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湘风不解情》 第一章:吾早已不是殿下 南山竹林,夜之滞雨。 湘女左手持一把殷红色油纸伞,左臂上搭着一件青色披衣,急急地穿行在竹林中。 一抹黑色闯入眼帘,湘女眉目间涌上欣喜,随即,欣喜化为心疼。 纵然,那墨色绸衣早已被雨水打湿,纵然,那墨色发丝紧紧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在那人身上,不见丝毫狼狈,反而是一片凄美。 湘女快步走上前,为那人撑起一片天地。 “千瑾公子。”湘女为他披上风衣。 墨千瑾侧过身,正巧对上湘女关切的目光。 短暂静默后,墨千瑾问:“何必呢?” 湘女一愣。 墨千瑾轻声道:“吾不过一介罪人,被囚在这荒原的南山。”他捡起半截竹枝,“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而你,又何必在这受苦呢?” 湘女闻言低下了头,再抬起时,眼中愤然:“湘女自知公子无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五皇子真是阴险,竟敢以诈欺殿下。若非殿下拦着湘女,当初他早就倒在湘女剑下!” 墨千瑾扔下竹枝,叹道:“吾早已不是殿下,当下又筋脉有断,武功尽失,气虚体弱,心病成疾,恐命不久矣,而你尚且二八年华……” 湘女上前,微微摇头,扯出一抹笑,道:“不,公子。 这里冷,我们回屋吧。” 暗叹一声,墨千瑾无声点了点头,转身起步。 跟在墨千瑾后方的湘女,却是暗暗垂下了眼眸。 自流放到南山,二人已度过半冬半秋。在这里,尽管每 个月都会有人打开结界,进入南山,带来生活必需品,但终究也比不上皇宫一二。 幸有湘女伴在身边,墨千瑾的身子才没有被恶劣的环境打倒。湘女自小在墨千瑾身边照料,是最贴近的婢女,比墨千瑾年长两岁的她,经受过严格的训练,腰间剑出鞘,斗得了猛虎,手下握菜刀,一派厨间绝活。因此南山的艰苦对于湘女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这天,苍空飘飘然下起小雪。 墨千瑾站在竹屋屋檐下。他缓缓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这是……雪?”墨千瑾喃喃道。他出身皇室,之前,常年居于六昆大陆中央的银光城,那里冬暖夏炎,是见不到雪的。 墨千瑾伫立了一会,转身回到房里。 不久,长榻被移了出来。 墨千瑾就这样默默地躺在榻上,琥珀色的瞳远眺着。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那日—— 满是鲜血的双手,胀痛的脑袋,还有一个人的尸体! 这是一个怀孕的妃子,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剑,而这剑分明是墨千瑾的贴身武器! 撞到这一幕的婢女、五哥的咄咄逼人、父皇的偏信,将墨千瑾送上了绝路。 想到这,墨千瑾心中一片冰凉,比雪更甚。 只是,自己如今处在这南山之中,结界固若金汤,若想打开,必须得找到生门。而墨千瑾尚无结界图纸,纵然精于阵法演练,也万死一生。 况且,就算真出了南山,也是遭到皇室的追捕。 墨千瑾这样想道。 他看不到希望。 唯独,可怜了湘女…… 墨千瑾幽幽叹了一口气。 “看来得强硬一些了。” 毕竟以湘女的本事,不该和自己这个必死之人在这里受苦啊 ! 第二章:小白 就在墨千瑾琢磨怎么赶走湘女时,湘女正潜伏在竹林中。 从外界送来的食物根本不够两个人吃的,湘女只好打点野味充饥。 湘女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只要等着哪个倒霉蛋落网。 耐心这个东西,湘女从来不缺。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眷顾她——一下午没见到一个动物。更糟的是,下雪了。 