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圣谕一极北之光》 000.亡灵的序幕 十分寂静且空荡的画面,耳旁仅有沙砾摩擦作响。 微风欲将荒漠抚平,有人沉睡在荒漠中。他缓缓苏醒,眼前所见,是他记忆中空白欠缺的壮丽夜空。 银河高悬天际,却又好似触手可及。 辰星璀璨,清澈明丽的月光将身边的一切全都照亮,黑夜中的一切渐渐映入眼帘,他抖了抖身上堆积的细沙,缓慢地从地上撑坐起。 忽而有阵阵悠远空灵的,像是号角一般的声音传来,莫凌感觉自己的内心像被人紧紧地捏在了手里,他下意识地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那里依然只有沙砾,而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不同的是......他终于注意到了,并且猜测在这里大概发生过战争,尽管脑袋昏昏沉沉的,不过倒是勉强保留了些许思考的能力。 刀剑剑戟林立,或是横倒,或是竖起插在沙地,地面上另有许多黑亮色的古朴铠甲。月光映下,不论是尖锐的刀刃还是平镜般的盔甲,都在肆意折射着如它们自身那般的寒光。 或许过不了多久,它们都会被风沙吞没。 无法确定这里曾发生过何种规模的战争,莫凌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那像是某种古老歌谣般的号角声愈来愈近,直到伴随着脚步摩擦在沙地上那软榻的声音共同出现。 声音的来源是一队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虽然无法窥视到五官,但从他们相同的佝偻的身形就可以证明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莫凌小心翼翼地伏在地上,潜意识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露面。 黑衣人们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他们在战场中驻足,接着分散了队形。后面有位黑衣人高举着黑色的旗帜,旗面上的图案似是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他走到队伍的最前端,虔诚地将旗帜托起。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旗帜缓缓浮升,不过片刻,暗光涌动。 莫名力量的牵引使旗杆插入沙地,黑衣人们浮空分散,将旗帜围在中间。 再一声号角响起。 “你们的生命将得以超脱。”嘶哑而有力的声音响起。 “至高的圣树将你们的肉体埋葬。” “它将遣来代替你们的亡灵。” “你们将永世得到它的庇佑。“ “你们穷尽生命的挥洒将为子孙带来福荫。” “你们的灵魂可以永存。” “你们终将成为高贵的圣灵。“ “在圣树的枝叶下汲取它无穷无尽的滋养。” “永世往生,至高无上。” “你们的结束,是代表新生命的伊始。” “塔诺赐予你们安息。” “你们的肉体,将做出最终的奉献。”- 昂扬钝重的号角声迎来了它的终响,蕴含某种古老力量的声音吞没了身边的每一寸空间,甚至沙地都被这神秘的声音所影响,开始了属于每一颗沙砾竭尽生命的颤抖。 无论是兵器还是盔甲,或是盔甲重中包裹着的已经逝去的生命,都开始与这沙地共舞,它们缓缓潜入地下,直到战场的痕迹完全消失,变得同往日一半宁静寻常。 黑衣人们撤起旗帜,这就是他们的目的,而现在,目的已经完成。 他们转身离去,直至消失。 莫凌觉得自己的四肢像木头般僵硬,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 像是从梦魇中苏醒,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记忆依然像是被蒙上一层厚厚的布,眼前的一切都完全陌生,甚至也包括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论如何挖掘,除去记忆中仅有的关于自己名字的信息以外,大脑能反馈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空白。 001.消失的战争遗迹 在不明地点的荒漠上,莫凌只能凭着直觉挑选了一个方位一直前进,和走出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同样重要的,是弄清楚这到底是哪。 天空上的太阳散发着刺眼夺目的光,天空的蔚蓝程度和他穿着的浅色牛仔裤一般纯净,还好白天的气温并没有太明显的提升,莫凌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热死在这荒无人烟的荒漠里。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斑点,随着距离逐渐变近,那道斑点逐渐清晰起来。 “喂!”莫凌放开嗓子大喊:“拜托!我需要你们!” 他向那众商队奋力地挥舞着手臂,要不是所剩的力气不多,他真恨不得跳起来。 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商队,粗略地数了一下,人数大概在十五个人左右,几乎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骆驼。 他们听到了呼喊,有人脱离出队伍,正骑着骆驼快速向他接近——他全身上下都被白色的长袍裹住,只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伙计。”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人,“看样子你好像很狼狈,迷路了吗?” “这很明显,是的。”莫凌摊了摊手,男人从骆驼上翻身下来,把挂在腰间的葫芦状水壶递了过去。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这个好心的男人十分关切地问他。 莫凌很不客气地把水壶里的水全部喝干,“说实在的,我也很想知道。”他把水壶还了回去,缓过气后茫然地问道,“这到底是哪?” “你不是本地人吗?“雷尔看着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人,他的着装根本不与任何地方的民族服饰相匹配,很像是之前未曾遇见过的异域人。 如果不是间谍的话,那他肯定是失忆了,雷尔暗自猜测,开始防备起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本地人。”莫凌看着雷尔的服饰,然后说,“如果你是的话,那我可能就不是。” “什么意思?”雷尔开始更加警惕。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自哪,或许我是本地人,也可能不是。”莫凌敲了敲脑门,“我大概是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我的名字。” “这里是斯兰克迪亚的领地,或许过几天就不是了。”雷尔说,“伙计,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暂时是这样。”莫凌无奈地摇头。 “好吧。”雷尔将目光投向身后,这时整个商队也行进到了这里,一个较为年长的人驱使着骆驼来到了跟前。 “雷尔,什么情况?”他出声询问。 “这个可怜人大概是失忆了。”雷尔摊了摊手,退到了一边。 莫凌抬头看了看,满是络腮胡子的长者以深蓝色深邃的目光同样凝视着他,“你不该出现在这的,这太让人引起怀疑了。” “为什么?”莫凌疑惑地问。 “看那儿。”长者用粗糙的手遥指这莫凌身后,“那儿已经是莫雷诺的地盘了,这里也将会是,那些畜生们很快就会跨过这个沙漠,向着另一座城邦发起攻击。” 他忽然回想起昨夜曾遇见的场景,那里大概就是战争留下的遗迹。 看来是国度与国度之间的征伐,还好没刚好撞上,莫凌开始庆幸,不过正如长者所说,他出现在这个随时都可能再次成为战场的地方确实足够引人怀疑。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莫凌连忙摇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被怀疑成间谍,否则真的没有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哪怕连他自己也不行。 “先把他带着吧。”有人在后面提议,莫凌循着声音望去,虽然服饰同样朴素,但少女那纤细的轮廓在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明显的不同。 “其实我们可不是什么商队,我们来自即将被攻占的地方,你要跟着我们吗?”长者似乎很在乎女孩儿的意见,他开始遵循她的想法,只是在征讨着莫凌的意见。 “当然,在我能想起别的事情之前,我打算跟着你们一起干,只要有口吃的就可以。”莫凌连忙应下,这些看起来并不是坏人的人当然不能错过,至少能让他走出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我代替他们宣布接纳你。”长者说,“但你如果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不要怪我把你送到守备军那里去。” “当然。”莫凌严肃地点了点头,他也相信自己不会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你可以跟着我们,但凡事要听从指引。”长者郑重地交代,“可以做到吗?” “这是一定。”他说,心里却在窃窃地想,要是你们让我去送命,我才不会听你们那些狗屁指引。 长者让莫凌上了雷尔的骆驼,他们负责队伍的末尾。在这里行进需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因为这里是待战区,随时可能有许多莫雷诺的畜生们出现,这是他交代的话。 “你们要去哪?”队伍行进了好一会,莫凌小声地问坐在前面的雷尔,“那里不是爆发过战争吗?能有什么生意可做?” “丹布朗村长说过,我们不是什么商队。”雷尔微微回过头,“我们住在斯兰克迪亚的边境村庄里,这趟来是想要拾遗。” “拾遗?” “是的,三天前,阿洛里特沦陷了,那是斯兰克迪亚最边境的城市,而前面不远处就是他们的战场,我们要去将他们的盔甲和武器拾起来,交给他们的后辈,代替他们继续抗争。”雷尔很郑重地说,像是上战场前宣誓的语气。 “可那......“ “不用担心,那里只是作为战场的沙漠,并不是他们值得派兵占领的地方,城池在沙漠的另一端。”雷尔解释说。 “可现在去会不会太晚了,他们会不会已经把战场销毁掉了?”莫凌昂着头问,他忽然想起昨夜曾见过的场景,那里似乎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可莫凌并不会傻乎乎地说,“喂喂喂停下,你们要去的战场早就已经不见了”这样的话,如果真的这样说,那么他的嫌疑恐怕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说不定是另一处呢?莫凌想了想,决定岔开话题,他指了指队伍最前面,小声地说:“那女孩儿是谁,村长好像很敬重她的样子。” “她是剑圣的孙女,斯兰克迪亚最强大的剑圣,只是现在很少露面了。”雷尔提到女孩忽然活跃了起来,“你可以去尝试一下,说不定能得到她的垂青,这样他爷爷那强大的剑术也就不会没落。” “别开玩笑了。”莫凌口头拒绝,可心里倒是跃跃欲试,斯兰克迪亚最强大的剑圣,听起来就很厉害。 “不过......”莫凌接着说,表情却忽然严肃起来,“如果是剑圣出手的话,阿洛里特还会不会沦陷?” “他曾经帮了斯克兰迪亚太多太多了,没有人会去强迫他,哪怕他一直旁观下去。”雷尔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虽然他很强大,但如果斯克兰迪亚失去了他就会覆灭的话,那这个国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话是这样说,可是......” “他曾向国王和臣民们宣布,这一生都不会再拿起剑,他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他的后半生只想赎罪,这是他作为剑圣的道义,我很敬仰他,所以尊重他的任何决定,包括其他人也是。”