 就见这老道一边摇着铃铛一边讲道:“各位道友,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这世间万物,纵有沧海桑田,终究要回归天地间本原,重归那枯寂破灭的混沌……一人既生,即有死日,世间岂有不灭之国,世间岂有不败之花?” 他讲话间甚有条理,更有一种发人深醒的味道,当即有几位道友站得笔直听着他讲演:“山中常有千年树,世间绝少百岁人,各位道友,人生百年,纵是生也空,死也空,可终究还是归于尘土……我们修道之人,也是为避开这枯荣之变,无枯无荣……” “道兄说得极是……世间万物虽终需回归本原,但是贫僧这十余年潜心精修,终于悟得世间万物,若是要超越生死,就如这花开不败,就要与上天争斗不息……” 白县令一看这和尚就乐了,熟人啊!南七北六信义第一的朱清海朱大侠,只见这朱大侠满脸悯人悲天之色,洪声说道:“只须参透这天地造化,自可以以凡人肉身,借仙器之力,自可以吸取日月精华,餐雾露云霞,以至搬山移海,长命千岁!” 那老道笑着指着这朱清海说道:“这位大师就是我们修真界无人不晓的奉天玉大师,他虽然出身于佛门,可是曾求学于海外仙山,可以御剑飞行一日千里……今日我们重阳观可是好不容易才请来了大师为吾等讲道法……” 朱清海柔声说道:“四海道友,有承夸赞了!贫僧这些微末修为,实在是不值一提……实在是空负年华啊!” 这些道友都曾听闻过这奉天玉和尚原本是前朝洪武时人,后因叔侄成仇才远避海外,距今已是两百载,再细看这位大师的言辞举止,着实是仙风仙骨,着实是前辈高人过于谦虚了,当即恭维声不绝。 朱清海站在人群之间,脸带微笑,却似有无限法力,那些道友只需面对面听他讲上一句,无不信服,最后他郎声说道:“修真一道,着实是艰难无比,但只要略窥门径,就知这修真的妙处,这神游天地的感觉远胜天地间一切俗世诱惑,自此抛开一切,以求登堂入室……却是不敢误了大伙的家室!” 这帮道友有人似信非信,但多半是说道:“大师说的没错,自打服了仙丹神游天地间之后,咱就再离不开这修真之途……大师,这仙丹着实收尽了天地灵气,那半日虽是迷迷糊糊,可在下觉得这一辈子就那半日过得最回味无穷!……杏花村的姑娘,洛阳府的美食,咱兄弟俩都品尝过了,可说句实话,就是百花居的黯然销魂也没有象这神游天地让咱兄弟俩念念不忘……在下早下定了决心,抛开俗务潜心修仙!” 朱清海的声音很有诱惑力:“这修真之道,当即是凶险无限,一步踏错就遇天劫……各位道友可要好好思量啊!” “大师,您已是仙道中人,自然是不知我等的苦处,神游万里,须臾纳于芥子,能体会到这种境界,前面即使是万般凶险,在下也没有什么可顾惜的……在下前般竟然无意有了身外化身,那才体会逍遥游中所说‘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畅快滋味,这世间事早已抛开了……在下也是一般情形……只求大师能赏我仙药授我仙法!要多少银两都好说啊!白道友,莫要与我争抢……” 朱清海轻轻摇摇头,极有风度地说道:“你们当真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修真人一入修真界绝无回头之日,虽然修成金丹,能御剑飞行,也不过是象贫僧这般多活些时日,纵炼成元婴,虽能长生不老,但常有天劫,一个不好就要前功尽弃……可要到白日飞升,也不知道是多少世代之事,我佛家有云,六丈金身是一茎草,三千世界是一微尘,延一刹那顷千万亿年……施主,千万别到那时节才追悔莫及……” 当即有几个道友跪在地下连连磕头道:“吾志已决,早决心抛开家室潜心修道,还望大师成全赠我仙丹全我修真之意,他日骑鹤西去,决不敢忘了大师的大功大德……” 第三十五章五石散 白云航见此情形,拍着张亦隆的肩膀说道:“没想到竟遇到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只可惜身上没带足银钱,张管家,你回家去给我带五十两的银票来!若是家里还有现银也一并带来,多多益善……” 张亦隆是机灵人,当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可是桩大案,咱身边没带足人马,你回衙门给我最少找五十个捕快来,反正是多多益善。” 他立即施个礼,飞奔回衙门纠合人马,旁人却有人笑话白云航:“这位道友,这等仙丹价值百金,你也太小气些……” 白云航只是笑了笑:“修道之途,首在向道之心……” 赵雪芬大为不解,却不敢多问,只是盯着白云航那略显俊俏的脸看,不多时,张亦隆带着六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公人杀了过来。 对于这等查抄之事,公人们早有经验,大声喝道:“堵住后门,不要放跑了一个!尔等犯的诛连九族的大罪,还不束手就擒……” 这等道人道友还没明白过来,公人们已经冲入人群之中,雨点般的棍子放了下去,不问因由就按在地上上了从虎翼军新购的镣铐,那四海老道刚想开溜,就被八个捕快纠住往死里打,然后绑个严严实实,白云航死死地抓着他的衣领大声问道:“尔把五石散藏在何处?” 那边张亦隆已经和两个公人抱着一个大箱子欢天喜地地跑出来:“大人,大案啊!大案啊!属下在登封县办案这么多年,都还是第一次见到!” 茅禹田细加察看之后更是报喜道:“大人!这么多的五石散,莫说是登封县,便是咱们开封府都没有过……咱河南省……” 他思索了半天,摇摇头道:“本省一次查获了这么多的,也就是两三次而已……大人破了这样一桩大案,前程无量啊!” 白云航威风凛凛地斥道:“尔等公开贩卖五石散,好大的胆子啊!一律给我拿回县衙!” 那些道友连连摇头,一边挣扎着一边骂道:“狗官,这明明是仙丹,如何是五石散!” 几个脑子活的公人点点了人犯,站在一旁轻声说道:“这次案子办下来,一个人罚二十两,少说也有六七百两!” 白县令一听这话,当即踹了他一脚,骂道:“这五石散和有伤风化是一回事吗?这可是重罪啊!” 人犯们离得远,倒是不怕被他们听到,白云航怒道:“这可不是罚两个钱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买卖五石散,这是要杀头的重罪啊!每个人好歹也要搞上一百两银子才成!” 他已经把案件性质由经济案件提升到刑事案件,几个公人连赞县令有头脑,高瞻远瞩,这一次大家一块发财。 赵雪芬险些又被这剧变吓哭,还好李玉霜好生抚慰,总算是定下心来,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难道家夫前次所习的仙术,就是五石散吗?” 白云航重重踹了一脚四海老道,恨恨地说道:“这妖道,害人非浅!尊夫的下落还得落在他的身上!咦?” 他左右张望了半天,才发现抓获的人犯并无朱清海朱大侠的踪迹,这家伙滑得很,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不由轻声骂了一句:“这么多人都逮不住一个人,全是饭桶!” “弟兄们,给我查抄赃物去!” 这次查抄很有些斩获,查抄出七百多两银两银票及其它贵重物事若干,还有大批道书纸符等道家之物,除此就是四海老道居然在道观中养了两个颇有姿色的妇人,白县令轻声吩咐张亦隆:“给我把犯人和赃物全押回衙门!少不了弟兄们的油水,小心熊耳山新来的那帮人,这赃物切莫……” 他没说下去,张亦隆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拍着胸膛道:“请大人放心,今夜我就睡在衙门,包管万无一失!” 那边赵雪芬听到张亦隆的豪言,十分感激地施了大礼说道:“多谢几位大人,为民女之事如此尽心……也没有好表示的,等会我让厨家弄点小菜慰劳几位大人,日后再有酬谢!” 白云航腹中饥饿,当即笑道:“在下倒要先叨扰夫人了!” 经此剧变,赵雪芬哪吃得下饭,只是这案件却是由白县令经办,也只能笑脸把白云航和两位夫人请回家去。 席上白云航吃得很香,赵雪芬却是有些茶饭不思,吃了两小口又问道:“大人!这帮妖道何时开审?” 白云航抬头看了看这位一向柔弱的夫人,眼中竟是暗蓄刚毅之色,心中暗道:“那不知死活的胖子倒是好福气,娶了这贤惠的好夫人!若是玉霜、雪菲也能这般对我,咱死也甘心!” 一想到这,他放下筷子道:“请徐夫人放心,本官连夜开审,保证找回一个生龙活虎的徐东家!” 赵雪芬施了一大礼道:“多谢大人美意,若家夫无事,小女擅自作主,愿将我徐家家产的三成赠与大人……” 白云航一惊,连连摇手道:“这可使不得!” 李玉霜和郭雪菲也道:“妹妹,你也太说笑了……我家是官场中人,你这不是害了他吗?若有人参上一本,他丢了官职不说,恐怕……我们姐妹谈这些干什么!” 赵雪芬一咬银牙,星眸如电,她柔声说道:“我家中家产,约莫值个万把两银子,可这些家产换不回家夫又有何用!请白大人和两位姐姐能让我一遂心愿!” 李玉霜和郭雪菲已然心动,白县令刚想说话,却是欲言又止,赵雪芬的语气很柔和,但话中却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这时候她再开口说道:“白大人,只要你尽心寻回家夫,民女愿意赠与大人一半家产……” 白云航正想说话,这时候茅禹田跑进门来,贴着白云航说了几句,白云航脸色变幻不定,许久,他才施个礼,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徐夫人,请节哀!” 赵雪芬一听到这晴天霹雳,当即是花容失色,泪如雨下,白云航只能苦楚地说一句:“徐夫人,往者已逝,还是请节哀顺便……” 赵雪芬哭得伤心,李玉霜和郭雪菲开导了半天,她才满脸泪水地抬起头:“请问白大人,家夫尸体何在?” 白云航竟是不敢看那伤心欲绝的泪眼,他叹了口气才说道:“徐东家的尸体被葬在道观后面!” 赵雪芬不禁一声悲鸣:“应龙,吾夫啊!” 原来这徐应龙三个月前到重阳观修习仙法,服用五石散之后手舞足蹈个不停,没过多久,竟是倒地不起,几个道士以为他药性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发现他已经亡故,四海老道不敢声张坏了生意,当即和几个道友商议善后之策。 这几个道友也害怕得很,四海老道则声称“徐道友进境神速,已炼就元婴,没料想竟遭了天劫……” 幸好徐应龙与他们会合的时候并无人知晓,赵雪芬也只知徐应龙此次是与几个道友同行,并不知晓具体是哪几位道友,最后便决定把此事隐蔽下来,只苦了赵雪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这一次将公人们将众人带回衙门,当即有胆小之辈将此事捅了出来。 赵雪芬又哭哭啼啼了半天,最后猛地跪在白云航面前:“白大人,请你为民女做主啊!” 白云航点点头道:“这四海妖道胆敢贩卖五石散,实在是罪无可赦!请徐夫人放心!” 赵雪芬又抽泣地说道:“大人!此事绝非这四海妖道一人,其间必有幕后指使,求大人一并惩办!” 白云航笑了笑,却说不出话来,赵雪芬这话本是随意出口,现是见白云航有些犹豫不决,当即跪地不起,哽咽道:“大人,只求您为民女作主啊!” 李玉霜责备道:“云航,这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之事,也可以为赵姑娘伸冤洗雪,何乐而不为?” 郭雪菲多个心眼,她说道:“夫君,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说将出来咱们夫妻好好商议便是!” 这一说,赵雪芬当即抬着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白云航:“大人,只要您能为家夫报仇雪恨,民女将这万金家产尽数相赠!” 白云航摇摇头道:“我白某不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辈,玉霜、雪菲,咱们既是夫妻,还有什么话不可以说!” “这个案子牵涉太大了,第一个便牵涉到天龙帮,不过我是在朝的官员,倒也不惧,只是这次也牵扯到些官员……” 李玉霜当即洞明白云航之意,他白云航只是登封一个小县令,自有比他来头更大之人,那边赵雪芬抱住白云航的双腿说道:“大人,只求你一句话,民女愿意做奴做马报答大恩!” 这赵雪芬本已是柔弱之姿,这时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更是那泪眼婆娑,白云航拉着她腻滑的纤手说道:“徐夫人,您先请起来吧,咱们坐下从长计议便是!” 赵雪芬总算站起来,李玉霜用湿毛巾擦擦了她的泪脸,劝解道:“徐东家虽然走了,可还给你留这么大的家业,这事若传出来,下午那帮人都要上门来了……再说了,为徐东家雪恨也要养好身体!” 赵雪芬总算强行止住悲伤,白云航轻声说道:“这次案子可麻烦着,我手下审了一下,居然把洛阳府的推官大人也牵扯了进来了!” 按顺制,每府设推官一人,主管全府刑狱,和白县令同为正七品,只是这府里的官员总比县里的民员要高出一点,何况登封县隶开封府,想要插手洛阳府的案件困难重重,只是赵雪芬却是有点几分刚毅之色说道:“白大人,我不管他是什么推官拉官,我只知奴家要为夫报仇!” 白云航又是苦笑一声道:“这事没有这么简单,牵连进来的官员为数不少,听说我们河南某一府的都尉大人都牵涉其中!” 都尉的级别就比白云航高出很多,这是从五品的官职,掌管着一府的兵马,赵雪芬双目紧盯着白云航问道:“敢问白大人,何时办了这案子!” 白县令也是没想到这案子竟然牵涉到这么多官员,在官场讲究的是官官相护,万一因这个案子得罪了上司,以后的前程也就毁了,因此他犹豫一下才说道:“夫人切莫着急,我立即去请教雨小将军!” 雨小将军是从四品的武官,见多识广,在朝中奥援众多,白县令便想到了他,有他指点虽不敢说万无一失,可总有二三成的把握。 