有谁会在下雪时不在自己窝里呆着,反而出来溜达呢。 湘女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恐怕只是浪费时间。于是,湘女打算起身离开。 至于为什么不去捕猎,反而布置陷阱? 那还不是因为这片竹林太大了,很容易迷路。也因为这个,湘女和墨千瑾从不深入竹林,只在周边活动。 离开时,湘女无意间一瞥,她看到一团雪动了! 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入陷阱中,同时响起一片悲鸣。 湘女眼底划过一丝惊喜,快步走上前。 提上来那网一看,湘女脸上满是惊异,念头百转。片刻,湘女便带着那“一团雪”离开了。 当湘女走到竹屋前时,她看到了那个纤弱少年的睡颜。这个少年,此时,不再是背负国家命运的太子殿下,只是一个被命运作弄的孩子罢了。 湘女进屋拿出粗陋的毯子,轻轻走到墨千瑾身边,俯下身为他盖毯。别在湘女耳后的一缕黑发悄无声息地滑下,落在少年的颈间。 墨千瑾似有所觉,他琥珀色的眸子睁开,那一刻,仿佛夺走人间芳华。 “你回来了。” “是,公子。”湘女笑道,“湘女捕到一只特别的动物,它能陪公子解闷呢。千瑾公子,何不进屋一看?” “什么特别的动物?”墨千瑾起身。 “公子一看便知。” 第一眼,墨千瑾看到的是一个高贵的身影。它挺着胸,昂着头,仿佛一位小公主。然而,他的骄傲并不令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美丽。 “这是……白孔雀!”墨千瑾有点吃惊,因为六昆大陆是不适合孔雀生存的。不过墨千瑾随即又释然了,毕竟这里是南山,而南山是处在六昆大陆之南的一座岛屿,有白孔雀的存在也不是没可能。 “公子,湘女本想捕些动物以饱口腹之需,但是这孔雀稀有,而且又颇有灵性,杀了太可惜,何不让它陪在身边呢?” 墨千瑾心里暗暗赞叹,这孔雀实在很讨人喜。如果杀掉,确实有些不忍。 “古人有言‘勿贪口腹而肆杀生禽。’那便留下它吧。”墨千瑾道。 闻言,湘女笑道:“湘女欢喜它得紧呢,不如给它起个名字吧?嗯……公子,你看‘小白’如何?” “依你便好。” 湘女凑到小白跟前,轻轻点了一下小白的额头:“以后你就叫小白了哦~” 小白很通人性,似是高兴地蹭了蹭湘女的手指。 墨千瑾静静地看着湘女上扬的嘴角和可爱的小白,忽然觉得这样也很美好。 其实墨千瑾知道,如果他想留住湘女,湘女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然而,现在的美好是短暂的,自己元气大 伤,寿元将尽,墨千瑾不想自己死在湘女面前。 现在,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太子殿下了,湘女也不是曾经的奴婢了,湘女是自由的,她有自己可以决定的人生。 现在,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让她离开自己,重新开始了。 “千瑾公子,听说一般只有雄孔雀会开屏。不知这小白是雄是雌、能否开屏呢。” “千瑾公子,湘女不知小白食性呢。小白,你是更喜欢吃树叶还是吃白蚁啊?” “公子……” 兴奋的湘女喋喋不休,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 “湘女,在吾身边,很累吧。”墨千瑾忽然低声开口。 “啊?公子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第三章:抱歉 夜半,雪停了。 湘女早早醒来,洁面漱口,洒扫庭除,准备早膳。 待一切妥善,湘女来到那个简陋的房门前。 “叩、叩、叩。” “千瑾公子,戊时了,湘女进屋为公子更衣可好?” “不必了,湘女。”伴随此声的是开门声,还有已然穿戴整齐的墨千瑾。 湘女毫不意外,只是轻笑道:“既如此,早膳已备,公子,请。” 湘女侧身,微微欠身。 墨千瑾走在前面,湘女走在后面。 这种情景已经经历了许多遍。自从来到南山,墨千瑾就不再让湘女为他更衣了。 