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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类书、政书和丛书》
第一节 什么是类书?
我国古代有句成语:“开卷有益”。这是宋朝皇帝宋太宗赵光义讲的。宋太宗每天要看三卷《御览》,如果有一天事情忙而没看,他一有空,就会补上。有人说:天寒日短,一天看三卷,太辛苦了。宋太宗却回答说:“开卷有益嘛!读书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这句成语就是这样来的,意思是读书有好处。他看的《御览》,即《太平御览》,这是一种类书。
那么,究竟什么是类书呢?类书的性质、范围如何?长期以来,众说纷纭。元人修的《宋史·艺文志》把政书、丛书都归入类书;清人修的《明史·艺文志》也把丛书当作类书;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则把所有的姓氏书都归入了类书;《燕京大学图书馆目录类书之部》更把姓氏书、政书、日用常识书都算作类书。在今人的论著中,还有人把明代科技专著《天工开物》也算作类书的。总之,自古至今,由于对类书的性质、范围有各种不同的理解,因而看法很不一致;具体到某一部书是否是类书,也各有看法;而且往往划界较宽。其实,应该宁窄勿宽,对类书的性质、特点揭示得越明确,概念越清晰,就更有利于查检资料。
类书源远流长,历史悠久,品种繁多,是我国工具书的一大类别。它是一种采辑群书,将各种材料分类汇编,以供检查资料用的。其内容与形式都较为特殊。它罗列文字训诂(对古书字句的解释)、辞藻、典故,却不是字典、词典;它涉及典章制度、山川、地理、医卜星相、花草树木、禽兽虫鱼等等,但既不是政典、丛考、方志、舆图,也不是任何一家专著。它包括经史杂传、诸子百家的言论以及诗文作品。可是,按中国古籍四部分类,它却没有合适的部门可以归入,因为类书既非经,又非史,也非子、非集,但又兼包了四部的内容99lib?。它以杂见称,这就是类书的突出特点。由于类书取材广泛,涉及经、史、子、集等全部古籍,内容包括历史事实、人物传记、事物源流、政区沿革、名物制度、诗词歌赋、文章丽句、成语典故,甚至医卜星相,以及天文地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飞禽走兽、花草虫鱼等。可以说,它的内容包括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一切知识,所以,它十分接近百科全书。无怪乎《不列颠百科全书》第15版介绍中国百科全书时,就举出中国古代类书27种,并指出《永乐大典》是世界上最大的百科全书。但它只是中国古代的百科全书,只是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不同于现代百科全书。现代百科全书的每一词目,总是编写成文,而中国古代类书只是搜集、选择、摘录原始材料,分门别类地汇集、排比在一起,犹如“资料汇编”。因此,类书具有百科全书和资料汇编两者的性质,可以说是“百科全书”和“资料汇编”的综合体,也就是说,类书是我国古代百科全书式的资料汇编。再者,其编辑方法是区分门类的,“类书”的名称也就由此而来。
在传统文化基础上产生与发展的类书,从内容到形式都集中体现儒家文化的精髓,天、地、人、事、物的类分体系,反映了中国古代哲学“天九九藏书人合一”、“天人感应”的世界观。它的分类,大多是根据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社会生活的需要,分成若干大的部类。例如,关于自然现象的,一般分为天文、地理、山、水、鸟、兽、草、木等部;属于政治、经济、文化、礼教范围的,一般分为帝王、后妃、职官、封爵、刑法、州郡、产业、人、礼、乐等部;属于社会生活方面的,则分为居处、服饰、舟车、食物、布帛、珍宝等部;在每个大类里面,再分若干子目。