当即不理会赵雪芬那幽怨得可以杀死人的目光,白县令先回衙泡制一通呈文,然后快步溜到了雨小将军的军营之中,通了名姓之后,几个亲兵将他领进了帐。 这中军帐简洁得很,雨小将军见白县令走了进来,脸上神态淡淡,一挥手请白云航坐下来,也不开口。 白云航当即递上了呈文,那是他精心泡制的呈文,刚破案的时候就已经在构思腹稿,虽然是为查办五石散案有功人员请功的呈文,却大大地吹捧了雨小将军一番,还将他列为首功第一。 当然雨小将军事后当然也会投桃报李,向苏会办行个给白云航请功的呈文,雨小将军呈文的份量与白云航自己写的可是不可同日而语。 雨小将军初是一喜,继而脸色凝重起来,他询问:“此次查获了多少五石散?” 白云航答道:“据我手下的老公人说,本府从没查获过如此之众!” 雨小将军神色诡秘,他问道:“那你此来为何?” 白云航非常神秘地说道:“此案牵涉到不少官员,如何善后还请大人指点!” 雨小将军一惊,他原本白净的脸色竟多了一丝红润:“白县令,此事非得好好查办不可!若是办得好,可是一件大功勋,雨辰也跟着沾光!此案你只管去办,有我替你撑腰!” 雨小将军又指点白云航道:“你连夜派人把这次查办的五石散送到开封林府尹那里,顺便再附上请功的呈文,我也派个亲兵搭你的顺风车去给苏会办报喜!” 白云航不明白雨小将军的用意,却仍是应了下来,雨小将军神色淡淡,看了白云航一眼:“白县令,我那是替你请功,保证能让苏会办从过百个县令中牢牢记着你的名字!” 相互吹捧才是上上之策,白县令才明白这位同龄人有极深的城府,雨小将军又说道:“这五石散放在你的县衙,恐怕眼红的人会有不少!好歹也能值个近千两银子,可这玩意又不能当钱使唤,实在烫手得很,不过只要一交到了苏会办的手里,他自然会派上用场……” 白云航总算询问了一句:“那为何要先交给林府尹……” 不过没等雨小将军答话,他已然恍然大悟,这官场中越级上报可是桩大忌讳,雨小将军也没回答他的问题:“白县令,我想了想!你既然有心替我承办这桩五石散的案子,那有些话还是说出来的好!” “这五石散在你我手中都是废物,值不了半分银子,何况这着实是粘不得的玩意,任你是何等豪勇的大将,一有了瘾头都变成了软脚虾,也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可是到了苏会办的手头变成了雪花花的银子,这可知这是为何?” 雨小将军的语气平平淡淡,白云航也是很平淡地答了一句:“请雨小将军指教!” “咱们大顺朝一向是禁绝五石散的,可是程系程大人用得上!” 白云航插嘴道:“西征军?” 雨小将军略为点点头:“没错,程大人领兵西征,几万人的部队花起银子来流水一样,一个月就要四十万两,而苏会办是程大人的得意门生,所以是有求必应!” 他始终没谈到关键之处:“你这五石散交到苏大人手里,他就可以当真金实银交给了程大人,虽然这数目不大,也不算太小,苏会办岂能不记住你的名字!” 白云航始终觉得雨小将军含含糊糊,总点不到实处,却限于身份,只能洗耳恭听,雨小将军这时说了实话:“程大人虽然尊崇孔孟之道,却不会同银子过不去,何况这五石散在西南比银子还好使……要知道有不少夷人部落,就是有了银子都花不了,他们只要盐巴布匹,但这五石散在这些夷人部落中却比这些盐巴、布匹更好使……不过这也是那帮前朝余孽和叛军造的孽!” “他们窜入西南之后,为筹措军资到处大肆推行五石散,沉迷于五石散者不计其数,就连山中野人也受其害,现下更企图毒害天下……” 前明余部数十万割据西南军饷无着,故此制售五石散是其一大财源,但是西南这个市场的消费能力终究有限,因此前朝勾结江湖中人向中原秘密走私五石散筹措军饷,雨小将军道:“一箱二百两的五石散,在云南不过是值个百两银子而已,到了湖广境内已变为六百两,等运到咱们河南,那就要值个过千两银子,再往北走价格还要高些!也不知为那帮前明余孽筹措了多少军饷,因此本朝禁绝五石散,买卖十两即是死罪!” 白云航将这起案件的性质由经济案件改为刑事案件,雨小将军又把定性由刑事案件变为政治案件:“苏会办一向严查五石散,象这四海妖道敢于贩卖大量五石散的行径,那可以说是闻所未闻,想必是有官员有通敌资敌的行径,必须要严加惩办!” “这桩案子若是由开封府交办,林府尹和我品级相当,请功的时候自然忘了雨辰的名字,可你白县令是个有心人!这等通敌资敌的案子,白兄弟只管去办,我到时候借你半掌旗的兵!” 白云航乐得合不拢嘴:“多谢雨小将军!多谢雨小将军!” “只要有真凭实据,别说些七八品的小官,就是一府的官尹咱俩都能给他扳倒了!若有嫌犯,莫管他的品级,也莫管他是哪一府的官员,先抓回登封审问再说,有我给你撑腰!照我估计,这次运到河南的五石散数目不少,至少也有二三十箱,你查办出来就是给苏会办送了上万两银子,他能不心中欢喜?” 白云航心中欢喜,他衙门养了过百公人,一个月的粮饷开支很大,正好趁着这机会到外县搜刮一番。 他赶紧赶回衙门写好了请功的呈文,让张亦隆连夜雇了辆大车带上查获的五石散赶到开封府,他交代道:“张典史,你多带几个精干的公人赶到林府尹那里,这事千万不要办砸了,我可是连你们晋升的呈文都一并附在这请功呈文之后!” 说着,白县令就把要求晋升有功人等品级的呈文抽出来给张亦隆看了一眼,张亦隆看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那是干劲十足,白县令又交代道:“这事没批下来,千万别传出去,省得有人把这事给搅黄了……” “大人!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雨小将军的亲兵也带着请功的呈文赶了过来,白云航亲自把他们送上了大车,这才赶回了徐宅。 白云航问了一个俏丽的丫环几句,才知道郭雪菲和李玉霜刚好已经回去了,只有夫人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在后花园哭泣,白云航点点头,随着这丫环轻声走进了花园,就只见赵雪芬仍在月下抽泣,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的落寞和美丽,简直就是个那离水洛神。 白云航刚想说话,却见赵雪芬身边窜出一个黑影来,这黑影说道:“徐夫人,我给你带你夫君的信来了!” 白云航不由一奇,这徐应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这黑影如何能给他报信来,正这会儿,这黑影后面又出来了两个。 第三十六章仙子 赵雪芬也是将信将疑,只听到那黑影说道:“应龙兄说了,他现下修道有成,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家了……” 赵雪芬的神情很古怪,她许久才问道:“陈大哥,此事重大,你可不要哄我啊!” 那叫陈大哥的人笑了笑,然后说道:“雪芬妹子,咱们是多少年的邻居了,我陈瑞也和应龙兄一同修真数年,怎么会骗你!应龙兄这次修真大有成就,只是身边的用度不怎么够,所以叫我来替他领些银子……” 赵雪芬总还是存了些希望,她咬着银牙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应龙在哪里?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是见他一面!我这有的是银子,只要能见他一面,陈大哥你尽管拿去便是!” 那陈瑞笑着说道:“现下应龙修习道法到了关键之时,见不得外人,他这次是叫我拿一千两银子过去!这是信物!” 说着,他手中拿出了一枚玉扳指,正是徐应龙用过的旧物,赵雪芬的泪水又落了下来,陈瑞继续说道:“应龙成仙得道,估计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雪芬妹子,你快些把银子拿出来吧!” 只是赵雪芬的眼神却变得刚毅起来:“只要见应龙一面,三千两都好说……不看他一面,别想从雪芬这拿走一文钱!” 这陈瑞身后就有人阴笑起来:“雪芬妹子,我刚才忘记了……应龙兄说了,他已一心修真的人,这世俗之物全都不在意了,这些家产都赠与我等三人!还有,应龙为了一心向道已经把你这弟媳给休了!” 赵雪芬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人脸厚继续吹道:“雪芬妹子,我大哥一表人才,倒和你般配得很……大哥,动手吧!” 说着陈瑞已用手按住赵雪芬的嘴,他身边两人也帮忙制住了赵雪芬,她是个柔弱女子,虽然百般用力挣扎,但哪比得上这三个壮汉,方才说话那人阴笑道:“大哥!等生米煮成熟饭,她一个弱质女流,又有何处可去?这次人财两得……” 话还没说完,已是一声不坑倒在了地上。 原来那俏丽丫环很有些心计,看到这场剧变虽然吓得发抖,却向白云航打了个求助的手势,白云航这段时间在郭雪菲的督促下习练芙蓉六连手很有些心得,而且峨嵋内功也到了入门的地步,当即是信心百倍地悄悄摸了上去。 这三人只顾着制住赵雪芬,哪料想白云航已经到了他们身后,突然双手抓住这人的头发,猛地用上顿挫之力往地上这么一拉,这人只顾说话全然无备当即跌倒在地,白云航得势不饶人,用左脚外侧猛得往他的颈动脉上用力重踩,这人受此重击当即晕死了过去。 那剩下的两人才刚刚反应过来,那陈瑞脸上神色慌张,放开了赵雪芬,手上摆开了架势,和白云航纠打在一起,白云航先用一只手和陈瑞的两只手纠打在一起,接着用另一只手从前面抓住陈瑞的头发并向后一推。 陈瑞的身体自然地做了个向前的反应,这时候白云航猛地腾出另一只手,两手一起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往下一拉,陈瑞的上身不由自主的往前一顿,然后又开始用力挣扎,正这时,白云航阴招已出,左脚带着微薄的内力猛踢对方的阴裆,这陈瑞杀猪般地惨叫一声,白县令又在他脑后劈上重重一拳,也当即昏死过去。 剩下那人见两个同伴没几下就被白云航打得昏死过去,心中惊惧不已,白云航一步步迫近过去,这人握紧拳头就想做拼命一搏,白云航突伸右手向前快带指出,食指伸直,拇指与中指、无名指、小指屈扣,看状态以食指点刺对手双眼,这人当即抬起左臂准备招架,哪料想白云航冷笑一声,左腿横踢左腰肋,竟也是一招克敌! 白云航心中快意无比,却还嫌不解气,当即左脚连踢,把他们的小弟弟都踢得缩回去了,那边赵雪芬却抽泣起来,那丫头扶着她的手好言劝慰。 白云航踢得痛快了,才笑着说道:“徐夫人,请你放心便是!这三人都施暴未遂被本官制住,公堂之上,本县会给他们个好果子吃!” 那边赵雪芬止住了泪水,随手擦了一把之后轻声道:“多谢大人!” 白云航见她今日屡受风波,眼睛哭得红肿,人更是些有若那怨笛中随风飘荡的落英一般不堪怜惜,当即喊来佣人连夜将这三人绑了送往衙门。 那边赵雪芬握住了白云航的手轻声说道:“大人!这边请!” 白云航温和说道:“好!” 看着赵雪芬那有若断线风筝的身影,说不尽的憔悴,白云航不禁想到一句词“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杨柳带愁桃花含恨”,心中大生同情之心。 赵雪芬把白云航引进自己的闺房之中,关好了房门之后,找来了毛巾擦了擦了脸,白云航安慰道:“雨小将军和我商议过,赵东主的案子,本县会尽力去查的!” 赵雪芬点点头,脸上有着无尽幽怨之色,可又有几分坚毅之色,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最后才开口说道:“小女子实在是多谢大人了!白大人,小女子别无他物,只有蒲柳之姿……” 白云航吓得站了起来,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连人带财一起接受那是快意之事,可眼睛盯着的人也多,这是官场中的禁忌,若被参上一本,连苏会办都维护不了他。 赵雪芬凄苦地说道:“只要白大人能为家夫报仇雪恨,雪芬自愿献身……” 可这时候,白云航的眼睛都直了。 赵雪芬已经解开了外衣,那绝世无双的玉体已然看得隐隐约约。 …… 白云航长吐了一口气,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怀中人那细细的喘息,发角的余香,灼热的玲珑玉体,都在他的霸道操控下,他甚至还在挑拨着赵雪芬的yu望,只是那红肿的眼睛,眼角的泪水,还有那迷离的眼神,无不让他感受一种责任。 这是水做的柔弱女儿啊……哪怕是枕席之间,也是这般柔弱!在白云航的炙热攻击下,她甚至放弃了一切,任由这个结识一天的男人在玉体上疯狂…… 天赐的恩物,白云航一次又一次感受她的柔美,天下怎么会有这种柔弱不堪的女子,象瓷器般精致的身子,还有那更胜处子的狭窄,只需几次冲刺,她就在细细的喘息下飞到天上。 只是白云航却有一种责任,这个女子的身份让他越发疯狂,可是这个女子的美丽却让他痴迷,即使抵达了顶峰的时候,她的眼角仍含着泪水,她用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却不自觉唤出丈夫的名字…… 因此,白云航面对那似怨非怨的迷神眼神,终于说了一句:“雪芬!应龙兄的案子,我管定了!” 白云航的语气非常温和,却总有一种自信,她垂着头,那雪玉一般的纤手随手整了整乱发,轻声说了一句:“嗯……” 望着她的美态,白云航暗想:“那徐东家当真被鬼迷了心眼,这等的好夫人不懂得疼爱,偏要去学什么修仙……这家中即是仙境啊!” 赵雪芬又用低如蚊吟的声音:“我与应龙离别之时,却投入你怀抱,这坊间也不知会有多少闲言碎语……” 白云航自信地说道:“谢君美意还君情,白云航从今往后便不叫你受半点委屈……” 赵雪芬总算是轻轻一笑:“这人世间的事……恐怕还很难说啊!白大人,我侍候你穿衣!” 白云航两度缠mian,也很有些疲乏,很想在赵雪芬的闺房中睡下,一听此言,他笑道:“现下还叫我白大人?”