湘女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也不会过问。只是她隐隐觉得,墨千瑾是故意为之。 正房的中央,是一张很低的木桌,其上只放着一盘素菜,而木桌周围竹叶铺就。 两人盘膝对坐,默默地吃着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竹香。 食毕,湘女为墨千瑾端来一杯花茶,这是墨千瑾的习惯。而她自己,则是一杯净水。 “今天是他该来的日子。”墨千瑾沉吟道。 “是啊,公子。他再不来,湘女恐怕又得多捕几次猎了。” “吾怎么不见小白?” “千瑾公子怕是不知小白习性,小白好在晨昏觅食,虽然湘女已喂饱它,它也想到处跑的,于是湘女便将它 安排在厨房,免得小白走丢。” “是这样啊。” 时间流逝,一杯茶见底。 “湘女。”墨千瑾将茶杯递过去。 湘女便起身,去为墨千瑾添茶。 今天公子饮得比往常快啊。湘女心想。 她又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当添茶回来时,她忽然发觉,墨千瑾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公子是哪里不适吗,为何面色如此苍白?”湘女不免有些担心。 “无碍。”墨千瑾似乎不想解释。 见此,湘女不再询问。然后她喝下那杯净水,喝的很快,似乎是想平复内心的疑惑和隐隐的不安。 湘女饮毕,墨千瑾突然开口:“湘女,抱歉。” 湘女有些发愣,道:“公子你……”话音未落,湘女突然感觉胃部抽痛,痛的越来越剧烈,甚至最后痛晕趴在桌上。 墨千瑾吐出一口气,一下子也趴在桌上,他伸出手,看到食指上不断有血珠形成、滴落。 他苦笑一声,自己留这么一点血,就让自己如此,从前可没这么弱的。 他没有立刻包扎,反而将手伸到杯口,任由鲜血流淌。 过了一会,墨千瑾的手指不流血了,而杯中血已有一底。 静坐了一会,墨千瑾端着那个杯子,走进了自己的寝室。 再出来时,他右手中挂着一串小瓶子,约莫有二十多个,左手拿着两封信。墨千瑾将这些东西别在湘女腰间。 只要等他来就行了,墨千瑾心想。 时空此刻变得寂静,时间此刻变得漫长。 殊不知,在墨千瑾平淡的表面下,是惊涛骇浪般的挣扎和不舍。即便如此,他还是如此决绝。 (题外话:祝大家双十一快乐!) 第四章:离别 其实,墨千瑾身上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是皇族的秘密。 那便是天运血脉!这种血脉骨肉相传,拥有这种血脉的人,比常人拥有更高的元气提炼能力,因此更有利于习武。并且,这种人的自我恢复能力也强。而更不为人知的是,这种人的血肉若为常人所食,亦能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 实际上,这种血脉中,一些物质含量较多,一些较少,被人食下吸收,就好像营养品一样。这算是密辛中的密辛了,否则的话,他们这些皇族,恐怕免不了围杀。 当然,这种血脉可以是营养品,也可以是毒,一切都要看量。 而墨千瑾给湘女的量不少,但被稀释到水中,达到了一个界点。这个界点上,湘女的身体一时会受不了, 但是,最终对她有益无害。 墨千瑾如果有第二种办法,绝不会这样做。因为中毒般的疼痛,他不想湘女去承受。 ******** 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傍晚。 天边游荡着一朵朵红烧云,橘红色的天空格外好看。 这一刻,虚空中出现一丝波动,而后,一个身穿墨色宫服的人影出现了! 站在竹屋外的墨千瑾目光一凝,抿禁嘴唇。 “终于……来了!” 每月一次,这个人会打开结界,送来各种吃穿用度的物品。 墨赤,这个人的名字。它是宫廷护卫第二大队队长,剑术极高,同时,他还是大皇子之子。 更令人震惊的是,墨赤仅有十四,与墨千瑾同岁。 不过,墨千瑾是六皇子,按辈分,墨赤还要叫墨千瑾一声伯伯。 这个少年,来到墨千瑾面前。 “瑾伯伯。” 