雷尔继续说道,他声音放得很轻,但语气中的坚决却毋庸置疑。 莫凌点了点头,如果整个王国只能靠一人保卫的话,那么迟早也会有覆灭的一天这点没错,守卫国家的担子,该由同他们般年轻的力量撑起。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如我一般的后辈们。”雷尔的声音义正言辞。 队伍在沙漠中持续行进,直至夜幕降临,如昨夜般耀眼的星辰随着夜幕渐深而愈发明亮,波澜壮阔的蓝色银河再度出现在夜空之上。 丹布朗命令队伍停下,根据他手上的牵引石指引,目的地就在这,他们已经到了。 队伍里的每个人都从从骆驼上翻身下来,他们来回张望着这片与别处并无不同的沙漠。 “奇怪,莫雷诺的人从来不会安葬我们的士兵。”丹布朗疑惑地呢喃,然后抬脚向前摸索,他释放魔法试图与牵引石进行更深程度的交流,可反复确认后得出的结果依然是如此,战场就在这。 牵引石不会出错,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始终相信。可眼前的平静并不符合战场该有的残酷,这里哪怕是一件盔甲的碎片都没剩下。 这不该是爆发过大战的地方,何况战争就发生在三天前。 莫凌无法确定这里是否是昨天自己清醒过来的地方,沙漠里的任何地方都一样,除了罕见的绿洲以外,并没有明显的标志物。 “这里依然残留魔法元素的气息。”女孩儿忽然开口,她蹲下身子,轻轻抓起地上的沙砾,“我能感受到,就是这里。” 如众多萤火虫汇聚在一起的光点从她伸出的手掌中涌出,和沙砾同时从手掌落下。绿色的光点汇成一团,拂过附近的每一寸沙地。 “依然存有血腥味,还有魔法残存的回应,这里一定是战场。”绿光回到她的体内,作为魔法使,这些本领自然熟能生巧。 虽然已经确定,但参照想象。眼前的场景,无论从哪里看都完全不是战场该有的样子。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女孩转过身,帽子被他挥手揭开,黄色的长发如瀑飘扬,“如果有线索的话,请一定要说出来,拜托了。” 莫凌手足无措地呆站在原地,女孩在和她说话,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到底该不该说?如果说出来的话,大概很难解释吧,或许不会有人相信的,他想。 002.真挚的赐福 走出费罗德沙漠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雷尔说这话时,莫凌深有所感。如果不是凑巧遇到他们和这些宝贵的骆驼,不难猜想他会以一种怎样难看的姿态葬身在这片沙漠中。 前面不远处是一座高耸的城墙,不少身着重甲的士兵严谨地把守着城门。 丹布朗带队从这里绕开,扎进一片树林中。 “我们这是要去哪?”莫凌忍不住发出疑问。无论怎么看,作为村落,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在那片城墙所包裹的地方。 “那儿是爱斯维尔城,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雷尔拔剑斩断挡在前面茂密的藤曼,这才不过两天,这条路居然又被快速生长的植物占据。 “喂!你给我小心点,砍到我的树可是要赔的!” 莫凌惊异地四处张望,这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好像到处都回荡着同样的声音。 “知道了!阿祖爷!”雷尔笑着向远处回应,挡路的藤曼已经被削除,他把剑插回剑鞘中去,然后说,“阿祖爷是守卫这片森林的圣灵,虽然它只是一棵树。” “树还会说话?”他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是值得稀奇的事情吗?”雷尔同样也很惊讶。 看来在恢复记忆之前最好还是少问这种问题比较好,莫凌轻咳两声,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阿祖爷是神创造的。”雷尔说,“他们都说神就住在海德里亚岛屿的圣树上,可我从没见过,也没人见过。” “神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莫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间的路逐渐宽阔起来,拦路的树枝仿佛有意识般齐刷刷地让开一条路,尽管阳光照不进来,可亮度却低不到哪里去。 富有磅礴生命力的森林,浓郁的魔法蕴含在像是精灵般跳动的枝叶和土地上,这里欢迎每一个过路的人,可如果有人敢在这里放肆,目光所及之处一切和谐的生灵将会顷刻化为凶恶的猛兽。 当然,斩断藤曼并不算,阿祖爷很讨厌它们,因为藤曼总是能生长得比树木更加茂盛。 穿过这片广袤的森林,恢弘的峡谷接替出现,群山坐落在更远的地方。雷尔指向一处,“村子就在那两片山脉的夹缝中,是个很安逸的地方。” 莫凌点了点头,随着队伍继续出发。 途中花开遍地,数不尽的丽色给予这片土地的是一种更加美好的点缀。时常有溪流淌过,这些流水聚在一起,汇成瀑布。雷尔说,那里有克洛尔人居住,他们是进化成人类的动物,但身上总带着一些动物的特征,虽然不彻底属于人类,但他们却同样热爱这片大地。 守备军有三成的士兵都是由克洛尔人组成的,虽然不属于人类,但同样值得尊敬。 几天的相处使雷尔对他的警惕心渐渐消除,莫凌的样子看起来真不像是某个不怀好意的间谍,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失忆后被丢在大漠里的异邦人。 斯兰克迪亚人崇尚友好和平,一定会接纳他。 上了凹凸不平的山路,队伍已经开始步行,他们牵着骆驼,莫凌上前为雷尔腾出手。他得以闪身爬上了路旁一颗不知名的巨大果树。队伍里的人们都停下脚步等待他,并且微笑地张望着他逐渐登高的矫健身形。 雷尔稳稳地站在一颗较为粗壮的树杈上,半身融进叶丛,他的双手飞快地采摘着熟透的果实,不少树叶被惊落下来。 莫凌拍了拍落在脑门上的树叶,又被一颗紫色的果实砸到了脑袋,刚要退后,雷尔在上面朗声喊了句:“伙计们!接好了!” 队伍里的人们似乎早有准备,话音刚落便一拥而上,莫凌被强硬的挤到了一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果实雨从树上哗啦落下。 做这种事轻车熟路的雷尔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尽管这颗果树异常得高。他从树杈上纵身跃下,抖了抖粘在身上的枝叶,两只手上还分别握着最大的果实。 比起这两颗,其他果子也确实只配得上被扔而不是拿。 莫凌呆呆地看着哄抢的人,他开始幻想这种果子的味道,因为这里的人们好像都很喜爱这种果实。 抛下的果子很快被瓜分干净,而雷尔却并没有把最大的果实独吞,而是诚实地送到了丹布朗和那位剑圣的孙女手上。 他转身回来,“抱歉兄弟。”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脸上却挂着阳光的微笑,“这是纳德果,对于我们这里有很深刻的意义,吃下它的人可以得到纳德的祝福,远离疾病和灾害,这也正是她播种的果。“ “没关系。”莫凌摆了摆手,“他们值得最崇高的祝福。” “不过......”雷尔说着从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枚加纳果,笑嘻嘻地捧着它,“它是你的了,代表了我对新人的祝福,也愿加纳给予你保佑。” 有了他的表示,不少人纷纷走上前来,把自己抢到的最大的加纳果都塞到了莫凌的怀里,他们说,这是代表他们的祝福。 莫凌向他们鞠躬表示感谢,但因为数量太多,有一枚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正要弯腰捡起,却见一只纤细的手替他完成了这件事。 “村子里的人都很友好。”女孩扬了扬手中的纳德果,“我叫安德莉亚,收好你的祝福吧。”她把果子奉上,又把自己拿到的最大的那枚塞了过去,“当然还有我的,祝你这个倒霉的家伙早点把事情都想起来。” 莫凌的眼眶开始变得红,他支支吾吾地说,“谢谢,我会的。” “纳德是半神,她帮助了斯兰克迪亚的人们很多事情,也让很多人远离了病痛与折磨。”雷尔说,“她很伟大,可她却不能避免战争。” 村民们忽然沉默起来,丹布朗决定改变这种局面,他一言不发地将自己获得的那枚加纳果送给了莫凌,然后缓慢地挪着步,回到自己的骆驼身边,“走吧,莫雷诺会失败,斯兰克迪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一定会的,我等着他们失败的那天。”安德莉亚严肃地说。 队伍很快回到了村子,门口有**的守卫,他向丹布朗昂首示意,高傲的头颅高高地扬起。 “村长大人,武器和铠甲呢......”待队伍逐渐走近,守卫忽然变了脸色,他急迫地四处张望着,目光将每一匹骆驼都扫了个遍,可很遗憾,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莫凌粗略地观察了一下,他的武器很简陋,只是一柄木制的茅,身上也没有穿戴铠甲,只有简陋的铜制胸甲——这是村里唯一的铁匠打造的,尽管是这样,数量也颇为有限。 丹布朗落寞地摇了摇头,卫兵的神情更加不可思议,“怎么会!灰炉山的人明明捡到了!“ “杰瑞尔,别心急。”雷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恩的男人不需要铠甲也一样能痛扁敌人。” “没错,雷尔!”杰瑞尔恢复骄傲的神色,“铠甲和铁剑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手中的茅一样可以将那些铁制的铠甲戳得烂掉!” 他不再追问缘由,继续昂首站在简陋的哨兵台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远方。 队伍从他身边经过,雷尔忽然回过头,“好好干老兄,明天我接替你!” “你也要值守吗?”莫凌问道。 “当然,林恩的每一个成年男人都是战士,都要承担起守卫村子的重任!” “那我现在算不算林恩里的人?” “这个……”雷尔语塞起来,“如果你要定居在村子里的话,就要问过剑圣的意见,村长也会遵从。” “所以我需要去见他吗?”莫凌忽然忐忑起来,如果剑圣不同意,那么他又要四处漂泊了。 “当然。”雷尔说,“我想,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村里大多都是木质房子,有很多妇女都从屋里迎了出来,她们当然要给自己的丈夫或孩子接风洗尘。 队伍人数渐渐变少,莫凌拱了拱身边专注走路的雷尔,“看来我今晚只好和你住在一起了。” “我没意见。”雷尔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但你很可能在今晚之前就会被赶出村去。” “剑圣不是那样的人。”莫凌随口说,他当然是在口头逞强,不管怎样,现在只有相信剑圣真的会接纳他。 “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雷尔笑得很单纯,“无论如何,你在这里住几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如果你不是巫莱的话。” “什么意思?” “巫莱象征灾难和诅咒。”安德莉亚回答了这个问题。 时间接近傍晚,赤红的霞光烧透了接近一半的天空,在遥远的天际,一轮皎月逐渐露出真容。 剑圣的住处就坐落在这条街道的拐角,那附近并无其他居所,想来他更喜欢安静的氛围。但作为无穷鲜血所铸就的剑圣,他本不该如此。 这里与其他民居并无某处不同,只是庭院比其他的稍大一些,从外面可以大概猜测到里面的陈设,应该是个乘凉的好地方——有一颗满是绿叶的大树长出了庭院。 枝叶虽然繁茂,但并不显得杂乱。 安德莉亚敲了敲门,几乎是同时,里面便有声音传出,“进来吧。” 那是苍老但十分有力的声音,英雄总会有老去的一天,但属于他们的威严会一直存在。只是很可惜,杀伐成就了他,但同时也折磨着他。 安德莉亚向门外等待的众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推开庭院的大门,“吱呀”一声,内部陈设便一览无遗了。 