竟是赖在床上不起来,赵雪芬这才改口道:“白公子,我侍候你穿衣……”竟是始终不愿直呼白云航的名字。 白云航点点头,赵雪芬先给自己穿好衣物,然后象个小妻子伺候着白云航穿好衣物。 李玉霜和郭雪菲都是江湖上的侠女,哪有这般温柔体贴,倒让白云航如处仙境之中,目光里尽是柔情,赵雪芬替白云航整好衣物之后,轻声地叹了一口气:“白公子,我不过是个寡妇,你却是个百里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今生已无良缘之机,也只求你能为家夫报仇雪恨,民女便心满意足了……” 白云航点点头,又是一声苦笑:“纵有千难万险,我依你便是!” 赵雪芬继续柔声说道:“我把这清白身子付给了白大人,只是大人若要这家产,非得要等到大人能为家夫雪恨之时……” 白云航摇摇头道:“有了你,还会有什么奢求……只是应龙的善后之事,还得费些心思!” 赵雪芬眼神凄苦,许久才说道:“家夫的丧事非得好好操办不可,只是眼下却非良机!” 白云航也知道想要人财兼得之辈数不胜数,点点头,然后说道:“任有什么艰难之事,我都与你一同承担便是!” 赵雪芬只是苦笑道:“实在是别无所求……我也知道白公子只是一个小县令。这些都尉着实惹不起,其间有无数凶险,可……” 白云航却在她脸上印上一吻,很有情意地说了一句:“我愿意!” 当离开徐宅的时候,白云航忍不住把手放到鼻子上闻了闻,手有余香,从徐宅到衙门也不远,白云航一进衙门,就想到陈瑞那三个流氓,心里很是不快,当即叫来文员茅禹田:“今日那三人竟敢在本官眼皮底下强暴赵姑娘谋夺家产,幸亏我见义勇为才叫他们*未遂,着实是可恶之极,你给我好好伺候着!” 茅禹田笑道:“这次从雨小将军那弄来了十三种刑具,大伙儿都没试过,刚好拿他们开刀!十三种刑具用上一番,顺便让新来的弟兄们开开眼界!” 白云航道:“只要不弄死人,你们怎么伺候着都行,这三人可恶得很,有什么老案底都给我掏出来便是!对了,晚上别闹得太晚了,本县还要好好睡觉,万一来一杀猪声就不美了!” 茅禹田堆笑道:“大人放心,现下我们已经有了些经验,几种刑法一上,任他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也保证让他们连学猪叫的力气都没有!对了,今晚来找您的那位姑娘是什么来历啊?” 白云航一奇,问道:“什么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啊!” 茅禹田答道:“那位蒙着面纱的姑娘可是到衙门来找大人您的,据说是夫人的旧识,现下正同两位夫人在房中说话啊!” 白云航不解地问道:“谁啊?” 茅禹田猛得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那位姑娘就是那日与郭夫人走在一起的那位啊!今晚她换了件衣衫,我们居然没认出来啊!” 白云航想起初见郭雪菲的时候,她是与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走在一起,那女子肩背长剑,气质有若天仙一般,娶了李玉霜之后,也不敢细问郭雪菲她是什么来路,省得闺房中鸡飞蛋打,没想这女子今日竟找上来门来。 他一思索后,便对茅禹田道:“你去好好伺候那三个混球,我回房看看!” 茅禹田笑道:“大人,属下今晚不睡了,保证那三个混球再也不敢多看女人一眼!” 白云航笑了笑,一阵小跑跑到西花厅自己的住处,只见李玉霜房中点着灯,当即一边推开房门一边大声说道:“玉霜,雪菲,为夫回来了!” 房中一个脸上蒙着细纱的女子轻声说道:“雪菲妹子,玉霜妹子,这就是尊夫?” 郭雪菲象阵春风一般扑进了白云航的怀中,脸带笑意地说:“这位是雪菲的夫君,夫君……” 在人前郭雪菲一向是与白云航形影不离,处处要占李玉霜的风头,她亲腻地说道:“夫君,见过紫仙子!” 白云航当即施了一个大礼道:“登封白云航见过紫仙子!” 他偷偷瞄了一眼这紫仙子,这女子身形很是秀丽端庄,那双眸清澈若水,倒也不负仙子之名,李玉霜也笑道:“紫仙子是郭师妹的闺中密友,紫竹仙境这一代最杰出的女弟子……” 白云航顿时有如雷贯耳之感,这紫竹仙境好大的名声,据说与魔教誓不两立争斗千年,传闻当年刘秀复汉,宋太祖一统十国,明太祖逐蒙人出关都是紫竹仙境幕后支持的结果,每一代都派出数名女弟子行走江湖主持武林正义,只是白云航在登封这些时日,什么风波没见识过,心中对这等传说也是半信半疑。 因此他不由再看了一眼这紫仙子,果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再配上这高雅风度,修长纤细的身形,那素朴的衣饰到了紫仙子身上,竟是隐约流动着一种美感,心中不由有一种佩服之感,嘴上也越发客气起来:“紫仙子光临寒舍,当真是蓬壁生辉了,还望能多顿足几日!” 紫仙子的声音淡淡,却有若天籁一般:“冰兰此来,一来是和两位妹妹一叙别来之情,二来是见见两位妹妹的夫君,果真是一表人才啊,三来是有事相求!” 白去航听到紫冰兰的夸赞,脸上有些兴奋之情,十分恭敬地说道:“紫仙子请讲!紫竹仙境主持武林正义,咱家也是半个武林中人,只需您一句话,我就率这过百公人给您冲锋陷阵!” 紫冰兰嘴角淡淡一笑,竟也是极美之姿,她说道:“我们紫竹仙境,不过是个小小的门派罢了,谈不上什么主持武林正义,这天下之事是官家的事,我们也不过做些小小事罢了……” “我和雪菲妹子是闺中密友,听说她嫁了好人家,顺便过来探一探,没料到在这登封县竟然遇到了个难事,正好也牵扯到白公子,所以特来求助!” 白云航不由自主地又施了个礼道:“紫仙子,请讲!” 紫冰兰淡淡地说道:“冰兰此来,是为查办一桩五石散的案子!我们紫竹仙境一向不干涉天下的争斗,只是五石散祸害天下,令无数人家破人亡,本门不得不用心查办!” 白云航脸上就有了喜意,没想到今日连得强援,他兴奋地说道:“紫仙子,您请说!” 紫冰兰眼神中有一两分无奈之色:“冰兰此来顺着蛛丝马迹,竟然发现就连天龙帮也牵连其中,还有不少官员也同天龙帮有所勾结……” 她的神色又为之一变,多了几分刚毅,她说道:“区区一个天龙帮,冰兰也不放在眼里,只是这五石散流毒极广,非得有人与我协力不可!” 白云航弯腰施了一个大礼,很久才站直了身子,他正声道:“紫仙子替天行道,我代河南八府民众谢了!” 紫冰兰的声音很好听:“白公子今日不是破获了一桩买卖五石散的大案吗?冰兰正是得到这个消息才斗胆来找白公子的!冰兰眼下大致查到了天龙帮存放五石散的所在,最近他们又要从西南进上一批五石散,冰兰有心一网打尽,为河南除了此害,到时候还请白公子从中相助!” 白云航心中狂热,这是天赐良机啊!他尽力平抚心情:“再替河南八府的民众谢过紫仙子!” 紫冰兰仍是淡淡说道:“冰兰行走江湖,只求不负于心罢了!白公子,就此别过吧!一有了消息,我便派人知会一声!” 白云航挽留道:“紫仙子怎么不多顿足些时日,我这县衙倒也清净得很!” 李玉霜也开口说道:“多留些时日吧,姐妹们也有许多话儿要说!若是嫌我夫君碍事,我们自己去找个房子便是是!” 白云航笑道:“那样也是极好!” 紫冰兰站了起来,身姿修长而高雅:“别过吧!这案子非得加紧办了才能无负于心!不必送了!” 白云航与二女却一直送到县衙外百余步,这才同紫冰兰依依惜别,等紫冰兰消失在夜色之中,李玉霜猛地开口:“师妹,她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郭雪菲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谁知道,我和她也是点头之交而已,前次她在洛阳邀我到登封一行,到了登封之后也就分手了!没想到今天竟找上门来了!” 白云航却说道:“这倒是一桩大大的好事啊!” 白云航便把今夜雨小将军对他讲过的话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李玉霜听完之后才喜道:“不能为紫竹仙境白干!对了,雨小将军答应借你一掌旗?那再好不过,到时候我也要去看看!” 郭雪菲却冷哼了一声,白云航笑着说道:“雪菲……” 郭雪菲又是一声冷哼:“你倒是能耐啊!我们在衙门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你倒好,跑到人家女人的床上去了!” 李玉霜的脸色也变了,用力一推白云航道:“回家去给你算账!” 郭雪菲心细得很,一回房便在白云航身上找到罪证数处,这下子可是倒了葡萄架,李玉霜哭哭啼啼起来,郭雪菲却是冷脸相待,那眼神当真有几分绝情。 白云航只能坦白从宽,最后李玉霜喝了一声:“跪下!” 白云航也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郭雪菲在旁边说道:“师姐,我去找洗衣板!” 白云航当真是魂飞魄散,他连声求饶道:“好玉霜,好雪菲,为夫再也不敢了!” “呸!”李玉霜薄怒道:“会好好收拾你,叫你以后再没这个胆子!” 还好来得快,去得也快,郭雪菲第一个心软下来了:“师姐,叫他起来吧!” 白云航战战兢兢地起来,郭雪菲又柔声说道:“夫君,看来是我师姐妹伺候不周了!师姐,咱们好好伺候夫君,让他想偷食都有心无力!” 第三十七章风波 白云航懒洋洋一拍惊堂木,喊了声:“先打一百杀威棒!” 浸过一夜水的新毛竹神鬼难敌,陈瑞等三个流氓原本就被整治得不成人形,现在更是打得哭天喊地,等打完了一百杀威棒,白云航却伸了个懒腰道:“瞧你们办的好事!犯人怎么这么没精神,押下去好生伺候着!本官明日再审!退堂!” 茅禹田先是一呆,片刻就明了大人的意思,大声叫道:“押下去给犯人多吃点饭!” 这个“多吃点饭”是登封公门最近流行的黑话,自然是给犯人多吃点牢饭,几个公人喜气洋洋地把陈瑞等人押下去,茅禹田特别轻声吩咐一句:“犯人吃饭的时候,让那帮买卖五石散的站在一旁好好看看……” 带头的沈越沈捕头竖起拇指暗赞茅文员杀鸡给猴看的法子高明,白云航腰酸背痛,就准备找张靠椅好好休息一会,虽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但是女儿心有如是海底针一般,白云航虽怎么超水平发挥,将近两个时辰的柔情蜜意下来,也是腰酸背痛,只求在温暖的太阳下多休息片刻。 茅文员却快步追了上去问道:“大人……这五石散的案子怎么办?什么时候开堂审问啊!” 白云航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我说吗?不交银子的好生伺候着,交了银子放人便是!用得着开堂审问吗!至于四海老道那几个,既然已经招了,你们就给他多吃点饭,让他们把案底全吐出来!” 茅文员急道:“那帮案犯中,有几个五石散的瘾头一发作起来就倒在地上打滚,有一个叫东方高的还整天以头捶地!不给吃不给喝,属下怕闹出人命来!” 白云航已然舒舒服服地靠在靠椅上,今天的阳光很温和,他的心情也算不错:“那怎么办?咱们又不能给他弄五石散,到晚上的时候你到对面买几个快过夜的馒头吧,再弄点水来!我不信在咱这登封县衙呆上半个月之后,谁还不会把瘾头给根绝!对了,你把家属叫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东方高这副以头捶地的模样,我不信他们不掏钱!” 茅文员连声赞道:“大人高明!大人高明!” 没想到白县令已经倒头睡过去,不过经这么一折腾,白县令连续两天不近女色消极怠工,总算是把身子调理好了。 这一天他总算到了二堂处理这两天那积压如山的公务,才批了两三个公文,那边张亦隆就带着一身风尘跑了回来,嘴里还说道:“大人!我回来了!” 白县令看了一眼,笑道:“这一趟是辛苦张典史了!对了,这次去开封事情办得还顺利吧,那两个呈文重要得很,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啊!” 张亦隆笑道:“大人请放心好了!呈文和那箱五石散都是属下亲手交给府尹大人的,府尹大人还赞了属下几句!” 张亦隆又补充道:“那箱五石散属下交给府尹大人不到一个时辰,会办大人就派了一队公人来取,属下打探过了,听说苏会办对大人和雨小将军都是夸赞有加!” 白云航脸上就有了笑意:“办得甚好!” 张亦隆又从怀中取出一封漆封书信:“这是属下回来之前,府尹大人派人交给属下的,说是一定要亲手交给大人!” 白云航神情淡淡地取过书信道:“恐怕是府尹大人准了你们的晋升!” 他打开书信之后,脸色竟是瞬间为之数变,最后冷哼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张典史!把茅文员他们都叫来,哪一个不来的,叫他们回家种地去吧!” 张亦隆当即把县衙里的几个书吏、捕头都叫了过来,他们也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云航神情郑重地说道:“给我把门关上,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 张亦隆当即询问道:“大人,可是林府尹在信中说了什么?” 白云航面色深沉,他薄怒道:“你们晋升官职的呈文递上去后,府尹大人半个都没批!” 公人们不知所以,他随便站在一张椅子上说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吧!大伙儿跟着我白云航这么多时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咱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弟兄们,反正咱们登封县的空位置还多着,前几日就写了一通晋升官职的呈文,这不入流想办法做个有品级的,书吏、捕头也要弄个不入流的小官当当!” 一众公人都有了几分喜色,沈越等人都拱着手说道:“多谢大人提拔之恩!