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蓬莱云雨》 蓬莱人物表(新增) 第一回 护花使者、采花使者、绛珠君(赏花使者)、四季花农(春、夏、秋、冬)嫦娥、玉兔 第二回 玉帝、启明星、吴刚、四大天王、劫煞星、灾煞星等 第三回 风宫女、众人佛、云神、雨神、金童、玉女、华子期、徐福、徐伯、徐嫂、徐莫、王节、戚氏、王晚生、卢佳、风氏、后胜、萧庭、秦王、赵高、李斯、 第四回 扶苏、胡亥、辛宜、逢迎、吾楣 第五回 东莱国姜莱本、东神神州精赤子、金鳌岛岛主鳌雄、 第六回 海善国护国将军善奎、海善王、海丘王、海葵王、北丘沙氓小主子、北丘沙女王得荣、国丈丘沙得阳、胡沙相国 死亡一人吾楣 第七回 南丘沙守城官、南丘沙国主黑王、相国黑豆、将军黑铁、风尤琴debg 第八回 北丘国相国北堂媛、北丘国将军博尔、北丘国主北丘凰、长山国主长宫庆、长山国世子长宫万、长山国上卿殷环、下卿长宫无极、女少师长宫风雅、将军毕共、九黎、长宫远、长山国太 第九回 境章荣、北境国君况珍、境章苗台、霞儿(玲珑侍女)境章玲珑、况仲、赤环深(境章荣子)、赤环氏(境章荣妻)、况城主况英、境章丰台、境章华、境章应、境章金、况娥、况秀、况泉、宗太宰龙栖鸾、 第十回 镇国将军海天波、副官桐远、司宾于正清风、朝阳门副总兵包胥雅、青龙门总兵海天魁、朝阳门总兵妍真君、大司仪于正子、国太宰姑惜绮凤、二王子龙锋、龙福 第十一回 北苑副尉何清、北苑尉何奇、司马何英、龙强、龙秀、三王子龙锋、龙心环、长公主龙娴、右丞相瑜华、左丞相琼林仪、太师月氏瑶、太傅凤珍、太史令始今瞳司尹封台皋、多罗国主罗荣倩、凤凰城主凤青、北屏主屏眉、南镇将军启山、龙城将军龙泽名、莱州将军龙且、东屏君龙文、西风君龙舞、芸狄君芸蹙、北丘国主北丘凰、甘镇君甘泰、况城君况英、富查国君查本、浮城君浮爱、六王子龙祥、七王子龙瑞、始今婉儿、瑜心雨、月池莹玉(月池琼) 第十二回 封台约(字伯台)多罗国公主罗浮素素、北丘国公主北丘幽兰、凤凰城风珍、石皇城石皇燕、南镇启璨然、龙栖国龙栖碧莲、巴西城主次女巴丹霞、甘镇海霞、浮城浮氏女、琼林国琼林商萍、 第十三回 白虎门总兵吴丽、玄武门总兵陶艳云,朱雀门总兵陈燕静、殿前御使官东冠乔、蓬莱王龙倩、司琴官宴司逊、御文郑子嘉、驸马澹台子仲、二公主龙罗 第十四回 四王子龙雄、龙斌、龙巧儿、王升、龙青木、界奇、界凡 第一回绛珠君博弈借花谱采花使吟诗戏嫦娥 引逍遥十二诗一首,云: 公问蓬莱意若何,月明东海尽婆娑。 当年一自乘槎去,终日唯馀对酒歌。 岂有仙乡能避世,只无年岁可穿梭。 忽来大梦三千载,指点云山向此过。 话说天庭有一座芳华宫,里面有一座花满楼,楼里面住着一位百花仙子。宫中还有一百楼阁,每阁都住着一位绝色的花君,司职百花,人间四季花事,都离不开她们。还有一位护花使者和一位采花使者,又有春夏秋冬四季花农打理天上的百花园。因修仙籍,驻守蓬莱八百载,平定北海,遂成仙道,便掌花部。 本来花事,虽然繁琐,却因仙子细心安排,加上花君们尽心竭力,从来安好无事,后只因广寒仙子与百花斗艳。百花仙子下令百花园百花齐放,赛过了广寒仙子的月光流星舞,得了头彩。那广寒仙子生性好妒忌,听说百草君喜欢百花仙子,屡次求婚,都惨遭拒绝。广寒就让百草君找天帝做媒。百花仙子心高气傲,未肯答应。广寒仙子就对百草君说:“他之所以不答应,是自恃自己是上古昊天大帝的女儿,根本不把当今天帝放在眼里。” 百草君听说后,又气又怒,就在天帝面前参了她一本,天帝大怒,以擅自让百花齐放,违背时令,犯了天规,因此把她和花部众神贬下凡尘,应劫八百年才能重得仙籍。 百花仙子下凡之前只得将看守天宫百花园的任务交接给了护花使者并四季花农。并再三叮嘱,一切要循规蹈矩,只等她应完劫,再返天宫。 那护花使者和采花使者虽然神职不同,心性各异,但是一向要好,他们闲暇时,经常在百花圃边的凉亭下棋赋诗,四季花农也不时凑热闹。如此不觉过了七百九十二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眼看离百花仙子再返天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一日,护花使者闲来无事,正在百花园前打扫,路过园前百花亭,站在亭前玉阶上,看着花圃百花盛开,不枉自细心裁剪,精心指导花农们打理,满意地点头微笑,颇有德色。心想着百花马上就要回来,正想着怎样为她们接风洗尘。 “护花兄好自在啊!”护花使者正点头寻思间,忽听有人背后打招呼,回头看时,却见一人探头探脑,撅着屁股自凉亭后挪了出来。此人头斜搭着黑巾,身上勒着一件白衫,行动失调,蹩手蹩脚,面色青白,五官倒也端正,只是略显臃肿,一股奶们气,却原来是采花使者。于是转身打招呼。免不得寒暄几句。 却听采花使者神色略显焦急地说:“护花兄!其实不才那啥,在下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护花使者道:“采花兄,你我兄弟,有什么事尽管说,不必吞吞吐吐!” 采花嘻笑,挤眉道:“你能不能让我在你的花圃中采一朵牡丹。” 护花使者知道采花的性子,一定又想采花去哄骗那些女孩子。心下十分不悦,背转身冷冷地对他说道:“这个不难,只是你也知道。百花仙子和各位花君在人间应劫。下凡之前反复交代,花不可乱采,园不可荒废,一切要井然有序,天有天规,切不可私相授受。所以你只要有天帝旨意,定当从命。如果私人意愿。一朵花小事,犯了天规,可轻可重,可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采花拱着身子,一屁股坐在凉亭边说:“没有,你就当帮帮我。一朵牡丹而已,就当先借一下下可以吗?” 护花使者摇头道:“一朵牡丹是小,规矩是大,何况爱花之人,也不轻易折花。再说没有天帝的旨意,百花仙子又不在宫中,请恕我难以从命。” 采花使者又站了起来,抚着护花使者的背,拨弄着大屁股半蹲作跪态说:“兄弟当我求你了,就就一朵花,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你说吧,最近不也没什么正事,前天我在天河边邂逅了广寒仙子。她说特别喜欢牡丹,我想采一朵送给你她。兄弟你就当帮帮我。哥谈一次恋爱也不容易!” 护花使者一听,转身即走,冷冷地说:“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三儿,你还是省省心吧。广寒要花,她自会请示天帝来取。何须你这厮代劳。我就知道,你这是干嘛?你这是鬼迷心窍!别说一朵摘是小事,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那百花园可就不像样子了。广寒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知道。也不是你送朵花就能牵到手的。算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采花使者一听,跺脚大骂:“什么癞蛤蟆,你说清楚。什么人啦。不同意就算了,何必奚落人。我把你这泼皮,注定作单身狗。” 护花使者身影渐行渐远,渐渐没入百花丛中。采花使者见护花使者如此不讲人情,又气又怒,骂骂咧咧了一阵。又见花花世界,蝶舞蜂窜,清芳袭人,沁人心脾。不觉诗兴大发。遂吟了一首“好诗”。诗云: “青障是天云是纱,红消绿长出谁家?偷君种到凡间去,自入红尘乱采花。” 说完自言自语,拍手叫绝。却不禁高兴极了,岔了口气,又因身体臃肿,一时间蹲下不来。正欲缓缓,却听有人大叫道:“护花兄不愧是花行才子,真是文才风流。这么好的诗,应该刻在凉亭的石柱上留作纪念。也让我等兄弟不时瞻仰诵读却不也算作一件雅事!” 护花使者见一人跳出花丛,穿得白带纶巾,流霞款款,生得是大耳方垂,凛然不凡。摇着着折扇,凌立在他面前。采花使者认得是夏季花农。采花慌忙弯腰,却弯不下腰来,只得拱手致意。然后整了整衣衫道行礼道:“我兄言之有理。待我大笔一挥。” 他正欲抬手,又见没有笔。夏季花农即将手中的折扇递了过去。采花使者也不推辞。胡乱化了几道仙光,在凉亭中歪歪斜斜题了那几句诗,然后摇着折扇扇着肚皮,摇头叹息。 夏季花农挽过他的手,拿过羽扇,笑着说:“护花兄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情,不妨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为你分忧。”采花即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夏季花农笑着说:“想要牡丹,也容易。我知道采花使者最近在编《百花谱》,凡是花都分门别类列了经传,至于修剪出纳等花事也都记在花谱名册之中。你如果取了来,到时候岂止是牡丹,便是满园花草任何一种连根挖起又有何难!” 采花使者回嗔作喜,拍手道:“夏农兄所言甚是。妙极!妙极!但是护花兄一向孤傲,如此重要的花谱岂能轻易取得来。” 夏季花农道:“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强为。有道是‘欲得其好,先予其好。’听说他最近在整理《百花谱》,百花谱记载各种花的开花季节,历史典故,花的习性以及修剪出纳等琐碎事情。他平生所好,不过是品茶与对弈,只需······借到他那本《百花谱》,到时候你想干嘛就干嘛。” 采花使者一听,喜上眉梢,仰天大笑道:“妙计!妙计!待我先去找绛珠兄商量一下!”随即辞了夏季花农,来求绛珠君。 这绛珠君本是东华帝君入幕之宾,因天性淡泊,不爱功名利禄,怡情山水间,又爱赏花品茗,东华帝君也是十分喜爱他。后来东华失势,便亲自托天帝在天庭安排个闲职。天帝不敢怠慢,便索性安排他这个赏花差事,虽然这个闲职与花有关,却又不受花部约束,也不隶天宫八部之中。 天帝还把凌霄宝殿东南,百花园西北的一所宅子赐给了他,并赐名“留芳阁”,是天上极闲散的神祗。平时除了赏花,便是与各路女神谈人间花事。只因他生得俊丽不凡,气质优雅,举止温柔,更兼博学多才,各路神女都十分爱他;便是护花、采花与四季花农也十分喜欢他。 这日绛珠君正闲来无事,便在门庭与众花仆嬉戏。忽见采花使者来,他便摇着桃花折扇,下阶迎接道:“什么风把采花兄请来?小弟有失远迎,还望我兄见谅” 采花见绛珠君头戴琉球高冠,穿着流霞直裾,腰约素带,披挂着白云汗巾。曲线玲珑,更显儒雅风流。不禁上下凑着看了几遍,倒把绛珠君看得十分不好意思,只得侧身而立。采花道:“是东风把我吹来,来欣赏您这满目春风。” 绛珠君道:“仁兄来了,不如且去寒舍喝杯茶。” 采花道:“不了。我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受夏季花农兄之托,邀你去他那里品茶下棋。” 绛珠君正闲着无聊,有这种好事,如何肯拒绝:“既然有这等美事,小弟却之不恭!” 采花使者见绛珠答应,随即拉着他来夏季花宅。早见夏季花农约了春秋冬三季花农在门前等候。众人各自寒暄,叙了宾主之礼,便进内堂喝茶。却不见护花使者身影。 采花使者见绛珠君与夏季花农品茶论道,又见秋冬二季花农以茶代酒,喝得起劲,把他急得坐不住,拱起身子道:“就他事多,怎么还不来!” 春季花农道:“花老三不必着急,花二这厮一向多事。你且等着。我料他过会就来。” 绛珠君也笑道:“是啊,好事不在忙中起。我兄不必着急。” 众人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却见护花使者风尘仆仆而来,见了众人拱手道:“各位兄弟,让你们久等了。” 采花使者没好气地说:“就你事多,日日弄弄的。” 护花道:“花事繁琐,不好意思。三儿,你也不必取笑我。我干事比你可利索多了。” 夏季花农是主人翁,见二人拌嘴,连忙起身相迎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争了。感谢大家今天给我这个面子在一起愉聚一下。我听说护花兄最近整理《百花谱》,一定十分辛苦。花谱涉猎繁多,不知进展如何?” 护花使者摇头笑道:“进展还好,花时以及分门别类的框架大体完成。只是分品尚且没有完成。还要加入典故与诗歌方才算完成。” 绛珠君听了激动不已,连忙起身道:“二哥辛苦了,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不知能否借小弟一看。” 护花使者摇头道:“还未曾完成发表,怕泄露天机,节外生枝。” 绛珠君道:“莫非二哥不相信小弟。” “不是不相信,只是······” “只是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借一下又何妨。我看不如这样。我早知道绛珠兄与护花兄棋艺了得,不如以棋定胜负。如护花兄输了,即将花谱请出,让绛珠君等借阅三天。如果绛珠君输了。便将他珍藏的明前好茶与你品尝,我们兄弟也好沾沾光。这其实就是我们今天请你们来得目的。” 夏季花农说完,护花使者还是犹豫不决。却听秋季花农道:“还犹豫什么,既然夏季作东,我不妨做中人。如果你们不干,我们就散了。” 春季花农道:“是啊,想什么呢。我赞同。” 冬季花农小道:“只要有好吃的好喝的,你们怎么弄我没意见。” 几个花农你一言我一语。护花使者倒觉得不好意思:“既然弟兄们如此抬爱,我再拒绝岂不是不讲人情。只是河洛之术我不精通,勉强应个鸿沟之法。” 绛珠君笑道:“如此,方才有趣。难得各位看得起小弟。不过,还是要请二哥手下留情。” 春季花农一听,黑衣袖一甩,起身道:“那还废话。”说完手一抬,却见黑云翻滚,成了一张倒扣的棋桌,手又七舞八挥,棋盘随即画好。 众花神不住赞叹。夏季花农暗暗一笑,手一指,却见一阵流星雨,这时,他手背一翻,再一点,又一拉,如金线穿珠,便有一颗流星化作棋子,瞬间三十二颗棋子已在棋盘上布好了。 绛珠君见棋摆好,便欲让先。护花使者也再三谦让。秋季花农是个急性子。便说:“你们再让,要让到什么时候。真是急死人了。” 春季花农道:“既然是绛珠君挑战采花使者,那么依我看就以三局两胜定输赢。这第一局理应是绛珠君让先。我主持对局,秋季兄负责公布结果。采花兄为裁判,夏季兄打谱。至于冬季兄,你就只顾吆喝陪看吧!” 护花使者只好先手,手一指,流星一闪,下了当头炮喝,却见绛珠君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以列手炮相迎。护花使者心想:“他这等于又让我半先。看他信心满满,莫非早有准备。”于是小心谨慎。 二人你来我往,战了三五合。护花使者正要思索,却听采花使者道:“护花兄啊,你这好像思考得有点长了吧。” 护花使者被他这么一催,忽然心绪不宁,顺手顶了个九卒活边马。却被绛珠君进炮封车,护花使者不觉慌乱,又被绛珠君走了个骑河车,可谓进退维谷,正想沉思,却又听采花使者道:“你走子啊。不行就认了。” 众人看得不明所以,却等护花使者的应手,冬季花农看不过去,就跑过去说:“虽然我不懂,但是观棋不语。你这裁判不称职啊。” 护花使者听着吵声,心里更乱,众人却见他投子认负。不免大失所望。 众人不免埋怨起来。这个采花使者道:“怎么如此认怂。” 那个秋季花农道:“正下得起劲,如何就认输?” 绛珠君也诧异:“兄太谦让了。” 护花使者笑道:“前有封锁,后有伏兵,粮道又被劫,孤立无援,早已陷入重围。我已经没有出路了。” 绛珠君微微点头。秋季花农随即宣布第一句绛珠君胜。春季花农随即主持第二局。 绛珠君不假思索,拈花一指,下了着仙人指路。心想:“我先试试你的应手,以静制动。” 护花使者见了,眉头一皱,寻思他不走大子,是否又是让先,又想定是以静制动,不敢怠慢,便还以中炮。两人各自上马,略战几合,护花使者寻思:“你必又来封车,待我来个横车,看你怎么封。” 绛珠君心想:“你走横车,我再补列炮。” 二人你来我往,战有十几合,都谨慎相对,不敢贸然进攻,正难分难解时。采花道:“你看护花,太怂了。先手如此被动。也不进攻,只是防守。又什么出息。” 夏季花农小道:“此局与众不同,你看绛珠兄开局即以静制动,乃是诱敌深入。此局看似乏味,实则暗中角斗,可见功力不凡。是你不明棋道而已。” 秋季花农冷咳嗽了几声,春季花农小声道:“观棋不语!” 护花使者正思考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脑子一蒙,随手走了着进车过河,准备压马。绛珠君乘机大兵压境。连续进攻,双车左右双点,逼得护花使者马退窝心。护花使者眼见战局不利,正欲思索。只得退车来守,绛珠急进中兵。护花使者算他定要双马盘河而上,料定四五回合之内,必然丢子。只得拱手认输:“我兄棋力,惊世骇俗,不是我所能匹敌。” 绛珠君道:“还是仁兄承让。兄算计高深,小弟佩服。只是今天好像有心事,小弟真是惭愧,胜之不武。” 护花使者摇头谈笑道:“兄不必介怀。你心思细腻,行棋果敢,棋风大气滂沱,让我实在难以抵挡。” 春季花农道:“既然输赢已定,胜负已分。绛珠君连下两城,第三局就不必再比了。” 护花使者叹道:“我言出必行,即将《百花谱》借给绛珠君斧正。烦劳与我一道来取。” 绛珠君拱手称谢。护花使者便辞了众人离开。绛珠君跟了出去,采花使者尾随而来。二人过了百花园,绛珠君见各色花圃,井然有序。往东看,是东风细细,绿肥红瘦。往西看,是西风飒飒,花团锦簇。南边的姹紫嫣红,北边是千红万紫。 绛珠君笑道:“这百花园多亏二哥悉心照顾。” 护花使者道:“还有七天,仙子就要重回天庭,再掌花部,我答应了她,一定要给你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绛珠君笑着说:“等百花回来,兄的担子也就轻了很多。” 护花使者点了点头,想着百花仙子在的时候,花部众神开心地聚在一起,忙得时候相互帮衬,闲的在百花圃聊天聚会,活动不断,可谓花样百出,何其热闹。可是如今,芳华宫紧缩,百花盛开却人丁萧条,可谓桃花依旧,人面不在,不免叹息。 绛珠君凑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说:“我兄不必忧虑。我想最困难的时刻我们已经挺过,一切都会以好的。” 二人说着,已来到小湖边,湖上一个草顶木檐的水榭,说是水榭,不过是一个盖在湖面上的一个茅草亭而已,花圃前是一条横木栅栏浮桥连接到水榭。二人走上前,上有提匾“落红居”字样,左右又有楹联: “半失春意怨杨柳,独对东风叹落花。” 绛珠君不免赞叹。二人走进去,里面也是陈设简单。不过是木几板凳并书架纸墨,既没有丝竹管弦,也没有文玩字画。 护花使者惭愧地说:“惭愧,自百花仙子下凡后,芳华宫暂时封闭。我喜欢清静,就临时在这里盖了这个落红居。一来照看花草就就便,二来嘛也算清静,只是太简陋了,怠慢客人,真是说来惭愧!” 绛珠君道:“何陋之有!但不知《百花谱》可否借阅。” 护花使者手一挥,取出一个转轴。绛珠君打开转轴。里面画着各种花,惟妙惟肖,每种花后面都写着掌管该花花君名字,花事、分品、时令、花诗等。当先是梅花,梅花之下是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子。她头戴梅花冠镶嵌着宝蓝华盛,身披梅花青纱衣,眼睛明澈,唇红齿白,面容红润,表情高素怡然。下面有文字: “梅花第一,为花中之首,值亥月。花君梅素颖,与松柏二君友善,称‘岁寒三友’。性高冷,与雪争春,不理世俗。在西北周之南,典曰“摽有梅,其实七兮”,罗浮山之梅为神品第一,江南为上品次之,诗云:“聊寄一枝春”是也······” 绛珠君看罢,大加赞赏。又忍不住往下看。却见是茶梅,又有花君,玉面碧袍,体态玲玲,神采飞扬,气质不凡。却见下面写着: “茶梅第二,为花中之胜,值小寒一候。花君素娥,又称海红娘子,高洁健谈,善于交友。有诗云:“东风来晚未曾知。”神品在瑶台,降长安为上品次之,其余塞上海外流品甚多。性高肃,与雪为友,喜群养,可庭院,喜阴,畏酷暑,易修剪。海红甚可怜,仁者莫折焉。” 绛珠君再看那“炮仗第三,水仙第四,迎春第五·····”记载都是十分贴切详细。从花君到花事以及开花季节养殖方法。连连点头。 又见各色花君,也是美艳非常,各有春色。忽然见一花君,却不是钗裙打扮。是白色长衫,云鬓束发,羽扇纶巾,俊朗不凡,细细一看,又昳丽温柔,不乏清新。下面写着: “玉兰第十二,不值月候,掌阴阳二气。花君白玉兰君,号望春,称花中相公。气质高雅,见识非凡性机智,交四海之豪杰,统百花而报春。在黄山之颠,其白如昆冈之玉者,为神品第一,其余庐山峨眉山次之焉······玉兰花温润通透,不卑不亢,温和以处中庸,处世而知冷暖。其色或嫩或白,其养可嫁可接······” 绛珠君见花谱对玉兰花描述,尤为精细。心有所悟,默默点头,然后对护花使者说:“我兄真是大才,屈居花部,当一个小小使者,实在是大材小用。我看兄的文笔,就知道你胸有大志。” “哎,说什么大志。不过士为知己者死而已。”护花使者摇头叹息。 绛珠得了《百花谱》,十分欣喜,再三称谢,辞了护花使者。正边走边看,看到兰花,便称:“不想护花使者竟然这般多情。” 正自言自语,却撞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正是采花使者。原来他偷偷摸摸,尾随二人,候在落红居外花圃间。 绛珠忙正衣冠,采花使者也还礼道:“绛珠兄好福气,没想到真的借来百花谱。不知看过之后,能否将百花谱借给我也看看。你也知道,最近我和护花有点私人纠纷。何况他也不借给我,您看您是否能够再转借给我。” 绛珠君为难地说:“这不太好吧。” 采花使道:“就看一下。这样吧,明天你看得差不多我去找你。我看一下就还给你。” 绛珠君只得点头答应。采花使者兴致勃勃地离开。 采花使者正欲往东南回自己的府邸簪花宅,忽然想起自那日天河边与广寒仙子邂逅后,恋恋不舍。要知道自百花仙子以及花君们下凡后,好久就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异性。此番见了面,她还对自己嫣然一笑。 采花使者寻思这也许即将发生故事。说完自言自语地说:“哥的桃花运看来即将来临。我现在怎么不去天河边等着,说不定她又在河边浣个纱,采个蘩什么的。说不定正在苦盼着我去呢?我现在的生活也是‘夙夜在公’,哎太繁忙了。日后如果与广寒仙子一起‘薄言还归’,岂不乐哉!” 说完哼着小曲,一路小跑直往天河而来。 护花径直往西南方向走,忽然遇见一个白衣小姑娘,扎着白兔髻,在河边蹲跳着,倒显得活泼可爱。 他眯着眼细看,认得是玉兔姑娘,连忙上去打招呼。玉兔不好意思连忙起身还礼,采花又凑上前去,上下看了几遍,意犹未尽,又凝视着玉兔皎洁的面庞。玉兔十分不好意思。 护花道:“不知玉兔姑娘这么晚了,在干啥呢?那啥,要我帮忙吗?” 玉兔道:“我在河边捣药。不用帮忙,就好了。” “怎么这么说呢,哥也不是外人。你看那东西什么玩意,一看就重,你怎么那拿。要么我帮你搬。” 采花挤眉弄眼,挤兑着嘴巴说道。 玉兔见他来碰药臼药杵,慌忙端起药臼就走。连药杵都落在一边。护花使者大声呼喊,玉兔就像遇到老鹰一般,一道烟尘,就往广寒宫而去。 护花使者撅着屁股,可惜体态臃肿,一时挪不开,因此追不上。正大惑不解。忽然寻思:“看来玉兔姑娘对我也有意思啊,姑娘家害羞。是的,应该是这样。她故意落下药杵,分明是让我送去。哎呀,女孩子就是麻烦。看来哥勉为其难去广寒宫走一遭。” 于是他捧着药杵,提落着身子就往广寒宫方向挺进。 忽然清风徐徐,云破月来,如冰轮倒转,又如明珠初现。渐行渐近,是一轮明宫。宫前只听得流水潺潺,烟笼着寒水,月笼着素纱。笼着间插着一道白玉拱桥,又如一条腾飞数十丈高的白龙。 护花使者逶迤前行,战战兢兢上了拱桥,喜欢东张西望的他因为恐高,不敢斜视。 他摸过了桥,来到广寒宫前,这宫殿主殿是却三檐攒尖顶,粉墙雪盖,自定而下挂着雪琉璃,显得素雅精致。四周陪殿数座,都是极素雅的。护花使者站在宫前张望,总显得大煞风景。 护花使者老远看着大门石柱左右有楹联一副,走近一看,却写着: “一种相思对菱镜,三分明月照蟾宫”。 笔法犀利,斧凿深刻,再看那广寒宫宫额题匾,又大不相同,笔法通润,大气滂沱,落款是“桐国 吕亭洞宾 泉下题”,不觉别扭。自言自语道:“什么玩意,歪歪斜斜的,比我花老三写得差远了。”说完见门关着,便欲敲门。 忽听门内传出燕语:“什么人,切切索索的。” 说完门便开了,来人正是玉兔。 玉兔见了护花使者道:“怎么又是你啊。这么晚了。你来做甚?” 护花使者笑道:“我特来蟾宫折桂。” 说完便想把药杵递给她示好。 白兔道:“神经病。”轰动一声关了宫门。 却冷不防一票冷水自楼顶泼了下来,里面似乎还夹着几条丝瓜,护花使者被水打倒,摔了一跤。这一瓢冷水,把他浇得也通透,就如一条胖头鲢鱼一般。 护花使者看门楼窗台上,一个女神披着白纱,隐约可见她身材婀娜,月光下,护花臆想她定是肌肤如玉,松软如云一般。虽然看不清楚,护花使者料定是广寒仙子在门楼上夜游。正又臆想着与她叠坐赏月,把臂同游。 他看着想着,眼睛一花,不禁一眨,早不见广寒仙子的身影,越发恋恋不舍,拉着颈子挤兑着眼睛来看,看确实是不见了人影。 说完不禁又吟了一首好诗: “手捉铁杵爬,她在楼上丢丝瓜,有朝一日时运转,抓着丝瓜去找她。”。 这时月宫门早已得和他手上握得药杵一样紧。这时,突然跳出一个蓬头大汉,身披青袍,虎背熊腰,护花使者忙从地上拱起,才看清楚是吴刚。吴刚手里还握着一把金刚斧,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护花使者没好气地说:“你这樵夫来作甚。” 吴刚黑着脸大笑道:“你来折桂,就不许我来打柴么?你还蟾宫折桂。我看你还是适合当渔夫。我俩站在这里,岂不就是一幅‘渔樵问答’。” 护花使者一听气不打一处,便拍着屁股扭头就走,边走边回头道:“你这不对啊。樵夫应该拿柴斧,你拿着那个是木匠的金刚斧。你这冒用工具,不讲职业道德啊。” 吴刚不忿,抡起斧头就要来砍他。护花使者知道自己弄不过,一路小跑,畏畏缩缩地往簪花宅而去。 采花使者悻悻离开广寒宫,回了簪花宅,是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一夜没睡。 次日一早,他便急着来留芳阁找绛珠君。绛珠君见了他,分了兵主坐下,便让花婢们看茶,见采花使者心不在焉,知道是为了花谱而来。于是便取了花谱来递给他说:“本来转借花谱,于理不合。只是我与二哥心意相通,本为一体,加上护花兄你也不是外人,既然兄如此钟爱,便借你去看。千万不要弄丢,傍晚时分定当还我。明日一早我便要还与主人。” 采花使者连忙起身愣着头唱喏,接过花谱,欣喜若狂,也听不见绛珠君的千叮万嘱,是憨然辞谢。忽隐隐见门楼高耸,左右石狮子一对,满当户对都看得清楚明白。正到了自家府邸,正想进去,却见石狮子背后闪出四人,正是四季花农。采花慌忙将花谱揣在怀里。 第二回改花谱偷香送神女犯天规谪仙乱人间 有诗云: 半照菱花半照台,巫山云雨向蓬莱。 西楼应怕东风卷,秋月哪堪春意埋。 昨日残红心作血,今朝衰鬓恨催白。 晓来忍看流霞远,当是朦胧泪未开。 夏季花农道:“兄弟啊,可到手了?” 护花支支吾吾。 春农道:“我早看见了。我说你也别藏着掖着。不是我们四人合力,空怕你也拿不到手。” 冬农也答道:“是啊,兄弟齐心。你想独吞吗?” 秋农道:“废什么话啊,咱们哥四个且到你家喝茶看花谱。” 夏季花农笑道:“不是我早和兄弟们打招呼,你也未必如此顺利借绛珠君手拿到花谱。我们都不是外人,你又何必和护花一样小气。” 采花使者见他们都知道,也不好推辞,就在门前门当下分宾主作揖一拜,便请着四人入了簪花宅。 进了大门,采花又对四农作揖相请。便见是一个天井,横竖各有三五丈。正中横着牌楼,牌楼连着主庭。东西各有四间厢房,天井鹅卵石铺着宾主两条道。 护花走东边,四季花农走西边。行了三五丈,是四根花梨本色的柱子顶着牌楼,楼上簪花戴蕾,中有“簪花”二字十分显眼。四柱并无楹联,也无纹饰,倒显得朴素,只是颜色略略艳了些。天井开阔,横竖都有四五丈。 四根柱子后面即是一带屏风花门。采花再作揖,请四人入了主厅分宾主坐下。众人看里面座椅板凳,却也清新。布局陈设,也井然有序。再看白壁上挂着字画,中间一副逢春山水采花图,又有诗一首: “遥见白玉涂,涂作红霭霭。又疑织锦绣,绣得满堂彩。遥看满芳甸,闻香觉可采。晚霞牵我裳,夕阳挽衣带。君问何时归?秋月凌空戴。” 夏季花农道:“看诗即可知道采花兄可谓敬业,采花是不分昼夜,太辛苦了。” 春农笑道:“能迷途知返,看来业余时间还是有的。最起码下半夜即可。”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采花使者笑道:“仁兄们谬赞。看来那啥小可不才的心思你们都知道。” 众人皆言:“知道!知道!” 众人喝着茶,夏农即让采花取出花谱,一同来看。先看“梅花第一”,绛珠君又补了“其味暗香。诗云:‘为有暗香来’。”等 春农冷冷地说:“梅素颖自视甚高,不足为花首。不如花中之王的牡丹仙子。” 采花平时最中意莫过牡丹,此时竖起大拇指。众人也跟着点赞。于是翻开找到牡丹。 却见花谱上说: “牡丹第四十。” 采花使者大骂:“我的牡丹仙子,堪称花中之王。怎么列四十。”他那里知道护花使者按照时令以及风候等综合编排的。 众人又往下看: “花中之王,不掌月令,不值候,不管卦象。花君牡丹姑娘本名葛巾号牡丹,与堂妹芍药君版玉者同列仙班,分掌牡丹、芍药。志趣脱俗,举止大方,国色艳丽,端容堂皇,名动天上,气压环宇。诗云:‘唯有牡丹真国色’。其神品者色泽艳丽,玉笑珠香,红若心扉,在洛阳之水滨。典曰:‘王母游西苑,百花盛装相迎,独仙子不附权贵,遂贬于洛阳三日,遂传养殖之法,而洛阳张生得之,种得牡丹,遂称神品。’巢湖有黄金牡丹,光彩照人,亭亭玉立,为上品也。曹州牡丹,其逸品乎?其余品次,凡几十余次,其色亦几十余分。诗云:‘云想衣裳花想容。’其种者,黄沙之土,性耐寒,避酷暑,润燥适宜,晨湿晚晾,入秋裁之。本草云:‘牡丹味辛寒,一名鹿韭,一名鼠姑,生山谷’其花硕大,其艳绝殊,凡花皆不可媲美,是以称王云······” 采花使者看了之后,觉得“云想衣裳花想容”引用得不好,便摇头,拿来纸笔想修改。 春农便说:“光想不练不行啊,采花兄是大才,应该修改一下。” 采花使者说:“应当修改吗?” 众花农都点头道:“应当应当。” 采花使者不觉兴高采烈,将“牡丹第四十”,改为“牡丹第一”,将王母游西苑一段改成“后世有武后诏游上苑,百花俱开,牡丹独迟,遂贬洛阳。”将“云想衣裳花想容”改成了“我脱衣裳你脱裙”。 改了之后,夏季花农竖起大拇指道:“兄弟真是才华横溢,护花使者万万不及。” 春农冷笑道:“如此才直白大胆,不落俗套。” 秋季花农咳了几声道:“我看行。” 冬季花农笑得几乎人仰马翻,拍手说:“这也行啊,好吧,你们说行就行。” 夏季花农又说:“兄弟何不看看库存。” 采花使者一看后面出纳:“牡丹园共三十四圃,凡10712株97023朵,第一圃存神品牡丹56株473朵。” 夏季花农说:“改一下,这样多余的你就可以送给广寒仙子。” 采花使者道:“那改多少为好呢?” 夏农道:“搞个零头吧。” 采花使者道:“改成400朵?” 夏农笑着说:“不!你想啊,凡间小伙子谈个恋爱,送花都送99朵玫瑰。我看仁兄器宇不凡,身份高贵。人家送一捧,你最起码送一车才符合身份。要让广寒仙子觉得你这个采花使者也不是白当的。我觉得留个74朵,你晚上拉回个399朵,岂不妙哉!” 采花使者听了,欣喜若狂,就将473朵改为74朵。 春农又说:“看看兰花,我最喜欢。属于我的打理范畴。” 于是众人又看兰花: “兰花第十三,掌震卦,花中君子。花君东方蕊儿,恬淡优雅,素态怡人,举止柔美,芳姿悠然。谦谦称君子,幽幽静美人。与‘梅’‘竹’‘菊’三君友善,称‘四君子’。昔大禹王治水,而用东方蕊之策,疏导而治,有兰山产香草,而河水不浸,故封兰君,掌东方震卦。兰有春花夏草之分也。夫一苞一花,其香有余者,开在早春之初,谓之春兰,称花。其一苞多花而香不足者开在春夏之交者谓之蕙,又称草。其余由建墨大花之分者,虽时令不同,不离奇花异草之列。其神品者,在越国绍兴也。大别山之东,有城名舒,其国所种为上品次之······” 众人看了,才知道护花使者也颇爱兰花,又见花谱上绛珠君也多有补注。便又让护花使者恣意“修饰”一番。 夏农也道:“我们再看看杜鹃吧。” 于是又看了一下“杜鹃第三十三。”其文说: “开于春末,以延夏初,故为春正令官,为花中之艳。花君杜宇娘子本名杜鹃。绝艳色,尤钟情,善刺绣,好文墨。典曰:‘上古蜀帝杜宇堂妹名杜鹃,帝爱之。其父欲嫁之于巴。杜鹃不从,遂自刭死,帝伏尸而泣,凡三日,啼血三升,血色入锦衣,遂化为杜鹃花。未几帝亡,遂为子规啼血。上帝怜之,奉为花君。’诗云:‘望帝春心托杜鹃’。又有:‘杜鹃枝上杜鹃啼’之说,即来于此。蜀国之花,红若啼血,其蕊数十层,为神品也。其上品者皖山、庐山、黄山者次之。滇国大理有白者,为奇花也。宣城、钱塘等处,亦产之。其花五颜六色,红而映山为红者为上,其次白、蓝、黄、粉第次之。又有墨色者,余所未见也,但闻之,亦堪为奇。其紫色鲜有,然处下品,以其难养也·······” 秋季花农又来看桂花: “桂花第七十八,秋令正官,掌三秋。为花中之姝。花君绿珠夫人,其性崇淡,高洁脱俗,体香袭人。谨然雅致,善于辞令。与月老为交。······典曰:‘奠桂酒兮酌椒浆’。其神品者,色玄黄如金,香沁心慰脾者,在岭南桂林之地。其上品也。在大别山之中,有英、六方国,其色如银者为上品次之。瓯地多丹桂。自蜀经楚而至江南数千里,皆产之。余杭有桂,为逸品。诗云:‘岭上梅花侵雪暗,归时还拂桂花香。’桂花喜阴以群,不畏寒暑,忌涝。可用播、扦、压、嫁四法。修而剪之,当细而工之······” 众人看着笑着,护花使者兴起时,就大肆修改,不是打乱顺序,就是篡改出处,有时候就换掉诗词。 忽然看到风信子,想起风信子花君,只因自己追了她数次,每次都当备胎使,心中不忿,便说:“我看这个风信子反复不定,不应该排在百花丛中。” 夏季花农笑着说:“兄弟说得极,理应踢出花谱。” 春季花农也说:“他就是个跑腿的。该踢。” 秋季也说:“她凭什么高我们一等。她管得花种凭什么让我们哥四个服侍。该踢!” 采花使者便涂抹掉了风信子,又说:“你们再看着葱兰、长得和面包似的。还有什么羽衣甘蓝,其实俗不可耐。可以当菜啊,乱入什么花谱。” 众人都笑着说:“该踢的都踢了。” 采花使者又说:“我看龙牙也开花啊。龙牙君长得也十分俊秀,为什么不入花谱啊。” 夏季花农笑着说:“听说她是木本,自称大丈夫,喜欢骑马射箭,枪法也是十分出色。听说三太子还是她的手下败将呢。因此排在百木之中,不在花名册之内。” 冬季花农说:“听说龙牙取向有问题。不喜欢男人!” 说完捂着嘴巴大笑。 春农冷笑道:“那怎么行,这不是和采花兄抢女人吗。应该把她编入花谱,以后和我们在一个部门,我们要帮她矫正一下。” 采花使者又说:“你们要这么一说,我看狗牙梅也应该入花谱。你看那厮,像个娘们一样,花拳绣腿的,有时间也要帮他矫正一下。” 众人拍手称好。 他们就这样从早晨,看到傍晚,也改到傍晚,《百花谱》被改得面目全非。采花使者高兴极了,自以为文笔不凡,赛过了护花使者很多,一口恶气,也算深深地出了。 众人看完花谱,采花使者想正应该趁着月色去采牡丹。刚好出纳账目也涂改了。等百花仙子回来,牡丹恐怕也快谢了,几百年不在,整个花园,几百万株花,不知道多少朵,就少了几百朵花,也无所谓。过个一年半载,自然填补得上。 他想到这里,满心欢喜,送走了众人。因五短身材,长相臃肿,眼神又不行,便驾着矮种马的香车,带着花谱,先入牡丹园采花。他寻思:“等我采完牡丹,已是半夜,绛珠君必然困顿,我在将花谱给他,他也不会细看。” 心里想着,拍手下马。 没想到下马太急,搞了个头朝下脚朝上,摔得狗啃泥。护花使者骂骂咧咧,窜入百花圃,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东窜西跳,对着花谱,乘着月色,好不容易找到神品牡丹。即将香车驾了过去,一路车轴,轧了一地,滚得一地,弄得百花园柳催花残。 约么拨弄了一个多时辰,不多不少,采花399朵,排满了香车。直奔留芳阁,将花谱送与绛珠君。绛珠君道:“我已在家候了半天,感谢仁兄守约,明日一早我要送去落红居。” 绛珠君正要留采花使者喝茶,却见使者拱手说:“那啥,天色已晚,不才就不叨扰了。”说完转身即去。 绛珠君闻到他身上传来阵阵花香,正想问个明白,不想他转身就走,也不好说什么。见花谱已送来,便也就没多想,即将采花使送出留芳阁。 采花使者离开了留芳阁,便想去找广寒仙子,却又忐忑不安,心想断不可冒冒失失前去。 正想着,刚好到了夏季花宅。心想:“我何不求教一下夏季兄呢?” 想着便下了香车,又怕有牡丹花有闪失,便站在车旁喊人开门。 少时,夏季花农急匆匆迎了出来,见香车满是牡丹,不由赞叹。便欲迎他入内。 却听采花道:“不行,花放在外面,我不放心。” 夏季花农道:“你放心吧,在这里没事!” 采花摇头说:“不行,看不见她们我不放心。” 夏季花农说:“那好吧,我也不陪你弄了,你卸了马鞍,推进来,搁在天井。”说完也不理他,便进了宅子,门倒是敞开的。 采花点头,解了绳子,撅着屁股,咬牙切齿,使了吃奶的力气,半天才将香车推进了天井。 采花冷哼着进了厅堂,却见四季花农都在,几个人正在玩骰子斗趣儿。也不理采花,也没人给他倒茶。 采花使者猛哼了一声道:“哥都进来半天了,你们也不理我,也不倒茶,好没礼貌。” 春季花农没好气地说:“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没看见我们正在忙吗。” 秋季也说:“他妈的,老子输惨了。都怪花老三你早不来晚不来。” 夏季花农噗嗤一下,便将骰子盖住。 冬农道:“滚犊子,真扫兴。” 采花使者眯着眼睛,缩着脑袋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道:“哥哥们啊,帮帮小弟一把。” 春农说:“牡丹不是采了吗,赶紧送去啊。天色已晚,说不定还能留宿一晚。” 采花使者道:“那啥?我这心里没底啊。还望哥哥们指导!” 春农道:“啰嗦什么,哥教你,要有自信。” 夏农笑着说:“没毛病,春哥说得对啊。瞧我们花三爷,没毛病吧。” 秋季花农看也不看,瞅着骰子,留着口水说:“我看没毛病。” 冬季花农也学采花使者对他是上看下看,然后摇头说:“绝对没毛病。” 采花使者说:“我听说广寒仙子喜欢个子高的啊。那啥,他们都说小弟貌短。一定是我身材不达标啊。” 夏季花农摇着折扇指着他的脚道:“‘貌短’就是身高微微不足,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也没什么,刚刚好。主要嫦娥要求略高。你可以穿增高靴去,多加垫子。我刚刚有一双高底鞋,没怎么穿,打折让给你了,另外送你几个竹垫,我把折扇都借你了。” 采花使者再拜拱手道:“多谢仁兄。” 春农又道:“我倒有件好衣服,也可转让你穿,你略略给几个钱。” 秋农说:“不错不错。我也有个汗巾,你也知道,我是粗人用不着。” 东农也说:“我也是粗人,我有顶绿帽子。只有采花兄这样的风流才子才配戴,我也转给你。” 采花使者是一一称谢,便叫四季花农取了衣帽。便入后堂穿了。 少时,采花出来,众人见他戴了顶绿帽子,穿了一件鸭绿色的棉袍,摇着黑底白花的折扇,足穿着高脚靴,踉踉跄跄走了出来。他见众花农连忙起身拱手,以‘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拱手还礼道:“弟兄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你们如玉成了好事,小可不才当以媒人之礼恭请!” 说完,便急着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作揖长拜而去,众花农见他出门,实在憋不住,笑了个前仰后跌。 采花使离开了四农,便又去“蟾宫折桂”。 到了门前,敲门数次,不见人应。苦苦思考了好久,忽然想起来自己‘悦耳’的歌声定能够打开胜利之门,于是大声作歌: “皎兮耶,天之月,如华练兮照宫阙。有良人兮思不得。思不得兮眠不得,待月下兮心惆怅,惆怅徘徊兮空对月······” 歌声是如狼似虎,惊得是鸟飞人散。果然,不等他唱完,只听得里面有人叫:“吵死了!谁啊?还要不要人活了!” 说着,便开了门。采花使者知道是玉兔,忙施礼。 玉兔见了他,好生反感,便欲关门。却闻得他身上淡淡花香,又打扮得不伦不类,不觉好奇,往后一看,是一大香车牡丹。又惊又喜,奔奔跳跳过去,捧起一堆牡丹。 采花使者斜着眼道:“嗨嗨,玉兔姑娘,这可是宝贝啊。你别弄坏了啊。” 玉兔拿了一把,约有七八朵,笑着对采花使者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采花使者不好意思地说:“这,那啥,有这层意思。不过,听说广寒仙子也很喜欢。” 玉兔冷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 采花使者行礼道:“麻烦玉兔妹妹帮我通报一下,就说不才小可簪花以待佳人。” 说完又拿了一把,蹦蹦跳跳进了广寒宫。 广寒仙子身着广袖流仙裙,腰舞约素,肩披紫霞帔。月光下,柳叶眉作两湾秋水照月,墨珠眼是两处相思闲愁。月光如水,照得多少有情人相思无眠;春风阵阵,又让多少人梦绕魂牵。仙子见采花使者打扮,忍不住扑哧一笑。采花使者是个散光眼,虽然看不十分清楚,臆想间,也是醉了,听着这声音松软,如轻抚美女之胸,不觉口干舌燥。焦躁又感觉无力挣扎。 缓了半天,毕恭毕敬地大礼一拜也不起身,只慌乱地说:“仙子那啥。花三久慕仙子······久慕那啥仙子大德。特备上品牡丹······那啥一车。以供仙子赏玩。如,如仙子不弃收纳,幸何如之!” 广寒仙子见了一车牡丹,着实吃惊,那牡丹大花冠冠,却实让人喜爱。忽又想到了百花仙子,十分不舒服,正想拒绝,心里又有打算。便不显山水地说:“蒙君盛情,却之不恭。天色已晚,改日必登门拜谢。”说完广袖一挥,牡丹便翩翩起舞,参差相逐,飞进广寒宫中。 采花使者一听,心花怒放。只觉得面红耳赤,邪火中烧。又想说几句,又不敢违逆仙子的意思,正是百感交集,只是不住弯腰称谢。直待他直起腰杆,蟾宫紧闭,早不见了仙子身影。 采花使者踮着脚看了许久,摇着头,叹着气,约么等到了子时将尽,方才离开。 采花使者只因当夜没有休息好,次日起来略迟了。正欲照例赶往百花园,却见一恶煞走了进来,是豹头环眼,龇牙咧嘴,手拿捆星锁,肩背墨底白字旗,旗上一个斗升子大的“劫”字。 采花使者慌了,忙低头行礼道:“不知劫煞星大人驾到,那啥小可·····” 劫煞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废什么话,奉天帝旨意,前来捉拿尔这罪使采花。” 采花使者方欲解释,却见劫煞星翻手祭起捆星锁。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却被捆成了一个肉粽子。劫煞星手一提,便将他拿住。 采花使者被绑得太紧,连屁都勒出来了,只把劫煞星熏得挥手扇风。采花被推倒在地,慌忙道:“不知那啥小使所犯何事?还请星官言明。” 劫煞道:“我只管拿人,你休得多问,等到了凌霄宝殿,你自然清楚了。” 说完便扯起采花使者,往凌霄宝殿而来。 不一时,忽见万道霞光挡住去路,现重檐歇山,立着九龙蟠珠牌楼,牌楼上写着:“南天门”。 牌楼后是一座气势恢宏琉璃碧宇。旌旗烈烈,正门书“紫微宫”字样。宫门重重,所到之处,皆有天兵把手。 采花使者着慌了,吓的灰头土脸。劫煞星扯他进了九重宫门,便上了云阶。一色青云排栏, 劫煞星不敢造次,降了云头,一步一步等了上去,把护花累得直喘气。一共上了99步,方才到了凌霄宝殿外。 劫煞见四值功曹守在殿外拦住去路,忙拱手对值日星道:“奉玉帝旨意,已拿得采花使者,万望通传。” 值日功曹不敢怠慢,便入了殿。 少时,功曹引着一天师,穿得是紫色道袍,蹬着皂靴,手托拂尘。劫煞认得是张天师。 却听张天师道:“奉天帝口谕,速令劫煞星官并采花使者进谒。” 说完便领着他们入了凌霄宝殿。采花使者见那四大天王、八洞神仙、五斗星君、八部正神、诸天神煞、都齐齐上殿,连广寒仙子与吴刚等都来了。 又见灾煞星拿了护花使者跪在殿前,旁边天都四法司绑了春夏秋冬四季花农。又见绛珠君并不言语,只是对他摇头作手势。采花使者便慌忙下跪,却被绑得太紧,跪不下去,只好趴在地上。 却见上手立着一个白须老人,那老人乃是启明星,启明星旁边是一把龙椅。庭下众人窃窃私语,这个道:“了不得了,”那个说:“不得了了。” 钟离子腆着肚子对拄着拐杖的铁拐李道:“现在年轻人真了不得了。比我们才得道时花样还多。” 铁拐李笑着说:“是啊,比吕亭居士可会玩多了。” 吕洞宾忙笑道:“别扯啊,不干我的事。” 众人正谈论了,忽听启明星扯着嗓子道:“穹高大帝驾到!” 这时一群宫娥簇拥着一人,头戴帝冠,身披黄袍,好不威严!众神慌忙下拜,口称“万岁。” 天帝眼神懒散,口称:“平身” 众神起身,独护花、采花二使者并四季花农被跪绑在地。 天帝忽然怒睁双眼道:“今日广寒仙子一早来谢恩。说昨日采花使者送了一车牡丹。朕并无口谕,也未传旨,便觉奇怪。不解之下便让启明星君去百花园一探究竟。他回来奏报百花园百花摧残,光牡丹就被采了一大片,千百年来都不曾发生这样的事情。又说百花亭,竟然有人在上面题了首俗不可耐的诗。淫辞烂调就罢了,还大有思凡之意。花部就那么几个人,采花、护花你们作何解释!” 护花使者道:“陛下容禀。臣蒙百花仙子重托,管理百花园可谓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怠慢。至于发生了此事,臣实在不得而知。” 天帝一听百花仙子,心中十分不快,便说:“尔既代百花暂时打理百花园,朕要治你个失察之罪。” 采花使者吓的屁滚尿流,支支吾吾,连连扣头请罪求饶。 天帝大怒道:“尔采花使者欺君罔上,私盗牡丹,又题淫诗,还败坏了朕的名誉。朕若不严惩,何以治九天诸神。” 采花使者哭诉道:“不才小可臣之所以采牡丹,是因为广寒仙子喜欢,一时糊涂。至于淫诗,却是夏季花农让我题上去的。还请天皇陛下老爷明察。” 夏季花农摇头苦笑。憋嘴斜眼,心中暗怒,又不敢吱声。 天帝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花部尽出人才啊。” 这时吴刚跪地启奏道:“禀告陛下,此事却是属实。采花使者调戏广寒宫妃娘娘,口吟淫诗,我是亲耳所闻。淫亵之极,实在不堪入耳。” 广寒仙子一听,又羞又气,眼泪都流出来了。跪地道:“臣妾无辜,还望陛下明察,为臣妾做主。” 天帝道:“仙子请起,朕自当为你做主。” 武德星君也奏道:“臣也听说四季花农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们还聚众赌博。而护花平日竟然与他们兄弟相称,丝毫不约束,所以才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护花使者在其位不谋其事,大有结党营私,姑息纵容之嫌疑。” 护花使者大声辩解道:“武德星君你血口喷人,臣实在是冤枉啊。他上次借花不成,含恨在心,还请陛下明察。” 天帝素来宠幸武德星君,听护花使者这么说,大怒道:“戴罪之身,竟敢胡言乱语,冲撞上官。” 武德星君道:“官家圣明,护花你平时孤傲也就算了,竟敢在凌霄宝殿大声喧哗,分明是藐视圣听,实在罪加一等。说我冤枉好人,你大可问问你这四个好兄弟。” 护花使者一听看了春夏秋冬一眼,见他们低头不语,摇头大骂:“好啊,你们!你们每天都说劳死累死,原来都不务正业去了,你们这么做对得起百花仙子的提携之恩吗?” 四农低头沉默。 天帝又对众神道:“采花使者屡犯天规,数罪并罚,打入天牢。护花使者毫不作为,治一个失察纵容之罪,立即革职查办。四季花农不学无术,天宫不养闲人,就抽去仙骨,拔去仙筋,贬下凡间,永堕轮回。” 采花使者一听,吓的大哭不止。护花使者心凉了半截。苦笑道:“三儿啊,我早就告诉你。你如今闯了大祸,你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大不了一死。臣恳请陛下法外开恩饶采花不死。将我等六人一同贬下凡间。” 四季花农一听,都惭愧不已。 那采花使者一听,哭着对护花说:“二哥!都是不才那啥小弟连累了你。我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那吕洞宾在旁一听慌了:“怎么又扯上我了。陛下圣明,此事与臣下绝无半点关系。” 天帝一听,摇头道:“你就别瞎搅和了。” 广寒仙子道:“采花调戏与我,实在不能轻饶,望陛下做主。他们都是百花仙子惯坏的,还望陛下严加惩治,以正天规!” 众神大多都随声附和:“是啊,天庭威严要紧!” 绛珠君慌忙求情道:“陛下,臣以神籍担保。采花使者等情令智昏,望陛下念其初犯,再从轻发落。至于护花使者打理百花园,功不可没。而且编纂《百花谱》,可谓呕心沥血。此谱若能传世,当造福天上人间爱花之辈。望陛下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广寒仙子素来喜爱绛珠君,见他求情,心想护花使者爱花如命,出纳仔细,不可能少了几百朵不查问,又听说绛珠将花谱借给了采花使者,想必是采花使者改了花谱库存。于是对天帝说:“陛下,既然绛珠君说护花使者编纂《百花谱》功不可没。不妨将花谱呈上陛下御览,如果所言非虚,也算是件功德。” 众神见天帝点头,都说:“有理,有理。” 天帝道:“速将花谱呈来我看。” 启明星即取了花谱呈给天帝。 天帝将花谱看了一遍,置于地上,勃然大怒:“绛珠君你看看,这就是你所谓花谱,真是惊世骇俗啊!” 绛珠君一听,诧异非常,便捡起来上下看了一遍,震惊不小。又打开给护花使者看。 护花使者一看,大惊失色道:“兄为何如此害我。你怎么把它涂改得面目全非。我呕心沥血,却被你毁于一旦。”说完心痛不已,以手捶胸,黯然泪下。 绛珠君说道:“这我也不清楚啊。” 天帝大怒道:“护花你不要再掩饰了。你们看那花谱,时令颠倒,措辞淫霏不堪。真是岂有此理!还有,就昨天,无名无目,即将神品牡丹库存减掉了399朵。分明是你和采花私相授受,随意编个名目来欺君罔上。” 绛珠君道:“这确实不是护花使者的手笔。有人恣意涂改而成,还望陛下明察。” 夏季花农扣头道:“却实不干护花使的事,是我们与采花信笔涂鸦。” 护花使者摇头叹息道:“你们究竟瞒着我干了些什么啊。罢罢罢,是我不该弈棋借谱,泄露天机,果然闯下了大祸,花谱已毁,真叫人生不如死,我谬托知己,活该如此!” 广寒仙子心想绛珠君平日亲善百花,超过自己。如让她回来,岂不对自己极为不利。仗着天帝正宠幸,不借此事阻止百花归位,更待何时,便道:“绛珠君不要再为他们求情了,此皆是那百花仙子培养的好人才,可谓上行下效。她所托非人,扰乱天庭。她不在,尚且如此,如她们应劫回位,恐怕整个天庭都乱了。” 天帝盛怒,拍案厉声道:“都别说了。天都四司法、劫灾二煞星你们且将这六个押入天牢,等候发落。至于百花仙子,我看她应劫两次,毫无悔改之心,弄这一般鸡鸣狗盗之辈。现在既然花谱已乱,就让她们继续留在凡间,再应劫八百年,就等着花谱上说:“后世武后游西苑”时天庭修好花谱,再行归位。花事本为消遣,非正业也,尽出劣逆,不该再列天宫八部之中。降级消官,由紫薇宫天御官协理。” 绛珠君道:“请天帝开恩,百花仙子无辜,花部乃是她一手创办,岂能说销就销。花事虽为消遣,却也陶冶情操,引无数文人墨客驻足。一旦注销天上的花部,那么人间的花朵也必然被人肆意采折践踏,甚至拿去买卖,便让本来的高雅脱俗变得俗不可耐。何况养花如养人,天下如无爱花之人,自当无爱人之人,必然天下大乱。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此事因我而起,如果天帝要惩罚,我甘愿领罪。” 天帝叹息道:“怎么绛珠你······你太让我失望,岂有此理。” 说完便拂袖而去,忽又想起一事,便回头说:”好吧,群臣且先散去。绛珠你随我来!” 第三回绛珠君真灵拜云雨临淄城卢佳荐徐福 引逍遥十二诗《赠居士蓬莱云雨回引》一首,诗云: 凤阙丹丘路正遥,百花名动绛云飘。 千年尘劫归平淡,何处仙心不寂寥。 海上清寒明月共,殿前乐事玉人邀。 今番云梦谁偏信,枉自多情却怨萧。 说完便退了朝会,领着绛珠君往偏殿而来。 天帝将绛珠君领进了偏殿,指散众神,只留启明星在侧。 绛珠君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吩咐小臣?” 天帝道:“汝不该为那六个不肖求情。” 绛珠道:“他六个本下等未入班列的小神,所犯之事,也不过鸡毛蒜皮。天帝为何如此重责。何况百花仙子尚在人间,可谓不知者不罪,天帝不应加罚。” 天帝道:“天庭威严,岂容宵小们亵渎。朕自掌三界,诸天多有不服,今不正法度,恐西王母等又有微词。何况百花仙子等红尘之厄未尽,该去应劫。你自来天庭,朕不曾亏待,何苦与他们搅在一起。朕有此安排,自有道理。” 绛珠君道:“陛下既自知新掌三界,当施以仁政,周天诸神自然亲服。至于红尘之厄,还请天帝明示。” 天帝叹道:“三界八百年间必有一次大劫。昔日盘古八百年后而黄帝战蚩尤,后又有共工氏与颛顼争天下。到少康复国,其乱方止。扶桑大帝也被卷入凡尘,至今音信全无。后商周又争,三界大乱,少昊大帝也波及其中。以至子牙封神,保周八百年。其间虽有小乱,却祸不及三界。今八百年将至,大乱必生,恐祸及朕。当年百花仙子也阻止少昊大帝干涉人间事务,所以被贬,牵连甚广。我也怕她回来阻扰,故此借机加贬,等应劫之后再说。” 绛珠君道:“陛下所言差矣。既三界八百年一大劫,避无可避。陛下宜修仁道,与万物同休戚,自然能转危为安。何况天地人本为一体,天崩则地裂,地裂则生灵涂炭。人间之事,应顺其自然。若天庭强行干预,恐怕也会波及上天。昔扶桑大帝不明,暗使共工与颛顼争天下。以至共工头触不周山,天地倾覆,于是扶桑大帝流入轮回。后少昊上帝强令十二仙首称臣,一统三界。却引发阐截二教纷争,祸及自身。今陛下初登大宝,不足千年。不如顺其自然。” 天帝摇头道:“朕欲一统三界久矣。不乘此天地大劫,更待何时!碌碌无为,是坐以待毙。何况听说西王母已派红鸾青鸟投身蓬莱。瑶池已然行动,天庭不可不作为。朕欲让蛟龙下界,以破军星萤惑星相辅,托身秦国,让秦一统六国。再借秦国之力,一统蓬莱,岂不天下太平,再难波及三界。” 绛珠君道:“此事万万不可。那任好得到雌陈宝,乃得雌者霸,所以秦非正主。秦虎狼之国,如让秦得了天下,必定生灵涂炭,有违天道。” 天帝道:“朕也知秦非正主,再派遣赤白二帝子下界,拨乱反正,以平定天下。卿不要再多说了,朕意已决!启明星代朕拟旨。” 绛珠君本欲再劝,见天帝已让启明星拟旨,又怕人间福祸难测,只得跪求道:“既然天帝心意已决,臣不再谏言。臣自来天庭,蒙陛下优礼相待,理应为陛下分忧。我愿入红尘,代天帝应劫。万望允准,并让二位使者并四季花农与我一道下凡,免其死刑,福祸自修,将功赎罪” 天帝大喜,忙扶起绛珠君道:“满朝文武,还是绛珠你肯为朕分忧。朕就准你所奏。只是你下界应劫,必然多灾多祸。朕会让十方喜神暗中护你。” 绛珠君辞谢天帝,便与启明星入了天牢,放了六人,与龙牙、狗牙也一同被遣下凡。 绛珠君等来到南天门,眼见即将脱去仙骨,转投凡胎。寻思百花仙子等尚在人间受苦,今番天帝专权无道,好大喜功。以至邪神当道,灾星下凡,自己也不免红尘之厄,再难暗中周旋保护仙子及各位花。想到这里,悲痛不已。 忽然想起有风伯云,赤松子雨二圣本盘古大帝得力助手,法力广大,平日对百花仙子呵护备至。因百花仙子下凡一事与少昊大帝不和,于是辞了雨部的差事,挂印封金,独在巫山甘露宫静修。何不借着最后一点真灵,去寻找她们。 绛珠君借着一点真灵,飘飘荡荡来到巫山。白云深处有檐角如白鹤亮翅。又见白云缥缈间紫霭疏荡,崇台衬托,石阶层层,中有紫白五间大殿,是重檐歇山顶。有“甘露宫”字样,下又有四个大字“润泽天下”。 门楼明花暗柳映带,上有一联:“明花暗柳扶甘露,破云惊雨弄春心。” 再看左边,有施雨殿,联曰“甘霖天上降,白露人间留。“ 右边是排云殿,联曰:“阴晴在黑白二色,风雨连天地一心。” 绛珠君正看间,忽见一粉黛宫娥,连忙上前施礼:“不知二位娘娘可在宫中,小神有要事求见。” 那宫娥道:“今早二位娘娘外出云游去了。” 绛珠君焦急地说:“不知二位娘娘几时回来。” 宫娥道:“或傍晚时分,或三五日,或是八九十来日。归期不定。” 绛珠君道:“我等不及了。这便如何是好。” 说完转身即走。方欲出巫山,却听有人喊:“站住,等等我,我有话说。” 绛珠君回头,却见那宫娥赶来。绛珠道:“不知仙子有何指教?还请速速言明。我要寻找二位娘娘去了。” 宫娥道:“来者可是绛珠君?” 绛珠连忙点头。 宫娥道:“我本是两位娘娘坐下十二彩女之一的风宫女官。今早雨娘娘走时说‘如有绛珠君来访,就让告诉他,当往紫蓬山紫色如来众神佛尊者那去。’你快去紫蓬山,必能找到。” 绛珠君寻思:“娘娘果然法力无边,只是众生佛又是谁?去那里作甚?”虽然疑惑,却也欣喜,便离开巫山,往紫蓬山而来。 忽一道仙光,紫气东来处,果然一座紫色宝刹,乃是紫色如来的道场。早有金衣童子手握禅杖拦路道:“佛山道场,俗客不可乱闯。如无拜帖,请早离开。” 绛珠道:“吾本天庭绛珠君赏花使者,虽无拜帖,其实有要紧事拜见风伯雨师两位圣人,听说她们正在宝刹论禅,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 说完真灵虚弱,气喘吁吁。 金童摇头道:“既无拜帖,还请山下等待。” 正此事,忽见一青衣玉女出来道:“童儿不要无礼。佛祖知赏花使者造访,特命我来迎接,请使者随我来。” 绛珠君随着玉女入了宝刹,果然佛光普照,花木丛生,禅房里清香缭绕,见一人坐在蒲团上坐了一紫衣女居士,相容瑞丽,目光深邃。心想:“莫非是个女佛爷。”遂料定是紫衣尊者。慌忙行礼。 紫衣尊者合掌道:“不想方外之地,竟来红尘之客。玉女速速取莲花茶来与施主吃。” 绛珠称谢,却见蒲团左边一女站起,她身材修长,梳着凌云髻,插着碧云花簪,挂着白玉飞龙耳环,穿着绵绸宽袖紧身曲裾:乳白色上衣海蓝色筒裙,边袖领带也都是海蓝色的,从肩到胸都绣着蓝色云纹,身似修竹,行动优雅。 右边一女身材高挑,她梳着百合髻,插着杜鹃啼血三点翠串步摇。也穿着宽袖紧身曲裾,却是通体白衣裙,衣袖领带都绣着赤霞纹路,肩胸并无纹饰,只是腰间霞带上搭着条大红汗巾,神采奕奕,风流翩翩。绛珠君知道是云雨两位大神,慌忙参拜,口称“娘娘。” 雨神道:“我自知你要来找我。不知何事?” 绛珠即将天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雨神峨眉上蹙道:“不想天帝好大喜功。不过说来皆是百花儿的惹出来事情,与我们何干!” 云神一听,忙说:“你我与百花一向交好,怎说出这种话来。” 雨神笑道:“好姐姐,我刚才不过戏言。百花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云神道:“原来妹妹戏言,倒显姐姐愚昧。我知你定有见地。” 云神说完又见绛珠君真灵已弱,便一挥手。那绛珠君本十分虚弱,就这一挥,顿时神清气爽。 雨神道:“绛珠不要着急,天地本有大劫。我等恐也难脱红尘之厄。你且去吧,百花的事情还有我们。” 绛珠拱手称谢,云神云袖一挥,那绛珠君不见身影,早投身凡间去了。 尊者道:“我见东南红光两处,奏请师兄如来佛旨,在东方琉璃世界传道,普渡众生。不想东天之主不顾众神平等,以仙乱凡,三界必乱。临行前如来说佛不可轻传,四百年方后方可到东土,在四百年,东土才能悟得真谛,又说我此行杀伐临身。是我心急,便来东土,如今我欲往蓬莱清静地避之。只是无人引荐?” 雨神道:“道友不必担心。当日百花仙子谪守凡间。我等受西池王母之托,出使蓬莱,蓬莱大明王赠《蓬莱志》与我们。其中海陆两道,名山大川,皆有标记,又有蓬莱大明王留下的通关玉牒,所到之处,可畅行无阻。我等将图转赠尊者。我们先回甘露宫再做计较。”说完辞了尊者,即与云神驾着祥云,往甘露宫而去。 尊者得了图,看了一遍,图志早已牢记心中。虽是洞中一月,已是人间数十年。 忽一日心血来潮,料定大劫已来,心想:“我有大法力,只需记着图纸,即可前去了。” 想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紫金钵,往天上一祭,那紫金钵倒扣下来,如同一口大锅罩将下来,尊者挥手间,紫金钵已在手中,早不见了宝刹,便将紫金钵又收到了袖子里。对金童玉女说:“此处不久当惹红尘,我们且往别处去吧。” 正欲走,忽听有人喊:“道友且慢。需知佛道一家,我来宝刹拜访,岂可如此待客!” 那尊者回头,却见着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迎面走来,后面跟着一个青年修士,身穿黑道袍,目光如炬。道人见了尊者揖首。 尊者合掌还礼道:“原来是子期道友。非是我不明待客之道。实在是此地已染红尘,不可久留。我欲往蓬莱,别寻个仙山灵地,再建宝刹,到时候再邀你悟道论禅,岂不妙哉!” 子期道长道:“你这乃是佛家避世之法。我道家一向讲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既然三界有劫难,理应替天行道。道友要去便去,贫道当派一两门人下山,辅佐明主,再造乾坤。到时候何愁不得清净。” 道长口虽说着,心里也没底。 尊者摇头道:“既然道法自然,我看方外之人非万不得已不宜插手人间之事。