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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生门》


 新书感言

大家好，我是沐颂瑶，第一次写书所以文笔不怎么样，但是每一个故事我都用心去叙述，希望来这里看书的大大们留个评论哈，喜欢的希望加个收藏，我会努力写好后面的剧情哒～大家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出来，我会根据大家的意见加以改进的！谢谢各位支持！


 开卷

深夜，阳村一栋老屋内传出女孩的哭声。有些破旧的大厅中央横着一口冰棺，冰棺下面两端分别放了一个粗长的白蜡烛，摇摆不定的烛光照亮了大厅一脚。
叶言溪坐在冰棺前蜷起身体，头埋进膝盖低声抽泣。
“啧，居然只有你一个人啊。”一阵凉风送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还吹熄了白蜡烛，原本禁闭的冰棺也被大风粗暴的揭开，冰棺内平躺的老人隔着一层布暴露在空气中。
“奶奶！”叶言溪慌忙跑到冰棺旁边捡起跌落的棺板盖好，又重新点燃了白蜡烛之后才转向门口怒吼，“是谁？”
男人踏着月光走进来，脖子上那条绣了牡丹的大红围巾随风翻飞。
他玩味一笑：“你……”话还没说出口，一团火忽然朝他飞了过来，烧光了他的黑发。
“我的头发啊！”他抓住仅剩几根的毛发哀嚎。
没等他反应过来，叶言溪又丢了一张图符过去，却被他用两根手指夹住。
“你怎么不由分说就动手呢？我不是厉鬼，是黑无常！来这里是要带你奶奶投胎的！”他气得撕碎符纸。
叶言溪又往地上看了一眼——他的身后，没有影子。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她又再度扔出的几张符纸在男人周围落下，摆出一个圆，当他愣神之际发出强光，一团火在强光之间出现，越烧越大，最后把男人整个吞噬了。
叶言溪转身回到守灵的位置，还没坐下，便听到身后那男人在说：“三昧真火还烧不死我啊小姑娘。”
她一惊，连忙转身，看见男人身上的火逐渐消散，他却毫发无损，他的手覆在几近光滑的头顶轻轻梳了梳，被烧光的黑发又重新长了回来。
“第一次毫无防备才让你伤到，所以，你别以为自己能打得过黑无常。”他慢慢走近她。
男人身上强烈的阴冷气息令她身体一抖：“奶奶是我重要的人，我不能让你带走她！”
他嗤笑：“她留在这里又能如何？你可以将她复活么？”
她呆住，低头不说话。男人往左一转，走到冰棺旁边：“人有生老病死，死了就不属于阳间，如果强行把他们滞留在这里，非常容易受世间怨念感染，成为厉鬼危害世人。”他盯着冰棺轻声说，“不过嘛，还有一种情况。”
他转头看向迷茫的她：“那就是魂飞魄散。”
话刚落音，他的手上多出一面旗帜，他握住旗柄在冰棺上方一扫，棺板砰一声打开，遮住尸体的黄布被阴风吹走，一缕幽魂慢慢剥离肉身，被旗帜吸了进去。
“等等！求你别带走她！”叶言溪紧紧抓住男人裤脚哀求，“至少.......让我和奶奶多呆一会.......”
“你......”他大惊，“怎么能碰到我？”
“我不知道......我求你让我和奶奶告个别！，可以吗？”
男人不说话，此刻旗面不停晃动，他无奈放出幽魂：“去吧。”
一个老妇人的幽魂从旗面出来悬在半空，叶言溪跑过去抱住她：“奶奶！”
老妇人温柔环住孙女：“奶奶要走了，以后就要黑无常保护你了。”
“什么？”她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奶奶。
“我守护的冥生门需要重开，条件是在阳间集齐十二冥器。因为需要与活人打交道，我需要一个通阴阳之能的人协助我。”男人淡淡补充。
“奶奶，你怎么会知道......”叶言溪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一切，奶奶的幽魂却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她伸出手在飞回旗帜的光群之中一抓，摊开掌心却什么都没有。
“言溪，好好活着。”奶奶的笑脸近在咫尺，但她……碰不到了。
“招魂幡收了她的魂，你奶奶会被送到阎王那边投胎，所以你不用担心。”他揉了揉她的发，“以后，你就是我用于两界沟通的冥使了。”
她拍开他的手：“我没答应你。”
“要我保护就协助我完成任务。我保你一名命，你当我的冥使，这买卖很划算。”他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何况，你这种体质我很清楚是什么。”
“什么意思......”叶言溪一转头，男人不见了，只在风中留下一张纸条和一句话，“我叫冥炎，五天后，半夜时分，去这里找我。”
她展开纸条，上面写着：阳城城南郊外墓园。
五天后，她叶言溪安葬好了奶奶，从农村到城中心转了好几趟车。
午夜，她应约来到目的地。一大片荒凉的墓碑整齐竖立。她四处观望，却没见到人。
“不是叫我来这吗？人呢？”她愤恨地踢出一块石头，不巧石头撞到一块碑上，墓碑顿时摇晃起来，才一会整个墓地也开始震动。
叶言溪稳住身体，她发现多处地面被震裂，许多大大小小的幽魂从裂缝飞出，盘旋在半空。
“终于来了一个活人了。”
“可以开餐了吗？”
“这女人身上有股诱人的香味啊。”
幽魂们围绕在她周围兴奋的讨论着，叶言溪向右边划了个半圆，一股气释放出来，直接冲开缠绕的幽魂。
幽魂们被生生推开十几米远，身上的怨气更加浓烈，它们长鸣一声，全部冲向叶言溪。
她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一抛，幽魂们瞬间被烈火包围，一阵惊天的惨叫之后，全部逃回地底。
余下看热闹的幽魂见状不敢向前，纷纷缩回自己出来的裂缝里，墓园再次进入平静。
“鬼都出现了，怎么黑无常还没来？”她正气头上，一道异常阴冷的声音钻入耳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好诱人的味道。”
一个人形幽魂从最大的墓碑里浮上来，身上滚了一层黑色的浓烟。
这只鬼怨念极深，杀气很重，是厉鬼。叶言溪咽了口口水，运转周身道气攻了过去。
“明知打不过还要打，真蠢。”冥炎冷哼一声，原本是来看热闹的他看到叶言溪被一只厉鬼吊打再也坐不住了，“一只厉鬼也敢这么嚣张。”
他跳离树枝，一闪身出现在叶言溪面前正好替她挡住了一击。
“你终于来了！”叶言溪狼狈地起来，抓住他的袖子。
“我早在这里了。”冥炎没有转身，眼睛一直盯着那只厉鬼。
“早在这里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叶言溪怒吼。
冥炎没有回答，大手一扬，幽蓝色的火焰在地上升起，后沿着周围墓碑蔓延，包含的范围越广，火焰越旺盛。
在大火完全包围墓地时，地面开始剧烈晃动，缩进地下的幽魂全部尖叫着冲出来，才飞离碑石，就立刻被火焰吞噬。
“这是什么？”叶言溪难受的捂住耳朵。
“这是针对冥界之物的神火——冥火。”冥炎解释说，“但对凡界之物不起作用。”
“那.....他们会怎么样？”叶言溪小心翼翼问道。
“当然是变回普通鬼魂。”冥炎在她脑门敲了一下，“你不会以为会魂飞魄散什么的吧？”
她脸一红：“没有！”
看着她被捅破心思羞愧的红脸，冥炎忍不住笑出声。
叶言溪一指漂浮的白色魂魄，平淡地说：“别笑了，冥火烧完了，这一堆灵魂你是不是要收回去？”
他迅速收好笑容，唤出招魂幡，将墓地所有魂魄尽数收了进去。
“搞定。”他收了招魂幡转身要走，被叶言溪一把扯住他的大红围巾，“说说，为什么约我在这里？又为什么半天没见你人？”
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我想看看你的能力啊......这里是阴气聚集之地，常有幽魂厉鬼出没，用来考验你最合适了。”见叶言溪松开收手，他继续说，“冥使是要与冥阳两界打交道的，如果不够强，万一某一天遇上了那些蛮横的，就只有挨打的份。”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选中我，奶奶又为什么会有那种委托。”
冥炎竖起食指贴在唇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天机不可泄露。”