例如,在“天”部里,常常再分天、日、月、星、云、风、雨、雷、雪等子目;“人”部一般都分为忠、孝、富、贵、圣、贤、师、友等子目;“乐”部里,往往分为歌、舞、琴、筝、鼓、箫、笙、笛等子目;“居处”部则有宫、殿、楼、阁、亭、台、园圃等。这些部类内容和分类方法,都充分反映着封建时代社会面貌的特征。我们查类书,首先要了解它们的编次体例和大小类目,知道所查材料典故属于哪一个部类,再按部类去寻检。一般类书辑录材九九藏书料,大都是先分大类,后标子目;先列故事,后排诗文;以经、史、子、集或时代先后为次第。唐、宋、明、清类书所分部类,大同小异。例如,《艺文类聚》有“岁时部”,《太平御览》有“时序部”,都是辑录有关四时节令的事文的。《艺文类聚》有“州郡部”,《太平御览》也有“州郡部”,而《古今图书集成》虽没有“州郡部”的名称,但“方舆汇编”的“职方典”所收内容却正与之相当。一般类书卷首都有分门别类的总目,标明卷次。查类书,先看总目,看这部书有哪些门类,再断定要查的材料属于哪类,然后查出卷次,再进行查找。
类书有多种类型:
从编录的体裁看,最早的形式是征事的,如《皇览》;有征事兼采诗文的,如《艺文类聚》;有辞藻典故的,如《佩文韵府》;有编成韵语的,如《幼学故事琼林》;有重视.99lib?图表、图文并茂的,如《三才图会》、《图书编》;还有几种综合的等等。
从类书编纂的情况看:有官修的,是用国家的力量集中人力物力编纂大规模的类书;有文人学者为作诗写文储备材料而自己编印类书的;待印刷发达、刻板盛行、书肆林立后,书坊也编辑类书。
从类书的编录方法来看,分类是主要形式,而且大多数类书都是采取分类编录的形式。后来又发明了采用“字典”式的依韵编录的方法。这种类书,已消失了分类的形式,但仍有百科全书和资料汇编的实质;所以,没有分类形式的类书仍属类书,如最著名的《永乐大典》即是。还有以数目字来编录的,专以数字为纲来聚集事实,如《小学绀珠》;这种类书为.99lib.数极少,也就不做介绍了。
为论述方便起见,我们从类书的内容性质,依其采辑范围,把类书概括为两大类:
(1)汇编各种材料,山包海涵,综合各类的一般类书——这是类书的正宗,也就是综合性类书。
(2)只辑一类的专门类书——这是类书的别体,也就是专门性类书。
第二节 类书的出现和发展
“类书”这个名称在宋代以前没有出现过。晋代荀勖的《中经新簿》将这类书列入史部,唐代李延寿、魏征修《隋书·经籍志》时,将类书归入子部杂家类。到后晋刘昫等修撰《唐书·经籍志》时,才在丙部辟出“类事”一类,著录这类图书。宋代欧阳修等修《新唐书·艺文志》时沿袭下.99lib.来,又改“类事”为类书。自此以后,才有了类书这个名称。
但是,丛书籍体制上说,类书创体之早,可能在秦、汉之间。其早期胚胎,有人认为发端于西汉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著的《淮南子》;也有人认为是西汉刘向所编的《新序》、《说苑》;还有人认为《尔雅》按类收词的体例,实开后代类书之先河;更有把类书的开端上推到战国末秦相吕不韦及门客们共同编写的杂家代表作《吕氏春秋》,认为它是类书的先驱。然而这些书都只可看成是类书的远源,却不能把它们当作类书。类书的出现,应该说是到曹魏初年《皇览》问世后,才有此一体;因为这书的性质和形式完全符合前面所说的,具有“百科全书”和“资料汇编”综合体的性质,而且编辑形式上是区分门类的;所以,一般公认《皇览》是古类书的始祖。