我这里有云雨二位道友所赠的《蓬莱志》,持此图志去蓬莱可畅行无阻,名山大川也可一览无余,道友若想去,可持此图来寻我。我先自去了。” 道长见尊者驾莲台在空中,丢下了图引。便大声说:“你去吧,我自有道理。只怕蓬莱也难免清净。” 子期道长见尊者去远,捡起图,便与黑衣道人回到了天柱山青云道场,对黑衣道人说:“徐君房,当年鬼谷子道兄将你委托与我,你与为师的修行已有一十三年了,今日便是你下山之期。” 原来徐君房名福,自幼好道,遍访名师,后得遇子期道人,道人见其道缘不浅,欣然收为门徒。 当下徐福稽首道:“弟子潜心修道,虽然愚昧懵懂,蒙老师指导,各种道术,勤加修炼,颇有些长进。老师何以赶弟子下山?” 道长道:“我看你道貌不佳,慧根浅显,更是凡心未了,也合该有此机缘。为师有心匡扶人间,以光大我道,只是为师一向闲散惯了,不想再涉足红尘,理会人间之事。可是眼见生灵涂炭,也不可坐视不理。你可下山与我代劳,待日后功德圆满,自然了道正果。” 徐福一听大喜道:“感承老师栽培之恩,弟子没齿难忘。” 道长道:“此番下山,只为匡扶正道。切不可贪恋红尘,贪图富贵,莫惹出祸端来。” 徐福欣喜点头,叩头礼拜,便辞别了道长。 方欲下山,道长又唤他道:“天下即将大乱,大乱方有大治。兵荒马乱,你也不必来找我。这图引你且留,日后兴许有用。”说完便将云雨二圣的《蓬莱志》交给了徐福。 徐福得了图,喜出望外,当下收捡停当,便下了天柱山,往老家徐城而来。 徐福听说其兄徐伯继承祖业,在徐城发迹,便往投靠。到了徐家集与兄嫂并侄儿见了面。 徐嫂是个童养媳,徐母视如己出,与徐福份属叔嫂,却情如姐弟,因徐母托孤,便以嫂代母把徐福拉扯打。听说二叔回家,十分高兴,便设宴接风。 徐伯是个刻薄人,见徐福两袖清风,身无长物,甚不高兴,便私下对徐嫂道:“我妻如此破费,恐他受不起。你看我与他也差十几岁,父母死后,也是我打理下葬。他那时年幼,也是我以兄代父将他看顾。他却偏爱去那荒山野岭修道,如今一去十几年,还是如此落魄。我不指望他来帮衬,只望他好自为之,如今空手上门,何必铺张。” 徐嫂却说:“公婆临终,将二叔托了与你,却是你容不得,害他离家出走。如今二叔回来,骨肉相逢,何必如此刻薄。你只说父母是你养得老,可祖上田产俱是你得了,我家倒也算富实,弄些好酒好菜,为他接风,亲戚四邻见了也好看些。我看二叔眉清目秀,将来或许发迹,也未可知。何况兄友弟恭,岂可让四邻笑话。” 徐伯听了老婆的话也有道理,只是摇头黑脸,虽则好不痛快,因兄弟十余年不见,如不搭理,恐乡亲说闲话。 徐福心知杜明,却也只好装作不知。 徐嫂又叫儿子徐莫也来相见,行了叔侄之礼。兄弟二人分了宾主坐下,却也不说细话,只略略寒暄几句。倒是徐嫂频频为徐福添酒加菜,好不殷勤。 如此过了三五日,徐嫂每日让徐莫陪着二叔。徐福见徐莫年不过十四五,却也聪明懂事,叔侄二人也是格外亲近。便想教他些医卜之术,却被徐伯知道。 徐伯却对妻子道:“你看老二整日游手好闲,你还让儿子和他学坏。” 徐嫂却说:“二叔才回家,让他好好休息。我让莫儿陪他,不过让他们亲近亲近。再者二叔道貌清奇,说不定有大学问,怎会教坏侄儿呢?” 徐伯道:“一大家子,全靠我张罗。儿子当与我学些做生意的门道才是正经。再不许与他二叔一般不学无术。” 徐嫂听了,只是皱着眉头。 如此不觉半月。徐伯对徐福道:“老二你这几年可会什么手艺,你这老这么混下去可不是办法。你看我家老得老,小得小,田亩之事,你可做得?” 徐福道:“难得兄长照顾,只是愚弟并不会下地干活” 徐嫂笑着说:“别听你大哥呢,那种粗活,二叔怎干得。我家富实,便是养一辈子倒也无妨,为嫂再与他谋个婚姻,也莫眼光太高,先成家后立业。望二叔能一展雄图,将来岂不光大门楣。” 徐伯道:“我们也老了,养不得他一辈子。这落魄户,终该人见人弃。那时节邻家风大户家的千金,要招他当女婿。他偏去修道,如今人家远嫁齐国一富商,恐怕孩子都好几岁了。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你也惯他。” 徐福一听,怒火中烧。有道是:拿手人短,吃人嘴短。毕竟是哥哥,只好忍气吞声。 倒是徐嫂道:“此事乃官人的不好,误了二叔。风大户的女儿本答应嫁与二叔。只是开口就要田产房舍。这年头谁家不指望女儿嫁得好。是你一人强占祖业,不肯分家。后来风大户要二叔入赘,你又嫌人家聘礼太少。二叔年少气盛,一气之下,方才离家出走。” 徐伯大骂道:“屁话!我们徐家自来是长子继承祖业,何况父母还有这个不争气的,都是我出钱出力养的。便是这小子一年孝敬些金银也是应该,还想分我的家产。你这贱人,到底是谁的夫人。怎帮害犊子的说话,如让我气不过,便休了你这不良人!” 说完袖子一挥,破口大骂了好一阵。 徐莫见父母吵架,也是哭哭啼啼。徐福见状,实在忍受不住。叹息了一声道:“承蒙嫂嫂眷顾,殷勤照顾。只是大哥不能相容,切不可为了小弟伤了你们夫妻情分。我自有术业,饿不死的。就此告辞!” 说完捡了行礼,别了嫂侄,便离了徐家。 徐福在这里长大,十几年都没有回来。好不容易骨肉团聚,如今大哥刻薄,他赌气而走,心中却舍不得,一时百感交加。心想:“想我徐福历经苦难,遍访名师,以为能修成正果。却不想惹这红尘之厄。还指望凭着本事定国安邦,却不料如此落魄。有何面目去见恩师。” 正想着,见徐莫肩背包裹,快步赶来,心想莫不是大嫂说通了大哥回心转意来接自己回去?便转身相迎。徐莫哭道:“二叔刚回家又要走了。娘与爹大吵一架。娘着我来寻你。她有话对你讲。” 徐福听了,悲伤不已。却见徐嫂哭哭啼啼,转到巷口,又想上前,却跑不动,瘫坐在石头上,徐福忙上前去。 徐嫂道:“我也知道你的脾气,恐留你不住。这包裹里,是我的私房钱,与你作盘缠。我虽比你打不了几岁,却早早进了你家的门,婆婆没有女儿,因此视如己出。婆婆临终说长嫂为母,让我要好好照顾你。我一直记在心上,可惜未能尽责。如今我身体不好,也不能再照顾你了。恐是不能看你飞黄腾达。如祖上有灵,他日高就,当上柱香告知与我,让我替你也高兴一番。我恐送不动了,贤弟你要好好保重。” 徐嫂说完泪洒如雨,便从徐莫肩上把包裹递给了徐福。徐福听了,跪地痛哭。眼见黑云压压,大雨将至。徐莫搀扶徐嫂,徐嫂是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回首。徐福跪地相送,哽咽不止。 眼见徐嫂不见了身影,他方才起身,便要走。天上已是乌云翻滚,眼见就要下雨,正想找个大树来躲。却见天上电闪雷鸣,狂风阵阵。 正此时,却听有人喊:“二叔!”徐福回头来看,正是徐莫。 徐莫道:“娘见天不好了,特让我送把雨伞与你。” 徐福擦着眼泪道:“嫂嫂深情,何以为报。”便接过伞。却见徐嫂又走出巷子,坐在村头石头上哭泣。 徐福一见,恐再惹徐嫂伤心,只得含悲忍泪,离开了徐城。 徐福离了徐家集,心想:“吾师临行授我蓬莱志,说危难之时可用。如今我食不果腹,无家可归。何不随我师指引,去那蓬莱仙镜,修道正果,却不好似在这凡间受苦。” 又看《蓬莱志》有载,那蓬莱洲必经之地乃日出之处,尚在在小蓬莱之东数万里。 看罢摇头叹息,虽然仙境令人向往,可惜云瑶路远。只好咬牙切齿,一路北上齐国。半月有余,颠簸了数百里,连嫂子给的盘缠也用光。便沿街乞讨。众人见他衣衫洁净,举止不凡,并不像乞丐。只把他当个骗子,无人施舍。 如此饿了两三日,实在是熬不过。却见街道有孩童捡着大枣来吃,徐福便欲哄骗几个枣吃。众孩童不上当,他饿得扛不住便来抢。众人一见他来抢枣,都一哄而散,只有一个胖娃子,走不动,跌了一跤,哭哭啼啼:“爹啊!娘啊!坏人欺负我!” 徐福看他胳膊却有一块疤痕,一眼看去,似乎是被水烫得,凭自己经验判断,约莫是一两年前弄的。 那胖小子边走边哭,枣子撒得一地。徐福也不管了,抢了三五个大枣便来吃。 少时,却见一个大汉抱着那孩子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那妇人见着徐福大骂道:“当家的,孩子说是这贼道欺负他。” 大汉一听,便放着孩子,直奔徐福。徐福惊慌不已,连连倒退。眼见那大汉就要将自己打倒在地。忽急中生智:“且住,我非有心欺负孩子,实则救他!” 大汉瞪了他一眼,诧异地看着他。倒是那妇人道:“你这贼道还想狡辩。” 徐福正色道:“我原非狡辩。你这孩子今日原有血光之灾的。我今让他摔倒,原是化解灾星的。” 那妇人冷笑道:“当家的,看这贼道又胡说。” 徐福道:“吾非骗你。吾放才起课,因此知道。不信,约莫去年或前年。你这孩子原需防火的,却遇了水灾,还非凉水之灾。” 那妇人一听,连连点头道:“这,是有这么回事。前年是被热水烫了。” 徐福道:“那便是了。贫道观其气色,一眼便知。我见他面相,必是主大富大贵的。如肯拜我为师,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大汉妇人欣喜。原来这大汉姓王名节,妇人戚氏。夫妇在临淄城外一小镇杀猪卖茶为生。晚年得子,取名王晩生,极为宠爱。今被徐福这么一说,当下回嗔作喜。忙来谢过。 夫妇二人竟将他请回家中,待为上宾,真的让晩节拜他为师。加上那妇人健谈,她添茶加水之间倍赞徐福料事如神。于是四邻都来预测问卜。徐福多赞美之辞,有病的也施舍些草药偏方,倒也有些功效。一时之间,在镇上也颇有些名气。 一日,有客商经过,路过王家,刚好口渴,便歇息喝茶,听说此事,便对王妻道:“大嫂说真有此神奇的人物,可否引来一见。” 王妻道:“啊哟!我哪里敢欺瞒客官,实则亲身经历。先生还收了我家阿宝。只是不巧,先生正去邻村去了。不知客官找他有什么要紧事?” 客商却待回答王妻的话,却见徐福带着王晩生自外回来。王妻忙来相迎。客商见了徐福,却起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徐福。 徐福一见那商贾,不是别人,是当年一起修道的好友卢佳,好生吃惊道,又见卢佳衣帽欣荣,而自己却是落魄寒酸,又惊又羞道:“一别十余年,却不想在这落花时节,与仁兄不期相逢!” 卢佳却道:“徐贤弟多年不见,果然学艺有成。你我相逢并非偶然。当年我下山时,不觉十年。为兄无日不思。即近日闻有名徐福者,精通占卜,愚兄料定是你,于是四处打听。不想在此间相逢,让人好不惊喜!” 徐福见了卢佳,又喜又羞。忙作揖道:“蒙兄惦顾,倒让小弟好生惭愧。今一看你冠正衣鲜,定是创业有成。果然好福气,正应了老师所言,人间富贵,享受不尽。只苦了小弟荒山修缘,一无所成。” 卢佳笑道:“贤弟何必自谦。想旧年你我上山时,老师说我与道无缘,只该学些商贾之道,发家致富。却赞贤弟品质出众,有定国安邦之才。为兄愚昧之人,学艺不精,略可维持生计而已。不比贤弟骨骼清奇,灵根深种。此番下山,并能名动天下。你我兄弟多年未见理应秉烛详谈,尚有难事求你帮忙,望贤弟屈尊,过府一叙。” 徐福拱手道:“既仁兄盛情,禺弟只得冒昧叨扰。” 徐福又引荐了王氏夫妇,卢佳赠了些金银与他夫妇二人道:“我与徐贤弟志同道合,虽非骨肉,胜似同胞。蒙二位照顾,区区薄资,权且表心意。” 夫妇二人,连连称谢,倒让徐福惭愧不已。 徐福跟着卢佳行不数十里,来到卢府,便在府上大摆宴席与徐福接风。连夫人也来相见,徐福见那妇人春红出白,却又几分姿色,不觉多看几眼。那妇人也是秋波荡荡,不时看着徐福。 徐福修道之人,倒看得十分不好意思。又心想同时拜师,卢佳是香车美女,富豪一方,自己却无立锥之地。转念间,想着这女人似乎是哪里见过。 正胡思乱想时,却听卢佳道:“贤弟不要见怪,此乃贱内,说起来还是你们徐家集的人呢。” 徐福道:“有这事?” 卢佳道:“想当年我下山以后,日夜想着贤弟。不时去你家打听,也不曾见你回来。有个风大户见我尚未娶妻,便将女儿许配给我。说起来,贤弟还算是媒人。”说完,便起身敬酒。 徐福一听,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心里一叹,摇头不止。酒入愁肠,好不是滋味。 酒过三旬,卢佳道:“愚兄今日请你来,也是有事相求。你也知道,愚兄三代单传。虽然取妻,至今十余年,膝下却无儿无女。为兄知你尽得老师真传,玄黄之术,无所不精。不知道可能为为兄想想办法。到底是我命中注定,还是别有乾坤。” 徐福哪有心思想他儿女的事,当下含糊道:“仁兄大富大贵,只是缘分不到。有道是:‘大器晚成’。大凡富贵之人,晚年得子必多。小弟在用些医卜草方,必然能得偿所愿。” 卢佳一听,大喜过望,便对风氏道:“夫人不必拘束,我请贤弟过府,名为接风,实则为了你我的事。只是为夫我不胜酒力,贤弟不是外人,你可代我。” 说完便满饮一杯,对徐福道:“你也知道为兄我。我先去更衣,让你嫂子陪你再喝几杯。” 徐福正想推辞,却见卢佳已是颠簸回房去了。 风氏深情递过一杯酒,双目含珠道:“这么多年。你可还好?” 徐福忙起身道:“蒙嫂夫人关心,一切都好。” 风氏一把抓住徐福道:“都为了你,让我不知苦等了多少年。你还叫什么嫂子,假作正经!” 说完掩面而泣。徐福道:“你既嫁了人,也算有了着落。何况卢兄家境殷实,我也很放心。往事何必再提。” 风氏哭道:“你只道我嫁了人便放心。虽则他对我好,可是你哪里晓得他隔三差五出门,我一个人怎么过的。如今他年纪又大,身体大不如以前。虽则是夫妻,倒叫我如守空房一般。”说完又哭了一阵。 徐福没奈何,只得上前安慰。如此你来我往,各自哭诉往事,不觉大醉,竟相拥到半夜。 自此徐福便在卢家住下,卢佳殷勤相待,徐福以医卜为名,出入内外,卢佳并不介意。风氏也全不避讳,卢佳又不时外出。二人旧情复燃。如此不到半年,竟然珠胎暗结。 徐福大惊,风氏道:“慌什么,‘嫂子’自有办法咧。”于是即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卢佳,并假托是徐福献药之功,卢佳大喜,殷勤招待徐福,更胜从前。 风氏又暗对徐福道:“我可不想一辈子与你藏头躲尾的。只是我家那口再不济,也是富甲一方。你呀看你,胸无大志,难道一辈子都在卢家混吃混喝不?你看我家那口,早已黄土埋了半截。你又不争气,将来他有个好歹,让我们母子怎么办?” 徐福一听,垂头丧气,又想自己如此对不起卢佳,好生惭愧,终日叹气。 卢佳见徐福如此,便笑着对他说:“贤弟如此闷闷不乐,难道为兄怠慢了你?” 徐福慌忙说道:“不敢,万不敢!非仁兄恩义,不至于此!只是整日如此叨扰,让我十分惭愧!” 卢佳笑道:“贤弟说哪里的话,我上无兄,下无弟。难得与你情投意合。何况你还治好贱内暗疾,愚兄感激不尽。休计较吃喝,只管住下。” 徐福道:“仁兄大恩大德,这让小弟怎么承受。只是小弟奉师命下山,如此荒废,恐有负恩师所托!” 卢佳道:“我素知贤弟胸怀大志,故而近日奔波,只为贤弟打点好此事。我已托了人引荐你与丞相后胜,如能用你,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一时舍得不你离开,故此暂未告知。眼下你既着急,少不得为兄陪你走一遭。” 第四回秦始皇问道咸阳宫徐国师求仙蓬莱岛 引千山雪月赠逍遥诗一首,云: 生涯似梦欲何求,大海波澜一小舟。 黄鹤千年已飞去,长江万古自东流。 莫求仙境能避世,但愿明月解君愁。 百载沧桑终将逝,笑临青冢面无忧。 徐福知道后胜贪得无厌,想是卢佳花了不少银钱打理,越想越惭愧。心想:“我应早日离开卢府,不可辜负卢兄好意。也不能再与风氏做对不起他的事。若将来发迹,不可忘此大恩。” 约过三五日,卢佳引着徐福见后胜。卢佳备言徐福大才。 后胜对徐福道:“既蒙卢卿引荐,我也算看他入眼,因此见你。果然有才,我定当举荐。” 徐福一听,自以为后胜爱才,恨不得一口气说完平生报复,畅然而言道:“方今天下,七国争雄。其中燕国偏僻,难有作为。三晋虽处要隘,然而为兵家必争之地。你攻我打,越战越弱,不足为虑。能与齐国抗衡者,莫如秦楚。如让秦楚相斗,必能坐收渔利。然后蚕食三晋,齐国将一统天下,此万古之伟业,望丞相思之。” 后胜素来贪得无厌,多受列国贿赂,让齐王建不治兵甲,只顾贪图享乐。当下听了徐福言语,暗自笑道:“如让你见了王建,岂不是断了我的财路。”又想徐福如是个小人,在齐王左右,恐不利与自己。如是个大才,真助了齐国,秦国势必不在贿赂自己,甚至连丞相之位也难保。可是卢佳也算有钱有势,临淄官员,也多半要给他几分薄面,便秦楚官吏,也颇有些交情。今番得了他的钱财,又不能置之不理。 正苦思无计,便以更衣为名,到了后幕问计于门客。有门客萧庭献计道:“丞相不必忧虑。徐福夸夸其谈之辈。丞相何不让他出使秦国。一来可让他远离王庭,不会对您产生不利影响。二来也算给卢佳有个交代。这三嘛,借秦国之手,除掉此人。这样丞相有爱贤之名,却无害才之弊。” 后胜大喜。便来前堂见徐福道:“先生妙语如珠,所言与我不谋而合。我有意远交近攻,让秦攻楚,坐收渔利。先生既能言善辩,当为我出使秦国。如能成功,必当举荐大王。” 徐福一听,满以为能得重用,却哪知让他跋山涉水,出使秦国。心里不愉快,但是丞相之命,又不敢违抗,只得俯首领命。 徐福怏怏不快,离了齐国,便往秦国而来。 一路跋山涉水,入了函谷关,便往咸阳而来。 话说秦国自穆公任好得了陈宝,辟地数千里,遂覇西戎。历战国,传孝公,变法图强。到了秦昭王时,灭了二周,大有并吞八荒之意,即至秦王嬴政继位,国力强盛,山东五国已无力与之抗衡。唯与齐国不接壤,因此相安无事。 徐福等入了咸阳宫,秦王大会文武。徐福拜了秦王,秦王道:“贵国贤卿来敝国,必有见教。如能有益于秦国,寡人不胜感激!” 徐福见秦王威严不凡,更兼谦卑礼贤,不免大喜,不禁再拜道:“大王德兼七国,威慑九州。便是山乡野人,无不欣然引领,以仰大王之德。敝邑丞相敬慕已久,派遣下臣出使秦国,约秦攻楚魏赵韩,东西两面夹击。事成之后,平分天下,永结盟好。唯大王思之。” 秦王一听,心头一震,大喜道:“寡人也有此心久矣,只是不知后胜丞相所言,是否能代表齐国的立场。” 徐福道:“当然,鄙国寡君齐王对丞相言听计从,所有军国大事都是丞相打理,望大王勿疑虑。” 秦王大喜,正欲依允。却听内侍从中走出一人,獐头鼠目,低头弯腰道:“下臣赵高窃以为不可。此乃徐福之计。试想如果秦国听从他的话,贸然出兵攻打诸侯,输自然对秦国大大不利,赢了又成了众矢之的,让我们与诸侯争斗,让齐国坐收渔利。我素知齐国丞相后胜,与秦国交好,一向以仁义治国,不治兵甲,不离间诸侯。依臣愚见,这都是徐福自逞舌辩,包藏祸心,想在齐王面前表功,如让此人得宠于齐王,将对我们大大的不利。臣以为理应斩了徐福,以儆效尤!” 原来赵高与后胜秉性一般,互通有无,各予方便。后胜一边派徐福出使秦国,一面又令人在赵高面前说徐福心怀不轨,令他下手除之,于是赵高顺水推舟。 廷尉李斯素来厌恶舌辩之人,也劝秦王道:“下臣李斯也觉得内侍大人的话有理。昔日苏秦巧舌如簧,煽动六国攻打秦国。张仪更以舌辩之术窃取相位,不为秦国谋福祉,反而结交诸侯,以权谋私。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所以下臣也觉得纵横之论,不利于秦国的发展。舌辩之士,都是贪功好名之辈,非治世之才。望大王杀之以绝后患。” 秦王一听猛醒,指徐福道:“本以为你能为我秦国谋福祉,不想乃是逞舌辩之术,欲害秦国。” 说完传令要斩徐福。徐福一听,伏地申诉道:“大王请再听下臣一言。如果言之无理,甘领死罪。如果侥幸能帮助贵国及大王,愿留大王左右,朝夕侍奉。终生不敢悖逆!望大王听之。” 秦王听徐福言辞恳切,稍解怒色,厉声道:“既如此,寡人便听你说一回。如说得通,自然赦免。如说不通,定杀不赦。” 徐福叩拜道:“大王请息怒,容罪臣吐肺腑之言。大王威德,布于海内,福久有归心,只恨云山相隔。今名为齐使,实为秦国而来。” 秦王道:“你为齐使,竟然说为秦国而来?真让寡人费解。你且说下去!” 徐福道:“齐偏安一隅,又有后胜贪吝小人为相,把持朝政。徐福虽然愚昧,怎能为他而谋。福乃游方之士,非舌辩之人,颇知天命归秦久矣。福有三策,不知大王可愿听?” 秦王疑惑道:“不知哪三策?” 徐福道:“有霸业,王业及帝业。不知大王想听哪一个。” 秦王好奇地问:“卿一一说说看。” 徐福道:“治兵甲,勤兵士,以雍州之固,攻城略地,列五侯九伯之上,号令天下,行齐桓晋文之事,此乃覇业!” 秦王笑道:“霸业虽妙,先君穆公已覇西戎。那王业又如何?” 徐福道:“用贤能,行义信,安民富国。以秦国之强,威慑诸侯。使列国入朝,南面事之,奉为天子。行汤、武之事,乃王业也。。” 秦王起身笑道:“王业甚妙,寡人已然动心。不知帝业如何?” 徐福道:“夫帝业者,知天时而用之,取地利而占之,得人和而化之。文治以富国,武治以强兵。宽猛相既,恩威并用。鲸吞中华,蚕食天下。纳九州六国为一体,并四海八荒为一国。龙行虎啸之间,天下生杀机集于一身。以万乘之尊,君临天下。行三皇五帝之功业,是为帝业。” 秦王轰然起身,下阶而来,扶起徐福道:“卿所言之帝业,寡人心动不已。不知先生能否助寡人成就帝业。” 徐福再拜拱手道:“诺!” 秦王欲拜为大夫,李斯谏曰:“秦国用人,都遵守法令。有能力才能被举荐,有功劳的人才能封官。大王虽然心悦徐福之言,但徐福无功无德,拜为大夫,恐难服众人。” 赵高也说:“臣也觉得徐福不过夸夸其谈,难堪大用。” 秦王道:“寡人唯才是用。不知徐卿有何特长。” 徐福道:“游方散人,一无是处,但是颇懂些丹药而已。” 秦王颇好丹药,一听徐福言语,不由得大喜道:“如此,寡人就拜你为御医令。朝夕服侍寡人左右,早晚为寡人研究益寿延年的丹药。待以后立了功,定当加官进爵!” 徐福一听,心下失望,不敢违逆,只好谢恩。又想一来御医令虽非权臣,也是近臣,又是个颇受百官敬仰的尊位,万一走运,自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二来修道炼丹,不缺器材。想到这里,转忧为喜。 于是徐福便在咸阳宫伴随秦王政,不时献计对付六国成就帝业的办法。又劝秦王重礼贿赂六国近臣,让他们败坏六国朝政,助秦取天下。秦王因徐福不时进献丹药,又献贿赂六国权臣之计,对徐福也是十分信任。 不出十年,秦王果然一统天下。然而秦终究是虎狼之国,以期满暴虐的手段得了天下,法度严苛,民不聊生。当时有歌云: “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脯。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拄。” 秦朝王宫贵胄那里管得了那么多。秦王得了天下,自以为功高盖世,乃在咸阳宫大会文武,。 李斯道:“陛下征服六国,威加海内。德过三皇,功盖五帝。宜上皇帝尊号。” 秦王大喜道:“准卿所奏。寡人得天下,皆卿等之功。” 于是以李斯为丞相,赵高为郎中令,文武官员无不加官进爵。独少了徐福。徐福闷闷不乐。 李斯等都山呼万岁,皇帝大悦道:“从今以后,天子自称朕,朕即是天。天下即朕一人之天下,朕一人掌管生杀大权,只建制郡县,不分封诸侯,日后就再不会有诸侯纷争。除谥法,朕自为始皇帝,后世皇帝二世以至千万世,传之无穷。” 徐福听了,心想:“论功劳才德,我比不上李斯。论阿谀谄媚我又不如赵高。我不如发挥我的长处,也不枉享受这人间富贵。” 于是走出班列道:“陛下虽一统六国,成就帝业。却难说功盖三皇五帝。” 秦始皇一听,十分不悦,群臣无不指责。 赵高道:“徐福冒犯天威,理应斩首。” 徐福道:“陛下虽然一统天下,却不知黄帝、大禹之时,一统十州。陛下说二世三世以至千万世,却不知神农尝百草,得仙药,于是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如此说来陛下怎么能够功盖三皇五帝呢。” 秦始皇一听,疑惑地问:“朕只知九州,卿何为说一统十州。我只知卿能研制延年益寿的丹药,难道当真有长生不老药吗?” 徐福道:“是的陛下,容臣慢慢说来。” 秦始皇回嗔作喜,点头道:“望卿速解朕之疑惑。” 徐福道:“天下第十州,叫作蓬莱,在东海归墟之上。当年女娲补天,斩鼋立四极。鼋头化为青丘,乃是小蓬莱岛,在东海西滨。鼋背化为蓬丘,就是大蓬莱洲。蓬莱洲方圆九千里,在茫茫大海之上。离中国有数万里。女娲所立四极,化为岱屿、员峤、方壶与瀛洲四岛,高山耸立,拱卫蓬莱。周围又有祖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等九州相拥。可谓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神仙向往之地。盛产奇珍异宝。昔日女娲让其妹龙栖氏镇守归墟,建国蓬莱。大禹王治水,过东海,封其后于蓬莱。遂立中国为九州,封蓬莱为海外一州。有百花仙子因犯天条,被贬凡间,遂居蓬莱百花谷,种下了一株绛珠草。此草凡人得之,再加提炼。可得长生不老药。蓬莱有人炼成此药,献于瑶池,后羿听说后,就在西王母处骗取不老药,以至嫦娥奔月,三界大乱。自此以后蓬莱与中国不相往来。所以常人是找不到的。” 秦始皇一听,大为震动:“朕也略有耳闻,卿何以知之?” 徐福再拜说:“臣自幼学道,师承鬼谷子,后偶遇皖公山仙人华太公,传我异术,授我蓬莱志,可随时去蓬莱寻仙问道,因此知道。” 秦始皇大喜道:“朕若能一统十州,得长生不老之药。才称得上德胜三皇,功盖五帝。此乃万古之业,还望卿为朕一谋。” 徐福道:“感谢陛下信任,臣愿东渡蓬莱,探听蓬莱虚实,游说蓬莱王称臣并献长生不老药,助陛下完成亘古未有之大业。” 始皇帝大喜道:“国师所言,甚合朕心。”又颇为心急,急令徐福东渡,徐福见车马金银不足,又没有礼乐相伴,心头不悦。不得已,便怏怏不快,出了函谷关。不到齐国,无奈些许金银俱被挥霍得七七八八。乃寻思道:“都说衣锦还乡,秦王只给少许金银,如何见得家乡父老,又未有车仗礼乐并舞姬,一路东去,岂不无味至极!” 寻思间,心一横,便返回咸阳。 秦始皇大喜,即率领文武迎予郊外,道:“卿怎么又回来的,莫非已得不老药。” 百官皆附和:“是啊,是啊,可曾取回。”独李斯摇头不语,赵高闷声不吭。 徐福摇头,秦始皇怒色满面。 徐福却道:“礼太轻,又无仪仗礼乐,神人不接见,神药难求。” 秦始皇点头道:“都是朕太心急,你要多少金银,并随行所需物资人员,只管开口,烦劳卿再走一遭!” 于是徐福即将所需说了,始皇无所不准,如此不觉两月有余,金银礼乐尚有不足,始皇又等不及,又令徐福,便即出城。徐福无可奈何,刚到琅琊,欲到故乡省亲,苦于官不过御医令,车马不过几骑,既无仪仗随从以示浓重,又无虎贲弓弩以策安全,怕乡亲父老见了笑话,又怕齐人刺客袭击,又听说东海波涛汹涌,又有鲛人出没,心虚不已,苦思无计,便在齐地住了一月有欲余,越想越无奈,便又回咸阳。 始皇照例迎接,便问:“此回一去数月,神药可取得了?” 徐福道:“不曾取来。” 始皇面有怒色,拂袖道:“朕对卿推崇备至,言听计从,为何两番东渡,都不肯尽力。莫非对大秦不忠么?” 百官皆言:“是啊,是啊,如此不尽心,” 李斯奏道:“徐福两番东渡,虚耗钱财,未有寸功。大秦法度,当贬为庶民。” 赵高也道:“徐福巧言善辩,心性谲诈,行为拙劣,有欺君之嫌,理应处斩,以正法度。” 百官皆点头道:“是啊!是啊!丞相大人说得对,郎中令大人也言之有理,望万岁圣明裁!” 秦始皇正欲问罪。 徐福慌忙跪拜,想到《蓬莱志》所载,灵机一动,假装慌乱道:“非臣不尽力,此两番东渡,几乎丧了性命。说起来那可是厉害。厉害啊!” 秦始皇道:“休卖关子,你且快说!” 徐福再拜道:“谨诺!臣不敢欺瞒陛下,实不相瞒。是取不来。臣下沧海,入蓬莱,历经坎坷,一到蓬山脚下便焚香沐浴,不及去见蓬莱国主,便去蓬山见神人,将陛下所备金银珠宝全乎进献,方才通融上山。再三恭请,神人方才显身,高有数十丈,将手一指,便入了青云,似有破天之势。对我言道‘不老药我不能指给你。那药在东南方向,离此七千里的百草山上。车马船舶皆不能渡,常人寻他不得。须有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率男女三千驾着方舟才能到达。我不指引,你是去不得的。山上有位百草君,只有用奇珍异宝才能换取他的奇芳异草。可是即便我指引你去了。沿途海下有鲛人,以人为食。如吃了你,便化作你,又来吃你身边的人。如此防不胜防。鲛人首领世守归墟,是百草山返回中国的必经之路。我若指引你,便是送了你等性命。那鲛人流泪,可化作珍珠,那鲛人珍珠也与众不同,如是寻常人吃了,也可获得百年寿元。但是要杀他却难了!如要采药,须配连弩。如鲛人阻挡,万弩齐发,便可射杀。’。” 始皇摇头道:“依卿所见,当如何是好?” 徐福道:“蓬莱在茫茫东海之上,终年云雾;百草山,更是难以寻觅。又有群岛大山拱卫。非是寻常车马船舶可以寻访。然臣自有奇门遁甲之术。陛下必用臣,可造大方舟,长八十丈,宽四十九丈,扬起大帆,遮天蔽日,可随风而动。方舟能载男女三千人,配舵手三百人,同时滑桨,纤夫三百人,同时拉拽,船方可移动下海。上配虎贲五百以策安全,再配礼乐,舞姬等数百名以娱神仙,方可取长生不老药。尚有鲛人出没,那鲛人长数丈,吃了人肉,入岸为人,潜水化豚。须备弓弩手。如见鲛人,便能即射杀。至于吃喝用度,需支数年,尚需金银珠宝无数。臣保准不出三年,必能得长生不老药献与陛下。只是臣官职卑微,恐怕蓬莱君与百草仙人不一定接见。” 秦始皇大喜:“如卿能建此奇功,朕愿与卿共享天下,卿不必多言。朕用人不疑,但有要求,朕无不允准。?” 赵高道:“臣以为这都是徐福信口雌黄,蓬莱之说。不足为信。皆是他捏造取宠,谋取私利而已!” 徐福道:“我不惜以身犯险,远渡蓬莱,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如赵大人说我谋私,你去东渡如何?” 赵高道支支吾吾,不能对答。 秦始皇斥道:“徐卿乃修道高明之士。前所献三策,朕受用无穷。只因他是方外之人,淡泊名利,故朕未敢加封,因此位列你等之末。他所炼丹药,朕每每服用,顿觉神清气爽。尔凡夫俗子,岂知神仙之说。” 李斯奏曰:“天下初定,不可误信徐福之言,劳民伤财。何况不远万里游说蓬莱,万一蓬莱王不朝,又求不得仙药,岂不徒劳一场。” 徐福笑道:“丞相既知天下初定,当顺势进取。我秦攻六国,出兵百万与东渡蓬莱相比又如何,然不出兵,我大秦又怎会一统江山。我去蓬莱当借陛下之威德,说以厉害。蓬莱必拱手称臣而献不老药。便是不能,我此一去也可探明虚实。或刚或柔,或礼或兵,则全在我大秦掌握之中。” 李斯听了,吞吞吐吐,不能言语。 秦始皇道:“徐卿之言,就是朕意。” 又冷喝李斯等道:“治国安民,自有丞相。朕贵有四海,区区一座方舟,谈不上劳民,些须金银珠宝,更谈不上伤财。朕意已决,尔等勿复多言。” 秦始皇见群臣静默,不敢多言,独公子扶苏于出了班列,参拜道:“父王功盖寰宇,若能寻访蓬莱得取灵药,一统十州,永享天子之位,真万国之幸。儿臣也荣幸万分。徐道长博学多才,儿臣素来钦佩。父王既诚心求仙,须广修仁德,以致上苍。儿愿父王万寿无疆。” 皇帝大喜道:“皇儿之言,甚合朕心。朕建功业,实为尔等子孙。如能取得灵药,得享长生,岂能永占天位。朕得了长生不老药,自当大赦天下。再传位于你。吾乐得与天同寿,静看天下之大治,岂不逍遥!” 扶苏口称“不敢”,欣然而退。 始皇乃正色道:“传朕旨意,封徐福为国师,总领东渡蓬莱事宜。凡国师交代之事,汝等众官需小心办理,不得有误!” 徐福大喜叩谢。一面选派人手,一面令人准备金银物品。真可谓十载辛苦,一朝得志。又兼公子扶苏与他交好,那些文武官员见了,无不巴结。徐福也并不给好脸色,官员们背后议论纷纷。徐福对李斯赵高极为不满,对扶苏道:“臣若到了蓬莱,得了不老药,进献陛下,便是一统十州的功臣。当助公子除去朝中谄媚小人,保殿下登上大宝,愿君广施仁政,则福庶几可上尊师命,下安黎民,中享人间富贵,岂不乐哉乎?” 公子扶苏大喜。 消息传到赵高耳中,赵高又气又怕。心想:“我服侍万岁多年,倍加荣宠。这徐福宵小之辈,蛊惑圣聪。此番东渡蓬莱,又不知要得多少好处。如让他建了全功,恐怕我辈没有好日过了。” 心想平日里与公子胡亥友善,知胡亥觊觎王位,想坐享天下。今见始皇有意传位于扶苏,胡亥必定坐卧不安。于是便来拜见胡亥。 却见胡亥正与男宠辛宜饮酒作乐。原来这胡亥有个癖好,不好女色,专爱娈童。赵高知他得天下目的只为享乐,有意扶他登位,好把持朝政。便投其所好,将家臣辛谏之子辛宜献给胡亥。那辛宜生的是殊容艳色,风流俊雅。胡亥大为喜爱,与他形影不离。因此胡亥与赵高亲厚。 赵高道:“大事不好了,公子还只顾享乐。” 胡亥道:“趁着还能享受,不可错过。” 赵高道:“万岁听信徐福神仙之说,听说扶苏公子近日与他走得近。徐福又在万岁面前称赞扶苏,万岁已有传位之意。公子你素怀大志,忧国忧民,正是继承大位的不二人选。希望公子早作打算。” 胡亥一听,悲切不已。哭道:“你所言以为孤不知道吗?我与大哥素来不和。父王听信谗言,有意立大哥。如让大哥得了天下,必重用徐福等辈,你我还有好日子过吗。但是无计可施,只能沉醉忘忧而已!” 赵高道:“为今之计,只有殿下才能阻止徐福。” 胡亥摇头道:“父王心意已决,谁敢劝阻,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赵高笑着说:“臣已有计策,需殿下配合方可施行。徐福东渡蓬莱,如建了全功,势必对公子不利。公子如果劝阻,万岁定会生气。听说最近万岁对人手不够金银不足的问题大为头疼。您不如带头从私库捐出些金银,并举荐良人随徐福一起下蓬莱,以身垂范,群臣效仿,万岁必然欣喜。您再乘机举荐心腹与徐福一起,监视徐福一举一动,如其有作奸犯科之事,一一记录。只等徐福到了蓬莱,成功拿到不老药,以以权谋私为名,借机除掉。然后这件一统十州的奇功,就归殿下所有,万岁百年之后,大秦万里江山皆归殿下了。” 胡亥一听大喜道:“卿真乃聪慧过人。只是事关重大。未有合适人选带队。” 赵高心想:“如果派其他人恐怕我也难以掌控。我必须要除掉徐福。” 于是对胡亥道:“臣以为非辛宜不可胜任,辛宜聪慧机敏,办事牢靠,与殿下又极为亲厚。如果派其他人,如何能够成功!” 胡亥一听,眉头紧蹙:“孤与宜卿,情投意合,难分难舍。如派去了蓬莱,云山相隔,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实在让孤寝食难安。” 辛宜轻启红唇,微微笑道:“蒙公子恩宠,贱婢愿为公子分忧。” 赵高又说:“为了殿下未来的大业,暂时辛苦他。如果迟疑,将来殿下自身难保,必定连累于辛宜。” 胡亥听了点头道:“如此,就辛苦宜卿。真让孤好生难舍。放心,事成之后,必不负卿!” 赵高授计胡亥,胡亥忙见秦始皇道:“儿臣无德,国家大事难为父王分忧.今父王想寻仙问道,儿臣愿尽绵力,将私库中所存金银珠宝悉数捐出,总计不下千金。儿臣又精挑细选百名宫人,或勇武,或机智,或稳重。望陛下允准,随徐福一道下蓬莱.父王可下旨意,让群臣效仿,群策群力,必然能早日准备妥当,也好为父王早日取得灵药。。” 秦始皇大喜道:“终是一家人,难得皇儿有此孝心,朕自然应允。徐福所言虽妙,终是外人,比不得你办事贴心。” 胡亥听言,窃喜而退。 数月后,方舟已成。徐福奏报秦始皇道:“启奏陛下,大方舟已成。臣已算定,后日乃黄道吉日,正宜求仙问卜。” 秦始皇大喜道:“国师之言,朕言无不听。烦劳国师代朕下蓬莱。朕亲备车帐为你送行,文武百官也要随往。卿先往东海,朕准备一番,不日也东巡,并幸留琅琊郡,在山东等候国师建此大功。” 徐福叩谢,百官山呼万岁。 到了甲子日,始皇帝率百官郊送徐福,车马仪仗连绵数十里,好不隆重。秦始皇令随侍官斟酒,与徐福饮了。又令自己车迟御马官胡胜亲自驾车相送,让咸阳宫东府宫门卫官吾楣以及总侍官逢迎一路随行,保驾护航。徐福信心满满,沾沾自乐。赵高目色辛宜,辛宜只得与胡亥公子说些上心的话,胡亥见辛宜着装齐整,越发显得俊秀清丽,十分依依不舍。辛宜也半含着眼泪,咬着嘴唇,欲说还休。 却见徐福磕头谢恩,拜别始皇帝,领着辛宜等众宫人,便令车队起步,出函谷关,往山东而来。 一路停停歇歇,凡遇到名山大川或都市集所,必然停留,如此走了百余日,车马方到齐国,他便令大队驻扎在临淄西郊,领着三五心腹并五十虎贲,来到了徐家集。 四里八乡见了,都来观看,当地名绅,慌忙相迎。徐福哪里看在眼里。又见兄长徐伯立在村口,徐福厉声道:“本国师代天巡狩,尔这乡野匹夫见了本国师,为何不跪!” 徐伯一听,战战兢兢,慌忙跪地。徐福嫌其碍眼,喝令其退去。徐伯慌张,不知所措,徐福以为徐伯有心违拗,便对随从道:“本国师何等高贵之人,徐伯此等粗鄙之人,给我乱棍打出。” 众人领命,即将徐伯打得鼻青脸肿,嗷嗷大哭。忽徐莫赶来,口称“叔叔”。徐福一见,大恸,忙问嫂嫂安好。 徐莫哭泣道:“自叔叔走后,母亲日思夜想,加上身体不好,不出两个月,就卧床不起。父亲即请医师,方知已病入膏肓。不久,就撒手人寰了。临死前还喊着您的名字。” 徐福一听,哭倒在地,几乎晕厥,幸左右搀起。 徐福又叫来徐伯,破口大骂,徐伯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不敢言语。徐莫跪地求饶道:“母亲身体自来不好,如非父亲细心照看,不惜重金购买良药,恐早已不在人世。” 徐福一听,心头一软,又见徐伯被打得面目全非,几乎半死。心中顿悔,训斥了一番,即让人准备香烛,祭奠先人坟墓并亡嫂之灵。 徐福先祭了列祖并父母,又来嫂嫂墓前,跪拜了一番,如丧恩妣,哭得不可开交。徐莫等死劝方休。 良久,徐福起身便待要走,徐莫哭噎着说:“叔叔才回来,就要走了。不能多留几日么?” 徐福道:“我乃当朝国师,夙夜在公!非汝平民可知也!王命急湍,不可久留。” 于是便令随侍取出些丝绸布匹,又自身上三颗夜明珠并白壁一双。少时又秤了黄金五十两,白银一千两予徐莫道:“汝父昏聩之人,又兼年老,幸你已长大成人。汝当好生看顾老父。叔不在家,都靠你了。先人并汝母亲坟墓,不时打扫。家中庭院嫂嫂所种花草,都要细心打理。夜明珠三颗价值连城,你当好好保存,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白壁一双为你将来娶妻用得。些须金银与你置一所田宅,与你成家并汝父养老足够了。你当发奋,等我寻得仙草回来,为你谋个一官半职,叔侄共享荣华。” 徐莫一听,含泪叩谢。 徐福又取出些吃喝用物与徐伯道:“汝当一改往日作风,端正做人。此中有疗养药物,每日服用,自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如吃喝用度稍有缺漏,便令徐莫告知地方申办。你若还尚有心力,可托人与你儿子说门亲事,要门当户对,莫辱没了徐家门楣。你当好好过日子,安度晚年。”徐伯唯唯诺诺,口应“遵命!” 徐福扶起徐伯,洒泪别了乡亲父老。 忽又寻思当年受卢佳厚恩,又舍不得风氏,来到卢家,又寻不见。问邻居,都是新面孔。原来秦灭齐时,临淄方圆百里,走得走,逃得逃,今所住之民,皆系外来。 于是便令人打听。约么过了十来天,来人回报,方知卢佳已死,风氏改嫁了,不知所踪。 徐福一听,摇头叹息道:“罢罢罢,既然如此,了无牵挂。” 说完便往东海来投。忽听背后有人喊“徐福”。徐福诧异,心想:“声音颇熟,此又是谁?” 回头一看,却见风氏哭哭啼啼而来被虎贲挡在车帐之外。徐福忙迎了上去,喝退众人。徐福见她衣服布料虽然略差了些,倒也光鲜艳;只是体态略显臃肿,面容也有些憔悴,早已是昨日黄花;嗟叹不已。 徐福摇头道:“我托人打听你不得,正待要走,你怎么又来了?” 风氏道:“自你走后,日思夜想。可叹命苦。”说完竟又呜咽起来。 徐福道:“风妹莫再哭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咱们的孩子呢。” 徐福不提也罢,一提起来风氏哭得更厉害。问了半天,方知风氏当年有孕在身,越九个月临盆,生下一子。卢佳欣喜不已,视如心头之肉。 那孩子长到三年,不防被雷光惊吓,失足落水,幸得及时救起,却高烧不退,到了第九日便不幸夭折了。 卢佳悲痛过度,过了八个月便病逝了。 风氏孤身一人,无法安生,那风氏自来享乐惯了,又耐不住寂寞。好在卢佳在时,对他千依百顺,虽年老体弱,难以满足,也是百倍奉迎。 如今卢佳一死,徐福又不在。孩子也早没了。风氏便与卢佳远房舅舅家的老表好上了。那舅老表终日游手好闲,没个正业,因此三十好几,未曾成家。好在身强力壮,风氏与他好了,顿觉空虚尽能填补,倍感满足,欢喜得不得了。便变卖家产,当做嫁资,改嫁老表。老表平白得了许多钱财,又得了表嫂,如何不愿意。 然而不到三五年,舅老表有了钱,本又是花心之人,喜新厌旧。风氏经常独守空房,加上老表又好赌,风氏又只知花费,不懂持家。家里光景越发不好,养颜之物,自然不比从前。三五年中便年老色衰,又没个孩子,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二人便分道扬镳。风氏只在巷尾,靠着当年裁缝刺绣的活儿,勉强能度日。 后听人说当朝国师徐福,得了皇帝的荣宠,便回老家省亲。风氏一听,料定是邻居阿福,便打点了一番,咬牙买了身好衣服,带着行李,一路打听,方知车队往东海而来,便寻机跟来。 徐福听了后,又是一阵伤心,便对风氏道:“我要出海寻仙,你且去徐家集,你只要说是我让你去的,徐莫自会照顾你。” 风氏道:“你一向油嘴滑舌,没个正经。好不容易找到,再不放手,我定要跟你去,便是天涯海角也不放手。” 徐福本想带着她,见她姿色已老,怎比的上那些舞姬,带上她反而妨碍,又不忍伤她,便对他道:“我去蓬莱,万里飘摇,一路颠沛,凶吉难测。你如何能受得了这个苦。你且听话,我早晚要回老家,绝不骗你。你不信我先与你些金银首饰,让你先一辈子吃穿不愁。” 说完便予了些金银并首饰衣物,风氏欣喜。徐福终是多情,见她笑容,想起往事,便一把抱住。 二人呜咽良久。宫官们再三劝慰,方才割舍。 风氏依依不舍地离开车队,徐福隔路对她喊道:“风妹记住,等我回来。定要去徐家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共享荣华!”风氏点头答应。 徐福众人来到东海之滨,领着众人扬帆起航,只往日出处而来。历月余,忽见云光倒映,赤云滚滚,倒映下来,却见一座大山,再往下看,是一带锦绣山河,恍如仙境。众人料定便是蓬莱了,各个欢喜不已。 第五回东莱国道长留方友金鳌岛徐福问蓬莱 逍遥十二《偶说蓬莱》诗云: 碧海征帆月影孤,仙凡世界两何如。 三山有路少年幸,十岛离天神女居。 不老情怀何处梦,长生丹药古人书。 逢君偶说蓬莱事,大业功成到手无。 徐福打开蓬莱志,方知原来是小蓬莱。便对众人道:“此乃小蓬莱也。昔日女娲氏斩鼋立极,鼋背所在之处,方九千里,乃是蓬丘,是为蓬莱洲,乃神仙向往之处,奇珍异宝无数。鼋头化为青丘,是为蓬莱岛,方不过几百里。蓬莱岛充其量不过名山洞天而已吗,与大蓬莱不可同日日语。” 于是徐福领着众人等上了小蓬莱将方舟靠在渡口,见山石嶙峋间有三五里的滩头,众人上了滩头,见黄沙遍地,一望无际。又见有黑鸟如乌鸦,只是较为硕大,衔着石头往海里投。徐福道:“此莫非是精卫?” 便要来抓,那鸟即飞去了,徐福顺眼看去,又看到鸟飞过的地方,突然若隐若现,似乎有几点眉黛似的墨点儿,料定是青山绿水。 正欲观览,忽见一人半裹着蓑衣,裸胸跣足,头戴斗笠,握着鱼叉拦住去路。大喝道:“大胆贼鱼泼,犯吾疆土,看叉!” 徐福大惊,即令几个虎贲上前,被那人三五叉竟打得如痴如醉。参卫吾楣,总侍官逢迎二人舞刀弄枪,左右杀出。那人鱼叉左右两点,将二人挡住。后又冒出数十名武士,截住众人。 徐福大惊,忙令众虎贲将其团团包围。那人冷笑一声,将斗笠摘下,原来是个秃头。徐福道:“快与本国师擒了这厮。” 逢迎一听,随即舞枪相迎,那人一人用叉,一手拿着斗笠格挡,滴水不漏。吾楣在旁,回身挥刀助阵,略斗三五合,吾楣手起刀落,来砍那人。 那人冷笑道:“来得好!”身子一转,便似没了身影。吾楣一刀落空,却待回头观察,却被那人斗笠轻轻一推,栽了个跟头。 逢迎大惊失色,倏得掷枪来刺。那人又冷笑道:“来的好!”又把身子一转,便又似乎消失了。逢迎正莫名其妙,忽然耳后生风,急忙斜身躲过,却已措手不及,被那人一脚踢倒在地。 一旁徐福大骂道:“汝两个是同时犯浑?还是眼花怎地?怎么老往反向打,却把自己摔倒在地。” 逢迎、吾楣听了,顿觉莫名其妙,忙从地上爬起。那人笑道:“擒贼先擒王。”说完便祭起斗笠。徐福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如遮天蔽日一般。又似乎什么东西砸将下来,不及细看,便浑身无力,瘫倒在地。 他浑浑噩噩了老半天,忽听众人大喊“国师”,方才醒来,尚且头晕眼花,摇头叹息道:“痛哉!莫非已下地狱?” 却听逢迎道:“国师醒了,知道痛又怎会死呢?并没有呢。是姜道长相救。”说完手一指。 徐福又见那人走来,心下着慌。却见那人道:“国师受惊,是小道人鲁莽。” 徐福惊奇地问:“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是什么来头?” 那人道:“贫道乃蓬莱岛炼气士姜莱本,道号海威子。不知徐道兄驾到,以为是犯我边境的齐人,失了分寸,还望不要见怪。” 徐福道:“我与道友素昧平生,你竟然认得我。” 莱本道:“实不相瞒,我本是莱国国君后裔。数百年前,我国被齐国所灭,先人被迫东渡至此。历代族人都以复国灭齐为己任。后我蒙蓬莱岛仙人传授异术,听说齐王荒淫无度,不治兵士。正想乘机攻打齐国,收复失地,你的同伴说徐道友已助秦灭了,好不大快人心。然而我与族人本定居蓬莱,早已习惯了与世无争。既然秦国已一统天下,复国之事,就此罢休。前蒙子期道长来此,指点道法。临行又叮嘱说:‘如我那徒儿徐某来此,可行些方便。’” 徐福大喜道:“吾师果然神人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莱本道:“不知去向,大约往蓬丘而去。道友来此何干?” 徐福直言不讳,即将求药一事说了。莱本摇头道:“这却难了,此去必千难万险。今道友偶过,且到荒山留宿几时,让莱本略尽地主之谊。” 徐福也不推辞,只叫吾楣、逢迎跟着。便叫辛宜等领着大队驻扎海滨,又分发了些食物。莱本道:“我让族人送些海鲜来与他们吃,徐道友且随我来。” 说完手一指远处那几点眉黛,便是清风徐徐。徐福见有沙尘飞来,闭上了眼。用手一揉,再眼睛一睁,却已在山腰,诧异不小。 当时约么齐国三四月时节,却见满山黄叶,睁看仔细,都是银杏,红枫,五角枫之类,却有与中国不同,好不迷人,不免更加诧异。 莱本笑道:“此山名曰‘秋黛’,俗名秋山,方圆几十里,四季如秋。百里之内另有春葱岭,夏峰和雪峰。春葱岭四季春花烂漫,夏峰四季蝉鸣鸟语,那雪峰却是常年积雪,虽不十分冷,却无蝇虫蚂蚁。” 徐福一听连连称奇。莱本即叫族人来相见。有老叟,有妇人,也有孩童。男的都半露着上身,下穿草衣,女的只是胸前围着一条白布,下身衣裙简短。又有甲士数百人,身穿藤蔓,带花冠,手执鱼叉,表情冷漠。徐福好生吃惊。 行不三五里,一路花草,清香阵阵。忽入一峡谷,莱本道:“道友请了。”便轻轻来推他。 徐福忽然脚一滑,大叫一声,往下一跌。睁眼时,已到一洞府,洞府方圆好几亩,都是天然石柱,又似有人工雕琢。里面桌椅,皆是石头。连灯座皆是石头做的。外面一帘瀑布,如屏风一般。徐福扫射,里面琉璃闪烁,墙壁上都是各色宝石镶嵌,恍如一个地下宫殿。 莱本道:“此处方外小岛,不比中国,饶是简陋万分,失礼了。” 徐福赞叹不已,又问:“如此洞府,岛上又有多少。” 莱本道:“我莱族分四大部,分守四山。我为秋山之主。如此洞口,便有五座。四山之间峡谷中最大,是四大部共有的,由我们四部轮值管理。我这秋山里的最小。那春葱岭的,都是簪花点缀,白杨绿柳,红花翠叶相带,好不迷人。至于各部皆有小洞天数十座,或大或小,各有惊奇之处。此岛方圆七百里,莱族在岛西北,所占不过百里而已,其东南各处,又有数十个部落。或有府邸,或有洞天,不计其数。我等平时也不来往,因此也不十分了解。” 徐福惊叹不已,莱本说着,便让人上了些秋橘,秋桃,总有十几样水果。徐福吃了个秋橘,格外香甜,自与别处的大不相同。吃完甜橘,莱本又令人上了些酒菜。各色菜肴,皆是海中之物。鱼虾蟹鳌,无所不有。其味十分鲜美。再喝那酒,都似花香,越喝越精神。 众人吃完,莱本又带着徐福闲游半天。徐福虽羡慕此处风光,心念蓬莱,便起身告辞。莱本苦留不住,便手一挥。众人一眨眼,不知怎地,已出谷口,来到山腰。再望四周,群山耸立,山色各有不同,又见白云飘荡之处海天一色,是蔚蓝一片,好不迷人。 莱本口中似有言语,只听不清。忽然见他手一挥,便是狂风大起。徐福等都睁不开眼。 不一会,风声听不见,再看时,已到海滨。见海滨三千旅客,都在吃各色美食。 徐福又道:“道友何不与我一起去蓬莱,如遇危险,道友功法高明,正可助福一臂之力,将来成功,共享荣华,岂不美哉!” 莱本道:“荒岛之人,久却红尘,人间富贵,难以享受。道友好意,在下心领了。” 徐福又道:“匆忙打扰吗,蒙盛情款待。我这里有黄金五十两,原是秦王与我方便之用,望道友笑纳了,也好略表酬谢之意。” 莱本笑道:“些许粗味,怠慢诸位。黄白之物,岛内无用。道友不必客气,你们自相定有受用之时。” 徐福见其不受,倍感惭愧。又见莱本等已转身走了,便叫住道:“道友恩德,福铭记在心。因你等有复国之心,又不愿再行尘世之争。我看这蓬莱岛在古莱国之东,他日若回到咸阳,定表奏秦王,分封此处为东莱国,你等便可永镇东方。” 莱本一听,称谢道:“果如此,东莱有福了!”说完领着族人再拱手,扬长而去,倏儿便不见了身影,早隐入天际群山之中了。 徐福嗟叹了一阵,便与众人离开了东莱国,往东南而来。一路徐福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因此也不清楚过了多少日子,又不知走了多远。忽辛宜来报,食物已然不多,又有一半人水土不服,竟皆病倒。 徐福道:“汝好没用,这有何难。虎贲五百,原是以策安全,那些健壮的,当可留下。今已病倒的,留之何用?那些舞姬依仗乐师姿色好的,自然留下以娱神仙。如是病了,脸色惨白,神仙怎愿接见,死了便扔下海喂鱼,岂不是省了粮食还积了功德。” 辛宜被训了一顿,暗自怀恨,红唇紧咬。但徐福是国师,不敢明着顶撞,只暗暗记录下了他一路行止。又寻思他说的有理,便与吾楣,逢迎等操办此事。 如此半月间,抛下海得竟然有一千多人。徐福见物资匮乏,病者无数,心下着了慌。 忽然逢迎来报,说远处隐隐有座高峰,直入云霄。徐福忙来看,见果然有山峰拦住去路。再看山脚,立在一座岛上,一望无际,不知终始。徐福大喜道:“此处便是蓬莱了。” 忽然海面出现了水龙,倒吸着海水,迎面盘旋而来。所到之处,天翻海滚。徐福大叫了声“不好”,原来有飓风席卷而来,离船不过三五里远了。徐福叹道:“我等休矣。” 此话说出口,便是哭声一片。 那飓风迎面而来,方舟盘旋,飘忽大海之上,徐福等惊骇万分。便在张望间,又见水龙席卷,惊涛骇浪间,将船身敲打,几乎倾倒。徐福大惊失色。 正在这时,大帆折断,船飘摇间,将徐福打下来,挂在船沿上,不上不下,船上男女也纷纷落水,或沉入海底,或被鲨鱼鲸吞。惨叫阵阵,海水一片血红。 逢迎吾楣忙来营救徐福,忽见海中浮起一条怪物,长有数十丈,全身乌黑,仿佛是鱼,又像海豚,身子拱起,仿佛小岛,直冲向徐福。 徐福料定必死,哆嗦着闭上眼睛。 忽听身边惨叫一声,自己往下跌落,却落在那东西的背上。又见数人被怪物吞食。只有吾楣逢迎二人左右相随。 忽然逢迎大叫一声:“不好!” 却见那怪物翻腾,三人几乎被掀到海里,那怪身子把方舟一撞,方舟往远处翻腾,慢慢消失不见。徐福叫苦不迭。 徐福慌了,却听逢迎道:“国师不好,这怪要潜水,我等休矣!” 徐福着慌,几乎晕死,那怪把身子一沉,便不见了,海面上风平浪静,徐福倒熟悉水性,只苦了吾楣在水面挣扎,逢迎也是身子扭曲。 徐福眼见二人要沉,也顾不了那么多,也拼命挣扎。慢慢划不动了,渐渐只剩下头露在水面,徐福料定自己必死,无可奈何地拼命往上蹿,又拼命呼喊,却感觉飘在水面上,并不下沉。 又见吾楣、逢迎二人也是如此。只是二人呛了几口水,气喘吁吁。 徐福道:“千万不要挣扎,挣扎也没用,反而筋疲力尽而亡。你们不觉得这海似乎人沉不下去。” 他们三人松了口气,便大声呼救。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却见远处天水相接处,扁舟一叶自云水之间而来。 逢迎道:“吾楣我们快呼救。” 于是三人同时大喊,那船听见了,便过来了,见三五个水手跳下了船,将三人救起。徐福上了船,便晕过去,逢迎、吾楣也是半死。 船上众人半天方才救醒徐福。徐福眼见都睁不开,便听人眼:“再晚半个时辰,便性命难保。先生料事如神。” 徐福听了,强睁开眼,见一老者,长须飘雪,头戴竹叶青冠,皂衣麻鞋,肩披着短蓑,手拄着竹丈,竹丈一头系着葫芦。 又将葫芦里的酒与三人各喝了一口,但觉清香无比,沁人心脾。三人不一时苏醒,恢复神智。 徐福忙起身长拜谢过。那人道:“国师不必谢我,我是受人之托,专程来此的。” 徐福疑惑不已道:“不知老丈姓名?为何又知在下路过此处?又是受何人所托呢?” 那老丈捋着胡须笑道:“吾乃东胜神州傲来国国师精赤子,与东莱岛秋黛山主姜道兄是莫逆之交。前不久我接到他的海鸽传信,说有中国国师徐福方舟路过东海傲来国。吾即启奏寡君,说你等来此必经过鲲鱼湾险境。国君故特遣我来接应,以策安全。!” 徐福慌忙礼拜,并即谢过,又问海上飓风与怪鱼的事情。 精赤子道:“你所见之怪物,必背如平地,全身乌黑。” 徐福点头,又将当时情景说了一遍。 精赤子又道:“这就是了,此物乃鲲。传说在海为鱼,可腾空展翅。你所看的,便是那初生仔,尚未长双翅。此物成年,庞大无比。身如巨峰,翅膀像垂在天边的黑云。呼吸之间,风云变幻。背有气孔,吐纳之间便如水柱龙卷。专好生吞活鱼生人。上古北海有神人豢养此物驱使其往东海捕海龙,鲲留恋东海水温鱼多,便在此处繁衍。其所居之处,海水泛红,都是因为贪吃,所以海水浑浊,浓如血水,人若落水也不沉。只因你等有幸,来得是小的,你又能落它背上,因此幸免。” 徐福又问:“原来是鲲,难怪如此。只是何以落在其背,便可幸免呢?” 精赤子道:“因上古神人坐在其背而能驯之,因此凡人落在鲲的背上,鲲鱼以为是驯化的神仙来了,便会沉入海底躲避。” 徐福又说:“敢问国师,我来时,有个方舟,往西南飘去,不知去向?” 精赤子道:“莫非往方壶山方向而去。看来贫道得与国师你走一遭。 精赤子即令扬帆,往西南而来。 那船虽不大,却乘风破浪,如流星袭月般,不觉往东南行了十数日,又不知走了几千里。 忽然逢迎来报,说远处隐隐有座高峰,直入云霄。徐福忙来看,见果然有山峰拦住去路。再看山脚,深陷海中,悬崖峭壁,高不可攀,也无滩头可以登陆。 精赤子道:“国师不要着急,此即方壶山,方圆千里,高耸入云。听说山头别有乾坤,内有湖光山色,四季如春,是个极好的去处。上代们传言,此一带有仙人出没,仙人就住在方壶山中。” 徐福大喜,便令船舶靠前,自巳时划到申时,离山还有百里。 徐福仰望方壶山,见大抵如一个方壶,隐隐约约看见云端有一个壶盖状的山顶,上面白气腾腾,似有神人腾云驾雾,却实是好一座方壶山,便笑道:“我原是寻仙的,此处既有仙人,便可登山。” 精赤子:“不可,此四周都是悬崖峭壁,高不可攀,登不上去还自罢了。如登到半山腰,有山石下滚来,或砸中,或把你震到海里,必死无疑。” 徐福道:“今且歇下,明日再寻路上山。” 如此三五日间,白天寻找登山路径,并寻觅方舟,夜晚便在方壶山脚的小湾处避风打渔过活。 一日日落时分,忽见海上大雾迷漫,精赤子大叫“不好!” 徐福问故,精赤子道:“海上将有大风浪,我等且回傲来国,再作计较。”于是即将船头回转。 正此时,大风袭来,寒气逼人,小舟在海上打转,眼间就将小船掀翻,却见精赤子拂袖间,雾散风止。 眼前渔火通红,疑似日沉大海一般。忽见一渡口,渔火互答之声,隐隐入耳。 众人往渔光出处一看,见海上立着一座岛,一望无际,不知终始。便如一只鳌头。徐福大喜道:“此处便是蓬莱仙境了。” 精赤子大惊道:“我原以为是傲来国,可是方向反了,却不知是座什么岛屿。但此方位,绝非蓬莱。既然来了,我们且到渡口去询问。” 徐福一听,眉头一皱。只好点头答应。 精赤子等人划着船到了渡口,见渡口小船无数,船身的人都在钓鱼。见有人来了,都立了起来。把鱼线拉回,一手鱼竿往海里一撑,便有可撑船,一手举起火把。 少时,两岸船都摆出两个长阵,但留中间一条过道。精赤子便准备叫水手划过渡口。 徐福大惊失色,一把拉住精赤子道:“国师不好,此乃双管长蛇阵,逢迎、吾楣,快准备迎战。” 正此时,却见两岸船只上的人将竹竿,火把都插在船头,都齐齐拱手,全无恶意。徐福方知此乃迎客之礼,惭愧不已。便和精赤子也拱手回礼,将船靠近渡口。 忽听有人作歌,声音清脆悠然。其歌云: “浩荡无涯兮雪浪皑皑,连峰万尺兮耸若瑶台。独有金鳌兮谁人钓得,烛光渔火兮俗事尽埋。” 歌声唱动,渔火挥舞,精赤子见众人皆被陶醉,乃对徐福道:“国师,我知道了,此处乃是金鳌岛。” 忽见唱歌的那人走了出来,年有四五十岁,头戴逍遥巾,身穿白素衫,面目清净,微笑盈盈。那人道:“我见云雾拨动,便知有佳客来此,有失远迎。鄙人乃东海金鳌岛岛主鳌雄,不知佳客们姓名?” 徐福等大喜,便即通了姓名,岛主欣然道:“原来是两位上国的国师来到鄙岛,不胜荣幸!” 徐福还礼道:“久闻大名,恨云山相隔。今日不期而会,乃可少解渴养之思。” 赤精子道:“我原听祖上说,知金鳌岛就在东海,只是寻不得,不想就在此处。” 岛主道:“这国师就有所不知,我这岛四周环绕着浓雾,与世隔绝,尚有风暴在岛边环走。此岛绕着方壶山浮动,非外人可知也。如不是机缘,你们也入不来。既然进来了,便也是有缘人,我故此让国士们在此垂钓等候,以国礼相迎,不想来了两位上国的国师,真是机缘巧合,巧合啊!” 众人拍手称奇。岛主又请众人上了岛,便来自家府邸歇息。 却见岛上满山遍野,叶绿花红,清风阵阵,香气袭人。温和一片,与岛外寒风相比大不相同。众人十分高兴,又见岛上都是木屋,大小不一,楼台亭阁,与别处大不相同。或架在两树之间,或在山涯之旁。总不沾地面。 忽见一湖,湖面如白玉,清风徐徐间,波光潋滟,白湖之上,有一座大木宫殿悬在上面。湖面上铺着木道直通。 岛主拱手道:“此处便是陋室。请。” 众人欣喜还礼,便随道主上了木道,便来木屋内。见各门都簪着各色花朵,感动不已。 岛主每过一门,都拱手叫“请”。如此过了三五道木门,便来大厅。见大厅清一色金楠桌椅,台几茶居,都似红木的。其余物件,或像香樟,或像檀木,均是上等精贵木材。然而与中国的材质形状又大不相同。约么有50余根合抱粗的古黄木柱子撑着。 众人连连赞美。 一蓝衣少年走了出来迎接,岛主道:“你去弄一壶好茶,再钓一只金鳌来,今晚我要宴请贵宾。” 于是自站在主位,拱手称“请” 徐福精赤子互相谦让。精赤子道:“中华泱泱大国,理应坐在上首。” 徐福再三谦让,闻言便在主宾席上坐了,精赤子坐在对面次席上,吾楣、逢迎分列三、四席。主人家见客人坐定了,方才坐下。 少时,便见一白衣少年用红木托盘捧出一把似乎是红陶的半月壶。比一般的大,五个杯子也是红的。徐福等拿起杯子,方知这并非红陶,乃是木头做的,却也精细无比,圆润而有光泽。 这时,蓝衣少年一招手,又两名白衣服抬着一个红木大托盘,里面有一只煮熟的金色大鳌。一眼看去,不下二十斤。上面飘着香气,满室皆然。旁边放着五个木碗,一把木刀和五个木勺子。 岛主便令蓝衣少年端茶递水道:“鄙国听说中国盛产美酒,可惜我这里没有。那就按中国习俗,以茶代酒。” 于是便举起木杯与众人对饮。但见茶汤色混圆,如甘露滴在碧玉之上,闻之,其香如兰。饮罢,口吐兰芳。岛主又用木刀割开金鳌,卸了鳌甲,里面的肉如金汤,松嫩如豆脑。便用木勺舀起来,倒到众人的木碗里,入口即化,口齿留甘,回味无穷。大家都来赞叹。 岛主道:“此金鳌这么大,需要长一百年。关于此鳌,尚有一个故事呢?” 众人忙来问。岛主笑道:“传说东胜神洲与蓬洲之间原是有五座神山,即是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山,五山各不相连,只有蓬山在蓬莱本洲之上,其余四山都还东南海间,可惜随海水波浪,上下移动,飘忽不定。东王公与西王母不和,怕这些神山都往西极瑶池处飘去,就派北海之神用十五只巨大的金鳌举起五座神山,六万年轮换一次。此西南不知几万里,有一个龙伯国,上面皆是巨人。都身长千刃。站起来,就如天柱一般。巨人钓走了其中的六只金鳌,一肩背回去作占卜之用。结果五山之中岱屿和员峤便飘到了北极去了,沉入北海之中。天帝得知后,便将龙伯国国土缩小至方圆不过千里,巨人身高只有几十丈了。唯有这方壶山附近,有这座岛,此岛方圆三百里,传说为上古背负方壶山的金鳌所化,此处又可钓此金鳌,故名金鳌岛。我祖上在商周大战之时,从东海漂流来此的。” 徐福叹道:“我在中国,也听说过,说龙伯国到黄帝大禹之时,其人尚有几十丈长。不知龙伯国究竟在那里呢?” 岛主道:“即在蓬莱洲西荒之北鄙,但是不能去。上面的男女都身高过丈,而且十分残暴,不通外界,有人去过,从未见回来。有人说巨人把我们称作小人,如家畜一般的豢养,逢年过节,便取出烹杀。” 徐福等听了,都是表情骇然。又听岛主说蓬莱,便忙问:“岛主所说蓬莱位置,离此有多远。” 岛主笑道:“我这岛随方壶山运转,离蓬莱最远时,有七万里,最近的时候,约有三万里之遥。若日行百里,需要一年,所幸岱屿与员峤两山已沉,中间有条海道,可直通蓬莱。我国天鉴官算定再过四十天,是今年金鳌岛离蓬莱最近的时候,只有两万七千六百里。也是六万年中最近的一次,到时候岛上云雾散开,我当送你出海。” 徐福大喜,又托岛主打听方舟去向。岛主笑道:“不必担心,必是去旋涡滩了。待我遣人去寻找。”于是托人下去了。 过了几日,那方舟开过渡口,见辛宜等数百人,尚是生还。 辛宜哭哭啼啼地说:“我等原料定必死,却不知怎的,方舟被水龙一卷,落入此处。打听岛上渔夫,方知是金鳌岛旋涡滩。附近船只,遇到海风,便被卷进旋涡滩。原来旋涡滩乃是个吸风口。后又知国师在金鳌岛作客,便与他们来找你们。” 徐福不觉大喜,即取出黄白之物酬谢。