多谢大人!这事即便不成,可大人对咱们的恩德,实在是没齿难忘!” 白云航继续说道:“我怕这件事节外生枝,于是便派张典史借这次到开封府送五石散的机会,把呈文也一并带去,今天张典史是带回了一封信……” 说着,白云航冷笑了一声:“林府尹倒是好大的威风啊……这呈文的十几个人,他半个都没批,说是府里研究研究,考察考察!” 一众公人都好生失望,茅禹田强自笑道:“大人您也不要在这件事费上太多的精力,咱们能有碗饭吃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这官职有也罢无也罢,都不能当饭吃!” 一众公人也是如此说法,沈越还说道:“咱们登封县还有这么多位置,也不急在一时!” 登封县衙久受少林欺凌,衙门中的官吏不是回家种地就是转调他县,空悬的位置特别多,现下按品级而言,白云航之下的最高者居然是不入流的典史张亦隆,有这么多的空位置,大伙儿都还不着急。 白云航放下了书信,强自笑了一笑,才说道:“林府尹的决断与用意,咱们做下属的自然也是不敢妄加猜测,可是……” 白云航加重了声音:“府尹大人实在是看得起我们小小的登封县,居然要派来一位县尉和一位主薄!” 这话刚一说完,沈越已经挽了袖子大大咧咧地说道:“大人,咱们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叫别人坐了去!要不要叫兄弟带几个人把他们作掉!” 白云航淡淡地说道:“这是府尹大人的意思……” 张亦隆在一边为沈越帮腔:“大人!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让给别人!大人您冒死查抄百花楼的时候,他们在哪里?我们拼死拼活打出个局面来,倒叫他们来摘桃子!大人,还是沈捕头的法子最好,半路蒙上面一刀一个,看谁敢再来登封县!” 当即有熊耳山出身的两个捕头连声附和道:“这法子可行!大人,保证能干得天衣无缝!” 白云航脸一沉,冷哼一声:“这不是熊耳山,是登封县!我们现是官府的人了,不再是熊耳山的强人了!做事情也要有点脑子!” 茅禹田脑子活,他笑着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把他们晾起来?” 白云航板着脸说道:“林府尹信得过我,派两个得力干将来协助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他们晾起来……再说了,既然派了县尉和主薄,林府尹自然会再派些得力干将过来!” 依顺制,一县有七品县令一名,正八品县丞一人,从八品县尉一人,正九品主簿一人,白云航是个光杆司令,下面的县丞、县尉、主簿都空悬。 现下林长河一口气在县尉和主薄这两个要害位置派了人,天知道下次他会派什么人过来,再说了,县尉、主薄上任,自然也会带上自己的一帮人,所以大伙儿一听说被人抢位置,才会如此群情激愤。 白云航这么一说,公人的情绪越发不可收拾了,骂骂咧咧个不停,茅禹田问道:“不知大人有什么善后的法子?” 林府尹从四品,白县令正七品,地位着实差得太大,靠顶是不能顶回去的,再说了,大大地得罪了林府尹,白县令的位置也不稳,因此他说道:“还有什么法子,供起来便是!” 这个“供”字是极见高明的,大伙儿如梦方醒,沈越笑道:“怎么一个供法?” 白云航很随意地说道:“咱们登封县衙,一向是入不敷出,现下为了给雨小将军筹集军资,更是在外面的商户那欠了一屁股的债,着实供不起这两尊,茅禹田!你写个呈文,就说本县财力有限,有心无力,这两位的粮饷请府里解决!” 茅文员笑着说道:“大人高明!属下佩服得很!” 第二天,这两位县尉和主薄带着十几个人就赶到登封县来赴任了,结果才进登封县境,就见到好大排场,过百人如狼赛虎的公人在大路两旁摆开队形,大有点鸿门宴的滋味。 白县令笑着迎了上去说道:“本县一向缺少人手,林府尹派了两位过来,那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缺人手?当我们是瞎了眼,开封哪一县有这么多文员捕快,甚至连捕快都装备了军中的强弓,两个人都吸了一口冷气,这登封县的水恐怕深着。 才赶回了县衙,一个公人回报雨小将军有请,白县令就没影了,县尉大人足足等了三个时辰,肚子空空如也,也不见白县令摆的洗尘宴,再也控制不住地吼叫道:“今天晚上在哪吃饭?在哪睡觉?” 沈越沈捕头笑着答道:“大人,我们一向是回家吃饭睡觉!至于两位大人的事情,我们县令大人没交办下来啊!”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两位新上任的大人只好自己找了家客栈吃饭睡觉,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可第二天又见不到白县令的人影,众公人都笑道:“大人,县令大人没交办,您先将就着吧!” 白县令带着夫人在县城外好吃好睡好玩了两天功夫才总算回来了,他一见面笑着说道:“两位同僚,实在是雨小将军那边分不开身啊!告罪!告罪!” 这两位都是着急上火了,衙门开饭没他们的份,睡觉没房子,就连办公的桌子也没有,当真是连插根针的地方都没,十几个人吃住在客栈里面,银子倒是象水一般地使出去,当即拉着白云航的手问道:“大人,我俩什么时候到衙门办公啊!” 白云航笑呵呵地说道:“不急!不急!两位同僚是林府尹的得力爱将,是万万将就不得的,非得腾出个好位置不可!只是两位来得太仓促了些,总得让我好好筹划筹划!” 说着,就把茅禹田拟好的呈文递了过去:“本县财力有限,两位的粮饷就暂时挂在开封府如何……要知道开封府的待遇比咱们小县城要好得多啊!” 刚说到这,沈越在外面跑进来大声道:“大人!熊捕头回来了!” 白县令当即一阵快跑,留下正在发愁之中的两人,熊捕头也是一身风尘,兴冲冲地说道:“大人!属下不负所望!” 白云航笑着说道:“这事若成了,你当居首功!你先喝杯茶,再仔细说说,那人都有什么条件?” 熊捕头连茶也没有喝:“是这样的……” 那两位新上任的大人都是火烧眉毛了,到了登封都五天功夫了也就见过白县令一两面,可白县令就是说了几句:“好!好!好!” 可是实际问题却从没解决过,这一日两人再也控制不住,准备到县衙闹腾闹腾,刚到县衙门口,白县令已经出来了,只是后面还有一大帮全副武装的公人,个个杀气腾腾,威风得很。 这两位就犯了犹豫,不多时,又来了一队人马,两个指挥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一大帮亲兵,笑着说道:“白县令,我们兄弟给你捧场来了!” 白县令笑道:“多谢多谢!” 这一闹腾,两个新上任的官员也不敢闹腾,准备看看再说,只见那两个指挥笑道:“白大人为虎翼军筹措军资尽心尽力,这也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了!” 白县令转身跳上了一匹租来的骡子上,笑道:“过奖了!还是老规矩,咱们登封县的公人打头阵!” 两个指挥也不愿意当打头阵的炮灰,当即笑道:“那就不客气了!” 以白县令的过百公人为前导,两个指挥跟在其后,拉开了里许长的纵队浩浩荡荡地朝少室山杀奔过去。 少林寺耳目众多,白县令才出县城,少林室方丈室内已经连连告急,过百个光头油亮油亮,倒让昏暗的方丈室内连灯都不用点,综合大家的意见,计有妥协派、抵抗派、中立派,其中妥协派内部又有八种观点,抵抗派又有六种观点,中立派的观点更多,足足有九种之多。 在这种情况下,方丈主持不得不作了半个时辰的发言程序基本入门,接着几十个和尚同时开口,各讲各的观点,大家连几万字的佛经都能倒背如流,何况是小小的僧务会议,结果方丈主持仍是头皮发麻。 那边已有快马回报:“方丈大师,登封县令白云航已然率领数千精兵朝着少室山杀了过来,队伍还有上千杆火器,还口口声声要扫平少林……” 即使是佛门中人,也不免受了中庸之道的影响,他当即说道:“把全寺的逾万僧兵都动员起来,净尘,你和白云航有些交情,你到少室山去迎接他们,探明他们来意!” 少室山上钟声连响,少林寺号称有逾万僧兵,半个时辰之后这逾万僧兵便在少林塔林集结,方丈大师当真是大喜望外,他张大嘴巴问道:“净慧,你们不是说逾万僧兵吗?” 净慧院主唱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本寺哪里有那么多僧兵,方丈你也是清楚的!本寺的僧人全部加起来,连同扫地僧、火工头陀都算进去,也不过是刚满二千,即使是加上各处下院的弟子,也不过是四千人……” 方丈大师又指着这稀稀拉拉的队伍怒问道:“那好歹也有两千人啊!瞧这!能有两百人就不错了!” 净慧院主流了半身冷汗,赶紧说道:“今日估计本寺下山化缘的弟子不少,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啊,方才已经拉起了上千人,结果有多嘴的和尚说了一句:“登封县令带了上万虎翼军上少林寺来报仇了……” 此话即出,当即有十七个拉肚子,二十四个肚子痛,三十七人胃痛犯了,还有……大批弟子从少林寺后门鱼贯而出,至于一向有人把守的几个狗洞,今日连把守的人也和大伙儿同尝穿狗洞的快乐滋味。 剩下的这二百僧人,多半是极富战斗经验之辈,其中更有几位过百岁的前代大师,最低年龄也有六十岁了,依江湖传说,虽然过了年富力强的颠峰期,可是功力却是越修炼越强,因此净慧当即笑道:“咱两百高手,以一敌百不成问题……” 方丈大师当即是欢喜地赞道:“饭桶!饭桶!快叫各处下院前来支援……” 今日少林寺狗洞的生意好得不能再好了,僧人一跑俗家弟子也跟着跑了,有人犹豫了一下,结果有人骂道:“咱们是学武的,不是来送死的!你挂了,除了落一个反贼的罪名还有什么,家里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少林寺后山的少林弟子可谓漫山遍野,足足有三四千人,大伙都是一个想法:“若是其它门派来寻仇,我们自然是拼上老命,可过万官军火烧少林,听说还有六七千杆火枪,那火枪何等威力啊!任是再高的武林高手都招架不住,所以等风头过了再说,如果少林遭遇不幸,我们也好保存实力复兴本门!” 至于各处下院,倒也卖力得很,总共组建了两百人的僧兵前来支援,到了少室山外十里外就准备在侧翼在关健时候抄白云航的后路,两百人坐在地上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向后撤退。 至于白县令的大军,那可是威风得很,才刚走到少室山脚下,就见到净尘大师和几个能说会道的小和尚等在那里,白县令大喝一声:“结阵!” 这后面的两个指挥当即排成了左右两个方阵,每一指挥三百长矛手排成六列位于队伍的中心,左右两翼各有一个火枪掌旗也排成六列,这样一来一列宽达两百尺,当即是给净尘他们一个下马威。 白云航在骡子上也是傲慢地很,净尘那老脸的笑容都堆成了一朵花,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白大人!白大人!” 白云航在鼻孔里嗯哼了一声,却不回话,净尘满口热诚地笑道:“白大人,您怎么有空到少室山来啊!” 白云航冷哼了一声:“本官是登封县令,如何来不得这少室山!今日是想到少林寺探访一下佛理!” 净尘笑呵呵地说道:“白大人,您可是要为大军的军资来的,这好办!只要您一句话,本寺已经准备好三百石粮食和三百两银子了!” 白云航勃然大怒,他骂道:“本官一向清正廉政,怎么会向佛门敲诈勒索!” “这是本门自愿捐献的!”即使是净尘如此说法,白云航仍是余怒未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尔等都将本官看成何等人了!” 他的身子被气得发抖,就连手中的鞭子都差点要落下来了,净尘只能改个说辞:“方丈大师有请白大人!至于您的这些……” 白县令冷冷扫了他一眼,十分严肃地说道:“不要以为可以私下收买本官!带路吧!” 两个指挥和大部分公人留在山脚下等着白县令交涉的结果,白县令骑在骡子哼着小调上了少室山脚下,方丈主持大开山门,亲自出山门五百步欢迎白县令。 白县令又是坐在骡上嗯哼了几句,任是主持和众位院主嘴巴说干,仍是一句话也不说,不多时已经到了少林寺山门。 山门前仍是一对雌雄相对的石狮,山门依然挂了黑色金字匾额,上书“少林寺”三个字,白县令不哼了,坐在骡子上抬头凝视这金字匾额,连声赞道:“好字啊!好字啊!这题字的威武大将军是哪位啊?” 第三十八章回马枪 白云航说话间有若严霜解冻,让人如沐春风,茅禹田睁大眼睛看了看金字匾额,也跟着念出来:“少林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书……这威武大将军到底是谁啊……” 白云航在骡子上凝视这匾额挑三挑四:“这字不好……着实不好!” 茅禹田细看了半天,却觉得匾额上的这字虽然谈不上什么大家手笔,但是勉强也算是水准之上的作品,他询问道:“大人,这字怎么不好了!” 一众少林和尚却被浇了一头冷水,方丈大师没有了平时不嗔不怒的修养,他赶紧跑到白云航骡子旁,笑道:“白大人,这不过是个前朝浪荡子写的,大人既然说不好,把他拿下来便是,再请白大人给本寺题个字!” “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这位谁?少林寺的和尚们都猛地想起,这位不是别人,便是前朝的武宗皇帝,武宗皇帝可以说大明史上最不成气候的几个皇帝之一,为人行事荒唐得很,任用奸阉风liu成性,*好色弄得天下震动,最后却连儿子都没剩下半个,平时还老喜欢给自己封个官职,这“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就是他自己封的官职。 