类书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这不能不追溯到中国古代的抄撮之学。在印刷术出现之前,书籍的流传,文人士子的学习,全凭手抄。早在姬周末年,研究《春秋》的学者,就曾做文章资料的抄撮工作。 href='9038/im'>《史记》卷十四《十二诸侯年表》里就记有:铎椒为楚威王摘抄《春秋》里有关世事的成败,成40章,名《铎氏微》。其用意与后世的类书略似。自汉代以来,文学创作中有一种特定的文体——赋,兼具诗歌与散文的性质,讲究文采。著名赋家以其丰富的知识,优美的笔触,极尽铺陈天上人间的各类事物,如:江山宏伟、山川绮丽、城市繁荣、物产丰饶、宫殿巍峨、服饰的华丽奢侈、人物神采风流、草木鸟兽的奇异、狩猎的惊险等等,无不刻意描写,真所谓“赋家之心,包括宇宙”,使其作品简直就像名物制度的专著,不但取材广博,且按事类排比。如:东汉班固的《两都赋》、张衡的《二京赋》、西晋左思的《三都赋》,都具穷思博访之功,三年乃成或十年乃成;一成之后,即闻名遐迩,远近传诵,以致洛阳纸贵。不仅因其辞藻华丽炫奇而震惊,实则因其内容丰富而当着类书来读的原故;或可视为类书的早期胚胎。
在后汉,人们的抄写还只限于史书;而后发展到经、史、子、集各个方面。到三国时,抄撮之风最盛,上自帝王,下及百姓,无不风靡。这就是酝酿中国第一部类书《皇览》出世的土壤。当时抄撮出来的书籍有两类,一是原文照抄,另一类则是摘抄经、史、子、集中的各种材料汇编成书,是分门别类编次排比的;这就同时具备编纂类书的两个条件:即杂取众籍,又分类排列。这已成为当时士子们读书学习的普遍方法。于是,自然使类书的产生具备了主观因素。
类书之所以产生于魏晋,还有其客观原因:一方面两汉经学到这时已经崩溃,被“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压抑了数百年的先秦名、法、道诸家,又重新为人们所探究,唯其如此,才有可能出现以“杂”为特点的类书;另一方面,汉末魏晋之际,随着骈体文的兴起,文章全篇以双句(偶句)为主,讲究对偶和声律,尤其重视辞藻、典故;谁知道得多,谁的学问就大。汉魏间的文人,如荀悦、祢〔mi弥〕衡(就是京剧《击鼓骂曹》里的那个祢衡)、曹植(曹操的第三子)、孔融(世称“孔融让梨”的孔融)、王粲等著名人士都因他们的博闻强识而备受称道。而一般的文人,受当时风尚的促使,就不得不求助于资料类编,以便做文章时随时查检,这就成为类书出世的社会需求,也就促成了我国第一部类书——三国曹魏《皇览》的诞生。
《皇览》的出现,不但在古籍中开创了类书这一种体裁,也给后世许多封建王朝在开国初年,集中人力大规模编纂类书以显示文治之盛,做了一个示范。《皇览》之后,历代帝王相继仿效,委派大臣,延揽当朝名人学士依据皇家藏书纂修类书。齐、梁、唐、宋和清初,风气更盛。其中也有不少是私人撰修,推波助澜,使类书更形发展。
类书的发展也不是偶然的。封建王朝大规模编辑类书,首先是为夸耀王朝“文治之盛”,所以才不惜人力财力地编类书。当然也确为实际应用。当封建专制权力高度集中之后,王朝的政事涉及各个方面,就需要各方面的知识,熟悉各种典故,所以,封建王朝总是要委派博学强记的人做执政和侍从之臣,遇到问题可立即作答。但是,任何有学问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资料都记在脑袋里,因而必需准备可以临时查阅的资料工具书;结果,王朝为此目的而编辑类书,文人学士自己也为此而自编类书。据记载:有一次唐太宗出行,有人提议带一些书去;太宗说,不需要,有虞世南在,他就是“行秘书”。“行秘书”就是现代语讲的“随行书库”。虞世南是隋末唐初人,博学多才,很得唐太宗的赏识。但估计他能做“.行秘书”,恐怕与他自己编的类书《北堂书钞》有关。由于他勤抄类书,也就助长了他的博闻强记。而且类书既有选择,又有分类,可以迅速翻检;对皇帝骤然提出的问题,能够应急地作出答案,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帝王自己和皇族想借类书来熟悉封建文化的全部知识,从《皇览》、《御览》的书名即可知道;名义上是专为皇帝看的,实际上同时也让封建士大夫来熟悉这些东西。而且封建文人学者自编类书,虽是为了积累资料,以备撰写文章的不时之需,但最终也是为给统治阶级更好地服务。还有一个因素:隋、唐以来,统治集团都是通过科举的形式来选拔人才,文人应试制文更讲究辞藻华丽,用典奇特;于是各种专门收集经、史、子、集中辞藻、故实,以类排比,以供文人采摘的辞藻性工具书——类书,就如雨后春笋般地应运而生,日益隆盛了;到了清代,更为成熟。