岛主道:“听说此物在中国称作金银,可买卖交易。不知可有此事?” 徐福点头,岛主笑道:“此物饿不能吃,冷不能穿,又如此沉重,不知赠我有何作为?” 徐福笑道:“此物虽不能吃穿,却能换来穿吃的东西。” 岛主大惊摇头道:“此物竟然如此神奇,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可是岛上却不能。不过看此物如此光艳,镶嵌家具之上,倒可点缀。”于是欣然接受,称谢了一番。 精赤子见徐福已然平安,便欲告辞。岛主也不挽留,便欢送到渡口,徐福对精赤子道:“感谢国师救命之恩,又一路陪伴。等我从蓬莱归来,一定去傲来国拜访贵国国君,并致大秦王修好之意。”徐福说完,又取出金银想赠。 精赤子道:“东胜神洲傲来国不过千里小国,若与南赡部洲万里大国大秦国永修盟好,实乃东胜神洲之幸,傲来国之幸。这些黄白之物,本不能接受,我先带回去进献鄙国寡君,把贵国遣国师修好之意,先行上达。” 说完精赤子便来辞了众人,岛主让人以本岛船舶开路,送精赤子离开了金鳌岛。 徐福等在金鳌岛一连居住了四十余日,岛上家家户户轮流宴请,徐福吃过,便赠些金银,岛民欢喜不已,都镶嵌木具上作点缀。 忽一日,有人告诉岛主:“岛上雾气已散,便可出海。” 岛主即来告诉徐福,徐福大喜。便与众人到了旋涡滩。岛主道:“国师我们就送到这里。我已着人备了些吃用之物,料你等不过数百人,足可支持数月。” 徐福大喜,便要离开了金鳌岛,忽见远处白云翻滚,似有一带山水。便问:“那白云缥缈处,是何地方?还请岛主赐教!” 岛主道:“此乃是白云岛,与金鳌岛都绕着方壶山运转,相隔也有数百里。岛上终年云雾缭绕,不见天日,传说云雾之中有仙人隐居,今日雾散,又兼机缘巧合,方可一观。” 徐福大喜道:“既有仙人,我当前去拜访!” 岛主一把拉过,走到一边,指着白云岛说:“虽然,乃是传说,未必是真假。那白云岛终年是云气笼罩。并无食物,也无泉水。神仙可风餐露宿,凡人怎禁得住。便是我等,也不敢前去。先辈们有人过去,也想看看有没有仙人,却都一去不复返。只有一人因在白云之巅失足跌落大海,回到旋涡滩,方才得救。回来便痴痴傻傻,只告诫后辈,切不可攀登。再三询问,只是不说。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从此以后再没人敢去了。围绕着方壶山,岛屿不可胜数,大多都是无人小岛。其中有人的如毒龙岛,蜂岛,青瘴岛等大岛数十座,或有野兽毒龙,或有毒蜂毒蛇,或有瘴气毒气。岛上之人虽是人形,可与我们大不相同,各岛之间也完全不同,并不相互来往。他们或以毒兽为食,安然无恙。或靠闻着瘴气,才能神清气爽。可是我们沾上,都性命难保。尚有火岛,冰岛。或终年喷火,或终年寒冷,岛虽大,荒无人烟,皆不可登。若遇到了,便要躲开。” 徐福点头,便辞了岛主,率领百人上了方舟,一路南下。凡有小岛,便即避开。约么过了百日,逢迎道:“前面不远处有个渡口挡住去处。” 徐福寻思:“莫非到了龙伯国。”不觉厌恶,便令绕道。 忽一阵青雾遮住去路,徐福大惊。等了半天,又闻有金鼓之声。吾楣道:“不好,好像中了埋伏。” 众人一听,叫苦不迭。 第六回三仙岛徐福逞神辩丘沙国女王宴男宾 诗云: 桂阁天宇几重楼,故事如今传未休。 何处高台翔鹤羽,来寻仙迹到蓬洲。 徐福等见青雾从中擂擂有战鼓之声,各个大惊。逢迎、吾楣等来不及细看,便准备御敌。忽见四周万箭齐发,不一时,三五人落水。徐福、辛宜着慌。 辛宜哭得梨花带雨,众女官也是悲悲戚戚。徐福见了摇头道:“徐君房啊,徐君房,哎,你在秦王面前夸下海口,今没想到,蓬莱未曾抵达,便有断送性命的危险,岂不是笑话。” 逢迎道:“大家别慌。我料敌人弓箭,万不及我中原的先进,隔着青雾,如何能穿透方舟。吾楣将军,速保护国师先撤回舱内我却在仓头,观看动静。” 吾楣点头,保着徐福进入船舱。 徐福入仓,便挤出几滴眼泪流下,也不好意思声张,只好用袍子暗自擦掉。 吾楣道:“国师勿忧,不必担心,我自出道以来,千难万险都闯过,可保定国师安然无恙。” 正此时,却见逢迎道:“雾已经慢慢散开,有无数小船围着了我等。怎么办!” 徐福着了慌,摊到在地。 辛宜咬牙切齿哭道:“横竖是死,不如将船撞过去。同归于尽!” 逢迎笑道:“莫怕莫怕,辛侍官说得对。我们如此大船,他们多大点家伙。我们撞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于是便与众人扯动大帆,迎面撞出去。瞬间撞倒十几艘小舟,那舟上的人又黑又矮,往海里一跳,如鱼一般,便不见了。 逢迎见杀出血路,便往南渡逃。 吾楣道:“不好,我等先找个滩头登陆。不然如让这些黑鱼人凿穿船底,我等都成落汤鸡了。” 逢迎寻思有理,便随即绕到岛后,见有平旷沙滩,便将船靠过。 众人正欲下船,却见杀出一群长脸高大的黄人拦住去路。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而纤细,黄须垂胸,目光闪烁,手握一杆丈余铁杵。总卫官逢迎挥枪出阵。 那人冷笑一声道:“来者何人。我脚下不杀无名之鬼。” 逢迎即通姓名,那将道:“吾来海善国护国将军善奎是也。闻中华上国,人物风流,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于是舞动铁杵,便与逢迎厮杀。才一合,逢迎倒退数步,却见善奎纹丝不动。徐福大惊,即令吾楣助阵,又交代了几句,附耳说:“如此如此·····”。 吾楣大喜挥刀大战善奎。斗了五六合,战不下善奎,逢迎歇了会,便又来助阵,如此几番交替,轮战善奎。三人即在滩头你来我往,战有十三四个回合,却见两列将士连连喝彩,吾楣、逢迎兴起,一起上前,左右夹攻。却见善奎忽然汗流浃背,便说:“且待我下海洗个澡再战如何?” 吾楣道:“两军交战,谁先退了,便是输了。” 善奎道:“吾国习俗,战有十个回合,便可洗澡再战。” 吾楣道:“我中国没侬那规矩。能战且战,不战就认输。何必婆婆妈妈。” 善奎道:“须知入乡随俗。” 逢迎道:“我等来此,只为岛上歇息,并无敌意。你等为何围堵我们的大船。” 善奎一听道:“并无此意,恐是海丘国所为,海丘国与本国连连交战。我想截你船的,必是海丘国。既然如此,不如请和,且倒岛内见我家主公。” 二人大喜来告徐福,徐福忙正衣冠,与善奎见礼。善奎即引众人来至岛内,过了一片红叶树林,便见一大寨。时天色已晚,却见大寨内火把通明。 善奎道:“如此阵势,乃是我王到了。” 却见大寨一票人马杀出,徐福等大叫“不好”。善奎笑道:“无需惊慌,此乃我国仪仗。” 徐福大喜,也令吾楣、逢迎二人分列左右见礼。 此时仪仗排开,便见几个侍从拥出一人。那人头戴黄金冠,身披黄袍,手拄龙头拐,两鬓斑白,胡须金黄,年在花甲之上。善奎慌忙礼拜,口称“陛下。” 徐福等方知此即是海善王。海善王道:“今将军在前港练习水军,海丘却突然犯我内港,却被一艘大船撞得人仰马翻,仓皇撤离,我想定是将军诱敌之计,却埋下奇兵击退了他们。寡人于是亲自来此迎接将军得胜归来。” 善奎道:“此非臣之功劳。乃中国兵马相助。” 海善王大喜过望道:“快快迎接引荐。” 于是忙正衣冠上前,善奎一一引荐。又称赞国师徐福用兵如神,手下将士能征惯战,更兼方舟庞大无比,制作巧夺天工。 徐福施礼道:“不才代王国师徐福见礼。奉鄙国寡君秦王之命,巡游东海,修好于上邦。闻上国有兵事,特来相助。颓唐之处,望陛下见谅。” 海善王慌忙还礼道:“小王久闻上国大名。感谢厚爱,并出兵相助,快请!'” 海善王当晚即在军营设国宴款待徐福 徐福问海善国情形,海善王道:“昔日大禹王治水,定东海,我东胜神洲立了三十七国。除了傲来国是个千里大国之外,我等皆为小国,或三五百里,或一两百里甚至有几十里地的。此处名叫三仙岛,实有三个半岛,总计也不过五百里。我方居西北,东南是海丘国,西南是海葵国。开国君王本是三兄弟,后来分占三岛,连连混战。唯有我国国土最大,占地三百里,却不到一万人。海葵占地一百余里,最是富足,他们偏安一隅,与我国也不大交往,也不交战。然而海丘国国土虽小,人数众多,占地不过五十里,却住着男女三万人。因此经常偷袭,在我们出海口掠夺财物,让我等头疼不已。今国师前来,望助小君一臂之力。” 徐福等吃喝了一阵,便对海善国王说:“此事也不难。何不以中华来访为名义,邀请那二国君主共同出席,以礼相待,吾作个中人,望你等陛下们化干戈为玉帛。” 海善王大喜。便令使者往两处去了。 过了十数日,海葵王、海丘王素闻中国大名,都率团来访。海善王以礼相迎。 徐福见三王都来,便令逢迎、吾楣左右排开阵势,海葵、海丘二王面带惊色,徐福见了,想起蓬莱志所载,便即说:“三位陛下祖上本位兄弟,何必连连征战。听福一言。此东胜神洲北有傲来国,南有蓬莱洲,西南有龙伯国,东有英驰国。都是泱泱大国。而三仙岛小国寡民,夹在缝隙之间,极难生存。若念及同胞,同声共气,结为唇齿,再共戴秦王,他国岂敢小觑。如手足相残,自家混战,恐怕大祸不远。所以依福所见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永为兄弟之邦,上保社稷,下安黎民。哪国不服,福当连其余二国征讨。想当年中华本分七个大国,是我辅佐秦王灭了六国,一统天下,国土拓展到两万里” 三王听了,面面相觑。 海善王道:“国师所言甚是,小王无所不尊,愿戴秦王!” 海丘王也道:“前不久,我国军队已目睹国师神机妙算,呼风唤雨的本领以及中国大军大船的神威,不敢不遵。” 海葵王看了二王道:“二位王兄既然这么说,小君自然同意。” 徐福道:“既然如此,我与三位陛下歃血为盟。” 海善国王道:“愿遵国师为盟主。” 徐福推辞。海善王道:“国师代秦王巡视东海,便就算是秦王。秦乃大国,理应主盟。” 徐福大喜,逢迎、吾楣等莫不欢呼。独辛宜心有不快,只不敢说。 徐福便与三王歃血为盟。海葵、海丘两王又邀请徐福到本寨作客。过了三日,二王便回本国了。 徐福便在海善国耍了三五天,便向海善王打听蓬莱之事。 海善王道:“南方国中,以蓬莱为大,方圆九千里,其中蓬莱岛也分关东、关西、南镇、北岭,西荒、西南夷等地,风土各有不同。大岛之外,尚有无数小岛。总计三十六国福地,七十二城洞天。名山大川 ,数之不尽。奇珍异宝,计之无穷,隐者,修士不计其数。物阜民膏,实在是天府之国。国都在蓬城,故称蓬都。尚有莱州、龙城、长山、北境、南镇、多罗、巴西、北丘、云狄、甘镇、月氏、瑜国、凤凰城等大城,岛上有百万生灵。蓬莱北方有长丘岛,方圆八百里,南面有瀛洲岛,方圆两千里,都是神仙向往之地。国家世代以女子为尊,从来女子主政,男子戍边。国下各城各府,又设方国。如中华诸侯之国。大小方国,便又有数十之多。岛内男女都身材高挑,容貌昳丽。像我们在他们眼里都是俗人。他们不与外界来往,我东海数次想与他们通商,都被拒绝。” 徐福道:“待我去了蓬莱,定当说服他们,开放海道,与你们通行。只是不知如何去得?” 海善王大喜道:“如此,感谢国师!从此处出发,往南三五千在我国与蓬莱之间,有个丘沙国。有南北两城,北丘沙国与我国友善,南丘沙国与蓬莱方国长山国有来往。小王可派人将盟主护送到北丘沙国,然后就靠国师自己了。” 徐福大喜,又送了些黄白之物予了海善王。 海善王便令善奎护送至海丘地界,并致国书,请海丘王送他出海,又推荐信让徐福代转北丘沙王。 海丘国王迎了徐福,设宴款待,倍加殷勤,徐福颇有德色。海丘国王便送徐福到渡口道:“如到蓬莱,万望代小王致意蓬莱国主,永结盟好。” 徐福多喝了几杯,指手画脚地笑道:“我看你海丘国方圆不过百里,怎的与大国修好。我此番原是代秦王去的,不是代陛下去的。此事暂且不提,待我回中国,自当为陛下在秦王面前美言几句,入朝我大中华上邦,岂不更好!” 说完头也不回,便即上船。忽左右各杀出一票人马,徐福大惊。 海丘王趁着酒意冷笑道:“呵呵,汝中国号称大国,向来以天朝礼仪之邦自居,实则善于谲诈诡辩之术,轻视小国,国君大多暴虐无道,不讲信义。只知自相征伐,全无仁义。尔徐福你更是撞翻我国船舶在前,逼我结盟在后。我只道你为了三国生灵,忍气吞声答应。没想你自图盟主,又不肯替我到蓬莱国说话,且言辞傲慢,还想让我入朝你家。我发誓不再忍你。你这巧言匹夫,宁色狂徒,今日就把你射成刺猬丢下海喂鱼。” 说完便一把抓过徐福,逢迎叫苦,吾楣忙来相救,两家各领将士混战。徐福大惊不已,却挣脱不了。双腿哆嗦,含糊求饶。海丘王哪里管得,便要拿到阵前射杀,好在衣宽袍大,便脱了外衣,溜了出去。逢迎一条枪,横扫一片,见地方兵多将广,恐不能力敌,只好保着徐福杀出重围,先撤到方舟附件。 吾楣道:“我断后,你们先上船。”说完领着十几名心腹,舞刀便战,拦住海丘国追赶。 海丘王见徐福走脱,大怒不已,便传令道:“弓箭手给我朝徐福狠狠射。” 徐福见一箭射来,大惊,便要射中,却被逢迎一枪挑落。这时又飞来一箭,徐福躲之不及,忙顺手阻挡,正中右臂,大叫一声,几乎晕倒。幸左右搀扶着他上了船。逢迎见吾楣在阵中左冲右突,走脱不出,便欲上前营救。 吾楣道:“不必管我,我受陛下的大恩,要保定国师。你们先走吧,要不然我们都走不了。” 徐福一听,便对逢迎哭道:“哎呀,听见没,快开船。吾将军啊,你若为我死于国事,徐福我好生对不起,定当奏明陛下,另行加封。否则我心不安。” 说完便叫逢迎上船指挥起帆。辛宜见吾楣死战,满身是血,惨不忍睹,暗含眼泪。摇头不止。逢迎含泪,咬牙切齿。 船动了,又有三五海丘国士兵赶来,逢迎眼睛一红,长枪一扫,几声惨叫,那士兵们或死或伤,余下的不敢上前。 清风徐徐吹来,船动了,离开海岸,依稀可听见沙滩上喊杀打斗之声,又不时传来吾楣的惨叫声。逢迎心如刀绞。 逢迎道:“吾将军死得太惨了。只可惜我不能为他报仇。” 辛宜道:“且忍者,到了蓬莱再说吧。” 却听徐福在船上要死要活,又大哭吾楣。船舶之上已不到两百人,也是哭得一片惨白。 船在海上漂流了三五日,徐福伤并无大碍了,复纵情如旧,全无萎靡伤心之态。如有人提起吾楣,便也摇头叹气。 又过了几天,来到一渡口,并不见沙滩,都是岩石,海风拍打着石头,发出声音如鬼哭狼嚎一般。让人一听便觉恐怖。 再看渡口,空无一人。徐福见船上食物不多,便下令靠岸,又不敢下船,便叫逢迎开道。 逢迎带着三五人,来到岛上,见岛边岩石,都平滑如磨。再往前走,遍地都是鹅卵石,仿佛特意铺成的大道。小道两旁都是高大的石丘,小道越往里越窄,仅有一人可以通过,逢迎便说:“国师,这里有一个小道,直通关内,似乎别有洞天。” 徐福便尾随其后,众人过了关口,却是一片绿荫。绿荫一边是绿色的大海一边却是白色的石丘。方圆几十里,却空旷无人。 徐福左右探视几回,并令扎营。 少时,便有人弄了些鱼虾,众人胡乱吃下。忽见狂风刮起,营寨立不住,天上电闪雷鸣,便似要下大雨。 风越刮越紧,而且越来越冷。徐福大骂不迭,便叫逢迎等往山边撤。众人撤到山脚,天黑破了,似乎下了几点冰雹。徐福抱头大骂。 逢迎见山内有风吹来,呼呼如埙声一般,便对徐福道:“此山下必有洞穴,我且着人寻些柴草,摸进去生火。” 徐福点头。 少时,徐福见光起,便与众人往光亮处摸去,果然见一山洞,便似人工挖出来的一般。约有东西左右约有五十步。徐福即叫人准备隔障,又着辛宜请众女官下船休息。 近百人都容在一洞,外面却是风雨交加。 约么到半夜,雨停了,又似晴空万里,月光透着石门,照映下来。徐福肚子咕咕直叫。心想:“想我徐福在山上修道,是何等安逸。在咸阳宫为御医令,又是何等舒服,却为了名动天下,当什么国师,求什么仙药。当初脑子一热,满以为巡游东海,风光无限,多少美景,尽收眼底。却不曾细想竟要风餐露宿,多少辛苦。早想到有今天狼狈的境地,又何必当初啊。” 徐福想着便自言自语,黑灯瞎火的忽觉有人过来,徐福大惊,忙取佩剑,却被那人一把按住。 徐福却待挣脱,却听那人道:“国师别怕,我乃逢迎。你听见没,外面似乎有怪声。” 徐福屏住呼吸,果然听窃窃如私语一般的响声,听又听不清。这声音琐碎,让人焦躁不安。徐福即令掌灯。 逢迎道:“国师蜡烛都在方舟之上。此处柴火已经用尽。” 徐福摇头,便把头往外一探。却见月光下,有数十个黑影,仿佛是人,却又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阴冷恐怖。似乎那些东西在朝自己冷笑。再看四周,空无一人。 徐福大惊,便呼逢迎,却见背后一个黑影朝自己涌动过来,徐福大骇,便欲逃走,却怎么也翻不动身子。 这是那黑影爬了过来,冷冷看着自己。徐福一把推过,却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逢迎,再看月光下,空无一人。徐福只觉得慕名奇妙。 便让逢迎查探,那逢迎似乎没睡好,目光呆滞,慢慢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过了一会儿,那逢迎招手,示意他过去。徐福莫名其妙,便起身往外跑。冷不防踩到一软软的东西。徐福大叫, 却听见地上一东西大叫滚爬起来,不是别人,正是逢迎。 徐福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逢迎道:“我一直在睡觉啊,国师怎么了。” 徐福道:“不是你说有声音跑来喊我的吗?” 逢迎揉着眼睛摇了摇头说:“我等一直在睡觉。” 徐福环视四周,却见他们都在睡觉,再看外面,冷冷清清的月光,空无一人,可是自己又并非再做梦,不觉毛骨悚然。 徐福道:“不对,不好,此处古怪,我们快走!” 说完,便叫逢迎喊起众人。 众人埋怨不已,徐福大骂道:“你们不走的可以留下,到时候死无全尸,可别怪本国师不提醒。” 众人一听,立马爬起来。便往外赶。 徐福隐隐约约听见海边有扑通扑通的声音,又似乎有人在后面阴森森看着自己,回头看又空荡荡的,头发都竖起来,耳后生风,冷气逼得人畏首畏尾,越发不敢回头。 忽然,却见山洞里窜出一个黑影,一眼看去,仿古是刚才那个目光呆滞的逢迎,他慢慢靠近,徐福惊骇万分。此时,身边的逢迎一把拉住徐福的手不放说:“国师,看什么呢,还不快走。” 徐福忙回头,却见身边这个逢迎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忽然,这个逢迎将他扑倒在地,徐福大叫道:“逢卫总,你疯了吗。” 却见逢迎冷笑一声,一只手掐住徐福的胳膊,一只手撕扯自己的脸。一扯一大块肉往下掉,徐福叫又叫不出来。 此时,这逢迎早已面目全非,一张血盆大嘴张开,便要来吞徐福。 徐福大叫一声,往上一窜,却似乎撞倒什么东西。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睡在海滩边。 徐福莫名其妙,便来喊逢迎,逢迎全身带血,从关口出来。对徐福道:“昨晚我们被莫名其妙的东西袭击了,有好几个同伴都死了。更奇怪的事我去查看,他们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徐福道:“怎么,昨晚你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吗?到底怎么回事?” 逢迎道:“国师您不记得了吗。我去探路,向你们招手,你们却不理会。我们进去关内,却见三面是山,一面是海。我们找了半天出不来,又寻不见你们,便在一个山洞住下。后来却见身边几个卫兵夜里爬起来,对我说听见怪声。我一看月光下有几个黑影。这时那几个卫兵便突然阴森恐怖地看着我,要袭击我。突然他们身体里窜出黑影,他们便倒下了。我当时就晕了,早上醒来,便见自己睡在草坪上,身边的卫兵五脏六腑都被掏空。末将惊骇不已。却见关口就在眼前,听国师大叫,便赶来出来。不想你却谁在滩头。” 徐福一听,面色惨白,便叫逢迎上船即走。众人问故,他也不理。只是摇头,似乎惊吓不小。倒是逢迎,武官出生,屡历生死,反倒并不像徐福。 徐福哆哆嗦嗦,心想着蓬莱志,便顺着风,一路往东南而来。 忽辛宜慌忙说:“海上有船队截止去路。” 逢迎即叫准备战斗,徐福哭骂道:“他们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便欲投海,逢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拽将回来。便对他说:“国师不要着急,我等历经千难万险,眼下蓬莱就在眼前。何必轻生。待我看看。” 逢迎跳出仓头,见对面皆是战船一字排开,青帆阻隔海面,真如一湖荷叶,何其壮观,心头大惊。 忽听对面有人呐喊:“来船是哪国军队。速速束手就擒!” 逢迎强加气力,也大忽道:“此船乃是中国,欲往蓬莱通好的。” 这是却见对方中间一所大船迈进几丈,为首走出一名青甲长袍的大个子肩背弓箭带着绿帽子出列道:“你中国与蓬莱两个大国古为一体,今则有数万里之遥,说是通好,莫非是想某我东海列国的吗。” 这是徐福一听,忙到仓头道:“不是!我乃是中国国师,奉大秦王旨意下东海通商的。船上有很多金银珠宝的,并无军队。我们只为通商,全无敌意。不知对面的是那个上邦的战船,请解一角,放我们南下。” 那人道:“你们休要轻话亮说,哄骗我等。” 徐福道:“不会,可带我去见贵国君主,说明来意,并有金银奉上!” 那人道:“这。让我为难啦!” 徐福见其迟疑,忙问:“你看我只有一艘船,人不过百人,虽然船大,也并不冲撞。船身吃水又深,全是贵重之物,所以才这样。还请通报贵国国君。” 那人听了,便觉有理,乃让左右让出一道口子,放了徐福船只,又怕他们溜走,于是左右围定了,才到渡口。徐福下船,便奉金银与那人。那人道:“我国崇尚绿色,黄白之物,不甚喜欢,你这个,我家国主恐不接受。” 徐福灵机一动,便把绿松石、和田青玉翠玉等拿了些出来。那人大喜。 那人领着徐福,便过渡口,便见一小城。那人道:“此乃前沙城,乃我与妻子的封地。” 徐福慌忙礼拜道:“原来是城主。” 那人还礼道:“不敢!小主号氓,人称氓小主子便是在下。” 徐福忙取出绿宝石一颗赠送。氓小主子大喜。便在前沙城留徐福住下。 徐福见所吃都是绿皮青菜,清汤寡水,却也十分甘美。问如何做的,氓小主子道:“我这里泉水都是绿的,也是甜的。不管煮茶煮饭,都是甜的。听说中国稻子是黄皮白里子,我们的稻子是绿皮,不用去皮即可吃的。” 徐福称奇。 氓又道:“听说中国上古有三皇五帝,近有七个国家,连连混战。你们秦国不是在西戎吗,怎么来得?” 徐福说:“是我助秦王统一六国的。” 氓小主子肃然起敬,又问了些中国事物,也连连称奇。 徐福又求教那怪滩做噩梦的事情。 氓小主子慌忙摇头,便不再言语,支吾了几句便说:“明日去国主那里问,自然清楚。我先着家臣连夜送信给寡君。”说完即退。 次日,氓小主子让几十皮马拉着数十辆竹子做成的马车,载着徐福等人并一些绿色珠宝以及布匹往山里走,一带青山绿水,自与别处不同。翠叶鲜嫩,却看不见一朵花。 便问氓小主子。氓说:“我国最爱绿色,衣食住行都离不开绿的。我国并无律法,也无作奸犯科之徒,但是有一点,最讨厌红粉之色。所以不种花。凡是穿红粉衣服的人,都要脱光衣服到海里泡三天才能回来。凡是见到红花,便要拔去。” 徐福问为什么,氓小主子又慌了,并不言语。 大家走了六八十里,便是座青山,也不高,马车拉到山头,见一座城池。一条大河如绿色裙带一般,把一座城池分成南北两片。北部的建筑全是绿色的。南边的却是清一色黑色的。徐福暗自称奇。 下了山,便从北门入城,众人进了城,却如到了一座翠宫,人人都是清一色绿衣绿帽。 氓小主子下车道:“前面便是敝国寡君的住处。” 徐福欣喜,说着,众人已然到了宫前。却见一座宫殿,倒也不大,拱门如松柏,屋檐下垂又如垂柳,屋顶清一色绿瓦。这个宫殿呈山状。宫门有“翠罗宫”字样。六扇宫门都是绿色的。 徐福进了门,便见一座阁门,门上抬头匾额书“翠上心苑”,左右红柱子上又有楹联: “四季皆绿,万古长青!” 徐福大喜,便与众人进去,全是松柏梧桐杨柳,并无桃李牡丹芙蓉。不觉惊叹。正想细看,却见一个绿帽**人过来行礼道:“国主有请氓小主子见驾。” 氓大喜,便引徐福转了一道宫墙,便有一块青黄石头,上面有藏青色 “碧波潭”字样。于是抬头看,果然一个碧潭,见三五绿衣服宫女拥着一个穿着鲜绿色衣服的美妇人,徐福看的呆了。 那美妇人见徐福来,从容起身,微笑致意。却见他画着绿眉,如柳叶一般。头戴碧玉冠,耳环是绿宝石的,连嘴唇也是青紫色的。看上去威严而又华贵。徐福料定必是国主夫人,便欲开口。 却见氓小主子跪地参拜,口称“大主陛下万福!” 徐福一听,才知道国主原来是个女王。 女王也不答,只挥了挥手,氓小主子连忙跪直,沉默不语。原来女王是在钓鱼。 徐福等便隔着碧波潭看着,少时,女王拉动鱼竿,钓出了一条金红色鲤鱼。国王把袖子一挥,十分不高兴道:“又是红色,如此鲜艳,怎不让人恶心。”于是便叫人把红鱼扔了。 她自己便抛开青竹竿,就向氓小主子走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氓小主子便起来了。 徐福等都觉得莫名其妙。 女王又问:“氓卿,这就是你跟本主说得中国副王国师吗。果然仪表堂堂,不愧是中华人物。” 说完便亲了徐福一口,徐福十分不好意思。 女王道:“国师不要惊慌,此乃本国礼仪。” 徐福一听,两腮通红,便也回亲女主道:“中国副王国师参见陛下!中国其实也兴这个。” 女王被他这么一说,也十分高兴,便与徐福攀聊起来道:“人称中国礼仪之邦,果然如此,小主十分钦佩副王交际才能。” 辛宜一旁看着,十分别扭。逢迎笑道:“怎么,侍官看不惯吗。” 辛宜道:“怎么从国师又变什么“父王”了。我素来不习惯和女人亲,何况他们怎么攀聊起来。” 逢迎笑道:“定是语音差异,多聊聊对早日到蓬莱有好处。” 这时,女王才知道,原来还有人。便来亲了逢迎,逢迎下跪慌忙礼拜。女王弯腰凑着脸不作声,沉默不言,似乎不高兴。逢迎慌了,徐福示意他回亲,逢迎只得亲了女王,女王高兴扶起逢迎。 女王又来亲辛宜,辛宜躲之不及,却吻到了嘴。本以为反感,却被这软软的嘴唇碰到后,仿佛触电,并不十分厌恶,只是顿觉呼吸困难,心跳加快。 女王也是一慌,慌忙松开,两人都两腮通红,看了对方良久。 众人目瞪口呆。女王道:“好精致的男孩子,中华人物,果然不凡。只是口唇怎如此红润。没想到红润之物,却也不让本主反感。奇怪啊!” 辛宜羞得缩头缩脑。女王当下即安排家宴,并传国丈来请徐福。 少时,一头戴大绿帽子的男子进来,女王即介绍是自己丈夫北丘沙国国丈丘沙得阳。 徐福便问:“怎么女王陛下竟让和国丈陛下一个姓氏吗。” 女王微笑道:“这你们外来人有所不知。我国男子出生,只有名字,没有姓,如成年出阁,便随女家姓。国丈母亲本胡沙氏,但他是男孩,故此不能从母姓。只单名一个阳字,因嫁给了小主我,便取名丘沙阳,因我是得字排行,我破例赐他与我一个排行,便叫丘沙得阳。” 徐福点头。国丈笑道:“感谢我主厚恩。听说中国,男女各有姓氏,女子要嫁给男子。便在姓氏前面,加上男方姓氏。比如你该嫁给我,取名胡沙丘沙得荣,岂不怪了。真是让人费解。如此不合常规,阴阳颠倒,着实让人难堪!” 女王咯咯笑道:“如生在中国,本官家便嫁给你吧。” 说完,得阳与氓都大笑起来。徐福等顿觉尴尬,独辛宜颇觉新颖好奇。 少时,便有人上了些食物,徐福以为又是青菜豆腐汤之内,却不想是各色水果,都是绿色的,有一种斗大的枣,还有弯月形的山桃、两头尖尖的葡萄,圆环形状的香蕉,还有绿色的板栗以及绿色的樱桃等,约么有十样。味道十分甘美,香味却如各色熟食一般。徐福大赞。 女王见徐福带来了很多绿色的珠宝,都十分喜欢,还有绿色的布匹,也夸赞精致。徐福又进献茶叶,女王看了茶叶,徐福又为他沏上一壶。女王又看汤色,喝了以后,赞不绝口,十分高兴。 徐福便问:“不知贵国国号。日后也好表奏寡君秦王。” 女王道:“小主乃北丘沙国国主丘沙得荣。幸会副王国师,不知副王来此,有何见教?” 徐福大喜,便将入蓬莱一事说了,又承上海善王国书。书略云: “东胜神州卯方三仙岛海善国王敬白辰方北丘沙国同盟大主陛下:次前之会盟,同狩于东海。蒙一吻之定盟,结两国之同好,幸荣习习,如然春风。怀思良人,恩深难酬。幸得再相,盟国稠意,不甚赧然!今次有中国华夏之大国师徐福等,奉其君秦某皇人始命,会通东海,东渡蓬莱。欲以九州之富物,通四海之同欢。斯意大矣!经图敝邑,得益寡人焉。幸遇大主,唯乞便宜。!” 丘沙女王一看罢大喜,又邀请国中三五女官来作陪,设国宴宴请徐福。女王便让人上了些酒,都是绿色的,王起身敬酒曰:“上好的‘绿酒”,请各位品尝。” 徐福等喝了,又甜又润,略有一点点酒辣味。 国丈又来敬酒道:“此皆上山绿果子酿造的。不伤身体,各位请。” 徐福等喝完,再三感谢。三五官员们也来进酒。 倏儿,各种明度、亮度或对比度不同绿色菜肴齐齐上桌,或绿色额虾仁,翠色的西瓜,青蟹,碧鳌,湖蓝色的鲤鱼,还有豆绿、橄榄绿等齐齐上桌,都是味道鲜美可口。徐福等吃着喝着,悠哉游哉。 吃后,徐福又问怪滩一事,王低头不语。徐福再三问。王曰:“就让国丈父家相国胡沙副王代言吧。” 第七回黑沙城用妙计送炭长寿岛逢美女认亲 诗云: 忆昔狂荡列瑶台,金盏琼浆宴蓬莱。 青鸟不鸣生慕意,红鸾有恨诉情怀。 谪仙看破舍金紫,酒鬼应逢识太白。 一曲南柯原好梦,潦倒红尘陶醉来。 这时,一年轻女官出列,身穿浅绿色丝衫,手持青玉板,形容高挑,端庄秀丽,上前与女王行亲面礼后便道:“ 中华副王国师所说的,就是鲛人滩。哎,说来惭愧,前代国君就是因为路过鲛人滩,差点丧命。至今告诫我等,千万不要再去那里。” 徐福一听:“莫非东海鲛人?” 相国道:“国师怎么知道,是的,就是此物。若说这鲛人,也算是人,上了岸,也如人样。只是鲛人两脚连在一起,如同鱼尾,因此不能行走,只能跳爬或者滚动。身上裸露,常常披着人皮兽皮。 “那一年,先主与我先母君有次北游,路过鲛人滩。发现一空旷小岛,空无人烟。上面山体,都有洞穴,便兴起,在滩上捕鱼烧烤,饮酒作乐。到了傍晚,我先君半夜醒来,发现月光下有黑影,睁开慧眼来看,皆是美貌女子,母君便出洞口,行了亲面礼,她们也不回礼。只是冷冷地笑。身上有股腥味,母君十分厌恶,便欲要走。却见鲛人一转身,就不见了。后来身边的人都变得痴呆无比。母君与王觉得不对劲,便带着他们逃走,才发现,所有男子,全被鲛人挖空五脏六腑。那些女子都被占了身体,情况混乱,难以描述。” “因我先君有慧眼,带着先主从关口逃到海岸,已是凌晨,鲛人如蛇一般涌动着从后追赶。得遇上代海善国王狩猎在海上迷了方向,见了先主,便用弓弩将鲛人杀死。海善国王告诫此荒岛乃是鲛人国,又叫鲛人滩。那鲛人身上没有汗毛,白天都潜在岛下,晚上上岛觅食。然后披着死者的皮,便来杀死者同伴。无论人畜,都极难幸免。觅食的鲛人都是雄性,却长得和女人一样,遇到男子,必然杀死,遇到女子,便与之交合。女子怀胎后,精华被吸干了,小鲛人便破体而出,变成成人。因此十分恐怖。更兼鲛人能够迷惑人类,使人产生幻觉,甚至自相残杀,还能入海跟踪,如海岸听有人说揭他们的底,便将那人杀死。因此海边遇到鲛人,在海边千万不可乱说。先主感恩海善国王,便邀请他来本国,海善国王欣然从命,所以后来,我国与海善国建立邦交。” 众人听完,叹息不止。徐福道:“我在中国,也听说过。幸亏我等早有准备,加上本国师略有异术,逢将军英武,才合力脱险。” 众人听了,都称赞不已。徐福又问怎么去蓬莱。女王道:“来了怎急着走,再住几日,小主我自有安排。” 徐福等见女王盛情,如何肯舍,便又在北丘沙国多住了几日。 女王日日宴请,自不必说。每日与女王闲聊。 徐福既不忍瞬速离开北丘沙国,又对蓬莱充满期待,左右为难,寻思无计,便找女王告辞。 女主道:“国师才住了几日,便要走,莫非小主我照顾不周。” 徐福道:“陛下盛情,让徐福我好不惭愧。只是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等我自蓬莱回来,再来贵国多住几。” 女王一向好客,见徐福要走,不免长吁短叹。乃对徐福道:“如去蓬莱,南邦是必经之地,可是南邦与敝国大不相同,你的船如想出他的黑海域,还需先去拜访南邦国主。此国虽然与我国只一河之隔,但是风俗又大不同。需有国书,方可容纳。” 说完,便欲下国书,又似不悦,乃投笔书案,即叫传谕官去请来胡沙丞相。 少时,胡沙丞相来了,女王对丞相道:“我今日身子颇不爽,卿可代我送中国副王。国书之事,也请副王丞相代本主草拟。南邦粗鄙,就让氓卿陪他们走一遭。”胡沙丞相领命。 次日,天阴沉沉的,眼见要下雨。胡沙丞相与氓小主子等便送徐福出了王宫,让氓小主子陪着徐福南下。 徐福对胡沙丞相道:“我们一说走,女王陛下便不高兴,莫非舍不得我等。” 丞相笑道:“国师不必多想,其实并非如此。” 徐福再三问,胡沙丞相道:“国师不必再问。你去南邦,有氓弟照应,可保无虞。只是南邦风俗,你们可要当心。” 说完又把国书给了氓小主子道:“护送国师南下,就拜托阿弟了。你去递了国书,便即回来。阿弟千万小心。” 氓小主便抱住了胡沙丞相,拥抱亲面告别。 氓小主子领着徐福。当时雨淅淅沥沥下着,徐福便令泊船河口,与氓小主绕道用斗篷船度过丘沙河,便来南丘沙城。却见城池清一色是墨黑一片。 来至城门,突然看到城墙边四尺高的位置似乎是一人类嘴巴,众人凑上前去,才知道是个守门官。那人又黑又矮,站在门楼下,几乎看不见。突然龇着牙,米黄的牙齿都显得白如瑞雪,才知道是个人物。 那人见了众人,舞着黑铁耙子拦住去路道:“何方白丑之辈,来俺皆们黑沙城。” 氓便通了姓名,要求放过,那人不理。氓大怒,便上前争吵。那人便呼来卫队,约么三五十人,围住徐福等。逢迎即叫左右准备应战。 徐福喝退道:“不可鲁莽。”说完便上前施礼,那人依旧不理。 徐福道:“我乃中华大秦国的代王国师,你等为何如此轻慢!” 那人道:“管你‘父王’‘母王’。俺皆们不怕官,尔皆们想入城便要管,没个人事,如何通行。” 徐福一听,微微一笑道:“这我如何不知。”于是即叫人取了三五两散碎黄白之物。 那人大喜参拜道:“除了黑好,那中华黄白人好,黄白物也好,你皆们随我进城。” 那守门官叫众卫士好好守城,带着众人入了城,便过了条黑街,街乱糟糟的。 忽有一匹黑马拦住去路。徐福便令守门人让他避开。 那马主一听,跑出来,又是黑炭一样的面庞。指着徐福大骂道:“需知过道,便要懂礼。” 守门官示意徐福,徐福又着人给了些黄白,马主欣然让行。 如此再三,不知使了多少好处,方到驿馆。徐福又给了些黄白,让他通报宫内安排接见,守门官谢了,唱喏离开。 又给了些金银给驿丞,驿馆方安排食宿。吃得都是黑豆黑米,让人难以下咽。徐福懊恼不已。 氓小主子道:“南丘沙自称黑丘沙,我们称南邦。我主厌其粗鄙,唯利是图,毫无信义,所以不与来往。他们崇尚黑色,凡是黑的,都是好的。于是黑心人都作威作福,黑道也盛行。” 徐福摇头暗骂道:“这地方官吏,比我大秦还黑心。”。众人也都不忿,胡乱吃喝,便窝睡了。 次日,守城官回报说:“他们太黑了,没有金银财物,不予通传。” 逢迎大骂:“岂有此理,这都是什么玩意。” 徐福一听,灵机一动,寻思既然他们崇尚黑色便说:“方舟上还有木炭,本取暖用,都停泊在丘沙河口。你着人拉了车黑炭进城。我自有妙用。” 逢迎领命,拉来几车炭来,给了守城官一颗,令他引荐进城,又说炭可起火取暖,还可吸水去潮。那官人欣喜若狂道:“如此好东西,怎么能烧来取暖,怎么能吸潮去水,当要收藏。” 又问可保管得久。徐福道:“炭乃至宝,越藏越黑。妙不可言!” 守城关大喜,又亲又嗅,爱不释手。便领着进宫门,宫门拦住去路,索要贿赂。徐福便给他们一人一块黑炭,他们欣喜若狂,恭恭敬敬请他们入城。众人面面相觑,暗自窃笑! 如此再三,凡有官吏,人人发炭。不到一时三刻,便到皇宫。 便见一黑矮子小跑过来,脸黑如锅铁。徐福寻思,此必又是索要炭的。 正这时,却见官吏们都齐齐下跪礼拜,口称“陛下”。 那黑国王也不理会,便问:“咱皆们听说来了中华上国神奇的国师徐福大人,究竟是谁!。” 徐福便出来还礼。那黑王一把拉住徐福道:“咱皆们听说上邦出产一种至宝,名叫炭的。真是让我动心。” 徐福一听,便让左右抬出一筐黑炭,口说:“寡君秦王久慕大王贤德,想结好贵邦。特令我献炭一车与上国,望大王笑纳。” 黑王大喜,氓小主子又呈北丘沙国书。 黑王道:“有黑炭至宝,这国书不过废纸而已。” 说完也不看,便遣送了氓小主子,便传令柱国黑豆设国宴宴请徐福等人,并传旨举国欢庆,共贺中国国师徐福莅临。 徐福见如此阵仗,却也惊骇,但厌恶黑沙城,便将来意说了就要南下蓬莱。 黑王苦留,不许离开,日日好吃好喝招待。 如此留了十三日,徐福实在是吃不惯那些黑了吧唧烧糊烧焦的食物,便要告辞。 王哭道:“国师送了国宝给俺皆们,如此便去,如何舍得!” 徐福道:“等我去了蓬莱完成使命,回到中国,必在秦王面前盛赞大王,让秦国年年送炭来。” 黑王大喜道:“愿通商口,用黄白之物换取。不知可行。” 徐福欣然而应。 黑王道:“长山国与我国交好,只因他们有黑棉黑布,与俺皆们通商。既如此,便送你皆们去长山城。” 徐福大喜拜谢。 黑王又送了一车金银财宝给徐福当作回礼,便令柱国黑豆并大将军胖子黑铁起海战船二十只,自丘沙河口引徐福方舟入海。 徐福等火速令船出海,辛宜呕吐了好一阵。逢迎笑道:“你要是个女的,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辛宜嗔目道:“只知道胡说挖苦人。” 徐福道:“且住了,谁让你长得委婉,毫无男子气概,像什么样子!” 辛宜听了,不言语,含泪入仓。 徐福着令方船出海,黑豆乃让水手助力,又令丘沙二十艘战船保驾护航,自陪徐福观览海色。徐福见黑云翻滚不见天日,天水是一片漆黑,只是略略看到南边有些光照,才算知道是白天。见海水也乌漆嘛黑。便问黑豆缘故。 黑豆道:“上邦不知,俺皆们这海,名叫黑海,云尚且长黑,海水岂能不黑。此海产鱼,名叫黑鱼,浑身是毒。有毒刺,人若被扎了,便不能动弹而且疼痛不已,五脏六腑均化作血水而亡。鱼血便如鹤顶红一样毒。便是鲨鱼巨怪也不敢靠近它们。只有我国打渔人才敢捕捉。把血放尽,或蒸或煮,或烧或烤,其肉鲜美无比。” 徐福一听,骇然不已。便不再多问。 舟队行了数百里许,黑豆忙令左右挥动黑旗。 徐福问故,黑豆道:“此处便进入南海蓬洲与东胜神洲交界之处,传说是三界之中的缝隙所在,常有妖魔出现。最怕逢着归墟,那归墟深不可测,有旋涡之力,只吸不吐。若进去,或葬海底,或在天地间任何地方出现。诡异无比。传说归墟乃上古界一只大海鳝,偌大无比,可吞天地。被女娲姐妹合力封印” 徐福慌道:“那怎么办。” 黑豆道:“国师莫慌,俺皆们大王已用黑泥鳅自海底传书到蓬莱长山国,令其接应。我等且在这里等候。” 此时,黑云袭来,云里一股焦味。中国男女都被呛得咳嗽。却见黑丘沙国将士齐齐挥舞黑旗,兴奋不已。 黑豆见了,便自从袖中掏出一个黑旗,越来越长,拉出来,足有两三丈。徐福见他如变戏法一样变出黑旗,也没力气问。却又见黑豆将大旗一舞,黑云便散开,如此再三,那黑云似乎有灵性,便让出一道宽一两里的大道直通远方。 黑豆把旗子一抖,便不见了,示意黑铁,黑铁呼道:“众将听令,速令南下,不得有误!” 众将士一阵欢呼,保着方舟乘风破浪,大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徐福疑惑地问:“请问柱国,方才那黑旗子是什么。” 黑豆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地道:“那啥?国师小心,我们已到南海了。” 正说间,徐福却见四周天蓝蓝、海蓝蓝,青山白云,再看海水倒映处是斜晖脉脉,海水悠悠。 徐福大喜,逢迎也十分高兴。辛宜也从船舱里跑了出来欣赏美景。海丘国将士多有埋怨道:“如此恶丑之地,让人眼花缭乱,直让人气色不顺。” 黑豆不悦,示意黑铁,黑铁大喝道:“尔皆们浅陋,少见多怪。便是不顺,也莫叽叽歪歪。如有不服者,本将军便让谁下海喂黑鱼。” 众人听了,再莫敢埋怨。 正此时,突然看见一座小岛。岛上烟云缭绕,烟云之下,似有庄园。徐福道:“此处莫非有神仙留宿。” 说完便欲靠岸。黑豆道:“你看那烟云气色不正,此处不可久留。不如绕道。” 徐福只道黑国除了黑,便不喜欢花哨之色,又在黑沙城吃喝住行乐,都不习惯,今见此幽岛,如何肯舍,于是不听黑豆苦劝,坚持登岛。 黑豆没奈何,便下令靠岛停船。 船到岛下,便见一座渡口,两列青山对出,中有碧潭,有方圆数里的海滩,滩头并无沙石头,都是才能没足的青草。徐福欣喜,便上了草滩。黑豆摇头,留下一半人守着方舟与战船,自随徐福、逢迎等上岛。 众人行不一里,见山山叠翠,花红柳树,与中国极为相似。却听黑沙城的有士兵不服,黑铁便对黑豆道:“王兄,他们说这里绿得粗鄙,红得庸俗。我见如此情景,让人呕吐,他等中国人物着实奇怪,怎生看得习惯。” 黑豆大怒道:“是贤弟你们不懂欣赏,你就让他们莫瞎咋咋呼呼。再疯言疯语,便可军法处置。”黑铁领命不言。 众人说着见,便见一条羊肠小道,斜插山坚。徐福一马当先,便上去了。却见一片桃李果林,自与别处不同。这果林的桃李等树木都是造型别致,或横斜,或参差,便似有名匠雕琢,巧夺天工。再看那桃花灼灼,梨花带雨,红杏枝头春意闹。徐福等看得呆了。 忽然看见花间,都是熟透的红桃青李黄杏,便上前采摘充饥。其味鲜美无比,只吃一口,便不饿了。 却听黑沙城士兵连连作呕,黑铁道:“王兄,兄弟受不了了,我也宁,宁死不再前去,此情此景,着实让人恶心。他们怎么下得了口。” 黑豆十分不悦,便对他说:“既然如此,你们便在山下驻扎,我随中国国师去山里。哎,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说完黑豆便即上前,也摘了些桃李吃了。 徐福三人上了山顶,却见山如黛,水如带,蜂蝶流连,莺歌燕舞,不觉心情大好。 又看山顶之后,又是一座高山,此山在那高山面前,似乎是山脚卧地。 徐福见一条山道盘旋而上,便随路等高。却见两片竹林左右拥带。徐福大喜,见竹林中还有竹笋,都是红色的,好不迷人。 三人过了竹林,便见对面山脚有茅舍,鸡鸣犬吠之声,隐隐入耳。便径直往上走。便翻过山顶。见山对面,果然有小桥流水处,有三五农家。再看农家背后,又是一座象耳大山,高耸如云,此山在那山面前,又仿佛是卧地。 徐福等越上越轻松,如腾云驾雾一般。三人来到人家前,便见一年轻女子。女子抱着一小男孩。见三人来了,热情不已。 徐福见那女子年轻貌美,赞叹不已,便欲上前寒暄,忽见一庞然黑物窜了过来。徐福一看,是条黑狗,正狂吠数声,冷冷看着众人。 徐福大惊,但听那女子道:“黑孙儿来客人了,别凶。” 又对徐福道:“老人家别怕,这黑獒并不咬人。它在和各位打招呼呢。” 黑豆一听,便上前与黑狗握手,那黑狗似乎通人性,便伸出狗爪子。 徐福一听见女子喊他老人家,也十分不好意思。那女子又问:“老人家且到家中访访。不知老人家高龄。” 徐福便道:“不敢,在下已逾不惑之年。” 那女子一听,便咯咯一笑,对立面说:“原来是个长得着急的阿弟啊。姐妹们,快出来啊迎客。来了年轻人呢。” 徐福等莫名其妙。 少时便有三五个妙龄女子出来,见了众人,都咯咯笑起来。有的道:“这么老的年轻人还头一次见。”有的说:“长得也忒着急了吧!” 徐福听在耳中,只装听不见。众女子迎着三人入了茅舍。方知他们的茅舍都是相连的,此时便又年轻女子沏茶相待,也有拿水果的。 徐福见人人抱着孩子,便问:“我看你们年轻美貌,却不想孩子都这么大了。” 却见女子们面面相觑,倏儿都咯咯笑起来。 徐福等更加莫名。却见先迎他的女子道:“这孩子,最小的是我们的重孙子辈了,最大的也要喊我奶奶了。我们姐妹中,最小才刚刚过花甲,小妇人今年八十三。” 徐福一听诧异不已,慌忙施礼,口称“大姐。”又问:“不知老姐姐此为何处?为何你等显得如此年轻呢。” 那八十三岁女子道:“此处名叫漂流岛,又名长寿岛,岛上风景如画,四季如春,既未发生过灾难,也从未有过战事。我等祖上来自中国黄帝时代的风尤其。风尤其是岐伯的师父,行养生之道。学了小成之后,追随蚩尤,劝蚩尤休养生息,不要动干戈。蚩尤不听。后黄帝战蚩尤,便率族人逃难来到漂流到南海,见此小岛,就住下,取名漂流岛。” 徐福等暗暗称奇,女子给他们倒了些水。水清淡无味。又拿了些水果来,却又香又甜。徐福等边吃边问:“此处可有王宫,国王是谁。我等要前去拜谒。” 那倒水的女子笑道:“我们小岛方圆不过十里,人口不过一千人,因此我们这里没有国王,也没有官员。只有族长一名,便是这位风尤琴姐姐了。我们这里采桑养蚕织衣,但不种田,山上野果子吃也吃不完。岛上的人清心寡欲,男女平等。男子也不取妻,女子也不嫁人。男女一般二十岁就谈恋爱了,可能到四十岁才结婚。结婚不需要三媒六聘,只需族人见证,便离开各自的父母。夫妇合力盖茅舍生孩子,而且都只生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人要活两个花甲,最大的三个花甲。这里分工明确,女子在家织布,负责穿戴之物。男子在外采桑采果。” 徐福才知道那位八十三岁大姐是族长,便起身礼拜道:“原来大姐是族长,我乃中国国师徐福,失礼了。” 族长风尤琴慌忙起身道:“原来这位阿弟是老家人,小妇人失礼了。说什么族长,都是族人们抬爱。我们这里男女八十岁以后,便无需工作,只带孙子了。人若要死,也无病痛,但觉舌头略有僵硬。便召回子女,让他们在后山挖洞。将老人放在洞里,子女守在身边,送吃送喝。人死了,便将洞口用黄泥封闭。传说如此便可得道成仙。” 徐福嗟叹道:“大姐能否将延年益寿以及驻颜之术教些给我。” 那女子道:“这容易,无需教的。只要清心寡欲。喝天上的甘露,吃天然的野果。戒掉五谷杂粮,不喝盗泉之水,不纵情,不饮酒,不争名夺利,不贪图享乐,不暴饮暴食,不经历大悲大喜之事。只在此荒岛居住,与世隔绝,长生不老当年不行,活个百余岁不成问题。” 徐福道:“此法虽妙,可是我等凡夫俗子万万做不到。” 忽有一女子回报:“大姐快送他们走吧。男人们要回来了。恐怕他们误会。” 族长点头,便送三人走。徐福尚有留恋之情,却见那妇人们各个都出来欢送,不好意思,便往出走。 女子们送了他们下山,路过桃果林,见黑铁并黑丘沙士兵都在草滩上睡觉,黑豆便大声叫起。黑铁惊慌失措,从地上拱起,没站稳,又摔在地上。黑豆大骂“粗鄙”,惹得众女子轰然大笑。 女子们送众人来到草滩前,船上众人迎接。他们见了许多妙龄女子,都十分欢喜。 族长对徐福道:“国师既然是老家人,便姐弟相称。我见阿弟有俗务在身,便不留了。他日若凡尘了结,与老姐姐或再有相会之期。这里有山头采摘的野果,你们一人一个,可抵十天口粮,并能增寿一年。”说完即把桃果放下,便与众姐妹哭泣送别。徐福等也好不感伤。 黑豆也舍不得黑狗,抱了又亲,亲了又抱,只不忍再离。 众女子挥挥手,黑狗便离开了,众人见她们慢慢往山里去了,倏儿一闪便不见了。各个诧异。 徐福等长吁短叹,便上了船。忽然狂风大作,白雾漫天而来,船身摇动不止。 黑豆大叫“不好”,众人大惊。 倏儿雾散云开,早不见了小岛。徐福苦思不解便问黑豆,黑豆也摇头说“不知”。 徐福跺脚道:“此必仙人,我等悔不该离岛。” 说完长长一声叹,便令火速南下。一夜漂流。 眼见天色要亮,却见有笛鸣,徐福一看,却见对面都是货轮。并无船帆,也无水手划桨,船自然移动。徐福叹道:“此处必是神仙居所!” 徐福便令方舟考岸,却见沙滩上艳阳高照,男女都是短衫短裤,一起厮混,毫不避讳。又见都是帐篷。里面都是烧烤,旁边有长透明的瓶子装着各色饮料,徐福也不懂。只看着那些美女,不觉辣眼。心想大秦若是许他如此,便如道家随心所欲,相差无几。不禁拍手称快。 却听那些男女道:“是拍戏的吗,还穿着古装。” 也有人说:“这么大热天,也不怕热。” 又有人说:“一脸穷酸,也来我们富贵岛。” 或还有人说:“定是个疯子,不要管他呢!” 徐福十分惭愧,一般人脸也挂不住了,可是他偏假装听不见,昂首挺胸便往里走。 偶见一见酒楼,高有六层,与别处不同,墙外颜色花哨,贴着瓷砖,闪闪反光,好不迷人。只有“大酒店”三个字倒认得,还有文字,都横平竖直的,却是缺胳膊少腿,既没有牌楼门楼,也没有楹联。地上却放着“欢迎光临”等字样。 徐福摇头道:“哪有匾额放在地上的道理。真是一群愚昧之人!” 说着他便进了门,便见两个女子,红衣短裙,肉袜配着黑高跟鞋,弯腰道:“欢迎光临!” 徐福见其奇装异服,不免好奇,还礼道:“有礼,有礼。” 但觉肚子饿,便随女子进去了,来到门前,门上书“222”符号,徐福也不认得,但是摇头道:“格局却也庄重,仿佛琉璃宫殿,只是这匾额却如此不伦不类。” 说完摇着头,便进去坐下。见上面有茶水,倒了喝了一口,又涩又苦。寻思:“如此豪华宫殿,茶叶却如此拙劣。想是贪官污吏所为,以次充好。”说完也作愤愤不平状。 这时,便有一女子拿了个菜单,徐福不知何物,并不理会。那女子呆呆地看着,徐福置之不理。 那女子便对外喊了一声,又一男子,西装革履,走进来说:“先生请点菜,先生喝什么。” 徐福忙起身道:“随意弄些吃喝。我也不会这些,你可代劳。” 女子又问:“先生要住宿吗?” 徐福道:“借宿一晚,倒也无妨。” 那女子扑通一笑,好不嫣然。 女子道:“住房要先交押金。可到柜台带着身份证去办理。” 徐福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又是人事吧。”便与身上摸出三五两黄金。 那女子笑道:“我们这里只要现金,或转账,其余一概不收。如果给小费,可以加微啊。” 徐福莫名其妙地说:“这是真金白银,不信可去换来。” 男子在一旁,一见颇为诧异。便对女子说了一声,那女子便去了。 少时,上了些酒菜,都是白瓷盛装,尚有透明圆形能转动的桌案,徐福十分好奇,转个不停,大叫“妙极!” 又吃着菜,色香味自与别处大不相同。又喝了些酒,那酒纯度之高,让徐福大为赞叹:“如此酒味浓郁,我炼药多年,也难做到,究竟如何制作。只是此物炼到如此纯度,不亚于一般毒药,还是不可多饮。” 旁边男子笑道:“您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喊我们,很高兴为您服务。” 徐福一个人吃着喝着,又见一瓶黑瓶子,上面写着字样,却一个也不认识。徐福料是酒料,便去打,打不开,忽思方才那女子是转扭的,便来转扭,却见一股酸气冲出,徐福大惊,丢在地上,见冒着白泡,大惊道:“原来此物有剧毒,难道这家是个黑店。” 说完便欲翻窗户逃走,又见太高。没办法,便假装如厕,便往大门外走。 忽听大厅半空有人喊:“222室有客人奇装异服,身份不明,吃了一半没结账就往外走,希望保安在大门外劝留,等候大堂经理处理。” 徐福大惊道:“没想到这些妖魔,法力广大,居然能隔空传音,还会透视眼,似此如之奈何。” 正此事,众女子围住了。却见方才那男子过来,大喝众人道:“你们干什么呢。”忙弯腰鞠躬道:“先生对不起,他们不懂礼貌。怎么要走,莫非吃不习惯。” 说完又从身上取出很多纸钱道:“先生,您的黄金已按照您的吩咐,兑换成现金,我已经将饭钱扣下了。金店老板希望能够认识你。” 徐福道:“我给你许多金子,你只给吾些许此物,此物又有何用?” 男子道:“这是现金啊,在我们这里,它最方便,干什么都要靠他。” 徐福欣喜,寻思各地风俗不同,如金鳌岛不用黄白之物,黑沙城但喜欢黑物一样,想是此处不好金银,只要什么现金。于是便与男子见金店老板,口称“掌柜”。店主笑道:“我是店长,您就是吴经理推荐的金客吧。我们到后面谈谈好吗。”徐福欣然跟从,将身上黄白之物都取出,店长赞不绝口。徐福让都换作现金,足足一大包。便带着现金在岛上吃喝玩乐。见岛上果然凡衣食住行果然都离不开他。 见此处只要有钱,什么都似乎比别处方便,便不忍心走。如没钱,便寸步难行。岛上之人,礼节都机械化,毫无人情味。譬如虽是微笑,也像刻画一般,并不见一分发自内心。徐福倒是十分喜欢。因为身上有钱,过得像大王一样的生活。 又找了家布店,便将布匹带过去给店长看,店长一眼看出徐福衣服材质与岛上大不相同,满脸堆笑,迎徐福进店,又大赞布匹质量好,便齐齐收了。徐福大喜,都让换作现金。 徐福又见岛上有钱人,都划船冲浪,心想如此刺激,仿佛登仙。徐福便租着小船, 便去冲浪。 刚出海,却不会开船,一脚油门,船便翻了。徐福落在水里,急喊“救命”。 倏儿一白衣男子从天而降,救起徐福。徐福一看,来到涯前,四周悬崖峭壁。却见白衣男子头戴白巾,手握竹简。徐福便问道:“感谢救命之恩,不知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乃锦瑟,我并非救你,实欲指引你脱离苦海,去那蓬莱仙境的。” 徐福道:“蓬莱千难万险,我实在熬不住,不愿再去找了。不如此处,虽然庸俗,倒也现实,吃喝消遣,其乐无穷。” 那男子一听,眉头一皱道:“此处污秽不堪,非你久恋之地。你既不听我的,我让我的另一半送你去。” 却见那男子一转身,另一边脑壳,却长出一张英气俊秀美女的脸,手里拿着把折扇道:“我乃是锦瑟的另一半华年,你若留在这里,《蓬莱云雨志》何日完工,我代居士送你去吧。” 说完扇子一扇,狂风大起,飞沙走砾,徐福站不稳,便大叫一声,摔到海底。睁开双眼,却见自己躺在逢迎怀里。时天色大亮。 逢迎道:“国师醒了,末将方才见你眼睛闭紧了手舞足蹈,或嬉笑,或惊骇,突然便往海里跳,是末将一把拉住,叫了半天,你才睁眼,真是吓死人了。” 徐福尚惊慌失措:“此必我患了日游症。说来好生险峻。”他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黄粱一梦,嗟呀不已。坐在船舱,摇头叹息。 忽黑铁道:“不好,船下有东西袭击战船。” 第八回战南海用火烧巨蟹临北丘失计会长山 和逍遥十二诗一首,诗云: 自负逍遥任去来,乘槎漫渡下蓬莱。 青天碧海浪淘尽,谈笑东流尘与埃。 这时,果然觉得船下有什么东西在把船往上顶,徐福想着在东海遇着北海那鲲鱼,这南海还指不定是什么,心有余悸,忙找黑豆。 却见黑豆额间斗大汗珠滴落下来,这时,黑沙战船被怪物顶翻了好几艘。数十名水手落水,只在水里挣扎。黑豆即令人放绳索解救。 却见有怪物腾空而起,长有一两丈,长得似鱼非鱼,似虾非虾,似蟹非蟹,触角如长枪,瞬间将水手们身躯穿破,海水顿时绯红。 徐福、黑豆等各个大惊。 逢迎见了,挥枪便往海里乱刺,却见又有数头怪物涌来,将落水的水手包围。众人来不及反应,早被撕扯碎片,被那怪物吞进肚子里去了。 眼见黑沙城战船都将悉数不保了,黑豆即叫众水手将船围定方舟,栓上绳索。却见怪物有十几头,一齐拥来,大方舟下似乎也有东西撞击。好在战船连环,一时掀不翻。 徐福大骂,让逢迎等用弓弩往怪物射去。 果然怪物被惊了,不敢上前。徐福等顺着北风,慢慢往南航行。 这时怪物好像被激怒了又纷纷冲上来,比以前更加凶猛。 徐福没办法,却听黑豆道:“国师莫急,待俺皆们发信号给长山国,让他们便来接应。我用黑旗,阻挡一阵。” 这时,黑豆又从袖中掏出黑旗,众黑沙国士兵也挥舞黑旗,瞬间黑云翻滚,不见天日。 黑豆又令黑铁等保着徐福进船舱躲避,再三吩咐无论如何不要出来看。 徐福等进去了,只觉船身一抖,似乎海浪拍打,飘忽不定。却听船外打斗声,喊杀声,怪物嗷嗷声,水手惨叫声,还有船相互撞击声,呼呼风声,声声入耳。忽然,又似天崩地裂之声,船身震荡,似乎撞击什么了东西,又似电闪雷鸣,黑铁担心兄长,正欲出舱,却听黑豆大叫一声“定”,便万籁俱寂,船身也不摇动了。 这时,却听黑豆又大喊一声“贤弟!” 黑铁道:“吾兄胜了,我皆们脱险了。”说完便出了船舱。 徐福等大喜,便随黑铁出来,却见黑豆眼冒血泪,额上汗珠稀稀落落,半天不言语。黑铁哭喊,黑豆良久方才回神喘气道:“不想初到南海,却逢着它,好生厉害。厉害啊!几乎全军覆没。” 徐福这时才见黑沙国几百水手,折了约有一半,也叹息不已。再三询问战斗过程及怪物情况,黑豆只摇头不言,招手示意不要再问。黑铁急忙搀起,扶到船舱休息。 这时,见一绿洲渡口,阻隔船队去路,这渡口似乎专门迎接他们的。徐福大喜,料是蓬莱,便令方舟靠了过去。 众人将船泊定,便见一沙滩,左右有青山,颜色颇深,山头松树极多,与中国极为相似,惹得徐福等怀乡之思,涌上心头,摇头叹息。 黑沙脱险水手欣喜,纷纷下船,或躺在滩头,或在海边洗脚嬉戏,中国女官们也纷纷出舱,与虎贲们打情骂俏起来。 这时,却见一潮打来,一只与人一样大的龙虾搁浅在沙滩上。徐福高兴极了,想着蓬莱志,便知此物来头,料定是南海龙虾,便令两个士兵抬上来,令人起火煮龙虾。黑沙士兵莫名其妙。 不多时,香味缭绕,黑沙士兵都围了过来,逢迎叫辛宜与众人分食。又与黑豆一块,黑铁见黑豆吃得津津有味。便也来讨要。逢迎又分了些给黑沙士兵。各个赞不绝口。 黑铁道:“俺皆们以为只有黑色食物才是美味,没想到这红白之物,竟然也如此可口。” 黑豆笑道:“乃是尔皆等粗鄙无知,少见多怪罢了。” 众人正说笑见,忽听有人大叫不好。徐福忙回头,却见有个庞然大物移动过来。徐福料定是刚才海上大物,慌乱不已,众人也惊慌失措。 黑豆道:“莫慌,我看此物,与刚才不同。何况海中他们气盛,我皆不怕,今彼皆来到岸边,乃是龙游浅滩,有何惧哉。” 黑豆见各水手不敢上前,却与黑铁左右围了上去,方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巨蟹,光钳子张开,就有数尺。黑豆忙取黑旗,却被巨蟹一把夹住,拔不出来。黑铁挥棒上前,被巨蟹一钳子打退数步。 那巨蟹得寸进尺,把二人逼得连连倒退。徐福即令弓弩齐射,巨蟹纹丝不动。那巨蟹外壳十分坚硬,箭头齐齐折断。众人大惊。 徐福即令逢迎率中国虎贲助阵,把巨蟹围住。巨蟹左冲右突,两国将士眼见抵挡不住。 徐福想起蓬莱志,知道北丘海域有巨蟹。灵机一动,便令十几个人各取柴物,做成火把,围住巨蟹。 那巨蟹果然怕火,把肚脐往上翻。 徐福道:“凡蟹上下有两个弱处,如有重物自上敲打,打碎蟹壳,便如打了人的天灵盖一样,顿时丧命。只是这巨蟹你们如何打得了。如此可攻下盘,打它小腹,便如打人的软肋一样。” 众人听不明白,独逢迎眼明手快,一翻身,滚到蟹下面。又令将士抛来火把,一把火,巨蟹便翻起肚子,逢迎一枪刺中蟹腹,巨蟹疼得八脚乱抓,一爪子打来,逢迎慌忙用枪招架,被打得滑动数丈远。 徐福道:“逢将军已击中它的要害,你们可投掷火把或引火之物。” 众人一听,齐齐投掷。 果然,不多时,结果了巨蟹的性命。黑豆等都大赞徐福足智多谋,指挥若定,救了众人的性命。徐福洋洋得意,即让人烹饪了螃蟹,与众人分食。蟹肉香飘漫野,沙滩上筹光交错,好不热闹。 徐福、黑豆即叫本国人马,分左右扎了两个大营。 忽黑铁报,有一票人马杀奔过来。徐福大惊。黑豆笑道:“大风大浪都过了,些许虾兵蟹将,想也无妨。”即令三军鼓动,出辕门迎敌。 众人出了辕门,便见对方迎面一将,金甲照人,黑盔环耳,手提五方铲一马当先。逢迎见了,驱马出阵道:“不知将军何方人物?高姓大名?” 那将挥铲道:“尔曹犯吾边界,还问我是何人。看打!” 说完他舞者方铲便出阵叫杀,逢迎接过。逢迎枪长,一枪飞过,那将往马上一趴,一个背飞,方铲飞出,逢迎措手不及,几乎打中,闪躲之中几乎落马。虚刺一枪,拔马便回。 对方一阵喝彩,黑豆等却大叫不好,即叫黑铁出阵救应。原来敌将穷追不舍,手舞方铲,便要打来,离逢迎不过两三尺。 眼见电光火石之间,逢迎便被击中。那将却突然闷哼一身,转身即去。 原来逢迎见敌将铲法高明,便佯装不敌,诈败引他追赶,却用回马枪击中敌人胸前护心铜,敌将胸口发麻,便急退去。 黑豆一见,黑旗一挥,黑铁率众将杀出。敌军败走,徐福大喜,便叫众人追赶。 约追了十余里,却见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拱桥,桥后乃是两座青山,山间一条栈道。 徐福便要众人追上去,黑豆道:“山道险峻,恐有埋伏。且待某皆观察一下,再作计较。” 众人正徘徊间,却又见一票人马自山道杀出。为首一红袍小将杀出。 杀到桥边,众人才看清是一员女将。但见她乌发似青丝三尺,红袍如朝霞一片,双目有神,眉弯有情,长枪挥舞,不怒而威。众皆好奇,却听女将道:“何方贼人?犯我边境!” 徐福一见女将,便上前作揖道:“不才中国国师徐福······” 不等徐福说完,那女将杀来:“久闻中国贪婪好诈,巧舌如簧。休得言辞啰嗦,看枪。” 徐福大惊,抽身便走,那女子眼看追到。却见一人上前,放过徐福,拦住她去路。女将道:“你是何人,敢挡我去路。” 逢迎道:“我乃中国咸阳总卫官逢迎,不知女将姓名!” 那女将道:“你这厮原来也是中国的。油嘴滑舌,看枪!” 说完长枪一挥,逢迎料小小女将,有甚厉害!遂不放在眼里,挥枪招架。 约斗三五合,那女子一个虚晃,长枪一钩,原来枪上有把钩镰,那钩镰把逢迎头盔钩落在地。逢迎大惊,抽身便走。女子长枪一挥,便把逢迎围住。 徐福大惊,黑豆便与黑铁挥兵营救。那女子见了,便率军撤去。徐福大喜,便催动兵马,乘胜追击。 众人追过栈道,来到山前,却见两岸青山迎合。忽背后有人喊杀,回头一看,正是那男将。 男将舞会五方铲道:“宵小鼠辈,中了某等的计了。还不下马受擒。” 众人大惊,正欲回军应战,却见背后女子前后夹击。徐福着慌,手足无措,又见各将士无心恋战,瞬间奔溃。徐福问黑豆:“我们抵挡不住,怎么办!” 黑豆道:“为今之计,不如投降,解释清楚,可保无虞。如果力战,必然全军覆没。” 徐福点头,便叫众人放下武器投降。 那女子和男子将徐福等众人绑住,便过了山口。见天色已黑,便令扎营。 次日一早,二将便压着众人往东南走了三五十里,来到一座城下,城门有“北丘城”字样。 众守城将士见了,各个欢喜,城门官道:“芸将军和博尔将军定是打胜了回来,你看已擒住敌人。” 说着便令下城,打开城门,列道欢迎。 众人入了城,穿过三里长街,便到北丘宮府,早见有十几位墨衣女官拥着一白衣女官站在宫府前,那白衣女手托墨玉牌,斜插珠钗,又有青色步摇点缀,步履轻盈,便出列来。 二将见了,慌忙上前行礼,口称“相君。” 那相君道:“二位将军大获全场,小相不甚欣喜。主君特命我来迎接。” 男将对众人道:“此一战大获全胜,入寇敌人均被抓获,原来是中国黑沙国奸细,料定与东隅联合了来攻打我们。还是芸将军志勇双全。” 那女子道:“芸琪代芸狄君出使北丘国,蒙北丘贤君优礼相待,敢不尽力。君上又破例允许我国人马驻扎城下,所以听博尔将军说那边有人犯境,便去迎敌。料敌在先,博尔将军当为头功。” 说罢芸琪与博尔对视一眼,四目含情。