 第一章玉佛（一）

“爸爸，今天好开心啊！”十岁的陈军然坐在后座上手舞足蹈。
前方红灯亮起，陈深刹好车，回过头笑说：“军然开心就好，可惜妈妈今天要加班，没法和我们一起玩。”
陈军然拿出一个包装盒晃了几下：“不怕不怕，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帮妈妈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妈妈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陈深温柔的在他额头点了点：“我说你这个小鬼吃不完怎么还要点这么多，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陈军然嘿嘿笑道：“爸爸还不是，明明不爱吃猪排，还偏要点一份打包带走，难道不是因为妈妈喜欢吃吗？”
陈深的脸微微泛红：“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两父子对视一眼，大笑起来。此时十字路口上的黄灯闪烁几下，跳转为绿灯，陈深踩下油门，方向盘一转，车头转出九十度驶进左侧拐弯处的街道，他刚过街角的斑马线，一辆巨型卡车极速冲了过来，撞飞了陈深父子所在的车辆。
小车摔在地上，发出爆炸式巨响，路人纷纷围了过去，有人急忙打救护车，更多的人合力翻转四轮朝天的车身，等救护车赶到时，路人抬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幼童。
阳城中心公寓。
“冥炎，我去上课了，你既然死缠烂打要住这里就记得别给我捣乱！”
叶言溪匆忙扔下这句话后出了门。
冥炎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舒服的看着电视，这种悠闲轻松的感觉他不禁赞叹：“太爽了，比在冥界整天对着白无常的脸快乐多了！”
冥炎舒服的在沙发上一边翻滚一边听着电视播放的新闻：“昨日晚上八点左右，阳城东莲街道和华阳街道相交的十字路口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据现场记者报道，是一辆卡车和一辆丰田相撞，卡车内仅有一名司机，警方发现，这名司机体内含有大量酒精，初步判断是酒驾；丰田内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警方猜测两人是父子关系......”
报道进行到一半，他关掉电视，从半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阳城第一医院七楼，重症监护病房内。
萧莲紧紧握住儿子插了管子的手，额头抵住食指关节，嘴里不断小声祈求神明保佑儿子平安。
冥炎站在病房外，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这对母子，心中哀叹：生老病死是凡人必经的命数，神仙可不管这个。
他的视线不停在这对母子身上游走，终于在小男孩被衣服遮住大半的脖子上发现了那块飘散着昏黑色气体的玉佛。
“找到你了。”冥炎轻笑，眨眼消失在医院内。
晚上，叶言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冥炎将她一把按在沙发上，表情严肃：“今晚要委屈你了。”
叶言溪紧了紧衣领：“做什么？”
“我找到冥器了，今晚我们去看看吧。”
她大怒，一拳打在他嬉笑的脸上：“下次记得好好说话。”
他委屈巴巴地嘟囔：“怎么这么凶......”
“什么时候去？”她绕过他在茶几上倒了杯水。
“今晚十一点。”冥炎倒坐在沙发上，“在第一医院七楼，到时你记得隐身。”
叶言溪惊愕了一瞬：“居然在那种地方……”
“因为他的牵挂在那里啊……”冥炎撑着下巴，“冥魂就是这么傻呢……”
“冥魂？怎么鬼还分种类？”叶言溪觉得好笑。
“当然要分。鬼魂只是统称，冥魂必须附着在一件生前最留恋的器物上，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冥魂，是因为他们具有冥力，冥力来源便是执念，由于有器物庇护，他们能留在凡间的时间也会长些。”
冥炎望向窗外：“我们要找的是强大的冥器，但如果他们不放下执念，就无法心甘情愿跟我们走，心有牵挂的冥魂很容易成为厉鬼。”
“那我奶奶......”
“你奶奶那是普通阴魂，是不能留在凡间太久的。”冥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起身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心有执念，才会形成冥魂......所以，奶奶那时了无牵挂吗......叶言溪垂眉思索，前往医院的途中一路无言。
午夜十一点三十七分，阳城第一医院七楼。
整个楼道空无一人，只有医生和护士在病房内不时查看病人情况。
到午夜十二点，医生护士只剩下几人在病房隔壁的办公室留守，重症病房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之中。
冥炎和叶言溪站在玻璃窗外静守。不久，一缕幽魂从十岁男孩身上浮现，他飘在半空中，温柔地用半透明的手轻抚男孩的脸。
“这是你孩子？”冥炎穿过玻璃窗走到他旁边。
“你是来带我走的吧？”陈深不慌不忙，眼睛始终看着儿子。
“是，也不是。”冥炎说着，开了病房大门“方便出来聊聊吗？”
“我跟鬼差没什么好聊的。”他正要藏回玉佛，冥炎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不想救你儿子？”
陈深一惊：“你可以救我儿子？”
“出来说。”冥炎将他带到天台，叶言溪跟在他们后面，她扯住冥炎小声问，“从小那些鬼见到我都跟饿狼扑食似的，怎么这个没反应？”
“被我的气息掩盖了啊。”他白了她一眼，“我在你身边，哪个鬼敢动你？”
叶言溪切了声，别过头不再发言。
“你要跟我说什么？”陈深警惕地拉开与他们两人距离。
“放心，我虽然是鬼差，但这次不是要抓你去投胎的，只是问你要如何才能放下你的执念？”冥炎悄然走近一步，陈深盯着他的双眼说，“只要我看见军然恢复如初，到时我跟你走。”
果然啊.....冥炎笑：“死了何苦再执着呢，何况我们又不是医生，怎么治好你儿子？”
“你骗我？”陈深眼睛陡然变得血红，身上那一圈淡白弱光变为暗黑色。
“人间的事我们无法插手，但可以让你看到结局。”面对强大冥气的侵蚀，冥炎仍是一脸从容，“自你死后有不少勾魂使找上门吧，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就让你毫无障碍地看完结局。”
陈深一听，慢慢收回释放的冥气：“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冥炎长叹一声，“你说你，死了就要好好投胎，守在他身边也做不了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傻呢？”
谈到儿子，他刚才凶狠的脸不自觉露出温和的笑：“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啊。”



 第二章玉佛（二）

“小莲。”二十一岁的陈深半跪在二十岁的萧莲面前递出一个银色指环，“大学毕业后，等我找到稳定工作了，你就嫁给我好吗？”
周围没有掌声，没有漫天飞舞的花瓣，只有单调简陋的出租屋，以及小伙子用了全部家当买的最好的银指环。
条件寒酸，他紧张得咽了口水。
萧莲惊讶地捂住小嘴，一时间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来。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陈深惊慌失措，笨拙的为她擦去眼泪。
萧莲摇头笑说：“不是啊傻瓜，我太高兴了。”
得到女友的答应，陈深兴奋地抱起她原地转圈，两人开心笑着，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期待。
然而现实不是幻想。
陈深费时三年才找到对口的工作，生活总算有了着落。正式入岗后一星期，他去女友家提亲。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萧莲母亲问：“小深啊，你每个月收入多少？有没有房、车、存款？”
陈深答不上来。事业刚起步，前段时间为了买个好房子借了五十万贷款，钱还没还上，更别说买车了。
他小心翼翼回答：“收入够一家人生活，有一间房子，至于车嘛，因为上班地点离家里近，就暂时没考虑。”
萧父又问：“那你是做什么的？”
“在一家公司营销部工作，业绩不错。”陈深避开萧父审视的目光，微笑着应答。
销售人员也是在营销部工作，我这不算说谎吧......陈深暗暗安慰自己。
萧父听后冷笑：“收入没有告诉我们确切数字，没有车，房子是不是贷款的还不知道，还有你的工作，干销售的？一个月能有多少？就这经济状况你怎么养活我女儿？”
“伯父！我会努力赚更多的钱的，你的女儿我肯定可以照顾得很好......”
“这种未来的事谁敢保证？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你没有钱！”萧父一句话堵回了陈深所有的辩解，他没有资本去证明自己能给萧莲什么样的未来。
饭后，陈深孤身一人走回家，萧莲不顾父母劝阻跑出来找到他，“阿深！”
陈深一怔，停住脚步。
“阿深，我相信你。”萧莲从后面紧紧抱住他，“我相信你可以给我美好的未来。”
陈深反身用前所未有的力量回抱她：“等我用一辆丰田来娶你。”
萧莲靠在他怀里，幸福笑着：“好。”
七年后，陈深晋升为销售总监，房贷还清，买了车，银行卡也有了可观的的存额，在桃花盛开的季节，他开着丰田再次去到萧家。
这一次，萧家父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一月后，在本市一家酒店里举行了婚宴。
结婚后的两人恩爱如初，婚后两年，他们有了一个儿子。
小两口的公寓变成一个完整的家。
“妈妈，快来呀！这里有好多蒲公英！”三岁的陈军然站在五十厘米高的小草坡上朝远处赶过来的父母招手。
“这孩子，一出来玩就兴奋。”萧莲无奈跑过去，把他从草坡上抱下来，“爬那么高，摔了怎么办？”
他举起瘦弱右臂摆出秀肌肉的姿势：“我是男子汉，才不怕摔！”
“对对对，你是男子汉。”陈深提着一堆野炊用的物品放在他们身边，“男子汉就要帮爸爸妈妈干活的哦，现在帮爸爸摆好这些吃的好不好？”
“这难不倒我这个男子汉!”陈军然麻利的解开绳结，一脑股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事后叉腰得瑟道，“搞定了！我厉害吧？”
陈深和萧莲大笑：“厉害厉害，果然是我们家男子汉！”
三人重新摆好东西，一起坐在宽阔的草地上谈天说地，他们的欢声笑语跟随微凉的春风传遍草地的每一个角落。
野炊结束的第二天，陈深开车载一家人去奶奶家。刚一下车，陈军然立刻跳到在门口迎接的奶奶怀里：“奶奶，我好想你呀！”
“哎呦，看看我们军然，都瘦了！”陈母心疼的冲陈深抱怨，“怎么军然瘦了这么多呀？”
陈深头痛的扶额：“这孩子最近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吃饭的时候说没胃口，结果上次买回来一大包零食全给他吃完了！”
陈军然委屈巴巴：“零食好吃嘛......”
一听这话，陈深不开心了：“难道我做的饭就不好吃了？！”
“没零食好吃。”陈军然调皮吐了吐舌。
“这小子......”陈深撸起袖子作势要收拾他，奶奶笑着制止，“你们啊，这点事也能吵起来。”
“奶奶，我要吃你做的饭，还要打包一个月的份回家！”陈军然边说话边对陈深做出一个鬼脸。
陈深气不打一处来，追着陈军然满院子跑，奶奶和萧莲无奈摇头——这是两个小孩啊。
晚饭后，奶奶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佛系到陈军然脖子上。
陈军然好奇的来回摩擦玉身：“奶奶，这是什么呀？”
奶奶摸了摸他的头：“这是玉佛，保平安用的，以后啊，你要戴好它，可不能丢了。”
“丢了会怎样？”
奶奶做出一个老虎扑食的姿势：“就会有妖怪来吃你喽！”
陈军然吓得钻进奶奶怀里：“好可怕！”
“所以你要戴好，别丢了。”奶奶轻拍他的背，陈军然重重点头，抓紧了那块玉佛。
三天后，陈深一家回到阳城，夫妻两人继续投入工作中，陈军然回到幼儿园上学，一切如往常一般。
时光飞逝，陈军然离开了幼儿园，在本市最好的小学就读三年级，孩儿子开始长大懂事，而陈深工作也越来越顺利，创造的生活条件相比从前有了质的飞跃。
纵使生活有变，但不变的事是这一家三口吵吵闹闹的日常，和洋溢在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
陈军然生日那天，不巧萧莲公司要求加班，陈深只好自己带儿子去游乐园。这一天，陈军然玩遍了所有游乐设施，午饭晚饭都在高级餐厅解决，当天他有什么要求，陈深都会尽量去满足，结果当他最后吃晚餐结完帐时，本来圆鼓鼓的钱包只剩一张深绿色的钞票。
“爸爸，今天好开心啊！”陈军然开心地在后座复述着今天的行程。他们如往常一样相互挖苦，相互嬉笑。
十字路口绿灯亮起，他也如往常一样转入通往家的路口，但忽如其来的一片白光埋没了他的视线，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身体突然腾空，重重摔在靠背上。
最后，他的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第三章玉佛（完）