也许是因为两人小时交好,墨千瑾的身份变化并没有使得墨赤的态度发生改变。 “赤,将空间戒指给吾吧,辛苦了。” 墨赤将空间戒指放到墨千瑾手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墨千瑾有所察觉。 “往日都是湘女姐来的,怎么今日……” 墨千瑾没有回答他,反问:“五皇子之前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墨赤一愣,说:“瑾伯伯说的是……五皇伯‘唯囚一人,不伤无辜’之言?” 见墨千瑾点头,墨赤又想起父亲的叮嘱,于是道:“自然,只是不知道瑾伯伯想做什么?”话虽如此,但是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赤,跟吾来。” ******* 后来,墨赤看到了昏倒在桌上的湘女,墨千瑾让墨赤带走了她。 “赤,拜托了,将湘女带到姑苏城。”这是墨千瑾对墨赤说的最后一句话。 姑苏城位于六昆大陆之南,与南山隔海相望。那里,有墨千瑾的故人。墨千瑾给湘女的两封信之一,就是写给那人的。 墨赤和湘女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墨千瑾却久久伫立,眼光忽闪。 别了…… ******* 走出南山结界的墨赤,将手放在嘴边,吹出响亮的口哨。 几息后,一只秃鹰盘旋而来。 墨赤在它腿上系上纸条,看它又盘旋而去。 而后,墨赤坐在靠着竹子的湘女旁,开始擦拭自己的剑。 他眉头微皱,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他说那样的话—— “赤儿,你要记住,你瑾伯伯是皇上最疼爱的,永远都是。” 第五章:消息贩子 几日后,姑苏城,本香酒馆。 “阿北,听说了吗,银光城的五皇子发怒了,杀了好几个婢女。”一个又瘦又黑的家伙说道。 “什么!为何?五皇子竟然这么狠!” 瘦黑的家伙哼哼两声,伸出手来。 “哼……贪财鬼,给你!” 瘦黑的家伙看了一眼手中的铜币,嘴角勾起,而后又扁了扁嘴,道:“就这么点啊……”看到阿北瞪他,又连连摆手,“好好,不少了……你可记得五皇子曾经的言论‘唯囚一人,不伤无辜’吗?谁不知道这只是一句漂亮话。你可知,前几日,原太子殿下就凭借这句话,把他的贴身婢女送出了南山!还有,就算皇上废了原太子殿下的太子之位,这五皇子也不是太子。你说,五皇子能不生气吗。” 那瘦黑家伙声音极小,想来是打算靠这个消息赚钱。 阿北眼中划过一丝凝重,忙询道:“消息可靠?”待他看到瘦黑家伙自信地拍拍胸脯,立刻像旋风般离开了本香酒馆。 “怎么……”瘦黑家伙一脸莫名其妙。 众人看到这幅场面,好奇不已。 “啪!” 一个金币砸到瘦黑家伙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可否买下你一下午的时间?” “金、金……金币!”瘦黑家伙瞪直了眼,对他来说,一枚金币足够维持一个月的生活了。他向上看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五官精致,眉目英气的女子。 “一个下午的时间么。”瘦黑家伙只思考了一下,便道,“当然可以!” 那女子却一愣,有些诧异地问:“我尚未向你说明何事,为何你如此爽快?” 瘦黑家伙嘿嘿一笑,不答反问:“敢问大人芳名?” “湘……湘涟。”那女子有些犹豫。 “湘大人,不瞒您说啊,看看您腰中配的这剑,这衣服的质料,还有这高给的气质,非富即贵呐,哪里会为难我这样的小人。”瘦黑家伙边说边将金币装起来。 “嗯……随我来吧。” 湘涟此刻有些失神。 当初,墨千瑾对她说,“涟”字与“怜”字同音,不好。只因为湘涟是墨千瑾的皇祖母收养的孤儿,口口声声叫“怜”,让人想起她可怜的身世,便从此唤作湘女。 不过,问姓名的话,是湘涟吧…… 那瘦黑家伙跟着湘涟左转右拐。 说实话,那瘦黑家伙心里面也有点打鼓。他又瞅了瞅湘涟腰间佩剑,心道这绝非凡品。那么,湘涟的身手呢。 而他,基本生活尚且顾不上,买剑习武只是白日梦。 