此外,类书的发展与某些帝王企图借以缓和统治集团内部矛盾的说法,也是言之有据的。唐宋以来,一些大型官修类书,大都编于改朝换代或政局动荡之后。如《艺文类聚》和《文思博要》撰于唐初;《三教珠英》撰于唐武则天称帝之时;《太平御览》撰于宋太宗赵光义得帝位之后;而《永乐大典》撰于明成祖朱棣〔di第〕“靖难”之后;《渊鉴类涵》和《佩文韵府》撰于清初,《古今图书集成》则重编于清世宗雍正帝胤禛〔yinzhen印真〕夺得帝位之时。这难道都是巧合吗?唐初多用陈、隋旧臣,太宗怕他们失职怨恨,恐生意外,就设文学馆,延揽这些人,给他们丰厚俸禄,叫他们编类书。武则天则因宠臣张昌宗丑声在外,所以命他领衔修《三教珠英》,为的是想以美事掩盖他的劣迹,收拾人心,缓和统治集团内部矛盾。宋太宗赵光义的帝位是从他哥哥赵匡胤手中得到的,且有杀兄嫌疑,当时他必须安定人心,首先需要安定旧臣的心,就给他们优厚待遇去编类书,以消除其不满甚至反抗情绪。明成祖诏修《永乐大典》,是在发动内战、残酷地镇压异己之后,作出故示宽大、偃武修文的姿态,借以耗磨逊国诸儒的不平之气。至于清圣祖康熙诏儒臣大编类书,除了点缀升平之外,自然还有麻醉人民、冲淡士大夫们故国之思的意图;而清世宗雍正命蒋廷锡等重新编校印行圣祖时陈梦雷已经编就的《古今图书集成》,也是在对其政敌的斗争结束之后,为显示文治以消除臣下疑惧的措施之一。由此来窥测这些帝王广修类书的心理及其政治作用,不难看出,他们的手法雷同,没有一个单纯是要发扬文化的。鲁迅先生在提到《太平御览》和《太平广记》等书的编纂意图时,早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此在政府的目的,不过利用这事业收养名人,以图减其对于政治上之反动而已,固未尝有意于文艺……”不过,不管他们当初编类书的动机如何,毕竟还是促进了类书的发展。
封建文人写作诗、文时大多需要堆砌典故,临时得题,不得不求助于类书,而平日也就不得不准备。虞世南编藏书网《北堂书钞》、白居易编《白氏六帖》、元稹编《类集》、李商隐编《金钥》、温庭筠编《学海》、晏殊编《类要》、秦观编《精骑集》等等,这些唐、宋时期有名的文学家、诗人都自编类书,无非是为了作诗文时采用方便。后来,也有书坊辑录类书的,那也是为供读书人查检资料、典故和应付科举考试的需要。书坊也编出过一部分适应民间日用需要的常识性类书;这当然还有营利的目的。应该说,正因为当时文学上有在辞藻里兜圈子的要求,以及追求堆砌典故的风气,就必然促使辞藻性类书的出现。以上几种因素交织,也定会推进类书内容和形式的不断演进和发展。
第三节 类书的作用
在前一节里,我们谈了编纂类书的动机:缓和统治集团内部矛盾;便于随时迅速查检资料;准备材料为作诗、写文章之用。这在当时动机和效果是一致的。编纂类书为一般检查用的,如《艺文类聚》、《太平御览》;为诗文取材的,如《白氏六帖》、《佩文韵府》;有专为科举考试用的,如《玉海》、《永嘉八面锋》;有为幼童启蒙之用,往往编成四六韵语,对偶成文,以便记诵的,如《蒙求》、《幼学故事琼林》;还有备家常日用的,如《兔园策府》、《事林广记》、《万用正宗不求人》(类似现代的“日用手册”或“日用百科全书”)。这些类书,当时的确起了作用。但时过境迁,那些用途已是“明日黄花”,成了过眼云烟。但是,类书兼有“资料汇编”性质,所以,它们对后世以至今天,还能在学习和学术研究工作中起相当重要的作用。不过,它们并非以其原来的用途而发生作用,乃是以编纂者始料所不及的用途而起作用,也就是下面要谈的特殊作用。