“医生，一个星期了，我儿子怎么还没醒？”萧莲拽住主治医生的衣服神色焦急。
“你的孩子有多处内伤，器官功能发育不完全导致免疫力不高，恐怕......”医生叹息。
“无论多少钱我都会给，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儿子！”
萧莲卑微哀求的模样陈深全看在眼里，他握紧拳头，身体不停地颤抖。
“我们只能让你看到结局，但是我们无法做出任何行动。因为人类的生老病死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冥炎平淡的话在他脑中回旋，这使他增加了无力感。
叶言溪低头问身边的冥炎：“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吗？”
冥炎反问说：“能救陈军然的只有人类的药物医术，你会哪个？”
她沉默不语。
此后又一个星期，主治医生前前后后用了多种疗法，陈军然仍不见有好转。萧莲辞了工作一直守在这里，她时常在病房门外哭，萧母劝她回去休息，她不听，坚持等到儿子醒来，甚至时不时跑去办公室问情况，回来时仍是一脸愁容。
又一天夜里，医生决定采取最后一种办法，但由于风险大，需要家属签名，萧莲拿着同意书反复去看，第一次签了同意之后反悔了，拿回来签了不同意，后来又反悔，决定再取回来好好考虑，考虑了两天，最终签了同意书。
执行第一次治疗后，医生欣喜地对她说：“孩子有好转了。”
萧莲激动流泪：“我可以去看看吗？”
医生点了点头，叫护士带她进病房。
萧莲握住陈军然的手轻声呼唤：“军然，军然，你要醒过来，妈妈在这里呢，别怕啊，要坚强啊……”
她不停地说话，或许是母亲的声音起到了作用，陈军然的眼皮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眼。
萧莲看见了，哭着傻笑，脑子除了兴奋就是一片空白，她凑近他的脸小声问：“军然，能听见妈妈说话吗？”
陈军然虚弱笑了笑，无力地回握母亲的手，说了句：“妈妈......”
下一瞬，他的手滑落到床板上，旁边连接他心跳的机器发出刺耳的鸣声，显示屏上起伏不定的曲线全部拉直，没有一丝波澜。
萧莲愣在原地，听到声音的医生赶忙来抢救，一个小时后，主治医生遗憾宣布：“抱歉，我们尽力了。”
这句话直击在一旁焦虑等待的陈深心底，他瘫坐在冰凉的地上，无声悲鸣。
冥炎走过去伸出手：“起来吧，结局看完了，你该跟我们走了。”
“军然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陈深大哭出声，可惜在深夜的楼道里，除了冥炎和叶言溪，无人看得见他，碰得着他，更听不见他的悲伤。
叶言溪心中一酸，跟着哭了，冥炎看着这悲伤二人组，嘴角不停抽搐，他在两人的脑门上各自给了一拳：“哭够了没！”
他左手一指陈深：“你！带上冥器跟我走！”右手指着叶言溪，“你！给我干正事！”
陈深慢慢站起来：“我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我太太。”
冥炎盯着他不出声，叶言溪劝说：“冥炎，让他看一眼吧。”
他沉默一会，说：“可以，不过你得先跟我们走。”
“好。”陈深扭头深深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妻子和被推出病房的儿子，含泪笑说，“永别了，我最爱的人。”
叶言溪收住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替换符丢出，符纸贴到躺着陈军然的床板反面，不一会儿她的手上逐渐显现出那块玉佛，陈深摸了摸玉佛，身形一点点消散，化作光点飞进佛身。
“终于收集了一个冥器了。”冥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叶言溪低声问他，“为什么面对这些生离死别，你怎么做到如此淡然呢？”
他笑笑，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我是黑无常啊。”



 第四章模考卷

一间老旧的出租屋门前，一个大约十八岁的小女孩跨上母亲的电瓶车，回头冲在门口的老人笑：“奶奶，我们上班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啊。”奶奶挥挥手，电瓶车越开越远，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时，她走近狭窄的小厅从沙发后面抽出一个破了大洞的麻皮袋出门。
她将麻皮袋甩到肩上，步履蹒跚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四处观看。一个路人与她擦肩而过，顺手扔了一个塑料瓶，她见了，兴奋的捡起来收进麻皮袋里，然后拍拍手掌，继续搜寻。
一直到了傍晚，她走到一家废品站前，里面正在收拾废品的大叔见了轻车熟路的打起招呼：“哟，来了啊！”
她放下麻皮袋敞开：“你称称，这能换多少钱？”
大叔一看，里面装了纸皮、塑料品、衣服、还有书等等各种杂七杂八的废品，他不觉调侃：“今天中了头奖啊，头一回看你能捡这么多，我看几十块不是问题！”
说着玩笑话，大叔熟练地称好了所有废品，放了一百块到奶奶手上。
她受宠若惊，推了回去：“哪有这么多？”
“给你就拿着，你都来这里好几年了我还能骗你？”大叔把钱塞进她的口袋后继续忙活去了。
奶奶见状也不好打扰，收好钱提上麻皮袋离开。
站主走出来点燃一根烟：“三年了，学费也该凑够了吧。”
大叔跟着叹息：“唉，多优秀的一个孩子，她父母怎么就不给读书了呢？”
“没钱嘛，反正高中又不是九年义务教育，花钱去钱读书等于浪费。”站主吸了口烟，“你刚刚给了她一百？”
大叔暗叫不妙，笑着打马虎眼：“哪有，老板你最近是不是近视加深了.....”
站主冷笑：“别想糊弄我，我虽然近视但不瞎。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递了一张一百过去。那袋东西顶多值个七十，多给的钱就在你工资上扣。”
“老板，你看她这么可怜多给点就当做善事呗......”
“做善事？当我这里是慈善机构啊！”站主甩去一记眼刀，走掉了，留下大叔一个人在原地懊恼。
从废品站到家，奶奶的脸一路洋溢着笑容，以至于她路过菜市场时卖菜的阿姨都问她：“阿姨，孙女重新上学啦？看你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快啦快啦。今晚啊我就告诉她，她又可以读书啦。”奶奶接过包好的白菜，准备回家做饭。
她刚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女人的怒吼：“又看书！你说整天读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还不如打多几份工靠谱！”
随后，屋里响起女孩的哭声，奶奶立刻拉开门，母亲刚甩出的茶杯砸到奶奶头上，碎片夹着飞溅的血花落到地上。
夜晚八点，阳城中心公寓。
冥炎站在窗边望着夜空出神，叶言溪擦着头发从电视左边的浴室里出来，他沉思的模样令她不禁好奇：“有心事？”
“……没有。”他将视线移到她身上，半湿慵懒的垂至胸前，锁骨处骷髅头胎记在宽大的睡衣下若隐若现。
他眸光一冷：玉帝居然还刻了标记，真是煞费苦心。
叶言溪被他盯得不自然：“喂，你看我很久了！”
冥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移开视线：“抱歉！”
“你今天很古怪。”她凑过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
冥炎尴尬笑笑：“你明天还要上课还是早点休息吧……”
她盯了他一会，说：“明天周六，学生会有爬山露营活动，所以我后天才回来。”
“这么好玩？我也去！”他一下子站起来。
叶言溪睨了他一眼：“我们白天可是要爬山的，你一只鬼能受得了阳光？”
“我可是鬼差。”他双手环在胸前，一脸骄傲，“有神力保护，自然不怕阳光侵蚀。”
“那也不行。”叶言溪白了他一眼。
“我一个人在家很闷的～带我去嘛～ ”
叶言溪嫌弃的推开撒娇卖萌的冥炎：“闷就别住这。当初说什么集齐不完冥器就回不了冥界，在凡间没有住处，死皮赖脸跟我一路求我收留你。你说你一个鬼差，普通人又看不见你，你非住人类的家里干什么？”
他顿了一会儿，忽然大笑：“因为你好看啊！”
叶言溪极度鄙夷地啧了一下，转身回了房。
冥炎站在大厅中央，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露出温柔的笑——因为，这样就可以保护你啊……
就像一百年前，你保护我一样。
次日早晨，叶言溪按时到达集合地点。
此时会长开始清点人数。叶言溪处在人群之中，冥炎站在人群外面好玩的看着他们。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么我们的活动也正式开始。按照既定的计划，我们将会去本市最高的山。由于路程有些远，我们决定打车过去，四个人一组，一共五辆车，现在车还没到，大家先自己组队。”人群中央那个长相斯文黑眼圈很重的少年大声下达指示。
干事们接到指示开始找平时玩得较好的同学组成一队。叶言溪人脉极好，非常多人请求她加入自己的队伍。
不久，出租车开到他们面前，众人依次上了车，会长在上车之前回头看了眼冥炎所在的方向，两道视线撞在一起，少年一惊，慌忙坐到一个同学旁边关了车门。
冥炎没有在意，默默跟在车辆后方，当出租车停在山脚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里，有冥魂的气息。
还是晚上再来吧。冥炎做好打算，跟上大部队。
经过一天劳累的爬山，夜间，男干事负责搭帐篷，女干事负责准备烧烤食材。在漫天繁星下，干事们踩在山顶之上，手拿烤肉尽兴高歌，叶言溪与干事们同饮共食，一起说笑喝酒，好不快活。
与此同时，山脚漆黑一片，只有一束微弱的月光照进一旁的垃圾堆里。冥炎在垃圾堆四周转了好几圈，终于在外围一脚发现了一个散发着黑气的紫色封面的书。
他拿起来一看，愣住了——居然是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老奶奶，你出来吧。”他轻声唤道。
一个老妇人的冥魂渐渐浮上来，她四处看了看，问：“小伙子，你能看得见我？”
“奶奶，我是黑无常。”他坦然回答。
“你是要带我走吗？”
“是。”他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先让你最后看孙女一眼。”
“我还是得走了吗……”老奶奶不太甘心 “我还没看到她重新上学，不想离开。”
冥炎问她：“这就是你的执念吗？”
奶奶叹了口气：“是啊，这是我多年来的心愿。”