如果刚才不妥协,自己或许也没有好果子吃,倒不如,赌一下。 瘦黑家伙心思念转间,湘涟停下了,在一个胡同口。 “啊,湘大人要问关于五皇子的事吧,那……” “不是。”湘涟打断他,摇了摇头,“五皇子之事刚刚我已了解了,我想知道,你,可否听说过顾辰尧这个人?” “顾辰尧……”瘦黑家伙面色一凝,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情绪,随即又飞快隐了下去,转而诧异地看向湘涟,道:“在姑苏城,没有人不认识他,难不成……”他又看了湘涟一眼,“大人是从城外来的?” 明明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既然猜到了,就别问我了。说说他吧,顾辰尧。” 第六章:去顾家 瘦黑家伙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道:“顾辰尧,是姑苏城城主!也是姑苏第一大家族顾家之主。说起来,这顾城主还有一段流传甚广的故事呢。 “当初,作为长子的他因为剑术一塌糊涂,没有顺位城主的资格。而后,顾城主却在商业方面凸显出惊人的才能,以至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现在的他,在姑苏城的商业圈是绝对的王者。正因为他的影响力巨大,城主之位非他莫属了。” 瘦黑家伙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听说……顾城主和前太子殿下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湘涟闻此一惊,眼中划过一次警惕,心道这人不简单。 顾辰尧和墨千瑾有关系,就算是湘涟,也是读了墨千瑾给她的信才知晓的。 湘涟向前一逼,问道:“你是谁?怎么得知他们有关系的?” “我……我……”瘦黑家伙一慌,双手举起, “我叫百桥,人送外号姑苏百晓生,至于他们的关系,当然是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我是个孤儿啊,没有这个可怎么活啊!” 百桥说的飞快,直到他看到湘涟眉间的杀气散去,才松了一口气。 湘涟沉默了下,而后转身:“带路,去顾家。” “好嘞!那个……湘大人,顾家在那边……” 一路上,沿街有不少商铺,酒楼茶馆锦衣坊,应有尽有。 百桥走在前,湘涟跟其后。 此时百桥沉默不语,面色不见阴晴。 湘涟则一脸警惕,暗暗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但看外表,百桥就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身高不及湘涟。之前百桥跟她说话时,眼神干净而灵动,很容易是人产生好感。然而,湘涟觉得,百桥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两人,似乎各怀心思。 顾家,虽财旺,但是顾家建筑朴素,扑面而来的是书生气。 百桥在距离顾家门口一百米处停下。 “就是这里了。但是,大人你看。”百桥指了指门口的门卫,“这里不许随意进入。” 湘涟走上前,对门卫道:“两位小兄弟,可否行个方便?” 两个门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问:“这位姑娘,可有信物?” 见湘涟摇头,门卫便道:“家主有命,莫敢不从。姑娘请回吧。” 湘涟暗中递给门卫金币,道:“通融一下吧。” “这……”门卫犹豫了一下,“不行!让家主知道,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将金币推了回来。 这时百桥走了过来,他拉了拉湘涟:“我有办法,跟我来。” 街角处。 “你有什么办法?”湘涟半信半疑。 百桥狡黠一笑,伸手招了招湘涟:“小心隔墙有耳。” 犹豫了一下,湘涟还是将耳朵附了过去。 “就是,是这样的……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 ************ 远远的一处飞檐红柱楼上,一个身影看着离去的湘涟百桥,喃喃自语:“那不是……前太子殿下的婢女么……她怎么来这了?难道……是来找家主的……得报告给家主!” 听其音,俨然是那个在本香酒楼的听者阿北! 阿北身影一动,消失在原地。 第七章:暗中 湘涟走了很久以后,墨千瑾才想起小白。 小白一连被饿了两顿,看起来蔫不拉几的。 墨千瑾捉来几只虫子,他走近小白,却见小白害怕地后退,豆子般的小眼死死的盯着墨千瑾,白色的屏尾不断抖动,似要是“炸毛”。 “胆小鬼。”墨千瑾笑骂一声,将虫子丢在小白跟前。 墨千瑾没想过放走小白,他想让它陪着他。 墨千瑾也不想死,他才十四岁而已。 他自己,也是个胆小鬼吧——怕孤独、怕死亡。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这个被废的太子,他早已厌倦了这个地位所带来的虚伪、沉重、禁锢。 “有点后悔了呢……湘女……” 当初,墨千瑾放倒湘女,回房写信时,不是没有想过让湘女出了结界后打败墨赤,然后自己与湘女隐姓埋名,于红尘中平淡地度过一生。 然而,墨赤的剑术登峰造极,六昆大陆能与他对抗的,不超过两手之数。 于是,墨千瑾只能让湘女离开。凭顾辰尧的资金能力,湘女可以衣食无忧。 别在湘女腰间的小瓶子里装的,是他暗中在自己屋里放的血,可以提升武力。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吧。墨千瑾想。 “咳、咳、咳……” 然而,一声声干涩的咳嗽声“出卖”了他——是悲愤郁结于心,情绪不由自主地波动,牵动了残败的肺。 “咳、咳咳……” 有气无力的声音,甚至穿不出柴房。 “天地有情,养育万物。天地无情,掌人生死……若有来世,我绝不要生于帝王家!” ***** 这里,除了六昆大陆,还有四个大陆。其中,六昆大陆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综合国力也最强。六昆大陆的统治者,称其他大陆为北渠、西湖、南洋、东海,意为自己统治的地方为唯一的大陆,即自己是大陆唯一的霸主。 盘踞在南洋的势力,古时被人们称作“末日之子”,这名字的来由非常神秘,恐怕没有几个人知晓这背后的故事。 后来,人们简称他们“末族”。而到如今,更是有人称其为“魔族”。 此时,南洋,天魔城,末日城堡。 一头红发的当代魔族女帝,尤金·靳斯里,极度宠爱自己的末子,尤魑·靳斯里,这在南洋是出了名的。 女帝今天相当开心。因为她终于为尤魑找到了一个好的“灵魂容器”。 魔族,尽管他们的精神力相当强大,但他们的肉身很弱,甚至无法正常生活,所以他们从来都是通过夺舍,以得到可以正常使用的肉身。 而女帝的目标是,墨千瑾! 她打听到,墨千瑾身上有天运血脉,正合她意! 且被流放在南山,正好下手! 至于墨千瑾筋脉尽断,武功尽失,没关系啊,别忘了,魔族肉体那么弱,都能靠她手里的宝贝丹药撑住,不信治不好。 女帝感觉,她真的是走大运了,能找到墨千瑾这样的理想容器。 虽然自己花费了许多时间和心血,但是为了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来人啊,给本帝更衣,本帝有一件好事要告诉尤魑~” 女帝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眉眼笑的弯弯。 如果夺舍成功,尤魑将来一定很强大,压制西湖那些老不死的也有可能…… 这样的话,天下岂不是她尤金的了! 嘻嘻…… 第八章:冰糖葫芦 原来,再过几日,顾辰尧要离开姑苏城,去银光城谈一笔大生意。而顾家及姑苏城暂时由顾辰尧之父顾清明坐镇。那样的话,只要在顾辰尧赶赴银光城的途中,拦下他即可。 “虽然时间紧迫,不宜等待,但现在也只有依你之法了。”湘女对百桥说,“对了,百桥,你可以走了,多谢你的消息。” 百桥哈哈一笑:“这没什么,能为大人分忧我荣幸至极。