那北丘相君见了,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便随我来见君上。” 徐福道:“我乃中国国师,特来蓬莱求仙问药的。其实别无歹意。此乃误会。” 相君笑道:“蓬莱仙境,岂容你们这些狂悖之徒。什么事,见了我家君上再作打算。” 少时,众人入宫府,凡大小官员,见了相君,无不弯腰躬身。 如此连进了五晋,却见着“会相楼”字样。有两将并三五女官立在楼外,见了相君,慌忙躬身。北丘相君道:“快禀报主上,就说相君北堂媛求见。” 却听堂一女子道:“原来相君来了,孤正欲请你来,有事商议。” 说完便自楼内出来,左右又有武士宫娥数人。却见那女子年约三十岁,身披白底月牙彩云长衫,内衬青罗,配着百合裙,头戴明珠孔雀开屏的大冠,中有朝天髻,仿佛孔雀首,上插着白珍珠珠钗。足蹬白底粉面朝天靴。长脸高额,五官端正;脚步轻盈不乏庄重,面容微笑不盖威严。 北堂媛躬身礼拜,口称“君上。”芸琪博尔也慌忙行礼。那女子上前,扶起北堂媛,徐福等才知道原来此人便是北丘国君。 北堂媛道:“主上,方才二位将军在外面擒拿了来犯之敌,自称来自中国和黑丘沙的。下臣以为干系甚大,故来请示君上,并带来人让君上亲自盘查,再作处置。” 北丘国君看了众人后,便一一相问,徐福不等众人说,便说:“吾乃中国国师徐福,奉中国秦王之命出使蓬莱。路过上邦,冒昧入岛被擒,实在是误会,还望贤国主恕罪。” 北丘国君一听,眉头一蹙道:“此事我也难做主。如今听说东隅国对我国虎视眈眈。这个时候怎么又来中国使者,真假难辨。相君且将他们请到驿馆,好生管护。” 众人倒也以为是安排食宿,只有徐福叫苦,知道此与软禁相同。当下想再说什么,便被三五将人请下宫门,安排到东厢了。 如此三五日,并不许众人离开东门一步。正焦急时,便有四各女使拥一女官来请。 徐福等一听大喜,随着女官众人入了宫府,直往西投,那女官迎众人入一宅,上书“迎宾楼”。左右石狮子两只栩栩如生,宅前有五柳,又有两株一丈多高得桂花,发着暗香。 进了门,便是内院,方广数十丈,清一色绿荫夹着宾主两条鹅卵石铺成的过道。北丘国主并相君等百官都身着墨色礼服,高靴佩剑迎在主道上。 徐福等见了,各整衣冠,众人相互礼毕,徐福等见国主领着文武自主道起步,便与黑豆各自领着逢迎,辛宜和黑铁等自宾道起步。过了院,便有七级玉阶。众上了阶,便入主楼。四周皆是红柱白墙屏风花门。又有一老一少两名男子,皆是戎装打扮,容貌相似,起身拱手致意。老的高冠长须,手握佩剑,面带微笑。少年也是佩剑玉甲,面容俊秀,威风凛凛。二人背后又有男女侍从官数名。 北丘国主入了主席,便请徐福等一字排开的东面的主宾方位坐下。那二人西面而坐。其余宫娥女官随侍等侍立四周。 徐福起身礼拜道:“中国代王国师徐福给各位贤主请安。” 众人慌忙起身答礼。 北丘国主道:“小君蓬莱王国北丘城的国君北丘凰。因东隅有侵犯之意,不时骚扰。故有误会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又指着一老一少两位男子道:“这两位乃长山国国主长宫庆并世子长宫万。” 黑豆一听大喜道:“我乃黑沙城柱国黑豆给各位贤君请安,寡君传书求长山国君上在南海接应,不想相会在此。” 长宫万道:“还说呢,可让我们在海上好找。不是凰儿姐姐传国书与父亲,几乎失之交臂。” 长宫庆斥道:“还不住嘴。” 又对徐福等众人说:“久闻中国盛名,今日会见中华佳人,又逢黑沙柱国,实为幸事。贵国国君致国书与寡人,寡人岂敢怠慢!” 徐福、黑豆等大喜。 徐福道:“多少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蓬莱地界。” 北丘主道:“此处乃是蓬莱北海,离蓬莱内地还有几百里之遥。小君荣幸,得见中国、黑沙、长山、云狄各国贤达,实为幸事,故略备薄酒,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于是起身敬酒,众人欢饮。北丘相君北堂媛、将军博尔、长山国长宫父子并芸琪等也来敬酒。 徐福又见礼乐齐鸣,曲风悠然,与中国庄重曲调大不相同。便叫中国乐队也来助兴,众人大赞。徐福等并向北丘国主等频频敬酒。众人各叙长短,至半夜方休。 徐福等在北丘小住几日,北丘凰与北堂媛君臣日日作陪,自不在话下。忽有人报:“东隅国并不曾南下,船队中途折往北而去。” 长宫庆问言大惊道:“此必袭击我国长林渡口去了。我且率军回援。” 北丘凰道:“既如此,我让博尔将军随你一同前去。” 芸琪一听,也表示率军助力。 长宫庆道:“东隅虎狼之国,奸诈无比。若知我等都去长林,必又折船南下。依寡人愚见,我等不如各归本国,守住要塞。敌军纵有三五万,一时之间也不能偷渡。” 众人称善。徐福道:“我奉秦王之命出使蓬莱,闻贵国是蓬莱西北方国之长,正宜一道前去,或遇军事,便可效些微劳。” 长宫庆喜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只不好开口罢了。” 黑豆道:“某等与长山国有邦交,也愿助力。” 长宫庆道:“贵国处东海,我在南海。如让贵国助力,恐有颓然之处。” 黑豆道:“东海、南海总归一海,长山、黑沙本为兄弟之邦;相隔不过几千里,所谓唇亡齿寒。中国与蓬莱相隔数万里,尚且通好,我等岂能置之不理。” 长宫庆大喜,便邀徐福、黑豆并两国人马作客长山国。北丘凰领着北丘文武送至西南渡口。徐福又送些金银绸缎谢了北丘国主。北丘凰坚持不受。徐福再三,只得受了,让相君北堂媛分送长山将士,当作劳军之用,长宫庆父子连连称谢。 长宫万见徐福、黑豆等颇觉不善,便对长宫庆道:“父亲,凭我长山之军,岂惧怕东隅撮尔小国。何况彼远道而来,补给困难。只需一军与海上断了他们归路,自然剿灭。我看中国,黑沙两国区区几百人,有甚作用。儿看那徐福、黑豆并非正人。父亲何必如此盛情邀请。” 长宫庆道:“吾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来东隅奸诈,虚实难测。又兼善于海战,不可贸然行军海上,如遇伏击,必然覆没。 “二来那中国乃泱泱大国,乃我祖地,与蓬莱虽为两邦,其实一国。既然老家来人,岂可拒之门外。 “三来黑沙与我交好,当以礼相待。如能结好,则东隅势孤,则不必上报朝廷启大军征讨,如此可免生灵涂炭之苦。如得罪黑沙,与东隅联合,则长山势单力薄。 “四来当今大王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比历代不同。听闻陛下她久疏朝政,又有三五奸臣当道。因我不肯行贿,必怀恨在心,近来或在王侧肆意毁谤。朝廷对我外籍方国素有几分猜忌,他们便添油加醋,如今为父如坐针毡,如稍有不慎,恐怕长山五百里江山便落入奸人之手。我父子性命是小,长山数万生灵恐遭灭顶之灾。” 长宫万被父亲这番话说动,连称“孩儿鲁莽。”便强忍不悦。 徐福等在长山、黑丘战船左右保定之下,日行两百余里,三日而到长林渡。 徐福等见长林渡两岸青山,葱茏如飞龙。岸柳絮癫狂,随风舞动;桃花轻薄,遇水漂流。飞瀑流丹,碧浪急湍。又有那渔船白潮,映带左右。 徐福大叫“妙极。” 早有纤夫数百人,将大方舟拉到渡口。却见长山文武迎将上来。仪仗遍地迎接众人下船。又有武士催动四马长车,车上飘着青罗。这时女官用明扇接过长宫庆,又有奉马官扶他登车,群臣礼拜。 倏儿又推出两辆双马车,上盖淡青宝塔盖。这时长宫庆一挥手,便有武士扶徐福、黑豆登车,与长宫庆并驾齐驱。左右长宫万、逢迎、黑铁等乘马跟随左右。 黑豆道:“我皆虽贵为柱国,却未见过如此阵势,真是打开眼界。迎宾的礼节隆盛,着实让我等感动。” 长宫庆道:“我国马上封侯,凡遇贵宾,便用戎马之礼迎接。” 徐福见如此阵势,更兼所到之处,百姓扶老携少,俱来观看。徐福站在高处往下下,大有君临天下之感,好不激动。又见此礼与中国颇有几分相似,心下疑惑。 三国人马行了十七八里,便见一带城郭。城外军马萧萧,立着七八个行营,徐福大赞。 众人进城,便在长山大殿接见徐福。却见大殿开阔,足容三五千人,亭台楼阁均是粉宫朱门,雕栏玉砌,正如皇宫一般,正殿楹联鎏金:“有比之国,有策长山”八个大字。徐福暗自称奇,又献了些金银礼物,长宫庆再三推辞,方才收下。 长宫庆即令小司宴、小司膳等安排国宴,款待徐福等。 长山国上卿殷环、下卿长宫无极等诸大夫和女少师长宫风雅以及将军毕共、九黎、长宫远、等都来相见了。 少时、却见一老妇人白发银丝,头戴凤冠,左手拄着龙头拐,右手握着虎头牌,看虽年老略有些驼背,却健步轻盈,便知健朗。 长宫庆忙扶到主席,口称“母亲。” 群臣皆拜道“国太万福。” 徐福、黑豆等也起身施礼,口称“国太万福。” 那国太略略弯腰道:“老生还礼。因见海外人物来访,老生好久不见远来的贵客,特来一见,果然都是仪表堂堂。” 长宫庆道:“母亲好热闹,失礼之处,还请莫怪。” 又对长宫万道:“好生照看祖母。” 徐福见长山饮宴与中国极为相似,见文武百官,大多是男人。心下疑惑,借着酒劲道:“感谢贤君盛情,徐福仓促打扰,十分惭愧。只是在下有一事请教。” 长宫庆笑道:“国师但说无妨。” 徐福道:“久闻蓬莱以女子为尊,女子主政,男子戍边。人物风俗与中国不同。今来长山,却有宾至如归之感。不知为何?” 长宫庆摇头叹笑,正欲言语,却见国太起身敬酒道:“我蓬莱的风俗,当然如此。国师这么说,老生可就不悦了。来,老生与你干一杯后,再与你说些原委。” 国太说完,便一钦而尽。徐福没办法,只得喝了杯。 长宫庆便欲开口,却见长宫万站起来道:“蓬莱列国,大多都是以女子为尊,故国主都是女人。只有西荒八国,原是异族,风俗与蓬莱不同。除此之外,便是我国以男子为国主。” 徐福等更加疑惑。 却见长宫庆喝退长宫万道:“我儿且退。休在长辈们面前逞口舌。” 又说:“列位贤达,竖子所言不假。实不相瞒,我本黄帝后裔,成汤王一族。昔日纣王无道,杀死叔父比干,其子微子德见武王伐纣,为了黎明百姓,保着纣王之子武庚,纠合商朝贵胄里应外合,开了城门,迎接武王,于是商人归周。武王便让武庚仍为商国之主,让我祖微子德辅佐。 “后来武王驾崩,成王即位。周公旦背信弃义,排挤商人,便以莫须有的罪名灭了商国。我祖保着商君武庚东躲西藏,投奔微子,微子不纳,便往辽东投奔箕子,箕子却避而不见。无奈之下,便逃难东海,可怜商君庚王眼见复国无望,便投海自尽。我祖微子德自尽未果,漂流蓬莱。便见东隅国偷袭蓬莱开国君主大明公王在西北所铸的城池长山城。时蓬莱大贤良王有令,谁能击退贼人,封地五百里。 “我祖微子德等初到蓬莱,并不知蓬莱王御令,却用计击退东隅国。等蓬莱王率大军前来,东隅已然撤军,蓬莱王因我祖守护先王长山城有功,以诚相待,列地五百里以封。我祖再三推辞,蓬莱王不许。我祖便被封为长山国国君。后蓬莱王有询问我祖根源,我祖便将原委说了。蓬莱王便把大明宫王在西北行宫改名“长山大殿”,并题八字楹联,赠与我祖为府邸,并赐我祖“长宫氏”,令我族永镇西北。我族至此客居蓬莱,凡风俗习惯等俱依中国旧俗,历代蓬莱王也表示尊重,平时只需每年朝贡即可。非军国大事朝廷也不干涉。至今立国750余年,传到我这里已是第19代了。” 徐福一听,起身敬酒道:“真乃名门之后,一门忠义。如今我已助秦王,灭了周国。” 长宫庆大喜,便问缘故,徐福即将中国几百年历史加油添醋说了,长宫庆道:“周人反复,周礼繁琐。“礼繁而心伪,其国必衰。信不由衷,其国必乱。”周德之衰,人心所向。周国之亡,天道所指。”说完又大赞徐福高义,便又敬酒。 众人一听,各个嗟叹。于是你来我往,连喝了几十轮次,方才撤宴。 宴罢,长宫庆又令文武举行夜会,到了半夜,方才散去。 如此三五日,黑豆恐东隅犯境,便即辞去。长宫庆再三苦留,终留不住。便又排国宴送行,又令其子长宫万送至长林渡口方归。 徐福又说明来意,长宫庆道:“我长山离蓬城还有一千余里。闲来无事,无法贸然拜谒王庭。” 却听上卿殷环道:“主公难道望记了下月初十是什么日子了。” 长宫庆拍手道:“这几个月为了东隅的事情,非上卿提醒,我几乎把这件大事忘了。如此刚好引荐国师予大王。” 于是对徐福道:“国师切勿着急,先在敝国休息几日,等寡人略处理些事物,再与国师一道觐见我家大王。” 徐福大喜,寻思:“我在北丘,见国宴隆盛,以为至极,今到长山,又更盛北丘。这长山不过一方国,尚且如此,如到蓬莱王宫,又不知有多大阵势。” 越想越喜,憧憬一片,向往之心,不能抑制。 如此又在长山住了几日,但见长宫庆每日令女少宰长宫风雅陪伴。那长宫风雅果然人如其名,不但容貌脱俗,而且颇知风雅。言辞幽默,又见多识广。徐福便对风雅道:“国主长宫氏,少宰也是长宫氏。不知是何亲戚。又少宰究竟是什么样的官。” 风雅笑道:“我本主公堂妹,因老国主没有女儿,便认作亲女,蓬莱好祭祖祭天,尤重祭礼,王庭设太宰,有宗族德高望重的女官代理,原是主持祭祀典,兼理朝政礼仪等俗物。我国本商人后裔,商人原好祭祀。便效仿王庭,为了不僭越,便称少宰官,也令宗女担任。于是列国效仿,便是每个官族大族,也设小宰、宰祭等。风雅无德,蒙我主信任,举为少宰,甚不称职。” 徐福道:“如此,与我中国也有几分相似。” 徐福与长宫风雅相谈甚欢,便也不急蓬莱之事。 长宫万十分不悦,便对长宫万道:“徐福以出使为名,逗留多日。按蓬莱法令,外使来朝,方国接待,不能超过十日。今徐福已逗留十二日。如不早报王庭,恐被朝廷说闲话。” 长宫庆笑道:“徐福与我,都是中国人,怎能等闲相待,吾儿为何如此不能容人。好吧,其实为父这几日也在准备,不日便送他去王庭。” 长宫万摇头叹息而去。 次日,长宫庆大会文武,上卿殷环道:“主公,下月初十,乃蓬莱王四十华诞辰,非同小可。我主当亲自前去祝寿。” 长宫庆道:“如此,一切琐碎事务,上卿大人可为寡人操办。” 下卿长宫无极道:“主公此去,臣以为可令上卿代理国事,少宰风雅君协理国政,又有将军长宫远等守卫国都,不惧东隅入寇。我与世子以及将军毕共、九黎等陪同主公前去。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长宫庆大喜道:“好,下卿所言,甚合我心。各部准备停当,明日启程。” 长宫风雅道:“那徐福一行怎么办。如兄长去了,留在国中不便。如一同前往,恐于理不合。不知大哥的意思是?” 长宫庆道:“我妹操心,此事我已有打算。西北一带,我为方伯之长,可畅行无阻。只是如无北境国主的文书,是进不了北峡关的。也罢代我修书一封,让万儿快马开道送给国主况珍,申明原委,自然放行。” 风雅点头,长宫庆便修书一封,令长宫万带一票人马往北峡关来投。临行再三交代,务必要况珍亲启。长宫万出了长山国,便往东南而来。 自起战车,并载徐福等一路南下。徐福令逢迎、辛宜等自方舟取下所带之物,随后队尾随而来。 约行百里,却见一票人马拦住去路。长宫万大喜,对徐福道:“我认得,此处富查城地界,北境为北方的方国。此处也是北境主方之地。想之万儿说通了他们,他们率仪仗来迎接我等。” 第九回长宫万初会玲珑女徐国师一演蓬莱志 引几许《记蓬莱》一首,诗云: 诗心错乱意相猜,读作轮回影上台。 总也逍遥尘外走,繁华折尽是蓬莱。 长宫庆只道北境国有人前来迎接,却见毕共、九黎狼狈而来。摇头叹道:“你两个不保着世子,如何才出去,便如此狼狈。” 九黎慌忙道:“我等保着世子去北境国申明原委,只是国主况珍看完国书,便说有人密告我长山里通外国,佯装假道,实则准备偷袭北峡关,对王庭图谋不轨。我等便与之理论,她便将我等赶出来。世子不忿,便在关下挑战,被世子连胜数阵。只因我军兵微将寡,被况珍手下总兵境章荣用计困在关外。世子特命我等前来搬救兵。” 长宫庆大惊道:“如何弄成如此田地。世子年轻,未免偏激,汝两个当苦劝才是,便是搬救兵,也需留下一人照顾世子。还不与我引路。待我亲自前去见况珍国主,说明是非曲折,自然解围。” 毕共、九黎二将唯唯诺诺,连忙回头,引着长宫庆南下北峡关。 徐福一路颠簸,自然吃不消,便在后队缓缓前进。长宫庆舍了徐福,领着三千精兵,日行三百里,两日便到关谷。众人入谷,见谷口两岸都是悬崖峭壁,青山重合,只有一线见天。 长宫庆笑道:“吾儿性命无忧。” 众皆问故,长宫庆道:“如北境国伏兵此处,我军必不能通行。国主况珍足智多谋,国丈境章苗台颇有勇略,却不在此布下一兵一卒,我料他们北境国并无恶意。我故此断定我儿安然无恙。” 众人点头,约行十几里,却来到关下,却见北峡关,青山环绕,绿水盘旋。关口上有一寨,仰望约有四十五丈高,自下而上,皆为连山青石,只有一条盘山大道直通大寨,却好不险峻。路口转角皆有小寨为犄角。 长宫庆对长宫无极道:“贤弟你看此关如此险峻,不亏为蓬北第一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并不为过。我看北境国不乏排兵布阵的行家,如此扎营,无懈可击。” 无极道:“兄长说得是啊,我们可先找万儿,再作计较。” 长宫庆见天色已晚,传令三军扎营,忽见关下又有一峡谷,谷中有河道,料定长宫万在内,便欲前往,却见谷内长宫万果然领一票军马赶来,见了长宫庆跪拜请安。长宫庆问明原委。 长宫万道:“非儿鲁莽,儿等进城,呈上父亲书函。老况珍便将我们赶到北峡关外,闭关不纳。儿寻思无计,便日夜挑战。却被北峡关总兵境章荣赶到关下谷底,切断后路。儿见四周都是水路,极难通行,一面让毕共、九黎求援,一面准备突围。那北境国不战不退,如此僵持两日,忽然撤围,儿便出谷来见父亲。” 长宫庆道:“乃是我儿鲁莽,待我亲自去见北境国主,申明厉害。” 却见长宫无极道:“兄长不必冒险,待臣弟前去,以厉害说之,自然通行。” 长宫庆大喜,便让无极星夜入关。 无极上了关,行不三五里,便被守关将士擒拿,搜了身,并无暗器文书。少时便见关口走出一人,年约三十五六,生得白胖,虎背熊腰,两眼有神,见了无极道:“你是何人,何敢乘夜偷关?” 无极笑道:“下官长山国亚卿,国主长宫庆族弟长宫无极,入关陈明厉害。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道:“下官北峡关总兵境章荣,当今国丈便是我的堂叔。近日因贵国世子无礼闯关。我主公不忍两国失好,便将世子送出关去,紧闭城门。公既为亚卿,还请早回,莫让下官为难。” 无极道:“世子年轻,有冒犯贵国之事,寡君特让我来赔罪,重修旧好。何况敝国乃是蓬莱西北伯长,贵国为北畿伯长,世代友好。今不知是何原因有失旧?故下官前来,无礼赔礼,有过改过。重申旧盟,共保王庭。何况大王华诞在即,如不放行,恐有愆期。” 境章荣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得引着无极下了北峡关,星夜投北境国都。 守城宫人不敢怠慢,迎着众人入驿馆歇息。 次日一早,况荣迎着无极到国殿来见国主。 无极三湾九转,方至北境国殿,却见三五武士迎着一五六十岁妇人立在国殿之内。那妇人两鬓斑白,体态瘦弱,头戴丹霞翠珠,衣衫古朴。咳嗽了几声,荣慌忙参拜,口称“婶婶。” 无极认得是国君况珍,慌忙下拜,口称:“下邦罪臣叩拜上邦国主。” 众人方知此即北境国主况珍,况珍令左右扶起道:“亚卿不必多礼,此事我知道了。皆因朝中有奸人挑拨离间,在大王面前说贵国私通敌国。我知道贵国主乃是忠义之士,故将计就计,将世子逐出,实为查明黑白。不知长宫国主现在何处?” 无极起身大喜道:“寡君就在北峡关外。” 况珍对境章荣道:“你叔腿脚不便,你可传我军令,让北境大小官员速下北峡关,本君要在关下与长山国主会晤!” 况珍又咳嗽了几声,方对无极道:“只因我身体不好,又操劳国事,亚卿到此,本应挽留,只是目下大王华诞在即,尚有很多事情要张罗。卿可速回,将我意转达贵国国主。怠慢之处,万望海涵。” 无极大喜,次日一早即回大营,将原委告之长宫庆。 长宫庆道:“原来如此!” 于是放心扎营,专等徐福。 到了中午,徐福等到了,长宫庆即在营中排下酒席,请了徐福一众,并说了原委. 徐福道:“我天朝上国,不远万里而来,她们怎敢如此怠慢。” 长宫庆忙言:“国师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里可是蓬莱王庭北境,比不得中国。北境国主况珍非比寻常之辈,更兼国丈苗台,文武双全。若再起纠纷,我长山可担当不起。” 徐福问道:“君侯如此言辞,不知道这北境国况珍有什么特别之处?” 长宫庆道:“北境乃王庭北方京畿重地,上古境章氏开国君主与蓬莱王大明公王是表姐妹,他的长子又是大明公王侄女大德圣王的夫婿,因此同气连枝,圣王以其族本国丈娘家,便将蓬莱北境附近南至况城、浮城北到富查一带的膏腴之地封给了境章氏,令其夹辅蓬莱,永镇王庭。这北境国。沃野千里,辖九座城池,兵强马壮,更兼北峡关为蓬北第一关。 “那上代北境国君境章华膝下无女,只有两子,他的堂表姐况城君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叫况玉,已然婚配。次女况珍,三女况英。蓬莱先王便作中,令国主挑选一人为儿妇取到北境国配其长子苗台,其子丰台便为况城之婿。本来况英与苗台年龄相仿,境章华却以况珍最贤,不顾她比苗台大三岁,便迎为儿妇。让次子丰台入况城为况英之婿。 “况珍便辞了况城令,来到北境,不久便拜为北境国相,辅佐婆婆治国。因况珍治国有方,闻名于诸侯。后境华将死,举国托付给了况珍。临终向朝廷上表,传媳不传子,便立况珍为北境国主。我旧年与国丈苗台同征西荒,有一拜之交,因此了解。” 徐福一听,方知蓬莱风俗与中国果然大不相同,暗暗称奇。徐福又说了些中国趣事,约么到了亥时,方才各自回营休息。 第二天一早,九黎来报,说北峡关上突升大旗。长宫庆大喜,料定是况珍出关,便令毕共、九黎等在关下列队等候,自与无极、长宫万等出迎至关前。 果然见况珍率一般文武下关,各叙长短。长宫庆说:“感谢贤君迎接,只为何不见国丈前来?” 况珍道:“我家苗台身体不适,难以出关。贤君来此,本应早日迎接,可惜国务繁忙。” 长宫万也来赔礼,况珍道:“我得子如世子,死便可瞑目了,可惜啊!”说完摇头不止。 长宫庆又请徐福来相见。徐福已知虚实,便说了些溢美之词。况珍只是略略致谢。便请众人入关,当日令境章荣在关上设宴。 长宫庆道:“蒙君盛情,十分惭愧。只是不知何人毁谤长山,离间你我二国。” 况珍咳嗽几声,见徐福在侧,只摇头不言。长宫庆自知颓唐,只得说:“中国国师代九州共主秦王巡游东海,欲结好于蓬莱,还望贤君放关开道。” 况珍道:“我等与中国上千年不同往来,今国师突然来访,尚未奏报我王,如唐突放行,恐有失君臣礼数。且让国师在关内住几日,容我奏报大王,再按大王旨意行事。便请贤君与小君一道去北境城一趟,再计议一番如何上表启奏我王。” 徐福一听,十分不悦。当日宴饮,不欢而散。 况珍出了关口,对长宫庆说:“我看徐福巧舌如簧,非正人君子。贤君与他倒亲近,如引荐与大王,恐非蓬莱之福。他在贵国,停留已超过十日,已然不合蓬莱方国接见外使礼数,恐被朝中小人知道,又在大王面前搬弄是非。故我暂时不敢贸然放他出关。” 长宫庆道:“感谢贤君提点。只是徐国师不远万里,不辞千辛万苦而来,可为忠于王命。中国与蓬莱说是两国,其实同源,我不能失礼。如不接见,恐失中国人心,有伤两国上古之好。何况中国是我老家,老家来人相求,于公于私小君不能拒之门外。” 况珍道:“此事暂且不提。我家苗台十分思念贤君,君一家可与我一道去北境国,先叙旧情,再谈国事。岂不一举两得。” 长宫庆欣然接受邀请。 次日,况珍、长宫庆各领本国文武自北峡关,数十里而到北境城。长宫庆即令毕共、九黎等城外驻扎,自与无极、长宫万等入城。况珍又叫境章荣代她出城劳军,自引长宫庆入了内殿。 却见内殿之中墙壁上多挂着宝剑兵器,其余字画、古玩却甚是稀少。殿前有崇台,台后一玉屏,屏上有案,案上有架台,供着一把紫色镶嵌着星月宝石的宝伞。长宫庆料定乃是历代国主亲执之物,北境国镇国之宝--乾坤星月伞。 长宫庆正欲细看,见八个武士抬出一步撵,上坐一人:灰衫长冠,方头大耳,面容憔悴。认得是国丈境章苗台,便拱手相拜。苗台欠身搭理。 长宫庆道:“西荒一别,不觉五年。我兄怎么会变成这样。” 苗台摇头道:“哎,此事说来话长了。官家告之贤弟要来,我已设了家宴,便请入席,待我慢慢道来。” 况珍便扶着步撵,引众人转入内殿。 长宫庆见内殿之后,又有内阁,内阁正堂不过三五丈见方,陈设古朴,甚是幽静。 况珍夫妇与长宫家族三人分宾主而坐,便有宫人上了三五样糕点。况珍便道:“霞儿何在,快请小姐来。” 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过上前,参拜称“诺”而去。 苗台道:“夫人厚此薄彼了。即大女儿出来,何不让儿子也来相见。” 况珍蹙眉道:“他才多大,何需这个贱妮子来。” 苗台不悦道:“偏我成了半残之人。你也不必太偏心了。” 长宫万正想问些什么,长宫庆使了个眼色,他便不多问了。 苗台见如此尴尬,便对长宫庆道:“贤弟一别五年,让为兄好不思念。没想到万儿也长高了许多,竟然可国出力了。只是为兄我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真是好苦啊。”说完眼泪潸然而下。 长宫庆听了苗台言语,心想:“他一向要强,听如今的言语,真是大不如从前。如此心性大变,必有缘故。”便欲来问。 却听长宫万道:“境章伯伯,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 况珍怒道:“你的伯伯皆是那个荒淫无度的王子所赐。”说完拂袖而起。 苗台痛苦不已。摇头接着说:“前年,夫人五十大寿,照例王庭会遣使来贺。因大王与我家交情不浅,便以省亲贺寿为由,来北境国巡游。表姐妹见了面,自然欣喜。除了长公主,还有王子们也都来了。我便让子女也出来相见。这事你们家风雅在场,也是知道的。” “本来一切安好,可是没住几天,那二王子龙锋却是花性子,便私下引诱我女儿,全无礼数,还说取了我女儿去王庭。我与夫人只此一女,当时十分气愤,便告知大王。可是大王全然不理,便说‘小孩子过家家,何必当真。便是真的,再成亲家也是极好。’我与夫人虽然心有不平,却只能忍着。 “后来龙锋这畜生变本加厉,居然想强占我女。被我撞见,他便逃离,我不忿便来追赶,欲捉他去见大王。却不慎跌入北峡关小关谷中,因此才落得这副田地。”说完伤心不已。 长宫万一听,愤然而起,大怒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卑鄙无耻之徒,理应在大王面前揭露他。将他贬到边关,劳役三年才对。” 况珍道:“都是那个不争气的丫头,若有世子万分之一,我还说什么呢。这丫头倒向着他,不肯揭露龙锋的真面目。我这口子,碍于亲戚,便忍气吞声。大王不了解真相,便十分不高兴离开了北境国。这三年来,我们私下已不相往来。” 况珍正欲说下去,却听霞儿来报:“小姐哭哭啼啼,不肯见生人。” 苗台道:“都是我夫妇惯坏了她。告诉他长宫伯伯不是外人,万哥哥也在。让仲生陪她来,她们姐弟情深,必然就到。” 霞儿领命,便又去了。 这时境章荣劳军回来,便做在末席。这时宫人们撤了糕点茶水,便上酒菜。 况珍道:“贤侄,明日况城君夫妇并世女公子们等都要来,你要好好安排,让你们堂兄弟们也来作陪吧。” 境章荣领命。 少时、却见霞儿身后有四个人小心翼翼抬出步撵,步撵上坐着一少女,年约十四五岁,生得皮肤白嫩,峨眉皓齿,玲珑俊秀,飘然如嫦娥奔月,脉脉间如洛神临水,可谓美艳动天下。长宫庆见其与模样有些变了,却还有几分印象,料定是北境国主长女境章玲珑,便痴痴呆呆看着。 苗台见了玲珑道:“我儿怎么千呼万唤才来。” 玲珑在步撵上欠身行礼道:“孩子自来胆小,怕见生人,万一丑陋无比,岂不惊吓了。”苗台摇头哄笑。 玲珑道:“父亲总是取笑孩儿。” 况珍道:“小妮子好生无礼,居然僭乘步撵,还不下撵来与长宫伯伯及万哥哥见礼。” 玲珑一听娇声道:“长宫伯伯好,万哥哥好。”虽然行礼,却不多看。 长宫万见长相,大有倾国倾城之貌,心下惭愧不已,慌忙起身还礼道:“玲珑妹妹越长越漂亮,偏是为兄粗鄙,惊着妹妹了。” 玲珑觑了他一眼,便在步撵上给况珍作礼道:“母亲,孩儿走不得路。便与父亲一样,不得不乘坐步撵。” 况珍道:“胡说八道,你父亲腿脚不便,你好好一个人,别人走得,你为么事走不得。” 玲珑道:“地上太硬,女儿怕脚疼。” 玲珑说完,众人哄堂大笑。 “哎呀姐姐,你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娇惯。” 却看见玲珑后面是一个小女孩打扮,年约八九岁,眉清目秀,双目有神,扎着长辫子,辫子拖过屁股,十分可爱,浑身有一股灵秀之气,声音尖细,异于常人。 玲珑笑道:“你这二丫头,知道什么。这不叫娇惯,这叫娇贵!” 众人又哄笑起来。长宫万方知此乃境章家的二公子,随了母姓,单名一个仲字,小名唤作“仲生”。 况珍便叫玲珑挨着苗台坐在下手,玲珑便叫四个人架着她,始终不肯下地。又让况仲与侍女霞儿侍立背后。 原来苗台夫妇三十几岁方才生下玲珑,奉若掌上明珠,自然不愿再生。老国主北境华不许,令不论男女,总要再生一个与小玲珑作伴。况珍没办法,熬到了四十岁,梦见出外郊游,吃了一个大红枣子,老国主大喜,说是个男孩,又大户人家有儿有女才算富贵双全,何况一国之君。 况珍素来不喜欢男孩,怕不好养。又兼高龄产子,自然吃亏不小。况仲果然又十分顽皮,全家便把他当女儿养,如今况仲已然八岁了。夫妇二人对他的疼爱与长女玲珑没办法比。唯有老国主十分爱惜,可惜不到两岁,老国主便去了。夫妇二人素来重女轻男,对况仲也不大问寒问暖,好在玲珑对弟弟十分疼爱,姐弟情谊十分深厚,几乎寸步不离。 长宫万见了玲珑,痴痴傻傻,想入非非。便不住向况珍苗台妇夫二人殷勤敬酒。又不时与玲珑说些长短,玲珑也是爱搭不搭。 众人你来我往,吃到戌时,玲珑伸腰打哈欠,北境荣慌忙起身道:“大妹素来体弱,不能熬夜,不如且送回寝殿。” 况珍作生气态道:“这点苦就受不了了,将来怎么成为一国之君。” 玲珑撒娇道:“母亲,我才不要当一国之君呢。你欺负人,终还是四哥哥关心我。我不管了,二丫头,霞儿扶我回去。” 长宫庆嬉笑道:“玲珑侄女说回去就让他回去。我要有个女儿,才不要她这么辛苦露面作陪。” 苗台笑道:“贤弟说哪里话,你与万儿等也不是外人,你们母女就不要置气了。来人,送大小姐回去休息。” 无极道:“世女是专程看你的,世子也该送送世女。顺便熟悉一下环境,将来可是要长来往的。” 玲珑也不管,便乘步撵随后,又叫况仲随左右陪说话。只把长宫万放在背后。 况仲道:“爹娘有意安排姐姐与万哥哥见面,恐怕是要为姐姐聘夫君呢。” 玲珑生气地说:“我才不要呢。” 况仲道:“万哥哥人好,功夫又了得,和姐姐可十分般配。将来你是国君,他作国丈,不知有多好。这样的姐夫可是千里挑一。” 玲珑娇骂道:“你这二丫头!小妮子才多大懂什么?我才不要当什么国主,日理万机,不知道多累。听说蓬莱之外,女子都出嫁随夫的,如是选了好丈夫,终生荣华富贵,尽情享受,岂不好似做什么一国之君,凡是都要亲力亲为的好?女子不应太操劳,会很快变老的。何况长宫万不过区区一个方国世子,我要的夫婿,定是王侯才是。你要觉得他好,你便招了你的万哥哥去吧。”说完咯咯地笑起来。 况仲道:“大丫头你欺负人,尽胡说,我若是女孩,那才好呢。我便不肯轻易对万哥哥放手,只可惜我是个男孩。爹娘只有你这么个女儿,对你又疼爱有加,可不要让他失望。我看姐姐你还是想着和那荒唐王子厮守,共享他口中的“荣华富贵”吧。” 玲珑一听大骂了几声:“该死的小妮子”,便令人抬着撵子急速去东厢了。 长宫万自始至终没搭上一句话,只远远看着,只知道二人说了几句闲话,也未听见具体说些什么,突然见姐弟似乎争执起来,不多时二人都走了。寻思:“也不知道玲珑妹妹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因为我?可别气坏了身子。我这时候去恐怕他见了生厌。对还是等她气消了再说吧。”胡思乱想了一阵,反复掂量,寻思还是暂回西宾寝殿。 长宫万一路想着,半天方在宫人指引下来至西厢门外,正欲洗漱就寝,却听隔壁长宫庆道:“贤弟你啊自作主张,让万儿去送玲珑。我不是不知道你想借机给他们多说话的机会。我看况珍放走世子,并不盘问,便觉有意示好了。苗台夫妇二人又有意安排他们见面,又说了这些知心话,其意便是想与我联姻。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也只有一个女儿。如让她反聘长山,是万万不能。如聘了我家万儿来北境,我又如何舍得。何况他们与王庭这层关系,这些过往,寡兄我还是不参合得好。再看那玲珑,娇生惯养,非持家之女。将来北境国恐怕就要毁在她的手里。,怎放心让万儿跟她。贤弟且休好事多为了。” 无极道:“大哥说得是,是小弟不明,没有想到这么多。” 兄弟二人的话,被长宫万听到,真仿佛一盆炭火,被一瓢冷水泼下,顿时熄灭。 长宫万当夜无眠。 第二天境章荣着其子赤环深来来请,长宫万起得迟,到了会客厅已是人山人海。却见国主况珍与国丈坐在正主位,徐福、长宫庆分列左右。一旁逢迎、辛宜、长宫无极、毕共、九黎分列。见上宾席恐出一位,便做在辛宜旁边。却见另一边一女头戴凤霞冠,鹰眼柳眉,英气逼人,旁边坐一男子,年约四十,温文尔雅。认得是况英、丰台。旁边侍坐两个姑娘,一个玲珑秀雅,一个体态丰满,年龄都在十八九岁,旁边又有一个稚嫩的小孩。虽都不认得,看其座次,便知是况玉的两个女儿赤环娥与赤环秀。那小男孩应是况英之子况湖。 又见最下首乃是境章荣和一三十多岁妇人,那妇人举止大方,双眼闪烁,料定是其夫人赤环氏。上面有坐着几对男女。长宫万心想,必是国丈前三个侄子,境章友,境章应与境章金和他们的夫人。观几人年龄,都不下四十岁。 长宫万寻思:“不知这徐福有甚本事,竟然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况珍国主如此大动干戈。” 他又左顾右盼,不见玲珑,顿觉郁闷,又胡乱想了些问题。 这时,况珍起敬酒道:“中华国师徐福莅临敝邑,不胜荣光。孤以不德,蒙各位国主国亲不弃,忝为东道,在此先干为敬。”她略略舔了口,便坐下了。 苗台也道:“身子不方便,便不起身了。”说完便喝完一大杯。 众人都忙起身回敬。 徐福兴高采烈,喝了一杯,便令侍酒官倒酒一杯,让左右捧起,然后起身长作揖道:“本代王国师奉秦王之令,出使蓬莱,共结盟好。福何德何能,岂敢当此重礼。我谨代中国秦王敬各位一杯。”说完捧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听了,慌忙起身喝了一杯。长宫万心情不好,喝完一杯,冷笑一声,对旁边的无极道:“族叔听见没,他国师有何德能,能代中国之主。在蓬莱除了国相、国丈与世子,谁能代君敬酒。” 无极道:“世子贤侄不要乱说,想是中国与我国不同。此乃北境国,不必多言。” 长宫万闷闷不乐,也不主动敬酒,也不搭理人。 这时况珍道:“国师远道而来,本应引荐我王,可惜我蓬莱与中国,数百年不相往来。可谓源远情疏。小君恐怕国师此来,或别有良图。又有东隅不时来犯,边境不宁,恐难策安全,国师不如早回中国。” 徐福一听,颇为不悦,便起身道:“贤君所言差矣。寡君秦王陛下久慕蓬莱仙境乃贵邦上国。欲结好与贵邦之心久矣。福不才,自荐与王,不辞辛苦,长涉远渡,方来贵地。心不可谓不诚。正因数百年不相往来,今不乘我助秦王完成九州一统大业之际,踏云水而来结好,更待何时!有道是:‘源远流长’。我有王命,只求盟好,岂能有异心。如中国与蓬莱结好,东隅必不敢来犯,边境不会不宁。贤君既为蓬莱股肱之臣,当在贵国陛下面前多多美言才是。” 况珍听了,沉吟不语,心中颇为不愉。 此时,徐福又说:“昔日蓬莱上古共主大明王有《蓬莱志》云:‘得朕玉牒,经纬畅通。怀此国书,永勿弗许!’不知此言,贤君可知?” 况珍一听,大惊道:“国师何以知道公王玉牒所载之言。《蓬莱志》乃大明公王恩赐风伯云、赤松子雨二位使者的。不知你从何得知有此志书。” 徐福道:“实不相瞒,《蓬莱志》乃是我徐家祖上传下来的。我先祖徐国开国公若木之父名叫伯益,乃是大禹王定东海的大功臣。启王得天下,封若木公为副王,东镇海滨,立国在徐。徐公便派二位使者出使蓬莱,大明王所赐玉牒,二使便上交我徐国先祖,便一代代传到我手里。” 况珍见其言辞犀利,却华而不实,顿时疑惑道:“《蓬莱志》与大明公王玉牒,不过上古传说,未知真假。国师所言,恐怕也是道听途说吧。” 徐福道:“贤君不信,我便拿来你看。” 徐福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卷轴来。况珍看了,大惊失色,摊坐在席。众人疑惑不已,慌忙来问。 况珍道:“我蓬莱仙境,物富民膏,觊觎者东海南海便有数十国,便是神仙,也会向往。然而之所以能长治久安,是因为历来鲜为外人所知。没想到上古《蓬莱志》却在中国传下来,上面我国山水洞天,各有所载。更有先王玉牒所到之处,见了玉牒,如见先王,便可通行无阻。如此泄露出去,恐蓬莱永无宁日。” 徐福忙起身道:“我徐福并非肚子里装不住话的人,我担保此物便是秦王也未曾看过,且我保证,定会守口如瓶。等见了贵国陛下,准我结盟之事,我便将《蓬莱志》原物奉还。” 况珍点头,便即上表徐福出使蓬莱之事。便留徐福、长宫庆等在北境国住下。 如此数日,忽浮城境章华差人报,朝廷有特使来。况珍道:“快请!” 不多时,却见一妇人,年约五十岁,乌发盘髻,着青边紫袍,举止庄重。况珍认得是宗太宰龙栖鸾,况珍寻思:“如何不是传令使节,也非奉谕官,派宗太宰来作甚。” 她知宗太宰乃大王前国丈龙栖氏的族妹,也不敢怠慢,便分宾主坐定道:“什么风尽把皇姑吹来。小君惶恐不已。” 龙栖鸾道:“大王华诞在即,礼仪繁琐。我与右太宰着实忙不过来。大王又想着贤君,特让我来相请。” 况珍寻思道:“大王怎会想我,必想铺张华诞之仪,又怕群臣说闲话。”便说:“臣感谢大王厚爱,正想把北境国事安排好,便即过去。” 太宰道:“大王心急,还请早日动身。大王又听说中国国师也来了,刚好又逢华诞,十分欣喜。让老妇亲来传口谕。必以大国之宾的礼仪接待他们。让来访车驾绕道大东关,再入入蓬都,沿途方国列城之主,都要大礼迎接,并用车马护送,以显蓬莱待客之道。” 况珍道:“什么,绕道大东关,从北境去王都不过百二十里,如此平白多出数百里,而且沿途都要大礼迎接,车马相送,如此劳民伤财,大王是唯恐天下不知吗?” 太宰道:“贤君不要动怒,大王的秉性你我都知道。她就是要更多人知道。她的生日,又有中国国师前来,可谓满面荣光,盖过历代先王。我身为太宰,龙栖与龙氏本就是同宗,我不好多说,大王认为这时千百年来的大事,群臣也是意见不一,最后大王下旨定夺,谁敢多言。” 况珍摇头叹息 第十回徐君房客居蓬宾阁长宫万夜闯子宸宫 有前人魏野诗云: 寻真误入蓬莱岛,香风不动松花老。 采芝何处未归来,白云遍地无人扫。 况珍即召文武,说明太宰来意。众官议论纷纷。 况珍道:“既然王命急湍,本君与玲珑便与皇姑先去王都。有况城君妇夫并娥儿、秀儿保驾护航即可。国事就由国丈代本君打理,各位贤卿贤侄要用心辅佐,至于军政大事,境章荣夫妇自可胜任。” 境章荣道:“君婶放心,我等自当尽力。专侯婶娘回来。” 赤环太平道:“婶子放心,一月之内,我夫妇自可胜任。” 况珍道:“一月之内,本君自然回来,汝等毋庸置疑。”众人称诺。 况珍安排已毕,即来见长宫庆等,说明原委。 长宫庆道:“既然大王已有恩命,我自保徐国师绕道大东关,贤君既有王命,可先入王都。” 况珍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蓬都再见吧。今日小君在十里坡为你们设宴送行。” 长宫庆、徐福等各个称谢。 当日况珍便在北境城南十里坡设宴送别众人。独长宫万不见玲珑出来相送,怏怏不快。 众人出了十里坡,过小龙领,再过了五岭三关,出小关口,所经数国十几城,无不列道。徐福自觉春风满面,无过如此。心中狂荡不已。长宫庆全程陪同,所到之处,都细心打点介绍,长宫万等俱愤愤不平。 忽九黎来报,前锋车仗已到大东关关口。众人看着关口,见蓬都风光果然与众不同。猛抬头,两座大山挡住去路。正前方一座遮天蔽日,峰岭沧桑,山脚却是花红柳绿。 那西南方的却远在远处,见不得山脚,是白皑皑的雪峰。 徐福看着蓬莱风光,果然风景如画,抬头看,只见祥云霭霭,远方看水天相接,河水自谷口深处而来,波光潋滟,如同细风吹蓝芷,细浪轻卷。忽然似风儿拨开云层,却又见:天似瑶池王母甘露轻泼丹青,云如广寒嫦娥玉面略施粉黛。向上看:山峦耸立而净秀,向前看:阡陌纵横而交通。鸟声婉转水声和,悠悠跌宕;清风和谐松风拂,阵阵沁肠。高处看:树稀奇而多样,低处看:石奇形而怪状。脚下看:别样草色绿作毯,身前看:分外花容红是妆。正是:世外桃源,山山皆为胜景;人间仙境,处处都是风光。 长宫庆道:“国师你看,此处风景甚好。你看前面那座巍峨高山,挡住去路,乃是画艳山,山上奇花异草甚多。” 徐福又是惊叹,便说:“敢问君侯,不知能否攀登?” 长宫庆道:“如国师要去看一眼风景,倒也无妨。我即将人马山下驻扎,便与国师走一遭。” 长宫庆即令扎营,又命九黎入关通报。便与徐福及长宫万、无极等陪徐福登画艳山。 徐福又看西南大山,日照之下,雪峰放着五彩神光,便有无限向往之情。 长宫庆又指着那座山道:“你看那里,乃是蓬山,便是蓬洲第一山。高万仞,终年积雪,山顶平旷,方圆七百里,传说上面有上古大明王为风伯雨师建的一座甘露宫,可惜至今无人上得去。” 徐福道:“巫山也有甘露宫,有甚稀奇。” 长宫庆道:“传说此甘露宫非巫山可比,乃是用蓬山山顶雪琉璃岩雕刻而成,天日为马,青云为车帐,驾马盘头,则星辰起舞。” 徐福惊奇不已。众人边说边登高,半天方到一个小包尖上,众站在山头朝下看。山高路迫,不免让人惊心动魄,思绪不宁,但见天上风起云涌。睁眼看来,鸟瞰人间,城池仿佛星罗棋布。忽然俊彩飞逸,紫气升空。山峦流水,三渡船舟,渔樵唱和;亭台楼阁,高屋建瓴,九重宫门。 长宫庆指着赤殿橙宫道:“此处便是王都了。” 徐福欣然笑道:“蓬莱仙境,果然不凡。我终于究竟还是到了。多少辛苦,也是值得。”说完也不禁潸然泪下。 逢迎问:“国师前番几次遇险,未尝如此。今蓬莱王都就在眼前,怎么竟然如此伤心。” 徐福道:“我千难万险,非容易来。今日到了,不枉辛苦一场。我若回中国,必名动天下,如此足慰平生。岂能不下热泪!” 长宫庆等点头。众人又自说了些闲话,见夕阳西下,落霞滚滚。便戴着云霭下山。 当日食宿安排已毕,便各自歇下。 第二天早上,便见画艳岭上上旌旗避空。长宫庆遥望,两列人马,足有四五百之众,为首一将,金盔银甲,长枪红马,气锐神秀,威风凛凛,拨风迎面而来。后又有七八位少年铁甲将军随行,好不威风! 两厢施礼,长宫庆方知是镇国将军海天氏。乃对徐福道:“国师这位乃是镇国将军,当年其鼻祖海天授大将军征伐北海有功,因托镇国大将。” 徐福慌忙施礼道:“久闻大名,幸得相见。我乃中国国师徐福,给将军请安了。” 海天氏慌忙答礼道:“末将镇守大东关,奉王命出迎。请长山国君引着中国国师随我入关。” 众人大喜。海天即令人起军车,载着徐福等盘旋而过画艳山。下了山,便有一条大河拦住去路。那河乃是两水相合,一支自西南蓬山而来,一支自西面关口而出,自画艳山东北角流出。河面旷阔,深不见底。 早见兰舟自关口出来,为首一人青面长袍,见了海天,慌忙下船。 海天道:“这位乃是我的副官桐远。让他驾兰舟渡口入关。” 众人下了车,便有左右扶到船上。自谷口缓缓而入。两列青山,如屏如帐,奇风怪景,美不胜收。 一片片兰舟行了二九水路,便见前三五里处乃是一瀑布,宽如海潮,如一道白练自银河中落下来,声如镇鼓,气壮山河。 海天道:“国师请看,这就是落马川。传说仙人来此,也不能偷渡,便是天马行空,也要落将下来。” 徐福叹道:“啊呀,真是凶险啊。” 海天道:“本来翻过此山,便是王庭的东震门,可惜过不去,我们要靠岸,只有一条小路入关。今晚就在关中歇息。” 众人点头。 海天便令船队靠岸,自从山道攀登,众人保着徐福等,逶迤而下,攀爬而上,半天方到关内。 见一派山河,三山耸秀,四水来朝。但见两座石山相连,中间却断开道口子,仿佛是一座山,被一个大剪刀剪开了一般,那两座山又如同两扇大门,门开处,落日余晖照映,如峨眉红妆,美不胜收。徐福笑道:“果然好山!” 言罢翻过山门,豁然开朗,路随坡下。众人双目看着远方。但见蓝天翻滚着白云,青山如带,层层如波浪般。那波浪之下,便有一座大寨,大寨远方亭台楼阁,犹如翼展笋立。依山傍水,便是中军所在。海天引众驻扎,却见他对桐副官叮嘱几声,桐远随即带着三五心腹渡河去了。当晚众人寨中留宿。 次日一早,桐远领着一票人马铺面而来,为首一名女官,髙髻长襟,宽袖紧带,年约三十来岁,容貌丽质,见了徐福等,从容弯腰,躬身礼拜道:“司宾于正清风奉王命前来,恭迎中国国师徐福等。请国师随我来。” 众人欣喜见礼,清风又道:“大司仪于正子说大王有令,令国师等转道朝阳门。” 海天摇头长滩,没奈何,便令渡河往西南走了几里,沿着山路复往西行。那路微坡连绵,绕山而上,却也宽阔,左系河水,右带山峦。山接着水,水映着山,一路绿树红茵,仿佛进入一张山水画中了。扁舟弄波,车轴马辔之声,又添几分幽情。 行了一里之地,眼前又是一条河。河水清且涟漪,河中游鱼,河岸绿柳,清风徐徐,河边浣女渔夫对答,不禁让人又一种心思涌上心头。 徐福等鱼细看时,一道拱桥如飞虹般飞入眼帘,又似蛟龙腾空,秋月弦挂。众人上了桥。桥头石碑书:“天街踏虹”四个字样。桥上石阶都刻画着各样花草纹理,惟妙惟肖;栏杆都雕刻着珍奇鸟兽,栩栩如生,便在中国也从没看过这些,忍不住又是一阵赞叹。桥左右栏牌上雕刻着一联文字却还认得。联曰:“ 飞虹捧玉砌, 素带抱清流。 众人各个赞谈不已。过了桥,便是一条宽广的大道。两旁柳絮因风,癫狂起舞;桃花灼灼,别样风姿。桃柳岸里,隐隐见两边房屋,点缀着白墙黑瓦,好不惬意! 再看前方,见有一道石磊城墙,连绵如潮,阻隔视线。城墙头上是一座城楼,城楼上旌旗招展,城下一道高大的拱门,有两扇大红门堂大开着,门前又有两头石雕麒麟,肃然而立。 却见各色行人进进出出,何止千万。来往的众人都把异样目光看着车队。海天一马当先到城门下,门楼上有“朝阳门”字样。正欲进去。却有三五个兵士齐到门前,叉手而立,拦住去路。 他便对众人道:“镇国大将军大东关守将海天波奉大王命,引中国国师徐福便入王庭,拜谒大王。本欲从青龙门或东震门而入,只因大王有令,要自朝阳门入宫,请朝阳门总兵速速派人迎接。” 海天却驾车而入,门前也有人马,为首一少女,体态修美,青袍铁甲,容光焕发,手中一杆丈八混铁钩镰枪,舞动之间又有一股阳刚之气,她走出门前,喝退众守门卫拱手道:“朝阳门副总兵包胥雅奉我家总兵妍真君之令在此等候多时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将军海涵。总兵接到王命,令大队人马城外驻扎。中国国师与随访人员及长山国君臣等可入王都。妍总兵已入王庭侯旨去了!” 海天欣然道:“妍总兵办事果然妥帖。” 随即回队,告知清风,令大队人马城外驻扎,便入城来。 入了城,又是一条长街。行了约十丈之地。左手边朱红门两扇,红木雕云龙高槛,瑞兽咬牙挂着赤铜门环。抬头处有“瀚海庭”三个字,门左右坐两个灰黑长棕毛青石狮子。徐福等正寻思时,却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海蓝色长衫的少年,头搭青丝巾,足蹬高头履。海天笑道:“此乃吾弟海天魁。” 海天魁道:“国太宰姑惜大人有令,让国师等先来某家邸瀚海庭歇息。” 海天波大喜道:“如此甚好。那么徐国师,长宫君请了。” 清风道:“既然如此,下官便回去先复命去了。”说完礼拜了海天,便自去了。 众人大喜,便跟随而入, 海天波领着二人入府,见外府宽大,都陈设兵器图谱。海天魁道:“国师与长山国主世子等且随我中府歇息。” 众人随他到了中府,又见中府陈设,皆简洁得体。唯有一副中堂,画着也非山水,也非人物。乃是海涛汹涌,中有一叶扁舟,舟上一人,手握长戟,威风凛凛。众人暗暗称奇,画上更无一字一联表述。徐福本欲问个究竟。海天波却吩咐了茶水,复对众人道:“我且去更衣,少陪。” 众人还礼。海天波自入内堂。一切都是桐远并海天魁招呼。 少时,海天波出来,已经换了套深色紧身长袍,墨冠青带,翻底黑靴,多了几分威严。海天授道:“国师等怠慢了。” 说完又令上了些茶水。又吩咐筒远外庭招呼其余客人。 徐福见着图卷,心中疑惑。 海天波如何不知,即对他道:“此乃海天授平定北海图。” 徐福道:“不知海天授是公祖上何人。” 海天波道:“乃我九世伯祖。当年祖上传九世生堂兄弟姊妹九人。海天授排行老五,本大明公王外侄,乃是青龙门总兵。当初北海有蛟龙作祟,公王乃拜海天授为大将,百花仙子为军师,率领一百位花君斩杀蛟龙,平定北海。可惜没有后人,便令他九妹的第三子还天惠出嗣,即是我族这支。因其有大功,破例让男子世袭镇国将军一职,住在王庭东苑瀚海庭中,青龙门总兵也由海天家族担任,因此不才忝当此职。” 众人嗟叹不已,海天波又将北海平蛟龙的前后说了,徐福即令人记下。如此便在瀚海庭歇息了一夜。 次日一早,海天波亲自驾车载着徐福并长宫庆,其余众人随后而来,过了长街,往南自是热闹非凡,约莫走了三五里,过街又是一门,门上书“朝阳”字样,门前一队人马守护,见包胥雅侍立一少女身后,再看那少女,容貌清秀,白嫩姣好,身披猛虎厉服,金甲赤带,手握雌雄双锏,威风凛凛。 海天波一见,面红耳赤,慌下车来,便即过去寒暄。徐福疑惑,长宫庆笑道:“此乃是朝阳门总兵妍真君,鼻祖母妍芳乃大明公王时朝阳门总兵,因征西荒有功,加封司马侍尉,有功于社稷,故后辈可世袭朝阳门总兵。” 这时,二人与他们见了面。妍真君道:“国师、国主,妍真君奉诏迎接。” 长宫庆欠身道:“总兵有礼了。” 这时长宫万冒出来说:“久闻妍总兵大名,在下长宫万给总兵见礼。” 妍真君冷看了他一眼,欠甚答礼道:“有老国主在,世子言重了。” 长宫庆自知颓唐,喝退长宫万。妍真君便与海天波左右开道。 略走了一阵。车停了。海天携二人下车道:“我们到了瞰月桥了。” 徐福下车看时,果然又一座桥,却是较前小了不少。仅仅一丈来宽。桥头有卫兵把手。海天道:“过了此桥,便是王庭,需下马步行。” 徐福道:“我乃代王国师。岂可让我步行。” 长宫万不忿便欲要上前理论,却见妍真君道:“自古入我王庭,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中华上邦,以礼治国。国师既然口称有代王之尊,天子尚且有礼,国师难道还不懂吗?” 海天听了微微点头,徐福心中不畅快,却也无言以对。便把袖子一挥道:“本国师刚才是说笑,走马观花又有何趣味,步行刚好看风景。” 众人又道桥前,此桥栏杆皆雕刻龙鳞纹,比前不同,纹理更加细腻,更是精致。又忍不住赞叹。 过了桥,便是一道门。过了门是广场,广场四周,宫墙如锦障,脊角林立。所经之处,皆有武士站立,宫官守侯,更有彩女邂逅。 众人穿了一道长廊,皆是红木盘云柱,梁栋龙凤墙,屏门雕奇花异草之姿。海天波道:“此乃九间盘龙殿!乃君臣议政之处,过了此殿,有七晋长杉厅,是会客之所。过了厅便是龙居殿。乃是三官朝拜之地。且随我来。” 海天波领众,过了一个七晋厅,又是一道城垣,垣下穿过一门,乃见一座巍峨大殿,三沿四坡顶,琉璃穿山脊,脊上有二龙戏珠。二人上前,踏着青石磨玉嵌铜丝台阶。 徐福等中国人看得呆了。海天授道:“此即龙居殿,这台阶一共九十九步,有‘九十九步上龙厅’之意。每步宽一尺二寸,高三寸六分,长二十四步。”言罢领着二神一路往上行走。正似如踏天街,看看四周,多少楼台,尽在眼中。 到了殿前,但见正前玉台高处,是九间屏风雕花门,朱红盘龙柱,围回廊,须弥座,雕梁画栋,泼水纹山河图。明堂开阔,左右有拥戴之势。 徐福道:“观蓬莱宫殿,恐怕只有咸阳宫方可媲美。” 海天波笑道:“冰山一角而已,何足道哉!” 徐福惊叹道:“原来如此,我大秦阿旁宫,覆压三百余里。” 海天波等听了都十分吃惊道:“果然上邦大国,非敝国可比。” 徐福叹笑。 这时却见十几个彩女并三五青衣红巾的女官拥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来了。两个人都是银冠高髻,蟒袍玉带。左边左手托这白玉如意,右边的托着青玉戈。 右边一人道:“大司仪于正子恭候国师多时了。”又指着身边那位道:“这位乃是国太宰姑惜绮凤大人。” 徐福道:“久闻盛名,让两位大人久候,幸何如之!” 于正子笑道:“于正也久闻国师大名了。今日相会,当为幸甚!” 长宫庆道:“有劳二位大人了。小君愧不敢当。” 姑惜道:“长山君有礼了,贤君一路劳苦,何必客气,且随我来。” 长宫道:“按理当由宗太宰与大司仪在此等候,怎么不见龙栖大人。” 于正子道:“龙栖太宰自况城回来,在西林苑正忙得紧呢。所以就由国太宰全权代理了。” 姑惜点头,众人彼此寒暄。于正子道:“且随我殿内歇息。” 说完便引着众人转过一道宫门,却见上书:“蓬宾阁”,左右并无楹联,只有一诗匾写道:“ 青鸟传佳讯,巫山云雨茫。宾至如归宿,有朋自远方!” 下面又有“蓬莱大明王御笔”字样。海天正欲解说,只见阁里出来一人,后面又有六名美姬跟随,见了海天授到:“海天,蓬莱王并不在此处?” 说话间,那人到了门前,乃是盘龙束龙纹蟒袍,白玉素带,略有王者气息。徐福料是必蓬莱王室贵胄,正欲见礼。却见众官口称“王子。” 那人见了徐福,面带微笑。却看清年约二十来岁,面容俊朗,举止风流,略有轻浮之气。见了徐福礼拜道:“蓬莱王子龙锋给国师请安了。久闻国师大名,小子仰慕已久,特来相见。” 徐福慌忙行礼,口称:“殿下。” 长宫万等都不高兴。那人道:“我早听说徐国师高明,故在王娘面前请旨先来迎接国师。” 徐福诚谢不已。龙锋即令左右美姬将徐福拥了进去。龙锋道:“海天波你代带长宫世子他们去偏阁歇息。不要打扰本王子会见徐国师。” 海天波领命,便要引长宫万、妍真君去偏殿。 龙锋道:“妍总兵且住,你留下为我们斟酒。” 说完眯着眼,看着妍真君。 真君低头道:“殿下你醉了。真君还有事,且先退下。”说完即退去。 龙锋愤然作色道:“小妮子还真有脾气。” 徐福也不作声,只笑了几声。 龙锋领着徐福、长宫庆入了蓬宾阁。便有一带兰蕊青屏帐,三人入内,徐福见有五阶台座,两旁各有宾位。龙锋坐了主位,太宰、司仪两宫官左右侍立,长宫庆便请徐福入东,自西向立,龙锋赐座,方才坐下。徐福见又有象牙几,几上犀角炉内沉香下瀑,又有紫檀大柜。望大柜旁斜视前方,又有珠帘一片,便有三五个宫娥在里面打理,见了龙锋,都叩拜行礼。 龙锋道:“尔等且退。” 又对太宰、司仪道:“二位大人日理万机,便先去忙吧。” 大司仪道:“晚上随用,均已安排,还有什么需要,但凭殿下吩咐。” 龙锋一招手,两个人便不再言语,退出阁外。 长宫庆道:“听说陛下在西郊园林新建了西林苑,乃是王子负责,怎有空接待我们。” 龙锋摇头不言。 长宫庆道:“殿下盛情, 臣铭记在心。我想徐国师与我也是一样的想法,我们皆为外邦所来,徐国师自中华而来,不知宫廷规矩,也未有结交。不妨直抒胸臆。” 徐福道:“是啊,殿下,我与君侯或能为殿下一谋。” 龙锋叹道:“说起来不怕二位见笑。本来西郊之事,是我提出来,王娘大喜,便令我去打理。可是长公主说我只会阿上谋私。这不又令宗太宰凤栖氏请来北境国王表婶,表婶素不看好我。我岂能自讨没趣。刚好王娘昨日醉酒,今身子不大爽,听说国师要来,需有王公代为接见。可他们都推脱,是我久慕国师,便请了命来接见,不到之处,还望国师见谅。” 徐福一听,忙起身再拜道:“王子盛情,徐福真是好不惭愧。殿下礼贤下士,不辞劳苦,我观殿下气色,如王者垂范,天必将授以大任,请不必烦恼。初来贵邦,还望多多关照,福必不负殿下款待之情。” 说完即取一颗夜明珠对龙锋道:“此珠秦王还是王子时有高人赠送,后果然一统六国九州。我奉王命造访蓬莱,秦王送至海滨,托我以此物结交有缘人。今遇殿下,实感有缘,秦王之托,幸不辱命!” 龙锋慌忙起身礼拜道:“岂敢岂敢,国师厚爱,贵国大陛下恩德,龙锋无以为报。” 徐福笑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殿下必是为两国某福祉之人。徐福不才,看相观人,百不失一。” 龙锋大喜,即令随侍心腹取了明珠收好。又说:“国师厚礼,却之不恭,只是此言只可在此说说。龙锋我万不敢当。” 长宫庆道:“殿下放心,我与徐君当三缄其口。” 龙锋点头,于是照应徐福,更加殷勤。 当晚龙锋自宴请徐福、长宫二人。其余人在外殿,皆是海天波一众打理。龙锋令美姬劝酒。长宫庆初亲善徐福,不过念及老家人,今观其举止,颇如况珍所言,故以年老不适,便先告辞了。徐福起初见长宫在侧,十分拘束,连连推却。今见长宫退却,酒过三巡,便渐渐放开,与龙锋便将美姬左拥右抱,龙锋见与徐福志同道合,甚觉有缘,虽是初次相见,却如旧时相识。二人听歌饮酒,至半夜方归。 龙锋辞了徐福,便往东投,转过龙泽殿,便往北苑而来。左右见其多喝了几杯,便来搀扶。忽见一带香风,见苑前隐隐见两个少女拦路。一个高挑,一个小巧。那个小巧的见了龙锋,便一把抱住,哭泣不止。 龙锋不耐烦,一把推开道:“本王子心情不好,谁家的妮子,竟然如此大胆,给我乱棒打出去。” 那个小巧的便倒在地上,哭泣不止。龙锋睁眼,却原来是玲珑与侍女霞儿。想着况珍,心中发毛,虽十分不耐烦,如何敢造次。连忙扶起来道:“玲珑你怎么来了。我怕王表婶知道,又要来骂。你还是回去吧。” 玲珑泣不成声,良久才说:“你这没良心的,人家想你,你却来讨我的趣儿!” 说完又一把抱住,哭得梨花带雨。 龙锋没办法,只好拍着他的肩膀道:“玲珑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你不是和表婶在西郊。怎么跑到北苑子宸来做什么。” 玲珑哭笑道:“我就要来找你。难道你不喜欢吗。” 龙锋想推开,又推不开。便令左右道:“快扶北境公主到子宸宫中休息一下。” 玲珑道:“我才不呢,我要你抱我。人家在北境可是从来不走路的。还不是为了你,脚都肿了。” 龙锋听说,心里一软。便道:“珑儿,别这样。你还是忘了我吧。我如今失宠,你母亲在王娘面前又为我说尽‘好话’,我是给不了你想要荣华富贵了。” 玲珑一听,用手捶打着龙锋,哭泣道:“我不管,那些流言蜚语何必去听。你说过得话可要算数。你当我是那样随便的女人嘛。自从那一夜,我再也忘不了你了。你要负责。” 龙锋一听慌了,便抱起玲珑道:“好,好,好!快别说了,你再喊,我恐怕就再出不去这北宸宫了。。” 玲珑便趴在他的肩上,媚笑着。众随侍前拥后护。便道北苑宫门之外。 早有左右家臣迎了出来,跪候于地。龙锋也不理睬,抱着玲珑,便进去了。 霞儿见北苑云烟缭绕,香风阵阵,以为好个去处,便进了北宸宫门。却见里面是一片金粉,满目珠光,便不自在。又见宫娥与他出不同,皆是婀娜窈窕,眉目有情,便更立不住了。立在外苑,不敢进去了。 少时,便有一个矮胖的蓝衣侍官出来,因王子去过北境,还认得是伴驾的龙福。龙福拿出几片糕点并三五珠钱与她说:“此皆殿下所赐,好生自为,不可造次。” 霞儿肚子饿得紧,正欲动手,忽想起公子仲生那日走时悄悄对她讲:“此番母亲本不带我的,因离不开姐姐,我苦苦哀求方才允准。又怕姐姐个性要强,动不动得罪人。可惜母亲不许我乱走。姐姐到宫里,必定喜欢到富丽堂皇之处作耍,你看待她必要小心。如有人施舍黄白食物,不可乱取。大丫头如是又找那荒唐王子,你要随即高诉我。” 霞儿猛醒,便也不知为何,对仲生的话不敢怠慢,便慌慌张张离开北苑,寻思仲生定回到西苑行宾处了,她三湾九转到了西苑,左右拦住,认得是北境公主的侍女,不敢怠慢,便迎进去。霞儿问:“国主可回来了。公子呢?” 左右便说:“尚在西郊园林,并未回来就寝。” 霞儿叫苦。正此时,却见内院之中似乎有打斗声,便与左右进去。见长宫万正在舞刀解闷。原来长宫万不忿徐福,便在蓬莱阁外略略吃了几杯,便打听玲珑住在哪儿,因有人告知在西苑。便也令人将他安排在西苑住下。因一时未寻得玲珑,心情郁闷,只好弄刀自娱。 长宫见了霞儿,知道是玲珑侍女,当下十分高兴,便扔了刀上前,又不记得她名字,便问:“那妮子,玲珑妹妹呢。” 霞儿见了长宫,知是世子,便欲见礼。又见长宫举止轻浮,便说:“什么妮子。堂堂世子,毫没礼貌。” 长宫万听了,忙整衣冠,恭敬礼拜道:“长山国长宫万给姑娘请安了。” 霞儿听了,咯咯一笑道:“天下哪有一国王子给个侍女请安的。那我北境国霞儿也给长宫公子见礼了。” 霞儿音容笑貌颇有些似玲珑,倒让长宫万脸色泛红。便说:“霞儿姑娘乃是玲珑妹妹的贴心人。见了你便如见公主妹妹一样,哪能不见礼呢。只是姑娘还没告诉我玲珑到底去哪里了。你不是一向和她形影不离,如何这半夜,让她一人独处?你应知道她素来胆小!” 霞儿支支吾吾。长宫万道:“你支吾什么,我又不是外人。还不早说。” 霞儿只得说:“公主在北苑龙锋王子处。” 长宫万一听,大叫道:“好妮子,你怎将她陷在北苑那风流王子处。这可怎么好。待我前去北苑。” 忽又思:“不妥,此时步行,不知走到何年月,玲珑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又对里面道:“九黎!九黎,快将我的战马牵过来。我要去兜风。你也不必跟来,也不必去告诉父亲。” 九黎道:“世子,这里可是王庭,你的战马哪能进来。” 长宫万道:“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不过西郊有个狩猎场,此处西北当有马厩,我为长山世子,你即说我要,他必不敢不给。” 九黎应声“是”,便去了。 少时,马蹄声嘶,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风过,九黎下马。长宫万见是一匹枣红长鬃,便对九黎道:“好小子,倒有十分眼光。我去了,你不必跟来。” 霞儿见长宫万飞声上马,又呼毕共:“将血口宝刀与我。” 话说间,又让毕共递过宝刀,长宫万提刀便欲出西苑东投。却听霞儿喊:“世子等等我。” 长宫万叹道:“真是麻烦,可急死我了。” 长宫万一把拉过霞儿,便说:“姑娘抱紧我。” 说完以刀拍马,那马大嘶一声,前蹄抓土,后腿一蹬,便一道烟尘,直奔北苑,路途宫人不及阻隔。 见北苑灯火齐明,料定玲珑当在其中。