 第五章模考卷（二）

三年前，白园以全级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阳城最好的高中，当她开心的告诉父母亲这个消息时，父亲却说：“居然考上了？一个学期可要好几千呢，我们哪有这么多钱给你读？”
母亲附和道：“就是啊，咱们家一个月总共收入也就三四千，四口人还等着吃饭呢，哪有闲钱给你读啊？而且读书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和我们进工厂打工，正好补贴家用。”
白园低下头，小声说：“可是爸爸妈妈，我想读书啊……”
母亲怒了，扯过她头发吼道：“你还想读书？你知道爸爸妈妈工作多辛苦吗？！每天早出晚归就为了那一丁点收入！我们这么拼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能吃饱饭！你现在倒好，不知道帮我们减轻负担就算了居然还想继续浪费我们的钱去读书？你对得起我们吗？”
白园疼得大哭，奶奶抓住母亲的手制止：“别这么对孩子！她想读书有什么错？读书哪里不好？园园成绩这么棒将来一定有前途！”
母亲甩开奶奶的手冷笑：“前途？她读书也读了九年，根本没看到哪里有收入。你同意她读书那你给她交学费啊！”
一旁围观的父亲看到妻子骂奶奶，立刻出声：“喂！怎么跟妈说话的！”
母亲切了声走回房间。奶奶心疼的替白园梳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长发：“有奶奶在，别怕。”
“奶奶，我好想读书。”白园委屈道。
看见孙女哭肿了眼睛，奶奶更加心疼，她抱住白园，低声耳语：“好，奶奶去帮你和爸爸妈妈说说，别哭了。”
“妈……”父亲有些看不下去，刚出声就被奶奶打断，“你先别说话。”
父亲只好闭嘴，等奶奶哄睡了白园之后，她把父母亲叫到小厅：“孩子想读书是好事，而且园园成绩优秀，你还怕她学不好吗？”
“妈，这不是学不学好的问题，而是你得看我们的条件啊，咱们现在住的还是最便宜的出租房，每个月还得交水电费。除去生活支出，我们哪还有钱啊……”
“就是啊，整个家就靠我们两个人的工资维持生活，四个人都只是刚好可以吃饱饭，哪有钱剩啊……”
父母亲一唱一和，惹得奶奶更加生气，她一拍桌面，怒道：“说了这么多你们就一句话：不会给园园上高中！好！既然这样，你们不给她交学费，我来交！”
母亲嗤笑：“您现在还靠我们养活，哪来的钱啊？”
父亲瞪了一眼母亲，她虽然不服气，但还是住了嘴。
“总之不会花你们一分钱！”说完，奶奶不再理会父母亲，径直摔门而去。
刚睡下的白园被巨大的关门声吵醒，她开了房门，悄悄探出头。
母亲一股气堵在心口无处发泄，她发现白园躲在房门口偷看，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出来：“看什么看！我告诉你！别想着奶奶帮你你就能上学了！我才是你妈！我才有话语权！我明天就跟老板说，把你也招进我们厂！！”
白园后怕地低下头：“知......知道了......”
父亲走过来轻声哄道：“园园啊，你也别怪爸爸妈妈不给你念书，爸爸妈妈是真的没钱啊，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她哭着点头：“嗯......”
父亲笑了，温柔的摸她的头：“这才乖嘛。等会奶奶回来，你要跟奶奶说，你不读书了，你要帮爸爸妈妈赚钱知道吗？好好哄哄她。”
白园再度点了点头。
刚生气跑出去的奶奶从家走到街口，再从街口逛到城西，一路询问工作，都没有结果。他们拒绝的理由都是——奶奶年纪太大了。
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夕阳落下，夜幕升起，她还不放弃，终于等到店铺关门，街道行人稀少时，她才停在一个山脚下的垃圾场边独自彷徨。
“阿姨，这么晚还不回家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抬起头，顺着妇人的后方看去，“你背后是什么呀？”
“哦，这个呀。”妇人把背后的麻皮袋放下来，“这里面是废品，我每天下班就会来这里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捡的回去卖的。”
妇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家里穷，孩子又要上学，只能这样多赚点了，让你见笑了。”
奶奶愣了一会，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激动地握了握妇人的手，“谢谢你！”
“啊？”妇人一脸茫然，等她回过神时那位老妇人已经走远。
奶奶回到家，一开门就是父亲焦急的脸：“妈，您去哪了？到处找都找不到......”
奶奶没有理会，而是轻轻打开白园的房门说：“园园，奶奶回来喽。”
“奶奶？您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白园听到动静，从床上弹了起来。
奶奶坐到床边，柔声说：“奶奶给园园找学费去了。”
“奶奶......”白园抬起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奶奶，我不上学了，你不用去给园园找学费了。”
“怎么不上学了？”奶奶惊道，“是不是爸爸妈妈又打你了？别怕，有奶奶在。”
白园摇头：“是我不要上学的，我不想看到奶奶和爸爸妈妈吵起来。”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奶奶紧紧抱住白园：“园园，奶奶不求你爸爸妈妈，也一定会让你上学的！”
“嗯！”白园靠在奶奶的的肩膀，幸福的笑了。
第二天，白园被母亲早早拉起来去工厂报道，奶奶在门口目送她远去，然后，背起藏在门口的麻皮袋，从早上到晚上，踏遍能走的每一个角落，一点一点拾起掉落的希望。每当她攒到一点钱，除了每天的饮食支出和给孙女补充的营养，其余都藏进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就这样奶奶从孙女初中毕业那年夏天开始拾荒，历经三年光阴，在拿到拿到最后那一百时，她终于凑齐了孙女大学一个学期的费用。
当她满怀希望的回家，一心想要告诉孙女这个好消息时，熟悉的出租屋内又传出了令人厌恶的咒骂声，她很生气，用力拉开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高速飞来的茶杯以及——一场猝不及防的生离死别。