给自己封完官职之后,武宗皇帝游少林寺心情甚好,要知道少林方丈与他同吃同住同喝同嫖,还传授了一套长生不老金枪不倒秘法,因此便在少林众弟子的百般恳求之下题了三个大字,少林寺那是如得万金一般欢喜,本朝皇帝的匾额,那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就连开封知府来少林府都变得恭恭敬敬。 明灭顺代,这匾额却照挂了下来,谁叫武宗皇帝有这古怪喜好,若是题上“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少林寺早就把他拿下来,可是这“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谁能想到这是大明皇帝的手笔,结果白云航这么一提,少林的众位方丈、院主那是惶恐不止。 一听这话,白云航仍是盯着这幅字,笑道:“清潮方丈,我再细看了看,茅文员说的也不错,这字似乎也不错……只是我的品级低,学问也低,比不上会办、府尹大人,也及不上京城的各位大人,这字还得请他们品鉴品鉴……” 少林寺心怀前朝,敢于在山门前公然高挂前朝皇帝的题字,这是多大的罪名,新朝初立,最忌讳的便是这“心怀伪朝”,这可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再说也不须什么府尹、会办出面,白云航带着过千精兵就可以让少林寺魂飞胆散。 还是净尘大师向来与白云航有些交情,他上来说道:“大人先在本室用个茶饭吧……净书师弟的素食也是名动天下,您需要什么请说吧!” 白县令见抓到了少林的痛脚,便伸了个懒腰,然后才从骡子上跳了下来道:“本官饱得很……” 也不知要花上多少钱粮才能喂饱这位县令大人,清潮方丈总归是一寺之主,平静了下来,当即说道:“大人恐怕是乏了吧?那就到我的房内好好歇息!” 说着就亲切地硬拉着白云航的手就往里走,白云航一边走一边笑道:“多谢方丈美意!本官一定写个呈文向苏会办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说个清楚……我现在想想,那匾额上的字还真不坏……对了,少林寺可是有着良田数十万亩僧兵逾万啊,光本寺就有八千僧兵三万俗家弟子!” “心怀伪朝”再加上“良田无数”、“拥兵逾万”这两条,那就是心怀不满企图造反的前奏,苏会办接到报告后的第一反应恐怕就是派兵剿办,一众少林高僧的脸都黄了,在那小声议论着,有人主张马上把山门的匾额给拿下来,结果有人当即轻声骂道:“秃驴!这不是表示做贼心虚吗?得,我把自己都骂进去了!” 清潮方丈却是很有大师风范,他笑呵呵地说道:“白大人,那字着实不好!您不如现下就为本县题个字,本寺自然也不会少了这润笔费……” 白云航的口气总算是软了下来:“本县的字一向都是一字千金,就怕你们付不起钱!” 可少林寺的大和尚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你肯开价就好!” 清潮脸上淡淡:“几个润笔费,想来本寺还是出得起!” 白云航停下了脚步了,朝茅禹田喊道:“给我拿纸笔来!” 他脸上也是淡淡:“本官的字,一向是不很好,但是这价格却很高,只怕方丈大师不喜欢……” 一众高僧都道:“喜欢!喜欢!” 白县令微微点头:“要题三个大字,八个小字……既然是一字千金,那就是一万一千两金子……这价格好象太高了,本官清廉得很,那就拿个零头吧!一万石粮食,一万两银子……” 当真可说是狮子大开口,一众少林大和尚都惊得口呆目瞪! 净慧院主被白云航罚过银子,可以说是很有些过节,这时候虽然有痛脚在白云航,却冒死出头:“白大人,即便是兰亭序也值不了这么多银粮啊……” 白县令微笑地说道:“当真不值?” “大人能不能便宜些……”清潮方丈话刚出口,白县令却笑道:“本官饿了,这题字的事情下午再说吧!” 一万两银子,一万石粮食……以前白县令来少林寺筹粮筹饷顶多就是一二百石粮食外加一二百两银子,哪有一次性就开口要上一万石粮食,一万两银子…… 这太夸张了,和尚们一边在一旁小声议论,一旁派人过来劝解,白云航却喜欢清静,他说道:“人多本官吃不下……你们派一个人来好了……不行?那本官就不题字了!” 一对一辨论,少林和尚虽然把白县令打得落花流水,可是白县令却是咬紧这两个一万的价码绝不松口,顶多他来句狠话:“本官不题字下山去了!” 白县令在这轻轻松松地吃饭喝茶,却把众位少林大和尚放在火上面烤,一个又一个说客焦头烂额从房里走了出来,而山下传来的消息也是越来越坏了:“虎翼军向前走了八十步,眼见就开到山上来了!” 那里面突然传来白县令的咆哮:“本县的字,难道不值这个价吗?哼哼!少林寺好大的威风,几十万亩的僧田,不计其数的僧产、僧户,从永昌元年开始可曾交过半文钱的皇粮国税,给我赶出去!” 说着,一个光头和尚就被两个公人推出房门,他用力挣扎着求饶,里面白县令大声怒道:“本县前几日清查了,本县伪托僧产、僧户、僧田的不计其数……” 少林寺有几千熟习武艺的弟子,自然就成为这登封县的土皇帝,就连全县应交的皇粮国税,也让少林寺以香油钱的名义征去,哪一个县令敢说一个不字,当即是几百少林弟子围攻县衙。 只是现在的局面已经倒转过来了,白县令手里有两千精兵,当即有人提出:“该征的皇粮国税就让衙门征去吧,不过是一年少了些几千两的香油钱……” 结果白县令冷哼一声:“从永昌元年到现在,你们都拖欠多少年的皇粮国税,光是今年就是三四千两银子吧!给我赶出去!告诉你们方丈,我算这一万两还是算得少了!” 大和尚也知道白县令这是强词夺理,太宗皇帝再度光复河南都是永昌五年的事情,以前的大顺军都在山沟沟里打转,要算顶多只能从永昌六年到必正二年这三年时间,可白县令有几千大兵做后盾,瞎话也变成真理。 这时候,已有手脚伶俐的少林弟子跑上来报告:“大军虽然未动,可是熊大师兄已经带着十几个捕快冲到了山门,大有攻打少林寺的意思……” 净尘大师和白县令有些交情,他一咬牙才说道:“让贫僧再去劝劝……” 白县令一见到他就漫天开价:“雨小将军的大军还等着我为他筹备军资,一万石粮食,一万两银子,半点也不能少!否则今天就住到少林寺来!” 净尘大师轻声说道:“大人!大家都是明白人,这数目实在太多了……” 说着,他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这样吧!您今天带五百石粮食外加五百两银子润笔回去,不过我叫方丈大人给您送个五百两的红包……” 白县令也压低了声音道:“笨!给你发财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净尘大师一听这话,一张老脸兴奋地很,竟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怎么说?” 白县令轻声道:“这粮食银子都是移交给我的,你们这帮经手人难道不知道在其中捞点……” 他又朝站在门口负责监视的真道和尚打了个手势,真道和尚知道白县令有买卖要照顾他,当即轻手轻脚地窜了进来,只听白云航说道:“咱来少林寺要粮食要银子,要的是大家发财!大家经手的银子不少,这银子还是入袋为安啊!” 两个和尚都是连连点头,真道轻声问了句:“白大人说的是回扣?可雨小将军那边怎么交代?” 这几天白县令忙于对付派下来的县尉、主薄,倒放松了军资的筹备,眼见着县衙里的军资要见底了,而来索要粮食、草料的掌旗指挥却是源源不绝,他昨日干脆向雨小将军借了两个指挥来少林寺催要军粮,一听这话,他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这还不好办……大家发财啊!二八开!你们二,我们八!” 净尘大师转了转眼珠,轻声怒道:“贫僧也是少林寺的净字辈高僧,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至少也要四六!” “贫僧觉得还是三七开为好!” “三七!缺额太多,本县也不好交代!” “三七便三七!” 反正亏的是少林寺及辖下各门各院,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两个和尚倒对这回扣热心得很,白县令仍是那句话:“大家发财!非但是两位,只要是经手人,都要发上一笔财!我只拿走七成,剩下的三成两位怎么都可以!” 两个和尚都连连点头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不多时,净尘脸带得意之色走出房门,去向清潮方丈报喜去了:“方丈!师侄总算是不负所望!” “那白县令说了,少林寺也有些苦处,不过他也有他的难处!少林既有十八门,那就每家筹备一百石粮食和一百两银子,少林寺再筹备个一千八,总共是三千六百石粮食加三千六百两银子!” 清潮方丈犹豫了一会,净尘贴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清潮猛地明白过来:“净尘师侄,你对本寺有大功,既然如此,寺内困难得很,就请各门多承担些吧,每门出个一百五……” 少林寺的各门独立性颇强,清潮方丈正找不到打击各门的法子,白县令倒给一个大好的借口,他暗自想道:“九百石粮食加九百两银子,本寺倒是轻松得很……若是交不出粮食和银子,咱借这机会把院主执事全给换了……” 至于真道和尚,他的活动能量更大,不多时,已经先后拉了六七个大和尚到一边小声商议。 他和白县令商定,这生意不能光做一笔就歇手,以后白县令若向少林寺催要银粮,都要给上三成回扣,几个经手人也很乐意:“出家人四大皆空,还是多谢真道师侄了!” 不多时,白云航笑呵呵地在纸上写了“少林寺”三个大字,又在一旁落款,又兴冲冲地接过二百两的润笔红包,才大声说道:“准备回城!” 少林寺已经准备好本寺应交的九百石粮食和九百两银子,其余的润笔费明后两天也会给白县令送过去,清潮巴不得哪一门不肯把粮食和银子交过来,只是在移交的时候,白县令对负责移交的大和尚笑了笑,那大和尚也笑了笑,然后才轻声说:“大人放心好了!我们只拿三成,绝不多取一丝一毫!欢迎下次再来!” 白县令骑在骡子上哼着小调带着大队人马就往回,后面的两个指挥也很高兴,白县令答应今天来助阵的两个指挥每人发白面一斗,不用整天啃着粗粮。 倒是张亦隆十分不解,他快步跟上来,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大人,给了那帮和尚三成,这亏空怎么办?雨小将军责怪起来的话,我们可吃罪不起啊!” 白云航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旁边茅禹田把张亦隆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这三成的亏空还不好办!来个大斗进小斗出就行了,咱们还有赚头了……” 张亦隆这才放宽心:“可是,雨小将军那边交代得过去吗?再说这银子,可不能大斗进小斗出!” 茅禹田这段时间整天给虎翼军补给军资,对业务熟悉得很:“张典史啊!现在是雨小将军求咱们给他补给军资,这所有的粮草都在咱们手里!只要咱们不动手,他的虎翼军就要饿肚子,何况这其中的窍门,真逼急了,咱们就在白面里掺砂子,看他怎么办!……至于银子吗?不能用大斗换小斗,你难道不会想想其它办法吗?市大平、市小平、库平银……这其中的窍门多着!” 有明一代,各地度量衡很不统一,甚至连一地的度量衡也不统一,因此才有大斗、小斗之分,这“两”也是同样杂乱无章,最后茅禹田还加了一句:“再说了,这些副食草料都是咱们代购的!怕什么啊!他们只管数量,不管价格的!” 张亦隆这才佩服起白云航的谋划来,他轻声说道:“难怪大人会不让雨小将军亲自出面,雨小将军若是自己出手,哪有这其中的油水了!” 再说身后的公人,也是个个摇头摆尾得意得很,少林寺执武林牛首数百载,可是被自己这帮人吓得胆战心惊,这是大大露脸的事情,特别是那一帮熊耳山过来的弟兄,从来没有这般威风过,熊捕头带几十个捕头直冲山门,竟然叫几个净字辈、真字辈的师祖、师伯大开山门,亲自到半里地外迎接,全心热情提供三陪服务,只是人都是贱骨头,这帮公人竟然小声讨论起当年钻狗洞的丑事,其中还有人说道:“少林寺的熏狗肉,真是天下难得的美味啊!今天怎么吃不出那种感觉来,难道是老子的手艺退步了?” 沈越骂道:“我觉得味道都差不多!今天净书师祖弄来的那狗又肥又大,师弟你的手艺也不坏啊!” 熊捕头却摇头道:“那狗确实又肥又大,可是我吃起来总差点味,想当年在寺里饿得慌,连点油花都沾不到,几个师弟兄偷偷地在外面打只狗来熏着吃吃,寒冬腊月冻得人浑身发抖,可那狗肉的味让我到现在还是回味无穷啊!” 也有几个捕头附和着熊捕头,都说今日的狗肉差点味,不如当年的好吃,沈越却是不信:“净书师祖挑来的那狗多好啊!再说了,当年有这么多调料吗?有这么多功夫慢慢熏着吃吗?再说了,净书师祖是吃狗肉的行家里手,少林寺没第二个能及,他亲自下场指点还有错的?我觉得那狗肉确实很不坏啊!” “老差点味儿啊……”一帮刚转职的捕头还在议论着,这县城已经到了,白县令早征发了一批民夫等在那里,派了几个精干的公人押送银粮入库,又叫茅禹田带几个去操办军资补给,雨小将军的二千五百大军眼见后天就要揭不开锅了。 这时候一众公人也准备散了,白县令大叫道:“不要散了!先用饭了,要是谁敢早走了一步,我先打断他的腿!” 李玉霜和郭雪菲听说白云航在少林寺的威风之后,也是欢喜得很,嫁夫就应当嫁个英雄郎,当即给他亲手做了饭菜,至于一众公人,白县令也叫对面的几个酒家饭馆准备了还算丰盛的饭菜,在县衙摆开了庆功宴。 李玉霜听着白云航说着他在少林寺如何拿走这巨额的润笔费之后,也是仰慕得很:“看来夫君多写几个字!可为什么最后只要三成了?” 白云航笑道:“来日方长,这又不是一锤买卖!咱们以后常去少林寺玩玩!” 郭雪菲猛地环住他的颈部,在耳边腻声说道:“夫君!下次带我去好不好!” 白云航笑了笑:“怎么了?” 