众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阿曼图大人。”丹布朗恭敬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并且微微弯下了腰——这是斯兰克迪亚的礼节,代表着真诚的尊重。 “说过很多次了,叫我阿曼图就可以。”老人坐在树下的木椅上,面前有一张木桩削成的圆桌,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 真的很难去把他当作剑圣看待,莫凌甚至怀疑他现在是否还拿得起剑。虽然这样想对阿曼图来说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该有的尊重,哪怕他真的不是剑圣。 “爷爷。”安德莉亚走上前去,轻轻地替阿曼图拂去衣服上积落的灰尘。 他好像已经在这里定坐了许久。 003.辰剑之威 阿曼图继承了先辈的剑,但这并不是什么神之兵器,它只是一柄较为锋利的铁剑。 他用尽数月的时间便参悟到了剑的基础技艺,他为此感到骄傲——这是他所认为关于剑技最简单的部分,而他的前辈却用了三年之久去领悟基本的挥剑技巧。 他开始逐渐强大起来,很多挑战者曾摧枯拉朽地败给了他和他手中的剑,而那些人如今都成了强大的执剑者。他们坐落一方受万人敬仰,但剑圣却始终只有一位。 这称号是从他的前辈那里继承的,但自身的天分给予了这身份名副其实的强大剑术,他无数次的挥剑,毫不在乎手臂和体力的负荷。 他是十分罕见的剑道天才,魔法和剑气的结合被他充分地融合在了一起,技艺愈发熟练,直至浑然天成。这是斯兰克迪亚往历剑圣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他开创了剑术的先例,但他并不为此感到满足,他开始愈发沉迷,无数次的日出日落,他都用来参领更加深奥的剑意。 随着他剑术的愈发成熟,手中的铁剑开始不堪重负—,直到在某一日断裂。 阿曼图并为此而悲伤,反而在凝视着残剑时顿悟了某些更加深邃的奥义,他将这把曾历经四代剑圣之手的铁剑包裹起来,送到了斯兰克迪亚最有名的铸剑师那里去。 经历一年的打磨,辰剑横空出世——这是结合了四代剑圣与当代剑圣的他所有剑意的杰作,他将自己的意志注入进去,并且由铸剑师给予了它最高级的附魔技艺。 他如愿以偿,并且在不久后便与手中的剑达到了堪称完美的默契,这便是所有执剑者所渴望的人剑合一。剑本由心生,尽管不用双手,辰剑依然可以随着他的意志做任何事情。 王国遣使向他抛出橄榄枝,阿曼图稍加思索便欣然应允。在斯兰克迪亚境内他已经是最强大的执剑者,所以他将自己的目光抛向了邻国,他渴望通过战争,与更加强大的对手切磋。 在心灵的最深处,他想要通过战争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强大。剑圣应该有与之匹配的公众身份——大将军的身份,便是他的目的之一。 现实如他所愿,战场曾一度被他一人所主宰。莫雷诺无坚不摧的铁甲军团对他的辰剑来说就像棉花一般柔软,他渐渐觉得这十分无趣,杀戮带来的结果,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随着时间的推进,他手中沾染的鲜血也越来越多,他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剑道是否用错了地方,因为他的前辈不是这样的,他只为自己而战,手中的亡灵甚至不如阿曼图的一剑之下。 于是他不再将目标放在普通的士兵上,他开始瞄准将领。 莫雷诺的大将军阿卡萨也正是因此而败在了他的手下——漫天腾飞的魔鹰被他一剑斩尽,那曾经统治过战场的强大黑暗魔法却在他的剑下变得如此不堪,阿卡萨重伤溃逃,甚至双臂也皆由那一剑的余威而断。 莫雷诺元气大伤,在几乎耗尽军力的情况下开始彻底的溃败,终于在某一天,斯兰克迪亚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结果自然是莫雷诺归还了全部本属于斯兰克迪亚的土地。 王国内部开始盛传阿曼图的事迹,可他并不感到雀跃,他向国王提出隐居,他要终止这看似无尽的杀戮。 这是他看破自己的内心之后的决定。 游历的禅师将自己的法球赠与了他,意为净己,他将法球整日戴在身上,决心为自己年轻时的杀戮赎罪,那是他最为迷乱的年岁。 他退隐深山,将辰剑彻底封存了起来。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剑意已经十分紊乱,他担心自己会因为迷失而再次开启不该发生的杀戮。 接下来的十年,他几乎只跟随着禅师的指引,并且奔向王国各地传播善灵教团的道义。 他发誓不再杀戮,并为剑圣的称号而赎罪——他把自己强大的力量用错了地方,剑圣从不该是杀戮的机器,而他却把自己当成了机器。 阿曼图经历了深入灵魂的顿悟,并向纳德与王室立下誓言:此生不再执剑。 辰剑之威,或许终有一日烟消云散,融入绵长的历史。 丹布朗在院门外与商人激烈地交涉着,租用骆驼的费用超乎了预期,奸诈的商人以超时为由,在一匹骆驼一枚金币的基础上增加到了一枚金币和两枚银币。 村民们听到动静都围了上来,雷尔恶狠狠地拿起木棍侍在一旁,长耳的商人迫于压力只好做出让步,他取消掉了超时所用的银币,但离开时却肆意妄为地向全部人嘶吼着泄愤,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与林恩人做任何交易,哪怕是一枚银币的小生意。 莫凌与阿曼图独处在庭院,布满褶皱的手正按在莫凌的头顶,“思考,不论是什么。” 他一时困惑,可仍旧照做了,随着思考逐渐灵活起来,头皮的清凉也彻底扩散开,感觉就像是有一阵风妄图进入他的大脑。可随后他却头痛欲裂,像是炸开一般的剧痛。 “啊......停下。”他仰面倒在地上,冷汗顺流而下。 施法失败了,阿曼图不解地看着这一幕。虽然他不再执剑,可他依然是个天赋异禀的强大魔法使,唤醒部分遗忘记忆的中级魔法在他的手上从没失败过。 “你有麻烦了,异邦人。”阿曼图重新回到座椅上。 “为什么?”莫凌无力地撑坐起来。他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并且脑袋还很疼。 “你是我接触过最特殊的人。”阿曼图沉沉地看着他,那模样就像是盯着猎物,“从没有人经历过如你这般的症状,至少我从未听闻。” “那我可能的确有些麻烦。”莫凌接近绝望。 “我会容纳你留在林恩。”阿曼图说,“等你恢复了记忆,希望你不会是敌人。” “我不会与你们为敌,不管我到底是谁。” “但愿如此。” 丹布朗结束了与商人的争执,他气呼呼地迈进庭院,在阿曼图面前奋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这些奸诈的克洛尔人,我早就说不能与他们做生意。”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可他们真的可以找来任何东西。”安德莉亚从内室款款而来,手中端着盘子,盘子里是各种食物,烤饼的香气随之飘进了莫凌的鼻腔,“先吃东西吧,不过话说回来,克洛尔人真的不太适合做生意,他们总是太贪婪,或是太单纯。” 丹布朗挪过视线,“雷尔打了他一棍子,希望这能让他长点教训。”他说。 “为什么要这样?”安德莉亚一声惊呼,“灰......“ “应该不会这样,希望他们能有商人的底线。”她改口道。 “安德莉亚,你不该对他们抱有信心。”阿曼图拿起烤饼,“尤其是含有怨念的狐族。” 看样子丹布朗也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有些大条,他开始局促起来,“他太莽撞了!” 莫凌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交谈很隐晦,但可以从中看出事情可能不太妙,而这原因仅仅是因为雷尔打了那商人一棍子。 丹布朗开始坐立不安,他看了看阿曼图,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吃着盘中的烤饼,或许是因为太干,他又端起肉汤。 “去吧。”他在喝汤前说,“提醒一下那些孩子们,让他们先撤回来。” “可是......”丹布朗说,“那毕竟对我们很重要。” 阿曼图抬头扫了他一眼,“那就让他们先小心些。” “是。”丹布朗恭敬地应下,然后转身离去。 “狐族人对待诚信就像是我对待手里的这碗肉汤,我可以把它放进盘子里看着,并且答应你们不会喝下它,可我一定会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把它喝掉。” 莫凌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肉汤表层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脂,味道闻起来确实很鲜美,这是安德莉亚的手艺,他开始猜测有没有他的那份。 “你的那份很快就好。”安德莉亚说,然后她便转身进到厨房,锅里正熬着汤。 “战场遗迹消失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阿曼图平静地说,目光始终盯着这碗肉汤。 莫凌感到心惊,这老家伙果然没那么简单,如果他问出口的话,那么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见到的那一幕说出来,却又听他叹了口气,“不重要了, 因为我说过不再过问任何关于国家之间的事情。”他说完便一口喝下,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天色完全变暗,阿曼图将桌子上的油灯点燃,屋子里亮起昏黄的灯光。 “你暂时住在客房。”阿曼图缓缓起身,“吃完东西早些休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或许会需要你出一份力。” “需要我值守吗?” “不。”阿曼图答道,“不必在乎这些,你只需要知道,这关乎于你能否被其他人接纳。”说完这些他便离开了,借着昏黄的油灯所发出淡光,他进入到了最内侧的房间里。 莫凌充满了干劲,他正巧需要一个能正式融入林恩的契机,而这机会看样子很快就到了。 安德莉亚已经将晚饭做好,当然也包括自己的那份,“爷爷总是会饿的很早,所以我习惯先将他的那份做好,以便让他早些休息。”她渐渐走近,将盘子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 灯光映红了她的脸颊和桌子上的食物,使得本就容貌非凡的她变得更加楚楚动人。 莫凌完全被吸引,以至于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也忽略了食物散发的香气。 安德莉亚疑惑地将他的那份送上,“你怎么了?” 莫凌忽然缓过神,“没......没事。”他尴尬地拿起烤饼,怯懦地将眼神避开,同时大口地咬了下去。 004.山峦之丘部族 天色刚刚渐亮,门外便传来一阵急迫的喧闹声。 莫凌不由得一阵烦躁,睡梦中被人吵醒是一件很值得气愤的事情,他强忍住向外面大吼一声的想法,穿上衣服向门外摸索着走去。 丹布朗一夜未眠,可他看起来精力依然十分旺盛,此刻他正带领着一众村民伫立在庭院门前,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武器。 “出事了,阿曼图大人。”他情急之下再次忘记了阿曼图对他的要求,莫凌刚出门便刚好听到这一句。 那仿佛火烧眉毛一般的语气很容易让人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因为丹布朗总是很沉着。 “发生什么事了?”阿曼图问,他庆幸自己起了个大早,美梦没有被破坏。 丹布朗用力地将手中的权杖砸在地上,“杰瑞尔一夜未归,其他人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他们一定是出事了!“ ”那些该死的蛮夷!“村民们义愤填膺,恨不得将自己所愤怒的对象撕碎。 温度仿佛由愤怒的村民们的带动下而逐渐升高。莫凌轻手轻脚地后退,他不打算在此刻露面,以免被几乎丧失理智的人们将怒火迁移到他这个外来人的身上。 好像真的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他便安心地隐藏在最后一层淡薄的黑暗中。