第一特殊作用:古类书可以用来校勘古籍、校补史籍和辑录已散失的古籍遗文。它之所以具有这样的特殊功能,和它编纂上的传统特征和优点分不开。古类书在从当时存在的各种书籍中辑录资料时,绝大多数是引用原材料,而且标明出处;虽然有时有删节或个别的更动,但一般来讲,总是忠实于原文的。时代变迁,各朝书籍不免有很多失传;一部分虽还存在,夹带着不断地经过传抄、刻印和其他有意窜改所造成的脱误和混乱。于是,古类书以它特殊的功能为校勘、校补、辑佚的学者所用,在校理古籍的存真、存佚上大大发挥了作用。因此,清朝的考订学者视古类书为宝山,很为重视。如清代学者周星诒说过:《初学记》、《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太平御览》这四种类书里收录的材料,有许多出自今日已见不到的古书,所以,这四种类书是学者必读的书。当他在垂暮之年将藏书转给别人时,唯独把这四种善本古类书留了下来,仍然孜孜不倦地摩挲披览。他宝贵古类书,于此可见一斑。就是今人亦然。鲁迅先生就用陈禹谟刻本《北堂书钞》、胡缵宗刻本《艺文类聚》、锡山安国刻本《初学记》、鲍崇城刻本《太平御览》等书著其异同,校勘了《稽康集》。
我国古籍很多,但历来保存不善,而且兵火频仍,散失很严重。古类书从已散失的古书中引用的片段很多,历代学者就利用这种引书很多的类书作辑佚的工作,甚至可恢复不少已失去的古籍。这种辑录佚书的工作,南宋时即已开始利用类书。到明代,借辑佚而编成的书陆续出来。及至清朝,辑佚工作蔚然成风,甚至成为学者们一种专门职业,作出了很大成绩。特别是乾隆中官修《四库全书》时,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历代佚书,包括宋、元两代的佚书388种,如果加上《四库存目》的127种,从而得知,此前有题目的佚书共515种。这不仅大大丰富了古代文化遗产,更给辑佚工作一个大大的刺激。此后,大规模地掀起从古类书中和其他引书丰富的古籍中搜集先秦、两汉、六朝佚书的高潮,辑佚而成的书籍越来越多。如:清马国翰从各种类书中辑录宋以前古籍626种,汇刊为《玉函山房辑佚书》;清黄奭〔shi是〕辑有《黄氏逸书考》,又名《汉学堂丛书》,辑录古书200余种;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746卷,也大多取材于《艺文类聚》等类书。直到鲁迅先生辑《古小说钩沉》,共又辑录了36种,其主要来源,也还是《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广记》、《太平御览》以及其他类书。1959年,中华书局整理编印《曹操集》,其中文集三卷,辑录了《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御览》中的曹操的著述就有93篇(节)之多。用类书辑佚的工作,由此可见其盛。
不仅是唐宋编的古类书保存了先秦汉魏六朝遗文,后来编的类书也同样保存了唐宋以下的佚书。如晚唐诗人温庭筠的《采茶录》早已失传,而《古今图书集成》却保留了一部分。
古类书征引古籍,都是用当时或更早的本子,甚至原本。若类书本身版本完好,则可校正流传刻本的错误、脱落或其他混乱。清代校勘学兴起,从事校勘的学者,无不使用古类书来订正古籍文字的脱误。但要注意该古类书版本的完善,否则也会有佚误。因此,在清代后半期,又引起了寻找古类书善本和校勘古类书的活动。这是为了要用尽可能完善的古类书来作考订和辑佚工作,即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第二特殊作用:查考史实和搜集参考文献。在祖国文化遗产的清理工作中,对资料的搜集,古类书能起到助手的作用。古类书包含的科目比较完备,利用它们来考查史实,特别是对某一专题搜集文献资料,可以节省不少时间精力。当然,类书里的资料是第二手的,还需要原始资料来核对。但它们已经把一定门类的资料汇集在一起,起着“索引”的作用,比我们一开始就在浩瀚无边的文献海洋中去摸索第一手资料,效果当然大不相同。古类书中保存的不少今天已不传的古书佚文,实际上已经等同于第一手资料,这是更为珍贵的。