李玉霜替郭雪菲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咱们一直听说少林寺对江湖女儿禁足,好奇得很,什么时候也要去少林寺威风威风!” 白云航笑道:“下次便带你们去!不过今晚可不行!” 说着白云航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的公人已经吃得差不多,大声叫道:“弟兄们!静一静,现在咱们出发去杀个回马枪?” 沈越下午吃了少林寺的狗肉,很有些香火情,随口询问道:“咱们去查抄少林寺?他们不是老老实实地交了粮食和银子了吗?” 白云航笑了笑才说话:“当然不是!本县从不查抄良民!都给我给碗放下,咱们去杏花村转转!那可是咱们发迹的地方啊!” 沈越也听说白县令当初查抄百花楼人财两得,笑道:“大人!这回马枪杀得高明啊!” 张亦隆却同百花楼的云娘有些露水姻缘,他问道:“大人,前次杏花村可是交了四百两银子啊?” 白云航笑了笑:“是交了四百两银子,本官才容许他们在那开业!张典史,你是个衙门的公人,得为咱们公门的利益才成,本官又没说对杏花村不予查抄,查抄后照常营业便是!反正要过年了,我们方便他们过个好年便是!” 白云航嘴里的意思很明显,趁现在兵强马壮,干脆就干上一票大买卖,开张一笔就能吃上两个月。 第三十九章查抄 张亦隆已经无话可说,就只能到时候对百花楼放点水,这时候公人已经集结起来了,白云航开导公人们:“罚款是咱们的目的,不是一种教育的手段!罚来了银子,咱们才能有吃有穿,大伙儿看看,前两天抓来那帮买卖五石散的家伙,给咱们赚了多少银子!” 下面的公人振臂高呼:“大人说得好!罚款是目的,不是手段!” 白云航干脆给每名公人下达指标:“这次查抄,要干得漂亮点!抓的人越多,罚的银子也越多,因此每人至少要抓到两个嫖客!不管是捕头、捕快、典史,在指标面前人人平等,若是少抓了一个,本月的粮饷扣个三成,若是一个也没抓到,本月粮饷扣一半!抓得越多本县赏得越多,弟兄们给我好好干!” 一听这话,张亦隆已经决心带人到百花楼多抓几个,白县令又看了熊捕头一眼,猛得想起一事大声训道:“熊捕头,你既然入了公门,那就是公门中人,就暂且把江湖上的义气放在一旁,不管是多好的师兄弟,给我抓来再说!咱们就是靠这吃饭的!” 熊捕头犹豫地说道:“大人……属下不敢放水,只是这般传出去在江湖名声不好!” 白云航笑道:“做买卖就是要杀熟,咱们查抄也是这个道理,平时有伤风化要罚二十两,你若有什么师兄弟,那就减免个三成好了!保管师兄弟对你感激不尽,再说了,咱们是去捞钱的,要什么名声啊!” 熊捕头连连点头,公人们士气也很高涨,趁着还有一点余阳就重新开出县城杀奔百花楼去了。 华灯之上的时候,白县令的这队公人今天已经走了六十里地,可意气奋发得很,不用白云航发号施令,已然兵分数路冲入了杏花村。 杏花村的各家妓寨虽有不少护院,可白县令这次可是有备而来,足足带了一百多人,其中有六十多人还是刚从熊耳山下来的强人,都是亡命之徒,又有十几张强弓在后撑腰,纵是何等大胆的护院,也得考虑考虑家里的老婆孩子。 虽说这年头再去找个活很难,可是这样冲出去那是送死啊,瞧瞧人家手里的刀枪棍棒,再看那些强弓……何况人家身穿皂衣,背后还有虎翼军的雨小将军啊…… 但是这帮龟奴、护院很有职业道德,对每一位顾客都是热情服务,堆着笑脸上来:“官爷,您找错了地方!到对面那家抄吧,这是……” 只可惜公人铁了心要把杏花村查抄个遍,对送上来的银子视若未见,反而是一个五指山落了下去:“老爷的事情你也想管,给我抄!” 一时间杏花村内鸡飞狗跳,不知多少男儿在意气奋发之时突然从床上拉了出来,枕头与小衣齐飞,不多时街道上已经挤满了用双手抱头的可怜男儿,只有一两个大胆还在那里高呼:“大人,我是石章鱼……我是石章鱼!这是我石章鱼的朋友……大人……” 张亦隆走上前去瞧了他一眼:“前次你好象罚过银子了?” 石章鱼连连点头:“大人高见!大人高见!小人的朋友也给衙门交过银子……” “没有你们的事情了!该干就就干什么啊!” 石章鱼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咱们继续回桃林源去,老子还有一炮没打……” 只是大部分嫖客却没石章鱼这般幸运,纷纷被绑个严严实实,其中半根头发的少林和尚为数不少,其中还有几个人敢于顽抗,只是公人早有准备,十几个人一起围将上去,兵器有长有短,其中还有精通少林武学的熊耳山兄弟,三招两式下来就已经把对方打得抱头求饶,公人却嫌不解气,非打到手酸才说道:“不错不错!今天大爷心情不错,就先便宜你了!绑上!” 唯一的例外就是杏花村南,一二十个虎翼军的官兵聚在一起,大声怒道:“老子在许州玩女人都不用付钱,今天花钱来玩女人算个屁啊!你们这么威风,还不是咱们虎翼军给你们撑腰啊!” 话音刚落,白县令已经带十几个公人赶过来了,大声问道:“你们是哪个指挥的?先给我抓起来,明天让你们指挥来领人!我先替雨小将军管教管教你们!哼,你们雨小将军都要称我一声白兄弟,几个小官小兵的眼睛倒长到屁股上来!” 说着,公人已经围住这队虎翼军的官兵,摆开了动手的态势,结果这帮虎翼军的官兵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这帮人虽然是打老仗的兵,可刚刚喝过了花酒,随身没带什么兵器,大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虽然雨小将军对军纪的要求颇严,但关健还是万一阴沟翻了船,叫雨小将军来领人。 以往发生过这等事情,若是赢了,雨小将军不过骂个几句,然后罚些银子就过关,可若是输给了地方上的人,雨小将军面子上过不去,当即骂得狗头喷血,事后还有许多招数整治,当即有人笑道:“县令大人,我们都是许指挥的部众,今夜只是来喝几杯酒而已,并无什么不法行径!” 白云航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一挥手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下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看到连虎翼军都服软了,还有什么人敢不认输!虽然有几个武林高手可以突围而出,又看到这阵势又没了勇气,白县令站在场中:“本官此来奉苏会办之命,查办一桩杀官谋反的大案,大家不要慌,讲清楚了就可以回家了,下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确实已经有人奉上银票之后就讲清楚了,白县令为当事人着想,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现场执法一律打折扣,而且保证一个月之内绝不会因为有伤风化之故被抓到衙门去。 至于剩下的二百多嫖客,白县令一声令下,都用一条长绳索捆在一起押了回去,他自己骑在骡子上亲自在前开路,一百多公人大声吆喝:“快走!快走!” 哪一个的脚步只要稍慢一点,雨点般的棍棒当即象雨点落了下来,最后还骂了一句:“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偷懒……” 在这种情况下,公人连带人犯都是健步如飞,特别是那帮公人今天都赶了几十里路,居然还是个个快步如飞,不过个把时辰就把这帮人犯全都押回了衙门。 一进了衙门,张亦隆就笑道:“大人!你先安歇,今晚上有弟兄们看着就行了!保管明天大堂开审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老实!” 这也是登封县衙的老规矩了,白县令在马上折腾一整天,很有些疲乏,在用过两位夫人准备的夜宵之后,又洗了个热水澡,自己一个人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晚睡得甚香,第二天起来见时辰还早,他便往县衙南边的大牢转了过去,一帮睡眼惺忪的公人见到白县令转了过来,当即精神抖擞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您放心便是了!弟兄这一夜都没睡,把那帮有伤风化之徒整治得服服帖帖!” 转了进去,就听几个公人大声说道:“昨晚真是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过!老子想打就打谁,想抓谁就抓谁,那妓院里的娘们龟奴还得满脸陪笑,那抓到的嫖客也是服服帖帖!” 却原来是熊耳山出来的几个捕快,旁边的沈越笑道:“昨晚着实痛快!一直看那真行秃驴不舒服,这次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就是!就是!那真行和尚仗着自己是戒律院的人,老是欺凌咱们这些少林弃徒!昨夜里蒙上他的眼睛,咱们兄弟几个打了他一个多时辰,手都打酸了!” 沈越又说道:“师弟,你恐怕还不知道,打完之后,我随手倒了碗水给他喝,这秃驴还对我感激不尽了!” 这时候熊捕头说了一句:“我原本不知道在公门之中竟是如此痛快,早知道有这般好事,咱早就受了招安!昨夜里,咱们兄弟打砸抢,哪一桩事情没干过!可最后怎么样,屁大的事情都没有!我到现在才明白,这公门之中原来和干强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干得起却是名正言顺痛快已极啊!” 这时候白县令哼了一声走了进去,几个公人都站直身子笑道:“大人!您来了!” 白县令当即问了一句:“这些人犯可曾招了?” 熊捕头赶紧为自己表功:“大人,您放心好了!除了几十个顽冥不化之徒,见了咱们的几十种刑具之后,都愿意认罚了!” 白县令沉吟道:“罚款是目的,不是手段!既然罚了银子,想必他们也受到教育,赶紧放出去便是!” 沈越说道:“可是有些人一时间筹不到那么多银子,却不愿打欠条!那可是多付十两银子!” 登封县对付有伤风化之徒重惩不贷,愿意交现钱的只需交二十两,可是若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那就需要交个三十银子了! 这样一来,有些精打细算之辈自然不愿多交银子,白云航一边说一边往里走,仔细一看,乐了! 却原来是一个当铺的供奉正坐在狱室之前,拿起几件贵重物事正在那估量物价,时不时说一句:“三两七钱……五两六钱……” 登封县衙服务周到,推出的县衙一夜游有着一条龙服务,从借印子钱到典当物品一应俱全,保管你有烈火焚身之感,只盼着早日归家,不过这供奉倒有些良心,沈越轻声说道:“大人!就是对面那间当铺的供奉,居然不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斩上一笔,真是个笨蛋!” 白云航摇摇头,却没说话,这时候熊捕头窜到一间狱室之前,和一个僧人小声说起话来,那和尚脸上尽是感激之情,白云航耳力好,勉强听到两句:“师弟,我担着好大的风险才为你争取过来,打欠条旁人都要交三十两,你只要交二十两就可以了……谢谢师兄了,实在谢谢师兄了!……师弟,到时候请师兄叫顿好的!……两位师兄,一定请!一定请!” 原来他们俩是在杀熟啊!白云航脸带微笑,故作未见走了过去,有公人轻声说道:“张典史还在那边审犯人!都审了一夜了!” 白云航点点头,张亦隆在他的心中的份量不由又重了几份,快步朝刑讯室走了过去,只是还没到刑讯室,已经闻到四溢的酒气,再往里瞧了一眼,只见张亦隆坐在案前,案上胡乱摆放了几个酒坛子,满脸通红,白云航似乎可以闻到他那嘴里喷出的酒气。 一帮公人倒是没喝多少酒,张亦隆带着一向酒劲,大声训道:“你们认不认罚!” 只听有人骂道:“狗官!老子犯了哪一条王法?花钱嫖女人都有罪?” 张亦隆大着舌头说道:“在这登封县,我们县令大人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天气,他便是王法了……县令大人说你犯了王法,你便是犯了王法!刁民,你竟然还不认罚!” 那人犯倒是嘴硬得很:“老子就是不服!狗官,有本事你把我活活打死便是!我不信这登封县没王法了!” 张亦隆脸都气得发黄了,他站起来连声骂道:“刁民!刁民!刁民!给我打,狠狠地打!给我活活打死!” 这刑讯室内一时间鸡飞狗跳,几个公人扑上去按住那人犯,张亦隆却拿起来酒坛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旁边有两个询问道:“典史大人,打多少啊?” 张亦隆好一会才放下了酒坛了,满身尽是酒气,他伸出三个手指,然后半醉半醒地说道:“给我……再打三斤……” 白云航一听这话,再看那满身酒气的张亦隆,当真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了进去,抓起酒坛子骂道:“办案子还敢喝酒!你看看外头,一个县尉、一个主簿都盯着咱们看!” 张亦隆大着舌头说道:“你谁啊……老婆……” 白云航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扫了那十几个犯人一眼,然后训道:“都不肯招!这等有伤风化有违天和之事,本县可是要严惩不贷!” 这其中颇有些不要命的流氓无赖,当即怒道:“狗官!你不是想捞点钱吗!大爷我要命有一条,要钱半文都没有!” 旁边的公人诉苦道:“都是些没家没业的市井无赖,即使肯交钱也弄不出钱啊!昨晚上弟兄们都用了一晚上的刑了,这几个人还是不肯认罚啊!” 背后张亦隆还是带着满嘴的酒气叫道:“老婆……老婆……你怎么不理我了……” 白云航却是冷笑一声道:“别以为咱家就这么容易给尔等糊弄过去了!不用审了,通知郑老虎过来领人!” 有个人犯嘴很硬:“呸!老子就是给郑老虎干白活,也不给掏一文钱!” 