便欲打马飞过,左右拦住。长宫万道:“你几个菜鸟蛋,敢挡本世子。”说完刀一挥,撞在一头石狮子上,火星四射。霞儿吓得大叫一声。众门卫大惊,定惊细看,早见一骑飞过。众人大惊,便即追赶,早不见踪影。 长宫入了北苑,忽想自己来得太急,竟然不知道玲珑究竟在哪家宫苑。便问:“玲珑呢。” 霞儿道:“我不识字。只是大凡路但走一遍,便没有记不住的。只是方才受了惊吓,便有些慌乱。” 长宫道:“慌什么?有我呢。你再仔细看看。” 霞儿看了四周,虽灯宫灯长亮,毕竟黑漆漆一片,又兼花草树木阻隔,道道都一样。一时也没了主张。 长宫看了四周,见似乎北边有动静,便即打马过去。乃是一道幽静长廊,两旁皆为桂林竹圆,又闻着兰芷之香。忽而一转,便是一个清池,清池旁乃一个三角亭,都是清一色青色的石桌石凳,转身看来,便见一座别宫,两列宫灯明亮。寻思玲珑必在其中。便走上前去,见并无狮子貔貅,却有四只门当户对。又有两株硕大的黄槐自宫墙内伸了出来,隐隐听见里面有声音,却听不清是什么。又见两扇大门是掩着吗,又有一副对联: 青鸟染来芳草意,蓬山送去明月心。 长宫看罢,心中大不忿。便大声道:“满题芳草明月,果然是个淫滑风月之徒!” 便复大叫:“玲珑!玲珑!万哥哥来救你来了。” 又大骂道:“甚荒唐王子,深更半夜,抓玲珑干什么。还不快快送出来。” 此时却听门内爽朗的声音笑道:“我正欲开门赏月,不期竟有知己,不约而来,岂不妙哉。” 又听那声道:“龙秀、龙强快去开门迎客。” 长宫万寻思不好,那荒唐王子必有准备。正此时,却见背后火光冲天,火光之中有人喊:“不好了,有人闯入北苑,快随我抓刺客。” 第十一回三王子星月救长宫长公主国宴会徐福 引千山雪月《又话蓬莱》诗一首,诗云: 卅载人生岁月埋,知君有意向蓬莱。 白云袅袅宫娥舞,天鼓悠悠神女拍。 回首沧桑何处醉,犹思折柳故园载。 如烟如幻亦如电,一梦百年入仙台。 长宫万回头一看,却见四五十宫兵,火把冲天,把他围住。火光下,一人走出来,年约十七八岁。长宫万见他梭子眼,弯月楣,青袍灰铠,一脸冷漠,腰间挂着两把半月弯刀。长宫万舞刀道:“尔曹何人敢来围我?” 那人也不言语,却听背后有人大笑道:“终于捉到你这厮。好大胆子,敢闯北苑。清弟给我抓了他,献给司马大人处置。” 长宫万一见,那青袍人背后马上有一人,年约二十五六,圆脸大耳,一副脑满肠肥样,心中大为不悦。舞刀大骂道:“吾乃长山国世子,你们敢如此无礼,不怕大王怪罪。” 脑满肠肥者道:“管你王子公子还是世子,舞刀骑马,在王庭乱闯,便是死罪。左右与我擒了,司马大人必有重赏。” 众宫兵一听,齐齐围住。却见那青袍将上前施礼道:“阁下莫非长山公子长宫万吗,久闻大名。在下王庭北苑副尉何清给殿下请安。马上乃我堂兄何奇,乃司马何英长子。司马与令尊同朝为官,还请公子莫让何清为难!” 长宫万道:“你区区一北苑副尉,倒知礼貌,既然认得我,还不退下。” 何清道:“公子息怒,您擅闯王庭北苑,舞刀骑马,于礼不合。还请下马,听候司马发落才是。” 长宫万大怒不已,拍马上前道:“你这厮罗里吧嗦,实在可恶。既然这样,你胜了我手中的大刀,我便随你见司马大人。” 何清道:“不敢冒犯公子,请公子莫让末将为难。” 长宫万冷笑道:“汝小小北苑副尉,也敢称末将。你这不怕死的家伙。看刀。” 说完便舞刀拍马,直取何清。何清只得弯刀相迎。 忽有人喊:“住手!” 二人一听,连忙回头看。却见里面出来六个宫官拥着两个少年,皆是银冠束发,锦衣玉带,年约十五六岁,都是金粉摸额。一个方头大耳,状貌敦厚;一个举止文雅,长相清秀,略显稚嫩。 那清秀的道:“亥明宫前,谁敢舞刀弄枪?” 何奇一见,慌忙落马道:“北苑都尉何奇给二位王孙请安。只因有人擅闯,正欲擒拿。” 那方头的道:“你也知道我们是王孙。你骑马入苑,恣意践踏三王叔所种的花草,该问你的罪。” 何奇跪地,头冒汗珠,不敢言语。 何清上前拱手道:“微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龙强、龙秀二位小王子莫要见怪。护卫王庭北苑,乃是我等职责。家兄一时心急,骑马擅闯,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位长宫世子,也是骑马舞刀,不肯听从末将劝解,故略有误会。” 于是上前扶起何奇,又道:“深更半夜,切勿惹了龙生王子休息。长宫世子,你我还是速速离开才是。” 正此时,却听门内道:“我看们真是误会了,长宫世子乃是我约来赏月的。月下舞刀饮酒,乃是一件雅事。”声音脆郎,言辞动人。 长宫万这时才知道原来走错了地方,闯得不是子宸宫,乃是亥明宫。连霞儿也咋舌沉默。 这时,亥明宫内一人走出。众见他身披青衫,扶风而来,行动儒雅,体态修美。龙强、龙秀见了,齐齐躬身,口称“王叔”。 那人道:“二位贤侄不要无礼。” 说完便转身来,长宫万见他身长八尺,年约十七八岁,月光下,宫灯前,他碧簪束发,腮鬓凝珠,面如和田羊脂玉浸在胭脂之中,长长瓜子脸菱角分明,唇如朱月,面带微笑。檀郎见了他的俊美,也觉羞愧;西施见了他的秀丽,便即生情。他眉目上扬,眼珠温情荡漾,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如海锦鲤遨游碧海。 何起、何清慌忙下跪道:“给三王子请安。” 那人上前扶起道:“二位卿家辛苦了。你们早点回去歇息去吧。” 长宫万这才知道原来是蓬莱三王子龙生,慌忙上前见礼。龙生拉过他的手道:“久闻世子大名,恨我极少北上,不曾谋面。不想机缘巧合,在此见面。” 却有见身边立着霞儿,忙正衣冠,上前见礼道:“不知这位姑娘芳名。” 霞儿吓得一跳,慌忙跪地请安,通报姓名。龙生扶起霞儿。 长宫万道:“久闻王子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所言非虚。今日若非王子解围,恐怕必被父亲责罚。其实另有隐情。” 龙生道:“世子不必拘束。我一向闲散惯了,不好会客。此番听说中国国师来了,因有二哥代理,我倒落得清静。夜晚寂寞之余,世子却来了,真是有缘。不如且到内殿一叙。” 长宫万推辞道:“深夜入府,实在不便。万暂且告辞,改日再来拜谒王子。” 龙生道:“既然来了,怎好便回。这样吧,前方有个小亭子,你我前去对月饮酒,闲谈一阵,也好让生略表地主之谊。” 长宫万推辞不过,便与龙生来到三角亭。龙生见霞儿侍立着,便对龙秀道:“你们着宫人回去休息, 你两个来陪坐即好。这里不比朝堂,霞儿姑娘不要拘束。” 霞儿心想着玲珑,又惶恐,支支吾吾不肯入坐。龙强、龙秀令宫官取出一壶酒来,又吩咐了三五样精致糕点,便也侍立与龙生背后。 龙生举杯道:“只此薄酒,未有佳肴之品,管弦之乐。恐生怠慢。” 长宫万道:“王子太客气了。王子盛情,甘露醇香,花前月下,人家雅事,莫过如此。” 龙生大喜,与长宫连吃了三杯。便问:“世子一路劳苦,护送中国国师,不知何许人也!” 长宫万冷哼一声道:“王子既不去接待,怎么又来问我。我看这个中国国师一无是处,还妄自托大。实在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小人。却不知父亲和众国主怎么的,竟然如此殷勤。” 龙生叹道:“是我颓唐,只是听说中国秦王,已一统华夏九州。今派徐福出使,恐怕蓬莱从此多事了。”说完仰天长叹。 长宫万道:“徐福那厮,巧言令色之辈,有多大作为。何况多事之秋,真是大丈夫立功名之事。王子何必叹息。” 龙生笑道:“人道长宫世子壮志凌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二人你来我往,又喝了十三四口酒,霞儿不住拉拽长宫万衣角,万猛想起玲珑,便欲告辞。 龙生道:“我看世子你形色匆匆,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我推心置腹,不妨直言。” 霞儿道:“只是天色太晚,我们要回去了,王子盛情,只得后感了。” 龙生点头,却听长宫万带着三分酒意道:“真是一个树上的果子,有酸有甜。偏是王子你礼贤下士,不似某些人荒唐不羁。” 龙生一听,眉头一皱,便对龙强、龙秀道:“你两个收拾一下,且下去休息,我来送送世子。” 二人领命,收拾停当,便回亥明宫去了。 龙生道:“王庭重地,人多口杂,世子方才言语,切不可逢人胡乱说来,恐有犯大忌。” 长宫万自知颓唐,便道:“万一时心急,请殿下见谅。只是心中不忿,不吐不快。” 龙生道:“无妨,我看霞儿姑娘,也非造次的人。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长宫万便将玲珑一事说了。龙生叹道:“原来是二哥啊。二哥平日自是多情了些,但绝非是传言那般。我看玲珑公主在她那里,必然以礼相待,并没有什么危险。夜深了,二哥说不定已派人送她回去了。你们还是先回西苑行宾处耐心等待。如有什么为难的,随时来找我。” 长宫万拱手称谢,便与霞儿离开了北苑。龙生目送二人转过宫苑,方才回宫。 第二天辰,龙生因昨晚睡得太迟,醒得太晚。忽见杏帘拨动,龙秀入内闱来,见他斜躺着便说:“叔叔,大头来了,有事找你。” 龙生便起身,令彩女为他更衣洗漱。便见一个白胖小子入内来叩头道:“给叔叔请安。” 龙生一把抱起笑道:“大头侄子,你来干嘛啊。” 那胖小子道:“大姑姑在长衫厅等你呢。” 龙生放下龙心环,又令龙秀取些糕点给他,心环急着要走。龙生道:“别着急摔倒了。” 又见四个宫官在外,便对他们说:“仔细看顾好小王子” 那龙心环也不回头,一道烟就去了。 说完便对龙秀说:“你随我一同去,留龙强他们打理北苑。” 龙生即带着龙秀,来到长衫厅,见各文武侯在厅前。寻思:“他们不在盘龙殿议政,也不在龙居殿朝会,来此作甚。” 又想:“是了,中国国师来此,礼应会客长衫厅。” 说完便在一边候着。这时只见一人手捧青玉圭,头戴银凤冠,身穿白云凤纹礼服,珠簪华佩装饰,白绢玉带点缀,见了龙生,右手斜托着玉圭,左手挑起礼服一脚,迈开朝天白底红面的凤头靴款款而来,显得挺拔端正,高贵典雅。龙生见她目若墨染珍珠,唇如日抹丹霞,威仪棣棣,不敢正视,慌忙行礼道:“臣弟给王姐请安了。” 原来来人正是长公主龙娴。龙娴见了龙生,锁眉凌目道:“你偏不知长进,此时才来。却让文武百官等着。” 正此时,见百官都是朝服冠带,手执玉板。又见为首两个是银冠白袍,手执白玉板老妇人。一个白发如雪,面容苍肃。乃首席朝辅右弼丞相瑜国太君瑜华。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乃是左辅丞相琼林仪。又见太师月池瑶,太傅凤伯浛,国太宰姑惜绮凤、太史令始今瞳,大司仪于正子,司宾于正清风、司尹封台皋,司马何英,镇国将军海天授并礼、法、农、财、吏、占、卜、亚、祝等各司文武大臣。还有瑜国摄政公主瑜倩、月氏国主月池芳、长山国主长宫庆、多罗国主罗荣倩、凤凰城主凤青、北屏主屏眉、南镇将军启山、龙城将军龙泽名、莱州将军龙且、东屏君龙文、西风君龙舞、芸狄君芸蹙、北丘国主北丘凰、甘镇君甘泰、况城君况英、富查国君查本、浮城君浮爱、北蓝山诸岛岛主王岐并诸国列城君主等齐齐上殿,又有瀛洲、长丘、青丘、蓬丘等各岛国使者也来长衫厅,真是好不热闹。 龙生慌乱不已,连连礼拜。 龙娴道:“听说王娘昨日身子不爽,为姐又在宫外巡视,本欲让你去接见中国国主,却被老二占了先。你好让为姐失望。” 龙娴又对长宫庆道:“昨日徐国师等来此,着实怠慢。本宫已着人再三去请,只是不来。敢问国主,不知为何?莫非锋弟昨日怠慢了他” 长宫庆道:“启禀公主殿下,昨日因二王子盛情,国师多饮了几杯,想是今天起来晚了。” 龙娴眉头一锁,似有不悦,乃对龙生、长宫庆道:“我知道又是他的好事。” 忽有传报官道:“二王子龙锋殿外等候。” 龙娴道:“我不去请他,他却也知道来。去叫他进来。” 却见龙锋逶迤而来,见了龙娴,慌忙跪地,口称:“臣弟来迟,望长姐恕罪。” 龙娴道:“贤弟可真操心,既然你来了,烦劳你再去蓬宾阁请中国国师等来长衫厅。” 龙锋气喘吁吁,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直奔蓬宾阁。 蓬宾阁内,徐福坐在里面优哉游哉品茶吃糕点。辛宜、逢迎都来了。逢迎道:“听说蓬莱王昨晚留宿西郊,不曾回来。由长公主代为礼宾,以着人请了我等数次,国师怎么还不动身。” 徐福笑道:“他们蓬莱人如此轻贤慢士,我乃中华泱泱大国上邦国师。她不亲来,我不亲去。何必着急。” 辛宜道:“二王子子龙锋来了。” 徐福一听道:“龙锋王子如此殷勤,快快迎接。” 龙锋一见徐福便道:“王姐已在长衫厅准备良久,国师为什么还不去。” 徐福笑道:“我在此专等王子殿下。若王子便来,我即便去。王子不来,哪有就去的道理。” 龙锋礼拜,并再三恭请,徐福方才答礼动身。 徐福等随龙锋王子入了七晋长衫厅,见众文武并国主皆在大厅等候,都礼服典雅,高冠宽袍。多时峨眉女士,且大多清丽脱俗,有神仙之似,便是武士都十分精神,便是宫娥也是衣衫光鲜,暗自叹服,却也不表露。 徐福又见台几案凳,整齐布列,茶水糕果,都上了席面。众人都想一观徐福等中华人物,究竟何等相貌。今见其品相中平,体格一般,无不议论纷纷。又看他着装灰暗不明,比不得蓬莱衣衫光鲜华丽。有的说:“都说中华人物仪表不凡,便是使者,必定更是百里挑一。如今怎么派这样混沌货色。莫非轻视蓬莱不成?”或有人道:“如此才是大智若愚,朴素清雅,更显自然。”又有的答道:“什么大智若愚,我看大愚若智才是。你看那状貌,再着此衣冠,正视尴尬庸俗,仿佛西洋匪类,又似西荒蛮夷。” 也有人说:“中国风俗,与我等大不相同,何必指指点点······” 徐福暗自惭愧,却也习惯,只当奇货可居,不识货的终究不识货。想到这里,不免自豪,于是昂首挺胸,只当听不见。 众人又见逢迎甲胄在身,威风凛凛,却也赞叹。再看辛宜,虽着男装,却不乏委婉之姿,各个称奇。又有其余随侍,与蓬莱不同,未免俗气,皆不屑一顾! 此事便见龙娴公主并左右丞相上前迎接。这边龙锋引荐,徐福揖首道:“中国国师见国蓬莱上邦王储长公主。” 龙娴见他揖首不拜,心中略有不悦。便也略略弯腰还礼,众文武国主也起身相迎。公主道:“久闻中华上邦,人杰地灵。今见国师高明,可见一斑。王长女龙娴特逢大王之命代表蓬莱王在会客厅备下国宴相待,已等候国师多时了,国师请了!” 徐福也不推辞,便上了长山厅七阶崇台。便与公主分宾主坐下,龙锋又起身引众文武相见,倍赞徐福高明,众文武谈笑不已。又与瀛洲、长丘、蓬丘、青丘等使者见了面,各叙长短。公主道:“请大司仪、司宾二位爱卿安排各位入席。” 大司仪于正子乃令左右丞相上了崇台,列在两旁首席公主一侧,龙锋、龙生侍坐公主两旁。徐福便叫逢迎和辛宜也分列自己身旁。众人见了,各自摇头,不敢言语。瀛洲等四国使者又列徐福之侧。其余百官与各国国主列在主宾位。各家随从官员,都侍立于后。总计算来,有两百余席。 公主道:“国师远道而来,此一杯酒为国师接风洗尘。” 众人起立,便都干了。公主正欲再言语,龙生道:“各国王子并百官子女都在偏殿,就让臣弟去招呼一番。” 公主点头道:“我知你是坐不住了,你去吧!”龙生便自去了。 龙生出了大殿,寻思公主大有不悦,又不惯会客,不敢靠近,便找个理由出来。便领着龙秀等来到偏殿。却见长宫万等各国公主公子,分列左右。便有官员通报:“三王子来了。” 众公子公主都来相迎,公子们见了龙生,各个赞叹,公主们见了,无不尖叫。 他却见中央主位腾空,料是特意留给主人家的,又见左右侧位各坐一人。一个身材壮实,脸面白净,目光灵秀而有情。一个身材瘦弱,皮肤黝黑,豪气逼人,两人不过十四五岁样子。见了龙生,起身叫:“三哥”。 龙生当下欣喜,口称:“六弟、七弟。” 龙生又见长宫万也在其中,便去答礼,引二弟与他相见。 长宫万道:“不知王子昆仲有多少位啊。这两位王子又是何人?” 龙生道:“说来王子,便是十代昆仲,已不下百人,都生疏了,平时也不大来往。若说兄弟姐妹,只有三人。我与长姐系国丈并肩王所出,二哥本是封台氏所出。封台氏与王娘自幼相识,只因祖母看他封台国小,便不允准。后来王娘继承王位,与父亲成婚,生下了姐姐,与封台氏生下了二哥,虽不敢纳他,便把二哥养在后宫。后来才生的我,父王便走了,未几封台氏也去了,便再不生养。至于堂兄弟,却也不多。王祖母当年生了六女。我大姨娘本是祖母前国丈所出,即是宗太宰龙栖大人的长堂兄,那时祖母并未即位,算不得正配。未几前国丈便死了。生下一子,便是我大哥龙久。那心环贤侄便是他的儿子。我二姨母体弱多病,因此晚婚,生了五弟龙康。如今他去了,我那五弟体弱多病,养在王娘身边,着宫人看管,平时也不大出来。唯有三姨母与王娘本是双胞胎,最是贤惠聪明。祖母本让她即位的,三姨母生下一子,名唤龙雄,乃是我的四弟。可是因姨夫早死,便也抑郁而亡。王娘便即了王位,因此对他也是格外疼爱。自幼养在宫闱,女子打扮。便说如是个女儿家,便传位与他的。如今长大,王娘便把蓬都西北最富足的四邑封给了他,让他做了个长乐君,国虽小,也保得他衣食无忧。不时出入宫廷,全不需避讳。这龙祥六弟乃是我六姨之子,龙瑞七弟是我五姨娘的儿子。那两位姨娘都去瀛洲和亲去了。生了女儿便随国君姓氏,两个儿子仍从龙氏。王娘疼爱,便让他们跟随高人学习兵法武功,将来必是个戍边的大将。因王娘寿诞,便下山来祝寿。如龙强、龙秀、龙福等都是太祖母、王祖母姐妹的后人,算作是族侄了。” 长宫万一听,暗自称奇。众公子也来寒暄,唯有公主们羞惭不敢见礼。龙生又见席位前列空出三位,便问龙秀道:“这三个席位,乃是为谁空出的?” 龙秀道:“乃是北境国公主境章玲珑、月池国长公主太师月氏瑶堂侄女月氏琼儿以及右丞相孙女瑜国长公主公主瑜心雨。” 龙生一听道:“久闻三位公主美艳贤德,今日有幸相会,真乃是幸事。长宫兄,你不是担心玲珑吗。我们不妨等候一下,再开席如何?” 长宫万心想着玲珑,见她不来,心中既是思念,又是担心,正想入非非时,听王子言语,不觉大喜。 龙生一听道:“久闻三位公主美艳贤德,今日有幸相会,真乃是幸事。长宫兄,你不是担心玲珑吗。我们不妨等候一下,再开席如何?” 长宫万心想着玲珑,见她不来,心中既是思念,又是担心,正想入非非时,听王子言语,不觉大喜。便道:“全凭王子安排。” 龙生便候了许久,众王子们交头接耳,只是公主们那里忍得了。有得道:“这三个未免托大。”也有得说:“如此做作,大有哗众取宠的嫌疑。”还有得道:“让龙三王子这么等着,可谓不知君臣礼仪。”这时后排便有一女起身,双手放在身前,弯腰行礼道:“我料那三个公主,定是太忙,未及赴宴。时辰已到,殿下理应先开席,一来不耽误大家,而来可边吃边等。岂可因寡而失众。” 龙生见其装扮,与众公主大不相同。见其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却身材修长,便有七尺二三,梳着百合髻,只插着一枚短钗,并无其他点缀,便是耳环也不曾戴。穿粉色齐胸裙,露着白丝汗衫,可见肤如白脂,系着淡青色腰带,便知腰如杨柳。朱粉淡抹。小嘴便如似熟未熟粉红的小樱桃。面容清秀,端庄脱俗。 龙生见此女,似乎见过。却想不起来,正欲相问。 却见一边龙锋的侍从龙福拍案而起道:“我们王子们尚未言语,你胡乱言语作什么。毫不知君臣道理,还不给我坐好了。” 龙瑞道:“龙福你这小子不过宗族的公子,是二哥养着你宠着你罢了,也以王子自居,你还有力气与她理论。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三哥,我听她说得对。咱不如开席把。” 龙生喝退二人道。却听那女子道:“君臣之礼贵在理。君待臣已德,臣待君以忠。我堂堂太史世家,朝堂之上,忠言直谏,也辱没不了王庭。今不过直言相告。王子们既然说我不该说,便是臣女失言有罪,自当离席思过。” 说完曲身礼拜,便自退出了长衫厅,龙生方知此女乃是太史令始今瞳的亲侄女,只是未知姓名,当下欲留,却见太史令女昂首挺胸,双手平摆腰前,从容大步,已出长衫厅前门。 太史女出了长衫厅,见一带清风垂过,满院桃李之花,随风而下,又回头看那七晋长衫厅热闹不凡,这叶落花残之事,他们怎会关心,红颜老下,却无人无津,便似自身一般,不禁黯然泪下。看着花朵儿,好不悲切,不禁吟道:“殿前金盏醉,殿外红颜愁。谬送春风意,不期付东流!” 一声叹息,便哭出声来。 却听后面一声燕语:“你看满目花荣,见你这小妮子哭哭啼啼,岂不花容失色,大煞风景!” 太史女一听,似雀儿般惊起,忙取手帕拭泪,却走得急,连帕儿也不知方到哪儿了。 这时,却见桃花枝动,花丛中一人斜面从容走了出来。 太史女一惊,忙以手拭泪,却暗自窥视,原来是个姑娘家,穿一身霞红色曲裾长裙。曲裾上身绣着深红雨花纹,下面却是深红的缎子。宽大的袖子,衣角袖口都镶嵌朱红色龙凤纹。两尺青丝,碧玉丝线扎着,拖在背后,并未有头饰点缀;八尺玉身,扶动在春风之中,与桃花共舞。转过身来,却见面色如白云润在了甘露里;唇如桃花浸在瑶池中;浓眉似鲤鱼斜入鬓海,双眼又似朗月挂在晴空,未见着一丝凡间脂粉味。真乃是容貌动天,惊艳脱俗;顾盼间神采奕奕,行动时风流翩翩。 太史女看得呆了,自思:“天下间还有如此的美人儿。我自侍姿色出众,便与她比下去,岂不俗陋不堪了。”心里想着,越发喜欢,便想亲近。 这时又听桃林之中娇声传出:“雨儿,你走得太快了,快等等我们。” 却听这个雨而朝里面道:“琼姐姐,是你们走得太慢了。我都等了有半天了。” 俄而桃林之中又有一女哭泣道:“你们欺负人,还不等等我。” 这时,却见桃花林中一人出来,又以手去拉动里面,似乎又有一人,外面的雨姑娘也去帮忙。 却见里面走一高一矮的姑娘出来。一个气定神闲,她身材高挑,约七尺八分;披着双凤金边的大红长衫,茶花红的贴心小袄清晰可见,胸前围着大红金边的稠带,挽着朝霞游海龙纹的披帛,足穿绣着金凤戏牡丹的内翘高头履。虽是少女装扮,却梳着凌云高髻,都是金丝打结。髻前吊着三串蓝宝石头缀,两耳挂着是蕾丝嵌红宝石吊坠。面如菱花照瑞雪,目是秋波看瑶池,唇是弯月染了红尘,鼻是冰蝉下着杏梢。峨眉动细梭穿柳,皓齿吐蝶舞兰芳。 太史女见这个亭亭玉立,又更端容堂皇,光彩照人,越发羞愧难当。 这两个姑娘嬉笑着,后面又见一女子是气喘吁吁,长得玲珑精致,体格风骚。只是愁眉苦脸,撅着嘴哭泣着。她是穿着淡鹅黄的荷花出水丝衫,内衬着湖蓝色的低胸裙。软脯外挺,观者流连。腰系翠柳带婀娜多姿,望罢想拥。峨眉皓齿,冰肌玉骨,一副楚楚可怜样;便是万种风情,更复何言。 太史女正呆看着,见这个低胸裙的,心头却莫名其妙,猝然不悦,又不敢正视那两个。 三个出来,见了太史女。穿曲裾的道:“快别哭了,这里还有人呢。” 那小巧的道:“我原是不走路,偏是你们非要来赏落花,害得人家又惊又怕。” 曲裾女道:“你这花痴,便是遇到某位王子,甘心走路熬夜。偏真遇着花,却又动不得,岂不奇怪。琼姐姐你倒来评评理。” 太史女见三人装扮即言语,料定非是显贵之后,必是王侯之家,不敢怠慢,躬身立于路旁。 曲裾女上前道:“好个俏美人,眼角挂着泪痕,便似也哭过。在下姓瑜名露表字心雨,未知姑娘芳名?” 太史女一听,激动不已,慌忙行礼道:“我乃太史令大人侄女始今婉儿,草字曲美。公主芳名远播,幸得相会。” 瑜心雨一听,微微一笑,上前道:“早闻太史令大人博古通今,婉儿姑娘博学多才,正想请教,却相见与这芳菲之中,让我喜出望外。” 心雨又指着身边身边两位说:“这位乃是月氏国长公主月池莹玉,单名一个琼字。这位北境国境章玲珑公主。都是名流之后。” 月池琼儿与始今婉儿见礼后道:“二位妹妹,时间快不早了,我们快去赴宴吧。” 玲珑并未见礼,便自去了。心雨道:“姑娘一脸愁态,何不随我一同出席。” 始今婉儿道:“不去了,我方见落红起舞,便自发愁,也没什么。只是不喜欢闹,便不去了。” 心雨一把拉过她道:“我观你年纪,比我恐要略小些。便似妹妹一般。妹妹也算有心人,为落红感伤,让人怜惜。只是又太痴了些。你看这落红钻泥,便是护花。再者这花虽落了,便结了果子,成熟丰收便不远了,何伤之有。” 婉儿一听,颇觉有礼。心雨见玲珑又在喊,便与婉儿携手,往长衫厅而来。 玲珑道:“雨姐姐,琼姐姐。我听说今日主持公孙王子的席面的人乃是三王子呢。听说三王子风流多情,自是天上人间少有的俊秀主,,恐二位姐姐见了也犯花痴。” 心雨笑道:“却胡说。小丫头管好你的王子就得了。” 心内却寻思:“都说三王子相貌堂堂,英俊不凡,今日我倒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月池琼道:“已到大殿,你两个休再胡说,恐他国公子公主听了笑话。” 心内寻思:“今日方能与三王子一起饮宴。”说完忐忑不安,忙正衣冠,领着心雨等便欲进得殿来。 忽三人又止步,心雨道:“我们去迟了,怕众王子公主们生气。当说些什么好呢?” 玲珑道:“怕什么,我们乃大国公主,自来自去,又何必拘泥。” 月池琼道:“虽则是大国,他们却也未敢言语见怪。可是毕竟为赏花来迟,又非正事。终是雨儿的花有理。” 心雨道:“我若见了大家,便一一寒暄,对他们说:‘在下瑜心雨给各位公主王们请安了!公主们国色天香,便如琼姐姐与玲珑妹妹一般明艳动人,叫人看着就想亲近。王子们个个玉树临风,倒叫心雨好生惭愧。之所以来迟,只因我这漂亮玲珑妹妹昨日追那北风,去那子宸宫中悟道论禅去了。我与琼姐姐等她,便来迟了。’这么说来,他们必不忍责怪了。” 月池琼拉过心雨道:“你这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玲珑愁眉道:“雨姐姐又取笑我了。” 忽咯咯笑道:“雨姐姐这么说,便当自己是个王子呢?” 说完又笑个不停。 心雨眉头一紧道:“玲珑丫头再胡说!我便不理你了,你以后去找你的王子,别来见我了。。” 玲珑依偎过来,抱住她道:“好姐姐,快别这么说。我能舍王子,却舍不得你。你不要我,却叫我怎么活。”说完又咯咯笑个不停。 心雨道:“还笑。” 月池琼道:“你二个好歹一国公主,如此散漫。若进了殿,如再这样,便失了礼仪。” 月池琼说完,一改从容,便舍了两人,上前去了。心雨指他对玲珑道:“你看琼姐姐模样,必是见不得心上人失魂落魄。”说完,两人咯咯笑起来。 心雨小声道:“我倒要悄悄这王子究竟是何等样的。竟让琼姐姐如此上心。” 婉儿羞道:“王子便如天上的玉人降落在凡间,标致齐称,人间少有。” 心雨、玲珑都暗自称奇。 见长衫厅卫官,便上前问:“王子还在吗?” 那人道:“王子在此候了一会,因又事,便自后门去了正殿。” 月池自言道:“他不在,何必再赴琼林。”说完便欲转身去。 忽见门内一人对卫官道:“王子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四人大喜。 第十二回赴桃林见金兰结义看杏花论佳偶问情 有《踏莎行》一首云: 问我蓬莱,白云深处。茫茫碧海青天路。江滚月涌照远人,孤帆独向烟波去。 玉宇琼楼,春华雨露。逍遥更觅桃源渡。人间世外何曾有,徘徊终剩兰舟驻。 四人上了台阶,便见“长衫厅”字样。入了大门,见回廊相围,红柱笋立,每根都雕刻着对联,自不及细看。中有竹林假山,又有清池,绿水荡漾,有半亩见方,一座拱桥连着另一侧的凉亭,旁立一石,平整如盘,上题一“珀”字。心雨琼儿对视一眼,都又微笑点头。 玲珑见池边有个亭子,便要歇脚。三人走到亭子前,见清池围着一带垂柳,清池中还有三五石山小岛,里面阡陌纵横,仿佛村郭。坐在亭上,便似端坐明境之上,看鱼之乐。 月池琼道:“此处倒有几分意思。” 心雨颔笑道:“却也庸俗。你看那湖中岛,一眼看去便知人工所立,非自然天成,如此画蛇添足了!” 月池点头道:“还是妹妹见识不凡。”。 玲珑咯咯笑道:“几分意思何必管他,只要有趣才好。” 月池琼道:“快去赴宴才是。” 三人下了亭,又往里面走了一晋,见正前五间重檐大殿,都是朱门红木穿梁,一色红檀柱子,便是椽子也似红木的,雕得极精细,门上匾额古朴沉黑,都似黑酸枝的,自右往左,题额依次刻着“仁、义、礼、智、信”几个大字。 心雨道:“此乃正殿第二晋。我料长公主他们既在正厅,王子公主们必是在厢房了。” 婉儿道:“今次春暖,在桃花厅中设得桃花宴。” 琼儿道:“这便是了。此七晋,两边各六厢。东六厢便是“松柏梧桐杨柳;西六厢定是定是‘桃李杏枣橘梅’” 心雨道:“还问什么?婉儿你快带路吧。” 三人随着婉儿转过回廊,入西门,又有一八角亭,过亭便往南来,再过杏子林,李子园,果见桃花灼灼,西边第一厢,便是“桃花厅”,上有一联: “难为东风不解意,便含芳蕊未迎春!” 婉儿道:“我不大有胃口,便不去了。” 心雨再三邀请,婉儿皆拒绝了。 三个公主舍了婉儿,便上前去。门官欲通传,心雨示意。那人认得是首相、太师与王婶的嫡派子孙,不敢违逆。月氏琼隐隐见屏门内人物葱茏,便把头往里看去,见公子们个个风流倜傥,公主们人人粉面含春,却也不甚入眼。心雨却对各个赞叹不已。 月池又望主席上看,却见左右二人,年纪尚小。观其相貌举止,大约知是龙祥、龙瑞两位王子,料定中间位置坐着的便是三王子龙生。 她却羞答答看过去,但见主席一人,年约十五六岁,披头散发,举止癫狂,虽五官端正,却是脸色苍白。毫无王家的威仪气概,与三王子相差甚远。便急问左右道:“今日主持宴会不是三王子么?” 门官道:“长公主本是安排二王子的,只因中国国师昨日与他见面的,先入为主,便让他去正厅信字殿陪客,今日这桃花厅便临时安排三王子来主持。三王子见客未曾到齐,不便开席,候了许久,却不见三位公主来。平时又不惯应酬,略略吃了几杯酒便坐不住。恰好四王子无事,便闯了进来,三王子便让他来代席。只是这四王子平日浮华癫狂,又不善饮酒,便以茶带酒。这不正在厮闹呢。” 此时,厅内果然发出阵阵笑声。三人各自叹息。 琼儿更是大失所望,顿时面色惨白,转身即走。心雨忙来问,只见她说:“身子不爽,因与婉儿同来。她既不入,眼见他们快散席了,何必去凑热闹呢。” 玲珑也看到长宫万,寻思他必又来痴缠,便笑道:“如此最好,我见着那些俗人,便觉烦了。” 心雨寻思:“我本欲看看三王子究竟是何等样人,今见其举止,随意癫狂,倒也不乏个性。竟不知那些公主如何发痴,便喜欢了他?” 心雨越想越觉不可思议,便也不寻思。乃说:“我本是陪二位姐妹来了,你们既不赴宴了,我必与你们一道。又何况今儿起得迟,也不饿。不如且找个安静的园子歇息一下,聊天打趣却不更好。” 月池琼道:“如此,方才解闷!”叹息了一声,便强颜欢笑。 心雨道:“明人不做暗事,既来了,待我留下一笔,以正视听。” 说完查看左右,便借门官佩剑,在殿侧柱子刻了几个字,众人看去,却见上题: “东风问怕双飞燕,春泥衔作书成诗笺。我自乘风,落红踏遍,只看桃花不赴宴······” 玲珑看罢叫好,月池见心雨还欲写下去,便一把拉住道:“你也忒大胆了,快别胡写了。”数万即强取了他手中剑,便扔与门官,携二人匆匆离开。 心雨说完,左拥玲珑,右抱月池琼,三人嬉嬉笑笑,出了长衫厅。沿途众宫人见了三位,恍如仙女,不觉目瞪口呆,痴痴傻傻! 三人过了桃林,忽闻得幽香阵阵,便自驻足张望。却寻不得。 心雨道:“闻着味儿,何不似桃花?” 琼儿道:“这便是了。我们来过一旁找找吧。” 玲珑生气道:“你们老是走来走去,我可走不动了。我要歇会儿!” 琼儿、心雨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琼儿低声道:“那你就在这里歇着吧” 说完见一横阶,横阶转角处有一罗汉松,恍如青罗盖,松下有石板凳石桌,玲珑也不坐,以手托腮,便往石桌上一躺。丝纱半露,隐隐见脐,削肩酥胸,微微可窥。便如转世菩萨,侧卧金莲台上,又如红鸾仙子,醉倒在红尘之中。 琼儿美目左顾右盼,忽听心雨道:“琼姐姐快来看啊。好可爱的花。” 月池琼转过花圃,见一栏碧茵。过去便是个小山丘,丘边一石道,忽逢荆棘丛,见心雨伏在草下。又闻着兰香阵阵,心中大喜。走上前去,见一株金兰,一芽三苞,并蒂而开。 月池琼见那花儿娇柔可爱,随风浮动,如乳鸡出巢,心下大喜。这时又见玲珑扭捏而来。琼儿道:“玲珑你不是不来吗。” 玲珑道:“你们都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害怕。” 心雨巧笑道:“这才几步路,怕什么。” 玲珑闻着花香,便甚陶醉,今见着金兰,娇小可爱,便欲折来插在鬓边。心雨慌忙拦住。 月池琼道:“我平生见花无数,还未见此种。早听心雨妹妹博学,不知可认得此花?” 心雨道:“此花虽是兰属,却不在春兰惠草之列。乃是金兰也。” 月池琼忙问金兰何物。 心雨答道:“传说在帝尧时,十洲一体,我蓬莱岛有修道仙子东方蕊儿,贤德芳惠,有君子仪度。最爱种奇花奇草,取名为兰,有幽香,凡花皆不可比。到了帝舜时,令大禹治水,我蓬莱王举荐蕊儿,献疏导之策,又在堤坝之上广种兰芷,河堤便不决口,便封为兰君,与兰意相通。 “一日穿金丝衫,便见花圃之中开了一株金兰来。也是一芽三苞,并蒂而开。引得天宫护花、采花、赏花三位使者下凡观看。护花使者遂将兰花列入花谱之中,奉为‘花中君子’。今所见这一芽三苞的,便也极少见了。” 月池道:“妹妹不知哪里听来这些奇闻异事,倒也有趣。今我三人来,便见此花,也算有缘。你观这金兰并蒂而开,便似一母同胞的三姐妹。我们三个也是情投意合,感情极好,何不效此金兰,结为姐妹,日后照应,便似亲手足,如并蒂的兰芷一般。” 心雨大喜道:“我正有此意思。只恐高攀了。” 玲珑道:“如是他人说着话,我只当作高攀。雨姐姐也说这话,听着便假。我等三人,便似那三位花使一样。” 琼儿道:“如此我们便对着皇天后土,认作亲姐妹了。” 心雨、玲珑听说各个欢喜。琼儿拉着二人跪下,对着西北大明宫方向,拜了三拜。三人道:“皇天后土为鉴、大明公王在上:我等三人今日指金兰为约,结为姐妹。指山为盟,指海为誓,永不相负。如违此言,必作天遣。” 三人盟誓言后,便问年岁,俱是同年所生。琼儿乃七月初七所生,故称长姐。心雨是九月初八,故而次之,玲珑九月十六的,便是三妹。月氏琼自咬破手指,心雨便从其后。玲珑道:“我怕疼,二位姐姐借我一滴吧。”说完便两眼滴泪,抽噎着,越发娇嫣软心。 心雨道:“既然盟誓,却又怕疼。妹妹好生娇惯。” 琼儿道:“三妹妹年纪小,何必取笑。” 心雨笑道:“好吧。你看我们三人既结为姐妹,便是骨肉同胞了。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我血即你血。”于是便将手尖的血挤了一滴与她。 月池道:“我年纪最长,二妹既给了,我岂能落后。”又见手头血少,便又咬破一根手指,挤了血与玲珑。玲珑欣喜接过。 滴血之后,三人又拜了三拜。便起身来. 玲珑道:“从今以后,我们便如天上的三位花使了。琼儿姐姐素有爱心,便是那护花使者。妹妹我平生没大用,只作那赏花使者一心赏花罢了。雨儿姐姐,应当那采花使者。” 琼儿问故,玲珑道:“你看她灼灼的贼眉鼠眼,便似个采花贼一样。”说完,抚胸大笑。 心雨佯怒道:“好个三妹,取笑姐姐。我才不呢。我要当那赤松子,必要追那精卫女娃儿。你们是我的姐妹,便化那红鸾青鸟了,陪我好了。” 月池琼道:“两个好丫头,又都胡言论语了。”却见心雨已抓住玲珑,便要来打屁股,玲珑道:“你若是再打,我便化作那精卫飞走了。”说完,以手捂嘴,笑不可抑。 琼儿见了,便将二人分开,心雨却假嗔双眼,看着玲珑。玲珑尚以手捂嘴,笑意油然。 月池琼便作冷面含霜态,三人相互看视,各个欢喜,便拥在一起。 心雨回头,正看着金兰。却见花已枯萎了,心中不悦, 琼儿见了,也觉叹息,心雨忙安慰道:“因见姐姐美貌,便似天人,花也自惭形秽,便枯萎了。” 玲珑道:“我看是她怕你来采,便惊得凋谢。” 心雨道:“好小妮子,又来取笑。琼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一路走来,百花齐放。不知我何?” 琼儿道:“我也正奇怪呢?” 玲珑若有所思,托腮含笑道:“我知道了,都是雨儿姐姐要采他们,便都下界应劫来了。”心雨一听,又来追打 三人你追我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了一阵。便满心欢喜,各自回去。 如此几日,因三人情义无间,不时游览芳甸,或吟诗作对,或猜谜谈心,或评论人生,或畅谈国事,自不必说。只百花齐放之事,说来也怪异,便传开了。 徐福自那日长衫厅宴饮之后,十分得意。但因龙娴公主并不安排他拜谒蓬莱王,便也无事,与逢迎等一众住在蓬宾阁中,闻此消息,徐福笑道:“闲花野草,庸脂俗粉而已,世上唯有绛珠仙草才得了本国师的法眼。何必去看。” 一连几日,都是龙锋及亲信招待。或对月饮酒,或谈仙论道,并不提起仙草之事。龙锋乐得受教,自此来往亲密,不在话下。 其余王子官员,徐福并不多接见。逢迎私下对徐福道:“似此我等何时才能完工。” 徐福笑道:“此处好吃好喝,融天上人间的好处于一体,我正要细细享受,你又何必着急。我此来方知蓬莱王疏于国事,想是爱享受的主。我若说出使结盟,她必是不感兴趣。我看只有龙锋王子,吃喝玩乐,无所不精,非其他公主王子可比,真乃是奇货可居。有他引荐,蓬莱王与我会晤时必不轻视,届时投其所好,相机行事,便可事半功倍。” 辛宜想起胡亥之托,又思念中国,今见徐福并不急着离开,心中不免焦急万分。 这日辛宜正踏青出了蓬宾阁,便见芳菲满园,那桃花正开得艳。辛宜见了,心中喜爱。忽想若与胡亥公子此间邂逅,把臂同游,花前月下,当真是见称心事。可如今天海一方,独立烟波之下,不免有种淡淡的忧愁。 辛宜便采花一枝,拈在手中。 忽听有人道:“卿本中华佳人,来我蓬莱见此情此景,也会伤怀?” 辛宜视之,其人高冠锦衣,金丝玉带;面如温玉,神似檀郎,举止风流,行动如蛟,乃是二王子龙锋。龙锋扯了一枝桃花,放在手中,探视辛宜,眼光如灼。 辛宜侧窥,见其眼神和美,举止温柔,不觉面红耳赤。 龙锋斜首探顾,见辛宜骨奇神清,以平生所见,虽说是须眉,倒胜似了多少峨眉,叹道:“我平生见人无数,未有如卿俊美者。中华人物,果然风流!但不知卿何以自哀自怨?何不一诉衷肠,或可微劳一二,也未可知。”乃将桃花递来,辛宜接过,又看王子殷勤,见其体格丰伟,涂唇裁鬓,料也是个风流人物,竟将胡亥王子比下去了。心中暗悦,吞吞吐吐,一时应声不得。 忽一阵寒风,辛宜瘦弱难禁,几乎吹倒。龙锋露慌忙之状,急急扶助。又听辛宜连打喷嚏,遂解下袍子与他披上道:“愿卿珍重,勿忧孤心。” 此时又见桃花飞舞,花如落英。乃赋歌云: “艾艾芳菲,行如絮止。琼裾倩兮,此乃何人?因泣涕兮,如飞雨止。盖缘东风,自彼及此。乃何人焉?我心忧止。唯惕怵以,思而怀止。我心如潮,终未平矣。缘佳人兮,莫我知矣!” 辛宜闻言,心潮涌动,对歌曰:“我心如轴,凭君卷也。我心如潮,思君涌也。见君萎颓,我心伤悲。何其忧君而怀止,曷其乐君而欢思” 龙锋听罢,执辛宜之手,又拍了两拍道:“君知我者也。” 忽龙福道:“时候不早了,封台那边有人来找,还请王叔早回。” 龙锋一听,转身即去,又看了一眼辛宜道:“我要回去,就让锦袍陪君赏花。”言罢大笑而去。 龙锋离了蓬宾阁,见家臣皆在阁外等候。 忽见一人上前,黑帽蓝衫,眼光锐利,八字髭须,年约二十五六,乃其表兄封台约。约字伯台,博学敏锐,言辞犀利,素与龙锋友善。今见红杏枝头,春意盎然,指红杏道:“殿下,臣本来是约殿下去城南杏花村观赏杏花的,不想王宫之内,繁花似锦。殿下却来此处。依臣所见,杏花娇媚,当是春来第一枝,不知殿下可喜爱。” 龙锋果然见得杏花嫣红,恍如美姬,叹然笑道:“如此可怜之物,我当然喜欢。看来伯台喜好,与我相同。” 约道:“恐怕不同,如今杏花正开得娇,正当乘时,逢春观赏。殿下风流俊雅,既怜红杏,何爱分桃?” 龙锋笑道:“我虽独爱红杏,然桃花流水,也未免心动。此类尤物,各有妙用。非卿等可知。我观桃花灼灼,别样风姿,说不定能结出异样的果实。伯台所言,本宫知道了。” 约拈须道:“臣以为如今殿下马上二十周岁了。按蓬莱规矩,男子满二十,可外寻佳配。” 龙锋道:“伯台突然说这话,有何高见!” 约道:“殿下,如今大王四十了,身体越来越差,又疏于朝政。我想不久之后江山社稷恐怕就要交给龙娴公主了。按蓬莱的规矩。新王即位,姐妹皆可主政,便在京畿获封邑。而兄弟们都要去戍边。只可留一二位在朝廷之中管理京畿兵马。” 龙锋道:“这又怎么说?” 约拱手道:“王子应该知道,四王子龙雄虽是王子,因先王和王舅母疼爱,虽未成年,便如成年公主一样,获得封邑。此一位必不外出。龙娴公主与三王子龙生,同母同父。而您与他们却是同母异父,将来谁去谁留,殿下心里当有个底。何不趁着青春,又兼大王寿诞,列国来朝之际,寻一两位大国的公主婚配,以为外援。将来或在朝中,或在别国,也不辱没王子。王子自幼享福,一旦外出边疆清苦之地戍边,身子骨怎么受得了。何况目下边疆各地,都是敌国窥伺,情况不好。万一有战事,去了边疆别说荣华富贵,便是性命也随时不保。愿王子早做打算。” 龙锋一听,顿作肃然。便向封台约长拱手叹息道:“我也知王娘对我虽然疼爱,只是王姐素有偏见,我虽百般讨好,料不能相容。我时时想起,只有摇头叹息而已。如今伯台想得深远,真是上天所资。你我在外托君臣,其实乃兄弟也,可谓一荣俱荣。还请伯台兄指教一二。西荒、南蛮、北狄、东屏与西南夷列国,远离王都是非之地,不知这列国公主,谁人称贤。可能容身。” 约摇头道:“此皆是偏远的异族,反复无常。何况都是边境之地,殿下如投身婚配,无异于戍边。殿下要投,必取衣冠之国。” 龙锋道:“衣冠之国,除同宗外,不过十余国。听说其中多罗国乃礼仪之邦。多罗公主罗浮素素,美丽贤惠,可是佳配?” 约摇头道:“罗浮素虽有贤名,却非大才。多罗国小偏僻,恐不能投。” 龙锋道:“北丘国主北丘凰之女北丘幽兰正青春年少,可为佳配乎?” 约笑道:“幽兰尚未成年,何况北丘偏远,即便约为婚姻,那要等到何年何月。恐迟则有变。” 龙锋又道:“那凤凰城乃交通要道。听说公主凤珍,聪明俊秀,辅国有方,不知可约为婚姻乎?” 约道:“凤凰城虽属要道,乃是百里小城,不足以投。凤珍虽有贤名,乃是百里小才,不足以配殿下。” 龙锋又问:“听说那石皇城石皇燕文武双全,才色兼备;南镇将军之女启璨然,英姿飒爽,武艺超群,此二人是否可婚?” 约道:“石皇、南镇虽然繁盛,却地处南疆。那石皇燕不过能寻章摘句,启璨然但能舞刀弄枪。区区之辈岂能配殿下。” 龙锋道:“那么龙栖乃京畿要道,西方大国,与我上古本为一族,今又历代联姻。公主龙栖碧莲已到婚配之龄,听说才德非凡,智慧过人。巴西东方大城,得天独厚。巴西城主次女巴丹霞素有谋略,此二人当为佳配吗?” 约道:“龙栖虽是大国,却是三王子的外婆家。那碧莲虽有才能,不过一时之杰。恐难相配。巴西城虽大,四方窥视,进难攻,退难守。巴丹霞虽好,只是个守成的主儿,何况容貌不甚出众,恐王子你也看不上。” 龙锋又问:“那么况城况娥、况秀,甘镇海霞,浮城浮氏女,还有云狄,芜丘等国的公主都有佳龄美貌的,不知可能相配?” 约笑道:“都是小国不足以投。公主们都小家碧玉而已,何足以配殿下。” 龙锋道:“琼林国乃左丞相故里,国大地广,公主琼林商萍为丞相孙女。博学多才,不知可否相配?” 约笑道:“商萍体弱多病,恐不长久。殿下配他,早晚成鳏夫。” 龙锋又问:“那么北境乃北方大国,沃野千里,与我王庭临近,又世代表亲。公主玲珑窈窕可怜,与我自幼相识,甚称我心。不知可否让王娘赐婚?” 约摇头道:“北境虽大,太国临近,若祸起王都,殃及不浅,不足为据。玲珑虽出生高贵,聪明美貌。然而娇媚有余,贤惠不足,恐难成大业。” 龙锋道:“那么伯台心中认为谁可为佳配?” 约洋洋摇头道:“王子素有大志,必有贤妇相辅,结为外援。此女子必须出身大国,富贵双全,得才兼备;文当扫眉才子,武必巾帼英雄,才称佳偶。我看大国公主中,有两人正值妙龄,可堪配殿下。除此之外,天下再找不到第三个。” 龙锋心潮澎湃,便即拽封台约道:“表兄快说,到底哪两个?” 约指天道:“瑜国、月池乃是相国、太师之族,与王都不远不近,且此两国历代名人辈出。国大富足,进可攻,退可守。若寻佳偶,必在此两国中寻觅。” 龙锋道:“我兄快说,此二人究竟是谁?” 约猝然拍手笑道:“若说瑜国,必要推长公主瑜露心雨,乃当今老相国之嫡孙女,奉为掌上明珠。其人形貌昳丽,举止大方,博学多才,机智过人;有吞天吐地之志,济世救民之心,真天人也。殿下若能配之,其乐无穷。 “月城嫡公主月池莹玉,举止端重,芳姿绝代。而且深明韬略,志趣不凡,成熟稳重,品德高尚。更有定国安邦之才,超凡脱俗之能。 殿下若能配之,当后福不浅。 “此二女皆有王佐之才,在本国都是乡里道贤,有口皆碑。我料将来必可当大任,便是名动天下也为可知。如殿下配其中一人,便是将来大国的国丈,或随她即位为君投本国,或因她封官而居朝廷,不失荣宠,更无戍边之苦。殿下何不早谋,免得被其余王孙公子捷足先登。” 龙锋一听,眉飞色舞,不能自控。对封台约长拱手拜道:“若果能成功,不忘王表兄厚德。” 心里寻思道:“我开始以为玲珑已然是绝色了,我虽非十分深爱,却也有九分欢喜。不想还有如此佳人,若能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正不愧来人间走一遭。” 忽又寻思:“我乃庶出王子,真不知大国公主能否看得上。”思罢,又是自卑自叹。 约摇头笑道:“殿下,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行或不行,就看殿下自己的了。” 龙锋听言,回到北苑子宸宫,便将此话暗自记下,想着此二人,便在东厅渡步。 因又想到一事,乃对龙福道:“你晚间准备几个精致好菜,再将我素香阁中所藏珍珠露酒取出,送去蓬宾阁。” 封台约道:“殿下为何对徐福等辈如此关照?” 龙锋微微一笑道:“我与徐国师一见如故。国师言辞不俗,志趣高雅,甚称我心。何况中华上邦人物,来者是客,岂可怠慢。” 约道:“我观徐福,不过能迎合上意的游方道士而已,油嘴滑舌之辈。文不达治,武不成功,官不称职,修不及道。乃十足的小人而已,殿下何必亲近。” 龙锋沉眉上眼,以手指头道:“伯台所言,我也知道。只是我是个失宠的庶出王子,谁也不看好我。我难得与徐国师志趣相投。中华大国国师来访,是个千百年来的大事。别说他颇得中国陛下的宠幸,贵为国师。便是一般使者,我也要重视。刚好众王孙公子以及文武大臣也因徐福俗陋,都不待见。他也正需要一位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引荐给大王。我重视他,他必重视我,结中国之好,抬自家身价,此乃水涨船高之策。何况他善于诡辩,正能为我所用。伯台何必多疑。” 约一听,拱手称善。龙锋道:“听说有人在长公主面前献策,诽谤徐福别有异心,不让他见大王,希望长姐打发徐福走。我今晚必要去西郊园林见王娘,说明徐福远来不易,希望她能接见。我恐不到子时,回不来,你就代我去见徐福。该说些什么,伯台自己拿捏。” 约领命,即准备了一番又来蓬宾阁与徐福相会。 徐福见龙福去而复返,忙来问故。龙福道:“殿下去西林苑面见大王为国师引荐去了。特命我送甘露一壶,着封**公子前来作陪。” 徐福大喜,封**即来相见,徐福道:“阁下为何与王子如此相像。” 约笑道:“我与王子乃舅表兄弟,王子之父与我之母一奶同胞。”徐福道:“怪不得如此,我来上邦,蒙王子盛情,真是倍感惭愧。如王子能为我尽力,感激不尽。还望阁下为我多多美言。” 约台约笑道:“国师不必客气,我与王子情同骨肉。王子在我面前,已备说国师高明之士,让我好生仰慕。乘此机会,特来求教。” 徐福欣喜若狂,即叫逢迎等出来相见,又命左右准备了茶水。 徐福又问:“阁下谈吐不凡,福佩服不已。请教不敢当。我看阁下年纪,家中必娶了个贤惠的夫人。” 封台约一听,目瞪口呆,慌忙起身道:“阁下的意思,莫非说婚配吗。实不相瞒,在下配何国之女何尚采。只是不知娶夫人是什么?与我国婚姻有什么不同呢?” 徐福点头,即将中国娶老婆的风俗说了一遍。 封台约大笑道:“还有此风俗,真是奇怪。实不相瞒,我国习俗,男女双方二十岁,即可婚配,无嫁娶之别。只男女平等,夫妇正配,共筑婚宅,生儿育女。男女双方父母家中可各留沐浴之邑,逢年过节,便可来往。只是以女为尊,以男为辅。女主内,男主外,所生子女,一般都随母姓。如中国嫁娶之礼,真让人莫名其妙。此法以女子为附庸。若在我国,此等男女必为他人唾骂。” 徐福道:“蓬莱礼仪,与我国果然迥异。只是这结婚之礼,我也十分赞同蓬莱的做法。” 封台点头,徐福见封台举止不俗,于 遂令逢迎取出玉璧一双,对封**道:“既然如此,我有秦王所赠玉璧一双,赠与贤伉俪。祝君珠联璧合,多子多孙。” 封台约再三推辞,徐福道:“此乃中国习俗,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封台约大喜,接过玉璧,即将自身汗巾送与徐福道:“此物乃何国宝蚕金丝编织而成,虽非名贵之物,也是稀罕的东西,如人有汗,拭之乃凉,而满身留香,不留汗味。国师如不弃,便请笑纳。”徐福接过,满脸堆笑,来回看了数遍,爱不释手。 徐福又取出两粒金珠赠给了龙福,又取了些黑丘沙所赠的稀罕物分赠给来往宫人。众皆大喜,倍赞徐福。 徐福因又问:“听说贵国奇珍异宝无数,今见宝蚕丝帕,果然如此。只是不知长生不老药之说,可为当真。” 封台道:“如说长生不老,却难了。不过敝国有些仙草,吃了可益寿延年。只是吃了仙草,兼以修身,方能奏效。如见了我王,何愁不得。” 徐福大喜,当夜又边吃边问了些长短,龙福、封**等细细解说。徐福令左右一一记录。如此便对蓬莱风俗,王庭人物颇有些了解了。 次日一早,龙福来传话道:“昨日王子星夜去了西林苑,把国师高明,并贵国至善至诚一事说了。我王疑虑顿消,便对王子说,三日后西林苑接见国师。” 徐福一听,叹笑道:“如此,方才不负中国所托。只是恐取了仙药,便要回中国了。”于是又喜又抽,百感交集。 如此三日,便有武士保着一女官来传话。徐福见其女容貌端正,举止端庄。便问姓名来意。 女官道:“奉御官义门晴奉蓬莱王陛下之命,特请中国国师徐福移驾西林苑。下官已备好了车马,请国师等随我来。” 徐福大喜,便与义门晴出了蓬宾阁,便见双骑红顶白龙云纹车帐。又见王子龙锋并一众家臣在阁外等候。 徐福连忙上前,扶过王子,再三称谢。王子态度恭谨,徐福也不推辞,便上车帐,即往西来。 奉御官领徐福等行了七八里,便有一道门,福问左右,方知是白虎门。又复三湾九转,约莫四五里,见前方有宫台仪仗,兵马连营,绿帐遍地,中有白罗云龙伞盖,徐福大喜,料定是王驾所在,奉御便令随侍上前查探,随侍打马上前一看,便问左右,方知蓬莱王并不在其中,便告知义门晴。 徐福闻言,便往远处瞻望。一眼望去,方圆数十里,皆青山白云翠木绿草红花。树是松柏梧桐杨柳樟桦红枫紫檀,花是牡丹海棠杜鹃月季白荆紫薇,果是荔枝龙眼杨梅丰梨黄桃红杏。鸟语阵阵、溪水潺潺,清风吹来,兰芷飘香,如埙随箫,幽古怀远。又不时夹在着阵阵骤风,又如古琴编钟,波浪激荡。 正看得眼花缭乱是,忽背后有人喊:“你们休走,我来了!”这时却见一女体态彪悍,手握天地方菱双铜锤。那人见了随侍,知道是宫里的女官。将锤子往地上一戳,只听哄通一声,如天摧地塌。吓得随侍掩面倒退。那人道:“我乃白虎门总兵吴丽,奉龙娴公主之令而来。请二王子速到东苑问话。”徐福大惊。 第十三回西林苑蓬莱王宴客斜晖园宴司逊断琴 引逍遥十二《西江月》一首,云: 青鸟有时来认,白云无事便呼。蓬山本是故人居。遥指月明深处。 昨夜乘风万里,随它浪涌槎浮。仙乡尘界两何如。挥手经年此去。 徐福等一众出了白虎门,便有总兵吴丽自后赶来,把一行人围定,众人大惊。奉御官义门晴对龙锋道:“吴丽拦住我等,不知为何?还请殿前去问明。” 龙锋问言,上前斥责道:“我与奉御官等奉大王之令,引徐福国师西郊拜谒王驾。尔小小总兵,无礼拦驾,却是为何?” 吴丽道:“我奉公主之令行事,请二王子速回。殿下如有疑问,可随末将见公主。” 龙锋一听公主,便不敢作声,乃回告徐福。 徐福对龙锋道:“我秦王陛下坐着九州之主,王命至上,谁有疑问。我在中国,万里来奔,只知有蓬莱王,不知有公主。今殿下奉王命行事,岂能因公主耽搁。。” 龙锋闻言,又复上前道:“你既然奉公主令,方才路过白虎门,为何不见你出来说明?分明假托王姐之令,阻扰我等见驾。” 吴丽道:“今天一早公主召我去见东苑,等我回到白虎门,殿下等便已出来了。” 龙锋道:“这便是了。我等出城,尚未接到王姐的命令。今已出城,岂有再折回的道理。何况王命为尊,不敢违逆。” 吴丽道:“既然如此,二王子莫怪末将无礼了。”说完便将武士围定。 忽有人马赶到,众视之,一女乘着黑马,一个手握长剑,身披绿袍,容貌娴雅,别有风姿。一个骑白马,身穿紫霞落日袍,肩背阴阳判官笔。目光如启明星,眼放豪光,神态静雅。龙锋见了,方知二人是玄武门总兵陶艳云,朱雀门总兵陈燕静。龙锋见三门总兵齐来,吃惊不小。正寻思间,却见二人下马,陶艳云道:“吴丽不得无礼。” 龙锋正想问责,见其容貌惊艳,声如娇音,便自软了。上前道:“二位总兵匆匆而来,却是为何?莫非来阻难我等。” 陶艳云道:“我想殿下误会了,长公主说中国来使,非同小可,本欲亲自奏请大王,安排使者觐见之事。只因殿下昨夜擅自请示大王,公主今早方才接到御用随侍通报,便急急召我们去。只是吴丽没有说清楚。” 陈燕静舞动拈花指道:“我说殿下,您也太急了吧。倒让末将们好追。我们呀,是奉了长公主之令,前来为国师保驾的。殿下你看我们气喘吁吁,你也不心疼。” 龙锋见这个陈燕静声音发嗲,举止风骚。心情大好:“既然保驾,便可随行。” 陶艳云道:“殿下您真误会了······” 不等云说完,吴丽抢说道:“奉公主之令,我等三人与奉御官义门晴等去西苑便可,还请王子回去,长公主正在东苑等你去问话。” 龙锋道:“这却是为何?” 吴丽道:“不清楚,王子去问公主便知道。” 龙锋一听,虽有不快,不敢违逆,便辞了徐福。 徐福见龙锋去了,忐忑不安。 众人又行了数理,见山峦叠翠,恍如玉屏。左右皆是峭壁,中有山道。徐福见峭壁之上有“西山”二字,壁上又有文人题诗,暗暗称奇。众人上了山,立在山头,义门晴道:“此便是西郊了。” 徐福一看,果然多少楼台,尽在眼中。不觉大喜。 义门晴道:“三位总兵妹妹好好保护国师等,我先去通报,少时再会。” 三人点头答应。义门晴便退了。 徐福等胡看乱想间,不觉到了西林苑。但见有汤池如带,过了吊桥,又见杨柳依依。忽有一棵大梧桐,耸立如峰,树下又一亭,上书“歇石碑亭。”上有山石青碑,碑上撰文一篇“重光西林苑碑记”。徐福等上前观看,其文略为: “粤以明王甲子,登陛称尊,泽被万统,都筑蓬城。车驾过西山,见有林,冠山带水,境况幽邈。便作琼林,以慰余娱,并臣工酌赏,御命西苑焉。 “惟今上受天命,修雅通仁,四海靖乐;清平沐化,上绥下随;兆民拱手,列国咸丰。欲追先圣事,再光西林。于是龙子锋上表请愿;何国君呈疏文附和;文臣武列,称诵者多。上悦其情,乃兴土木,使卜旧址,并择吉日,重光阆苑。躬身莅临,见有林泉映带于左右,岗道交通于前后;乃命曰:‘西林苑’。用精工雕画楼阁,宇殿始成;命御文镌誊旧稿,辞藻遂就。藏章典之牒,载丘坟之纪。国士风骚,酬恩吟颂乎席上。仙道名流,谈羽论机于驾前。或悦聚之以同志,或听松风于知音,使奉台有道,怡情得所。上曰:‘已宜乎众矣!’乃使下臣据文立刻。 “臣惶幸惊宠,自奉诏以来,不安于寝食。思知陋鄙,引不能经,阅不及典。唯忝列操刀叙之耳。太史令臣始今氏瞳文倩敬撰。岁在甲子王十九年时维春三月。” 徐福看罢,但微颔之。忽见义门晴引着于正清风等夹到而列。清风道:“国师,请随我们来。” 便引徐福等入内。义门晴道:“三位总兵辛苦了,不如一起到苑中歇息一下。。” 陶艳云道:“我等已完成公主交代的事情,要回去复命。” 陈燕静摇头道:“哎,正没劲,来了又要走。” 云道:“妹妹既觉辛苦,我们便稍歇片刻吧。” 吴丽道:“二位姐姐,妹是个粗人,这个地方我待不住。你们要留便留。我先走了。”说完别了众人,别了众人,自先去了。 艳云、燕见她已去,便不留恋,各回宫门执勤去了。 清风等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座宫牌前,上有红木华带匾“西林苑”字样,下面又有又方横匾,上书“眷然西顾”四个大字。两边又有楹联: “仙境蜃楼幻出琼林蓬岛上,瑶台梵宇渡来阆苑烟波中。” 众人进了宫苑,一眼看去,方圆数百亩,其中又有几重宫宇,是赤柱彩雕,回廊相围,奇花异草,名木珍禽,目不暇接。中有石门、假山,瀑布,青池,喷泉、凉亭,画阁,楼台、水榭,石雕、碑志、彩绘等皆各不相重,分而独立,合为一体,不能细说。 众人沿着宫墙,走西径,便有山道,道后有一山。山上有隐隐有楼宇,如翼然飞出的大鸟。 义门晴道:“国师请看悚然而立的便是望宾楼,与蓬宾阁一样,都是公王时所造,今不过据图翻修而已。传说大明公王时,中国的风伯云,赤松子二位仙使来访。公王在西郊狩猎,宴请二人。二人走后,公王思念,便在此处立一楼,取名望宾楼,每日登楼而望。只是蓬宾阁才三层而已,这个一共七层。高八十一丈。今国师来访,一切按前例。” 徐福惊诧不小。义门晴道:“望宾楼下,有四栏小院,国师且随我来,先行住下。再听大王宣召。”说完便告辞了。 徐福等便在四栏小院住下,义门晴又欲安排众人歇脚。 但见院后又走出一位年轻女官,戴着海棠花冠,蓝宝石华胜点缀,着芙蓉锦鸡袍,系这青玉吊坠的紫带,体态玲珑,容貌俊美。暗叹道:“一来此处,恍如仙境。真是不凡。” 那女道:“我乃殿前御使官东冠乔。大王有请国师并中国使者。” 义门晴道:“乔儿你来啦,我且先去向太宰禀明,这里的事。你可代劳。” 乔道:“姐姐不必客气,此间有小妹,你去吧。”说完目送晴离开。 徐福欣然起身,便与她出了四栏小院,又复东来。入了内阁。便见武士十二名保着青罗车辇,撵上坐着龙栖太宰。龙栖下了撵道:“太宰龙栖氏奉王命,以王姑身份迎接中国国师徐福等众人见驾。” 东冠乔等众官女上前施礼参拜。太宰躬身致意还礼。 徐福拱手道:“久闻盛名,今日方得相会,正乃幸事。劳太宰相引。” 太宰便与徐福并上车撵引了二人往东,穿过东环门,来到西林东殿。早有众官在殿外迎接。又见义门晴出来道:“宗太宰,大王在里面等候。” 众人进了殿中。但见一片辉煌,满目琳琅,珠光宝气,各色奇珍陈设,皆是精致别裁。里面众人,都是高冠宽服,着色鲜丽。徐福正欲看时,但见正殿九阶崇台上坐着一美貌女子,乃白罗盖,左右两扇孔雀翠羽,见了徐福等缓缓走下台来,左右有十几名宫官拥护,义门晴、东冠乔左右相扶。徐福见她头戴龙鳞金丝嵌珠冠,步摇点缀,翠翘衬托。身穿龙纹锦绣山河袍,足穿朝天龙凤靴,佩玉执圭,气概环宇,仪态雅然,暗自赞叹。众人见了,皆稽首参拜,口称:“大王。”便是宗太宰龙栖也弯腰拱手,好不恭敬! 徐福知道是蓬莱王,便长拜道:“外邦微臣参拜蓬莱王陛下。愿大王万寿无疆。” 蓬莱王见徐福目光敏锐,谈吐不俗。又见龙锋、辛宜二人容貌不凡,忙下了玉街来迎:“众位贤戚远道而来,太辛苦了。中华泱泱大国之使,来我偏僻小城,小王失礼。还望海涵。”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满座鸦雀无声。 宗太宰道:“按蓬莱礼仪,外邦见王,须行跪拜之礼。今徐福等失礼,王既然大度不见责,又何必亲身相迎。” 徐福示意,龙锋、辛宜等便自跪下。他却长拜不跪。 蓬莱王道:“王姑所言差矣,神舟泱泱大国,岂是番邦小国可比。何况世人皆知,中国为大宗,蓬莱为小宗。虽说是两国,其实是一源。朕虽不明,不敢轻贤慢士。” 徐福见蓬莱王举止脱俗,言辞亲切,又礼贤下士,并非传说的昏聩之主。心中大喜。寻思道:“真风流之主,便是秦王在,恐也不能安然而立。” 徐福再长拜道:“大王如此厚爱,徐福受宠若惊。” 蓬莱王道:“听锋儿说,国师高明。今见着贤卿,虽是外来之客,便如旧友,请不必客气。因小王偶有旧病,不时复发,难以痊愈,让龙娴公主摄政,自在西苑修养。因前左辅右弼两位丞相求见,告知有中国使者求见。我便效大明公王接待云雨故事。在此沐浴焚香,以待佳客。” 徐福道:“臣何德何能。让大王如此操劳费心。我回中国,定奏明秦王,备言大王好意。臣与龙锋王子闲聊,他偶言大王身体抱恙。臣也是万分揪心。特令他转献丹药。今见大王容光焕发,臣便放心了。” 蓬莱王微微笑道:“说来奇怪,自服用国师丹药,便觉神清气爽。我刚好四十寿诞,国师又来了,说来本王与国师真是有缘。” 徐福佯装愤然道:“下臣奉秦王之命诚心而来,大王何必相欺。” 蓬莱王疑惑不解,徐福道:“下臣观大王年岁,不过而立之年。居然说是四十岁,分明欺臣。” 蓬莱王一听,便笑道:“国师说笑了。” 徐福一听又慌忙作礼道:“臣失言了。大王圣驾,非下臣可窥得出年岁的。只是说来也巧。其实臣今年也四十岁。” 蓬莱王听言点头道:“果然是巧。”说完,即令左右设家宴招待徐福等。也不请外官,只令近身官员并龙栖太宰等陪同。 蓬莱王又对义门晴等道:“怎未见锋儿。” 义门晴道:“他被公主殿下叫去东苑问话了。” 蓬莱王摇头叹息道:“娴儿自己忙便罢了,何苦责难锋儿。朕身体违和,又加前日王表姐来,多吃了几杯,你快去让锋儿来陪国师。朕略觉疲惫,先去更衣。待晚膳时,再与徐卿畅谈。” 自令东冠乔等陪徐福等说话,便在宫娥拥戴之下,与太宰等,入后殿去了。 少时,便见龙锋令封台氏及龙福来。龙锋道:“我方才过来,先给王娘请了安,便来见国师。” 辛宜等见其一身通白长衫,头攒雪球冠,越发风流俊雅。便欲答礼。 却见徐福上前,见其虽是笑容满面,眼角却流露忧虑,口虽不言,心中也知道几分。便上前道:“我等来访,让殿下奔波劳累,着实过意不去。” 龙锋道:“国师何必与我客气。” 众人寒暄已毕,便有义门晴来传话,说大王有请。东冠乔便领着众人出了东晋,直穿后堂。便是五间大红门,东冠乔却不进去,便从西廊过去,有宫人拉轩车来迎,徐福上了轩车,轩车浮动前行,便见是两座八角楼,每面八根柱子,是四面通风,中间夹着一道青屏大门。过了门,又见两座高大的重檐顶楼,两楼之间又夹着一道红门,方知刚才那个不过是辅楼。过了红门,又见一座更高大的重檐大殿,大门恢弘开阔,上书“斜晖园”,徐福等暗叹。 却见宗太宰迎面而来,徐福下了轩车,便来寒暄。众随宗太宰入了大殿。太宰道:“请国师随我的后园小榭中来。” 徐福点头,过了大殿,见有四五亩见方的清湖。湖上有龙舟,上有舟楼,上下两层。徐福随太宰过了木桥,方知此龙舟皆是青石打造,驾在桥底。牌楼下方,都是软石磨平的,暗自叹服。 