阿曼图早有意识到危险,他明白焦急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使他们做出错误的决定。 ”杰瑞尔是什么时候去的?“他在声音中添加了些许具有安抚作用的魔法,村民们需要冷静,以便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不是拿着各式花样的武器在这里急得跳脚。 “昨晚,大概在我离开这里后不久。那孩子总是急着表现自己,所以我选择让他去。”丹布朗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无论是谁去都一样,山峦之丘部族的人不会允许有人在他们的地方窃取宝藏,尽管那地方并不属于他们。”阿曼图开始安慰他,同时也是安慰这些关心杰瑞尔的村民们。 “仅仅只是一个分支,却霸占了灰庐山整整两百年!”村子里唯一一个克洛尔人站了出来,他的头顶长着两只弯曲粗大的盘羊角,“早在当初就应该把他们赶走!”他亲眼见证了山峦之丘人是怎样从一无所有而逐渐成长成现在的灰庐山霸主。 “可他们有人会使用元素魔法,岩石和土块对于他们来说像是自身的一部分那般容易控制。”有人开始泄气,强大的元素魔法时常压得他们抬不起头,以至于足足忍让了山峦之丘部族的人几十年。 山峦之丘人从遥远的哈拉德鲁而来,那是个高耸的岩石山和清澈的湖水四处可见的国度。两百年前,他们所一直尊崇的国王被突然发难的政党推翻,他们担心新的掌权者秋后算账,只好将显赫一时的山峦之丘分成数十个分支逃亡大陆各地,灰庐山上的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的族长和魔法使们继承了种族最为核心的元素魔法,国王自然接纳他们,并允许他们在斯克兰迪亚尚未有种族居住的地方自由发展,于是他们选择了地形险恶的灰庐山,那时的林恩对这一切都满不在乎,直到他们发现了灰庐山上的铜矿——这对于任何种族和地区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庞大的诱惑。 可发现这一切时,山峦之丘人的规模已经远超了他们,而铜矿的消息,正是由狐族商人所提供。 林恩在权衡之下选择冒险,他们派出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们暗下开采铜矿,本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可雷尔那一棍子最终还是敲出了意外。 商人果然还是选择了泄密,发现这一切的山峦之丘人究竟会怎么做,谁也说不准。 或许会把那些林恩人都活埋在铜矿里。也或许会绑架他们,向林恩人讨要赔偿——他们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有人忌惮,有人愤怒,经过丹布朗冷静之后的统筹之下,林恩再次组成了一个三十人的壮年队伍,而这一次的目的是救援,受难的人需迫切需要他们的降临。 “如果他们还没死,记得带他们回来。”丹布朗在做最后的叮嘱,尽力地不去让自己显得悲伤,“如果他们不幸死去了,你们也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是林恩目前所有的年轻力量,不容有失,可现在只能选择冒险。 “是,村长大人。”雷尔庄重地答应下来,这次行动他必须参加,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而发生,事实如他所想。 值得欣慰的是,并没有向他表示埋怨,反而有很多人向他报以劝慰。 对于内部来说,林恩人总是很善良,他们几乎从不与人闹矛盾,不过也仅限于林恩内部,如果有人敢冒犯他们,那么他们将会用尽最大的能力去反抗,直致力竭。 “别灰心,雷尔。”铁匠在旁边宽声劝慰,他从雷尔的目光中看到了他无法掩盖的愧疚,“狐族人天性如此,哪怕你不揍他那一棒子,我相信他也总有一天会将我们出卖。” “雷尔。”一名青年板着脸缓缓走来,眉头皱成一团,所有人无声地看着他, “我想说,你那一下实在是太漂亮了!”他顿了顿,忽然将脸庞舒展开,露出阳光的笑容。 气氛被他点燃,青年们的干劲被上升到了最高峰,“我们一定能打败那群蛮夷,让他们知道林恩不容小觑!”雷尔握紧拳头,将手臂高高扬起。 “说得对,我们一定能赢!”艾杰顿从背着的宽大布袋中拿出一柄淡蓝色的双面巨斧,“嘿雷尔接着,这是我传家的玩意,现在借给你用!”他费力地将斧子送到了雷尔的手上,作为林恩微一的铁匠,斧子对于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而这一次不同,这是他传家的东西。 村民们从没见他展示过这柄大斧,这一看就与那些寻常的武器有很大的不同,艾杰顿的慷慨收到了所有人的称赞。 “可惜我年纪太大了,不然我一定能亲手用这把斧子把他们救回来!”艾杰顿佝偻着腰杆,用尽他这个年纪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谢谢你,艾杰顿。”雷尔扛起巨斧,站在了队伍的最前端,他们要出发了。 “出发吧,无畏的勇士们,我们等着你们凯旋归来!”丹布朗坚毅地吼叫,额头上的青筋像一条毛毛虫般趋附。 雷尔为首的队伍齐齐发出了雷鸣般的应答声,他们是林恩最年轻且最强大的力量,他们相信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更包括那些山峦之丘的蛮夷。 村民们将他们围绕在正中央,每个人都昂首阔步,这是他们最骄傲的时刻。 “请等等,一定要算上我。”安德莉亚从庭院中冲出来,她已经换好了轻薄的绿色战袍。 这是她一个月前在镇上买的,可一直没能派上用场,不过她并不为此而焦急,因为机会总会到来,例如现在。 微风将她的战袍掀动,像是大海中的波澜。 人们齐齐回头望去,丹布朗大吃一惊,他不会允许安德莉亚去冒险,拾遗已经做出了例外,这次坚决不行。 他匆忙地拦在安德莉亚的身前,试图用自己年迈的躯体挡住少女的冲劲,“这次行动很危险,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我应该去哪里?”安德莉亚向他挑起长眉。 “应该在村子里,在阿曼图大人的身边。” “您是觉得,爷爷已经年老到时刻需要侍候的地步了吗?”安德莉亚俏丽的面庞扬起笑意,她在咄咄逼人。 “哪里。”丹布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观望的阿曼图那里,“大人,您应该拦住她。” 阿曼图挥挥手,转身迈开步,“我说过,很多事情我都不再过问。”虽然没有明说,可谁都知道,他允许了这一切。 队伍中的青年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得意洋洋地走进队伍,他们始终没有反应过来安德莉亚的举措。对于很多人来说,安德莉亚和阿曼图一样,都是村子里最为尊贵的人,她跟随队伍一同冒险的举动使他们受宠若惊。 丹布朗无能为力,有人在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这当然是在说大话,莫凌完全不知道山峦之丘人的厉害,何况他自己也只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甚至连兵器都没有碰过。 可这句话一定要说,他不能表现得很怯懦,这大概就是阿曼图昨夜所说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不然迟早流落到与野兽为伍。 他的勇气令很多人惊讶,丹布朗向他点点头,“现在你是林恩人,如果情况很糟糕,尽力活着回来。” “放心吧村长大人,打不过的话我肯定会选择逃跑的。”莫凌笑着回头,“当然会带着安德莉亚一起。” “记住你所说过的话。”丹布朗面向一边,“艾杰顿,将武器赋予这位新来的勇士。” “是,村长大人。”艾杰顿欣然点头,他再次从身后背着的灰色布袋中拿出一把带有剑鞘的剑,“听着陌生的伙计,这虽然不是什么传家宝,可也绝对不是烂大街的玩意,至少能让你轻松砍翻那些可恨的山峦之丘人。” “谢了。”莫凌向他微笑,这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拿到武器,剑体的沉重令他有些意外,可他还是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将它搂在怀里,“我会把它带回来,不过可能不会那么完好无损。” “没关系,哪怕坏掉也没关系。”艾杰顿摆了摆手,“如果它损坏了,我希望它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当然,我会让它变得有意义。” “看来它要提前接触鲜血了,在这之前,我本以为他会先品尝到莫雷诺人身上的血。”艾杰顿说,“当然,如果一切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糟糕,那它的首战一样会留给莫雷诺。” “但愿如此。”莫凌说,“好了,我该走了,谢谢你的剑。” 他走进队伍,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安德莉亚的身边。 005.灰庐山的传说 队伍穿过狭长的山谷,时间已经是傍晚。 雷尔找了处地势偏高容易防守的地方提出休息,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在山谷中走夜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黑暗中总是会藏有不怀好意的凶兽,它们会在路过的人看不到的情况下发起突袭,再将爪下的猎物变成肚子里的食物。 为了不变成悲惨的食物,众人合力趁着天还未暗捡来许多干柴和木块,夜晚需要火光,而这些东西无疑是保障他们安全的必备品,在荒山四面围绕的夜晚,火光远远比手中的刀剑要更加保险。 林恩人是天生的猎手,坐落在群山脚下的他们从小便学会了捕猎的基本技巧,当篝火燃起时,雷尔他们便将途中捕获的猎物放到了临时支起的烤架上,烤肉吱吱作响,不过一会阵阵肉香味便四散开来。 年轻的男人们围坐在面前那个足以照亮周围数十米的巨大篝火之外谈笑,雷尔将最大的一块鹿肉用备好的竹签串起,绕过莫凌,将香气扑鼻的烤肉奉送到了安德莉亚的手上。 “尝尝我的手艺,这串烤得很好。”他嬉笑着说,好像完全把自己当成是来这里旅游的。 安德莉亚微笑着接下,“村里人总是对你的烤肉赞不绝口。” 一个女孩该怎么在几十个男人的注目下大口吃肉?莫凌正想着,随后便见她坦然自若地将烤肉送到嘴边,接着淡黄色的焦油顺着她的嘴边缓缓流落,莫凌呆呆地看着,直到安德莉亚将嘴里的烤肉完全咽了下去。 “所以说,他们夸你是有原因的。”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你也试试看。”安德莉亚的夸赞对他而言很受用,他即刻转身再将另一串拿起,“很抱歉,这串有点烤糊了。”他一脸遗憾地说。 “这倒是没关系。”他低调地将自己烤的那一串黑漆漆的东西扔到了后面,拿过了雷尔的那串。 可从外表完全看不出端倪,莫凌将信将疑地咬下去,结果令他羞愧难当。 太好吃了!除了有一点淡淡的糊味,可这一切都完全不足以影响整体的美味!莫凌兴奋地竖起大拇指,他很好奇安德莉亚是怎么做到一脸淡然,何况她吃的那一串还是雷尔最完美的杰作。 “伙计,看不出你还有这种厉害的技能。”莫凌迅速地将剩下的部分吃完,终于腾出嘴说出这句话。 “我的父母很早前就逝去了。”他说,“如果我不把东西弄得好吃些,我可能长不到这么大就会饿死。” “真的很遗憾。”莫凌有些触动,雷尔的家世令他很意外,“你现在过得很好,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他们就葬身在这片山谷。”雷尔并不感到十分难过,“这里白天很美好,可到了夜晚就会夺命。” “看得出,这里确实很危险。” “兄弟,想活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否则这顿肉将会是你最后的一顿。”他开始变得严肃,目光瞥向远处的黑暗。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但一定的,那片黑暗中一定有许多生物在目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甚至正摩擦着自己锋利的爪牙。 