因为类书按类集中资料,所以藏书网用以搜集参考文献极为方便。如有关中外交通史料,可从《古今图书集成》里的《边裔典》中找到;历代旱灾,在《庶征典》里有;有关我国工程技术史料,可在该书的《考工典》里找到文字资料和绘图;该书的《理学汇编·学行典》里集中了丰富的中国古代思想史的文献资料等等。再如,我国体育运动委员会技术委员会1957年编辑出版的《中国体育史参考资料》第一辑,内有《中国古代足球资料汇辑》,所有资料都是从《古今图书集成·艺术典·蹴〔cu促〕鞠部》录出的。我国著名数学史专家李俨编著《中国古代数学史料》和《十三、十四世纪中国的民间数学》,资料来源全都是由唐、宋各种类书里辑录出来的。还有,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研究所利用《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御览》、《天中记》、《渊鉴类涵》等唐、宋、明、清26种古类书中的音乐类,汇编成《中国古代音乐史料辑要》第一辑;该书序文指出:这许多珍贵的音乐材料,对于每个音乐研究者有重要参考价值。而且这些音乐资料中包括不少散佚不传的资料,也就是今天在其他任何书籍中都找不到的这一专题资料。
除上述的特殊作用外,类书用于检索诗词文章典故的作用,也不容忽视。
典故,指有关国家的典章制度、掌故等等,包括史实和诗文中引用的传说故事。我国大约自六朝以来,历代文人多喜在作品中用典。确实,诗文中采用典故,可以使作品熠〔yi义〕然生辉;议论中引述典故,可以使论证强劲有力。用典可以丰富作品的内容,增强感人的艺术效果。但由于时代相隔,古人并不陌生的事情,后人感到生疏,不能不借助工具书来解决阅读的困难;不懂得这个典故,你就读不通这首诗词,更没有感染力。而查典故除一般综合性辞书外,类书往往可以解决问题。举几个例子来说明吧!
读唐代诗人李贺(公元790—816年)的《始为奉礼忆昌谷山居》这首诗,其中有“犬书曾去洛”一句,出自何典?查《艺文类聚》卷九十四《兽部·狗目》,可查到《述异记》中有快犬黄耳往来于吴洛之间为陆机传送家书的故事。故事说:“西晋文学家陆机(公元261—303年),吴郡吴县华亭(今上海松江西)人。他到洛阳做官,很久不知家乡消息,很惦念家里人。友人曾送他一只狗,名黄耳,步行如飞。陆机写好家信装在竹筒里,挂在黄耳脖子上,让黄耳去老家送信。黄耳似通人性,接信后如飞跑去。到家门后,狂叫几声,家人看到,拿下它脖子上的竹筒取出家信。黄耳又叫几声,表示要回信。家人写了回信,如法挂在它脖子上,黄耳又如飞跑回。不几日就来回传递了家书。陆机很高兴。”李贺的诗就借用了这个典故。读者一查知这个典故,就可理解诗的意思。再如读 href='2210/im'>《红楼梦》七十八回,晴雯死了,贾宝玉写《芙蓉女儿诔》来悼念她。其中有“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这是什么典故呢?也可在类书里去找。这里的关键词是却死香,那么,按类可在《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草木典·香部》里查。果然其中关于却死香的记载有好几种,名称各不同。在《香部·外编》引《十洲记》里记载的故事说:有个聚窟洲,洲里有大山,名叫人鸟山,山上有反魂树,风吹如牛吼,树的花叶香闻数百里。伐其木根心煮成黑饧状,做成丸子,即反生香,亦称却死香、震灵香等六种名称。死人埋在地下,闻香即可复活。这显然是无稽之谈。贾宝玉用这个典故来表达他无法使晴雯复活的悲伤心情。
再如,蔡元培先生当年要辞去北京大学校长的职务时,曾用“杀君马者路旁儿”为比喻,婉言谢绝别人对他的挽留。这句话含义是什么?也可在类书里找。《艺文类聚》卷九十三和《太平御览》卷八九七都有《兽部·马目》。两书都引汉代应劭〔shao邵〕的《风俗通》。《风俗通》里记载说:“杀君马者路旁儿也。”大意是说:马吃得好,养得很肥,很娇嫩,很少外出,偶尔出来,因路旁小孩围观而惊死;又说:围观的人夸奖马跑得快,骑马者就用鞭子打马要它跑得更快,这样使马力衰竭而死。这两个说法,都包涵一个意思,就是“爱之适以害之”,爱它却恰恰是害了它。知道了这个句子的出处和含义,就可理解蔡先生当年用这个比喻的心情。