白县令大笑起来:“当然不会叫你们干白活,告诉郑老虎!这帮人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一向有伤风化,一律重罚三十两,这罚金便从他们的工钱里扣除!什么时候赚足了罚金,什么时候就可以放人了!对了,每人每天向衙门应交的管理费也不可能少!” 三十两?在郑老虎的砂场打短工,要赚足了白县令三十两的罚金,这和终身监禁没有太大区别……因此移交的时候,已经有个人犯大哭起来:“这一进郑老虎的砂场,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出来了!” 结果郑老虎怒道一声:“谁叫你说日子的,到了咱的砂场想赚上三十两……呵呵呵呵……” 说着这小胖子奸笑了一声,派人把这帮人犯全赶回砂场,又给白县令鞠了一个大躬:“多谢大人照应小人的生意,一定忘不了大人的大恩大德!这帮有伤风化之徒到了小人手里,保证他们个个干活勤快,以后出来都是守法遵纪的一等良民!” 白云航神色淡然,只说了一句:“好……”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白县令说了句:“他们的工钱每月初一你都交给衙门来充当罚金,绝不可短少一文,也不要忘记给县衙的进贡……对了,若有家属交了罚金,你给我放人便是!” 郑老虎脸上浮现人畜无害的微笑:“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都明白着!” 正说着,只听到有茅禹田快步赶来:“大人!大人!那两个狗屁县尉主薄又上门来了,这次还带了十几个人来,说是一定要见大人!” 白云航点点头:“一起去看看,瞧他们又玩得出什么花样!” 县尉和主薄都在二堂站着,这二堂没有他们的位置,就连六房都已经被人全占去了,众公人都是客客气气:“不劳大人您操心了……这事由我们办了便是,您先好好歇息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新来的,这是老子的职权范围,你就老老实实在一旁呆着吧!” 他们有心拉拢几个公人做班底,事前私下接触封官许愿:“老弟啊!我和你都是小同乡,习性也很相近……我这次来登封,也不过是过渡过渡而已,我是林府尹是多年的知交了,林府尹让我来混个资历……这衙门的位置,老弟可看上哪一个……” 人家都是笑笑,然后说道:“县尉大人……这酒还不错,我敬你一杯……” 接触过的公人都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县令消息灵通得很,又和砂场的郑老虎有些来往,谁要是说错了话,明天县令大人会在二堂拍着你的肩膀说道:“果然是我的得力干将啊……有朝气,有干劲,本县对你十分看好,一定要好好重用……”然后就被派到郑老虎的砂场去好好锻炼。 一想到这,公人宁肯咬紧牙关也不愿被白县令重用,这两位新官眼见着在客栈里坐吃山空,一同兴冲冲来的故旧也有六七个人跑回家去,今天是打定决心,一定要到衙门来办公,只是看着熊捕头等一帮捕快手里都拿着棍棒,又不敢坐下去。 白县令象阵风一般走了进来,一边拱着手一边说道:“着实是公务繁忙,冷落了两位,白某万分地对不住!两位同僚,等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他嘴里说得十分热情,两位新官心中也有些不大不小的希望,当即客气地说道:“县令大人为雨小将军筹措军资,这是一等一的大事,我们都只是小事而已……今日是准备来办公的,不知大人……” 白云航抢着说道:“两位同僚,只管放心……这两天事务繁忙,所以无瑕操办此事,现在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县尉、主簿各有职司,两个人刚想说话,白云航又说道:“我这登封县,眼下第一桩要务便是为雨小将军筹措军资,两位都是官场的老手,在这一点尚需借重两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有什么用得上我俩的地方,县令只管开口……” 只要抓到了实权,然后在县衙内就可以培植自己的班底……两个人都有这样的如意算盘,白县令笑道:“雨小将军昨日约了我见面,两位同僚,还有这些兄台,与我一同去见见雨小将军吧!” “县令大人请!” 这一行人听说升官发财有望,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何况这筹措军资油水向来最多,不多时已经到了雨小将军的帐外,白云航还没说话,雨小将军的几个亲兵已经笑着道:“县令大人!您请了,雨小将军已经等候你的大驾多时了!” 第四十章 朱清海(上) 雨小将军客气地很,他脸带微笑地说道:“这两位便是白兄弟前次提到的关县尉、关主薄?好好好!我这里忙得转不开身来,正缺几员得力的干将!” 白县令心中暗笑:“谁不知道你现下差不多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屁大的事情都没有,就苦了本县为你筹措军资!也罢,就按说好的来演吧!” 他向前一步拱手道:“雨小将军,便是这两位了!” 雨小将军连声笑道:“不错!不错!眼下为了筹措军资,雨辰这边也是忙不过身来,倒是多谢两位了!几位委屈一下,管一管钱粮输送之事如何?” 这两位一听到居然能分管这么有油水的活儿,赶紧说道:“愿为大人效命!” 雨小将军朝一旁站着的一个指挥说道:“许指挥,就先到你帐下吧!” 许指挥应了一声是,把十多人都带了出去:“几位兄台,请随我来!” 等这帮人走得远了,雨小将军坐在帐中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体格着实不错!不错!白县令,多谢了,我军中正缺几个夫子啊!” 白县令稍有丝惧意地问道:“雨小将军,若是林府尹责怪起来如何是好?毕竟也是有品级的官员了!” 雨小将军淡淡地说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虽然也是从四品的官员,可好歹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劳,说话的份量怎么也比林府尹重一些,你放心便是!我军中缺的是夫子,林府尹尽管派人便是!” 雨小将军这是讲起自己的出身来了,他资格再浅,可无论如何都可以说是根红苗正,而林府尹却不过是投降本朝的前朝官员,这也是他可以自傲的本钱,因此白云航笑着说道:“多谢雨小将军!昨日到少林寺筹得大批军资,其中有不少细粮可以给弟兄改善下伙食!” 雨小将军神情淡淡地说道:“你筹措军资是件好事,可是却不能忘记关键之事,我两千五百官兵整日整军备武,就等着到沙场上战上一场!” 白县令赶紧答道:“请雨小将军放心,我已经在尽力筹办,一定办得让雨小将军满意!” 雨小将军微微点头:“那便好!有了今日的前例,开封府自然不敢在贵县掺砂子!” 实际上雨小将军虽然胆大包天,又很得恩宠,也不敢把县尉、主薄抓去当夫子,只是这两位县尉、主薄的出身也有些问题。 这两位都是豫西关家的弟子,鞑虏入河南时,豫西关李两家分兵起兵抗清,旋即兵败,其时关家因为太宗皇帝心情很好,随手封了个河南节度督理河北军务,大明朝却只封了个知府。 因此关家嫌大明朝的封号太小,便打了大顺朝的旗号,全家被被鞑虏杀个精光后被追封为“忠义上将军”、“一门忠烈”,甚至今上亲呼为“开国元勋”,还赏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只是前两月,被杀个灭门的关家突然冒出两个后辈弟子到苏会办那要求继承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一问之下才知道是逃亡在外的关家弟子。 只是太宗皇帝对于这些亲口御赐的爵位官职早有口头指示,如果是活人,哪怕是制将军、权将军,按实有实力收编,若是死人则承认其爵位官职,若是被杀得全家灭门更要赏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若是有人自称功臣子弟上门要求继承爵位,大顺朝也有不成文的定例:“冒充开国功勋后人谋图牟利,有伤风化,发配充军填边塞!” 只是这关家的事情却难办得很,他们手里竟然拿着陕西张节度的亲笔书信,要求朝廷表彰功臣后人。 谁都知道张节度和苏会办是许多年的老冤家了,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要争个高下,张节度这信这不是拆台吗? 可张节度毕竟从二品的陕西节度,苏会办却只是正三品的总会督理节度,也坏在这定例着实是不成文的定例,官场自有他的潜规则,最后苏会办在无可奈何扔给了开封林府尹,林府尹又扔给了登封县。 自己这件事情办得恐怕很得苏会办的欢心,因此他继续说道:“白县令,我可是替你承担了很大的风险,所以这平定山寨的事情你也得尽快办好!若是办得好,便是把林府尹抓来当夫子,苏会办都会把我们给保下来!” “雨小将军放心!”白云航一回衙门,就十万火急地召集几个得力的公人:“这豫西豫中的山寨,你们可查探清楚了?” 熊大师兄自己就是绿林出身,他拍着胸膛说道:“大人请放心!这豫中豫西的山寨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方位,他们哪一个寨主胆小,哪一个寨主好色,我也是一清二楚,这段时日弟兄们也不敢耽搁大人的大事,不仅是山寨,只要是走黑道的朋友,我们都把他的底细掏出来,只等大人一声令下了!” “好!好!好!”白云航连说了三个好字:“这些势力哪一个人最多?” 熊大师兄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应当是自称是奉天玉和尚的朱清海人最多!打着为反顺复明的旗号,号称可以聚集起数万人!” 白云航皱了一下眉头,这朱清海滑得很,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当即说道:“这朱清海是什么路数?” 熊大师兄当即说道:“着实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只是他们打着反顺复明的旗号,大人是不是要优先考虑一下?” 白县令问了一个关健:“他们有油水没有?” 沈越答道:“应当有些油水,但是不会太多,这个朱清海实在太滑头,就怕前次查抄擅香村那般白费了力气无功而返!” 沈越是登封的土著,也是个滑头人物,当即讲几桩朱清海的事迹出来。 ps:谢谢大家的支持了!本周忙得鸡飞狗跳,一直没加精,明天一起加上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都市升龙道 第四十章 朱清海(中) 这位朱大侠是极具王者之气的人物,虽然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当年曾在湖南因为聚众滋事而被夹山县的十几个公人追得到处乱窜,最后带着三百信众被困在山上足足两个月。 遇到这等艰苦困苦之际,大伙儿被迫抓老鼠充饥,但是朱大侠是深具王者之气的人物,只吃刚出生正好十五天毛没长齐的小老鼠,而且要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处理才吃。 朱大侠的王者之气还在于,哪怕吃的是老鼠,也要说成:“我在吃龙肝凤胆!坚持就是胜利,美好的前程在等着咱们!” 非但如此,朱大侠的伟大之处还在于他的神秘身份,一会是仙游海外归来的建文皇帝,一会是本朝太祖皇帝,一会又是金蝉子转世……重重身份,谁也猜不透,只是这些身份都是他身旁的信众透露出来的,若是去询问朱大侠自己,朱大侠必定会笑而不答,逼急了就说上一句:“不可说……不可说……” 白云航猛得当年在京城汉阳遇到的许多朋友中,也有着朱大侠的知音。 “我和高袓皇帝共过患难,我为太祖皇帝牵过马,我同太宗皇帝一起喝过酒,我同今上一同守过襄阳……”只可惜经历如此丰富多彩的这位,也同白云航一起在客栈里等着出头机会,甚至连最低档的劣酒也买不起 “吾之才学,出则为将,入则为相,运筹帷幄,纵古之姜维、管仲,近世之青田不能及也,只求今上慧眼识才,拜我为相!”这位更绝,连饭钱都付不出来了,眼见着就要赶人了。 只是沈越继续说道:“大人,这位朱大侠可牛着啊……” 原来朱清海吸取在湖南被官府查抄的教训,讲究重宣传重组织而不行动,虽然打着反顺复明的大旗号,可是绝对不敢刺激官府,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要积蓄力量待机发展!一举完成反顺复明大业,要一举成功!再说了,大家是为了发大财才来的,若是掉了脑袋,有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处……所以大家要尽量控制风险……” 因此朱大侠的寻宝事业搞得十分火热,现在动员大批人马寻找洛阳王世充当年留存下来的宝藏,并吸收大量寻宝客共同投入共担风险共享收益。 非但如此,朱大侠还主张:“一定要纯洁革命队伍!不能让机会主义份子混进来!” 白莲教的洛阳分舵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准备率众举义,官兵还没得到消息,朱清海已经带队杀了过去,正气凛然地说道:“有海龟经验没有?大明岂是你们这帮人复得的!” 白莲教的分舵主还没反应过来,分舵已经被冲上门的几百号人砸了干干净净,财物拿个精光,好不容易收拢的百八十个教徒也跑个精光,朱清海大声训道:“奶奶的!搞光复大业,没有海龟经验怎么能行!海龟经验啊!” 