 第六章模考卷（三）

“唉，我还没跟孙女再见一面呢......”奶奶又叹了一声，随之一块玉佛从冥炎身上飘出来悬在半空，陈深浮出半个身体跟着叹息，“我也是啊，儿子生日那天，我们一家人本来要一起为儿子庆生的，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导致我们家破人亡。”
“你也这么惨啊？”奶奶凑过去搭话。
“咱们都是一路人......”
陈深还想继续说，被冥炎狠狠瞪了回去：“喂，你们开会呢！在我面前互诉悲惨生平？还一路人，干脆你们投胎投一起得了，下辈子做对兄弟姐妹还能相互照拂，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惨了。”
“那现在老奶奶的事怎么办？孙女一天不上学，她估计执念也不会放下了。”陈深遗憾地说，“如果早点让我知道，我一定资助她读书，可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老奶奶。”冥炎对她说，“你想不想让孙女上学？”
“想！”奶奶急切追问，“你有办法？”
“我不是凡人，可没人类的钱啊。”冥炎耸耸肩，“不过我可以让你安全看到她最后有没有得偿所愿。”
奶奶茫然地看着他，冥炎继续说道：“老奶奶，你死了不到两天吧，不久肯定会有很多勾魂使要带走你，到时你再想看到孙女就难了。”
“所以......你得答应，看到了你想看到的，立刻毫无牵挂的跟我走。”冥炎邪笑，“怎样？”
老奶奶犹豫再三，心一横：“好。”
冥炎满意地点点头，收好模考卷，抓过还在飘来飘去的玉佛飞向山顶。
山峰之上，所有帐篷已经熄灯，冥炎穿过一顶蓝色帐篷，看见叶言溪和三个女生四仰八叉地睡在一起，他无奈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你……你是鬼？”冥炎回头，早上指挥学生会干事行动的少年畏畏缩缩的躲在一个帐篷后面指着冥炎问道。
冥炎挑眉：“是又怎样？”
“你……你来这干嘛？我跟你说，我有高人给的护身符，你近不了我身！”
这小子以为遇着厉鬼了？冥炎不禁笑出声：“放心，我不是什么恶鬼，我是黑无常。”
少年更加警惕：“你拿什么证明？就算你是黑无常，来这里是要索谁的命？”
“你的问题很多啊。”冥炎盘腿坐下，“这些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你只是普通人，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更为仔细地打量冥炎一遍。
白色短衬衫，黑色长裤，普通运动鞋，乍一看与普通少年无异。
但为什么现在是夏天，他还围着一条大红牡丹围巾呢？少年的视线一直停在冥炎夺目的围巾上。被奇怪的眼神盯着，冥炎感觉很不舒服：“别用这种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要么过来说话，要么回帐篷睡觉。”
少年踌躇了一会，稍稍靠过去席地而坐。
冥炎调笑说：“哟，不怕了？”
“你要是真想要我命，就不会废话了。”少年眺望山下的城市繁华，轻声说道。
“你从小就能看见鬼魂？”
“嗯。”少年点头，“因为很害怕这些东西，所以我经常睡不着觉。”
“你不是有护身符吗？还怕什么？”冥炎倒在草地上，双手交叉垫在后脑勺下方。
“但还是看得见啊，还听见他们对我说他们的生平。对比那些凶恶的鬼，你好看多了。”少年说，“但大热天的，你围个围巾干嘛？”
“我喜欢。”冥炎睨了他一眼，“你能看见鬼魂，那它们找你麻烦了吗？”
“嗯……不算吧，就是经常被他们的模样吓到。”少年摸起下巴，“除了小时候有一回差点被一只恶鬼吃掉，还好有位高人及时出手，我才能活下来。后来他告诉我，我天生阴阳眼，所以才能看见这些东西。我本想拜他为师的，但他说我不是这方面的料，就丢给我这个护身符走了。”
“他给你的护身符呢？”冥炎看着他问。
少年从脖颈处拉出一条细长的红绳，拉到尽头时，一个八卦型挂坠显露出来：“就是这个。”
冥炎凑近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百年前，他自制的护身咒吗？
“你知道这个？”少年见冥炎有些吃惊的样子，不禁疑惑。
“……就是觉得有些熟悉，想不起来了。”冥炎躺了回去，“只要你不主动招惹那些鬼魂，这个符足够保护你一辈子了。”
“哦……”少年收好挂件，同样躺下来仰望星空，“没想到我也能跟鬼聊这么久，对方还是黑无常。”
少年忽然想起什么，翻身手臂撑地，靠近冥炎一脸八卦地问：”哎，话说，黑白无常不是经常在一起的吗？怎么你落单了呀？”
冥炎险些没一拳捶到他脸上：“什么叫在一起？我们只是经常一起工作而已！”
“那我以后死了是不是你带我走啊？”
“说不定。”
少年翻了个白眼，躺回去：“我还是不要见到你们比较好。”
“你还年轻，现在读大学，有大好前程，好好珍惜吧。”冥炎慢慢闭上眼睛。
两人不再说话，山顶重新陷入沉静。过了一会，少年看了看手表，即将十二点了。他起身问：“喂，你不是黑无常吗，我听说黑白无常会去勾走已死之人的灵魂，你们是怎么……”
“你废话真多，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去。”冥炎仍闭着眼说话。
少年见他不想多说，也不自讨没趣，转身回了帐篷。
许久之后，四周没有出现其他动静，冥炎睁开眼睛，他站起来，略过众多城市建筑，紧盯着远处一片正朝这边过来的黑雾。
“好香啊！”
“是冥体的味道！”
“吃了就可以避过勾魂使的抓捕，不受限制的永远留在人间了！”
黑雾越靠越近，不断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哀嚎。
冥炎一挥手，召出招魂幡，调动周身所有冥气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将不停逼近的冤魂怨鬼全逼退回去。
“你们谁敢动她，我让它魂飞魄散。”
冥炎手握招魂幡，随他一动怒，冥气更加强盛，怨鬼们原地徘徊不敢上前。
“居然是黑无常，怎么办？”
“管他呢，千年才出现一个冥体，现在不抓紧机会，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
“对，我不管了，拼一拼还有一线生机！”
众鬼纷纷呼应，全部冲上来不断撞击气墙。冥炎冷笑一声，右手打了个响指，鬼魂周围立刻升起一片幽蓝色火焰，同时他将招魂幡抛向半空：“收！”
招魂幡释放出强大的吸力，众鬼抵挡不住，被吸了进去。片刻后，鬼魂们消失，山顶重新安静下来。
收完最后一个冤魂，招魂幡自动落到冥炎手上，然后满满缩小消失。
冥炎转头看了一眼那些帐篷——刚才我已经张开了结界，那些声响他们应该听不到吧。
没有一顶帐篷亮灯，他松了口气，再度躺下来，盯着星空。渐渐的，星星落下，太阳升起，帐篷开始有了人的说话声。



 第七章模考卷（完）

众人收拾好之后，昨天指挥的少年说道：“大家收拾好东西了啊，我们放好东西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干事们应了声，开始前进。
“昨晚玩得开不开心？”冥炎凑近叶言溪邪笑道。
叶言溪白了一眼：“没你跟着我更开心。”
他没有在意，接着道：“等会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叶言溪怀疑地扫了他一眼。
“我找到新的冥器了。”
叶言溪哦了声，不再说话。
等回到家后，她才问：“要我做什么？”
冥炎抬起右手张开，一本模考卷凭空出现，叶言溪一看，立刻躲到角落瑟瑟发抖。
他鄙夷地看着她：“......又不是没见过，这么怕干嘛？”
叶言溪怒了：“你知道那种被五三支配的恐惧吗？”
“......”他无奈叹了口气，“你都高中毕业两年了，早摆脱五三了，以后你也用不着啊。”
叶言溪还是缩在原地不动，冥炎没辙，只能开始解释：“这本模考卷里有一个冥魂，她的心愿是孙女可以重新上学。”
“一个老人的执念？”叶言溪听到冥魂，才离开原地慢慢走过来。
“是一个老奶奶。”冥炎说道，“我们先去她家看看。”
“好。”
两人商定好后，根据冥炎昨晚问出的地址沿路寻找，终于在距离阳城最高山不足两公里的街道上找到那间破旧的出租屋。
此时里面正办着丧事，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盖好棺材板，准备抬棺。
叶言溪躲进旁边的小巷子，里面的人出来经过小巷子时，她清晰的看到走在中间的高马尾女孩，那双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睛。
夜晚睡觉的时候，那双眼睛不断浮现在她脑海里，使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出来，差点没把冥炎吓死。
“哇！你昨晚瞒着我做贼去了？”
她抬手过去就是一拳：“你才做贼了！”她打消气了，对冥炎说，“我们今天还去白园家看看吧。”
冥炎看了她一会，笑：“好。”
再次到达白园家，出租屋不再如昨天一样安静。叶言溪在门前手抬起又放下，反复不定，等到她鼓足勇气去敲门时，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孩冲出来，与她撞到一起，摔在地上。
“死丫头，还敢跑！你要是离家出走，永远就别回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根晾衣杆在门口大骂。
“你没事吧？”叶言溪扶起女孩问道。
“嘶——”女孩捂住左手紧锁眉头，叶言溪抓过她的手撩起她的衣袖，大片的暗红显露无疑。
“阿姨！她可是你女儿啊！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叶言溪挡在女孩身前冲妇人喊道。
妇人不屑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的家事？”
“我确实是一个外人，对你们的事我也无权插手，但是我还是要说。”叶言溪越说越激动，“你硬生生毁了一个女孩的梦想！你知道她的成绩多少人羡慕不来吗？你知道她有多想上学吗？你作为母亲，不仅不支持她的梦想，平时还这样对待她，你配当她的母亲吗？”
刚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了下来，叶言溪呆住了，妇人冷笑道：“我配不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评头论足的吗？你这么支持她的梦想，怎么不见你去给她交学费？有本事你就养她！没本事在这里跟我讲什么大道理！”
妇人粗暴地拉过躲在叶言溪身后的女孩走回屋内：“回去你就死定了！”
生锈的铁门慢慢关上，叶言溪最后看见的是女孩不停向她求助的眼神。
垂在大腿两边的手逐渐握成拳，她的身体颤抖着，从肩上滑落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像上一次陈军然一样，明明自己就在医院，，明明他离自己那么近，却没有办法救他。
“这不是你的错。”冥炎摸了摸她的头，“别人的人生我们本就无法插足，对于她的不幸，我们作为过客，尽力帮助就好。”
“她说得对。”叶言溪苦笑，“我一个学生，现在还能读书，靠的是别人的资助，我没有能力去帮助白园，又有什么资本去对阿姨评头论足？”
“那可不一定。”冥炎神秘一笑。
“冥炎，你有办法？”
看她由哀转乐，他笑说：“只是一个建议，能不能成看她自己。”
“是什么办法？”叶言溪迫不及待。
怎知冥炎一转身，摆摆手：“回家说。”
叶言溪急忙跟上追问：“哎，你倒是快说啊！”
冥炎死活不肯，叶言溪不断地追问，惹得都用惊奇的眼神看她。
众多不可思议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叶言溪尴尬地一路走回家。
与此同时，出租屋内，白园缩在床角抽泣。
刚才关上门，母亲狠狠打了她一顿，原因是上班母亲被老板骂，她气不过。
从小就是这样啊......白园想，自己生下来就是被人当作出气筒。前些年父母亲因为赌博欠债，为了还钱向亲戚借，但借了多数没有还，后来白园念书要钱，他们拿不出，又向、找亲戚借，借不到，还挨了一顿骂，回来就找白园出气。
现在倒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白园哭着哭着眼泪流干了，她抱膝发呆。
奶奶不在，她就是一个人了。
桌边那把水果刀引起她的注意，她着魔般拿起，毫不犹豫地在手腕处狠狠划了一下——这样就能一了百了了吧。
她松开水果刀，刀尖染血，落到地上，化开一片。
夜晚十点，叶言溪公寓内。
冥炎与叶言溪讲完他的办法，叶言溪听后恍然大悟：“这样说不定真的可以让她重新上学欸!”
奶奶也现身说：“这个办法好，真是谢谢你！”
冥炎问她：“老奶奶，你不是给白园留了一笔钱吗？”
“是呀，我赶明儿带你们去。”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样奶奶的钱可以供白园一个学期学费和生活费，我再凑些，这样就有一年了，余下的按照冥炎的办法，至少保她四年顺利学完！”
看着叶言溪开心的笑脸，冥炎也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忽然，他身形一顿，猛然朝窗外看去——有新的阴魂产生了。
他顿感不妙，丢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你们别跟过来。”然后从窗口飞出去。
等他顺着感觉到达阴魂所在之处时，他惊了——居然是白园家！
一个淡白色的阴魂缓缓浮上屋顶，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飘在半空中，笑说：“我终于死了吗？”
“白园？”冥炎小心翼翼问道。
“我是白园，你是谁？”她歪着头。
“......我是黑无常，是来带你走的。”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口了。
“我是不是可以见奶奶了？”她异常兴奋。
冥炎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死？奶奶给你留了一笔的费用，就是要给你读书，她最大的心愿也是你可以重新上学，你为什么要放弃？现在死了，你居然还很开心？”
“没有奶奶，读书没有意义啊。”她微笑，“奶奶就是我的命，在这里，她就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当初，继续读书是我最大的梦想，所以哪怕父母亲不让，我每晚也抱着一本五三入睡，幻想着有一天，我错过了高中，我还可以参加成人高考上大学，那样也是完成了我的梦想。”她说，“但和母亲打工这三年我知道了，梦想这种东西太奢侈了，有资本的才能实现，而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放弃了。”冥炎接着她的话说。
“那黑无常先生，你可以带我走了吗？”她仍然笑着，却有种悲伤的感觉。
冥炎看着这个白天还在活着的女孩，深深叹了口气，唤出招魂幡将她收了进去。
“谢谢。”这是她最后说的话。
回到家，叶言溪指责他：“去哪了？这么久？”
“没什么。看到人间的新鲜玩意去看了几眼。”他极力做出轻松的表情回答。
“人间好玩的东西多着呢，改天我带你去玩玩。”叶言溪一脸骄傲，“那我们计划就商定好了，明天就这么干。”
“那个......”冥炎艰难地挤出下一句话，“我刚去看了白园，发现她不在家了，只看到她房间的桌上放了一张字条说她要永远离开那里，自己出去闯。”
“她不在了？”叶言溪大惊，“那这计划没法实施了。”
“园园要自己出去闯？”奶奶担忧地要出去，叶言溪按住她的肩说，“白园在那里呆不下去出去闯闯也是好的，奶奶，孙女长大了，说不定会她有了新的梦想，不靠念书也能成才呢？”
“真的吗？”奶奶还是不放心，叶言溪继续说，“当然，家里这个样子，谁还要呆下去啊，出去了正好，不用受气，也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万一......”
“奶奶。”叶言溪温柔笑说，“孩子终究要长大，出来社会吃点亏就当给自己买个教训，您孙女这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奶奶才稍稍放下心来。冥炎此时开口：“老奶奶，我们给您看到了最后，接下来就要跟着我们，不许乱跑去看孙女知道吗？”
“嗯。”死后三天，奶奶终于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她在模考卷上转了几圈，飞了进去。
叶言溪问：“我们这样说话奶奶听得到吗？”
冥炎手覆在模考卷上定了会，一层淡蓝色光芒罩住考卷：“现在听不到了。”
“白园到底怎么了？”她斩钉截铁。
“......原来你看出来了啊。”他苦笑，“她死了。”
“怎么死的？”
“割腕自杀。”冥炎淡淡说道。
叶言溪再也压抑不住哭出声：“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到......”
“这是她的选择。”冥炎抱住她，“从前的白园有奶奶，纵使在绝望之中，她也能找到光芒。但现在的白园，是一无所有啊......”