莫凌忽然觉得自己脊背有些发凉,身体下意识地向安德莉亚靠拢。他虽然有些害怕怪物,但同时也害怕自己表现得太胆小,他不想被嘲笑,尤其是在安德莉亚面前。 这会让他很没面子。 “好了,你还没明白吗?”有人说,“伙计,雷尔那家伙一定是在吓唬你,事实上他经常这么做。” ”他除了烤肉,讲故事的本领也是一绝。“又有人迎上来说,“上次他告诉我,村外的某处山林隐藏着怪物,它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藏到你的身边,划破你的喉咙,吸干你的血。”他再也忍不住笑意,开始放声大笑,”可谁相信呢?如果真是这样,赏金猎人们可不会放过这丰厚的猎物。“ 或许吧,莫凌想,真假谁又说得清楚呢? “信不信由你们。”雷尔那副样子像是气坏了,他甚至懒得辩解,“同胞们, 请多注意你们身后。” 他又在吓人了,可这次没人再上他的当,他讲的故事就像狐族商人的承诺一样不可信。 安德莉亚好像并不害怕雷尔口中的怪物,她一口一口地咬着剩下的烤肉,并且将手指上的戒指扭正,莫凌看到了正面,上面镶嵌着一颗翠绿的宝石。 这一定价格不菲,莫凌想。 夜晚渐渐深了,但今晚的月亮并不明亮,有很多的乌云集结在一起,像是听从着谁的号令,它们齐齐涌上遮盖住了圣洁的月光,以至于身边的一切都是黑乎乎的,除了篝火还在燃烧,但此刻却微弱了不少。 此时队伍里的人们大多陷入了沉睡,只有守夜的人还在打着瞌睡坚守着,正动作麻木地将柴堆里的木头添加到火里去,他可不能让火焰灭掉。 这地上还真是又凉又硬,莫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心中总觉得焦躁不安,雷尔说的话总在他心头缠绕,像是藤曼锁住了他全部的思想。 可讲述故事的人已经呼呼大睡,听故事的却仍在胆战心惊,对比起来真是可笑至极。他干脆坐起身子,发现守夜的人已经没了动静,他居然睡着了。 “真是个无能的蠢蛋。”黑暗中有人说话,那嘶哑的声音让他听起来浑身战栗,像是有人拿着棉签在耳朵里肆意地绞弄。 篝火彻底灭掉,莫凌陷入彻底的黑暗,他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指,黑暗和诡异的声响令他愈加惶恐。 “啊......这可口的鲜血。”这间断的声音就像是有人伸出脚面在地上摩擦。 他渴望开口喊醒身边的人,可喉咙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怪物,怪物来了!他几乎断定。 “喂......快......醒醒!”他身体软了下来,力量在一点点流失,尽管是竭尽全力所发出的吼叫,可却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完了,全完了。他仰面倒地,手上传来温热粘稠的触感,那感觉......就像是血! 是谁的血?他意识到这恐怖的一点,整只手臂猛地抽搐,那方向,那方向是安德莉亚的位置!噢不!该死! 不会的,那不会是她的! 他瞪大眼睛,面目狰狞地向那里望去,可这种程度的黑暗他无法适应。 地面上传来“呲呲”的摩擦声,太刺耳了!真的有怪物!可现在他无法让大家相信,或许这里的人全都死了,马上就该轮到他了! 面前忽然出现一张脸!一张苍白阴沉,沾满鲜血,双眼空洞的脸!它的耳朵又尖又长,见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两排向刀刃一般的牙齿就要要向他的喉咙,莫凌几乎可以闻见它嘴里浓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一趟就不该出来!更不该在这种地方过夜!可再怎么懊恼也是无用之功,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可不想死在这个恶心的家伙嘴里,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挣扎,他成功了,他的腿忽然能听使唤了,并且好像踹倒了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 莫凌惊讶地睁开眼,天亮了,他把雷尔踹飞了。 “你这家伙!”雷尔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他简直快要气疯了,所有人都不想叫他起床,只有他迫不得已被推到最前面去破坏别人的好梦,结果还没来得及叫醒他就被一脚踢得飞了出去。 “对......对不起。”莫凌揉着手臂,感觉浑身一阵酸痛,“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他从噩梦中苏醒,身边如画卷般的绝美色彩令他的恐惧一点点消失。 “我可以原谅你。”雷尔说,“但我可怜的屁股是无辜的。” 队伍早就集结完毕,他们此刻正站成一列,向着莫凌和雷尔肆无忌惮地哄笑。 真丢脸!莫凌心想,不过还好只是一场梦。 “快走吧,有人正等着我们呢!”雷尔说,并且转身进到了队伍里去。 莫凌点了点头,他看向地面,什么也没有,甚至不远处的篝火还在隐隐冒着火星,这在夜晚一定还是亮的。 虽然只是一场梦,但他的身上几乎湿透了。 再次清点了人数,不多不少。莫凌走进了队伍,他们选择即刻出发。按照路程来算,他们大概在到达前都不会在野外过夜了,这可真实值得庆幸的事情,尤其是这里,莫凌再也不想涉足。 “你到底做了什么梦,竟然把你吓成那样。”雷尔忍不住问,“你知道吗,在你踹我之前,你身上一直在抖!” “我梦到了你说的怪物。”莫凌答道,回想起那张脸,他仍旧心有余悸。 这场梦太过深刻,无论是獠牙还是那双无神的眼,都始终像一颗钉子扎进他的记忆深处,仿佛过去多久都不会淡忘。 “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安德莉亚说,“害怕的话就跟在我们后面,我们会保护你的。” 他当然听得出这是玩笑话,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令他觉得羞耻。 “哈哈,真的很抱歉。”安德莉亚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尽力地压抑住笑意,短暂收起嘲弄,“我本不想这样,可我真的忍不住。”她再次发出笑声。 真是后悔,莫凌攥紧拳头,他应该死不承认的。 “兄弟,我理解你。”雷尔大大咧咧地拱了拱他,压低了声音,“因为这传说都是真的,是我从镇上听到的,我敢肯定。“ 他顿了顿,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把事情说出来,片刻后他想通了,“有人经历过。据说是爱斯维尔城附近有个村子因此而蒙难,那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莫凌不再对此报有任何的怀疑,他点了点头,那个村子里的人应该都经历过他所梦到的情形吧? 那简直太令人胆战了。 “我认为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那个怪物的手里。”雷尔说,“可村长却摇头叫我不要胡乱猜测,我认为有人刻意封锁了真实的情况。” 006.意外 他们很快便抵达了灰庐山的山脚下。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高峰上隐隐有村落的痕迹,那是山峦之丘人的寨子。 雷尔作为领队,很负责地检查起成员的武器和身体状况,他们马上就要行动了,或许会有人就此留在这座山上,所以他尽力地在爆发冲突前将不该有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中。 每个人的手上都紧握着武器,而莫凌却将剑刃背在身后,他伸手摸了摸,察觉到了剑柄的触感,这让他感到片刻慰藉。 “出发了伙计们。”雷尔挥了挥手,“记得听从指挥,不要贸然出手。” “难道我们要直接冲过去?”莫凌问。 “不不不。”雷尔摆了摆手,“在此之前,我先要确定一下杰瑞尔他们是否还活着。” 但愿他们还好好的,这样就能避免一场不该有的战争,莫凌在心里为他们祈福,如果损失不可避免,那么最好能降到最低。 雷尔带领队伍向着铜矿的地方进发,他曾去过一次,并在里面做了一个星期的矿工。那的确是个很庞大的铜矿,庞大到几乎能为所有林恩人都打造出几副铜甲和无数兵器,这完全可以大大增强林恩的战斗力。 只可惜林恩好像没这个运气,铜矿开采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武器和战甲,甚至还会有不该有的牺牲,或许是金钱,也或许是十多条生命。 “但愿山峦之丘人不会因为一个铜矿而对他们痛下杀手。”队伍里的一个青年说,“如果他们只是想利用杰瑞尔他们敲诈林恩,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或许吧。”雷尔叹了口气,“还好只是铜矿而不是金矿,否则那群野蛮人一定会气得痛下杀手,他们可不会在黄金的事情上仁慈。“ 穿过一片松林后,莫凌身上多出了许多划痕,这地方可真难走,真难想象采矿的人该如何扛着大大小小的工具穿行到对面。为了不被发现,他们甚至连一根碍事的树枝都没有斩断。 这儿分明险关重重,除了碍事的带刺枝子,还有要命的山峰间隙。 “再坚持一下,就在前面了!”雷尔深吸一口气,指向了前面那座不高山丘的中间位置。这个地方确实很隐秘,离山峦之丘人居住的地方也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如果不是因为商人的出卖,莫凌断定他们不会来这,因为这里没有任何足够吸引人的东西,只有几颗光秃秃的树,还有连接在一起的山丘,像是许多个巨人手拉手拦在前面。 道路上忽然凭空出现一堵土墙,走在最前面的雷尔一头撞在上面,捂着头部发出痛苦的低吟。 队伍因此而停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下一刻便察觉到了危机,这一定是山峦之丘人的元素魔法。 简直是无聊的玩笑,这堵墙的出现已经足够证明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可对方仿佛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打算,只是将他们堵在这里,如果不是雷尔没能及时停止而撞了上去,他们不会有一个人受到伤害,这种阻拦的把戏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 雷尔很气愤地将双面巨斧举起并在下一刻砍了上去,土墙应声坍塌,可他随后却目瞪口呆——前面还有一堵更高的土墙。 两边无路可走,左边是险峻的山崖,而右边是更高的土壁,他们只能选择破开墙面,不管前面还有多少。 值得庆幸的是,当雷尔将这堵墙砍碎时,前面再也没有了拦路的障碍,代替出现的是许多个庞大的体型,他们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太阳晒过的痕迹,甚至比雷尔的肤色还要更夸张。 几个山峦之丘微笑着站在前面,双臂在胸前交叉,强壮的肌肉被这动作完美地衬托了出来,雷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林恩人,别紧张。”对方终于有人开口说话,”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这倒省得我再派人赶去通知你们。“ ”我是族长贝托尔德。“他露更为夸张的笑容,这看起来十分奸诈,“小家伙们,如果想要带走你们的同伴,可是要先赔偿我的呦。” “他们没事?”雷尔一直悬着的心砰然下落,这样一来,一切便好说。 “当然。”贝托尔德说,“我怎么会伤害他们呢?我和我的族人们可不是恶毒的侩子手。” 莫凌想,当然,你们当然不是侩子手,你们是一群奸诈的狐狸。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因为他可没法保证被激怒后的他们会不会真的变成侩子手。 在碰面前莫凌可没想到他们都是些体格夸张的大块头,甚至最矮的都有两个林恩人垒在一起那么高,如果打起来,无论是谁都能轻易地把矮小的林恩人拎起来,像丢垃圾一样把他随手丢到山下去。 这么悬殊的战斗力让他只敢隐藏在队伍里,并且把头埋得很低,他可不想被拉出去示众,论战斗力,他没信心能赢过这里的任何人。 