不过……” “何事?但说无妨。” “大人,小人想跟随大人,奉汝为主!”百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人知道,小人是孤儿,无依无靠,整日忧心于住食。只求大人能每日赏食,小人便可为大人赴汤蹈火!” “……” “大人,求您了!我早已厌倦了为住食而奔波的生活,还求大人怜悯!” “这……”湘女一时慌乱,千思百转。 “大人!” 湘女静默了一会,她才道:“我其实也是一个奴婢罢了,如此……你还想跟随我吗?” 百桥毫不犹豫地点头,嘴角紧紧抿着。 “……罢了罢了……你先起来吧,我同意了。”湘女有点无奈。 “是!”白桥笑得极为灿烂。 “这几天,我们先去准备准备,等那一天的到来吧。” ****** 经过几天的相处,百桥发现湘涟经常心不在焉。 有回,湘涟上街为百桥买件新衣服——百桥的衣服虽说挺干净的,但实在是太旧了,补丁打在补丁上。 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湘涟为百桥挑了一件墨色衣服。 当百桥身穿新衣,有点不好意思的来到湘涟跟前时,他明显的看到湘涟面色一滞,一时间,她的眼睛虽然看着百桥,但视线却像超越了时空。 还有一回,百桥为了答谢湘涟为他买了新衣服,用自已之前剩下的钱给她买了一根冰糖葫芦。 然而,那冰糖葫芦被百桥拿来之后,湘涟就只看不 吃,甚至有时还对着它发呆。 白桥觉得既然她不爱吃,那自己吃掉吧。结果湘涟也不给他,硬是把冰糖葫芦放坏了。 百桥觉得自己无法理解湘涟。 “唔……也许就是穷人无法里就富人的愁苦,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吧。” 百桥这么宽慰自己。 殊不知,墨色衣服,冰糖葫芦,都使湘涟想起墨千瑾啊。 冰糖葫芦既不是墨千瑾爱吃的食物——他觉得太甜,也不是湘涟爱吃的食物——她吃东西不挑,只是,湘涟第一次吃的那根,是墨千瑾给她的。 那是的墨千瑾只有八岁,正是调皮的年龄。 湘女也是不知愁滋味的年纪。 “今日先生说,吾功课做的不错,帝王之术也参透三四,许吾一日假。” “今日吾学的脑壳子疼,吾想出皇城走走。” 说罢,小墨千瑾就迈着大步往前走,他嘴角还挂着愉悦的笑容。 湘涟知道,殿下一定又没有请示皇上。不过……无所谓了,毕竟皇上一定又会说,由他去吧。 银光城是六昆大陆最繁华的一座城,没有之一。在这里逛街,不得不说极为有趣。 “千安城特产雪情果哎~” “天姥城新出的白氏花蜜呦~” “小少爷,要不要尝尝这姑苏冰糖葫芦啊,独此一家,便宜好吃啊。” 小墨千瑾停在这里,看着湘涟指了指冰糖葫芦。 “吾要这个。” “好嘞,收您两个铜板,拿好您的啊。” 小墨千瑾看着手中拿着的冰糖葫芦,比划了几下,似乎不知如何下口。最后,索性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嗯……太甜了。吾给你了。” 湘女欣然接受。 她真的不挑。 第九章:变故 离那天越来越近了,湘涟一连几天隐藏在眉下的不安和焦躁也消退了不少。 虽然墨千瑾在信中说,让湘涟找顾辰尧,为的是保她今后衣食无忧,保她今后远离宫内是非,过一个普通人家的生活,但湘涟又怎么可能丢下墨千瑾不管呢。 只是现在湘涟需要更多的人力和更多的金钱,否则她就连去南山的船都弄不到。所以,找顾辰尧是最好的选择。 近几日闲来无事,湘涟除了待在租住的旅馆里,就是上街。 毕竟,街上不止有食物、衣服,还有传闻、小道消息,甚至可能还有顾辰尧。 走在街上,湘涟不得不说,这顾辰尧真的不简单! 之前在银光城的时候,小摊在店铺外交错纵横,不仅两者之间经常发生矛盾和冲突,也给行人带来不便。 然而在这里,小摊都在建筑第一层,由于第一层只由柱子支撑,没有墙面,自然成本低廉,也方便摊主摆摊和收摊,而二层以上,与小摊、道路之间有墙面屏障,则更为安静,也使客人能享受更好的店铺环境。 同时,店铺主人也可以选择于一层摆摊,这样也不用担心销量问题。 更贴心的是,为了避免店铺客人下楼时拥堵,还特地设置了地下通道。 