 第八章记事本（一）

“快点快点！”
“你要挺过来！一定要活着！听到了吗？！”
“小然，你不要丢下妈妈，你要挺过来知道吗？”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赵轩然模糊不清地听着，他被呼吸机罩住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几不可闻的话语。
“小然，你说什么？”他的父亲凑近问他。
“紫……”
“什么？”父亲把耳朵贴在呼吸机罩上，终于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紫樱……”
说完，赵轩然闭上了眼睛，头无力地歪到一边。
“冥炎，我今天要去第一医院看望我朋友，晚上才回来。”叶言溪一边往挂包塞东西一边说。
“我和你去。”冥炎率先一步到门口。
“你跟去干嘛？”她有些无奈。
他眼的眼睛瞬间发光：“医院那里出冥器的几率大一点。”
“随你随你。”她赶着出门，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就随他去了。
又一次到了人民医院，叶言溪的心情有些复杂，冥炎看在眼里，摸了摸她的头轻笑。
她回他一笑，深吸一口气，走进住院部大厅。
“请问，原来住在303病房的病人去哪里了？”叶言溪走到咨询台询问朋友病房，旁边一位小姑娘焦急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请问您是303病人的家属吗？”护士微笑问道。
“……不是。”
“不是的话无法告诉你哦，这事关病人隐私问题，请谅解。”护士礼貌回应。
女孩有些着急：“可是……我……”
“您若是直系亲属，请出示户口本及本人身份证进行查看病人病历，若不是，是没有权限查询的。”护士耐心解答。
得不到答案，女孩失望地离开咨询台，走出住院部。
叶言溪轻叹，顺着楼梯爬上三楼。
当她在第二楼楼梯口的拐道上，一对中年夫妻搬着一个纸箱哭着走下楼。
他们经过楼梯口时，冥炎瞄到纸箱里夹了有一本深棕色的记事本。
他缓缓开口：“言溪，那个纸箱内有一本记事本，那个就是新诞生的冥器。”
“什么？”叶言溪衣食没反应过来。
冥炎催促道：“总之你先去找那对夫妻拿到记事本，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叶言溪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追上了那对夫妻。
她挡在他们面前，尴尬笑道：“那个……叔叔阿姨，我是您孩子最好的朋友的……朋友，我朋友她想要您孩子的记事本，可以把它借给我吗？”
夫妻没有理会，直接绕开她继续下楼。
叶言溪极度窘迫的站在原地，冥炎扶额道：“算了，我先跟上去吧。”
“你自己明明可以啊！”叶言溪不爽了，他明明可以接触凡间之物，确非要她出面。
“我无法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出来，况且纵使你可以，也要看过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吧？”冥炎翻了个白眼，跟上那对夫妻。
夜间，中年夫妇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在一边，等到拿出记事本时，一个十六岁男孩模样的冥魂飞出来，轻轻说：“爸，妈，对不起。”
“原来就是你啊。”冥炎倚在一道门边慵懒的说。
男孩头一转，看到了冥炎，他疑惑：“你是……？”
“黑无常。”
他愣了一会儿，笑：“知道了。”
冥炎盯着他：“你很坦然。”
“对一个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这很奇怪吗？”
“也对。”冥炎站直身体，直视他：“既然如此你对死亡如此坦然，你还会有放不下的东西？”
“当然啊。”他仍笑着，“我的一生只有一件憾事，就是没有好好跟她说再见。”
2014年三月十六号，303号新来了一位十二岁的小姑娘。
她长得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可惜的是，她没有头发。
“你好，我是黄紫樱。紫色的紫，樱花的樱。”她热情地跟隔壁床的他打招呼。
赵轩然点点头：“你好，我是赵轩然。”
“诶，你说，这化疗怎么会掉头发啊？”她苦着一张脸，“我本来一头美丽的秀发就这么没了。”
赵轩然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嗯。”
“你怎么冷冰冰的啊？”她对他的敷衍毫不在意，仍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被她盯得烦了，啪地一声合上书问：“你知道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啊。”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不就一个白血病嘛，大不了死呗。”
他冷哼一声：“说得轻松，你不怕死？”
“怕啊。”她的声音渐渐沉下来，“可是没用啊，我每天都在祈祷，接受了多次化疗，还是没用啊……”
赵轩然没有出声，只是重新打开书，再次看了起来。
窗外粉百色的樱花开得正好，一阵淡淡的花香冲散了病房内刺鼻的消毒水味，风带着花瓣飘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两人初识，正值樱花盛开。
“喂，你看的什么书？”黄紫樱趴在赵轩然床边，歪低着头企图看见被阴影遮盖的书名。
“《生命的起源》。”他翻过一页，说。
她的眼睛瞬间充满崇拜：“哇，居然看着么深奥的书！你是学霸吧？”
“没去过学校，不知道是不是。”
她呆了一会，问：“你……一直在这里吗？”
他始终盯着书本，手却颤了一下：“治疗的时候会在。”
她低下头，赵轩然觉得身边突然安静下来有些奇怪，他扭过头看到黄紫樱不开心的撅着嘴。
“不是你没法去学校，你难过什么？”
“学校好多好玩的，你都没试过，只能整天待在医院里......”她越说越不满，眉头紧锁。
“无所谓了。”他抬头，视线透过茂密的樱花枝丫仰望天空，“能活着已经是最好的了。”
对于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连最简单的身体健康都是奢望。
“既然这样，那我跟你讲我在学校的故事吧。”她兴奋的笑着，不顾他同不同意，自顾自开始讲起来。
“我幼儿园的时候经常被男生欺负的，因为我幼儿园时很胖，所以他们就嘲笑我，还有些呢总是逼我给他们写作业。后来我受不了了，就告诉老师，回家又告诉爸爸，他们被惩罚了之后再也不敢了。我还记得他们被训斥的时候敢怒不敢言的窘样哈哈哈......”
医院里分外安静，安静的只剩下她讲话的声音，赵轩然本来早已习惯了，但是现在她打扰了这份安静，他意外的不觉得吵，反而......有些开心。