雷尔作为代表自然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事实上莫凌完全无法理解他是怎么做到在这群大块头面前还能保持硬气,难道他真的不怕被当成垃圾随手丢出去? 他手上握着的那把大斧在山峦之丘人的眼中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莫凌十分怀疑这大斧或许连贝托尔德的皮肤都划不开,除非力度非常大,但雷尔显然还不够格。 “希望族长大人能将他们放回来。”雷尔面无表情地说,“这铜矿我们不要了,全都让给你们,当然也包括那些器械。” “这样的话,那就太谢谢你们了。”贝托尔德感慨地说,“林恩人可真是一些大方的家伙。” “不过......”他再次露出微笑,“这可不太够啊。” 敲诈开始了,不过雷尔早有准备。这完全不在他所考虑的意外情况之中,恰恰相反,这种情况正是丹布朗预料的最好情况。 “可......好吧!”雷尔一副很困扰的样子,“您还想要什么?只要能把他们放回来,一切好商量。” “一个人五枚金币。”贝托尔德伸出五只手指,“你的那些朋友们可真是能吃啊,这两天可吃了我们不少的东西,一个人五枚金币的话......”他开始犹豫起来,接着转了转眼珠子,考虑过后重新开出加码,“我看需要六枚金币,这样才能不那么吃亏。” 来自林恩的人们顿时觉得喉咙仿佛被堵住,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天文数字,对于他们来说像是大海般无穷无尽,林恩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可如果不拿出足够的金币,杰瑞尔他们就得不到解救,使用武力明显是自讨苦吃。深深的无力感刺痛了每个林恩人的心,他们只能强压住愤怒,并在原地咬牙颤抖。 真是该死!雷尔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扬起斧子的冲动,这些杂碎,他真想用斧头说话! 明明是敲诈,还偏要做出一副吃亏似的表情,这更使林恩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难以忍受,如果不是顾及到同伴的安危,一定会有人拿起武器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些贪婪的蛮夷! “考虑的怎么样?”贝托尔德开口催促,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你的那些朋友们大概很需要一口解渴的水。”他的耐心彻底消散。 莫凌听懂了他的意思,他觉得其他人也一定听懂了。看来杰瑞尔他们过得并不好,甚至快要渴死了,如果他们继续在这里拖延的话,可能会花钱买一堆尸体回去。 这时他看到一直默默旁观的安德莉亚抬腿慢慢向前移动,挡在前面的人纷纷让开位置,这令她很快地站在了最前面。 安德莉亚将全身裹得十分严密,甚至看不到身体的任何部位,“这儿有六十枚金币,我们只有这么多。”她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在手心,金币在她的摇晃下发出“叮叮”的脆响,这举动充分证明了她手中这个布袋的价值,如果对面的人不是白痴就不会对此表示怀疑。 贝托尔德当然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会发出怎样的声音,那脆响对于贝托尔德来说简直像是天使在对他歌唱,没有任何东西能比金币更加诱人,哪怕是脱了一半的美女。 “喔......那算我吃个亏。”他并没急着去拿金币,而是转身开路,“跟我来吧,你们的同伴就关在铜矿里,在那里面住着可不太好受,我想他们也该受够了。”他很在意规矩,所以他需要先把“货物”带过来才会接过买家手上的金币。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莫凌震惊地凑了上去。 这问题雷尔也很想问,所以在跟上山峦之丘人的步伐时,他同样也在等待着回答。 “我爷爷给的。”她说,“他和这些人接触过,所以很了解他们。” “啊......糟糕。”她猛拍了下额头,懊恼地说,“爷爷跟我说这是他全部的钱,让我省着点,可我全部报出来了。” “他可不会怪你。”莫凌笑着说。只是一些金币,如果能换回人命,那一定值得。 雷尔有些垂头丧气,“多亏有你,事实上,我这里只有二十枚金币,还是许多人拼凑出的钱。” 还真是惊险,莫凌想,如果只有二十枚金币,那么他们大概不会那么好说话。 矿洞就在前面,那里有人在把守,贝托尔德下令让负责守卫的人将栅栏打开,并把里面的人带出来。 两名山峦之丘人径直走入拱形矿洞,里面漆黑得像是某个神秘世界,他们依靠着灯笼摸索着向前走,直到彻底融入这一团黑暗当中。 雷尔他们忽然变得有些兴奋,终于来到这一刻,他们为曾经的誓言做出了证明:林恩人永远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伴。 他们永远是一体的。 莫凌探头向前张望,忽然一声惊恐的吼叫通过幽深的矿洞放大,扩散的恐惧充斥了每一个人的脑海。 片刻的窒息感令他没来由的惶恐,这声吼叫绝不是崴了脚那样简单。 “嘿,发生了什么!”贝托尔德同样焦急万分,他向矿洞里大喊,渴望着得到回答。 最好是虚惊一场,他可不想让这场交易发生任何折价的意外。 进去的两名山峦之丘人崩溃地向外逃窜,他们来到贝托尔德的面前,用手指着幽深漆黑的矿洞伸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有......有怪物!” 高大雄伟的山峦之丘人恐惧的模样像是三岁的毛童。 “他们死了!全都死了!” “他们干瘪得像是骷髅,怪物吸干了他们身上的血!” 007.梦中的怪物 两排冰冷干瘪的尸体整齐排列在地面上,高大的山峦之丘人将最后一具尸体放在人群的中心,尽管“货物”发生了意外,可贝托尔德别无选择,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林恩人的反应。 雷尔牙关紧咬,其他人也是一样,现在他们可没工夫品味尸体背后的恐惧。愤怒,林恩人几乎被怒火完全控制,曾经鲜活的伙伴居然变成了如此干瘪丑陋的尸体,这令他无法接受,每一个林恩人都无法接受,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更不是预想中的。 “我尊贵的贝托尔德族长。”雷尔说,他硬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您是否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握紧了手上的双面巨斧,似乎做好了即刻挥舞的准备。 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但谁都知道背后隐藏着足以焚烧一切的怒火,这不需要细细品味,只要带点脑子。 “这......”贝托尔德难堪地揪着头发,“实在很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将目光转向负责看守铜矿的两名族人,“你们送饭的时候......有没有发觉异常,或者说......你们上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昨天,昨天他们还好好的。”他焦急地说,“我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们涂抹喷到我脸上的感觉。” 贝托尔德猛吸一口气。完了,他想,这事情如果闹大,传到上面去,或许他们会被问责并且彻底驱逐出境,这嫌疑很难被抹除。 十几条人命的大事,斯兰克迪亚的当权者不会袖手旁观,严苛的律法更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们也看到了。”贝托尔德指着地上的尸体,“我的族人不会对他们的血液感兴趣,我们不是嗜血狂魔。”他尽力证明着自己的清白,可当着一群愤怒的人说这些,真的有人会相信他吗? “您是否可以证明他们没有擅离职守。”安德莉亚说,她压低着头颅,双手捏紧衣裙的下摆。 “是的,我可以证明。”贝托尔德说,“我的族人永远遵从我的号令,他们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那么昨晚到今天,是否有其他人进去过?” “不可能!” 这样就很清楚了,莫凌想,但不知为何,这场景似乎和他做过的梦有相似之处。 “既然里面没进去过外来人,那么您怎么解释这一切?”雷尔咆哮道,“难道是他们互相吸干了对方身上的血?” 有可能...... 或许是他们太渴了也说不定......贝托尔德下意识地想。 “请冷静些,我们会给你们一个答复。”他安抚道。 “金币就免了,我只想将凶手碎尸万段。”雷尔的双瞳仿佛迸发出烈焰,他仍在紧盯着贝托尔德和他的族人们。 果然还是把山峦之丘人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是天生的演技派,谁能肯定这不是他们自己主导的一出戏剧,目的就是为了戏耍他们。 山峦之丘人可真能下得去手,他们本就不是斯兰克迪亚人,自然不用去顾虑那些束缚的律法。 蛮夷蛮夷,他们被称作蛮夷不无道理。 贝托尔德紧张地来回踱步,他蹲下仔细检查了尸体,可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一样,表面没有任何伤口,甚至衣服除了有些脏乱意外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破损,这令他愈发困惑。 在林恩人的眼中,这或许是他们将杰瑞尔等人毒害后放干血液试图嫁祸其他人的手段,可是他们并未着急动手,或许是因为贝托尔德的反应实在不像是能装出来的模样。 他真的在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具尸体的表面,并且在与负责看守的族人们沟通。 “有什么奇异的现象吗?”贝托尔德抬头问。 “......有,或许有,我想起来了!” “我们昨晚都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细说。”贝托尔德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情仍有转机。 “我梦见......我梦见一个怪物,它说要吸干我们身上的血。” “它的脸白得可怕,牙齿像是野兽一样锋利!” 莫凌不由得一阵寒颤,他们一定是做了相同的梦。 尽管不情愿,可他仍然再次回忆起来,那张脸逐渐浮现,仿佛像昨夜般出现在面前,正与他的鼻尖紧挨着......他甚至可以问到那血盆大口里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胃里一阵澎湃,他连忙捂住嘴。 “可能真的不是他们。”莫凌凑上前,“还记得你讲的那个故事吗?”他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彻底惹得雷尔和这群伤感和压抑怒火的林恩青年情绪爆发。 “当然记得。”雷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他们尸体的惨状和我曾听过的一样,这或许就是怪物干的。” “那......” “可这跟他们脱不了干系。”雷尔压低声音说,“况且,你能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其他人同样相信?” 莫凌怔住了,他说的没错,这个故事本就没人会信,除了他和雷尔。 贝托尔德手扶着下巴沉默,像是在思考。而其他人也同样沉默,这事情实在是太古怪了,甚至古怪得有点没法解释,尸体的血液被彻底吸干,他们从未听闻这种诡秘的害命手段。 如果是山峦之丘人干的,他们何必大费周折,采血可是一样精细的活,与其如此,倒不如干脆把杰瑞尔他们全部埋在山丘里,然后谎称他们已经逃跑来得轻松,这样金币或许还能到手。 可若是拿出这些干瘪的尸体,可完全不值当初定好的加码,甚至还要反过来做出赔偿,他们当然可以选择赖账,可他们却没这么做,看样子也没这么做的打算。 只要是已经稍微冷静下来的人便能看出其中的端倪,不过他们可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些野蛮人,总该让他们因为贪婪付而出一些代价。 