说着又往分舵主脸上砸去一耳光,朱清道:“咱们这一代混江湖的人,不同于上一代了,要求的是高素质人才!哪个门派出来?没门派?自己出来打拼的?对不起,我们光复大业不欢迎你这种农民!咱们要的是海外仙山仙岛学成归来报效大业的新一代栋梁!” 此外在机构设置上,朱清海也有创造性思维,为了突破本朝只设六部的限制,为了节约人力物力,把精力集中到复国大业来,团结更多人参与这项事业,为了更好地集中人力物力,加快《大明朝第三个五年复国计划纲领》的实施,实现反顺复明的伟大事业,朱清海充分挥广大群众的先进性和革命性,创造性地创制一个新机构,这个有着无限生机的机构叫――办公室! 光是小小一个登封县,朱清海就为反顺复明大业设立了二十多个办公室,有“支纳办公室”,也有“纳支办公室”,有“内务办公室”,也有“务内办公室”,有“钞计办公室”,也有“计钞堂”…… 这样一来,充分集中了人力物力,又不受编制之限制,光是加尚书衔的办公室主任就有六七个,加总督衔又有若干,此外还有副主任以下…… 举凡成就大业之人,向来是怕允诺的官职不够,虽然说从大学士到府尹也有千把人,可是人人都是往高想了,可位置又只有那么几个。 但经朱大侠这么一搞,要多少官职就有多少,不过这些办公室当真是充分集中人力物力,并团结了更多人参与这项伟大事业中来,朱清海每创立一个就保证有上百两雪花银子进账。 白云航一听这,当即怒道:“奶奶得!这家伙捞钱也太容易了吧!咱辛苦罚一个嫖客才拿二十两啊!非得查抄不可,这家伙的钱都存在哪里?” 沈越苦笑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啊……这家伙身上从来不多带钱,也没见他什么时候花过大钱,就连他身边的亲信也不知道那钱哪去了,花钱的时候又要请大家筹措……” 白云航一拍桌子:“得!居然是个挤不出油水的家伙……那就暂且放一放,还有什么大有油水的黑道人物?” 熊捕头抢着说道:“大人,这我比沈越更熟,只管问我好了!我觉得,我们首先把黄羊寨给解决了!那里油水挺多,而且好打!” 白云航犹豫了一下,问道:“黄羊寨?寨里有多少财物,有多少寨丁?咱们可不能亏了本啊!” 熊捕头赶紧分析几个山寨的利弊,白云航点点头:“好好好!就挑这几个山寨吧!” 熊捕头却苦着脸说道:“大人……咱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把绿林道的底细泄露给您了,若是绿林道上的朋友给知道了,恐怕会……” 第四十章 朱清海(下) 白云航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熊捕头何必担心,你办的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 熊捕头仍是愁眉不展:“这难免不够义气了……” 白县令改口道:“打开了山寨,若有了好处,多分些给你便是!” 熊捕头当即精神振奋起来:“多谢大人!” 一帮人当即议定攻取山寨之事,正说得兴高采烈,外面有公人大声叫道:“大人!大人!我等逮到一个流窜的大盗!” 白县令见这边已经商定,当即站了起来:“看看去!也不知道张尉他们是逮到什么样的小毛贼!” 这犯人是个大汉,脸色偏黄,浑身伤痕累累,被绑个严严实实,一问才知道,这犯人却不是捕快张尉他们逮到的,昨夜他在城北入室意图不轨,结果被人拿获。 茅禹田管文书收发,一见这大汉有些面熟,思索了好一会,猛地一拍大腿,连声叫道:“我想起来了!” 白云航看着茅禹田从二堂取来的画影图形,再与这汉子的身形一对比,猛地一呼:“好一条大鱼啊!” 这汉子一听白云航这话,知道自己露了形迹,身子发软险些就直接倒在地上,白云航取出那本许久不用的江湖排行榜念着:“孙余玉,江湖淫贼排行第三,在中原连作了七十余起采花大案……哼哼,落到本官手里,本官也要为民除害!” 一听这名号,当即有公人冲上来又把他绑了一圈,然后打了二十杀威棒,这孙余玉这才辩白道:“大人……我不叫孙余玉……” 白云航一拍惊堂:“三十……” 对付江湖上的采花大盗,当然是挑浸过水的新毛竹,特别是听说这孙余玉做了七十余起采花案,公人更是愤愤不平:“奶奶得!就凭你这熊样,怎么能玩了这么多美女……” 才打二十,这孙余玉已然求饶道:“大人,小人是孙余玉……可咱们只做起十余起案子,也没上过淫贼……” “六十……”登封县的板子神鬼难敌的威名名动河南,孙余玉一听白县令发话,赶紧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着实只做过二十三起采花案子,但是从来没有进来什么淫贼排行,就连候补榜也未曾进过……” 白县令拿起手上的排行榜笑道:“西京万字世家编的……你还有什么罪行,给我一一交代过来……昨夜你是不是想入室采花,然后抢夺财物?” 孙余玉点点头:“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可是,昨夜小人刚一进房,还没动手,顶多就算是未遂吧……可是大人啊!怎么就打过来重重一棍,接着又一阵痛打把小人给打得遍体鳞伤,小人虽会些外家功夫,可怎么经得起这么粗的棍子啊,当即被打昏过去……您瞧瞧小人脑门上的包包,我的鼻梁,我的眼睛,还有我这右胳膊.…….都脱臼了……哎哟……比这衙门里的板子都要厉害了!怎么能拿那么粗的棍子砸咱啊!你瞧,她手里现在还拿着凶器啊!” 旁边一个腰围有水桶那般粗的妇人连忙说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奴家把你当成我那没良心的丈夫石章鱼在外面鬼混回来了……” 白云航冷哼一声:“这样是咱家这板子不算厉害了!众公人,再赏一百……” 无情的板子有如雨下,白云航笑咪咪地看着痛呼不止的孙余玉,这孙余玉连声喊叫:“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有要事相告……” 白县令派捕快把他押到二堂,刚一坐定便厉声问道:“咱家的板子滋味还算不错……要采花也要挑个如花似玉的,石章鱼老婆有什么好的……” 孙余玉脸立时红了,他连声说道:“大人的板子厉害……大人的板子厉害……只比那位夫人的棍子差了一点点……大人,小人去踩过了点,只是没想到摸错了屋子……那位夫人着实厉害啊!” 白云航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你有什么要事要知会本官的,若是有不实之词,本官再赏你两百板子!” 孙余玉连连点头道:“大人!大人!小人是想让大人立个大功,明年年初,天下采花人……不,淫贼大会便准备在登封开,到时候东南西北的同行便会齐集登封县,到时候大人若能把他们一网打尽,这不是大功一件!” 白云航勃然大怒:“哼!居然不把本官放在眼里,让他们到时候尝尝本官的厉害……” 不过他又有些担心郭雪菲和李玉霜,还有赵雪芬,到时候采花贼云集登封县,切莫有什么意外:“这桩案子,我白云航非严办重办不可!抓到的犯人不送砂场了,让他们非尝尝厉害不可!” 白云航仔细一询问,才知道这和明年少林寺要办的天下十大邪少大会有些关系,少林寺操办十大少邪大会,采花贼也是十分心动,只是在江湖上人人喊打,实在是不敢公开露面,又听说到时候有许多侠女齐聚登封,采花贼们不由为之心动。 这几年采花贼在江湖上是最苦的一个行当,无数少侠带着大批跟班到处追杀采花贼以博得女侠芳心,幸运的象花月影那样四处流窜,不幸就被一刀砍了成就少侠在江湖上的英名,因此有在白纸坊的排行榜排行第一的王留情向同道们:“趁这机会彻底翻身……这种日子不能再过了!” 一时间一呼百应,有采花贼还提出到时候比武论贱,选出一个领头大哥统领天下采花同道,这孙余玉对这领头大哥的位置心热得很,提前半年来探路,结果不幸失手,他低声下气地说道:“只要大人饶了小人一命!小心愿效犬马之劳,做大人的内应!”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四分之三绝世美男 第四十章 朱清海(继) 这简直是天上凭白掉下来的一桩大功劳,若把这些采花贼给一网打尽,无论是官场还是江湖,他白云航的大名恐怕都会无人不知,说不准还有江湖侠女以身相许。 只是白云航装作不信:“孙余玉,你好大胆子,竟敢以虚言欺许本官!拉下去准备问斩!” 当即有两个公人把孙余玉架了下去,孙余玉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所言句句是实!” 有几个公人表示不解,象沈越就轻声问道:“大人!这事情恐怕假不了,为何不好好利用……” 白云航笑而不答,张亦隆在一旁插嘴道:“大人是准备让这小子先吃点苦头……这样就能把这采花贼治得服服贴贴!” 白云航只说了一句:“张典史,让弟兄给他多吃点饭,千万不能饿着了,过了年,本官还要仔细审问审问……哼哼,到时候那时候还不配合,咱们干脆把石夫人请了过来!” 他话里有话,多吃点“牢饭”是也,张亦隆赶紧应了一声:“大人,小人明白!石夫人的棍子可真厉害啊!” 张亦隆自然是准备会好好伺候,白云航刚想再说几句,却见李玉霜和郭雪菲火烧眉毛一般快步走了过来,都是有些花容失色,一见白云航就连打手势,白云航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便说了一句:“先说到这吧……若非急事便不要寻我!” 李郭二女一左一右拉着白云航的手赶回房去,一关上房门李玉霜就急道:“我七师叔要到登封来了……” “七师叔?”白云航听二女说过峨嵋派大火并之后,派中的前代好手就只剩下一个七师叔,这七师叔的武功高明得很,远非李郭二女可比,当即笑道:“七师叔若来,咱们好好招待便是!我想办法去弄个百八十银子!” 郭雪菲白了他一眼,又有些心疼地说道:“你怎么还不清楚……七师叔的武功很高,人却是很死板……咱们的事情,若是让七师叔知晓便坏了……” 白云航却是不怕:“现在是什么时代……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尚且不能坏了咱们的好事,何况是一个七师叔而已,你们放心了!我就是拼了小命,也不会与你们分开的!” 郭雪菲听他之言,心中有些欢喜,又轻摇玉首道:“难处便在这里了!七师叔对我们一向不错,我们不可能去对付她,非得商议个好办法不可!” 白云航点点头:“哎……这也是个难处,我自己倒没什么亲人,你们七师叔也算是我的长辈了,这样吧……我给你弄四百两银子,师叔她老人家喜欢什么,便给她买些,让她欢喜些!真是添乱啊!眼下正是忙得手忙脚乱的时候啊!” 四百两银从哪去弄?刚好从百花楼抓来的那帮少林弟子捞了一大笔钱,白县令从中拿了四百两不入账,反正在登封衙门,大事小事都是由白县令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衙门中有多少银钱收支也是只有他自己才心里有数。 除了现银,还有一大堆的欠条,当即找来真道和尚,真道和尚一见面就恭恭敬敬地说道:“白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生财照顾贫僧?贫僧也想过个好年啊!” 白云航给他看一眼欠条,真道和当即欢呼雀呼:“大人……还是老办法,算利息用印子钱好了……” 白云航笑道:“大家发财,大家发财……可别光顾你一个人啊,象净尘大师等少林寺的有道高僧都要多加照顾才是……” 真道明白他的意思:“大人!您只管放心!你昨天要我们筹措的军资,今天下午就能给您送过来了……” 自打白县令带着两个指挥走了一趟少林寺,少林寺对于白县令的要求那是有求必应,甚至在登封衙门内有个小笑话说:“林指挥来向县令大人索要军资,首先开口道:‘白兄弟……营中军粮将尽,请白兄弟调我八十石粮食……’县令大人当即笑道:‘当然可以!’林指挥又说道:‘白兄弟,我军中兄弟还想吃些细粮,能不能弄个几十袋白面?’县令大人也答应了下来:‘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最后林指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白兄弟,这着实不好意思开口,也是咱自己的私事!咱是一向孤身一人在外风餐露宿,算是血火中打拼的男儿,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照应自己!没想到最近咱军衣破了,偏生找不到绣花针缝补,白兄弟能否能给弄支绣花针来……’结果县令大人反而犯难了,他犹豫了许久才说:‘少林寺里恐怕没有绣花针啊……’” 不过清潮方丈也是很欢迎白县令的摊派,白县令要收一百石粮食,他就通知少林寺十八门,每门要交十石粮食,自己还净八十石,摊派越多,本寺发财越多。 当然清潮也不会竭泽而渔,在把各门的小金库搜刮得差不多之后,转向开封、洛阳两府的寺院尼庵道观。 各朝在少林寺设有僧会司,主管登封全县的寺院,现下更借着雨小将军的威名,向开封、洛阳两地的寺院道观强行摊派。 有雨小将军的威名,有白县令的手书,虽不在登封地面上,可再大胆的寺院道观也变得老老实实了,少林寺名动四方,就连檀香教和泰西洋教也被迫交了一大笔银子,最后连黑道都要交钱。 当然了,清潮方丈也不能替白县令干白活,总是要收点工本费,而少林寺的经手人们在移交给白县令也收了一点点,白县令则是大斗进小斗出,虽然不让大军饿着,可也绝不吃半点亏。 只是这种大家一起发财的路子突然停顿了几日,清潮方丈对此十分好奇,特地派净尘大师前去打探消息,希望能早日恢复这种美好时光,半天之后净尘大师回报:“白县令不在县城,似乎是和雨小将军的官兵一同出去练兵了。” ps:明天上架,希望大家把票留给我 等会作上架前最后一次合并章节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