太宰领徐福上了龙舟,便上了二楼,见四周明澈,可见窗外,远眺之间,一苑好景,尽入眼底。又见楼内左右屏风之内,便有十几个妙龄女官打点,见了太宰,忙卷珠帘,徐福看桌案台几,皆作精细,都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四周八盏香案,依据八干四维的方向排列,都是紫铜鎏金的百鸟朝凰的熏炉,芳香缭绕,便是白制的味道,其余陈列之物,无不精美。 正这时,蓬莱王便来了,已然换了一身衣服,徐福见她梳着盘云髻,并未戴着凤冠,只坠九条白珍珠串的白金束发,点着琉璃金龙赤珠耳坠,衬托着女王,容貌惊绝,宛如天人。穿淡蓝青天大衫,镶嵌云龙纹白蓝相间的圆领,着紫罗裙托着白纱,略见体态修长,腰间挽着白云约素帔上坠着白玉龙凤玉佩,足下是蓝天白云九龙履。是素服简装,宽袖紧衣,内衬纱衣,可见肌肤如玉。 徐福看得呆了,寻思果然师仙境的帝王,竟如天宫的娘娘一般,真是人间少有,当下便想入非非。见众人参拜,方才回神。 蓬莱王微笑道:“让佳客久候了。凡劳王姑吩咐他们开宴吧。” 龙栖太宰便令开宴。君臣宾主上下分坐,却见武士八名抬来烤炉,皆是红铜镶嵌着饕餮纹。又有女官十二名上了饮食器具。 徐福见瓷酒壶纹路轻巧,蓝湖底画着甘露纹。玉杯金盏象牙筷,不在话下。徐福见此情形,知道必炙肉宴了。 果然又有彩女,端来獐鹿狸兔等各色野味,皆切作薄片,着宫人滩在火棉网上,细细烘炙。此事看外面,眼见落霞昏暗,一轮明月升空,清风阵阵,夜暗晴空。 便有乐工奏乐,如渔樵问答,又似情侣窃窃私语。众官敬酒。蓬莱王喝罢,群臣躬身拜谢,乐声方停。 徐福见此,寻思不可失了中国体面,便令随行大秦乐工奏秦风,先令唱《黄鸟》,众人赞颂。徐福乃敬蓬莱王酒,王喝了酒道:“真乃不凡。只是高亢有余,婉转不足。不知可有其他曲调。” 徐福一听,便令奏《蒹葭》,辛宜闻声而起,情不自禁唱了起来,声音婉转,温柔缠绵,又有乐工唱和。 蓬莱王听辛宜声音细嫩,仿佛女郎。见其长相,又十分俊美,不觉大喜道:“听此声,便是华夏正音。小王十分喜欢。这唱曲得是何人啦?” 徐福便要说,龙锋道:“乃是秦宫辛侍官。” 蓬莱王又问:“辛侍官是何等样的官品?”辛宜脸色绯红,羞愧难当,不敢言语。 徐福见他那样,便又有几分生气,又寻思辛宜不过胡亥的男宠随从,怕说出去丢人。便说:“便如贵国的奉御官一样。” 蓬莱王笑道:“真是年轻有为。多才多艺。年轻是福啊。晴儿乔儿,那便和你们一样的。只是比你们还年轻啊。你们代朕敬他一杯。” 东冠乔、义门晴不敢有违,便敬酒。蓬莱王指着辛宜道:“彼美人兮,西方之人也!” 龙栖见徐福奏乐,又见大王如此赞颂中国,便一拍手,就见出来一人,乃是白衣墨带,头插墨玉簪。也是年少青春,俊朗脱尘。那人出列,抱着一把七弦古琴,跪在地上道:“礼乐官宴司逊给大王请安,愿陛下万寿无疆。” 徐福寻思:“一把七弦,能奏出什么好曲子来,且看他如何施为。” 太宰道:“大王既赞中国之风,不妨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听听我们蓬莱的乐曲吧。” 蓬莱王道:“如此甚好。宴司逊,未知你是否能把辛侍官比下去。” 宴司逊驾琴上调,便来抚琴。琴拨处,才弹陆陆续续,声在有无之中,又如旱地泉水,青翠欲滴;再弹如流星飞雨。又如久干逢甘露,不觉甘甜滋润。忽然琴弦涌动,斗转星移,云儿被惊破,月儿被惊醒,花香阵阵,香气跌宕起舞。 忽然琴弦一折,如枪林弹雨,众人大惊失色,都危襟正坐。正此时,波浪翻滚,如大海淘沙。大家正欲扬帆。却感觉有一叶扁舟,悠悠而来。 蓬莱王一听心情舒缓,说道:“此乐正好祝酒。”于是举杯敬酒,君臣对饮。 却见扁舟倏尔不见。却又莺歌燕舞,和弦阵阵,双鸟齐飞,白云翻滚处,又似鹤唳九空。蓬莱王道:“听此歌,不觉诗兴大发。”说完正欲作诗,琴声变徵,如空飞来一只白羽箭,将白鹤射下。却原来宴司逊弹得太投入,竟将琴弦拨断。 宴司逊又悲又惊,稽首谢罪道:“陛下恕罪,忽然心血来潮,如杜鹃啼血,不觉心痛,才将琴弦拨断,扰了大家的雅兴!” 蓬莱王道:“爱卿真不愧蓬莱第一琴师,琴随心转,心随乐动。便是人有失手,何必介怀,快快起来。” 忽然一女子出列,蓬莱王见其盘云髻,素裳青带,面如银花,貌似婵娟,乃是御文郑子嘉。子嘉道:“陛下既然诗兴大发,必有佳作,何不吟诵,让我等臣下聆听学习。” 蓬莱王道:“既然众卿抬爱,我就抛砖引玉了。”于是起身吟道: “桐木蓬丝七弦琴,潇潇谁人奏五音。国中琴师手中弹,天上留仙心为听。初弹星火似流萤,断断续续妙接轻。再弹别浦云不归,芙蓉碧落青鸾飞。一声分作两声调,半调凝珠半调催。相闻折柳知音别,蒿草凄凄泪成灰。高山流水闻子期,阳春白雪无终极,玉碎珠落银盘转,天倾地转星辰啼。调转彩蝶弄芳醉,红粉含香莺歌低。满座无言目相嘱,明月素带堂前舞。春花听声不上妆,流霞闻罢泣成雨。一曲时成琴音灭,荡漾回场人不语。” 众人听罢,无不赞誉,宗太宰听到“一曲时成琴音灭,荡漾回场人不语。”便摇头不悦。 蓬莱王却笑道:“久闻中国礼仪之邦,诗歌国度。今小王已经抛了蓬莱之砖,君房你何拿出昆冈之玉来。锋儿你也要唱和。” 徐福道:“大王才思敏捷,我等万万比不得。吟诗唱和,徐福不擅长。这着实难倒我了。” 蓬莱王道:“锋儿说卿博学多才,无所不精。请不必谦虚。只写此情此景,不拘泥形式,即兴唱和即可。有何难哉!” 徐福喝了便喝了几杯酒,便欲起身,想了几句,又没了思绪。只得胡乱说道:“陛下太客气了。那就献丑了。” 说完作思索一阵,借着酒力吟,凑成几句诗,便起身吟道: “昨日中国一叶舟,清风送我到蓬洲。流云隔座月光探,飞雨遮花春酒偷。出水芙蓉应未语,含珠沧海必有愁。都言观止惭相赴,承露涂鸦贻笑留。” 蓬莱王抚掌笑道:“终是中华人物,手法别致,用词典雅,声韵和谐。一探一偷,轻盈俏丽。那么既然君房,辛卿不可可无诗相和。” 辛宜一听,羞嗒嗒的两腮通红。起身弯腰拜道:“陛下,辛宜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何况正如国师所言。今日目睹盛况,不敢续貂啊!还请陛下和各位大人见谅。” 说完就对龙锋抛了个眼色。龙锋笑道:“辛卿不要推辞了,你若不赋诗,便是抗旨。” 辛宜叹道:“我本欲让殿下在陛下面前求个情,哪知道你却落井下石。” 逢迎嬉笑道:“刚才国师也作了好诗,还从没听过辛老弟吟诗呢。你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辛宜没办法,起身再拜,悠然起立,度步寻思。忽然想了几句,轻轻吟道: “银河脉脉流,沧海涌蓬洲。心爱随芳动,意达共神游。人从花下醉,景自画中留.往返春姬恨,流连眼泪秋。” 蓬莱王与众官连连喝彩,王曰:“还说不会,初作就是如此,便是我辈所不及了。” 众人又叫逢迎等作诗,逢迎道:“我乃武将出生,不懂舞文弄墨。要么我自罚三杯,便当代诗了。”说完便喝了三杯。 众人也拍手叫好。 龙锋见辛宜作诗,也乘着酒兴,徐徐起身唱道: “今以炙聚宴兮,书欢乐之难俱。看觥筹之光错兮,感威仪之棣棣。逸新声之疏荡兮,奏妙曲而神游。听真切之曲调兮,畅高谈与阔论。识家宴之同德兮,共雅客和知音。品鹿脯与琼浆兮,咏诗词并歌赋。步徘徊以瞻顾兮,恐鲁钝而不及。正芳华之雨露兮,当行乐而及春。知浅陋而不毂兮,望西席而惶惶。” 徐福起身敬酒道:“殿下真骚客也,吟咏的好,好才华好声音,把今晚的宴会都概括了。” 少时,蓬莱王道:“朕略有倦意,锋儿,你代我陪国师尽兴。” 徐福等便起身相送,蓬莱王便起身离席,义门晴、东冠乔等女官拥着女王去了。宗太宰也推年老,便与宴司逊辞席。 二人出来,太宰道:“我本欲让你表演一番,你今为何断了琴弦。幸大王不曾责怪。” 宴司逊道:“突然触动心潮,不能自已。我自学琴以来,不曾如此。下官又听大王吟诗,犯了‘灭’字。恐乃不祥之兆。”、 太宰道:“休得多言。今晚断琴的事,不要伸张。对了,长公主有交代,说徐福言辞闪烁,二王子与他私教甚密,今番又瞒着公主,私荐于大王,让我等莫让徐福与龙锋公子处得太近。你速去北苑,着龙生王子来作陪。别出乱子才是。” 宴司逊领命,便自去了。宗太宰也自回宾寝去了。 龙锋与徐福二人你斟我酌,不下半个时辰。龙锋略有醉意,突然哭道:“我因国师之事,王姐把我大骂了一顿。他说我一事无成,专逞能怀事。擅作主张讨好王娘。如今如何是好?” 徐福一听推脱道:“皆是徐福的罪过。只是这乃王子家事,我乃外人,岂能多言。王子请不必再说了。” 龙锋哭道:“满朝文武,无人为我忧心。国师乃中华人物,旁观者清。还请为锋一谋。他日得志,不忘大恩。” 说完纳头便拜,哭泣不止。 徐福没奈何,寻思龙锋可用之人,便说:“王子不必忧心着急,容福三思。” 龙锋大喜,便又敬徐福吃了三五杯。 这时,封台约道:“方才舟下有一人,似是哪位王子。” 龙锋自思道:“不管是谁,方才之言万不能被听了去。” 他便坐不住,自与封台约下舟来看,却不见人。正转身时,却见龙瑞、龙翔二人来了。龙锋道:“二位贤弟怎么来了。” 龙祥道:“是三哥邀请的,他难道没来吗?” 龙锋摇头道:“这便怪了,何时见他来?” 说完便让两人来与徐福相见。徐福忙答礼。龙瑞道:“怎么不见王姨。” 龙锋道:“你王姨身子倦了。有二哥陪你,还怕不尽心。莫不是还要王姨哄你睡啊。”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龙瑞怒道:“二哥如此取笑,小弟可真生气了。” 正此时,却见外来了一人。徐福见他他身着长袍高冠,金领玉带,皮肤白皙,如云似雪,五官端正,如刀削剪裁,眉毛浓郁,又如笔走剑挥。眼光澈亮,如沧海明珠。高高鼻梁,骨骼清奇,身材修美,浅灰的薄纱心衣隐隐约约宽阔的胸膛。月光篝火下,冷面寒霜,越显英俊。 龙锋忙起身迎略显慌张地道:“三弟怎么真是你啊。” 龙锋进来,便恭敬对徐福行礼,又拜见了龙锋。龙瑞、龙祥见了,也来礼拜,口称“三哥。” 龙生道:“今听龙强他们说王娘在西林苑设宴接待中国国师,生久慕国师高明,只因王姐有事安排,不得功夫,因此来迟,望国师及三哥见谅。” 徐福起身还礼。 龙锋道:“怎么,你才来啊。也对,你事多,偏我发闲。本知不该的,只因国师与我一见如故,王娘又反复交代。便是欣然作陪。” 龙生道:“二哥说哪里话。我寻思既来,便约着六弟、七弟一道。都是他们走得快罢了。 龙瑞道:“三哥,你不是在前面吗。” 龙祥一把拉住龙瑞道:“你几时见了,是你走得急吧。” 龙生笑道:“我原是早到的,却见一个人影从这边过去,我便跟上。见他身形,料是四弟。我素知他个性古怪,也就随他去了。来二位贤弟,我们来迟,理应敬国师并二哥一杯。” 龙锋端酒,忐忑不安,自思道:“我原以为龙三在舟下。不料是老四。老四古灵精怪,但愿他没听见紧要的。”说完便一饮而尽。 徐福见兄弟问对,只作不闻不见,敬酒便喝,倒酒便接。自知与龙生等格格不入,也不多话。 众人吃到半夜,龙生等便辞归。独龙锋陪着徐福,在西林苑四栏小屋住下。又说了不少细话,自不必多说。 龙生既回北苑,寻思徐福虽中国国师,却无甚大贤大德,遂不以为意。此日一早,便入东苑来见龙娴公主。 过了东苑排楼,见楼台古朴,鸟语花香,便十分欢喜,却见一人与三五女官嬉戏。龙生看他宽衣锦带,着色鲜艳,又见日容貌俊朗,恍如子都宋玉。便上前道:“姐夫好。可知姐姐在哪里。” 原来此人乃当朝驸马澹台子仲。子仲见了龙生,慌忙让宫娥散去道:“公主不在东苑,似是去王庭办公去了。” 龙生不敢怠慢,便离东苑。忽有一女官拦路,龙生见其年约二十岁,面容俊美,举止优雅,点着眉心痣,算作人间翘楚。知是族姐东苑奉公官龙罗。便来施礼。龙罗慌忙还礼道:“王子殿下是来找公主的吗?” 龙生道:“是的,不知二姐姐可知道” 龙罗道:“长姐今天一早去了长衫厅附近的百花园赏花去了。知贤弟要来,让我来转告你。” 龙生不敢怠慢,便对龙罗道:“既然如此,我且去百花园寻她。东苑之事,烦劳姐姐看顾。” 龙罗躬身道:“贤弟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 龙生辞了东苑,便往南来。见一路鲜花,簇簇留香,不便忘情。忽又寻思长姐代掌国政,日理万机,何有心思赏花看草。 正过了桃李杏花林,却见满园落花,又见宫娥起舞,恍如踏着天街。却见长公主立于琼花之下,若有所思,左右随侍,俱不敢靠近。 公主见了龙生,皱眉道:“你怎么才来。如此不长进。” 龙生道:“昨日去了西郊,回的晚,因此来迟。望姐姐见谅。” 公主道:“可曾见着王娘。徐福在西郊如何?” 龙生道:“小弟去时,王娘已然歇下,不敢打扰。徐福自有二哥陪着,我见没什么事,便回来了。” 龙娴一听,嗔目道:“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什么事情都不伤心。倒是老二,反倒积极。对那徐福倍加殷勤。再看那徐福,也非正道。那老二倒好,却经常借题发挥,哄着王娘讨开心。如今王娘久疏朝政吗,为姐是代母掌国,忙得不可开交。偏是你姐夫整日游手好闲,一点忙都帮不上。你可是我的亲弟弟,也不争气。这可怎的好。” 龙生听了,唯唯诺诺,不敢支声。 龙娴又道:“弟弟你看,这百花园美吗?” 龙生道:“自然是美。只是姐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龙娴道:“花开花落,百花开时,自然光鲜无比。可是谁人又知道,这一时的光鲜,也正凋零的开始。百花齐放,违令而开。我担心不是什么好吉兆。你可有什么高见。” 龙生思索间,正不知如何对答,便听一个响亮尖细的声音说道:“姐姐!我来了。” 第十四回望春林龙雄遇心雨明德殿瑜华谏君王 诗云: 几更漏点少?案几水茶凉。为梦蓬莱事,从今懒入房。 龙娴见有人喊,便自来看。却见一人持书简进来,年不过十五六岁,长发以紫竹簪子束起。穿着白云长裾,织粉霞花纹,淡蓝色纹着白龙纹的扣带几乎拖地,腰约紫金色绣着白色望春花的香囊。行动飘然如风,神情疎荡如水;面如昆玉润水,目若朗月凌空。后面跟着四个少年。皆是戎装打扮。 龙娴道:“不曾想你今儿却来了。” 那人也不行礼,只是上前招手道:“长姐邀请,我怎敢不来啊。”说完便嬉笑过去。 龙娴笑道:“这么说,你倒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那人见龙生在,便说:“三哥也在啊。” 龙生知是三姨母之子四弟龙雄。便来见礼。龙雄只挥一挥手道:“今因王姨恩典,开了西郊。听宫人们说,西郊园林百花齐放。二哥差人传话给我,说今儿一早便有不少王孙公子去游玩。我们何不也去,憋在这里,可不像话。” 龙娴道:“我也正有此意,刚好要见王娘。不如让龙罗传我指令,整队前往。” 龙雄道:“姐姐,你既为长公主,需知繁简取舍之道。今我们姐弟们不过去赏花,何必兴师动众。” 龙娴道:“倒是有理。我着约老六老七并大哥还有龙罗妹妹等。他们打理好后,便在白虎门等候。我们且去吧。”说完,便叫东苑贴身掌事的女官格兰前去传话去了。 龙雄笑道:“如此最好,姐姐。我已调长乐邑三五辆车来,刚好用得着。” 龙娴笑道:“你呀,最是古灵精怪,长姐就听你安排一回。” 龙雄随即一拍掌,身边四人便自去了。公主道:“贤弟我观方才那四人,倒也知些颜色,贤弟却也能识人。” 龙雄道:“乃是我长乐四健将,名唤龙青木、王升,界奇,界凡。青木是我们龙家远房的弟弟,我见其机敏,又有些身手,便召了来。王升稳重,使得一手好枪,我认作乐义弟。至于界奇、界凡兄弟,都是我长乐的青年才俊。界奇谨慎,界凡勇猛。我有他们四个常伴左右,便可万无一失。” 龙娴笑道:“阿弟长大了,姐姐以后可少操心些。”说罢便叫随侍皆散,只带着龙强、龙秀、龙斌、龙巧儿等少年子侄们一起。便见龙雄所领四人驾车而来。公主乘驷驾当先,知青木是族中兄弟,便叫驾车。龙雄令界奇保龙生乘骖车随后,龙雄便自驾骈车随后,令王升、界凡驾小车保定了子侄兄弟。公主便停车道:“雄儿你别逞能,快到姐姐这里来。” 龙雄道:“长姐没事,我可以的。”说完便上了车,没走几步,却摇摇晃晃站不稳。左右慌忙扶住,便即拽住双马。 公主道:“你还说行,快上来。便令龙雄上了车。”姐弟相拥车上。 龙娴道:“老弟真是奇思妙想,这走马观花,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龙雄道:“常人只道走马观花,不得其所。其实不知道白驹过隙与花开花落一样,皆在瞬间。步子走缓了,又怎来得及看。” 龙娴噗嗤笑道:“偏你话多。” 龙娴又见百花齐放,忧心叹息。将出白虎门,便见龙罗、龙祥、龙瑞带着龙心环等都来了。龙娴道:“大头侄子,你父亲呢。” 龙心环道:“父亲身体不适,来不了了。” 龙生道:“大头,快上三叔这里来。” 心环便自上去。龙生见其怪巧,便一把揽住。 这时吴丽等见公主来,便欲列阵相迎。龙娴道:“我们姐妹手足闲赏,不必列队,只作寻常,传令下去,不必铺陈。” 吴丽领命。 众人过了白虎门,便入西林苑。龙雄便让四将停车等候,不必入内。龙娴知青木为同宗,便令入内保着龙雄。 龙生道:“长姐,我们是先去见王娘,还是先行赏玩。” 龙娴道:“王娘最近身子不爽,我们这么多人乱糟糟的怎好去拜见。” 龙生又道:“你看那望宾楼高耸入云,何不登楼,那边一园好景尽收眼底。” 龙娴道:“一园一眼看尽,又有何趣!” 龙雄笑道:“我们何必争执,不如叫了二哥一起。他最善吟诗颂辞,岂不凭添乐趣。” 龙娴道:“我们姐弟们好好作耍,何必让他来扫兴。” 龙雄便不言语,遂下了车,便想捡个清静地儿坐下。公主见一园好花,不免长吁短叹。又见龙雄左右寻觅,便走上前道:“弟弟,我们不如沿着山道,绕着山脊,直上那七层望宾楼,岂不有趣。” 龙生道:“如此最好,只是大头他们年幼,恐登不得。” 龙罗道:“长姐你们上去吧,我和龙秀他们照顾巧儿和心环他们这些小家伙。” 龙娴道:“如此也好。那我们五个上去吧。”说完指着揽着龙雄,龙生、龙瑞并龙祥等便往望宾楼去。” 众人且行且上,把龙雄累的满头大汗。 龙娴道:“你啊,身子虚,又不好动,这不走不几步,便自走不动了。” 龙雄道:“我着实走不动了,你们去吧。我要歇歇。” 龙娴忙拿出汗巾替他擦汗,又道:“好吧,你在这里等姐姐,不行的话,便让青木过来接应。你先寻个干净地儿,可别迎风着凉了。” 龙雄点头,目送四人去了,实在累得够呛,见满林白望春飘落,尽铺在地上,便欣喜不已,便见一条山道直通西南。下面林木茂盛,甚是阴凉,这望春林尽头便是一块大石头。龙雄走上去,把头一歪,管不得满园好景,便往石头上一坐,倒头就睡。一阵风儿吹过,朵朵望春便盖在他身上。他也不动,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忽听有声音道:“三妹你们快来,你们看好美的望春花。” 又听那个道:“姐姐慢一点,我走不动了。” 那个又道:“别慢了,只恐琼姐姐急着见三王子。” 龙雄寻思:“见三哥,什么意思。我且装睡,看她们究竟说些什么。” 却又听人道:“好妹妹,快别胡说。” 这时,又听方才那个道:“姐姐你看,这里有个人。谁在石头上。” 另一个道:“我脚都酸死了,正想歇歇,却被这个腌臜活占着。一看别是下等宫仆偷懒。” 龙雄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正欲起身来理论。 这时又一个道:“此人着色光鲜,料非公孙,即是王子。” 龙雄暗想:“不想此人倒有几分眼色。” 眯眼来看,见三个女娃子,年龄都不过十七八岁。迷迷糊糊间看一个风流翩翩,一个举止庄重,另一个小巧玲珑。却原来正是心雨、莹玉并玲珑三人。他却不认的。虽看不十分清楚,却也知是非常人物。心想:“哪里来的这三人,不是公主,也贤达之后。只是看齐身影,桃花宴上却不曾见。究竟是何人?不如等她们近来再看” 想着,只作装睡。只是忽然喉咙干痒,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月池道:“我们快走吧。” 玲珑道:“二姐说你着急,果然如此。”说完便依偎过去噘嘴道:“姐姐我走不动,你抱我走。” 月池道:“这上坡,你是个千金大小姐,我哪里抱得动你。” 玲珑道:“我偏不。要不你轰走这个家伙。我要休息一下。” 月池道:“此处原是他先占的,人家如今睡着,你岂可胡乱轰走。好吧,姐姐背你可好。”说罢便趴下身来, 玲珑嬉笑着,便往月池琼身上一趴。月池便驮着玲珑,进入望春林。 心雨近来,龙雄忐忑不安,心里突突的,便不敢睁眼细看。心雨见此人面容白净,似乎哪里见过,只想不起来。又见他是侧脸往内斜着,半边脸被手遮住了。便也不好意思,又听他咳嗽了几声。心想:“好个白净的小男孩,只是如此瘦弱,怎经得住这野风。”心中不忍,便把身披的素丝披肩取下,盖在他身上。 这时便又听玲珑嬉笑道:“姐姐快来啊,琼姐姐走不动了,快推我们一把。” 心雨便即过去。龙雄听三人嬉嬉笑笑的声音,渐行渐远。便从石头上坐起,抖开身上的花蕊,便看着披肩乃是红霞底,绣着白云转轴的纹饰。也并未闻着有脂粉之味,心下惊奇。心想尽有如此奇女子。方才想偷偷看她面容,却不敢睁眼,但是心中感觉,便已是非凡。 龙雄手拿披肩,欣喜不已,心想:“尚未知道她是谁,此披肩作盖之恩如何还得了。”想到这里,便按奈不住上前追寻。 龙雄三湾九转,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到了山脊小道,便见龙祥、龙瑞二人下山来了。龙雄道:“你俩可看见有什么人来。” 龙瑞粗声道:“没有。” 龙雄道:“你这个黑子说话不清不楚。祥子你可见到了。” 龙祥笑道:“四哥这么问,莫非见到了什么美丽的小姐姐了。” 龙雄道:“你怎么知道。” 龙祥嬉笑道:“你手上拿得那个披肩,一看就是小姐姐的啊。” 龙雄慌忙折好披肩,放在怀里道:“当然是小姐姐赠的,可是那小姐姐长得如何,我不清楚啊。” 龙瑞道:“老四,人家都赠你披肩,还说没看清,分明扯谎。。” 龙雄骂道:“你个黑老七胡说八道。好吧,这件事情你俩不许乱说。等我找到那个小姐姐后我们一起见她。” 龙瑞高兴地说:“四哥可别骗我啊。” 龙祥笑骂道:“老七,你可别被四哥骗了,见着小姐姐,他还会想到你我。” 这时,却见义门晴等引龙娴、龙生下山来。 龙雄道:“姐姐你们怎么这么快下来。” 龙娴道:“因昨日国师来后,王娘便开了西郊,今儿便有不少世子公主来此。王娘着奉御官请我们过去相见。你们也随我下去。” 龙雄听了,只得随众人下山来。 龙氏一众下了山,青木见龙雄安然无恙,知道是大王召见,不好一同前往,便告退了,这时便有宫人相迎。东关乔、清风等便引他们入内。便见龙锋等来了。 龙锋见了龙娴,便不自安,口称“长姐”。龙娴看了他一眼,冷应了一声,便入院内去了。龙锋又与兄弟们见礼。龙生、龙祥、龙瑞并一众都入内去了。 龙锋着龙雄,便一把抱住道:“老四,你也来了。真是想坏二哥。昨儿几时来的。” 龙雄道:“怎么问起昨儿来,昨儿三哥哥约我过来。我溜达了一圈,便去西苑蓬宾楼下厢房住下。今儿一早随长姐过来。” 龙锋道:“快随我进去,王娘可想死你了。二哥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鹿脯片,是昨日下午刚打的,已着人用硝石镇着呢?” 龙雄道:“谢谢二哥。二哥可知今可有什么人入苑。” 龙锋道:“我自昨日至今,忙着应酬,这不听说你们来。便向你王姨母领了命来迎你们,并不知来了哪些人。因王娘恩典,来朝列国公子公主可自由出入,便有不少人来,恐有几十位之多。贤弟这么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龙雄道:“二哥多心,小弟看人来人往,只此一问而已。” 二人边说便进西林苑,见正前五间正门,正中前庭门牌外露,上书“五明殿。”五殿五门,书“明德、明智、明达、明道、明声”。众人入了西侧“明声殿。”龙娴见蓬莱王与徐福却分宾主而坐,除东冠乔于正清风等,并不见太宰诸官。宾侧辛宜靠上,逢迎在后。王与徐福谈笑风声,公主等众行了家礼,见主侧空出几席,便在上首坐下,叫龙生依次来坐。龙生暗让龙锋。 龙锋道:“三弟少来西郊,理应上座。”龙生再三谦让。 王道:“你也不必谦让,既知来的少,你二哥诚挚,便不该再辞让!”龙生慌忙坐下,不敢支声。 王又指众子侄对徐福道:“都是些不肖的,恐国师见了笑话。” 徐福忙起身礼拜道:“大王太谦虚。您好比凤凰,所生者皆孔雀大鹏。让下臣好生叹羡。” 蓬莱王一听,摇头叹笑,心中颇喜。龙锋见机道:“国师谬赞。姊妹昆仲自然得体,唯我不肖而已。” 龙娴冷笑道:“二弟说话可得体得很,何必过谦。” 王道:“娴儿一向繁忙,今有空来这里,也是难得。”忽见龙雄来,忙招手道:“四儿你快到阿姨这里来。” 龙雄口称“王姨,却不见礼。”便上去。蓬莱王忙起身揽住,便说:“乔儿,你且在我侧身为四王子设一席。” 又对龙雄道:“小四子,听言你昨日来的,为甚不来见我。” 龙雄道:“王姨为一国之主,接待外宾。我是个小城主,怎敢随意来见。今儿听说西林苑百花盛开,王姨又有恩命,便与众宗家们一同前来。一则赏花,二则想念阿姨,便来拜谒!” 王抚其头道:“还有你不敢的。不过你既有这份心,王姨该赏些什么给你呢?” 龙雄起身拜道:“龙雄并不要赏赐,只要王姨答应我一个请求。” 王道:“说吧,只要合理,我便应了你。” 龙雄道:“我想和兄弟姐妹去南园看花烧烤,请陛下答应。” 王笑道:“我就知道你坐不住。国师你看,年轻人是陪不住我们这些老人。既然如此你们去吧。义门晴你去陪他们。” 又对龙娴道:“娴儿你代照顾好孩子们。你四弟自幼身体弱,别见风伤着。” 龙娴道“王娘放心,孩儿定会小心照顾。” 龙锋道:“母亲放心,我自会照顾好四弟他们。国师,龙锋先去了。” 徐福便起身相送。 众人便出了。 蓬莱王正与徐福闲谈。清风奏报道:“瑜国玉露心雨、月氏国月池琼等列国公主拜谒谢恩。” 王对清风道:“朕已下令开园,君臣同乐,列国功臣之后,可自行游览,不必来见我。” 清风领命,便出传话,来见诸公主。 众公主听了,便出五明殿,心雨对月氏、玲珑二人笑道:“观你两个,不见王子,便没精打采的。如今来见,又见不着。正让人好笑。” 玲珑嬉笑道:“还笑我们呢,总比某些人连人家脸都没看清,披肩就送人了。” 心雨道:“我送披肩,并无其他意思。小妮子尽胡说,再要乱言,姐姐可就要动手了。”心雨说完,便欲作打状。 月池道:“好了,你们两个尽胡闹。” 心雨见月氏琼愁容满面,便安慰道:“姐姐你还好吧。我看玲珑定走不了了,肯定要去找她母亲。我们不如去西南那边,听说那里的琼花开得好,你不是最爱琼花吗?” 月氏点头,二人辞了众公主和玲珑,便往西南而来。琼见琼花满天,恍如飞雪,月氏暗自神伤,不禁流泪。 心雨道:“姐姐你怎么了。” 月池琼无语,只是叹息。 心雨见了,便不多问,只看琼儿伤心,便也忍不住伤感。二人依偎着看了会琼花,已是落日黄昏。 心雨猛想起一事,便道:“我要回去了。今晚祖母约了百官,令我早些回去相见。” 月池琼闻言点头,含泪作别。 心雨辞了琼儿,早有瑜国上大夫钟榷拉着骖车来接。钟榷见了心雨道:“公主殿下,我已久候多时,快请上车,老国主在相府等了多时。”心雨道:“既然如此,乘车慢了,且牵快马来。” 瑜国大将南山合便将自己黑马拉来,散榷道:“公主金枝玉叶,怎好乘马,不如乘车,也不急于一时。” 心雨系紧长衫,又穿了御风的红袍,对散榷道:“上大夫不必操心,我非豆腐做的。二位大人劳苦,可随后而来。心雨先去了。” 于是便飞身上马,直奔相府。见祖母瑜华正在和左辅琼林仪丞相谈国论政,便来拜见。琼林仪扶起道:“不想心雨已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没错与我家商萍可是同龄的啊。也该与她订个夫婿才对。” 心雨脸红道:“琼林奶奶,心雨怎么比得上商萍姐姐,已胡乱找了家男孩子。不知商萍姐姐还好吗?” 琼林仪道:“难得阿雨关心,都还好。我们家商萍身子弱,这次没带她来。奥对了,心雨看上了谁家的男孩。什么时候成亲,我倒要讨杯喜酒喝。” 心雨噘嘴道:“琼林奶奶老取笑,八字还没一撇呢?祖母我要先去看看蕊珠,顺便换件衣服。” 瑜华笑道:“只因你琼林奶奶想你,便让你早些回来,你却坐不住。好吧,你先去换衣服。等晚饭时自让人去叫你。” 心雨听言,便自去了。瑜华道:“这丫头娘去得早,我是以奶当妈将她拉扯大。她倒也聪颖,我请了几位师傅,教她些诗书。只是太活泼,我那口子太溺爱,遍访名师,又教了她些枪棒兵法。如今长大,我们着实操心。我那口子娘侄女孔城君有个儿子,便托人说合。人家只有一子,虽是舍不得,却也未曾拒绝。目前二人只见了几次面而已,要成亲还早着呢。不知丞相你家的商萍怎么样。” 琼林仪叹道:“这孩子先天不足,一身是病。这不大王寿诞,也未曾带来。我只有这一个孙女,虽是有万分期盼,岂能比得上姐姐万一。只怕我琼林国后继无人,哪比得上老姐姐有如此聪慧的孙女,其才不可限量。只是为何不在朝廷找个王子,却与那孔城小邑谋婚姻。” 瑜华道:“因是老亲兼又邻近。如聘王子,恐难担待。又要不时入王庭朝见,往返奔波了不是。何况你我已贵为丞相,位极人臣,何必再求更上。我看朝廷,自先王时,严政苛法,以至于边疆烽烟四起。如今大王又疏于朝政,伴君如伴虎啊。我不想阿雨再走我们的老路。我今年已经八十一了,欲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心雨定要留在身边。” 琼林仪道:“老丞相真要舍朝廷与我等而去吗。如今听说秦国已统一华夏九州,那秦王虎狼之君,其志不小,如今派国师徐福出使我蓬莱,恐非好事。老丞相此时离开,恐怕说过去啊。” 瑜华道:“我答应先王,主政到八十岁,今已八十有一了,早已力不从心,理应退位让贤。我蓬莱历代先王,分封邦国,以求天下共荣。但是先王时,独断专权,便有削弱邦国之意,今四夷窥视,战事频生。你我娘家,均为方伯,如久在朝中,万一本国有变,极难接应,不如告老还乡,自守一方。只是徐福此来,必要不良之谋。我也是进退两难。” 琼林仪道:“相国所言甚是,何不与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一起商议。” 瑜华道:“我以大王寿诞将近为由,已约了太师、太宰等来相见。”琼林仪点头。 少时、太师、太宰等朝廷要职都来了,众官又就蓬莱王寿诞之事详加讨论。 瑜华道:“前因大王身体不好,又兼西林苑刚刚重修,便在西郊,久不临朝。听闻大王身体已然恢复,圣诞又将临近,徐福又来,大王又不召见我等,不知如何是好?” 众官一听,议论纷纷,忽一人起身道:“丞相位极人臣,代国执政,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如同副王,何不前去西林苑面君直谏,请大王临朝,速下旨意,或杀徐福,遣回中国,免得节外生枝。”瑜华见其年约六十有余,高额净面,高冠银鬓,乃是太师月池瑶。 瑜华道:“太师所言有理,明日我当去西郊面君。” 琼林仪也说:“如此,我便去陪同。” 瑜华点头,便令传膳,又令心雨与众官见面。心雨举动适宜,众大臣连连称赞。心雨见月太师虽来,却不见琼儿,十分思念,便欲相问,又恐颓唐,怏怏不快,只略敬了几杯酒,便退了席。方欲回相府后堂时,穿过行军堂,见南山合等正在堂园中较量枪棒,便令侍女蕊珠弄了些酒食,请南山、钟榷等在后厅用餐。 南山合道:“公主不在前厅陪丞相等宴请百官,却来此陪下官等,让我等是受宠若惊。”心雨点头不言。 钟榷道:“看公主面有忧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雨不好明说自己与月池的事,便说:“大王久不临朝。今寿诞将近,百官劝祖母去西郊见驾,申明厉害,祖母个性刚直,我担心她犯颜直谏,令大王不悦。” 钟榷道:“公主能想到这么多,下官着实佩服。只是我等卑官,难以见驾。既然如此,老丞相若去,公主当陪同前往,见机行事。” 心雨点头。便自回去休息了。 次日。瑜华便召瑜国入朝众臣并丞相府附属等道:“听说大王已在西林苑接待了徐福,每日游园,不理朝政,百官建议我面君直谏。你等以为如何。” 钟榷道:“临行代国主再三交代,令小公主代她前来为大王祝寿,顺便历练一番。今老国主去西郊拜谒大王,何不与小公主一同前往,一来可历练一二,二来可照应老国主。” 瑜华斥道:“这姨侄二人倒是一唱一和。心雨这小妮子年少无知,着她进宫已是万般不宜。昨日游园,她已欲拜谒,王未接见。今日拜谒,皆为国家之事,非比寻常,岂可让她同往。” 正议论间,心雨自屏门而出,见了瑜华,行礼问安。瑜华道:“我知你此来的意思,你也不必痴心妄想,只在丞相府右厢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心雨道:“阿姨令我代她来朝,临行反复交代,定要照顾好祖母。今祖母去西林苑面君,心雨理应陪同。” 瑜华道:“朝廷的事,你懂什么。你且在此待着,大王寿诞过了,你速回本国去。” 心雨正要理论,却见琼林仪过府相邀,见祖孙二人争执,便道:“心雨孙女将来要执掌一国,正好历练,与我等一起见驾,有何不可。” 瑜华道:“都是你们宠坏了她,既然如此。你我各遣主薄,先上谒表,再去朝王。” 心雨道:“两位奶奶既然是左右丞相,不如联名上表。” 琼林仪拍手叫好。左右丞相便联名,瑜华着主薄彭孙氏持表入西苑来见蓬莱王,自与琼林仪等换了礼服,便出丞相府,往西郊而来。 时王与徐福、龙锋等正在西林苑闲游,忽东冠乔带着彭孙氏来,王令召见。彭孙叩跪呈表,王览表,已知来意。便对彭孙道:“二位丞相求见,我已知道了,你速去转告。”彭孙闻言,唯唯而退。 王又对义门晴、东冠乔二人道:“你二人传朕口谕,召二位丞相在明德殿见驾。”二人乃去。 王对徐福道:“朝中左右丞相有要事求见,怠慢国师了。我让锋儿相陪。”龙锋领命。徐福满脸堆笑,便来谢过。 王又对辛宜道:“辛卿少待,我处理国事便来。你等中国佳客,随意游览,不必拘束。” 王回落晖园,有义门晴复旨而来,说二丞相在明德殿相候。王便来明德殿见二位丞相。瑜华、琼林仪等慌忙礼拜。 王道:“二位王姑国师繁忙,尚来拜谒,朕甚不安。只是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瑜华道:“老臣蒙先王厚恩,大王抬爱,自知疏陋浅薄,但不敢不尽力。大王英明,当知老臣来意。” 蓬莱王道:“朕实不知,还请丞相明言。” 瑜华道:“陛下久不临朝,疏于朝政,以致四海不靖,天下不安。唯大王三思。” 王笑道:“王姑言重了,我不过数月不朝,已有公主监国,二位丞相主政,百官尽力,四海升平,并无不安。首相如此言论,恐怕不妥吧。” 瑜华道:“大王不知,北海列国虎视眈眈,东南瀛洲列岛也不怀好意。又有西荒八国不尊王化,西南夷又有龙伯国不时侵扰,岂能说是太平。陛下又新修西林苑,已至国库空虚,水利欠修,田亩难开。或旱或水稍有差池,恐百姓将食不果腹。老臣身为首辅,心急如焚,今日面君直谏,望陛下查之。” 琼林仪见蓬莱王哑然,面有不悦之色。便来拽瑜华,瑜华不理。琼林仪上前执王手道:“陛下,瑜老丞相也是担心大王身体。老臣今日来见大王面色红润,举动悠然,便知大王身体已然恢复。还请大王善报龙体。早日临朝,君临王庭,再主设计,造福四方黎民。臣等当鞠躬尽瘁。” 蓬莱王道:“二位丞相的意思朕也明白。只是自国丈去世以后,朕孤身一人,主持朝政,兼顾儿女,心力交瘁,百病缠身。好在儿女们已然长大,我只想歇歇了。既然二位丞相亲来面君,朕不能拂了众臣之意。待朕休息几日,便再临朝安排一番。再说朕是二十一岁那年即位的,公主如今已二十岁了,江山迟早交给他们年轻人,何不让她历练一番呢?” 琼林仪欣喜道:“原来大王不临朝,有此深意,正乃蓬莱之福。” 瑜华又道:“听说秦乃虎狼之国,今以武力灭二周而亡诸侯。今派徐福前来,名为出使,实则探听我蓬莱虚实,恐有吞并之意。还请大王斩了徐福,以绝后患。” 蓬莱王大惊道:“丞相何出此言。秦王一统九州,结束中国之乱世,乃天命所归。朕早听说中国乃是红尘世界,物富民膏,人杰地灵,山清水秀,与我蓬莱大不相同。朕还想退位以后,去中国游历一番。今秦王派徐国师以礼来使,你等不知那徐国师博学多才,风流俊雅,早有向往我蓬莱之意,我若杀之,必失远地人心。届时中国兴师问罪,当如何解释。” 琼林仪道:“首相之言是也。大王,我听说徐福不过巧言令色之徒。文不足以安邦,武不足以定国,不过巧舌如簧颠倒阴阳之辈。秦王派此等人来,必有不良之图。大王既然不忍杀之,还请速遣回本国。免生事端。” 蓬莱王道:“二位丞相位极人臣,朕十分信任,何不能容一徐福。何况你们所言,皆是道听途说。秦王派他以礼出使,乃结好之意,岂可妄图猜测。徐福善于辞令,又说了很多中国之事,朕获益良多,又令锋儿献了丹药,朕身体才有好转。若我蓬莱驱逐徐福,必失去中国之好,有失大国风范,恐被东海列国所笑。此事万万不可。” 瑜华道:“大王,我蓬莱向来不与外界通好,百姓衣食,均可自给自足。人民安居乐业,列国诸臣各安天命,以至于数百年来,几乎没有战事,也未曾发生天灾人祸。故而人称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无数神仙隐者,皆来定居。反观那中国,为了争权夺利,诸侯混战。秦以虎狼之势,吞并六国,杀其君而夺其民。又僭称皇帝,焚书坑儒。必是觊觎我蓬莱之地。那徐福巧言令色,今又暗献丹药,必有不轨。大王若不尽早打算,恐蓬莱将永无宁日。望大王查之思之。” 蓬莱王拂袖道:“中国在数万里之外,我看只有一番好意,哪有什么觊觎之意。” 君臣争执间,却听一人道:“徐福万里来朝是大事,大王寿诞在即也是大事。两件大事,均不能三五人草率定论。大王何不召百官盘龙殿见驾公议!” 瑜华一见,却见心雨霞袍高冠,执板入内,便大斥道:“我等君臣议事。汝年少无知,擅闯五明殿。还胡说八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快请大王恕罪。” 心雨听言,便来跪拜。 瑜华道:“瑜露无状,冲撞大王,还请陛下恕罪。” 蓬莱王道:“丞相不必解释。原来是昨日要来请安的瑜国小公主啊。朕今初见,果然胆略非常,前途不可限量。” 说完便令心雨起身, 王道:“小爱卿刚才说得话,朕甚觉有理,朕准奏了。” 王又对二位丞相道:“二位王姑不辞辛苦,驾临西苑,请用膳再走。” 瑜华道:“臣等公务繁忙,不便久留。” 王道:“如此,朕便不留二位丞相了。这个小瑜儿,朕十分喜欢,今向瑜丞相讨个人人情,让她伴驾一天如何?” 瑜华尚有要言语,琼林仪拉过她上前道:“如此,便是这妮子的福分。老臣与老丞相有事,先告退了。” 二人便出明德殿,王令心雨相送。瑜华大骂:“我反复叮嘱,让你在外不要入内,你却擅自闯入殿中,幸大王不曾怪罪。” 心雨道:“我见祖母与王争执担心君臣失和,有失体统,便去献策。” 瑜华又欲再骂,琼林仪道:“老姐姐你脾气太暴躁了。今不是心雨,恐我俩难以达成百官诉求。我看今日便是你我据理力争,大王也不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反而让大王不愉快。若君臣有嫌隙,便让小人有机可乘。如今大王答应我们召见百官,共同商议。我们便可准备,与百官联名直谏,到时候不怕大王不答应。” 瑜华叹笑道:“心雨此计虽好,只是我不想让她崭露头角,恐将来害了他。” 琼林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的福分,老姐姐说要告老还乡,还如此操心。”瑜华一听,呵呵一笑。 琼林仪道:“心雨,大王既让你陪驾,你也不必远送。快回去。此处不比丞相府,你要小心谨慎,不可乱闯。” 心雨一听,点头礼拜,目送二人远去。 第十五回月氏琼吟诗望宾楼瑜心雨入梦大明宫 引人生皆苦诗一首,云: 高峰巍凛放毫光,石老突磷生瑞灵。龙吟虎啸喜猿啼。花出麋鹿鸾日鸣。此是海外真福地,几希圣境回味绵。蓬莱万丈渺空阔,混沌初分第一先。 心雨送走二丞相,便来五明殿见王。见于正清风来了,便道:“好漂亮的姐姐,莫非王驾的司宾。” 清风道:“清风便是,小公主倒好记性,只是下官卑微,岂敢与小公主姐妹相称。” 心雨道:“姐姐何必谦虚,倒是心雨仰慕已久了。只是不知王驾往何处去了?” 清风道:“有太师、太宰来拜谒,今在落晖园中。” 心雨道:“不知月池的公主可曾来了。” 清风道:“月氏国的公主来了两位,你所说的莫非月池莹玉公主,她在驾前对你大加赞誉。” 心雨听罢大喜,又诧异太师等何不与二位丞相一起。因思念月池,便随清风出了五明殿,往落晖园中而来。 忽有琴声起,便洗耳来听。听此音淅淅沥沥,如泣如诉,心雨裹足不前。清风道:“小公主慢走,下官先去了。” 心雨弯腰行礼相送。再回过头来,却见一人,身着青襟,斜依松下,抱着一把古琴,尚在自艾自叹。此人正是琴师宴司逊。 宴司逊见心雨礼服霞袍,高冠执板,又见其虽是女流,却身材高挑,行动翩翩,料非凡俗,便起身见礼通了姓名。心雨道:“在下瑜国瑜露心雨,久闻先生大名。不愧是国中琴师,果然音韵非凡。” 逊道:“原来是瑜国心雨公主殿下,果然秀蕙脱俗。公主言重了,我堂妹宴司琴人如其名,其琴艺远在我之上。” 心雨道:“既有如此贤才,何不请来相见。” 逊道:“我妹她虽青春年少,却是天性淡泊,不好见人,为追求琴道,遍访名师。闲暇之时,或游山,或玩水,并不在国中” 心雨一听,暗自称奇,又见宴司逊七弦折了一弦,便问原因。宴司逊便将断琴一事说了。又道:“我自操琴,未尝如此,不想却败给了一个外来客。此琴丝乃金瑞丝线所造,今断了弦,一时也难续,故此叹息。” 心雨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使琴师断弦。” 逊道:“是中国国师徐福身边的一个使者。” 心雨笑道:“如此,便有过人之处。” 逊笑道:“此人容貌昳丽,虽是须眉,却不输峨眉之势。声音如长相,让人雌雄莫辨。” 心雨一听,锁眉道:“不想中国还有如此人物。我看中国秦王虽一统九州,不久自乱。” 逊问故,心雨道:“如果弹琴,指法扑朔迷离,则五音尽失,声韵就会乱。如果一个人,雌雄难辨,则五伦尽失,一样也会乱套。一个国家派这样的人出使,又怎么会不乱呢?” 逊拱手道:“公主高见,逊佩服。” 二人正说笑间,忽有人道:“二丫头逢人就闲聊,成何体统!” 心雨回头时,却见一人大步走来,身披青衫红带,是白玉簪盘髻,举止轻盈大方,正是月池琼。心雨大喜道:“二丫头闲聊,大丫头却迟到呢。” 心雨又见琼儿面有忧色,便欲来问,又恐被说,正为难时,却见琼儿黑着脸一把拉过心雨。心雨别了宴司逊,却听琼儿道:“你却在此与人谈天论地。” 心雨道:“好姐姐,可别生气,我不过听宴司琴师弹了会琴而已。” 琼儿一听,怒骂道:“大庭广众,谁知你是弹琴,还是谈情!” 心雨一见琼儿生气,虽觉莫名,心里却慌了,便指天道:“好姐姐,你误会了。下次再不了。我发誓以后只与你谈,只与你好。” 琼儿一见,心里一软,叹息道:“你道我是生你气了。我原不该说的。只因你我已结为姐妹,便如同胞,彼此上心,自不必说。这西林苑乃王家庭院,人多嘴杂。万事当郑重谨慎。如遇着陌生人,更少言语为好。” 心雨听了,更觉琼儿言之有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关爱之情,心头一软,便依偎过去,二人并肩而行。 琼儿道:“只因我姨母今儿来朝王,让我与倩妹妹陪伴。我打听你一早就来了,并未走。今陛下与阿姨正在落晖园问对,一时半会也顾不我。我想你,便来寻了。果然在此见着你。” 心雨道:“我也想姐姐了。” 琼儿笑道:“阿雨尽胡说,究竟有多想?” 心雨笑道:“想得昨晚都没睡好觉。姐姐我们不如约玲珑出来玩玩。” 琼儿笑道:“玲珑虽贪新鲜花草。也住在园中,我料定昨日累了,今还未起来。她皇亲国戚,自幼娇生惯养的,昨儿劳累,今怎肯再来。不如你我姐妹,胡乱走走才是。” 心雨点头道:“这便也是,好姐姐,我们去望宾楼看看好不。若不是昨日玲珑叫累,我便登了,今日她不在,正好游览。” 琼儿道:“如此也好。刚好找找那人还在不在,帮你要回披肩。” 心雨道:“好姐姐,尽取笑。” 二人说说笑笑,便沿山脊,来登望宾楼,见两山拥抱间,一座琼楼之基,便沿着山道宫墙,到了楼下,见两旁有松柏杨柳,石道盘旋,又有两尊丈余的大青石狮子守护,便入山门,上有牌坊,上书“蓬莱第一楼”字样,见好一座高楼,乃是攥尖的宝塔顶分,自下而上,却看不到顶。 琼儿方欲进去,心雨见中金碧辉煌,连宫灯都是红木的镶嵌着绢布琉璃,或六角、八角不等,都绣着龙凤呈祥或龙飞凤舞的纹饰,上面都印着“望宾”字样,便拉住琼儿道:“姐姐你看这里面陈设,不过都是些吉祥华丽的物件布景,有何新颖。你看这楼外又有斜栏,我们何不由此处盘旋而上,则上可仰观风云变幻,下可俯查西林好景,岂不是上策!” 琼儿笑道:“妹妹倒也志趣不小,既如此,便依了你。” 二人乘风而上,边走边指点江山,直到楼顶,已是落日黄昏。此时白云映带左右,远处是关山重重,近处是满园春色,尽在眼里。月池琼见此情此景,不禁吟道: “落日观山客,踟蹰不忍归。 端居明镜里,却望落霞飞。 草木感迟暮,山河逢式微。 我歌愁意起,昨是叹今非。” 月池吟了诗,一阵风起,山顶的毛杜鹃,不觉飘落下来,落在头上,悲从中来,叹息数声,忘了心雨也在,独自下楼,竟扬长而去。 时心雨见满目好景,心中欣喜,正看得呆了,却听月池吟了诗。虽觉十分好,却也知其中悲凉。又有“山河逢式微”,也不免叹息。那“昨是叹今非”又为何事?正欲来问,却不见了琼儿身影,四处看也看不见,料定下楼去了。心中暗骂,便下楼来。忽见有青衿人自远方来,像是琼儿,又有车轴马辔之声。寻思道:“你吟了诗,偏我吟不得么。待我吟一首来压你听!” 心雨性起,见此情此景,畅然吟道: “山带青罗水带蔚,苍苍横翠邀我归。 行行车马随风滚,冉冉落霞共鸟飞。 几处花容弄疏影?满城春色戴晚晖! 建瓴相涉伊人眼,远望是君近却非。” 心雨吟罢,悠然下楼,走近来看,见来人虽是青袍,观其举止,是个男的,并非琼儿,心中不免失落,又想起琼儿说过,切勿与陌生人多说话儿,便绕过山脊,从小道下山。却听那人在山脊大道上吟唱,便停住来听,歌云: “烟波杨柳绿芳菲,春色满园辉。望眼双燕飞,任来去,同出共归。 东风无情,卷却落花,独立湿青衣。谢落红妆挥。问来客、吾孰与归?” 心雨听歌辞清新,曲调婉转,料定颂吟者必非凡人。欲去相见,恐生造次,诸多不便。便索然从小道下山,来寻月池。 忽又听山道见又有人声道:“六哥且听,有人唱歌。” 又有一人道:“且去看看,莫非是哥哥。” 心雨心里想着找琼儿,便不及看,投山下去了。 来人正是龙瑞、龙祥。二人上了山,却见柳暗花明中一人身着青袍,眉清目郎,正是龙生。 龙瑞道:“三哥好自在,却在这里吟诗。却让我们好找。” 龙生道:“非我特意如此,实则昨日王娘召见,意犹未尽,今故地重游而已。” 龙瑞道:“方才我听山上,似有女人声,难道三哥之外,还有他人不成。莫非三哥在此与哪家的姑娘幽会,我们来了岂不打搅。” 龙祥笑道:“老小说得对,那我们就走了。”说完拉着龙瑞,佯装便去。 龙生道:“你俩且住,尽胡说,哪有什么姑娘家,实我一人而已!” 心中却想:“方才究竟是何人吟得那首好诗。意境开阔,用词大气,尤其那‘行行车马随风滚,冉冉落霞共鸟飞。’更觉超然,有雄者之风。听声儿却是个女生,究竟是谁?我故意吟诗来,想她必听见,却为何不来寻我?”越想越是按奈不住,不由得长吁短叹。 龙瑞道:“三哥休唉声叹气。王姨召见,特命我来寻找。” 龙生道:“有么事情?” 龙祥笑道:“也许是一番好意。” 龙生疑惑,便与二人下山,来见蓬莱王,见龙锋也在其侧。 王见龙生道:“今有丞相来此,让为娘去临朝听政。朕若忙了,也顾不得你们。你二哥打理西林苑,恐忙不过来。故让你们兄弟也来帮衬。你等均年岁不小。今为娘生辰,趁诸国公主前来贺寿之机,故开西苑,实则让你等各自留心。如有中意的,便告诉娘,尚有太宰婆婆也在,便可撮合。” 龙生脸色绯红,羞惭不已,口中言道:“多谢母亲。儿臣定不负所望。” 王指龙锋对龙生道:“你当学你二哥,已自物色了几家公主。朕以伴驾为名,已留了她们在清晖园住下。虽则是二哥举荐,你等也不必谦让,朕也不拘管,任你等各人发挥。” 王说完,便挥挥手,众王子便告退了。 龙锋出来,对龙生道:“看来王娘终是为你操心。。” 龙生道:“二哥何必如此说,王娘操心,岂止我一人。” 龙锋道:“这倒是,便是老四一人,就赛过了我们哥四个。” 龙祥道:“二哥、三哥何必扯这些没用的。既然王姨说了各凭本事,我听说公主们都住在西林苑西南的清晖园,我们明儿请旨,便去拜访。” 龙瑞道:“还是老六说得有理。” 当下几人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心雨自从山脊回来,便来清晖园。进了大门,各有圆门,四厢八苑,可随意通往,园中各色花草,自不必说。来到第四晋,便是梅芳阁,进了门,见月池已归,斜依在梅花床上,暗自神伤。心雨一见,便扑了上去。月池道:“你可舍得回来。” 心雨道:“还说我,还不是你走得太快。” 二人正说间,便听一人道:“姐姐,我来了。” 月池起传,令心雨挑帘来看,见一人年约十五六,穿着柳衫丝带,生得蛾眉皓齿。琼儿道:“此即我妹妹月池倩儿。” 又指心雨道:“这位便是为姐新交的妹妹。与你我都是同年。我是七月七,她却是九月初八,比你还大月份。你得叫二姐了。” 月池倩儿忙来见礼。 倩儿道:“母亲今日让你我作陪,本欲让你与二王子见面。你却抽身走了,她十分生气,便让我来请你过去问话。” 月池一听,转身道:“你回去告诉阿姨,便说我头疼。” 倩儿道:“母亲说务必让你过去。” 月池琼愁容满面,便随月池倩出了清晖园,来四栏小院见月池瑶。 月池瑶自见王驾,便来四栏小屋宾寝住下。见月池倩领琼而来,便令倩儿退下,对琼儿道:“你怎么搞得。临行你母亲书信来,把你托付与我。令我取个王子来与你作配偶。你当知自己的使命。将来我月池的声望,全都压在你的手里。今有二王子多次提你,乃有意于你。我今朝王,实则借着机会与你们见面。你这丫头倒好,全不知好歹,满夸瑜国的公主,王请龙锋王子来相见,你竟影信无踪!” 月池琼道:“阿姨说得是,只因身体不适。怕在王驾之前失仪。故此不告而别,还请阿姨谅解。” 月池瑶看琼儿果然是没精打采,也不好见责。便说:“你既身子不爽,便去休息,来日方长。只怕老瑜家捷足先登。” 月池琼便退出四栏小院。 月池倩儿自后堂出来道:“母亲自知龙锋王子一向是风流不羁。何必撮合他与琼姐姐,我看琼姐姐恐怕看不上他呢。莫如龙三王子。” 月池瑶道:“小丫头懂什么。三王子乃是嫡出,乃是为母有心留给你的。他自然非同凡响。若公主即位,则更了不得。何况按年龄,自然龙锋配琼儿。我苦心为你等绸缪,你们要好自为之。如此双管齐下,重振我月池家的声威就靠你们了。想当年我月池祖婆婆,本是大明公王的首相,自此世代为丞相,可惜后来却被瑜家、琼林强占了风头。如今我屈居太师,乃是闲职,有何作为。罢了,都看你们的。我只能帮你们铺铺路了。” 月池倩儿道:“三哥哥风流俊雅,倩儿也十分喜欢。只是不知他是否能看得上孩儿。” 月池瑶道:“只要你有这个意思。我自当尽力。你去清晖园,与你姐姐好好说说话。也提醒一下你姐姐,不要和老瑜家的公主走得太近。” 月池倩心中暗喜,便出四栏小院来清晖园梅芳阁来。 次日晌午,便见玲珑并侍女霞儿来了。心雨道:“三丫头今日怎有空来见我。” 玲珑道:“只因前日太累,昨歇息了一日,听霞儿说你们来了。我便来相见,给两位姐姐请安。” 心雨道:“既是请安,理应一早才对,今已晌午,足见妹妹心不诚。” 玲珑也不生气,只是嬉笑。 琼儿道:“你两个一见面就吵吵,成何体统。三妹既来,便是有心。”琼儿又令与倩儿见面。 倩儿道:“听母亲说,这几日会有不少公主王孙来呢。你们错过了桃花宴,这一次刚好能弥补。” 玲珑道:“他们怎与我们相比。” 众人闲谈间,便有义门晴求见,心雨道:“此乃陛下面前第一贴身女官,她此来,必是为重要事宜传话的。” 琼儿点头,便请来见,两厢见礼。琼儿道:“奉御官此来所为何事?” 义门晴道:“传陛下口谕,今日午时后,众王子要来,。请各位公主早作准备,不可怠慢。” 心雨心头不悦:“果然王家子弟,不下拜帖,却请了旨意。” 琼儿道:“雨儿不可造次。”正欲问话,却听玲珑说:“二王子可来的。” 义门晴道:“皆是二王子在陛下面前提议的,岂能不来。其余王子,也一并前来,约莫有四五位吧。” 玲珑大喜。琼儿闻言,也欣然开怀。 心雨见她们各个犯花痴,便不理会,自送义门晴出了园门道:“奉御官姐姐,小妹有一事相问。” 义门晴道:“我虽是下官,却大你好几岁,做你姐姐倒也无妨。你这瑜家小妹昨日明德殿谏言,胆略不小。不知你想问些什么?” 心雨道:“这王庭一共有多少位公主王子啊。” 义门晴道:“这事你问我,便问对了。若说嫡公主,只有一位,便是龙娴公主,字秀静。二公主龙罗字爱荣,本是公主远房妹妹,因长公主喜欢,便招她做贴身女官,自幼一起长大,下人便也以公主呼之,大王喜欢,就封为二公主。还有三公主龙玲字爱兰,四公主龙瑾字爱珍,都是二公主堂姐妹,虽是远房,却因大王和长公主都喜爱,偶尔出入王庭,便也列作乐公主。其余族中姐妹,不胜枚举。 “至于王子,大王子龙久字子明,配琼林国宗女,生子龙心环。其实大王子还有个哥哥,名叫龙长,因早丧,只有一女,名唤龙巧儿,也养在琼林氏的身边。二王子龙锋字子利,三王子龙生字子谦,他二人与长公主都是大王亲出。还有四王子龙雄字子卿,又自号谪仙子,已封作了长乐君,个性最为古怪。五王子龙康字子爱,六王子龙祥字子美,七王子龙瑞字子共。皆是大王姊妹的子嗣。虽非大王亲生,也都视如己出。” 心雨闻言,暗道:“公主们名讳倒也可以,只是这些王子,名字也取得太俗,倒是好记。” 义门晴也不理会,径自去了。 心雨寻思:“我看大王传此口谕,必为众王子谋婚姻。我已有夫家,何必蹚浑水。何况琼儿、玲珑看了王子,便如见着金凤凰。我瑜心雨岂能落了俗套,不如别处闲游。” 想到这里,便出了阁,往北投来。 略行数十步,忽见一小孩拖着长辫,年约十来岁,却也长得十分清秀,只在路口徘徊哭泣,便上前询问。那孩子道:“我寻不见姐姐了。” 心雨轻声问:“你的姐姐是谁啊?你又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一听她轻声问,便不哭泣,擦了擦眼角道:“我的姐姐叫玲珑,我叫仲生。” 心雨想起玲珑提起过自己有个弟弟叫况仲,小名仲生,当下料定是他。见长得如此清秀,乍看却似个女孩子,便十分喜欢。指着况仲道:“你从这里进去,若遇人,便说玲珑姓名,宫人们自然带你去。可不要哭了。” 说完便取手帕,帮他擦干眼泪。 况仲道:“姐姐你好漂亮啊。只是仲生一个人走害怕。姐姐能不能把这个丝帕送给我,便当作是你陪去了。” 心雨笑道:“当然可以了,小弟弟乖了,不要再哭了。” 况仲道:“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 心雨道:“我叫瑜心雨。” 况仲道:“听姐姐常说起,早想见你了。果然和传说一样美丽。” 心雨见况仲乖巧,弯腰在他额前亲了一口。况仲高兴地一笑,也在心雨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挥手离开。 心雨目送况仲离开,便信北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忽见天色黑云翻滚,狂风又起,满园花瓣,随风飘舞。心雨自言道:“不好,我出门没有带伞,这如何是好?” 忽抬头看前面古柏森森,似有庙宇,便即前去。 见路往西一转,果然见山头有两棵古柏映荡下来。心雨沿着山间小道,盘旋而上,便来树下。 心雨见两棵古柏十分粗壮,有五人合抱那么粗。当北一棵,树枝弯曲如迎客状,当南一棵林立如伞,两棵大树合在一起,便似双木成林。树荫下,方圆数十步,不见天日。 树下有桌椅案几,均为青石雕琢,心雨见此情此景,不觉大喜。便想坐下,见石凳上都是青苔,寻思定是许久未曾来人了。 正欲用手来擦。忽听有人嬉笑道:“佳客来此,有失远迎。” 心雨正起身来看,却见古柏之后乃是一道宫垣,黑瓦白墙,朱红宫门。门内走出一老叟。 心雨上前便欲行礼,那老叟慌忙礼拜。心雨忙来还礼,便问:“老人家,此乃何处,您怎会知道有人来此?不知您高姓大名。” 老叟道:“这里是大明宫殿。宫殿的主人一早就知道你要来,特命老夫前来迎接。老夫名叫龙栖泰。若说起辈分来,当今宗太宰还要叫我一声伯舅呢?” 心雨一听,知道大明宫乃上古明王宫殿,非同凡响。又听了龙栖泰姓名,慌忙作礼。 龙栖泰却不敢受礼,慌忙扶住道:“上神见礼,小可不敢当之” 心雨道:“仓促打扰,便即离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龙栖泰拉住道:“佳客即来,便要拜谒主人公方可离开。” 心雨寻思道:“既如此,待我看看主人到底是谁。” 龙栖泰便引着心雨入了宫殿。果见“大明宫”字样。左右宫墙楹联,尽皆古朴,与王庭西林苑大不相同,但闻阵阵幽香,倏儿香烟缭绕,恍如天上仙境,又似世外人间。 心雨随老叟行了数晋,便止步不前。心雨问故,老叟道:“此乃内庭,不敢擅闯。” 此时,便见一美姬出来,心雨见其头戴杏蕊连花冠,身舞杨柳翠罗裙带,便问姓名。 那女子见了心雨恭敬行礼道:“我乃大司仪秦款子。” 心雨寻思,大司仪乃是古制,本朝本无此官职,当下疑惑。 秦款子便叫老叟先退。 秦款子领着心雨便入内廷,便见一女官高髻红冠,穿着海棠袍。上前对秦款子道:“陛下正在狩猎。着我等一同见驾。” 心雨寻思:“大王何时又来此处狩猎。” 那女官领秦款子心雨二人便出宫殿,转过后门,便入猎场。 心雨见一人一身戎装,骑着枣红汗血马,身披红霭龙凤袍,腰配龙凤天子剑,背锁日月霸王枪,繁弱弓在手,赤羽箭搭弦即发,随身饰物,均是王者打扮。身边数十女官或朝服,或戎装不等。便越发惊异。 忽然赤羽箭到处,一麋鹿百步之外应弦而倒,那人一马当先,正欲用剑枭鹿首,忽然背后有人飞驰而过,见一女年约十八九岁, 白铠金盔,手握银光长矛,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那人也不看,只是笑曰:“文静挡住本宫去路,却是为何?” 那人拱手道:“下臣白虎门总兵波文静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回娘娘的话,这麋鹿乃是我先射下的,非娘娘之功。” 说罢以想长矛挑鹿,王后看那麋鹿身中两箭,一赤一白,正欲阻挡。忽见一人拦住波文静去路。但见那一男将年约二十四五,墨盔黑甲,手握玄天枪,眼光尖利,容貌俊朗。 心雨暗自称奇。 那人厉声道:“波文静不要猖狂,乾元门总兵汪子然在此。这麋鹿原是我暗标先打中的。” 心雨一看,果然项首有红穗,系着飞刀,已有半截插入进去,暗自点头。 文静如何心服,拍马舞矛直取子然,子然招架。二人争起来长短。 心雨看处,见二人兵器透着玄光,料定皆为上古神兵,不住赞叹,暗自称奇。 却说文静与子然略斗数合,子然精神倍显,便左手挥动长矛,斜刺子然,然后腾出右手取配件来砍其马腿。子然橫枪来隔档,却待发现,招式已老。正此时,将手一挥,飞刀祭出,直射文静。波文静大惊失色,忙收剑隔档。 文静用剑拨去飞刀,大骂:“匹夫暗器伤人,有甚本是!有种真刀真枪再斗几个回合” 那枣红马怕伤着二将,欲舞画戟解围。背后秦款子舞剑道:“二位总兵驾前不可在失礼!” 正出阵时,忽听一女道:“朝阳门妍芳在此!二位总兵不要在娘娘面前争执,以免惊了圣驾。” 语未绝,众人见一骑红鬃烈日大马闪出,一女舞动雌雄双锏,二人慌忙左右招架,烈马杀出一道口子,那女将把双锏挥动几下,祭在空中。不知怎的,战马嘶叫,波文静、汪子然慌忙飞下马来,马却倒在地上,不敢动弹。 心雨也不知怎的,能才明白,那雌雄双锏祭在空中,放出千丝豪气,万缕金光,瞬间化成两条金龙,龙爪竟将波、王二将战马死死按在地上,使之动弹不得。又见那妍芳身披红袍,体态修美,容貌娇嫩脱俗,威风凛凛,目光锐利,举止潇洒,端庄而有威严,暗自称赞。 朝阳门总兵见了骑汗血宝马者,慌忙下马礼拜。后面一女披着皂袍,骑着棕毛大马,见妍芳下马,也慌忙下马,她体态伟美,拄着钩镰枪单膝下拜:“臣朱雀门总兵包胥丰美参见娘娘。” 枣红马的也下马,扶起二总兵。少时又见男骑着黑马,一身漆黑,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握着玄铁大头枪,下马跪拜:“臣玄武门总兵吴天飞拜见圣驾。” 那人曰:“爱卿免礼!” 少时、又一女手握吴钩,盛服浓妆,容貌妖娆,见了王后,下拜娇声说:“娘娘,坤德门西尘艳报道!” 那人笑曰:“艳儿,你若不来,如何热闹。好,快起来。” 心雨八门来了六门,正欲来问,便听那骑枣红马的道:“今日狩猎,青龙门海天授、土方门吴天琼为何不来。” 吴天飞道:“吾姐有孕在身,产期即到,特命我代谢娘娘恩,不能赴宴,请娘娘恕罪。” 那人转身猎,见心雨来,便从马上下来。心雨见其凛然有王者之风,飘然又有神仙之似。似乎哪里见过,便来见礼。那人慌忙扶助道:“贤卿不必如此。” 又传令道:“今有贵客来临,你等百官均需作陪。今晚宴会主食,就是鹿脯。让司膳姜魁早作准备。” 说完上了汗血马,领云雨百花离了西郊,往西北而来,一路旌旗蔽空,皆有官兵保驾护航。 心雨越发诧异,正疑惑时,却见百官均出,衣色古朴,与朝会无异,只是眼前官员乍一看似乎都见过,细细一看,却又一个认不得。 少时、美酒佳肴竟皆上案。 那个王者道:“雨卿来此,朕正欲托以国事。”说完便起身敬酒,众官员也起身相陪。心雨也不好推辞,便一饮而尽。 如此连吃数十杯,便觉微醉。便来通问姓名。 那王者道:“雨卿你我可是老相识了。” 心雨摇头说:“只是心雨一时也记不起来。” 那王者道:“此处是大明宫,我当然是这里的主人大明公王。” 心雨一听,慌忙下拜道:“传说大王已得道成仙,不想已越数千年,尚在人间。” 公王笑道:“朕请卿来,正有一事相托。朕想天地遭劫,我蓬莱江山也岌岌可危,恐我侄女圣王一族,要遭逢大难。朕心不忍,想把蓬莱江山托付于你。望雨卿莫负朕今日相待之情,为我寻一位后世之君。” 心雨一听,连忙起身推辞。 公王将她按下道:“朕封你为萧城君,夹辅蓬莱,匡扶天下,尚有红鸾青鸟、天地三才、百花六灵等助你一臂之力。