空气好像因为无人发出动静而逐渐凝固,身边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吹草动,接着还有......还有矿洞里某种动物的尖锐叫声。 听起来好像是一大批的蝙蝠一边扑扇着翅膀一边锐利地尖叫,那噪音越来越近,成群结队的蝙蝠围城一个圆圈从矿洞中冲了出来,却又在天空中四散逃离。 它们从矿洞里带出一阵微风,除了骚臭味,更多的是浓郁的血腥气,甚至闻起来还温热。 像是有人泼了一盆鲜血到每个人的脸上。 矿洞里忽然亮了起来,莫凌看到里面好像有一个曼妙的少女,她正在缓缓走近,优雅的步伐就像是某个出席皇家宫廷酒会的公主。 这样的贵族不可能住在矿洞里面,更不可能容忍身边有蝙蝠的存在,根本不用说,她身上表现出的气质和她所处的场景明显不符,就好比国王打扮的人却居住在某个即将坍塌的土屋,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真的是国王。 所有人都收起各自的情绪开始保持警惕,贝托尔德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他时刻清楚自己身为族长的职责,并决定给这些林恩人一个答复。 传言山峦之丘人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野蛮人,他们的行事作风无道理可言,他们更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如今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虽然他们的外貌确实不像是什么好人。 “先生们好。”女孩向着外面警惕地观望着他的人们行了十分标志的一礼,“欢迎参观茱莉亚的洞穴,很抱歉,我的宠物好像有惊扰到你们。”她充满歉意地说。 “你吸干了他们身上的血?”贝托尔德指着地上的十多具遗体,像是质问一般的口吻,“你叫茱莉亚?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会呢!”茱莉亚震惊地用双手捂住嘴巴,“茱莉亚才不会那么做。” “那是你的宠物们干的?”贝托尔德说,他的右手背在身后,掌心闪烁着淡灰色的光,元素魔法的能量已经蓄势待发。 “当然不是。”她将头低下,看起来可怜楚楚,“它们从来不会伤害洞穴里的人。” “因为......”伴随着一阵怪异的脆响,她的肩胛裂开两道猩红色的缝隙,从中伸展开两扇膜翼,血管像是蛛网般交错,“因为他们都是我的食物!” 当她再次将头颅抬起时,她不再是那个端庄礼貌的贵族少女,而是个体态丑陋的双翼怪物!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物,耳朵像是锋刃一般锐利,这正与莫凌梦境中的怪物完全相符。 她挥舞着巨大的膜翼,卷起一阵腥臭的罡风。 猩红的血色染红了所有人的眼眶,嘶哑空洞的声音占据了他们的脑海,到处都是蝙蝠尖锐刺耳的鸣叫,莫凌紧捂着双耳,他看到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甚至就连天空也一样。 雷尔已经与那怪物缠斗在一起,一方是疲累的进攻,一方是带着戏耍笑容的闪避,莫凌知道,雷尔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包括贝托尔德也一样,他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甚至莫凌都没看到他遭受到了怎样的攻击。 不过他看起来还没死,只是表情很痛苦,他在地上翻滚,庞大的身躯紧缩成一团。 一切都乱了套。 不管是林恩人还是山峦之丘人,他们全都大喊着冲了上去,但矿洞里再次飞出数不尽的蝙蝠,它们数量庞大到足以将混乱的战场紧密地包裹了起来。视线彻底黑暗,就像是篝火灭掉的无月之夜。 耳边只有痛苦的嘶喊,无数的蝙蝠在向他们发动接二连三的攻击。 莫凌拔出背后的铁剑,他不敢毫无目标的挥砍,这可能会发生误伤,可身上不时传来尖锐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用匕首划过他每一寸的肌肤。 身上忽然被绿色的荧光围绕,这使身上的痛感顿时弱去不少,他沿着细微的光束望去,那里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翡翠色戒指所散发的光弹开了所有蝙蝠的攻击,安德莉亚的魔法能量十分有限,他无法及时救助更多的人,只能奋力地向身边的人做出短暂的救援。 “快去帮忙!”尽管是大喊,可声音传到莫凌的耳边时已经十分微弱,像是有人在站在远处的山顶在跟他说话。 008.电光迸射之间 土块和岩石在空中腾飞排序,旋转起来像是一群灰色的猎鹰,掌握元素魔法的山峦之丘元素使们试图用这些东西建造起一座足以抵御蝙蝠袭击的堡垒,这不仅可以用于保护伤者,也可以保护脱力的战士。 很快,一座土块累积成的简陋堡垒凭空出现,借着安德莉亚散尽魔法所制造出的微光,腾出手的人们迅速找到倒地哀嚎的伤者。此刻,无论是山峦之丘人还是林恩人,他们统统放下了所有的仇怨,只有互相配合协同作战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深明此理。 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没人想被吸干血液,像是枯朽藤木般模样死去。 既然不愿接受那样的灭亡,那就只能选择奋起反抗,那样至少还会有活下去的希望。何况那个张开巨大膜翼的蝙蝠怪物也并非那般不可战胜,雷尔手中的双刃巨斧已经将它的半翼从中斩断,痛苦尖锐的嚎叫像是锋针一般刺穿耳膜,可这并不能使战斗中的人们感觉到痛苦,反而如同战场上响起的反攻号角那般令人亢奋。 雷尔的神勇激发了所有人的斗志,他们高喊着复仇的口号,向着敌人发起洪流般的反击,坠落在地的蝙蝠尸体越来越多,茱莉亚的疲态使蝙蝠们的攻击能力也随之减弱,她体内的暗流魔法正在淡化,蝙蝠结界中裂开了些许条纹,看起来像是龟裂的容器。 光束撕裂蝙蝠群的缝隙渗透进来,林恩和山峦之丘人的战意像烈火般燃起,他们挥斥着手中的武器,并且部分的攻击中蕴含了不曾有过的魔能,他们激发了自身的最大潜力,终于将自身魔法天赋的大门开启。 莫凌在几乎耗尽体力的那一刻终于察觉到了周围能量场的感召,这是他短暂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美妙感觉,就像是初晨的甘霖般顺着滋润着他的每一处器官。 魔光在手掌中激荡,只是随手一挥,便有数十只蝙蝠被击落在地,他惊喜间试着将这股力量引入手中的剑刃中,随后试探性地像头顶斩去,那方的蝙蝠群霎时从中开裂,随之灌入更强烈的阳光。 闪烁着光辉的铁剑赋予了魔法更为强大的威能,它无与伦比,在杀戮中不染血色,在渗入的阳光下烨烨生辉,作为这把剑的第一任主人,他显然没有令它失去光彩。 他是绝境下觉醒的新魔法使,第一次所释放的魔法能量自然有限,事实上在斩出那一剑后他已然将自身的魔法能力发挥到了极致,魔能灌溉填充需要时间,他暂时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剩下的就要看其他人的了,他将目光投向最危险的战斗中,那里跃动着雷尔的身影。疲惫感愈发强烈,他感觉倒眼皮在颤抖,仿佛随时都可能覆盖住双眼。 现在只有暂时退下才能保证安全,他借着身边大胜的余威后撤,一直退到石制堡垒——这看起来简陋极了,几乎与村中的民居毫无差别,只不过它是由元素魔法而建成,至少不用担心会被这些蝙蝠毁掉,如果茱莉亚不向这里发动攻击的话。 莫凌关闭石门,堡垒中依然能听见清晰的厮杀喊叫,他找到一处空地坐下,静静地看着安德莉亚跪坐在地面上为伤者治疗。 这里受伤的人很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林恩人,他们的战斗力比起山峦之丘的那些大块头还是差了一些,万幸是并没有人阵亡,他们只是受到了一些皮外伤,虽然伤口看起来狰狞血腥,但实际上并不伤其筋骨,只要休息过来的话并不妨碍他们后续参战。 “嘿,林恩人,外面怎么样了?”贝托尔德平静地说,他现在的面色看起来好多了。 莫凌是唯一一个自己走进来的人,他看起来不妨碍说话,只是一举一动都十分虚弱,贝托尔德只能寄希望于他。 现在他还没办法重新参加到外面的战斗中,但他需要了解情况,如果一切顺利,他倒是很想在这里一直休息下去。 话音刚落,墙壁的某一处突然破开一个打洞,贝托尔德惊恐地看过去——这根本不可能是蝙蝠能造成的攻击。 那么......是那个怪物出手了? “抱歉里面的兄弟!”外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我打歪了!快把洞口堵上!” 这是雷尔的声音,没人乐意在此刻嘲笑他,贝托尔德哀叹一声,手中光芒亮起,地面上的土块随着他的动作而飞快地补上了漏洞。 这看起来完美极了,简直是来自大师工匠的完美修补。 “这下你都看到了。”莫凌苦笑道,“我是说外面的情况。” “真是个鲁莽的家伙。”贝托尔德说,“这可是我刚缓过来的力气,该死,我要睡着了!” “闭嘴。“安德莉亚额头挂着一滴冷汗,她可远没有自己表现的那般轻松,“如果你还想要你的肋骨,最好少动口舌。” “是是是,尊贵的圣医。”贝托尔德调整了一下呼吸,“请允许我再说最后一句,您的医术比起哈拉德鲁的那些宫廷御医要高明的太多,我从未见过如您这般厉害的治疗魔法。“ 安德莉亚应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对他的奉承而表达任何满意的态度。她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完成了,而此刻已经完成了,那个面目狰狞的林恩人看起来不再那么痛苦,只是身上仍然鲜血淋淋。她来到莫凌身边,顺便粗略查看了一下贝托尔德的情况。 “在你恢复之前,最好少用魔法。”她冷漠地说。 贝托尔德没了动静,他睡着了。 “就他这副样子是怎么当上族长的?”安德莉亚摇了摇头,“他甚至没能抗住那个怪物的一脚。” “大概......大概是顺位制吧......” “好吧,不管他了。”安德莉亚说,“你看起来伤得不重。” 莫凌轻轻点了点头,他只是太累了,就像是连续奔跑一天那么累,早知道释放魔法那么耗费体力,他应该节制,而不是得瑟。 安德莉亚额头上的汗珠滑落到莫凌的鼻尖,可她看起来满不在乎,微弱的绿色荧光在她白皙的指尖闪烁着,精灵般跳动的光芒缓缓遍布莫凌全身,做到这一步,她的魔法已经彻底枯竭了。 身上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甚至体力也在渐渐恢复,莫凌惊讶地望着身上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咬痕,顿时惊叹不已。 难怪贝托尔德在昏睡前依然要做出那番评价,安德莉亚的魔法确实充满了神奇之处。她的魔法天赋得天独厚,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没有谁能与她的能力媲美。 “轮到你保护我的时候了。”安德莉亚呼出一口气,虚弱地退到了一边。莫凌看到她的戒指已经失去了光彩,竭力奉献的结果并不平庸,这里的人都得到了她的救治,甚至有人因为她而保住了性命。 如果她没有跟随着队伍一起来的话,那么至少有五个人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永远地沉睡,她将意外发生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莫凌用恢复的力气紧握着手中的剑,从现在开始,他不会让任何敌人接近安德莉亚。 该轮到她好好地休息了。 堡垒中的人都陷入了沉睡,莫凌却不能同他们一般安心睡去,他必须扛起守卫这里职责,否则安德莉亚的一番付出将会是徒劳无功,他不能允许这一切的发生。 外面的厮杀仍在继续,在这期间堡垒中并未增加其他伤者,莫凌猜测他们已经占据了上风,或许快胜利了也说不定。 他小心翼翼地用剑破开了墙壁,凿出一个仅供观察的小洞。 情况如他所想。 蝙蝠结界已经破朽不堪,雷尔挥斥着手中电光闪耀的巨斧,茱莉亚在他猛烈的攻击下溃逃,她看起来狼狈不堪,鲜血侵染全身——这当然是它自己的血。 它的膜翼也被彻底削除,这使它彻底丧失了飞行和逃生的能力,如果它在接下来短暂的时间内没办法让翅膀重新生长,那么等待着它的将会是灭亡。 