 第九章记事本（二）

“紫樱，今天带了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哦。”母亲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
黄紫樱勺起一口送到嘴里，露出了幸福而满足的笑：“还是妈妈做的好吃。”
母亲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笑着笑着有些哽咽。
“妈妈，你怎么哭啦？”黄紫樱放下碗，为母亲抹去泪水。
母亲慌忙擦掉泪水，笑说：“妈妈没事，你快吃吧。”
“好。”她松了口气，说，“啊对了，妈妈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赵轩然，现在和我成为好朋友啦。”
母亲回过头看了看那个白净的少年，赵轩然察觉到视线，他从书中抬起头来微笑点头：“阿姨好，我是赵轩然。”
“你好。”母亲回以微笑，“平时紫樱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倒是她经常陪我说话解闷呢。”赵轩然摸着没有头发的头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母亲正要回话，一位医生敲了敲门走进来对母亲说：“您是二号病床的病人黄紫樱的直系亲属吗？”
“是的。”
“明天她要进行一次化疗，请做好心理准备，饮食和卫生要注重一下。”医生轻声提醒。
“知道了，多谢医生。”母亲送走了医生，黄紫樱瘫在病床上哀嚎，“又要化疗啊！这个月都三次了……”
母亲走过来温柔的说：“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才会痊愈，不可以抱怨，开心点有助于恢复知道吗？”
“哦……”黄紫樱不开心的撅起嘴，她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推着母亲道，“哎呀你快去上班啦，我要休息了。”
“你要好好休息啊。”母亲不停地嘱咐。
“知道了！”母亲一走，黄紫樱下床凑到赵轩然床边贼笑，“轩然，我们等会出去玩玩？”
“这里是医院，偷溜出去只会给医生带来麻烦。”赵轩然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们还穿着病号服，不是说出去就可以出去的。”
黄紫樱失望的回到床上：“唉，我好想出去啊。”
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令他不禁发笑：“你是有多爱玩？”
“因为外面有很多精彩的东西。”她把手伸出窗外，“你知道这样一棵樱花如果是成片成片的话是什么模样的吗？你知道和朋友在小吃街肆无忌惮地海吃胡喝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和同学们一起逃课是什么体验吗？”
赵轩然沉默了，因为——他都没有尝试过。
她回头一笑：“曾经我也可以这样，但是现在，好像要跟这种生活告别了呢。”
“不会的。”赵轩然突然坚定地对她说，“只要有匹配的骨髓，你就能活下去。”
她苦笑：“我要等多久呢？化疗太痛苦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他再度沉默，不知用什么话语驱散她心中的害怕和不安。
终日在医院里反复进行化疗，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只能延长短暂的寿命，终日无休止的等待匹配的骨髓，不知是否能在活着的那一日等到希望降临。
这些，他和她都明白。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她一改刚才的苦瓜脸，笑说，“上次我和你讲到哪来着？哦对了，是幼儿园毕业，哎呀终于到小学了，我跟你说，小学才好玩呐……”
安静得不带有一丝生气的病房再次响起活泼开朗的声音，赵轩然饶有兴致地听着，时而跟她微笑，时而跟她吐槽。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她要进化疗室的钟点。临走前，她紧紧抓着赵轩然的衣角不放，手抖的厉害。赵轩然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别怕，我等你。”
她点点头，松开了衣角。
挂钟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知道时针从一转到四时，黄紫樱才被虚弱的推回来修养。
第二日，黄紫樱悠悠转醒，她的脸色相较进化疗室之前更加苍白，她的母亲守了她一夜，感觉到她醒了，连忙叫来医生检查。
又一番繁琐的检查工作进行完成后，听完医生的忠告，母亲便留了饭，回去上班了。
她虚弱地扯出一个微笑：“每次化疗都感觉离死亡不远了。”
“明天我就跟你一样喽。”赵轩然调侃。
“轩然，怎么不见你爸妈呀？”来这里将近一个月了，从没见过赵轩然的父母来过。
“是我让他们别经常来。”赵轩然替她盖好被子，“明天化疗，他们就会来了。”
“轩然，我们这样一直反复化疗，真的有用吗？”黄紫樱不安的问道。
赵轩然手一顿，笑：“会的，我们总有一天，会健康的离开医院。”
“如果出去了，你第一时间最想做什么？”
“大概……”他看着她，“是好好看看这个城市吧。”
若不是她一直跟他讲外面的精彩，他还只能在书中看到，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多稀奇好玩的事物。
第二天，赵轩然在进入化疗室之前，父母来了，他们安慰着他，鼓励着他，一旁的黄紫樱看在眼里，替赵轩然感到十分开心。
与黄紫樱一样，从化疗室出来后，他整个人变得极为虚弱无力，直到第二天才开始醒过来。
“哈哈哈，看来咱们半斤八两。”黄紫樱指着他笑。
“唉，咱们同病相怜。”赵轩然望着天花板，“紫樱，我以前看到过一个人，他被推进化疗室之前本来要死了，但是经过几次化疗之后就痊愈出院了。”
“那是不是表明，我们也有希望？”黄紫樱双眼发光。
赵轩然点点头，黄紫樱兴奋地在床上蹦起来，扯到手背上的吊针，疼得皱眉之余嘴角仍在上扬。
他看着她开心的笑容，脑中却浮现出几个月前的一个画面。
主治医生办公室里，医生对父母说：“您的孩子的骨髓非常难找，如果真是普通希望还是很大的，但他是个熊猫血，我们需要在万里挑一的找到匹配的骨髓很艰难。而且……目前根据化疗请况来看，化疗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现在只是能继续吊着他的命。我们会尽做大的努力去救回孩子，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吧。”



 第十章记事本（三）

他闭了闭眼，从右侧的柜子里拿出一本棕色的记事本翻开新的一页，开始写起来。
黄紫樱好奇的探过去，他用手挡住，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不看就不看。”
她躺下来，问：“你在写日记吗？”
“嗯。”
“你会把我写进去吗？”她看着他白净的侧脸，轻声问。
他扭过头与她对视：“看我心情。”
黄紫樱切了声，翻个身背对他不再说话。
许久之后，赵轩然合上记事本，对空气说：“紫樱，你肯定会在我的日记中。”
躲在被窝里的黄紫樱拼命捂住不停发出笑声的嘴唇，身体兴奋的颤抖着。
太好了。她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在医院的日子总是无聊的，两人反复的进行化疗，今天赵轩然进去了，过几天就轮到黄紫樱，每当两人中谁被推进来时等对方醒了都会调侃一番。
修养期间，两人一起透过窗户看外面行人匆匆，看朝起花落，看天空由蓝便灰，再由灰变回蓝。
有一天，凋谢的樱花再次长出新的花苞，黄紫樱一边把玩着花苞一边感叹：“居然一年了啊。”
“嗯。”赵轩然应了声，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
“唉，天天呆在医院，天天打针吃药，好无聊啊……”黄紫樱把自己扔到床上。
“不是有我陪你么？”赵轩然无奈笑了笑。
“有你陪当然好啦，但是我想出去玩啊。想想小吃街的烤肠、臭豆腐、酸辣粉.”她流着口水，双眼发光。
赵轩然嫌弃地抽了张纸巾糊在她脸上：“口水都出来了。”
“我现在就闻到香味了。”她陶醉在她的幻想中，赵轩然看不下去，说，“这里离小吃街足有十公里。”
被一语道破，黄紫樱陶醉的脸立刻怂下来。
这时母亲疾步跑进来兴奋道：“紫樱，有匹配的骨髓给你了！”
“啊？”黄紫樱还没反应过来，母亲紧紧抱住她重复了一遍，“找到适合你的骨髓了，太好了！太好了！”
“妈妈 就是说……我有救了？不用死了？”突如其来的消息令黄紫樱一愣一愣的。
“对啊，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上学，吃你喜欢的东西了！”母亲笑着笑着突然哭出声来。
黄紫樱一听，回抱母亲大哭：“我终于不用死了，我终于不用死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又笑又哭，赵轩然轻轻叹了口气，他温柔的看着黄紫樱，默默为她高兴。
黄紫樱哭够了，松开母亲，转而抱住了赵轩然：“轩然，我可以离开医院了！”
赵轩然拍了拍她的背：“嗯，恭喜你。”
“黄紫樱家属，明天下午就可以进行手术了。”主治医生笑着走进来，“明天手术之前切记注意饮食和个人卫生。”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母亲握住医生的手不停的鞠躬道谢。
等了七年，总算等到希望。
第二天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只要修养好，很快就可以出院。
她醒来时，发现身边全是陌生的病友，她慌张地询问母亲，母亲说：“你不用再进行化疗了，当然不会留在那了。”
“那轩然……”
“他还在那里。”母亲遗憾道，“这孩子，命苦啊……”
黄紫樱垂下眼眉：“那…我还能去看他吗？”
“不行！”母亲厉声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修养，在出院之前不可以乱走动！”
虽然不能见面，但幸好还有网络。
她通过微信找到他：“在吗？”
很久之后，他才回一句：“嗯。你转到普通病房了？”
“是啊……以后都不能见到你了。”在最后她加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嗯。”
“一个人，会孤单吗？”
“还好，只是回到从前而已。”
“那……”她盯着手机的输入法，输入了一句话后很快又删掉，删了重新输入，反复几次，她一晃神，点了发送。
“你会想我吗？”
赵轩然背靠在床头，看到黄紫樱发的这句话时，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重新拿稳手机，他看着这句话，久久不能回神。
想吗？他不知道。
“轩然，时间到了。”医生敲了敲门说。
他连忙输入最后一条信息，然后递过去。
“我会的。”
黄紫樱看到这条微信，当即兴奋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夜晚失眠。
此后一个月，她每天都给赵轩然发信息，时而是些日常自拍，时而是些分享，赵轩然收到她的信息几乎都是秒回。
到了出院那天，黄紫樱早早收拾好东西等待母亲办理出院手续。
等她踏出医院门口的那一刻，她沿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赵轩然就在那里。
母亲催促着她，她笑了笑，跟着母亲回家了。
赵轩然站在窗边，黄紫樱看向这里与他的视线相碰，他轻笑，做了一个嘴型——一路保重。
他还在医院接受难以忍受的化疗，她重新进入校园，开始正常的生活。
每到傍晚，还能够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只剩下微信。
起初他们每天都有互通消息，但是后来越来越少，他通过她的朋友圈看到了她丰富多彩的生活。
那是他一辈子都奢望不来的。
只剩他一个人的病房，安静得没有生气，由于接触电子工具的时间有限，他只能看书打发时间。
看完一本就放到右边角落的书架上，书架放满了，父母亲便会取新的来。当书架前前后后换了十次时，刚好过了两年。
她上高中了吧。他暗想着，突然感觉身体一阵剧痛，他疼得直打滚，医生听到动静立刻跑过来进行抢救。
“血压极速下降！”
“心率降低！”
“快！马上进行化疗！”
他感觉到自己被推着走，脸上戴着呼吸罩，周围有各种混杂的声音。
“轩然，你要挺过来啊！”
“你要活着出来听到了吗？”
活着？他想起了那一次又一次的化疗，真的太痛了。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朦胧之中满满浮现出一个身影，他用尽力气唤出她的名字：“紫樱……”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第十一章记事本（四）