你他日去东南,尚有一位贤者在等你。此事千难万险,你可要当心。我尚有几件宝物送你。” 说完便将身上红霭龙凤袍与她披上,又取出霸王枪递给心雨,又对秦款子道:“你去取我的坐骑来,送雨卿去。” 心雨大喜,便出楼阁,回过头来,便来拜谢,却不见一人。又往外看,果然见一匹汗血马绑在古柏之下,便即上马。却见那马一嘶叫一声,双蹄腾空而起,载着心雨,狂奔如飞。心雨见如腾云驾雾,不觉大惊。 忽马身一斜,心雨便坐不住,忙拽缰绳,缰绳却被扯断。心雨大叫一声,便从天上摔了下来。 心雨睁眼看时,却是南柯一梦。却原来心雨走得急,眼见落雨,便在古柏下石凳前坐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心雨起身,却闻着身上尚有阵阵酒香,再看那古柏后,哪有什么大明宫殿,不过是失修的残垣断壁而已。再转过古柏,却见上有缰绳所勒的痕迹,且十分新鲜, 当下大惑不解。忽阴风又起,心雨不经意却见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龙凤袍。当下大惊,便退将出来,一转身,见古柏之下,有一座坟墓,墓前有“故明公殿尉龙栖泰之墓”字样,心雨大惊,便欲离开。又见墓前荒芜,无人打扫,便朝墓拜了几拜,再见偌大得大明宫殿,片瓦不存,不免叹息。 心雨见天色将晚,便即离开。忽有一中年樵夫自山上下来,便上前询问。樵夫道:“听先辈们说,此处本为明宫旧址,因一百二十多年前那场大火,将明王宫烧毁,只剩殿前瓦屋五间,先王命公王一族的长者龙栖泰为殿尉,看守旧址,后瓦屋年久失修,便倒塌了,龙栖泰也死了。乡人怜悯,便在瓦屋旧址为他立了墓。如今那里只有两棵古柏,想来也有千年之久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因此无人问津。” 心雨一听,叹息不已,便取随身佩玉,递与樵夫道:“烦劳老丈,如有时间,可帮我打扫一下龙栖泰之墓,上些香烛贡品。” 樵夫称谢不已,心雨又问西林苑如何去。樵夫道:“便往东南七八里处,即是路口。” 心雨陈谢作别,便往西林苑而来。 第十六回瑜心雨初拒风流宴徐国师二演蓬莱志 诗云: 蓬莱仙境客非常,自是佳人立庙堂。 岂料国师胡乱语,引得闲散两慌张。 心雨离了明宫旧址,寻到路口,便入西林,回了清晖园梅芳阁中,见琼儿玲珑并月池倩等说笑。琼儿见了心雨回来,便问道:“仲妹去哪儿了?” 心雨只道闲游。月池道:“王庭重地,当行止珍重。你出去,也不说一声,为姐担心了半天。” 说完见心雨面颊夹杂着少许汗珠,便叫宫人取些茶水来,又亲用丝帕为其拭汗。 玲珑剥了一个荔枝,边往心雨嘴里来喂,边笑道:“好姐姐,去哪里疯去了,却撇下了妹妹。” 心雨道:“你今倒说这话,岂不太假。今王子们来,你可舍得离开么?” 月池倩儿道:“倒是瑜家姐姐回得晚,便是我等也不曾目睹众王子的风流,着实遗憾。”说完,脸都泛红。 心雨笑道:“他们有他们的风流,我自有我的自由,便迟回了也是应该。何必搅了你们的兴致。” 琼儿道:“这话你也不该说的,便是见见面,彼此认识也是好的,只因后来司宾来传话,却独不见你,我便说要等你回来。司宾回报大王,恰长公主有事叫三王子去王庭东苑去问话,陛下便收了旨意。因此便是我等姐妹也不曾见着。你何必多心。” 心雨见月池倩妆容精点,琼儿也是淡淡的妆容,独是玲珑乃是清水芙蓉,倒各领风骚,又都满含春色,不禁暗笑,也不多问。 到了晚间,便有清风传话道:“今有二王子在明声殿设宴相请。请众公主过去。” 月池琼一听,脸色沉重,便低头不言。心雨道:“你们答嘴,却莫算上我,倒要害我也去应酬。” 琼儿道:“你这二丫头也忒刻薄了,便是我虽也不想去。你道人家好意相请,我却也不好拒绝。既是你不去,你我姐妹同心。不去便不去了吧。” 玲珑急道:“二哥哥盛情,却之不恭。我也不与你们细说,我要准备一番。” 倩儿道:“他们皆不去,我也不去。你一个独往,又算怎的。” 玲珑一听,便鼓着腮帮子不言语。 清风道:“公主们且莫让下官为难,这让我不好向二王子交代。” 月池琼一听,眉头一皱。 心雨道:“是二王子钧令,还是大王旨意。” 清风道:“自然是二王子钧令。” 心雨道:“既如此,司宾姐姐便说我等昨日游园太累,不便应酬。他要再问,便说是女孩儿家的事,王子如有疑问,可问大王便知。他自然不会加难。” 月池一听,连连点头,清风便苦笑着行礼告辞。只是玲珑噘嘴不言语。 心雨道:“平日你不是说不喜欢见俗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玲珑道:“二王子可不是俗人,为何明知故问。” 月池琼道:“二妹此番所为,倒也合理。你看我们几个,近日着实有些累了,若如仪态便匆忙赴宴也不好。再说二王子设得乃是私宴,我们若去了,恐他国公主闻言也有说辞。如说我们私会王子,便与姐妹们名声也有损。三妹妹不必生气了,日后有得是机会呢。” 玲珑道:“还是大姐说得在理。”说完便与心雨、琼儿说说笑笑。月池倩儿见了,却笑道:“我真看不惯你们这亲热劲,倒是将我与琼姐的情意比下去了。 清风到了四栏小院,便将众公主不肯赴宴向龙锋说,龙锋脸即一沉,大骂道:“我观你平日自会呈口舌,说自己为司宾,情理尽知,没有请不来的人。如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若不给你个教训,如何再夸海口!” 清风一听,慌忙下跪。龙锋便令龙福掌嘴。封台约道:“清风虽然办事失败,毕竟是王驾的司宾。她的长姐乃是大司仪,还请王子宽恕一回。” 龙锋听了,便稍解怒火,便问:“且看大司仪面上,我暂不问难于你。我且问你究竟是她们都不肯来,还事其中一个。是月池莹玉,还是瑜露心雨。” 清风道:“月池家的公主本也未曾拒绝,只是听宫门们说她身子不爽,恐有不便。那瑜国的公主便直说不来。还说是女孩儿家的事,你回去王子若有疑问,可问大王!至于玲珑公主,倒吵着要来,也被她拦回了。” 龙锋一听,眉头一皱,摇头道:“这小妮子果然有个性,我喜欢。” 封台道:“久闻瑜心雨眼高于天,最不喜应酬。听说上次桃花宴,也是她说‘宁赏桃花不赴宴’,便错过了。昨日明德殿直谏,今日又拒不接见众王子。 龙福道:“如此狂傲,正宜借机教训一番才是。” 龙锋大骂道:“你堂堂男儿,却要为难一个小女儿家,真是恬不知耻。” 忽又大笑道:“瑜心雨果然不凡,有意思。哈哈,,本王子就是喜欢有个性的女生。瑜心雨,我记住了!我必要找个时间会会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便对清风道:“你且退下。” 又对龙福道:“司宾为我往返,却也辛苦。你取颗珠子予她,权当行履之资。” 清风听完,便谢恩而退。 封台道:“殿下,几位公主的事情是否暂搁。那今晚宴席又如何?” 龙锋笑道:“大王寿诞将至,等忙完这阵子,定当找个时间再约。大王昨日与太宰、太师多喝几杯,今日恐未得其便。既然几位公主不肯赴宴,何不宴请徐福国师一行。不如你去请国师等众。” 封台约令领命而去。 少时徐福等至,彼此寒暄了几句。龙锋又见辛宜妆点精修:红唇轻抿,青黛淡描;两湾月牙眉,眉目有情,一束青发丝,丝缕魂牵。 徐福见,暗自嗤鼻叹笑,忽有暗喜,心想:“此番入蓬莱,兴许成败便在辛宜这贱人身上。” 心想处,便见龙锋示意徐福上座,徐福也不推辞。 又故意叫逢迎座在自身下首,便令辛宜靠着王子。 龙锋约不到公子,今见着辛宜,倒别有风味,心中喜不自禁。 这边辛宜久不见胡亥,如何按捺得住。今见龙锋筋骨强健,肩阔胸宽,器宇轩昂,更兼眉宇间热情奔放,便自意乱情迷。 徐福见了,只当不见,任由他们眉目对接。逢迎见了,便疑惑不解。徐福只令其多喝酒吃菜,少言语。 如此三五旬,福佯装微醉道:“此番入蓬莱,虽蒙大王即殿下厚爱,然则使命始终未能完成。如何是好?” 龙锋笑道:“国师不必担忧。听王娘说,昨日左右丞相俱来谏言,说国师此来不怀好意。便让陛下放逐。” 徐福大惊道:“我秦王陛下盛意拳拳,欲结好于蓬莱。我徐福更是不辞劳苦,来到贵邦。若如此,岂不让天下欲结好者伤心。” 龙锋道:“国师放心,是我在王娘面前多提中国之好,国师之才。王娘也是十分敬佩。便不允准,说是要百官公议。我料百官必有说辞,国师还要多做准备。” 徐福寻思:“如此恐又多费唇舌。” 便对龙锋道:“知己知彼。还望告知一二。徐福定不相负。” 龙锋听了,便将经过说了,徐福又问了官员们的心性所学等情况。龙锋知无不言,当下胸有成竹。 便对龙锋道:“如百官不容。徐福便要中国去了。到时候恐再难报答王子之厚爱。” 龙锋叹道:“国师来此,早晚多有教诲,如即离开,龙锋当何以自处。不知如何才能挽回国师。” 徐福道:“殿下必欲留我,徐用此计······” 徐福附耳相告,龙锋大喜。 众人又喝了几杯,徐福便拉了拉逢迎。逢迎尚且未尽兴。 徐福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让辛侍官代理我等,再陪陪王子。容福等暂退。” 龙锋道:“这莫非酒菜不合口味?小子照顾不周!” 徐福道:“这几日蒙贵邦君臣母子盛情,福深感惭愧。我等本是贱格,如此美味佳肴,说来不怕王子见笑,顿顿如此,身子都吃不消了。” 逢迎虽疑惑不解,却不敢多问,只得与徐福告辞。 龙锋便不留,起身送徐福出门,又令龙福、封台约等相送。 自与辛宜对饮。酒到深处,双双沉醉,便邀辛宜入了内阁。当夜是鸳鸯池中乱了雌雄,凤凰台上错了云雨。真是:碧纱帐中,秋波几许;红杏帘里,春色不堪!便递接了一番叹鱼之情。 龙锋自得辛宜,复思心雨、月池,心中压抑不堪,巴不得蓬莱王圣诞便即过了。于是打理寿诞之事,也是格外尽力。蓬莱王见了,自是欢喜。 这日王驾正起梳妆,龙锋自在外求见。王对左右道:“锋儿何不进来?” 义门晴道:“闻陛下正在梳妆,不敢造次!” 王道:“锋儿与我乃是母子,何必避讳。宣他进来,问有何事。” 义门晴点头,便使了个眼色。东冠乔便请龙锋入内。 王道:“你一大早来内殿,慌慌张张,仪态尽失,何不知礼貌?” 龙锋便作慌忙状跪地道:“因闻今日王娘要去九间殿会百官,儿臣怕王娘身体吃不消,特来探视。今见陛下容光焕发,越发年轻,心便定了。” 王佯怒,锋便哆嗦。王便回嗔作喜道:“倒是嘴甜。便见你能来,足见有心。” 龙锋闻言,嘘气间便起来,接过掌饰手中玉梳,便来给蓬莱王梳头。边梳边道:“王娘此去,恐百官对徐福之事又多有说辞。” 王道:“朕也知如此。徐国师为人多才多艺,为娘也不忍驱逐,你有什么看法。” 龙锋道:“王娘久慕红尘,早想结好中国。今徐君房不远万里而来,足见诚心,乃天赐福与我蓬莱。若驱逐,则必得罪中国。那么前面殷勤,均作白费。何况他博学多才,颇有定国安邦之策,今来我国,必有所见教。便是儿臣等,早晚多相处,也必多有教诲。此定是百官嫉妒,不能相容。似此小题打做,必为天下取笑。依儿臣看,如百官问难,何不就此召见徐福。令他等论辩一番,高下相见,优劣自知。如徐福不能应对,便是无才,驱之可也。若君房对答如流,便足见其才,便是百官亦必叹服,则自然可留。届时再商谈与中国结好之事。不知王娘圣意如何?” 蓬莱王笑道:“王儿真乃高见,看你与国师待了数日,便有长进,足见他确实有过人之处。就依儿之说。待我先会百官。你请徐国师。”龙锋欣然而退。 蓬莱王梳妆毕,便乘玉撵,仪仗到处,便有宫官相拥相合。 王驾到了白虎门,总兵吴丽等一众将领迎候。王便令随行护航。便将入城,义门晴道:“上古之制,诸侯朝觐或青龙门,或玄武门。外邦使者,便自朝阳门入,只有持节征战的将领,方可入白虎门。今天子圣驾回銮,宜从朱雀门。” 王曰:“我自西苑,并非外出,今又有百官等候,可便宜行事。” 遂不听义门晴谏言,直入白虎门。义门晴私下为东关乔等随侍官员道:“我恐蓬莱不久必为王位而争斗者。” 东冠乔道:“姐姐何以知道。” 义门晴道:“天子自宾位入是其位不正,自行兵之门而入,必有战事。虽然如此,妹妹端不可说破。” 二人说吧,四目相接,心照不宣,均暗叹笑。 王自入白虎门,便有宗太宰姑惜绮凤、龙娴公主等来迎驾。王令随行。便至盘龙殿外,早有二丞相率百官相迎。 王执玉圭入殿升坐,百官山呼毕。王见百官排定。便道:“前因西林苑告竣,朕又身体违和,便入西郊修养。久未临朝,幸得丞相代政,百官辅佐,又有公主监国。国家安好,幸莫大焉。今日君臣再会,当畅所欲言。” 言毕,一人执玉板出列道:“老臣有事启奏。” 王视之,乃托孤首席右弼丞相瑜华。便说:“王姑但说无妨。” 瑜华道:“想我蓬莱国自公王草创基业,传至圣王,江山大定,社稷安好,人称仙境,仙神共乐。 “后至谲王,用义不明,政令不申,以至天下见疑。乃有西荒侵扰,北海入寇,天下不宁。乃至天下失统,不能相济,国势日沉,闻者嗟叹。 “幸先王刚毅,统驭万邦,乃有再造中兴之势。昔崩中途,天地共恸。今幸陛下为继,聪明仁慧,大兴龙虎之姿,以播风雨之化。 “臣蒙先王托孤,大王宠幸,除首相一职。然臣自知鲁钝,恐不堪于命。幸国有贤达,军有良将,忠诚志士,皆归王命。故虽不才,未有所失。臣之壮年,犹觉不能尽力,今臣八十有一,此正退位让贤之时。先王在时,准臣八十而告老。前上辞表,陛下言国事未定,不能仓促交割。今公主监国,颇有建树,众王子也已长成。又有列国入朝,或有贤达,便可录用。臣不敢久占高位,望陛下允准。” 王欲答词,忽见一人出列说:“不可”。王视之,其人面如白玉,容貌不凡,表情端肃,乃太史令始今瞳。 始今瞳道:“老丞相治国有方,且身体健朗。今陛下初愈,公主涉朝未久,大王寿诞在即。此皆要务,非肱骨不可以统筹。丞相乃百官之首,此时离开,甚为不妥。” 众官一听,多有附和。王曰:“太史令之言是也。朕未敢仓促允准,容后再议!” 瑜华尚要言辞,便听左辅丞相琼林仪出了班列曰:“大王英明。还请老丞相勿再多说。” 瑜华道:“臣何德何能,蒙陛下恩荣,同僚抬爱。既暂未有所便,荣臣日后再上辞表。只是臣有一事要启奏。” 王道:“莫非为徐福一事。” 瑜华道:“臣观中国,已礼崩乐坏。焚典策而坑儒者,仁义尽失;灭诸侯制郡县,一人独霸。今秦灭六国,大有一统十州之势。徐福来此,必有所图。前公主已设国宴相待,便令离去。陛下若再留之,迁延时日,恐节外生枝。或杀之,或遣送出境,宜早抉择。否则必留后患。” 王见了便说:“前丞相已然谏言,朕寻思此等大事,非朕一人能做主。今日召集众臣,正可公议” 龙娴公主闻言道:“丞相之言是也,儿臣附议。” 公主说完,便听百官或说杀,或说留,便在殿中议论纷纷。 瑜华暗自突兀。近日召集百官,已然约定言辞一致,为何今日又各自为政。 忽一人出班列,众见其年约四十有余,着金冠紫凤袍,登着凤凰靴,她月牙眉下圆睁凤眼,朱雀唇轻启似有言语。王视之,乃太傅凤伯浛。 太傅见了王道:“众官或曰杀之,或曰遣之,皆为误国之言。” 王遂问故。太傅曰:“两国相争,尚不杀来使。今徐福远来结好,好歹之意未明。若杀之,有违仁义,且为境外列国非议。如中国以此为借口,出兵蓬莱,便是我国礼屈,又当如何?如中国派徐福前来,是为了探听我国虚实。今遣送出境,乃是放虎归山,徐福必有怨言,再去上告秦王。那时我蓬莱虚实他已尽知,若领兵偷渡北海,又当如何?” 众官一听,皆叹“是”,便又议论纷纷,无一人可解答。 蓬莱王道:“这依太傅之见,当如何?” 伯浛道:“臣的意思不如囚之。” 王曰:“何为囚之。” 蓬莱王道:“我料徐福,不过中国红尘一俗人,有多大见识。如寻一干净之所,加以安置,外加以闲职,其必欣然接受。名曰高官厚禄,实为软禁。大王若行此计,有礼贤之美名,远不得罪于中国,近可让天下贤者归附。若果然发现他图谋不轨,那时再相机行事,则不失礼于人前。” 瑜华一听,沉思不语。百官多有点头者。 蓬莱王听了,正欲言语。便见太师月池瑶也出班列道:“太傅之言,与我暗合。只是中国以礼而来。陛下理应召见徐福,问明他此来目的,然后斟酌而行。” 蓬莱王一听大喜道:“二位所言与我暗合。义门晴传旨,宣徐福等进殿。” 义门晴便出盘龙殿,见龙锋已在殿外探头探脑。逢见了义门晴,倍加殷勤道:“奉御官有什么好消息吗?” 义门晴不及回答,便见徐福抱着双袖走来道:“不用问,是宣我入殿。” 义门晴点头。龙锋大喜道:“大王可曾宣我?” 义门晴摇头,龙锋叹息了一声道:“国师,看来我陪不了你了。” 徐福道:“只要徐福能进此大殿,不日之后王子便能进去。” 龙锋点头。徐福便走,忽回头走出门外对逢迎道:“你速将我带来的见面礼先抬进去。不必等我。本国师要观赏一下四周的景色。”说完对逢迎附耳说了几句。 徐福说完,自思道:“今日百官见我,必要舌战。幸亏我这几日反复研究蓬莱志,早有准备。” 逢迎见他踟蹰满志,便着人将中国所带数十厢礼物尽皆抬入。 逢迎进殿,又凭空带来许多红木箱子,众人疑惑不解。 王道:“徐国师为何不来?” 逢迎道:“按中国习俗,正规场合客人见主人,先送见面礼以示尊重。” 百官疑惑,王道:“带来了些什么礼物!” 逢迎道:“中国秦王为求与贵国结好,特前国师代王出使。带来了一万金,十万银,美玉十箱,珠宝十箱,丝绸五千匹。外尚有瓷器、茶叶等中国特产,不计其数。下官愚笨,一时也记不得,还请贵国点收便知。” 百官一听,面面相觑。 王喜道:“无功不受禄,秦王何如此厚爱。” 却见徐福挽着袖子慢慢悠悠走进来礼拜道:“敝国寡君久慕蓬莱仙境,大王威德,徐福来此,又多有叨扰,区区薄礼,何足为道!今福来此,实为结两国之好。望开海道,共通有无。望大王允准。”说完深深行礼。 瑜华道:“在下瑜国丞相,前公主设国宴,便见国师谈吐不凡,必有高论。今国师既云仙境,乃清修之地。与中国红尘世界大不相同。今日来访,恐多生不便。何况中华上国男主称尊。我蓬莱下邦,女子主政。男女有别,相隔万里,牛马不群。今来结好,恐生不便。国师既高明之士,不知能否见教!” 众官一听,轰然而笑。徐福上前作礼,见其白发雪丝,百官敬畏,寻思当巧辩之,于是亦大笑道:“久闻丞相德高望重,国宴之上,有白首松云之态。今日再见尊荣,十为荣幸。今日闻言,果然高见。久闻蓬莱仙境,神仙尚且向往,何况凡人。此足见我大秦诚挚结好之心。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蓬莱大开方便之门,互通有无,则天下尽道神仙之流,岂不美哉。若闭关锁国,则神仙不能通往。如一潭死水,便是水中鱼虾,也不能存活。或云尺寸之间,各有长短,取长补短,乃可进取。男女虽有别,阴阳可相交。万物负阴抱阳,乃可长生。所谓水火既济,刚柔并举,乃善之善者也。如日月东升西落,虽行数万里,周而复始,往来穿梭其间,则天下和美。国家结好也是如此。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丞相之问,福浅口粗舌,不能对答!望丞相见谅。” 众官一听,默然无语。 瑜华寻思道:“此人果然狡辩。”正欲再问。 琼林仪笑道:“远方来客自然欢喜。我料秦国定是诚心结交远国。在下左丞相琼林仪,闻国师前来,不甚欣喜。” 徐福以琼林仪来问难的,却见他说出如此言语,眉头一皱,便来作礼,忽见其暗笑,便也暗里寻思:“此话之中,似有伏兵。待我旁敲侧击。” 于是再拜道:“久闻大名,幸得相会,谨闻命矣。阁下言辞高深,便请明言赐教。” 琼林仪道:“久闻秦国礼乐之邦,善于结交远国。远交近攻,手段一流。当初远交齐楚,近攻韩魏。后灭韩亡魏,齐楚便是邻居,于是便吞并齐楚,如今又远郊敝国,不知何年何日再与敝国作邻居啊?也请国师明言赐教。” 众官闻言大笑,或曰“欲擒故纵,此辩甚高。”又有的说:“且看这中华俗流如何作答?” 徐福暗想:“我以为三五妇人,便不以为意。不想蓬莱朝堂上妇女与中国厨房里的那些妇人大不相同。” 忽灵机一动,拱手道:“丞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谓‘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凤凰登枝,必选梧桐。’以此论之,大王有凤凰之姿,寡君秦王有梧桐之态;而齐楚韩魏之君,皆是黄鸟灌木而已。岂可同日而语。再说今日大王大会文武,大有凤凰展翅之意。昔日七国纷争,我大秦得天命出兵,正如梧桐知秋之时。六国蚁溃,争相贿赂于秦。故齐楚佯装结好。寡君秦王仁德,不忍相害。岂料齐楚扇动六国,合纵抗秦。我王顺天命而取,一统九州。今中国之地方圆万里,蓬莱之方九千里,两国相隔数万里,又有同宗之谊。敝国寡君秦王与贵国蓬莱王陛下皆当世豪杰,两不相害,正如种梧桐以待凤凰。还请各臣工赐教。” 众人一听,哑然无言。蓬莱王道:“卿谬赞,小王安能与贵国陛下相提并论。” 徐福正欲对答见,忽见一人出列道:“此乃朝堂之上,向是峨眉论政之所。秦王既知欲结好于我,何必派一须眉来。此莫非有所轻视我国。” 徐福见其相貌言辞直烈,昂首挺胸,并不多看自己一眼,寻思便是心高气傲之徒,便要言语来激。于是便问:“阁下何人?敢有此问?” 那人道:“太史令始今瞳。” 徐福拂袖道:“早听说太史令博学,没想到言论却如此孤陋寡闻,真是让我不敢相信。想我中国奇人无数,便是徐福,如太史令之言,实在无能不肖之徒。秦王派我来,足见我中国人十分谦逊,从不耀耀自夸。所谓上善若水,故几于道。便是下流微末之士,也不足为笑。何况人虽有男女之分,岂有上下之别。再说我王明知徐福不肖之徒,却加封国师,以代天子,以此而来,何为轻视。君既为太史令,执笔操刀,职责在于动手。今乃辩论,实为动嘴。所谓牝鸡司晨又岂能怪公鸡下蛋呢。” 众官听言,哄然而笑。太史令咬牙切齿而退。 忽又一人出列,其人身着长袍,福见之,乃是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黑丑妇人。便寻思:“蓬莱人物,皆作美貌。此人面貌丑陋而立于朝堂,必有才华,不可轻视。” 便拱手作礼。 那人道:“不才大司农桓娇。久闻国师之命,正欲见教。” 徐福道:“久闻大名,幸会幸会,不敢当,还请赐教。” 司农道:“在下听说中国有无交不送礼,无功不受禄的习惯,又闻中国有‘君子之交淡于水’之说。今国师大礼前来,让人费解,莫非贿赂我蓬莱君臣,于中取利。” 徐福一听,头脑略有些发蒙。寻思此黑妇果然刁钻。不好对付。便笑道:“君之所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来十州一体,今我秦王派本国师就是为两国结交的,贵国以礼相待,何谓无交。今目睹蓬莱盛况,仙境之说,名副其实,我秦王素好仙道,若徐福回国,以实相告,便是功德。这无功之说,恐不切实际。至于君子之交,在于心境。若遇良人,不扶自直,则所赠之物清澈如水。若遇小人,清水也会变浑浊,所赠之物,便有如流毒一样。再说贿赂,乃以阴暗不正之风,行商贾利益之事。我堂堂国师,为两国结好,光明正大而来,又不是商人图私利。如果说是贿赂,那君等百官岂不都是贪官污吏呢。君断章取义,所问不明。此等言论尚可出入庙堂,岂不让徐福惭愧。” 大司农大怒而退, 这时太傅道:“在下蓬莱凤伯浛,无学之辈,蒙王不弃,除太傅之职,才实不敏。听闻中国不讲仁义,焚书坑儒,不明就里,特来相问,请国师指教。?” 徐福道:“焚书坑儒,却有其事。但太傅岂知儒有大儒小儒,书有好书坏书。大儒讲仁义,小儒乃蛀虫。蛀虫不除,秧苗不长。好书能修身养性,坏书却蛊惑人心。我秦王明辨是非,焚书坑儒,实为苗中除草,拨乱反正。上为社稷安稳,下为百姓安身。此大仁大义,非小仁小意者可知。” 瑜华暗自对公主道:“此人巧舌如簧,还是请蓬莱第一辩客严雍子谈前来,方可匹敌!” 公主点头道:“老丞相放心,我已着人让他候在店外。”便令清风暗自去请。自上崇台在蓬莱王面前说了几句。 王便点头道,便示意义门晴。 义门晴道:“大王有旨,宣严雍子谈觐见。” 少时,福见一男子,年约二十七八,身批灰青长衫,飘然而来。步履轻盈,面容俊雅。徐福料非常人,耸肩而立。 那人见了王,也不礼拜。东冠乔道:“子谈见王而不礼拜,太无礼了吧!” 子谈道:“非我无礼,是御使官无礼。我此来奉王命与中国国师论道。故论道为先,请安为后。我堂堂国士,王尚且礼贤下士,不加责罚。你小小侍官,何必大呼小叫。”东冠乔默然而止。 徐福一听,便知其辩家高人。便上前施礼道:“子谈,子谈。愿听高谈。” 子谈正衣冠道:“徐福,徐福!自求多福!” 众皆嘿然。 子谈道:“久闻国师巧言善变,欲用三寸之舌,扫平我蓬莱九千里江山吗?” 徐福道:“不敢,徐福实诚之人,言辞皆出肺腑,推心置腹,知无不言。以此论谈,虽是三寸,可媲千金。非比某些书生,夸夸其谈,拨乱是非。实为不学无术之辈,饶舌动齿之徒。” 子谈道:“我国高雅之地,仙境之所。不比你中国低俗的红尘世界。你进献黄白之物,实在玷污大殿,使仁者闻之,不甚赧然,何况我蓬莱珍宝无数,岂稀罕此等寻常之物。” 徐福笑道:“非也。所谓“宝剑赠烈士”,黄花绿叶,各有相衬。何况水涨则船高。我中国之物,如入寻常境地,自然寻常。如入非常之地,自非寻常。公若以寻常相看,便是寻常之人。” 子谈道:“国师此言,难道欺我蓬莱无人也。我国有岱屿、员峤、方壶、瀛峰、蓬山五神山。皆神仙向往之地。名流辈出,圣人留名。敢问中国,又有何物。” 徐福笑道:“我中国有泰山、衡山、恒山、华山、嵩山五岳。皆文人染墨之地,国士登高,骚客作赋。五岳之外,又有八名。朝看彩霞,暮看红霭。横看成岭,侧看成峰。各有不同。岂是蓬莱五神山可比。” 子谈道:“我蓬莱四周有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等十州风土,又有沧海、北海、归墟、桑扶四海水域。” 徐福道:“我中国坐拥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九州之地。富有渤、黄、东、南四海。。” 子谈道:“我蓬莱方九千里,东临英驰,西抵龙伯,南有瀛洲,北吞归墟。有三十六国福地,七十二城洞天。” 徐福道:“我中国方圆两万里,东至大海,西连昆仑,北至冰天,南临海角,有三十六郡风雅,一百零八道版图。” 子谈道:“秦王既有九州三十六,何必贪图蓬莱福地,来探虚实。” 徐福一听,忽然想起蓬莱志,便说:“蓬莱虚实何必探,我知先辈,已令风伯雨师出使,如今尽在脑中。”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子谈笑道:“国师恐怕危言耸听了吧。” 徐福笑道:“列位如不信,且听我娓娓道来。” 逢迎一旁小声对徐福道:“国师莫夸海口,人前出丑事小,有伤中国国体是大啊。” 徐福使了了眼色,逢迎便不言语。却见拂袖而起,想《蓬莱志》中引入有提名‘墨耕散人’者,也不知其实哪朝哪代的人物,有《蓬莱赋》一篇,朗朗上口,因此记得,便颂吟道: “上古传道,一分阴阳,天地交泰,气运万方。下入归墟,上出昆冈。天清气荡,地阔水长,新陈更替,循环无疆。 归墟者,少昊之国,渤海之东,大壑无底,江海归宗。归墟之外,骇浪掀天卷起崩雷之幕,屯云泄雾秘锁仙山之踪。待至云开处,烟霞散彩,日月摇光;临风抚海,波平浪消。四海集流,五湖来朝,尽泄于无底之渊。似乾坤斗漏之窍,气吞天下之水,势纳八方之潮。星河环垂倒挂,其下不知几万里也,但见飞流直下穿祥云而逝,且听声落杳处,集凤鸟而翔。 归墟之上,仙山环峙,势镇汪洋,丹崖怪石半浮云水之上,瑶台巨阙半隐霓霞之乡。丹崖上,彩凤双鸣;峭壁前,麒麟独卧。奇花瑞草,四时不谢,修竹乔松,万世常青。枯藤老柏,古道幽程;琼花布锦,玉露香凝。锦鸡啼声近,源泉响溜清。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崖边仙果生。时闻鹤唳,声振霄汉远;每观凤翔,翎毛彩云光。常见仙翁,对弈于松柏之下,隐见仙子,漫舞于云雾之中。幽篁里琴音缥缈,亭阁间箫和灵空。仙家御风而飞,龙凤乘云而渡,往来宙宇之界,出入海天之宫,好一派天造福地,好一派蓬莱仙境。 众仙家,七十二诸岛,三十六洞天,尽皆脱胎换骨,久视长生,仰归墟之元气,炼不朽之神功。能上天入地,唤雨呼风;也可降妖除魔,变化万能。世人皆羡神逍遥,谁道逍遥劫难成。世间万物,莫不盛极而衰,衰极而盛,阴阳消长,万化合同,世间百态皆在其中。孰脱五行生克外?孰离三界幻化中?元气冲阴虚,玄气凝阳纯,两墟自易位,天地应劫生。可叹世人逐名利,谁知镜花水月雾中空。悲乎!形骸易枯朽,意气犹激昂。浮鸥方浩荡,霜菊更芬芳。口舌是非在,劫后时世长。心在逍遥处,处处蓬莱乡。且看八十一万六千年,谁读旧文章” 众人一听,目瞪口呆。蓬莱王起身道:“国师真乃大才。此一篇赋,便是小王等也是听上辈们说起。今出国师之口,更觉新奇。想我蓬莱之地,却早为中国所知,不甚荣幸。只是不知国师能否说一说中国红尘世界的好来。” 徐福再拜道:“中国红尘世界,与蓬莱大不相同。大王在上,各位大人贤达,请听徐福演说!” 第十七回看荷花黑鱼逐锦鲤送请柬清风游落晖 诗云: 云海源仙猷,道德论神州。 红尘出俗客,蓬岛酌清流。 落絮飞神采,飞鹏下昆丘。 原来成梦幻,一醒皆虚由! 蓬莱王问中国事,徐福悠然扬袖道: “红尘世界,大地之中,神州为号,华夏作邦。象涉青龙,照角亢而冲牛斗;独立乾坤,拨扶桑而下昆冈。九州分鼎,龙飞凤翔。泱泱中国,以定四方。东皋秀而西阳美,崤山峻而函谷苍。寒暑分域,夏虫不可语冰;南北异化,春播以待秋藏。山河壮美,社稷流长。经三皇而继五帝,镇五岳而通四方。燧人钻木而取火,有巢筑穴而成房。伏羲演八卦而通天地,神农尝百草而知兴亡。女娲补天,炼石而盖苍穹;仓颉造字,作书而焕文章。螽斯之羽,诜诜而宜子孙,麒麟之趾,振振而展炎黄! “大海扬波,反吴越而成一统,黄河腾转,结秦晋而延绵长。山有泰嵩之流,别奇松而或怪石;水分泾渭之道,分清姿而或浊样。集水点金,镶钗钏而成异彩;聚山琢玉,配璧圭而放异光。养蚕取丝,穿梭而织绸缎;描龙画凤,盘针而出衣裳。物华美而称富庶,人豪杰而作栋梁:北国冰雪,燕代多慷慨之士;南国烟雨,荆楚有隐者之乡。彼姝者子,应履东土;彼美人兮,当在西方。人文荟萃,百家争鸣;采诗赋骚,华国文章。文有孔孟,讲仁义之慷慨;武有孙吴,率兵甲而慷锵。名言道德,老子骑牛而西去;随行逍遥,庄生化蝶而远方。兼爱有墨翟之论,五蠹实韩非之藏。仙家小说,专论是非;鬼谷大才,始托阴阳。国色天香,西施有沉鱼之貌;风姿雅客,子都有游龙之狂。巫山神女,泣三峡而婉转;楚国宋玉,赋长秋而凄惶。高山流水,音知伯牙;吴丝蜀管,琴当师况······ “盖我秦王,以统万邦。控东夷以霸西戎,扫南蛮以定北荒。拓地两万余里,统辖兆民之康。车同轨,书同文,度量一体,车马轩昂。北筑长城,屏障一万华里;南泽百越,建制六合风光。因好仙道之缥缈,特遣下愚来上邦!” 众臣工听罢,都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子谈道:“先生博学多才,妙语连珠,子然叹服。”言讫再拜,徐福也再拜还礼。 子谈方才跪地叩拜道:“陛下万福!恕臣无礼。今有辱使命,还请陛下降罪。” 蓬莱王道:“卿不必多礼,你与国师俱为国士。殿前问对而已,何必多心。”子谈起身,羞惭而退。 蓬莱王道:“上古之时,十州一体。所说之事,朕略可知。只是夏后商周以后,因未来往,便难知也。今国师演说之下,小王方知中国红尘世界,果然不凡,朕心仪已久。” 徐福道:“臣所言,不过冰山一角。言辞粗略,不能深入其境。” 王大喜道:“来日方长,还望国师多多说些与朕来听。” 徐福再拜道:“陛下口谕,臣敢不从命!” 王道:“国师把朕比作凤凰,又说贵国秦王乃是梧桐。既然如此,国师所言通好一事,便允准了,朕当大开四海,以纳境外贤达。秦王既封卿为国师,朕亦如中国之礼,赠卿为蓬莱师。” 徐福一听,便欲谢恩。百官一听,却都是面面相觑,倏儿哗然一片。 这时瑜华道:“老臣以为,蓬莱与中国,久未相通,今便仓促允准,恐怕不妥,何况蓬莱师,乃一国之师,岂可轻授他人。还望陛下三思。” 群臣也多有欲谏者。蓬莱王道:“中国与我,乃是至亲。虽说两国,其实同源。正因久未结好,不此时相通,更待何时。至于结好诸多事宜,乃丞相分内之事,自可与百官商议,然后报朕。中华人物,与我国一体,非是他国凡俗异类。国师博学,加封蓬莱师,必有益于蓬莱。卿等勿复多言。” 蓬莱王又对徐福道:“赠卿蓬莱师,虽是虚荣,也是荣宠。徐卿不负朕,朕绝不负卿。望卿早晚赐教,勿以等闲看之。” 徐福大喜,便跪地谢恩。 太傅道:“陛下既然决定与中国通好,又聘中国国师为蓬莱师,自然不可怠慢。臣观西林苑风光优美。清晖园之北,又有两所所别院,其西厢名曰‘清欣园’,环境优雅,建筑陈设,多类中国。可腾出来与蓬莱师为府邸,陛下在清晖园中,若要听教中国之事,也十分方便。东厢‘清逸园’。乃是陛下幕臣休憩之所,多有伶官乐师。正可与中国人物,相互切磋。” 蓬莱王道:“太傅想得周到,准奏。” 徐福谢恩,王便请清风送一众人暂回四栏小院。 王又道:“朕不日贱降,传朕旨意,在南园设宴。朕要与百官列邦之主同乐,届时再饮酒听乐,比赋会猎。今日朝会已久,便散了吧。” 众臣山呼。王即令有司安排徐福搬迁清欣园一事。瑜华领众官出殿下陛阶,见众官散去,便对琼林仪道:“我等早说好众口一辞,今日却意见不一。那徐福似乎对我等了如指掌,今让徐福诡辩得胜,我等颜面何存。若有阴谋,则蓬莱危矣。” 琼林仪道:“我看老丞相辞位,她们多半想乘机讨好大王,实为觊觎首相一职。” 瑜华冷哼道:“她们休想得逞。” 二丞相忽见太傅匆匆下阶,似欲往西郊而去,瑜华便转身不理,琼林仪见了便道:“太傅行色匆匆,这时往哪里去?蒙太傅推波助澜,今大王对徐福加官授爵,真好智慧!” 凤伯浛慌忙礼拜道:“给首相、亚相请安了。二位丞相误会了。看今日情景,便是有人暗中相助徐福,下官不得不以退为进,暗进囚禁之法。我今前往西林苑,安置一事,我要亲自前去查看。可保万无一失。” 瑜华听言,怒色稍解,便说:“那你也不该谏言让他住在清欣园。这样早晚见了王驾,便进言些中国秦王的独霸下流之策,恐与蓬莱无好处。” 浛道:“老丞相,正因如此,才让徐福住在清晖园附近。你想徐福乃红尘世界一俗人。今突然赏了仙阁琼台,又有清歌艳舞,便迷途忘返。西林苑又有三千甲士,我等也乘机安排心腹。一来可策其安全,二来防止他遁逃。此囚禁之法,便好施展。大王聪慧过人,清晖园又有宗太宰等,徐福便有异心,也不敢妄动。便是有异图,即可擒拿。今大王懒于朝政,我料久后必政归龙娴,徐福进言,必只当作小说家之流而已。若是安置在别处,极难掌控。” 三人正说时,忽听有人道:“三位大人所言之事,切不可伸张。” 三人回头看,却原来是公主龙娴。 龙娴道:“三位大人今日也累,便回去休息。”于是与三人作别。 龙娴回东苑,寻思众官老迈,多有勾心斗角之辈,老丞相又要告辞。正想着四王子龙雄所言选拔人才之事,不觉神昏思乱,未入大门,便从西厢阁门入了龙娴府邸。转过阁门,方知是西厢,寻思西厢清静,也是许久未来。既来此,不如看几眼再走也好。正想着见一湾清池,忽涟漪动处,两条锦鲤游荡于荷叶之下,往来反复,甚觉可爱。忽荷叶中又冒出一条黑鱼来,便甚不悦,摇头叹息道:“人在岸上走,鱼在水中游。若变鱼下水,岂得不自由!” 忽听隔墙有嬉笑之声,便过侧门来看,见一人在八角亭中饮酒,身边立一美姬。那人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搭在美女腰间,二人互递秋波,便是春意满面。 龙娴看着便怒气重天,大喝道:“好啊,我在前朝呕心沥血。你坐享富贵,却不知足!” 那人慌忙转身,原来是驸马澹台子仲。龙娴凤目圆睁,大喝道:“你堂堂驸马,每日只知厮混。竟作出如此下贱之事。” 澹台慌忙跪地道:“只是久不见公主回来,有凤姑送酒来解闷。多吃几杯,因此颓唐。并未有做下贱之事。” 凤姑也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龙娴见二人跪在一起,更似暧昧,怒不可遏,便将手中竹简来打驸马。澹台哆嗦着,闭上眼睛,不敢躲避,只得硬着头皮相迎。 澹台听一声响,一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驸马睁眼,见凤姑额前冒着血,躺在地上。澹台心有不忍,也不敢扶。 龙娴越发生气,又欲来打,凤姑爬起跪直哀求道:“公主容禀,婢子与驸马,实是清白。望公主大发慈悲,饶恕他一次吧。” 龙娴道:“你冒死接我一竹简,若非我及时收手,你便顿时丧命。今又不知好歹,为他来求情,还说清白。来人啦,给我将这小婢子乱棍打出。” 凤姑叫苦。正此时,龙罗来了说:“我在后园,便听西厢清池这边有大动静。原来长姐回来了。姐姐何如此生气。便是凤姑做错了什么,也罪不该死。何必大动肝火,别气坏了身子。” 龙罗说完,便扶起凤姑,又来问故,凤姑便实言相告。龙罗道:“多大点事,不过是误会。姐姐何必小题大做。” 龙娴道:“你还说。我府中上下俱是你看顾。这二人如此不堪,你却不知!” 龙罗也无可奈何。龙娴又执书简来打澹台驸马,驸马不知所措。 龙罗对澹台道:“姐姐定是前朝劳累,故而脾气暴躁。驸马你且出去透透气,等公主消气了再回。” 澹台见了,慌忙爬起,便狼狈不堪地走了。 龙娴又对凤姑道:“看在妹妹面子上,可饶过这妮子不死。” 凤姑一听,不顾额头冒血,忙来谢恩。 龙娴道:“你这贱货休高兴得早。你在宫中,少不得再勾搭男人,我今将你逐出宫去。休在多言。” 龙娴说完,袖子一挥,便愤愤而去。凤姑听了,哭泣不已。龙罗道:“公主饶你性命,已算万幸,何必再哭。你去东苑司药所去,便说我说得,抓些药,也不必回来。便到账房领些工钱,回乡去吧。” 凤姑一听,大哭不止。又想澹台俊雅,如何舍得。又念及家人,便哭道:“我家境贫寒,父母年事已高,又无姊妹看顾。因此进宫来谋差事。如今将我赶出宫去,名誉尽失,前程尽毁,便是死路一条。久闻二公主仁德,望发发慈悲,在长公主面前多多美言。便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龙罗道:“你我需了解长公主的脾气,说过的话,恐难有回旋余地。何况你所犯的,乃公主大忌。我平日念你谨慎,便提拔你入东苑做事。谁料你尽有非分之想。” 凤姑道:“万万不敢!” 龙罗道:“不敢便对。你与驸马平日眉间心上,我如何不知。我平日多番提醒,你却不听。因你等却无逾越禁规,便顾及了体面,不曾多说,谁料你竟如此胆大。也罢,我料这东苑,你是住不下去了。龙生王子处正缺一女官掌事,待我与有司打个招呼,调你北苑亥明宫里做事。那王子素来仁德,又好伺候,你去了凡事谨慎,再莫乱为,也不枉我提拔你一场。你先去取药,先拿我手令,如遇宫人相阻,便说我让你去看望三王子的。等调令一下,便名正言顺了。” 凤姑谢恩,便取了药。就往亥明宫而来。 龙生王子自去西郊,便问有瑜国心雨在明德殿直谏君王,心下好奇,便欲叹听,便有长公主着人请他到东苑,让他负责蓬莱王寿诞校场打围之事,顺便留意将才。 这日正思索,忽听驸马来访。便即接见,却见驸马狼狈不堪。乃令看茶,也不多问。 驸马却直言道:“你姐姐蛮横无理,望贤弟多多谏言。否则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龙生道:“姐姐虽是严厉了些,非是无理取闹之人。” 澹台道:“贤弟何必听那风言风语。” 龙生道:“驸马既知风言风语,当知收敛。” 澹台见其言辞冷漠,不大投机,便略略吃了几口茶,起身告辞。龙生令龙秀送出门外。 忽又见凤姑手执龙罗手令而来。便道:“凤姑娘到这里来作甚。难道姐姐们又什么吩咐。” 又见他额前有伤,面容憔悴,双眼红肿,便更疑惑。于是佯装厉声道:“有什么事情,还不直说?” 凤姑一听,便跪地哭泣,说了原委。龙生寻思道:“怪不得驸马今日如此狼狈,原来如此。我不能让凤姑知道。免得又在我这里与他来往。” 于是便扶着凤姑道:“姑娘不必伤心,此事我知道了。只是你虽有二姐的手令,却无宫中调令。如歇在我这里,恐大不妥。龙秀你来扶姑娘下去到你那里去歇息,好生照顾。等调令一来,方好安顿。” 龙秀领命,便将凤姑领将下去。 龙生左思右想,知凤姑犯了长姐大忌,今若留下,恐他人传了出去,姐弟面上,必不好看。如是不收留,堂姐面上又不好说,又恐他人说堂堂三王子却容不下一宫女来。忽又想起校场之事,便心情烦闷,只在北苑渡来渡去。 龙秀安置了凤姑,乃入内庭,见王子渡步。便道:“我看王叔心情烦闷。定是为校场的事操心,既然如此何不去西林苑南园校场查看一番。” 龙生王子一听,便觉有礼,忽又寻思闻有瑜国心雨五明殿面君直谏,今在西林苑,上次便想见面,却被长姐调回。今何不趁此机会再去拜访。 龙生想罢,便转忧为喜。即令龙强看守府邸,自与龙秀骑马出城,再入西林。 龙生入了西林,正欲先入南园。忽想起大王在清晖园住着。今日虽未必赶回,然礼不可废。如不先去清晖园,又恐他人闲说。 入了清晖园,便问左右大王踪迹。众皆摇头,正欲再问。便见着清风。清风请了安便说:“大王这几日将在龙居殿安寝,并不摆驾西郊。” 龙生闻言,便欲转身退出。却见龙锋率众前来,忙去行礼道:“二哥来了。” 龙锋笑道:“三弟怎有空来此?” 龙生道:“本欲查探南园校场。” 龙锋笑道:“偏是我负责诗会,倒是闲杂俗务。不比三弟,长姐委以重任。” 龙生道:“二哥风雅之人,主持诗会,众望所归。何必说是杂事。若如此,我主持会猎,岂不粗俗不堪了。” 龙锋笑道:“说得也是。既如此,贤弟可去南园查看。来此间作什么?” 龙生道:“本来拜谒王娘。今听王娘未曾回来,便要去南园了。” 龙锋道:“三弟孝心可嘉,倒让为兄好不惭愧!既然王娘不在,你可先去。晚间得空,可来寻我。” 龙生称诺,便即离开。 龙锋冷笑道:“老三如此虚伪,我都看不下去。” 封台约道:“王子何出此言?” 龙锋道:“她与长姐的关系,难道还不知道王娘没有回来吗。明知王娘不在,还假惺惺地来请安。这种人实在可笑。我之所以不回子宸宫,就是想远远地躲着他们。” 正此时,龙福传话道:“驸马独自一人前来四栏小院拜访殿下。” 龙锋疑惑地说:“他怎么来了。” 龙福道:“听宫人们传言,他是被长公主赶出来的。” 龙锋道:“既然如此,我倒要见一见。” 龙锋说完,便即回四栏小院。见澹台白衣便服,头发凌乱,面容惨白,便上前执其手道:“姐夫因何如此狼狈?” 澹台叹息,低头不语。龙锋便邀入内。澹台见满园柳暗花明,春风吹起,烟波荡漾。不由叹息。 龙锋便令左右看了些菊花茶来道:“我看子仲你神色慌乱,快吃些茶来凝神。” 又吩咐左右道:“驸马好容易来此。吩咐下去,令精作些精致的小菜,本王子要与驸马吃几杯酒。” 又回身对澹台道:“想是姐夫终日待在东苑,不免烦闷了些。你看这四栏小院,环境优雅,正合养人。今因中国使者已搬去了清欣园。这小院也空了。小弟着实喜爱,便在此东阁立收拾了一院,正觉清静了些,姐夫却来了。今晚你我郎舅,推心置腹,共饮一番如何?” 澹台听了,神色黯然。龙锋便满脸堆笑,陪着澹台说了些风雅的话来。龙锋见其神色稍缓,便问:“最近与长姐可好。看你们夫妻恩爱,倒让小弟羡慕不已。” 澹台听了,又复低头不语。 到了晚间,龙锋令人排开宴席,与澹台分宾主坐下。中围着火炉,却不取玉液,只取了些浑酒来,又令封台约作陪。 龙锋用紫竹酒勺为澹台斟了壶酒道:“非是小弟舍不得好酒。只因姐夫风尘而来,定吃了不少寒。如多饮酒露,如何吃得消。便是对身体也不好。今取米酒来温,酒性温和,又可暖胃。” 澹台感动不已,便一饮而尽。如此三五杯下肚。酒入愁肠,尽哭噎起来。 龙锋慌忙起身问故。澹台借着酒性,便将原委说了一遍。龙锋道:“这便是姐夫你的不是了。你也素知长姐有口无心。何必较真。” 澹台哭道:“她视我如草芥一般,想打便打。我堂堂驸马,他大庭广众之下,多番羞辱。今我不过与侍女凤姑一起吃酒而已,她竟用竹简来打我。若非我跑得快,便恐难再见着贤弟了。还望贤弟救我!” 龙锋道:“子仲多心了,她定一时生气,失了方寸。说来也是,姐姐一向说一不二,便是对我等兄弟也多有严苛。只是你等夫妻,我终是局外人,如何插手。何况长姐一向不待见我,如我去说情,恐怕会更糟糕。你何不去找老三,他二人更亲近些。” 说完龙锋叹息,又复摇头,长吁短叹。 澹台道:“正因如此,心性一般,如何肯救我。贤弟若不理会,我便离开。看来我的死活,便也无人关心。” 说完起身便走,龙锋慌忙拉住道:“子仲留步。现姐姐正在气头上,你若回去,便是羊入虎口。若弄出个好歹,王家体面尽失,便让小弟也觉心疼。不如这样,你暂且在此住下。王娘寿诞在即,长姐恐难兼顾此等小事。我在寻个机会,在王娘面前为你说些好话。有陛下出面,你自然安然无恙。” 澹台听完,不由大喜,便起身敬酒。二人你来我往。龙锋又旁敲侧击,问了些凤姑的事。澹台便一一说了。龙锋笑道:“竟不知此女有何过人之处,竟入了你这眼高于天的眼中来。” 澹台道:“自配了公主,还有什么眼高眼低的。只是公主不解风情,终日忙着朝政,几时关心过我。你也知我,我若不寻些个风月,如何过活。她偏管的严,倒把我当笼子里的喜鹊那般养着。难得凤姑是个体己人。便让我满心欢喜,可怜凤姑与我一般,公主如何容得下她,想来可怜的丫头,也不知哪里去了。不过此事贤弟可万万不可乱说。” 龙锋笑道:“这有什么。如是中国,哪个寻常男人不娶几个美女,倒有谁敢来管。偏是我蓬莱的男子,没这福分。” 澹台好奇,便问了些中国之事。龙锋便将徐福所言,说了一些。 又道:“如你不见外,有时间引你去见徐国师。定让你开眼界。” 澹台听了,便神往中国。又嬉笑道:“不知贤弟有未心上人。我料贤弟与我一般,也自多情,恐看上的姑娘也未止一人吧。” 龙锋笑道:“终究是郎舅,偏你了解我。我料也是人以群分,难得投机。你我各不说破。” 二人话里投机,又说了些风月场中之事,说说笑笑,至夜方休。 龙锋自与澹台交心,便着人调凤姑来西林苑,得知已有龙罗将其调往亥明宫,便让龙福寻龙秀来讨,恰龙生左右为难,今听着信儿,便自欢喜,即令有司改了调令。 凤姑复见澹台,欢心不已。二人你来我往,自不多说,龙锋只当不见。于是二人俱对龙锋由衷感激。 龙锋见他二人情形,又自觉形单影只,苦苦叹息。封台约见了道:“殿下叹息,我已竟知。眼下你正要主持诗会,恐未时间找那几位公主。” 龙锋道:“你既知道,还来勾我相思。” 封台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如送个请柬,至大王寿诞时,请他们早赴诗会,安排个显眼的位置。届时他们一睹王子风采,自然心仪。王子乘机传情表意,岂不事半功倍!” 龙锋大喜道:“伯台兄此计甚妙。” 于是便令人请清风来,便书请柬,令清风往落晖园中送去。 龙福差人送请柬往落晖园,时园中已住下了八位公主。哪八位:月氏国嫡公主月池琼、次公主月池倩、瑜国公主瑜心雨、北境国公主境章玲珑、龙栖国公主龙栖碧莲、甘镇海霞公主、石皇城嫡公主石皇燕、凤凰城少主风珍。 虽同住在清晖园,然院阁不同,除前四个终日一起,其余几个并未谋面。龙锋交代,先入梅芳阁中下书,其余各国,虽是一视同仁,当知分个先后。 清风不敢怠慢,便先来梅芳阁中下了四份帖子道:“大王寿诞,已传令在南园赏玩,设了诗会,有二王子主持,列国公主,百官之女,宫中才女,均可参加。今二王子以诗会乃风雅之事,当平等相待。故不以君臣论之,着我来下请柬。临行特别交代,先来梅芳阁。” 琼儿听了此言,便叫三位妹妹都出来。 玲珑看了帖子,便满心欢喜,寻思道:“二哥哥果然上心。”想罢,便是脸色绯红。因对众人道:“我平日不大会诗词。我去合适吗?” 心雨道:“我看你未去,心早飞了。” 月池道:“别听雨妹胡说。便爱风雅,好诗词,去看看人家言辞也是好的。日后耳濡目染,自然可学些来。又非是作学问,不必精致,知其大略即可了,日后治学,或可为用。” 心雨道:“诗词有甚大学问。不过些文人雅士聊以自娱之事。与治学又有什么益处来?” 月池道:“你这丫头竟胡说。诗词可有大学问,情景人物莫不入诗人手笔。若是作好了,天地万物,人情世故,便可尽入眼走心。莫说是治学,便是治国也大有关联。” 心雨道:“姐姐说的是。只是这诗会应承之作,不过附庸风雅,有甚好参加了。” 月池道:“取长补短,相互借鉴也好。” 月池倩问清风道:“不知三王子可也在会吗?” 清风道:“并不在呢。他主持会猎。听说届时列国公子都在校场之上,一较高低。” 众一听,便觉新奇,心雨道:“既如此,我们不如参加会猎去。” 月池道:“都是男子较量骑射,你我如何去得?” 心雨道:“如真想去,我自有办法。” 玲珑道:“打打闹闹的,我才不去了。” 清风见众公主争执,下了帖,便退出梅芳阁。抽身南投,转过一道小门,往兰陵阁中来。便闻着南园蔷薇熏味,转过一衙,乃是粉墙朱门。 进了门去,见有三五个婢女嬉戏,正欲来问,便见垂柳之下,飞出一荡秋千。秋千上一妙龄女子正在沉思,那女子花冠红裙,面色妖娆。清风知是甘镇公主海霞,便上前礼拜。秋千上秋波荡漾,海霞也不答礼,只散懒的眼神看了他几眼。 清风道:“今有二王子下请柬,请公主赴诗会。” 海霞道:“知道了,请柬放下。唤妾快来,这地儿也忒小了。闷死了。你去唤几个丫头拨弄些小曲来听。”少时便见一胖妞出来,将她扶下秋千。 清风自知有意逐客,便退了出来。又复西行,却见大道开阔,紫竹满园。偶见一门,乃是竹林阁,一阵微风垂过,是幽篁一片。清风暗自惊奇,便入园内。见一带假山斜勾下来,抬头看却有十来丈高,都做成了仙鹤白云图样。山内有双松,松下一石亭子,亭前是一湾流水,也有数丈宽。见一女子正在抚琴吟叹,远看其人,白衣素带,如白鹤立在汀上。便走进来看,果然容貌端雅,更觉清新。清风闻琴声曲调优雅,却听不甚明白。女子旁边立着一女婢,扎着双髻,倒也可爱。 女子见清风来,便歇了琴道:“不敢在佳客前献丑。” 司宾道:“早听闻凤凰城凤珍公主琴技高绝,今日听着这曲儿,便似入了仙宫琼楼。” 凤珍下了石亭,便与侍女划了竹排,方才渡过来。两厢见面,凤珍道:“原来是司宾大人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入内吃茶。” 清风道:“不了,不打扰公主弹琴。我此乃,奉二王子之命,请少主后日参加王诞的诗会。” 凤珍道:“不知公主们可都有请柬。” 清风道:“都有的,入住园内的,或发或还未发,这不都等下官去跑腿呢。便是没入的,便是这一两个日也都要去请的。” 凤珍点头道:“王子太客气了,便是不请,也不敢缺席。倒让司宾跑腿。” 清风说笑了几句,便欲告辞,凤珍即令侍女凤柔送出了竹林阁。 清风退出竹林,又见菊花遍地,处处飞黄。便觉可爱。寻思道:“闻中国有此花,开在三秋,岂比得上我蓬莱报春菊好。” 正看着,忽见一石,如鼋甲之状,上刻“知秋”二字。清风上去,见又是一片水竹,中有小道,曲径通幽。 将到尽头,便见一阁,是翘檐飞角,上前一看,乃是菊韵楼。便欲入内,却见大门左右各立着两个女侍者。 侍者皆白衣蓝带,仗剑而立。身体修美。一个方脸大耳,嘴角有红痣。一个眉清目秀,抿着嘴便见两颊有酒窝。二人见了清风,便拦住去路。 清风道:“在下司宾清风,求见贵国公主。” 带酒窝的点头道:“既是司宾,容我通报。” 少时,便听屋内有笑声,其声清朗,大类男儿。 清风将要看时,见带酒窝引一女出来,其人年约十五六岁,身材娇小,穿着黑袍,却梳鬓束发,纶巾戴头,腰配着黑色玄铁剑。 那人见了清风道:“司宾来此,石皇燕有失远迎,快请入内。” 说完不等她还礼,便拉着清风入内。 入了正厅,皆是各色菊花,却无蜂蝶嬉戏。便入正厅,厅内陈设古朴,中堂后壁之上,悬空挂着宝剑。清风暗暗称奇。 这时又见里面走出两人,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黄色长衫,举动优雅,笑不露齿。一个中等身材,身着黑色直裾,佩戴非俗,表情冷漠。石黄燕指二人道:“这位是我二堂姐石皇莺,那位是三堂姐石皇鹃。” 清风道:“敢问石皇城一共几位公主啊?” 石皇燕道:“我们堂姐妹一共五人。我行四,因大王寿诞,便着两位姐姐陪伴。另有长姐五妹未来。” 穿黑衣的石皇鹃冷冷地说:“司宾来此,必有见教。” 清风便叫来意说了,便送请柬。石皇燕笑道:“王子好意,心领了。只是在下不懂吟诗论对,如去了,岂不煞了风景。” 清风道:“公主若不去,便让我不好交代。” 石皇鹃道:“虽是王族公子,那有强下请帖的道理。” 清风正无言以对,石皇莺道:“二妹你休要胡说。既司宾来了,便是王子好意到了,总是给我石皇家的面子,石皇家岂可不领情。三妹妹去或不去,倒也无妨。我三个去一个便可。” 石皇燕道:“二姐说得对,既然如此,二姐便可代我走一遭。” 清风点头,石皇莺便令看茶。清风只得喝了一盏,便起身告辞。石皇莺亲送门外。 清风离开,寻思此事办妥了,便深深吸了口气。便欲离开清晖,忽想起一事,乃苦笑道:“我怎将这茬忘了。” 第十八回龙居殿碧莲献妙策蓬莱王华诞宴南园 引逍遥十二《闲赋》诗一首,云: 醉入杏园花影扶,月明时被鸟声呼。 此是蓬莱何地界,问公能饮一杯无。 清风将回,便想起园中尚有一位龙栖公主,虽系上古同宗,当一视同仁。如不下帖,恐王子知道责怪。便又复回头,径走大路往西。 略行三五百步,见松涛下,又有一阁,料定乃是松风阁。便入其中。 却见松林之中,倒也古朴清雅,然并不见一个宫人。清风略行几步,忽杨柳之下,如燕子穿梭,电光火石之间碧罗飞动。睁眼处,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已架在脖子上。 清风大惊,一眨眼间,剑也收了。却见面前站着一青衣白裳的少女。 清风知是龙栖碧莲公主,忙来问安。 碧莲道:“我正好练剑,忽闻人声,便以剑探视,未惊了司宾吧。且屋里坐会。” 清风着实有些惊慌,忙正衣冠道:“公主好剑法,让清风大开眼界了。” 碧莲道:“司宾非容易来此,必有事情。” 清风道:“特奉二王子钧令,来下请柬。”说完即递了帖子。 碧莲即拆开看了笑道:“原来二哥哥主持诗会,只是碧莲不知风雅。然既二哥哥如此客气,下了帖子,安有不赴约的道理。” 清风又道:“以公主的身手,若是参加三王子的校场打围,舞剑助威,岂不更合适。” 碧莲道:“既三哥主持打围,我也必去的。只是不知列国公主,有谁参加会猎?” 清风道:“多半是要参加诗会的,只是瑜国的公主恐怕要参加会猎。” 碧莲道:“久闻瑜心雨身手不凡,耍得一手好枪法。又听闻此人一向狂傲,上次我未及时来,因此未曾参加桃花之宴,听说她却说什么‘只看桃花不赴宴’,便也未曾参加。如此人参加会猎,我定要与她一较高低,也不辱没了苦练这多时日。” 清风听着便点头,也未曾多说什么,喝了杯茶,便辞谢去了。 碧莲想着,又欲练剑,又寻思一个人练实多乏味。便自言道:“三哥哥主持会猎,何不去寻他商议?” 便收拾一番,骑着青鬃一匹,便出西苑,径直往亥明宫而来。龙强不认识道:“哪里来得妮子敢骑马带剑闯亥明宫。” 碧莲正欲言语,见龙秀来。龙秀认得,忙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小王姑驾到。强弟还不来拜见王姑。” 龙秀说完,便拽龙强来参拜。碧莲道:“你去告诉三哥哥。别提是我,只说故人来访,让他出来相迎。” 龙秀领命,便入内告诉龙生。 龙生时正在苦思会猎一事,忽龙秀说有人求见,又不通报姓名,还让自己迎接,正疑惑不已,便自出来看。 见一女子骑马来。骑着青鬃马而来,手提青玄色手柄的三尺长剑,剑鞘镶嵌九爪金龙的。乃大喜,虽身材相貌均已不必旧年,也知是表妹碧莲,便上前扶她下马道:“碧莲妹妹怎来了。尚自骑马带剑。不怕众官拦阻吗?” 碧莲下马,龙生见其身长修长,约有七尺,玉面端润,亭亭玉立,比旧岁那小女孩大不相同,不禁赞叹。又想起旧时那番情谊,不禁又大喜。 这时碧莲道:“三哥哥莫非忘记了。那年也是王伯母寿诞,你我二人把剑共舞。大王便将一对青鬃马赏赐给我们的。我的是长鬃,你的是卷毛。还恩准我可在王庭骑马带剑,哥哥莫非忘了么?” 说完嫣然一笑,便想来执龙生手,忽又想起彼此均是成人,男女有别,不禁缩手,脸色绯红,低头不言。 龙生见碧莲转身,碧纱转动,隐隐可见白纱心衣。又见其背后青丝长发足有二尺长,以青丝编扎,声音虽温柔,举止却大方。今观其转身,正如莲叶转动一般,让人怜爱,也不禁面红耳赤。 龙生忽思碧莲虽是表妹,论其根本,乃大明宫嫡派后裔,龙栖、龙氏其实一家。碧莲又与自己自幼相识,情义最是无间,今岂可世俗而论。 说完便不顾了,以手挽碧莲腰道:“吾妹来此,正可解为兄日思夜念之苦。” 碧莲见龙生不拘束,便也放开。二人相拥便入亥明宫。龙生又叫龙秀、龙强以姑侄礼来见。 二人行了礼,便欲退下去。 龙生道:“你二人去准备些酒菜,我要与碧莲促膝长谈。” 二人退下,碧莲陈谢。龙生道:“妹妹如此,岂不是见外了。” 说完便又一把搂过泣道:“一别数载,真让为兄好不思念,不知伯舅婶母们可安好?” 碧莲安慰道:“父母均是安好。因离得近些,太宰婆婆便让我迟些来。这不拜见了王伯母,虽是远来劳累,只是思念三哥哥,便不拘礼节就来见你。三哥哥这些年可过得好。” 龙生泣道:“自父亲走后,王娘姐姐均国事繁忙,难得相聚。便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亥明宫中,就是一两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碧莲也哭道:“伯父自是去得早了,哥哥还需节哀。碧莲已长大了,我会长来看你的。” 二人相拥哭了一阵。龙生又唤来龙秀道:“你去请老六、老七也来相见。” 碧莲道:“那二哥还有四弟五弟他们为何不一同请来。” 龙生道:“二哥忙着诗会,恐未得空。四弟放浪不羁惯了,行踪飘忽不定。五弟身体不好,见不得风,因此俱难请来。” 碧莲点头。 少时,龙祥、龙瑞俱到了。两厢见礼,又说些闲话。碧莲道:“听说三哥哥主持会猎,想来六弟、七弟俱是参加。碧莲像三哥哥讨个人情,也要去看看热闹。” 龙瑞道:“校场会猎,都是男人家的事。姐姐女孩儿家去做什么?” 龙生道:“汝这混小子胡说。上古明王,虽系女流,却在马上得了天下。传言其枪法手段,竟比当初开国的海天国丈还高明。谁说女孩儿家便不能去。许是你不知表姐的手段。她哪里去凑热闹,兴许耍出一番大明堂来。” 又复对碧莲道:“此事哥哥当卖你个人情,便大胆做主了。” 碧莲欣喜不已,乃道:“三哥放心,我定不会给龙栖氏丢脸。” 龙生又道:“此次会猎,非比寻常。况是为兄首次主持,真可谓一无所知。如今毫无头绪,妹妹聪慧,可有什么高见?” 碧莲笑道:“三哥哥说笑了。只是既你相问,我便说些想法来,哥哥若觉得没道理,但当耳边风。如觉有理,便听听也无妨。” 龙生道:“但说无妨,为兄洗耳恭听。” 碧莲起身道:“今王伯母华诞,列国公子王孙均必在场。如是寻常追猎骑射,必落了俗套,岂不毫无新颖之意。依小妹看,若单较量骑马射猎,以得猎多少定输赢,便与看寻常百姓的猎场无异,岂不单调俗气了些。何况园中猎物,均是饲养许久,灭了猎性,又兼是提前准备好了。如此都不如看猎人打猎的精彩。如骑射之后,真刀真枪,围场之内,较量些真本事,方才好呢。” 龙生大喜道:“我正愁此事难办,不想妹妹出了这好主意。” 龙瑞拍手大叫道:“是!这主意好!” 龙祥笑道:“老七你别乐,我也知碧莲姐姐主意好,只是不似你这一惊一乍,快吓人的。” 龙生斥道:“你两个且休乐,校场之上看你们拿什么成绩与我看。”二人便不敢言语。 龙生又对碧莲道:“妹妹这主意倒好,只是如此,没有个彩头,恐怕不行。” 碧莲道:“只需陛下处讨几样御用之物,校场之上为此虚荣定人人争夺,必然精彩。” 龙生道:“几样御用之物倒非难办,只恐王娘不喜欢,反遭训斥。” 碧莲道:“无妨,待明日与三哥哥一同前去请安,再见机行事,如三哥不好说,便我来开口,她必然应允。” 龙生大喜,又对碧莲道:“妹妹既如此上心,必定想校场之上,一展手段。列国公子,不乏手段伶俐者。如长山国长宫万,多罗王子,还有芜丘少主以及镇国将军一族,听说各个身手不凡。” 碧莲道:“校场之上,不但论武艺,还需讲智慧与胆略。长宫万智短识浅,不足为惧。其余公孙王子,我也没兴趣挑战。我所虑者,乃瑜国心雨。听说此人枪法出众,胆略非常。” 龙生一听道:“你我兄妹真心照不宣,我也久闻大名,可惜未曾谋面,正欲提起。昨日查看南园校场,正欲去拜访,却恐不合礼节,恐他人闲话,故未敢造次私会。也不知究竟何等样人物?只是公主们怕是都去参加诗会,她未必肯来。” 碧莲笑道:“只要哥哥讨了彩头,她必然参加。” 当下众人计议已定,便吃些酒菜。将至亥时,龙瑞、龙祥各自告退。 龙生便与碧莲促膝长谈,不觉到了半夜。龙生念碧莲连日舟车劳顿,便留其在亥明宫住下,碧莲也不推辞。龙生即将寝殿让出,自在书房睡下。 次日,便与碧莲到龙居殿蓬莱王寝宫处处请安。碧莲见龙娴也在,便行了姐妹礼。王见碧莲,十分欢喜,便令赐座。龙生见了龙娴,便畏首畏尾,低头不敢言语。 龙娴当日正为选拔人才之事上表,见王未临朝,便来龙居殿王寝宫处请安。乃对对龙生道:“你这今日也不知身影,近来未知忙些什么,别整日诗书相伴,浑浑噩噩地过活。你看老二主持诗会,这一两日便着人发了请柬。你又去干什么去了。还有澹台可去找过你?” 龙生道:“却是今早见了一面,留他吃了茶。与我言语了几句家常话,便离开了,我也未知去向。往后是一直碧莲妹妹一起,这不今早便与她一道来给母亲请安。” 龙娴道:“你与表妹均已成人,须知礼节,怎好留她过夜。” 王道:“这也无妨,正因如此,方显亲密无间。他俩个你又非不知,何必避讳。便是为娘,也放心了。” 碧莲道:“我与三哥哥并非只是闲话家常,因他见他近日为会猎一事操心,便帮忙出了注意。今又有头绪,便来驾前启奏!” 王便喜道:“说来听听。” 碧莲道:“古来沙场点兵,擂台点将,凡入场者,必以武功智谋取胜。今王伯母华诞会猎,应该如点兵点将一般。如是寻常会猎,如寻常百姓打猎一般,便落了民间的俗套。如何彰显王家气派。何不如点将夺印一般,名为会猎,兼考武艺,且看如今蓬莱的青年才俊,谁占鳌头。” 王笑道:“我儿见识不凡,如此甚称我心。朕便准你所奏,可先会猎,再较量骑射,再考武艺。” 碧莲道:“只是既然如此,请陛下赏赐几件御用宝物为彩头。” 王曰:“这有何难。你们只管去准备。届时朕必会出几像样的彩头。凡各项有夺魁者,当即赏赐与他们。” 龙生一听暗喜,便与碧莲告退了。 龙娴道:“母亲这校场较量,非比一般。万一伤着碰着哪国的贵胄,如何是好?何况又要娘多出御用宝物,岂不小题大做了。” 王道:“你方才埋怨生儿,如今他既如此上心,连碧莲都请了出来,你又何必埋怨。再说为娘这不都是为了你们啊。