另外,从类书中查找的各类资料,也可为我们编写各种类型的新词书服务:无论选词立目,解释词义,还是征引书例等方面都是大有可为的。例如:“修养”一词,一般词典都大同小异地把它释为道德品质、学问方面的学习和锻炼为修养。《辞海》的解释有二:“一指个人在政治、思想、道德品质和知识技能等方面,经过长期锻炼和培养所达到的一定水平,如:政治修养;文学修养。”“二特指逐渐养成的在待人处事方面的正确态度。”还有的解释为指儒家以内省方式培养个人品德的方法。经查《太平御览》卷六七三《道部·仙经下》引《太微黄书经》,则知“修养”也是道教称炼丹服药养生求仙的方法。这就丰bbr>?富了词汇的内容。又如“吴牛喘月”这句成语,一般词书都引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的记载说:“满奋畏风,在晋武帝坐,北窗作琉璃屏,实密似疏。奋有难色,帝笑之。奋答曰:‘臣犹吴牛,见月而喘’”。刘孝标注:“今之水牛唯生江淮间,故谓之吴牛也。南土多暑,而此牛畏热,见月疑是日,所以见月则喘。”认为这是最早书证。但查《太平御览》卷四《天部四·月(月蚀附)目》下,则引《风俗通》曰:“吴牛望见月则喘,使之苦于日,见月怖喘矣”的记载。《风俗通》为东汉末应劭撰,这样书证就可提前两百多年。这都说明类书里的资料还可以为编写各种类型的词书更好地充实内容。
以上简单谈了类书的特点和在当时起的作用,更重要的是看到它在今天仍可起相当大的作用。这样我们可以在必要时使用它们。
第四节 历代都有哪些重要类书?
自曹魏《皇览》开创了类书体例之后,历代差不多都编类书,包括官修的和私人纂修的。现在按时代顺序把重要的和至今常用的类书向大家介绍一下。有的类书今天已不易见到,但为勾画出类书一个“史”的发展过程,让大家对类书有一个清晰的轮廓,也追本溯源地加以叙述。
.99lib?到后来,因为私人编撰的很多,就成为私人编撰的政书的通称了。 “会典”是明、清两代官修政书的名称。在明代以前,只用“典”来命名,如《唐六典》、《元典章》等。“会典”是专门记载法令规章等方面资料的,体例与“会要”相近,但是以六部(当时中央行政机构中礼、吏、户、兵、刑、工各部的总称)分述行政机构的职掌事例。 下面分别简介历代的“会要”和“会典”:
.《秦会要》,26卷,清末人孙楷编撰。此书搜集《战国策》、 href='9038/im'>《史记》、《汉书》、《太平御览》以及诸子.、杂记等书40多种,从中采取秦典章制度记载,依会要体例,编成此书。分世系、礼、乐、舆服、学校、历数、职官、选举、民政、食货、兵、刑法、方域、四裔14门,301子目。1904年成书,但流传不广。后来徐复取原书逐条加以订正补充,改名《秦会要订补》,较详细地辑录了古籍中所记载的秦代典章制度。1959年出版修订本。 《三国会要》,23卷,清杨晨撰。作者主要据《三国志》及裴松之注,并参以《魏书》、《后汉书》、《续汉书》、 href='6042/im'>《资治通鉴》、《元和郡县志》等150多种史籍,采录出有关魏、蜀、吴三国典制记载,仿《两汉会要》体例编成。分为帝系、历法、天文、五行、方域、职官、礼、乐、学校、选举、兵、刑、食货、庶政、四夷15门,96个子目,集中地记述了三国时期的典章制度。 以上四种《会要》是明清及后来学者补编的古代会要,由于时代较远,材料都是采自前代文献,只能参考,不宜轻信。 《明会要》,80卷,清代龙文彬编。此书采辑有关明史和一些明代典章制度方面的书籍约二百余种,参酌《两汉会要》及《唐会要》例,以类编纂,分帝系、礼、乐、舆服、学校、运历、职官、选举、民政、食货、兵、刑、祥异、方域、外蕃等15门,下面又分498个子目。细琐典故、轶事,列为杂录,附于各条之后。如有讹误,加按语,予以辨明考证。内容记有明一代典章制度掌故,比清官修《续三通》记载明代典制部分更为详备,可以互相参证。特别是其中的职官门,详记明代官制因革之由,间或记载各官事迹、奏疏,尤其可资考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