“这本记事本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冥炎挑眉。
赵轩然坦然：“当然，里面写满了我和紫樱的回忆。”
“所以你附在这本日记上不肯离去是为了能见她一面？”
“嗯。”他自嘲，“很傻是吗？都死了还有这种念头。”
“何止傻，简直就是蠢。”赵父赵母整理好赵轩然的遗物离开他的房间后，冥炎拿起那本记事本。
“那……你可以替我捎句话吗？”
“不行。”冥炎摇头，“已死之人的话可能扰乱活人未来的人生，是不可传达的。”
赵轩然失望地低下头，冥炎又说：“不过我可以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真的？”
每个冥魂的遗愿得到满足之后总会很高兴呢，冥炎把记事本收好：“不过，她看不见你，也碰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我明白。”
“还有，事成之后，你得自愿跟我走。”
“好。”赵轩然没有一丝犹豫。
“跟我来吧。”冥炎向上一跃，穿过天花板停在半空中。他向远处眺望，一片黑云在一栋建筑上空聚拢，他一惊，极速向前飞去。
“言溪！”他冲破黑云在一片迷雾中大喊她的名字。
在屋内喊了半天没有人应答，他跑上天台，一推门，看到叶言溪喘着粗气手捏一张黄符站在中央，而她前面一个道袍加身的老道正作法对付冤魂。
一只厉鬼从叶言溪斜后方冒出，叶言溪准备丢出黄符，被一团幽蓝火焰抢先灭了它。
“冥炎！”她惊道，冥炎上下将她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他松了口气。
那边老道放出一个阵法，冤魂被困在一个光罩内，随后他掷出一柄桃木剑击穿光罩，一阵光芒四射之后，冤魂消散了。
“老师傅，你这本事可不可以教教我？”叶言溪双眼发光地看着老道。
老道一甩道袍，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小姑娘，不是我不想教你，只是……”
他停在叶言溪身上的视线一下子转到冥炎那里，他一愣，直接跪在冥炎面前拜：“师祖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话一出，天台瞬间陷入了哟阵诡异的沉默。
冥炎率先反应过来：“我？是你师祖？”
老道连点了五下头：“我师父的房间挂着你的画像，那是一百年前的你，和你现在是一模一样！师父常说，您是修道天才，仅二十岁在凡间已少有敌手！所以我一直很崇拜您！可惜百年前您已经死了，我以为今生只能带着您的遗志过完这一生，没想到居然可以见到您！”
冥炎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扶着头努力回想百年前的事情，却怎么也忆不起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
“算了算了。”他决定不再纠结，“我都死了一百年了，什么道术我早就忘了，你还喊我师祖做什么？”
“您还是我的偶像啊！”
冥炎使劲抵住老道不断靠近的脸，愣了很久的叶言溪此刻也回过神来：“你们……什么情况？”
“不知道。”冥炎一脚踹开老道，“这老家伙说我是他师祖，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百年前收了他师父当徒弟的事情。”
“终于追上你了！”赵轩然从远处飘过来，叶言溪指着这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对冥炎说，“这就是那本记事本的冥魂？”
冥炎点点头，递出一个记事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需要复制一样的出来。”
“师祖，我也行啊，你让我来呗。”老道抢过记事本，手背朝上，手掌张开，画了一圈，记事本升起一层光圈，一本一模一样的记事本剥离出来，慢慢化作光点消失了。
“好了，师祖。”老道双手捧上记事本，姿态极为恭敬。
冥炎淡淡接过，然后放到叶言溪手里：“你先带赵轩然回去，我跟这老道聊两句。”
“……好。”叶言溪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带着迷茫的赵轩然离开天台。
“你为什么救言溪？”天台只剩他们两人时，冥炎露出警惕的神情。
“到底是一条命，我身为修道中人，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老道缓步走到栏杆边，“不可滥杀无辜，不能放过罪恶，这不是你立下的规矩吗？”
“一百年前的事情我早忘了，现在我只是黑无常。你以后也不许打扰言溪。”冥炎转身要走，老道一句话让他住了脚，“真忘了，又怎么会为了她不肯进入那冥生门投个好胎，反而选择留在冥界当鬼差呢。”
冥炎顿住了好一会，离开了。
他回到公寓，看到叶言溪哭丧着一张脸：“轩然好惨……”
冥炎嗯了声，坐到她旁边：“上次你去医院看望朋友时在咨询台遇到的那个女孩就是黄紫樱，我们得知道怎么可以见到她。”
“我可以用道术。”叶言溪站起来，在包里摸出一张符纸夹在两个手掌掌心放到胸口处，心中默念咒文。
咒文一念完，符纸发出点点星光飞离掌心，飞至一定高度后，符纸自燃形成一条火线，火焰上方慢慢浮现出一个地址。
“这就是黄紫樱现在的住址了。”叶言溪打了个响指，火焰立刻消散。
“既然找到了，我们明天晚上就出发。”冥炎身了个懒腰，“今天累了，大家去休息吧……哎呦，你干嘛踢我！”
冥炎揉了揉屁股，叶言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说话，赵轩然发现情况不对，识趣的躲回记事本内。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从刚才老道与冥炎的对话中，她明白冥炎找她做冥使不是偶然，而他也隐瞒了很多自己想知道的真相。
“你知道了又怎样？能确保自己有能力去抗衡吗？”冥炎起身慢慢逼近她，她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至少我有知道的权利。”
冥炎冷笑：“在自己足够强之前，别轻易说自己有什么权利。”



 第十二章记事本（完）

他坐回沙发双手枕在后脑勺闭眼躺下，不再出声。
“我总能知道的。”她握紧拳头，回了房间。
第二天夜晚，两人根据追踪符纸的指引一路找到了黄紫樱的家。叶言溪站在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回应。
冥炎透过大门进去看了一圈，皱着眉出来。
“里面……没有人吗？”赵轩然小心翼翼地问。
“……嗯。”冥炎轻轻点了一下头，“我在里面没有看到任何衣物，大厅、房间基本都是空的。估计……是刚搬走了。”
“如果刚走，我还可以追上。”叶言溪再次拿出一张符夹在两掌中央，默念了一串口诀之后，一束微光从掌心射向了远方。
三人一见，连忙沿着光线方向追赶，最终他们停在国际机场的安检处。
“紫樱，别玩手机了，要安检了。”黄紫樱身边的中年妇女叫了声。
“来了。”黄紫樱将手机放进口袋，回头看了几秒，拖着一大箱行李跟上母亲的步伐。
“看样子，是要移民了。”叶言溪叹了口气，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赵轩然。
他温柔的看着黄紫樱，露出一个微笑。
“现在你如愿了，该跟我们走了。”冥炎对叶言溪使了个颜色，她会意，拿出记事本，赵轩然最后看了一眼准备离开安检处的黄紫樱，嘴巴张合了几下后飞进记事本中。
叶言溪轻轻抚摸几下记事本深棕色的封面，回想起刚才赵轩然无声说出的那句话——
今世无缘，来生再见。
“别发呆了，走吧。”冥炎牵起她的手离开机场。
“真可惜啊。”叶言溪惋惜道。
“人生在世，哪有圆满的。”冥炎面色平静，语气也十分平淡。
叶言溪不答话，默默跟在他后面。一辆飞机从机场上空飞出，飞向了那遥远的云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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