这江山迟早是你们的。将来还须寻些保朝的人才。不趁此时选拔,更待何时。故让锋儿主持诗会乃物色文臣,让生儿负责会猎,乃为考察将才。为了我蓬莱江山,莫说为娘不吝啬这几件宝物,便是心肝儿也要舍得。” 龙娴听了,甚为感动,忙来谢恩。王道:“朕连日应酬,十分疲倦。你们先下去吧。” 龙娴告辞后,义门晴便说:“龙锋王子也来请安。已候在店外。” 王道:“让他去吧。” 义门晴便出殿传了话。龙锋道:“莫非我来迟了,让王娘生气,不肯相见。” 义门晴道:“便是长公主、三王子来也是如此。大王说连日应酬,身子不爽。请殿下改日再来。” 龙锋疑惑,便即告辞,并不回子宸宫,直奔西林苑。 忽想起数日不见辛宜,十分思念,便着人去请。又想如但请辛宜,恐中国一众来宾等有言语,便索性去拜访,过了清晖园,行了五六射之地,方到清欣园。见似一幅白墙墨瓦图。走进一看,一片古黄门柱。门前有三颗槐树,仿佛罗盖,连荫数十丈,当下欣喜,便令通报。 少时徐福自迎出园外。两下寒暄。龙福道:“给蓬莱师请安了。” 徐福嬉笑:“王子何必取笑,均是殿下大德。忝列此位,愧不敢当。若有差遣,愿效犬马。” 龙逢道:“国师客气了,我不过来拜谒祝贺而已,怎么不请我喝杯茶。” 徐福道:“敢劳玉趾!” 于是迎将入内。见满园花草富贵多彩,炫光夺目。又有桂花葱茏,梧桐茁壮。龙锋又见两旁杨柳婀娜而多姿,杜鹃妖娆而别样。四周廊庑相围,正中长廊一道清水浸透般闪亮的红木柱子,廊外可见喜鹊登枝,可听画眉吟诵,不觉耳目一新。 徐福道:“在中国,喜鹊登枝,乃是贵人临门。想在蓬莱,也应此兆头。” 龙锋听了,便觉舒心,乃问道:“国师所言,莫非诈乎?” 徐福指廊外道:“人言兴许有假,鸟语不可谓不真。殿下你听那黄鸟吟唱,莫不是在欢迎贵人么?” 龙锋闻言大笑。 徐福便携王子入了内厅,又令逢迎去后院西厢请辛宜出来相见。 徐福便安排些糕点,与龙锋闲聊。 龙锋道:“此次国师尽展风采,真可谓名动天下。大王又加封蓬莱师,此等殊荣,亘古不过三五人而已。” 徐福大喜道:“皆是大王宠爱,王子提携。” 龙锋道:“不,国师满腹经纶出口,便如流星飞雨,银河倾泄,岂是凡人能阻挡得了的。” 徐福道:“蓬莱仙境,岂有凡人。福不过中国微末之士,所学不过雕虫小技。不比王子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龙锋一听叹道:“说什么前途,如今大王寿诞,设有文武场。偏我无能,主持文场的诗会,聊作消遣罢了。” 徐福道:“殿下此言差矣。事无大小,既是王命,便是殊荣。王命设文武二场,我料此即是为了选拔人才。也是考察一下你与三王子的才能。” 龙锋飞眉道:“我也正担心如此,如今武场会猎,长公主举荐了老三。王娘却让我负责什么文场诗会,还说我这是众望所归。” 徐福斜跪案几,令左右美姬端起茶杯喂了他喝了口茶,然后舔着上唇道:“明月当空即是亮点,遮在乌云里难道它不亮吗,只是世人浅薄看不见他的亮处来,便自为暗。世人皆喜欢烧热锅,不喜欢烧冷锅。却不知这烧好热锅稀松平常,烧好冷锅才有大学问。你看那武场,武艺高下,一眼便知。如是文场诗会,孰优孰劣,当要好好斟酌,故非有大智慧者不能胜任。大王把最好的留给殿下,殿下又何必叹息。” 龙锋展眉道:“原来如此。多谢国师说透。” 徐福道:“我非说透,实为看透。在中国动口的比动手的本事打。往往沙场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却一无所有。而文人们只动动嘴唇便可动摇天下,顷刻之间可取几十座城池。” 龙锋疑惑不解道:“还请国师赐教。” 徐福道:“当年苏秦配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此二人皆诗会论辩之流,而天下还没有一位大将能与之争锋。王子是干大事的人,当有雄心,也要有慧眼去发现这些人才,要有能力去驾驭这些人才。” 龙锋大喜。忽又锁眉道:“看来王娘对我,还是关心备至。只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迟早把王位传给王姐。王姐偏心老三,恐那时我没好日子过,岂得再与国师如此消遣。国师丹药灵验,还请早晚进献。” 徐福道:“大王春秋鼎盛,王子何必忧虑。是药三分毒,多服无益。殿下可知大王病根?如寻着根源,便可迎刃而解。” 龙锋摇头不解。徐福笑道:“王子若三天不见美女,便觉浑身不自在。今大王正直盛年,而国丈却去世得早。身边少有慰心之人,这病如何好得了。我中国之主,最低是三宫六院,九妃十嫔。其中多少乐趣。殿下聪慧,当懂得孝顺,便知如何去做。” 龙锋闻言大喜。徐福在秦宫多年,早看透宫廷谲诈。寻思辛宜乃赵高的人,或早晚有加害之意。便对龙锋道:“大王超凡脱俗,凡俗之辈,岂能入法眼。我又听说有头疼的毛病,我秦王二公子胡亥也是。辛宜手法高明,懂得伺候人。王子该懂得取舍。” 龙锋道:“我亦正有此意。” 此时正见辛宜来。龙锋道:“辛侍官,我们正提你,你却来了。快坐。” 辛宜听了脸色红润,便挨着龙锋坐下。当日龙锋与徐福等畅谈,至晚方归。 徐福既为蓬莱师,早晚消遣。凡秦王交代之事,均似忘却了。逢迎道:“国师此来,所谓何事?今日日游荡,夜夜笙歌,全忘了正事。” 徐福笑道:“此等大事,岂要你提醒。说来这蓬莱景色,真乃仙境,我若早取仙药,必然离开,岂不是舍不得。何况取仙草,岂是容易,必须取信与蓬莱王。慢慢来,不要着急。” 逢迎道:“此处虽好,终非我土。国师又在殿前大出风头,得罪不少人,只因蓬莱王陛下庇护,方才无事。若这女陛下不在了,恐你我死无葬身之地,不如早早离开。” 徐福猛醒,一面将求药一事告知龙锋,一面令人暗里打探。因王诞在即,龙锋也不便进言,便暂搁置。 龙锋经徐福一说,方知诗会非比寻常,便仔细安排。凡列国贵胄,官宦子弟,有才华的,便都邀请。又来龙居殿请安。将诗会文表呈。王道:“此等事,既已托你,何必问朕。何况朕若看了,岂非乏了趣味!” 龙锋乃告退,忽蓬莱王又叫住道:“锋儿且住。” 王道:“你初主诗会,毫无经验,岂比得了你三弟弓马娴熟,又有你长姐公主暗中相助,朕岂能不知。我让司文郑子嘉助你一臂之力。” 又令东冠乔取来百宝箱道:“你老三前日来讨彩头,为娘已允。你来请安,不好予你,故未召见。今你主持诗会,岂能无彩头。一碗水当端平了。为娘今日将百宝箱交给你,你自斟酌而行。” 龙锋接过,跪地谢恩。王又道:“徐国师与你交好,又是中华上邦人物。颇懂诗歌,你可下帖请他,为你撑个场面。朕也当亲临。” 龙锋一听,心中激愤,热泪盈眶,千恩万谢而去。 龙锋欣喜,乃到徐福处下帖。徐福欣然接受。 那日一早,徐福便在清欣园中弄鸟,逢迎道:“国师如此悠闲,何不早去赴会。” 徐福道:“未来相迎,岂能自失身份。我料大王不时定来相请。” 正此时,奉御官到,说明来意。徐福即去九间殿来。见满朝文武,列邦国主皆来朝贺。徐福见蓬莱王头戴双翅垂凤,身舞白云祥龙袍,风采峻然。乃行君臣礼。王笑道:“国师不必客气。”遂以宾主礼相迎,便令赐座。 王对公主道:“今日乃朕贱降,当普天同庆。百官进献,列国上贡。前又蒙中国厚礼相赠,让朕着实过意不去。席间你定当代朕一一答礼。” 公主道:“今列国来朝,百官共贺。请大王主持群经大相论政会。” 王摇头道:“朕素倦国政,娴儿乃兼国公主,母女一体,你可代劳。” 公主不敢违逆,便即退下。 王道:“蒙众卿不弃,今朝礼已毕。朕已在西林苑南园设下国宴,与众卿同乐。义门晴传旨,摆驾南园。” 义门晴遵命。众皆曰:“大王万寿无疆。” 王大喜,左右簇拥殿外。公主六驾开道,两太宰乘五牛车左右配着鸾驾。王端坐宝盖白象玉辂,左右丞相陪驾。后面三台九卿,五侯九伯,各坐车帐。 徐福坐着七香车,左顾右看,见车马络绎不绝,仪仗遮天蔽日,映着流水,带着云霞,好不气派。 众人到了南园,又见画阁冲天,金柱入云。双阙临空,仿佛白鹤亮翅。 王下辂上撵,撵车自中道而走,上崇台。百官与众国主分左右而上。 蓬莱王上了崇台,百官相贺,王令公主龙娴答谢。公主示意大司仪开宴。 大司仪即令传鼓,三通鼓下,锦旗升空。徐福见席面排开,众礼宾皆高髻粉衫,面色娇好,身材婀娜。捧着金盘,盘中糕点精致,鲜果叠叠;又有各色花茶,芳香怡人。礼宾美女步履轻盈,仿佛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忽闻钟声起,乃见十二琴师齐奏,乐声荡漾,有白云飘渺之感。司仪示意开席,徐福等品了糕果之后,或甘甜,或香脆,回味无穷。再饮茶水,绵柔润喉,口齿留香。又见逢迎自身旁侍坐,是只顾吃喝便小声对他道:“别像个乡巴佬一样。这不过是糕果宴,连开胃小菜都没上。别吃撑爆了,到了正宴,想吃却腾不出肚子来。” 逢迎道:“如此大的席面,恐连秦宫开国宴都比了下去,怎能不吃。” 徐福鄙视逢迎,逢迎方才听下了筷子。 茶吃三盏,大司仪于正子一拍手见,见众粉黛女撤了糕果茶水,乐声一转,又如黄莺戏柳。此时,数百碧纱女官至,端得各色菜肴,色香味俱全。徐福见各色菜肴,均是玉盘珍羞:是荤蒸日月嫩,素炒春不老,又有琼浆玉液,整个席面却绣得了一幅水墨山水图。光看了,便暗叫绝。 此时宴司逊等又一批琴师抱琴而出,或鼓或吹或弹或奏,虽乐器不同,却曲调和谐,声音和而不合,曲调真而且切。 徐福见蓬莱王巡座敬酒,公主王子是左右相陪,众官国主回敬,筹光交错,热闹非凡。心想在秦邦,君王俱高高在上,何曾如此礼贤下士。又想他蓬莱君臣如此亲密,恍如一家,而自己身在他国,不免冷落,不禁黯然神伤。 这时,却见蓬莱王并不留席他方,却到中国上宾席前敬酒。徐福大惊,忙起身相迎。王道:“国师万里登程,来我蓬莱。又有如此机缘,赶至小王贱降,又献厚礼。小王感激不尽,特敬薄酒,礼数不周,望国师海涵。” 蓬莱王又对龙锋道:“锋儿你与国师既格外亲密,当代朕再敬国师几杯。” 二人相视,皆有喜色。正欲言语时,却听琴声婉柔,有无数彩女至,悠然而舞,似春风吹开白花,满目春色,万紫千红。蝶舞蜂飞,人歌人笑。 众正看得陶醉之间,忽闻琴声一转,隐隐间似闻马蹄声起,由远而近,渐行渐多,倏儿是万马奔腾,又有金鼓之声起,便似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一般。 突然数百武士披坚执锐上前,众武士表情严肃,仿佛待阵。身材魁梧,舞动间舞动之间硕硕威风,席卷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忽闻罗鸣声起,众人正欲再看,却见众武士歇锋藏剑,崇台之下,已不见了声影。 徐福有意出头,便起身道:“今大王华诞,使下臣一睹上邦风采。而众臣工未闻中国之风,其不可惜。” 王曰:“国师不必谦逊,可令奏来,正好一乐。” 徐福乃令中国乐师,按八卦之法,步九宫方队而出。鼓瑟吹笙,且奏且舞,其音古朴。 倏儿辛宜出,其身转动,歌声又起,如呦呦鹿鸣。众人谈笑间,徐福便令奏《小雅》之音,自思岂可让辛宜独占风采,便随着琴声,自渡步中堂,吟《鹿鸣》之诗。 蓬莱王大喜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正应了此景。‘人之好我,示我周行。’言之甚妙。” 众官有点头叫好的,也有面色不悦者。 姑惜太宰闻言对公主道:“我听声闻辞,大有喧宾夺主之感。” 公主问故,太宰道:“此乃主人宴客之乐。今徐福客居我蓬莱,却吟此诗,于理不合。这样自鸣得意的小人,岂能久立我蓬莱朝堂之上。” 公主道:“大王喜爱,不必说破,容我慢慢想办法对付。” 时徐福正乘着酒兴,便在席间手舞足蹈,仪态尽失,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多有微词, 王道:“国师真乃率直之辈,众卿何必多疑。” 徐福道:“蒙大王错爱,席间多吃了几杯。此琼浆玉露,如陛下等仙人吃了则可。徐福凡俗子,如何经受得住。” 众官一听,哄然大笑。 公主寻思,如此哗众取宠之辈,看着便生厌。于是上前道:“陛下容奏,今国师既不胜酒力,可就南园寝宾处休息。否则略有闪失,恐伤国体。” 王曰:“公主所言,甚合朕心。准奏。” 便令清风着人备香车先送徐福到南园寝宾处北厢休息。 公主与太宰说了几句,便回王驾之侧,见宴会已有数个时辰,恐蓬莱王身体吃不消,乃令大司仪于正子挥动锦旗,便撤了宴。 文武百官、列国君主欣然而散,便到南园宾寝处休憩去了。 蓬莱王自回南园寝殿,将众子侄叫到身边道:“我方才尽兴,娴儿何必撤宴。” 龙娴道:“王娘今吃了不少酒,儿臣怕伤了玉体。便令大司仪撤宴。” 蓬莱王借着酒力道:“你总擅自做主,不顾为娘的体面。可多留心社稷。何必拘管为娘。便是要管,也该多疼驸马。” 龙娴一听,脸色绯红,便应道:“娘教训得是,儿臣再不敢了。” 蓬莱王道:“罢了,下午娴儿自是要去主持群经大相论政会。论政乏味,朕不欲参加。下午看你等能否玩出些新意来,让朕一乐。” 公主道:“陛下今席间饮了不少酒,当保重身体,不如且去清晖园歇息一番。至于列国贵胄,自有二弟、三弟他们作陪。让他们年轻人一起作乐。陛下如去了,恐身体吃不消。他们也放不开。” 蓬莱王道:“朕今兴致高昂,精神倍显,此正可尽兴,你自去忙你的,何必说这话。再说你初涉政时,朕也事事亲临,从旁督导。今你诸弟妹都跃跃欲试,想着崭露头角。朕不亲往,便显得偏心了不是。” 龙娴一听,又想起驸马一事,心中不平,也不敢再言,当下心头不悦,便自告退。 龙锋道:“王娘不必忧虑。儿臣已有主意,定让您尽兴。” 蓬莱王道:“可别光顾耍嘴皮子。倒是说说看。” 龙锋便上前,附耳说了些话。众王子便见蓬莱王面有喜色。皆不明就里。 龙锋道:“请移驾百花园。皆时自可知其中妙处来。” 龙生听了,便道:“那校场怎么办。” 蓬莱王道:“你莫与你姐姐一般。总让我心烦。” 龙雄笑道:“偏我既不懂文,也不懂武,什么都不主持,倒不让王姨心烦。” 王一听便笑道:“你便烦姨母,也休想走。今儿须陪我。” 龙雄道:“小侄岂舍得不陪。当下有个提议。不知陛下可否采纳。” 王笑道:“你便说来,我自无不准!” 龙雄道:“大王既到二哥的诗会,岂有不去三哥校场的道理。今大王既要尽兴,可贤稍事休息。再去诗会,等看完诗会,酒气一散,刚好去校场。” 王笑道:“小四子倒是圆滑。我就知你点子多。” 蓬莱王听了,自觉略有些困顿,便将众王子遣散,独留龙雄在寝殿相陪。 第十九回莲花诗魁占百花会龙公子初会瑜公主 引宋王琮《蓬莱》诗云: 一棹三万里,何修入窈深。 水痕涵雨意,岩影带秋阴。 虽愧无仙骨,终能长道心。 古人殊错计,空向海中寻。 龙雄自陪着蓬莱王说话,待王困顿了,便告退出来。见龙福在外面候着,便上前道:“陛下刚刚休息,你等不宜打扰。等醒了,自有内官传旨移驾。诗会搁哪儿呢?速带我去!” 龙福道:“回四王叔的话,设在南园袭香楼花场。” 龙雄笑道:“二哥倒也费心不少。且带我去看看。” 龙福便引着龙雄往西投,忽清风一阵,夹杂着花香,不觉沁人心脾。龙雄猛抬头,却见是茂林映带,修竹参差。中有各色鲜花夹道而迎。道旁乃是一眼清泉,泉下不远处又有溪流,上有浮桥。龙雄上了浮桥指溪流道:“既有清泉,何必再开凿这条小溪,不免重沓了。” 龙福哂笑。龙雄道:“你的心思我岂不知。你道我文墨不通,便不知风雅了。我虽不是文人酸客,然腹中所学,岂是等闲比得了的。你也不必笑我,且好好带路。” 龙福便走,龙雄又见柳暗花明,倒像是个好去处。一道行来,乃过牡丹芍药圃,步百合桂花园,走紫藤红杏廊,入杜鹃樱花榭,渡菡萏芙蓉湖,再穿桃林兰山,复行月季玫瑰丛,又见石榴裙带,柳絮纷飞,梨花染雪。真个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倒也十分喜欢、 忽花道一转,见一带横列的牌楼,是绿墙红瓦。龙雄道:“如此鲜艳,不免庸俗了些。” 龙福道:“二王叔说此乃是取‘绿肥红瘦’之意。” 龙雄道:“偏是你们这些文人作怪。” 二人说着,见一牌坊,龙雄见楹联题字,均是古朴,却认不得多少,唯有“袭香”字样,却还认得。遂料定已到花场主楼。 龙雄道:“不知二哥在哪里?” 龙福道:“二王叔在里面呢?” 龙雄道:“你让他出来相见。” 龙福不敢违逆,便去传话。 少时,龙锋带着左右仆从官迎将出来道:“贤弟怎么才来?” 龙雄道:“这不王姨母刚刚睡下。我却抽空先来看看。如非我陪陛下,你们怎好出来做事!” 龙逢笑道:“四弟辛苦,为兄已着人专门为你安排个清静的阁子,快随我来。” 说完,便挽过龙雄进了花楼。 一入花楼,便见阁楼幢幢,纵横三五里地。上下层楼,每层四五十楼,主楼高大雄伟,中有花台耸立。龙雄料定是为王驾设得御座所在。花楼正前,乃是花场,一眼望之不尽。各色花草,均分圃而栽。 龙雄道:“如此打点,二哥费心。” 龙锋道:“此间花草,打理不易,自然是要十分仔细。园中这些的花农,均是我亲自考核。乃是从一千三百人中精挑细选了一百名,种花一百种。或奇花,或异草,分开独立成景,放在一起则相映成辉。便是一种花草,也是形态各异,并不相重。” 龙雄道:“二哥奇才。真是用心良苦。” 龙锋笑道:“贤弟谬赞了。此次诗会,我选在此处。已在花场中,每圃设一席,共得一百席。公子公主们便可在花席之上吟诗作赋。大王坐在主楼之下,附阁列国诸侯陪驾,他们自上而下可俯视整个花场。届时看花草听诗歌,岂不乐哉。” 龙雄笑道:“二哥这个构思好。只是小弟不会吟诗作对,恐不适合参加吧。” 龙锋道:“贤弟谦虚了。弟虽未成家,已封了长乐君,便算作一国诸侯了。我已在主楼之侧,安排了个雅阁。你尽管看便是了。” 龙雄点头,便自入主楼雅阁,见其陈设清雅,满墙挂着的均是山水花鸟图卷,却并无一字,心中欢喜。心想那日有人赠了披肩,看其纹饰,必为贵胄,或可出席,届时忆想一下那日情景,便知是谁。心中想着,便满心欢喜。也不管甚礼节,便令彩女拿了被褥铺在摇椅之上,自斜躺上去,闭目养神。 龙雄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忽听有人言语,便睁开眼,乃见身上盖了件白袍,即问左右白袍何处而来。众人以实相告。龙雄方知是蓬莱王见其睡着,令司衣女使将自家长袍与他盖上的。 龙雄乃正衣冠,正想过楼去谢恩,却见龙锋已站在蓬莱王侧,又有徐福在旁,心中不悦。左右辅阁之中又有列邦君伯,不便请安。 此时却听龙锋道:“大王恩令,邀君等贵胄同赴百花会,又令列国君主观摩。王恩浩荡,如沐春风,便是满园花草,也得沾雨露,一时而开。龙锋不才,主持此次诗会。望众卿共倾陆海,同织锦绣。” 众王孙公主齐呼万岁。龙锋道:“今日之会,名曰‘百花会’。顾名思义,乃是以花为题,以花入诗。百花之中,诸位可自选得一种,不拘花名种类,不限体裁辞藻,即兴赋诗。只是有一点,不许重复。如有人赋得此种花,后者不可再写。其余则无条例限制。” 王笑道:“如此甚好。众卿不必拘束,但有好句,不必隐晦,尽可直抒胸臆。” 龙锋应了声“是”,又对台下道:“凡有赋得者,陛下均有御赐。如选题之后不能赋诗者,则罚金谷酒数。” 众人山呼谢恩毕。 龙锋又道:“陛下君临,当开金口,先赋佳作,以供群臣学习借鉴。” 王摇头道:“朕来只作观摩,岂有先赋之理。” 徐福在一旁道:“臣闻牡丹花国色也,传闻天上芳华宫中若百花仙子不在时,便是牡丹君代掌宫令,因此天庭的采花使者便将牡丹列作花中之王。今陛下乃人中之王,掌蓬莱九千里江山。此牡丹花,若陛下不赋,谁人敢赋。” 蓬莱王道:“岂有此理?既徐卿如此说,朕自当勉力。” 王忽见牡丹国色动容,妖娆可怜,虽有佳句,均要斟酌,又思今日龙锋主持诗会,列国贵胄皆是年轻人,有意让他们出风头,遂不多思,乃起身指牡丹赋诗道: “人道花中应属梅,此花国色理占魁。洛阳当日因无种,春风借种下蓬莱。” 众人一听,齐声称好。徐福道:“陛下博学,臣当受教。” 王笑道:“残酒未消,即兴而得,诸卿勿笑。” 徐福道:“如此方显自然天成,有王者气息。” 邦国君臣连连附和。 龙锋道:“既王娘已赋得牡丹,儿臣自爱桃花,当赋之。” 于是吟道:“笑傲春风叱凡花,殊容冠盖满天涯。何言身在桃源渡,朝谒先开帝王家。” 徐福等皆道:“此诗殊容冠盖,出手不凡。不亏帝王之家的王子。” 龙锋见众人夸赞,德色满面。 王笑道:“众卿休得过誉了。一个‘叱’字便觉狂傲。‘殊容冠盖满天涯’虽有豪气,终觉太过霸道了些。观此诗,大有矫情奉承之意,何足为奇!” 众皆曰:“如此,方显得帝王家的风采。” 龙锋见王摇头不言,慌忙拜道:“儿臣唐突,请王娘恕罪。” 王道:“诗会作赋,娘不过据实而言,你也不必多心。去看看列国贵胄,谁有佳作,俱可呈来朕看。” 龙锋领命,便下玉阶,来到前排,却不见月池和心雨,便是玲珑也未见,左右寻视,见碧莲坐在前台,情知这位公主,身份不同。便上前道:“王妹可有诗作来。” 碧莲心下想着校场,将所赋之诗,早早写在白绢上,听龙锋问,便道:“二哥哥,妹自幼喜爱莲花,只因才浅,勉强赋得一首。” 说完便将白绢之上所写诗句递给龙锋,龙锋笑道:“便即吟来,又有何妨?” 碧莲乃启朱唇吟道: “芳姿绝色春意违,岂与凡花争媚归。 出水应知丝系藕,含香实有风入闱。 淤泥不掩玉姬色,莲步即生鹿女馡。 雨露均沾太液动,原来她瘦鲤鱼肥。” 碧莲柔声吟罢,龙锋拍手叫好,便收了黄娟。 忽一女在前排杏花圃中起身,拿着白绢,对龙锋晃悠。龙锋本欲见责,见其容貌不俗,便通姓名。原来是甘镇海霞。龙锋看绢上写着杏花诗一首,诗云: “春里一枝秀,人间二月花。看谁粉黛色,占尽满芳华。” 龙锋见诗点头。又见杜鹃灿烂,乃入杜鹃圃,石皇莺递交了白绢。 上书: “惊动三春色,啼开五瓣唇。方思枝上鸟,报与心头人。” 龙锋看罢微微点头,也不及细看,又收了凤凰城凤珍、巴城巴丹霞、南镇启璨然、况城赤环娥、多罗城罗浮锐、罗浮素兄妹,还有芸狄、芜丘、北丘、浮城、东屏、北屏等数十国的公主王孙诗作。独未见月氏琼、心雨、玲珑三人,心下沉闷。又寻思玲珑不好读书,更别提吟诗作对,又服不得输,如何肯露面。 想着来到后排,见龙福也趴在案上写。龙锋大骂道:“汝这厮读了几天书,也来涂鸦,还不随我去收白绢。” 龙福不敢言语,便起身,龙锋即将白绢都抛到他怀里。忽见一女端坐案前,寻思定是月池、心雨其中之一,便问姓名,方知是月池倩。不免大失所望。 原来月池倩素来低调,不喜人间卖弄,便在后排寻了个清静地坐下。龙锋将诗作拿来看,乃是一首梨花长诗,上有: “人道春风暖,我言春色寒。吹来天上雪,舞动满梨园。” 龙锋见其诗,倒也别出心裁,又见其容貌清丽不凡,便问:“听闻月池国来了两位公主。不知尊姐月池琼容貌比卿如何?才华又如何?” 月池倩羞愧道:“倩甚庸俗,怎比得了姐姐天姿国色。姐姐有吞天吐地之才,定国安邦之能。非比倩这般略懂舞文弄墨而已。” 龙锋一听,心头暗动。便笑道:“卿不必过谦,依我之见,卿姐妹花开并蒂,不相伯仲。只是为何不见令姐?” 月池倩道:“姐姐与瑜国心雨公主都来了,他们一听以花为题,不假思索,便自写好。玲珑公主见诗会乏味,又见王子太忙,便没趣要走。姐姐他们陪着玲珑公主先走了,临行见我长诗未成,便将白绢交给了我。这会儿她们大约去了校场。” 龙锋一听,眉头一皱,便不言语。 便取了绢布来看。先见一首兰花诗,诗云: “幽谷为园玉作纱,清芳闻破泻流霞。何须羞罢桃李色,引领春风百样花。” 下有落款“瑜仲心雨”字样。原来心雨自与月池结为姐妹,便自以“仲”为名。月池琼乃自名“伯”。 龙锋见其诗狂放,便笑道:“这个瑜心雨果然有个性。” 又看月池所写,乃是一首月季花诗,诗云 “步摇临水照,钗钿满红妆。 郁郁春长色,婷婷谁共芳? 我在花间咏,花从月下香。 更逢甘露降,陶醉弄斜觞。” 龙锋见其诗作庄重雅致,饶有巧思。便十分欢喜,臆想非非。不禁叹道:“此二人究竟何样人物?虽未蒙面,已觉不俗。若两者兼得,岂不胜似了蓬莱万里江山。” 龙福道:“叔叔何必懊恼,待侄儿将其绑来,任你玩乐!” 龙锋大骂道:“王驾之侧,你却胡说八道。若非有外人在,定要掌嘴。她们非寻常女子,岂能以寻常手法相待,如若再行亵渎,我岂能轻饶。”龙福唯唯。 龙锋边说边走,见诗已集成。便上主楼,呈诗于蓬莱王看。 王令东冠乔、清风左右而立,将白绢一一展开,令郑子嘉诵读来听。听得各首花诗,均有新颖独到之处,不免大喜。又读了碧莲的诗,大加夸赞。 等子嘉读完后,又叫其传与列国君臣看。 乃对龙锋便道:“我看满园花朵,在莲花之下黯然失色。与其争艳者,不过月季、兰花、杏花、梨花、杜鹃数朵而已。” 子嘉上前拜道:“陛下容禀,下臣观碧莲公主的诗,道出了莲花的姿态,又引经说典。至于月池公主那首月季,也是清灵秀丽,当在伯仲之间。鳌头之争,应在这两者之内。” 众人皆点头叫“是”。 龙锋道:“那‘花从月下香’可谓信手拈来,自成佳句。非凡俗可比。” 王笑道:“那‘原来花瘦鲤鱼肥’岂不俏皮活泼,手法独到。” 龙锋笑道:“王娘说得是。” 徐福道:“那首月季花诗有大家之风。这莲花诗也是典雅不凡,只是福甚才陋,尚且难懂。不知玉姬、鹿女、太液又出何处?望大王指教。” 王笑道:“徐卿何必过谦,只因你不在诗行,故不留意这些杂闻而已。如说这玉姬本王母侍女,因动凡心,与洛神同游红尘,犯了天规,被王母打入淤泥之中,永不可再登南天门。谁料她高洁自爱,出淤泥而不染。百花仙子怜爱,便收在麾下,做了驾下第五十位花君,乃是夏令正官,司职即是莲花。故莲花称作了花中之雅。” 徐福道:“那这鹿女一说,从何而来?” 王道:“西方世界名叫极乐,与蓬莱仙境世界及中国红尘世界大不相同。其中有个婆罗柰国,国中有一座仙山。山中有位修行的梵志,胸中吐纳之物化为精气,有雌鹿来舔舐,遂即怀孕,乃生了一女,容貌端正,气质非凡。唯有双足似鹿脚,那梵志将其养育成人。传说此鹿女足迹所到之处,步步生莲。” 徐福又问:“那太液又从何而来?” 王笑道:“我蓬莱有山,名叫蓬山,传说山上有一座甘露宫。当初中国有风伯雨师出使蓬莱,朝谒大明公王。公王不舍二人离去,便以蓬山作为二圣沐浴之所。乃筑甘露宫,在宫中开凿一池,名曰‘太液池’。太液中有满池莲花,又有锦鲤嬉戏其中。二圣喜爱,便在甘露宫逗留,久久不舍离开。” 徐福揖首道:“蓬莱仙境,果然神人向往。陛下博学,徐福钦佩不已。” 蓬莱王道:“国师过誉,红尘世界,情爱漫天,你侬我侬,朕也十分向往。不过话又说回来,国师你看今日诗会,谁可夺魁?” 徐福见蓬莱王钟爱莲花之诗,又知龙栖碧莲乃国丈族人,便开口道:“蓬莱人才济济,徐福见此诗会,大开眼界。然终不懂诗歌。故难作评论。如非要说个好歹,福以为当以莲花为上。莲花诗典雅脱俗,可谓字字生莲,看罢留香。又不忘承恩之意。此作者颇有匠心,又知感恩戴德,乃善之善者也。月季花诗,清新秀丽,异曲同工,可列其次。” 蓬莱王道:“国师之言,与朕暗合。如此就以莲花为魁首,月季次之。其余花类,便并作第三,锋儿桃花压在后梢。龙锋你可有意见。” 龙锋道:“陛下金口既开,儿臣岂敢有异议。” 王点头间又令义门晴传旨。 义门晴早已会意,又因诗会前龙锋早告知其了他赏赐之物,于是到台前对列国贵胄道:“今日诗会所著诗作,陛下均已御览,并与众计议,特下口谕。立莲花诗为魁首,赐作者龙栖国公主龙栖碧莲金簪一对,玉璧两双,明珠十颗,碧玉镯一对,金丝蓝宝石龙凤坠一对。立月季为亚魁,赐作者月氏国公主月池琼金步摇一枝,银钿一盏,明珠五颗。其余献诗者,均笔力不凡,难分高下,同作季首,各赐银耳坠一对,明珠一颗。” 众人一听,齐齐跪拜,皆来谢王恩。王又令郑子嘉等将诗会所题诗作,整理成册。 蓬莱王对徐福道:“卿今日已看了文场,且随小王去看看武场如何?” 徐福道:“陛下盛情,敢不从命!” 王对龙逢道:“你且陪国师先去。待朕更衣便来。” 龙锋领命。 王转过副阁,却见龙雄睡得迷迷糊糊,便上前道:“小四子还不醒来,王姨带你去校场看看。” 龙雄一听,立马起身道:“臣一听吟诗作赋,就头脑发昏。今说去看会猎,倒是喜欢。” 王笑道:“混小子竟胡说八道。”说笑间便携龙雄下了花楼,同坐撵车往南园寝殿而来。又令义门晴往校场传话。 义门晴出殿,骑着白马直奔校场。辕门外见左右武士凌立。列国公子皆是铠甲戎装,骑着战马相列左右。 进了辕门,见一座金台,高耸其间。左右镇天鼓,又有彻底锣。左右青松林立,白桦葱茏。 又方圆数十里,皆作围场。围场之内,又有草人箭把,下有又沙台,沙台中围有一丈多高,下铺黄沙,上有战楼,战楼之上战旗随风舞动,战楼之下又有一门,门侧有数个兽门,众虞人看管各种野兽,只等开场,便要陆续放入沙场之内。 这时金台之上走出龙生王子。但见他着银龙头盔,锁青龙鳞甲,外披青色长袍,手拄大王御赐故大明公王海天国丈龙纹混铁长枪,冷面如霜,威风凛凛。 义门晴见了王子,心头荡漾。王子台上见奉御官来。便令打鼓,自随龙祥、龙瑞下金台来。 义门晴见了王子,连忙作礼。王子道:“我等俱甲胄在身,奉御官无需客气。不知来此,有何指教?” 义门晴道:“王子太客气了。如此军威,大王见了必然高兴。晴奉王命,前来传大王口谕,大王更衣后便移驾校场。请王子准备接驾。” 龙生暗喜,又见龙锋携徐福迎面而来,便鸣鼓相迎。 龙锋道:“诗会完毕,便来此处。贤弟如此阵势,真是有心。” 龙生道:“大王旨意,敢不尽心。二哥主持诗会,更加辛苦。如今完毕,理应祝贺才是。请二哥登台,一观校场军容。” 龙锋也不推辞,便与龙生等登上了金台。 龙锋俯视校场,见旌旗招展,马鸣风萧。忽听军鼓通鸣,战钟又响。见远处有开道战鼓车,听得鼓点如雨。天子白云旗帜随风飘动,白罗伞盖下战车上蓬莱王身着戎装,戴白云环耳盔,披龙纹云色战袍,外锁天鳞锦丝甲。左有龙雄、右有碧莲,后又有侍剑官四名,骑着白马相随。又见王族侄殿前尉龙远率亲兵护行。后面又战车数十辆,车上虎贲捧着龙凤双剑,彤云弓、白玉箭及数十件府库兵器。 一众人马缓缓靠近辕门。龙生令校场内战鼓齐鸣,自骑着青鬃马往辕门外而来。 正欲下马跪迎。王道:“甲胄在身,不必下马。且引朕上崇台。” 龙生遂引蓬莱王进了辕门。众王侯公子皆左右跪迎。 王下战车,龙锋便令左右垫脚铺毯。蓬莱王斥退左右,执龙生之手上了金台。 龙生道:“臣已准备就绪,请陛下开箭会猎。” 王点头,龙生令龙祥龙瑞吉鼓鸣锣。 王开彤云弓,搭白羽箭便待要射。群臣凝声静气,骑手等皆蹬鞍执绳。正要开弓,忽远处飞来一物,众视之,见其猫头鹰翅,虎眼猿耳,落于红心箭把之上。 众人皆惊异,不明是何物。义门晴知此鸟根基,心头顿觉不祥,便欲来奏告。却见此鸟落于地上,有白羽箭侧穿双翅,正中其心,登时即亡。再看箭靶红心又中一箭。 原来蓬莱王正兴起,见此鸟至,心头不悦,更搭双箭,便拉弓射出。一中鸟身,一中箭把红心。 群臣喝彩间,却见龙生上前对台下马队道:“今日会猎,与往日不同。当分两轮。 “第一轮是沙场会猎。凡参加者,须骑马入沙场之中,等猎物窜入沙场内,便可射杀,限半个时辰内将猎物枭首拿上金台便作过关。如未取猎物马出沙场外便算是输。又沙场之内,马足难行,若不能入围,或马术不精,跌落下来,也算输。我挥旗为号,便可入阵,不准抢令” 言毕挥动大旗,马队分红白两批杀出。 忽狂风打起,飞沙走石。一瞬间,马嘶声起,龙生回头来看,见数人落马。众视之,乃龙强、龙秀等几个小王子。 龙生叹息,又恐蓬莱王生气,不敢言语,即令数人退下。 忽一鹿窜入沙阵,龙祥眼明手快,一箭正中鹿脚。便以枪挑,正此时,当中飞来龙凤双环,将鹿打倒在地。龙祥回头看时,却见一将杀出,以大头枪挑起双环,再复一枪钩中鹿角,又下配剑,顿时枭首。众视之,其人豹头环眼,声披灰袍,乃是龙瑞。 龙祥道:“七弟无礼,分明是我先看的。你怎好占先。” 龙瑞将双环穿到双臂上,以枪挑鹿头道:“眼明还需手快,小弟性子急,六哥还需让我。” 龙祥想在理论,却见龙瑞说完,飞马回金台下大叫道:“陛下在上,臣已得一鹿。” 蓬莱王大喜道:“我家龙驹儿果然不凡。龙生快让你七弟上金台来。” 龙生领命下台,亲自迎接龙瑞。又见龙祥闷闷不乐,便在围场外对他道:“七弟已得猎物,六弟还需勉力。” 龙祥叹息一身,飞马入沙台阵中,又见放出一兕,便欲搭箭来射。忽思又恐被人捷足先登,遂挑枪来刺。一枪刺去,却见长宫万飞马抢先,手起刀落,正欲斩之。龙祥大叫道:“原是我先看到了,汝是何人?竟敢来抢,看枪。” 说完回枪来刺长宫万。长宫万道:“沙场会猎,如战场拼杀一般,自然强者先得。某乃长山世子长宫万,你是王子,我是世子,不遑多让,你岂可在我面前不讲规矩。” 龙祥斗性起道:“既然如此,与我斗上几合,若能胜我,此兕拱手相让。” 长宫万道:“难道怕你不成。”说完挥刀直取龙祥。 正欲交锋,却见那兕身中树箭。阵外一左一右飞来两名女将。二人回看,一骑着长毛青鬃马,飘着青罗衫,手提长剑,乃是碧莲。一个束发环甲,中性打扮,身披鹅黄战袍,骑着黑马,手舞黄穗双短枪,乃石黄燕。 二人叫苦。却见石皇燕打马飞奔,便要得手。碧莲冷喝一声,凌空飞起,挥手一剑,将猎物枭首。便打马出阵,往金台而来。倏儿龙生见三匹马飞出阵外,各提猎物。定睛一看,乃镇国大将军海天波并其弟海天葵以及副将桐远。 龙生正欲来迎,又见石黄燕等列国贵胄皆出围,又有妍真君、陶艳云、陈燕静等各总兵提猎物出阵。 忽见一骑出阵,疑为龙祥。却见那人提刀挂猎,乃是长宫万。 眼见半个时辰将到,独不见龙祥,心下着急。便对王道:“如今猎物将尽,尚不见六弟,倘或空手而出,岂不失了王家的颜面。” 王笑道:“我观猎篮之内,尚有几只野兔,你可放出。看龙祥有无本事来取。” 龙生听言,即下金台,令开野兔。野兔出篮,便窜出去。龙祥慌忙舞枪来敢。却见一只黑兔窜出围外,剩下三只往正欲逃出沙阵。龙祥叫苦不迭,正欲来赶,忽缰绳未勒紧,马上一个踉跄,几乎坠入沙坑。 眼见兔子跑出篮外时,却见柳暗之下,走出一人,翻身倒转,便抓住一只。祥看那人高髻纶巾,身披霞裳,手舞折扇。不及细看,那人便将野兔交给身边一体态玲珑的白衣公子。此时,那人折扇一挥,又抓了一只。 龙祥眼见只有一只,便飞身下马,正欲来抓。那野兔一窜,便要入柳丛之中。 忽见野兔倒挂半空,双耳被一只玉首抓住。祥看暗柳之下,一人锦衣玉带,手握乾坤日月折扇立在明花之间。 龙祥拄枪道:“兔子是我的,你等还不放下。” 锦衣人道:“兔子如此可爱,公子又何苦取他性命。” 龙祥道:“它乃本王子猎物,我便要取,又有何妨。” 锦衣人无奈,便欲将野兔递上,却见霞裳者上前道:“兄长且住。方才我等在花间听得明白,兄台你已出围栏,便是取来,也算不得过关。” 龙祥道:“我说过关,便算过关。关你这书生何事?” 霞裳者冷笑道:“如此,岂不失了王家风度。” 却见白衣者上前道:“感谢二哥赠送,这小兔子如此可爱,为何要取它上金台呢。你这小子,岂知我二哥本事,便是一把折扇,也可挑下你的长枪。” 龙祥怒道:“不知死活。好,那本王子倒要见识一番。” 说完便以枪来挑,霞裳者苦笑道:“你这老三,专爱胡说,我送你兔子,你却来坑害我!” 白衣人笑道:“二哥我知你本事,何必过谦。” 龙祥一听,怒上眉梢,便挥枪直取霞裳。锦衣人叫苦,便以身庇护。 正此事,却听得一声响,有大头枪搁挡住龙祥。众视之,乃龙瑞也。龙瑞收枪道:“六哥空手便罢,何必与书生置气。” 龙祥怒道:“你已取了猎首,便来看我笑话。” 龙瑞笑道:“我哪敢笑话你,我让他们还你便是。”遂以枪指三人道:“你三个识相,便将兔子还与我六哥。” 白衣人道:“什么叫还,乃是他没本事,又来争抢。” 正此时,却听有人大叫道:“六弟、七弟不得无礼。” 二人回头,见龙生驰骋而来。不及细看,已然落马。龙生见了三人,慌忙作揖道:“二劣弟无礼,还请见谅。” 锦衣人微微作礼,霞裳者却上前答礼,那白衣人羞答答便不上前来。 龙子谦抬头看三人,见锦衣者玉身修然,容貌端正,举止优雅,温和而有情;那霞裳者身材高挑,举止风流,行动翩翩。那白衣人却是身材娇小,面容娇嫩,大类女郎。便想:“天下竟然有如此人物,料非凡俗。观三人容貌,似乎见过。如此打扮像是从二哥诗会而来。” 于是更上前作礼道:“在下龙生字子谦,不知三位高姓大名。” 霞裳者见身边二人无语,便舞动折扇,上前拱手道:“在下瑜氏,行二,单名一个仲字。此锦衣人乃月池伯,这白衣人乃我三弟况季。” 子谦闻言,寻思并未听列国公子有此三人,又思自己为校场之事,废寝忘食,或未尽留意。心中想着,只作认识,便再作礼道:“久闻大名,幸得相会!” 那瑜仲噗嗤一笑。原来此三者不是别人,乃月池琼、瑜心雨并玲珑。 话说三人自那日揭帖,月池反复掂量,恐不赴诗会,有违礼数。若去了,恐不能去校场见三王子,犹豫不决,纠结万分。而玲珑死活要赴诗会。心雨便献计,先赴诗会,再到校场,可兼顾那两个花痴。又寻思校场之内,男子居多,便是女子也是着戎装,方可入内,如穿着女装长裙,又一路荆棘,如何入得去。便说乔扮男子,见机行事。哪知玲珑入了诗会,见龙锋远在台上,自又不好读书,如何能赋得诗,恐出丑,又听说校场热闹,便拽二人来看。 龙生见心雨噗嗤一下,更觉昳丽,突然心动,不能自已,两颊泛红。 月池见了龙生,便难把控,面红耳赤,不敢上前。玲珑也觉着三王子体貌更在龙锋之上,也慌乱不敢言语。心雨见了,心中暗笑。便来告辞。 三人转身,略行几步,忽听人叫:“走便走,把兔子留下来。” 三人回头,却见龙瑞一马当先道:“没见我六哥空手吗。” 心雨冷笑道:“真是个狂小子。” 月池摇头暗对心雨道:“雨妹咱们还是放下野兔,别节外生枝。” 心雨点头,却见玲珑噘着嘴不肯给。 心雨便回身道:“你六哥空手,我三弟也是空手,谁先得了便是谁的。” 龙瑞大怒,便要上前来抢。 龙生斥责道:“还不给我退下。三位公子喜欢,尽管带走,不必多心。劣弟疏于管教,还请海涵。” 月池礼拜道:“多谢王子大量。” 说完自觉矜持不住了,便拉二人往柳丛处走。忽又听龙生道:“三位且住,我有话要说!” 第二十回月池琼玉簪射红心瑜心雨巧计驯宝马 引望云先生《蓬莱赋》诗一首: 上古仙乡寻至道,千年山海觅蓬莱。凡胎六魄难成就,寡欲无情始登台。好个仙人修养处,幽兰香芷此间开。熊牛虎豹通灵性,猿鸟蛇虫做药材。孔雀凤凰鸣悦曲,麒麟骐骥卧青柴。高山圣水如琼浆,玉露仙风似雪白。终岁烟岚缭绕地,偶然香径遇仙胎。蓬莱仙境无情愫,僧道心中有天籁。 君不见,世人富贵多不义,士子登科鲜有才。宠爱三千为如玉,姻缘一世比钱财。贪食虎兕图长寿,出入豪轩遮丑态。…… 望尽天涯南北路,何人与我上蓬莱? 三人将要走,子谦叫住道:“三位身手不凡,既得猎物,何不随生同上金台。” 月池闻言,心怀涟漪,却待言语,目睹子谦英俊,顿时神思慌乱,欲说还休。 玲珑笑道:“我们来这里,只看个热闹。顺便看看王子你啊。”说完故意看了月池一眼。 月池听了满脸通红,似觉把持不住,只低着头,更不言语。 子谦见说,满脸羞惭,良久方道:“陛下素爱青年才俊。三位何不在御驾面前一显身手!” 月池却想在王子面前一显身手,留个好印象。又自觉服饰与沙场更不搭调,怕失了仪态,当下迟疑。 玲珑嬉笑道:“王子太客气了,只是舞刀弄枪,武夫所为,我平日不好这个,你那金台高耸,如是我这边步行尚且登不上去。” 月池怕玲珑失礼,慌忙说道:“三弟不可造次胡言,既王子盛情,我等看着便是了。” 心雨如何不知二人心思,当下便道:“王子不必以我三人为念。她二人非为猎物而来。我心中猎物,不在此间。请王子自上金台,我等只远看便是。” 龙生暗自叫奇,见连连推辞,又见王驾在上,不敢耽搁。便对三人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因我六弟两手空空,难上台面。可否借三位手中兔子一只,待点了寅卯,便送还与你们。” 心雨道:“如此岂不失了公平。” 月池不等心雨说完,便拦住道:“王子客气了。三弟快送只兔子与王子。只当点完数,若殿下垂怜生灵修行不易,放生便是了。” 龙生点头,接过兔子,携龙祥、龙瑞上了金台。见王行礼。王道:“凡得猎物者,各赏锦袍。” 众皆谢恩。 龙生见第一轮已过,便对众人道:“凡第一轮通过者,将进行第二轮校场比武夺魁,兼考箭术,骑术及马上兵器拳脚。每项夺魁者,大王领有赏赐。” 众人听了,十分欢喜,龙生正欲打鼓开场。忽一人出列奏道:“如此甚好。只是大王,我等皆是王庭将军,若是骑射,倒可参加。如是这兵器拳脚,便不能了。” 王看乃镇国将军海天波,遂疑问道:“卿此言是何意啊?” 海天波道:“臣以为大王寿诞,举行校场比武,一为新颖,二为热闹,三考人才。我等俱真刀真枪练过,难免手重,很难把控。如取胜,乃胜之不武,若是伤了这些王公贵胄,反为不美。如是存心收手谦让,又颇失公平。此间又有不少成名战将,岂不坏了名声。” 王笑道:“卿所言甚有道理。然卿等若不参加,有何看点。朕以为你等可参加骑射。至于者校场比武,在卿等眼里,不过家常便饭。不参加便不参加了。卿以为如何?” 众将皆称善,众近臣也齐言:“陛下金口高见,非我等臣下可比。” 海天波听言,便与总兵将领下了金台。见妍真君身材纤细,然披上了红袍战甲,英姿飒爽,不免看得呆了。 真君道:“今将军又为我等讨了王命,何不先射?” 海天道:“我等只为作陪而已,总兵为八门之首,还请总兵请。” 包胥雅道:“何必谦让,待我射来。” 说完便欲上前来射。真君拦住道:“且让王子们先射,我等撑个场面便是。说完便往柳丛下跑。” 时心雨见八个总兵立在一起,各有风姿,不觉叹道:“英雄人物,当在此间耳!” 月池道:“妹如何得知?” 心雨道:“他们步履轻盈,神态悠然,不似那些人蠢蠢欲动,大露激动之态。可见久经实战,见多不怪。” 月池点头。眼见几个公子骑着战马,先自射了,或中或不中,却无人能中得红心。众人皆觉乏味。 忽一将出列,正中红心,台上喝彩。众视之,乃龙祥也。 原来龙祥第一轮未取猎物,因子谦缘故,方才入围,当下羞愧,更要表现,遂一马当先。 龙瑞笑道:“哥哥明知我性子急,却要占先,我来也。” 说完正欲骑马开弓。忽见一马腾空而起,半空中一箭射出,正中箭靶。虽略有偏差,却也沾到了红心的边。众视之,乃长山国九黎也。 九黎射中,毕共骑马相迎。龙瑞怒道:“匹夫抢我风头。”遂也跃马而起,开弓搭箭,也中了。 长宮万道:“似此何足为奇?”遂拍刀而出,勾起长弓。单手开弓,箭射处,又中红心,把龙祥、龙瑞的箭反打落下来。 二人见了,心中不忿,欲上前理论。忽嗖得一声,长宫万羽箭落地,箭把之上,多了把翎箭。 众人一看,其人大耳青甲,只顶着红殷大帽,并未戴头盔。乃北丘博尔将军。 博尔正得意时,却见石皇燕催马出列。众人只当她要射。却见她背后撘弓,正中红心。喝彩声打起。 却见一将出列,乃朝阳门副总兵包胥雅。 原来除乾元门总兵汪子然自视甚高,独来独往以外,其余七门以青龙、朝阳为首。海天波心爱真君,有心谦让便不准其弟海天葵出手。真君知此次会猎,乃王庭让列国贵胄一展风采,故不想抢人风头,众人你推我让。包胥雅性子急,见别人射中,技痒难耐,便出了列。只见她箭搭双箭,却射中两把红心。 众人目瞪口呆。忽又一女将穿着白底玫瑰红袍出列道:“包胥雅你一副总兵不要放肆,八门风采,还需看我坤德门西尘羽。” 说完歇马登双腿,左右开弓,皆中红心。 但听坤德门大旗翻滚,金台上喝彩一片。 这时却见艮方门大旗上前,台下一女英姿飒爽,乃总兵波文婷也。海天波见波文婷跃跃欲试,乃对妍真君道:“听闻艮方门总兵波文婷善耍飞刀,却不知骑术也如此精湛。且看她箭法如何?” 真君凝目点头,却见波文婷驻马,并不搭弓。只一挥手,四把飞刀寄出。刀头却不散开,也中了红心。 正在喝彩间,忽一人骑灰鬃大马出列,也是位女将,穿着灰色战袍,一身青竹甲。骑马上前道:“汝等小小总兵,只耍得暗器,看我射来。” 忽将马头倒转过来,众人疑惑不解。却见她后仰翻身一箭,正中了红心。 这时玲珑尖叫一声,月池见心雨也拍手称赞,便微微点头。 心雨忙问左右,方知是南镇将军之女启璨然。 却见启璨然颇有德色,正回头时,见一女出阵,身披青罗袍道:“射箭中红心,有何稀奇。”说完即下配剑,将剑执出,剑飞过校场,直直插在箭靶之上,把箭靶上的箭都震落了。 龙生喝彩时,众皆骇然回视,却见是龙栖碧莲从容打马回阵。众皆议道:“大明公王后裔国人不凡。传言公王马上得天下,今见此一剑,足可夺魁。” 碧莲入校场取了佩剑,缓缓出围,围外众王子再莫有人敢出阵挑战。 心雨对月池道:“听闻龙栖碧莲夺了诗魁,将姐姐比下去了。真乃文武双全。听闻龙生王子与她关系也是大不相同。” 说完摇头叹息。正此时,却听一声想。正中箭靶红心飞出,一只玉簪插在红心之上。 原来心雨故意相激逼月池出手,月池听闻此言,心中不忿。寻思并无兵器,只得将头上玉簪拔出,暗下法力。在围场之外将簪子打出,震倒了箭靶。 众见箭台崩塌,皆不明缘故。王问:“何人如此大胆。” 龙生随即下台来,取了玉簪道:“回禀陛下,乃是有人将以簪代箭,射中红心。望陛下定夺。” 原来龙子谦冷眼旁观,如何不知。虽知是月池出手,却也看不清她的手法来,当下疑虑,不敢明言。 却见月池上前,跪于台下,口称“死罪。” 王见月池书生打扮,便疑惑道:“卿是何人?有何罪过?” 月池道:“臣月池氏孤陋寡闻,欲一睹王庭会猎之景。方才见众人骑射,十分精彩,一时技痒,失了分寸。望陛下恕罪。” 众人一听,议论纷纷。心雨、玲珑一听,皆作慌乱。齐齐跪下,各承缘由。 龙锋见是玲珑,再仔细看身旁二人,猜即是心雨、月池。便跪地道:“三弟今日主持会猎,未规定服饰手段。不过是三人年幼无知,失了分寸。儿恳请陛下恕罪。” 龙生也道:“方才臣已知三人手段,再三邀请,他们谦逊,不肯上台。今又有如此手段,必为人才。陛下仁德,素有爱才之心,望从二哥所奏。” 王笑道:“朕早看见她们了。如何不知你们所说的。不过一言相试罢了。难得你兄弟二人意见相同。朕便恕了她等无罪。” 原来蓬莱王在台上,眼观六路,见三人相貌,已知根底。王令上金台。三人跪拜毕,王令三人抬头,见月池端重,心雨倜傥,又读过了二人诗作,不觉大悦。却见着玲珑,又想起况珍,便是摇头,当下碍着龙锋的面,只不作声。 龙锋知二人乃是女子,便要亲近。龙生见三人,只当是男子,也要上前致意。 王只道他们都分不出男女来,便道:“你等如此眼拙,岂可在三位公主面前失礼。” 龙锋、龙生也倍感羞愧,不知所措。月池等顿觉羞愧,只得还礼。倒是龙锋从容,一听王说是三位公主,便忙来见礼,殷勤备至,又与玲珑眉来眼去。 王令三人各穿戎服,令入校场。玲珑推辞。王道:“朕也知道,你如何去得,去一边看着。” 心雨也推辞道:“中途而入,有失公平。” 王道:“朕金口既开,岂有收回之理。” 二人不敢抗旨,各穿戎装而出,立在金台之上。一个是粉袍金甲,手握双剑,一个是银甲红袍,手握红缨长枪。众人见了,目瞪口呆。 王见二人并无坐骑,便道:“方才月池莹玉以玉簪射中红心,技压群雄。朕有银河流星宝马一匹,赏赐于她。” 龙生点头,即令御马官牵出宝马一匹,众见其高一丈,长丈三,看着脊背,便有七尺,神骏矫健,鬃如流瀑,毛似瑞雪,身如白玉,额有红心。 月池大喜,便下金台,蹬鞍上马。马嘶声起,起步飞扬。众人探视,已出辕门外去了。 众人爱此马者身多,今见月池夺魁,虽不免摇头叹息,却无可奈何。正此间,却见月池又回金台前下马谢恩。 王又道:“此马本是一对,快去牵那只红霞落日马来赏与瑜国公主来骑。” 众人议论纷纷道:“那月池琼夺了冠,赏赐宝马倒也无妨。这瑜心雨一介女流,毫无建树,有什么资格乘此宝马。” 这时却见那边又牵出一匹宝马。众见它色染红日,鬃泼落霞,壮如雄狮,态似腾龙。马蹄蹬地,双目有摄人的气势。 王道:“此红马与那白马虽是一对,皆通人性。那白马温驯,可是此马却野性难驯,不知多少骑手要驯它,都反遭其害。非英雄人物不可驾驭。因久未逢主,便搁在了御马苑。朕见小亲家你英姿非凡,可要当心乘骑。” 瑜心雨见着宝马,便觉似曾相识,心中暗喜。正欲下阶来骑,却见一人拦住。心雨挑目视之,乃是龙祥。 龙祥道:“瑜心雨并未夺魁。有甚资格得大王赏赐。如此宝马,须是英雄方才能配,大王便是赏赐,当以我龙氏为先,何必无端赐与外人。” 长宫万道:“岂分甚先后里外,能者得之!” 龙生道:“大王金口,其能收回。” 众皆言:“如此,岂不失了公平。” 心雨冷笑道:“如说公平,心雨倒也赞同。我若此时便得了马。你等也必不服。不如让你等先骑,如谁能驾驭得了,便是英雄人物。所谓宝马赠英雄,此马便当我转赠与他。如驾驭不了。我再来骑,如骑得了,便谢了大王恩赐。如也骑不得,仍归还大王。” 子谦暗急,便暗告蓬莱王,王到一边对心雨道:“朕见着二位小爱卿,十分喜爱,便赠此马。却如何拱手相让。” 心雨笑道:“大王素来公正,不可因偏爱心雨而坏了规矩。校场未入,心雨尚未有所建树,如得了马,也非名正言顺,如此岂不折了大王威名。” 龙锋听了也暗自着急,徐福在一旁观,早知他的心思,便上前暗道:“这小丫头倒也不寻常,殿下不必着急,驭人还如驯马,且看看瑜心雨有什么手段。” 龙锋听言欣喜,乃上前对王道:“陛下,瑜公主所言甚是。不如再比马术,如此倒也增添乐趣。” 王点头,便令左右将马牵到台前。龙祥等便靠上前去,却见那马凭空跃起。祥大惊失色,闪到一边。 却见龙瑞上前,拉过龙祥,正欲来骑。 长宫万舞刀上前道:“汝马术不精,也想靠近。看我来驯服它。”说完提刀前来,飞身上马。正欲坐定,却见那马一嘶叫,万坐鞍未定,一只脚未曾蹬紧,几乎落马。好在紧拽缰绳,并未摔落。却见马跃起,扭头长嘶。忽一甩鬃毛,万大叫一声,落在尘埃之下。 马直冲往龙祥处,龙祥大惊。却见龙瑞飞起,来拽缰绳。忽把持不住,被马掀起。 龙祥急救,却被红马一甩长尾,忙闪到一边。众人目瞪口呆,皆不敢上前来。马在校场内盘旋。忽欲出辕门。却见月池琼骑马而来,拦住去路。 那红马见了白马,便一蹬腿,把龙瑞甩下马背来。龙生大惊,飞马上前来,眼见龙瑞将跌落在地,却见一人从容上前,一枪身托地,救了龙瑞。 众视之,乃是心雨。心雨救下了龙瑞。却又见数人上前,未及靠近,或被马蹄所伤,或被马尾所阻,皆不能靠近。 心雨乃悠然上前,以枪指马道:“你这孽畜如此顽劣,看我来驯服你。” 那马一听,便摇尾蹬蹄。正此时,心雨早已翻身上马,左右夹定。那马颠不下她来,便一蹬腿,龙腾而出,众人喝彩。 原来心雨骑术颇精,自幼又得马师**。初看红马,便知性烈难驯。故让众人先骑,耗气体力,在相机寻找驯服之法。今见其奔驰之状,便有了驾驭的办法。 心雨乘着宝马,便如荧惑凌日一般驰骋。那马甚是驯服,任凭所指,便即奔走。 月池见了,也打马上前。二人出了辕门,众远远望去,如两道长虹划过天际。 却见二人过南园兜了一圈,方回辕门内谢恩。 王笑道:“真是人遇奇才,马逢英主。两位小亲家便是此等骑术,也合该得此一对宝马。你二人得了朕御赐宝马,可自由出入王庭。” 二人又复谢恩。 碧莲道:“我因已有大王赏赐青鬃马,故未来骑。这二人但知些马术,未必有真材实料。” 王笑道:“可比武较量,看谁可占鳌头?只要点到即止便是了。” 龙生便令鸣鼓,鼓声方动,一人头戴墨盔舞动五方铲出列道:“末将不才,愿来献丑,不知哪位将军肯出来领教。”众视之,乃北丘博尔。 却见一人打马出阵,乃是司马何英爱子何奇。奇见了博尔,不以为然。两人略斗三五合。忽听其堂弟何清大叫“不好。”何奇大惊,被博尔翻身一铲打下马来。何清救起,何奇含恨而退。 博尔舞铲又来取何清,何清催马以弯刀格挡道:“我心急救兄,非来争斗,将军英勇,不敢相争。”说完催马而去。 石皇燕见了,欲打马来挑战博尔。正欲交锋,却见一人拦住去路道:“将军少歇,待我来应战。” 说完把马一催逼,拦截石黄燕去路。燕视之,乃芸狄城芸琪。 二人彼此问候,便来争斗。约斗二十回合,难分胜负。忽芸琪回枪便走,石黄燕便来追赶。芸琪回枪便刺,燕笑道:“此等小计,怎能瞒我。”说完便以短枪招架,又取另一枪来回刺。忽芸琪枪尖一点,石黄燕枪短,料难招架,便勒马道:“将军武艺不凡,石黄燕拜服。” 芸琪收枪回拜道:“阁下武艺精湛,又如此谦逊,让芸琪好惭愧。” 石黄燕微笑而退。博尔上前,芸琪欲来挑战。博尔道:“将军武艺,某万不能及,岂敢卖弄。”说完便认输了。 忽又一女出来挑战,众视之,其人身披红袍,手舞蛇矛,碧眼黛眉,嘴如樱桃。乃甘镇海霞堂姐妹圣霞。与云琪战有三十几合,不分胜负。启璨然见了,技痒难耐,也舞刀来战。三人丁字厮杀,正难分难解。碧莲柳眉一扬。飞马舞剑,直入垓心。众皆大惊。却见碧莲翻身倒转,长剑到处,杀退三马。 圣霞道:“多年不见,妹妹大有长进。” 碧莲道:“姐姐何必过谦,你我乃是同一个师父下山,不遑多让,今见姐姐厮杀,小妹看了,十分叹羡。故来相斗。” 圣霞收了蛇矛嫣然笑道:“岂有姐姐与妹妹相争的道理。妹妹剑法超群,我自知不能及,何不成人之美。”说完打马,欣然退出。 云琪也道:“我也连杀数阵,只为过瘾,今已十分疲惫,不能再战。”说完便即退下。 启璨然道:“久闻碧莲君剑法超群,别人有心相让,我却不让。” 说完挺枪来战,枪剑交加。斗有十七八回合。启璨然奋力一枪横扫而来,碧莲见其枪长,又招法有力,料难力拒,便翻腕后仰,躲过一枪。顺势一剑,割断启璨然的袍带。众人喝彩。 启璨然大怒,奋力回马,舞动蛇枪,便欲将碧莲打下马来。碧莲一个倒转,翼然而起,一剑劈来,直把此枪震动。启璨然料不能及,便收枪认输。 心雨见碧莲连胜数阵,连声喝彩。却见碧莲舞剑道:“久闻瑜国公主枪法如神,不知敢来战否!” 说完挥剑直取心雨,心雨愕然,又见其来势汹汹,只好挺枪出阵。忽斜下一枪刺来,忙以枪搁之,却冷不防碧莲一剑此来。 剑来得甚急,不及躲闪,只得舍枪挡剑。忽碧莲回剑将枪拨回。 众视持枪偷袭者,乃是龙祥。 原来龙祥不忿心雨得了宝马,便欲来战。碧莲怒道:“六表弟堂堂王子,偷袭可耻。” 龙祥见碧莲发火,支支吾吾,又被龙生斥责,羞惭而退。 碧莲见龙祥退去,又见心雨虽系女流,却英姿不凡,似乎哪里见过。自惭形秽,便收剑道:“我输了!” 心雨道:“方才如非公主招架,我几乎丧命。岂可便说输了。”碧莲一听心雨言语,声音朗然入耳,便更觉亲切。羞愧不已,柔声道:“阁下枪法犀利,如非六弟,碧莲恐已被挑下马来。”说完咬着嘴唇,不敢正视。 圣霞打马上前与众行礼道:“就闻心雨君与众不同,今日相见,果然如此。天底下让碧莲妹妹未战先服的又有几人!佩服!” 碧莲低头道:“姐姐快别说,羞死人了。”说完急急退下。 龙生子谦方才见了心雨马术,暗中佩服,今又见碧莲未战,气势上便输了,又听了碧莲言语,更心服心雨。猛抬头来看心雨,见其举止悠然,勒马挺枪间从容优美,心动不已。正叹息见。却听人道:“瑜心雨休得得意。有种与我战几个回合。” 子谦远远看时,见长宫万舞刀而来。原来方才长宫万见心雨与玲珑在一起,疑为玲珑结了新欢,便气不打一处来。今番虽知心雨是女子,怒气稍解,却有意在其面前一展武艺。今见心雨不战而屈人之兵,料非寻常,便来挑战。 心雨见长宫万舞刀而来,笑对月池道:“久闻长宫万武艺非凡。姐姐何不在三王子面前露上一手。便是妹妹也可大开眼界。” 月池道:“妹妹尽胡说。” 正言辞间,已打马上前,对长宫万道:“方才瑜国公主已然出阵,久闻长宫世子武艺非凡,何必乘人之危。既要挑战,月池琼不才,愿来领教。” 长宫万一听,便欲舞刀大声道:“既蒙月池公主如此抬爱,万不才,便来奉陪。” 说完提刀拍马,正欲出手,忽又勒马笑道:“只恐我刀重,如是磕着碰着你们这些女孩子,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依某愚见,不如你们一起上。” 月池道:“世子不必顾忌,如是我输了,瑜仲再战也不迟。” 长宫万道:“你自取其辱,莫怪我了。” 说完舞刀来取,月池便来招架。长宫万只道月池琼女子家瘦弱难当,不肯出全力。略斗三五合,见月池左右用剑,攻守兼备,一时战不下。又见多有为月池喝彩者,心下着急。便下重手,舞刀来劈。 月池见长宫万刀长手重,不敢小觑,便打马跳出圈子避过。心思长宫万果然英勇,便想方设法,用计来取。 二人各有所思,又斗了三四十合,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眼见正难分难解。月池飞剑错手,长宫万舞刀挡过道:“区区手段,休想伤我。” 却见月池琼温然一笑。却背后生风,暗叫不好,忙回刀以刀背来格挡,却见那剑已然手回,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来。月池琼回身一笑,轻轻一打马,那马便跳出圈外来。 长宫万吃了这一招,脸色发暗,心中暗急,便奋力来战。月池马快,且战且走。众人见了,无不揪心。 二人你追我赶,斗了五六十回合,月池马快,长宫万追之不及。正焦急时,玲珑在台上娇声道:“你看长宫世子,堂堂男儿,自诩天下无敌,今见了月池姐姐,却奈何不得。如此没头没脑,像什么样子。” 长宫万听此言语,更加着急,便出全力来战。 子谦听得众人喝彩不断,又听鼓声松动,便令三鼓齐鸣。自背枪打马来观阵,见心雨凝目而看,便靠上前道:“我看长宫世子越战越勇,月池的公主恐抵挡不住。” 心雨笑道:“月池公主有勇有谋,长宫世子恐非她的对手。之所以不力战,只想保存体力,志在夺魁。所以走马且战且退,就是消耗长宫世子的体力而已。我看不出一百回合。长宫万必败。” 龙生点头。二人说着,忽见长万托刀而起,飞马回身,月池便舞双剑追赶。众皆大惊。忽长宫万弯腰,大刀一个盘旋,手起刀落。只见月池琼连人带马跌入沙阵。众皆惊叹不已。长宫万大喜,正洋洋得意间,忽白马飞起,又有双剑飞出,长宫万慌忙回首,手中大刀脱落。正转身时,背后生凉,月池双剑已架在脖子上。 原来长宫万越战越觉得力不从心,便用拖刀计来取月池。月池将计就计,佯装落马,却乘其不备,挑了万手中大刀。 长宫万摇头叫苦,躬身拜道:“公主智勇双全,万心服口服。” 月池琼慌忙下马扶起道:“世子英勇,琼佩服不已。如非用计,恐一时也战不下来。” 二人正说间,却见龙祥、龙瑞打马而来。龙祥对龙瑞道:“耍刀和耍嘴皮子可大不相同。有人自不量力,真是丢人现眼。” 龙瑞笑道:“可不嘛。六哥且看我的。” 说完枪指月池道:“我说那位什么公主,有两下子啊。可有胆量与我龙瑞斗几合。” 说完便来取月池。却见月池道:“我原是输了。” 龙瑞疑惑不解,忙收枪勒马道:“我尚未出手,你便认输。分明瞧不起本王子。” 月池道:“我马上功夫,俱已使完了。今在马下,便算输了。” 龙瑞笑道:“‘英雄不在马上斗’。待吾下马与你斗上几合。” 数完便跳下马来道:“来来来,快与我一决雌雄。” 却见龙瑞上前道:“我是哥哥,这个小姐姐还需留给我。” 说完挺枪来刺,忽被一枪拦回,倒退几步。心雨收枪道:“你们何必乘虚而入。姐姐少作休息,待妹妹来替你抵挡一阵。” 龙瑞一听哈哈笑道:“妙,且听我一言,我们也不必争前恐后。不如咱们哥俩战你们姐妹。” 月池慢慢提前道:“妹妹且退。我一人足矣。若姐姐输了,你再战不迟。” 龙瑞大怒道:“好大口气。”说完便舞枪直取月池。 众见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回合。月池琼剑法犀利,右攻左守,毫无破绽。再见龙瑞初战十分生猛,后来却渐觉枪法散乱。龙祥便来助阵。眼见左右夹攻,要把月池逼退。 却见月池琼不退反进,却站在阵中。长宫万拍手道:“月池公主占了死位,恐难有胜算。” 心雨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琼儿必有高招。” 却见月池入了中央,剑法渐渐放慢。龙祥、龙瑞二人大喜。这时月池琼儿翩翩而起,如惊鸿,如飞云,如激流涌动,又如晴空飞鹤。忽然双剑如白练,裹定全身。二人定睛来看,又似雾里看花。正此事,却见两道身影飞过,二人措手不及,手中双枪几乎同时落地。 众贵胄见二王子落败,再莫敢上前挑战。 子谦一旁叹道:“好一招‘鸳鸯戏水’。”碧莲道:“此乃乾坤剑法。人剑分飞,变化无穷。小妹也但能看出一二。” 子谦叹息,催马上前,对月池行礼道:“生久闻月池的乾坤双剑,天下无敌,今大开眼界。不知公主可愿赐教一二。” 月池满目含春,微微点头。龙生舞动长枪,明眼见轻盈如飞燕,暗地中又雄浑如飞龙,月池暗自赞叹,一颗春心,早已倾覆,哪有心思来战,只守不攻。 略斗数合,月池琼故意卖了个破绽,龙子谦一枪刺来,便舍下一剑。 子谦见状,慌忙收枪,忙上前赔礼道:“生鲁莽,不知伤到了公主没。”说完又弯腰捡起宝剑,递与了月池,再三道歉问安。 月池回眸间是含情脉脉,又见龙子谦笑貌英俊,言辞温柔,心如春雪遇着骄阳,一见即融了。 心雨见状,催马上前道:“休要伤了我姐姐。” 说完下马,一把拉住月池。月池琼方才回神。心雨道:“何以相让?” 月池怀羞道:“原是敌不过的,又怕伤了王子。多谢他留情才是。” 子谦一见心雨来了,忙解释道:“都是龙生鲁莽,还请两位公主见谅。校场比武,本是我主持,因一时技痒,便来请教。我看场下,再无人挑战。只看二位公主谁占鳌头了!” 心雨笑道:“我与月池的公主,情同姐妹。姐姐武艺,远胜心雨,心雨怎敢来争。” 月池琼道:“我先出阵,原为妹妹铺垫的。你何必让我。” 龙生见二人各个推辞,便对二人道:“二位休要推辞。既不愿意比试,何不与我一同见陛下,由陛下裁决。” 二人不敢造次,只得点头答应。 龙生领着二人来见王,奏报战况。王笑道:“我已看得一清二楚。难得两位小卿家谦让,更可嘉奖。既月池琼力战,可为魁首,赐御用龙凤剑一对。心雨次之,赐霸王枪一柄,其余众人,皆有赏赐。” 二人大喜。倏儿,殿前尉龙远令左右捧场龙凤剑。月池见紫铜剑鞘,雕琢龙凤,泛着紫红光辉,却插着两把剑,拔出来看,均是剑长三尺七八分,一把厚重,一把轻盈。左右拿捏,却甚称手,忙来谢恩。 忽又有两人抬出一把银龙雪尖长枪来。心雨欣然来取,握在手中,虽略觉有些冰,却触手生温。舞动处,寒风阵阵。虽觉略略沉重了些,然垂刺之间,却又十分犀利,乃大喜谢恩。 王又嘉奖龙生。龙锋又道:“两位公主诗会之上,也均出手不凡。” 王笑道:“这又怎的。你可将赏赐之物与她二人。” 琼儿、心雨得了步摇、珍珠,又来谢恩。 王十分欣喜,便道:“今晚就在南园蓬莱阁中设晚宴宴请方国百官。你等众子侄代我好好招待列国而来的各位公子公主。” 众人得了赏赐,皆谢恩而退。王便与徐福等往蓬莱阁而去了。 玲珑回到了落晖园,噘嘴道:“二位姐姐好福气,偏是妹妹一无所有。” 心雨道:“谁叫你平日不用功夫。” 月池笑道:“休得取笑三妹。你作姐姐的,合该让她。” 说完即把诗会所得的赏赐转赠玲珑。心雨也将明珠相送。玲珑大喜。 心雨趴在床上**道:“久不疏松筋骨,今稍稍过力,浑身疼痛。” 月池笑道:“我日日晨练,就算临敌大战,也未尝如此。你啊不过骑马兜了一圈,舞了一回枪,便是如此。若再如此懒散,便可惜那匹红霞落日马了。” 心雨嬉笑着,连连称“是。”便要月池帮她拿捏。 琼儿便去了心雨红袍,露出洁白的玉脊,便用双手来按捏。心雨直叫“舒服”,玲珑又取了汗巾来擦拭。三人又不时说笑,其乐融融。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