它会在雷尔的大斧下丧命。 “放过我!”茱莉亚惊恐地后退,“我会向圣神忏悔罪行!请你原谅我!” 自从雷尔的顽强和坚韧将战斧的意志唤醒,茱莉亚便在他的攻击下节节败退,雷电的能量压制并麻痹了她的黑暗魔法,也令她丧失了强大的恢复能力。 得不到鲜血的滋养,她会很快死去。 “后悔吗?”雷尔冷酷地指着她,茱莉亚已经变回了那副贵族公主的模样。 “后悔......” 怎么可能呢?她想,可她不得不在此刻表示忏悔。 如果她还能得到血液的供给,她一定会吸干这里所有人的血......尤其是雷尔的,那味道一定十分鲜美。 “后悔也没用,很抱歉。”雷尔耸了耸肩,“我不是圣神,我无法接受你的忏悔,更无权代替别人宽恕你的罪行......尤其是被你毒害的那些人。” “那些......那些都是茱莉亚的宠物们做的!” “那这个呢?”雷尔从茱莉亚的腰间摘下一块晶莹的血色晶体,这便是他所指的东西。 这是他母亲贴身携带的东西,用于提升血液的纯净,他始终记得母亲的身体不太好...... 所以不用再解释了。 去死吧,下地狱吧,去向你所残害的那些人忏悔吧。 “你早该迎接这代价!” 雷尔后退一步,将巨斧高举过头顶。 在这一刻,蝙蝠散尽,晴空闪过一道赤色的闪电,像是炎热的波浪,在天空中留下威能震荡的波动。 雷电像能量一般灌溉,为巨斧充能。 电光迸射之间,天谴之威就是这最终的代价。 009.变故频发 茱莉亚没有死在赐给她的代价之下,有人赶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她。 那是个身着银色华贵盔甲的中年男人,他的身边跟随着一队同样身着重甲手持长剑钢盾的军队,而在后面,是一队长袍裹住全身的神秘人,不用自述身份,他们的步伐和衣着足以表露他们法师的身份。 他们踩着满地的鲜血和成群蝙蝠的尸体而来,每一步都在地上发出隆隆的声响,**而肃穆。 “茱莉亚,你又闯祸了!”那男人说,听起来像是惩戒的话,可语气却并没有这话语该有的凌厉,反而包含无限的宠爱。 “父亲!”绝处逢生的惊喜使茱莉亚下意识地大喊出来,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向着男人的方向跑去。 雷尔和其他人并没有施加阻拦,那男人来历不明,但明显身份高贵,何况那蕴含天谴的一击也由他拦下。他的出现,使雷尔暂时丧失了夺取她生命的机会。 挡在前面的士兵让开了一条路,他们得以紧紧地拥抱。 男人宠溺地揉了揉安德莉亚布满血污的脸,“该死!这是你们弄的?”他面向雷尔,表情变得狰狞且痛苦。 “她自作自受。”雷尔仰起头,“你是他父亲?” “没错。”男人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可以去死了。” “你是想包庇她?”雷尔愤怒不已,“你知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 “是的我知道,我也很抱歉。”他说,“可我马上就不会知道了。” “因为你们会死!你们马上就会死!这一切都从未发生!”他癫狂地挥舞着手臂,茱莉亚同时回头,嘴角摆出一抹嘲弄的笑,她总算有了复仇的机会。 肃穆的卫兵们迅速排成一列,齐齐向前推进,他们的铠甲和盾牌随着踏进的步伐发出顿重的翁响,莫凌所在的堡垒甚至因此而晃动。 明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为什么会听从这种人的号令? 你们应该在前线为保卫国家而战!这些不分好歹的蠢货!雷尔由衷地表示唾弃。 “你灭掉那个村子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那可是浩浩荡荡的几百口人。”雷尔胸口不断起伏。 “真是个聪明的小鬼。”男人狰狞地笑望着他,他再度挥手,身后的法师也迈步向前,他决心要在这里将伤害过她女儿的人全部消灭。 还好来的及时......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来晚了! 那就全部杀掉吧,反正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那就全部杀掉吧! “还请等一下。”安德莉亚从堡垒中缓缓走出,她看起来游刃有余。 “你是......你是安德莉亚小姐!”男人认出她的一刹那脸色大变,连忙号令突进的卫兵停止。 “看来您还记得我,为此我深表荣幸。”她说,“我尊贵的莫拉格·罗特郡守。” “不敢......阿曼图大人......” “劳您挂念,爷爷好得很。”安德莉亚从中打断他,语中带刺。 趁着罗特难堪之际,安德莉亚给了后面一个眼神,意思是:你们走,要尽快。 安德莉亚的震慑时间有限,她可没有把握能让罗特就这么善罢甘休,趁着阿曼图的名字还有震慑力,最好赶快离开这里,否则等他胆子大起来,说不定连她自己都要被留在这。 罗特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全部放走,要么全部杀掉。对于他来说,当然全部杀掉才是最好的选择——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见证他残暴私性的证词,如果被揭穿,恐怕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 郡守可不算低等职位,那会牵连很多人,律法官可不会允许他这样的一方权臣存在,更不会在除去他之后留下任何祸患。 他们一面公正,可另一面却极度自私。 不难理解。设想一下,像他们那样的人,谁会愿意给自己留下祸根呢? 抛开律法官,王国内部那些奉行着正义和真理的教团和类同派系也不会放过他,如果这里有人泄密,那么他死定了。 像他背后除掉的泄密者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去。 能做到郡守的都不会是蠢蛋,他很快分明了利害关系,趁着他们携带伤员还没来的急离开,他再次向军队下令。 “很遗憾郡守大人。”安德莉亚挡在前面,与其同时伸开双臂,“我不会让你伤害到他们。” “没关系。”罗特看向一边,“您也会把命留在这里,阿曼图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你把爷爷想的太简单了。” “那又如何,他曾发誓不再执剑,那可是面向纳德和王国众生所立下的誓言!” “您可真是打了一手自认为的好算盘,另外......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罗特在恐惧中疯狂地呐喊,“快!快杀了她!” 他已别无选择,唯有铤而走险。 雷尔振臂一呼,还能作战的人纷纷跟随在他的身后向那些身着重甲的卫兵迎面冲了上去,除此之外,他们还留下了一部分人照顾受伤的同伴。 他们能力较弱,比起冲上去白白送命,留守的作用更大一些。 “快让开!”雷尔猛地向前疾驰。在那里,一名卫兵手上的剑即将降临在安德莉亚的头上,如果任凭那把剑斩下,安德莉亚的头颅将会高高地抛起。 可是距离太远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快让开啊!”雷尔拼命地伸出手想去把安德莉亚推开,可是她离雷尔的手掌还有十个身位不止......这是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的距离。 “快停下!不要!”他目眦欲裂,可那卫兵仿佛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除了罗特的话,他们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令。 长剑迅速斩下,雷尔不忍直视这一切,不过当他将眼睛闭上时,耳畔却传来一声清晰的脆响,他清楚这是金属的碰撞声。 大喜过望之下,他像苏醒般睁开眼——有人拦下了卫兵的攻击,他想要看清这个人的长相。 是莫凌,雷尔呆了片刻,他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他松口气的同时回过头大喊,那里站着许多跟随着他的人,只不过却被他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 “他们想要杀掉我们,这荒唐的行为绝不被允许!为受伤的族长报仇!”有个山峦之丘人用元素魔法制成了一根粗长的石棍,沙砾和土块伴随着他的奔跑而激烈地跳动着。 高矮不齐的躯体高声呼喊着,奋力跳动着向那队卫兵冲去,哪怕是死,也一定要将秉承的意志展露,无论是林恩人还是山峦之丘人的精神,都早已深深地印刻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虽然已经快没有了力气,可只要还活着,反抗就一定要继续。 “快带她撤回来,快躲到一边去!”雷尔挥舞着手臂,同时再次发起冲锋。 莫凌将安德莉亚护在身后,此刻他的手臂都在剧烈地颤抖,那名卫兵的攻击强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击的力气。 可他不得不继续站在原地对峙着,并且极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妄图通过这举动震慑住那名卫兵。 可他错估了一切,卫兵并没有因此而暂停进攻,他将头盔扶正后,毫不顾虑地再次发动攻击。 这混蛋,莫凌想,死就死吧。 他转过身将安德莉亚用力推开,“我说过会保护你。” 这次危机降临在莫凌的头上,“你......快......”安德莉亚没时间说完这句话了,因为那把剑已经蹭到了莫凌的头皮。 哪怕是眨一下眼的功夫,莫凌就会葬身在这里。 安德莉亚茫然惊恐地瞪大眼睛,眼角涌出一串热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救我......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大队卫兵与两族的碰撞即将爆发,而这名卫兵闪烁着寒光的长剑也即将把莫凌劈成两半。 法师们聚在一起,他们合力用魔法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光珠,而光球的位置就悬挂在卫兵们的身后。 他们可以从这个魔法光珠中汲取到更强大的力量。 这是一场悬殊的战争,可所有人都没有选择。 仅仅在须臾之间,那名威胁到莫凌生命的白甲卫兵被一股磅礴的力量击飞了出去,身体重重地砸在了罗特的面前。 他的瞳孔微微扩散,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麾下最强大的士兵,可此刻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不可能!这根本没人能做到!他始终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他的对手们完全没有那个实力能够像这般打败瓦罗,哪怕是那个拿着巨斧看起来杀气腾腾的少年。 “站起来!该死!”罗特踢了踢倒地的瓦罗,但他已经昏了过去。 一根树枝划过天际而来,它像一柄利剑一般撕裂空间降临在土地上,强大的魔法波动顷刻迸发,像是一块巨石砸入水中的激荡涟漪。 这能量磅礴且受人驱使,它仅仅只是震开了冲锋的士兵们,而林恩人和山峦之丘人却安然无恙。 士兵们受到了打击,而法师们也并非安全,他们忽然捂住心口后退,每个人都受到了反噬的创伤,嘴角印上一模鲜艳的红色。 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罗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转身看见天空悬挂的巨大魔法光珠尚且完好,可还未来得及庆幸,光珠便在他的注目下寸寸开裂,紫到发黑的魔法能量从裂口中涌出,直到轰然爆炸。 天空在一瞬间变成了黑色。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安德莉亚倒地时,只看到了莫凌依然安全地站在原地,他闭着眼等待死亡,可死亡却并未找上门。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包括那名卫兵飞出去的身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