而要将所有建筑统一成这种模式,确实是一个大工程,但偏偏顾辰尧就实现了。 据湘涟的观察,这姑苏还盛行外商贸易。 一路过来,湘涟看到几个头戴巨大连衣帽的人,隐隐的,他似乎看到了兽耳。这个世界上,有的地方是存在异族的,这个是湘涟知道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 顾辰尧…… 湘涟暗暗提高了警惕。 ********** 一天,两天……那天,终于来了。 当湘涟第一次看到顾辰尧时,小小得意外了一下,她没想到顾辰尧那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而顾辰尧却淡定得很,因为阿北已经告诉了他湘涟要来,只是他没有料到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湘涟直接拦下了他的马车。 此刻,在顾辰尧的核桃木马车内,湘涟将信交给顾辰尧。 “……是这样么。”顾辰尧看完信,闭上眼睛,双手轻揉着太阳穴。 “那么,你的选择呢,是按千瑾所说,你暂时在我这里安顿下来,还是怎样?”顾辰尧问道。 湘涟仔细地看了顾辰尧一眼,道:“阁下尚不知晓千瑾公子的状况吧。可以这么说,千瑾公子危在旦夕……能否请求您救他离开南山?” 顾辰尧向上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面不改色,道:“你应该知道我剑术极差,武力低微。而且……实际上,我与墨千瑾非友乃敌,接济你是我最大的容忍了。”说罢,他合上双眼,不再理会湘涟。 湘涟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几息后,湘涟冷笑一声,起身快速下了马车,头也不回。 见湘涟走远,站在车外的阿北对顾辰尧说:“主子,您为何不将她留下,您不是从来对她……” 顾辰尧闻言,睁开了双眼,不语。 “主子,我为您不甘,您从暗中对湘女的关照哪里比那墨千瑾少!” “……” 顾辰尧又轻合上双眼,淡淡道:“休要多言,继续赶路吧。” 话音未落,一道刀光冲破车帘,向顾辰尧刺来。 “主子小心!” 第十章:儿时 那是一个藏在顾辰尧记忆深处的女孩。 是冬。六昆大陆的银光城迎来了一年中最适宜的季节。 此时,在皇城的青常园,夕阳的余光打在亭间石柱上。 小顾辰尧好奇地逛来逛去,穿梭在石柱间。 这是他第一次跟着父亲来到银光城,他不知道父亲和皇上谈些什么,不过他也不在意。 亭边的红花妖艳非常,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 小顾辰尧于是向前走去,火红的颜色映入他眼眸。 忽的,一抹白色跳入他眼。 那是一个身穿白裙的小女孩,夕阳的颜色染上她发梢,好看的眼睛此时还含着泪花,直勾勾地盯着小顾辰尧,似是一只被惊呆的小鸟。 那一眼,是断不掉的情丝。 “你,你是谁?”女孩声音很软,还带着一点鼻音。 小顾辰尧歪头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指了指天边,说:“我是那里的人。” 他向前走了一步:“你为什么哭呢?” 女孩一听到这话,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下,她紧紧咬着嘴唇,默然。 小顾辰尧暗暗叹了一口气,伸手摘下旁边的一朵红花,又将红花别在女孩耳边。 “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是告诉我……呐,这糖给你。” 他手掌中,躺着一枚天蓝色的糖果。 “唔……你不许告诉别人,就是、就是……我把太子殿下弄丢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太子殿下?” “对……”女孩眼中尽是恐惧:“太子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小顾辰尧将糖果塞到女孩手里,说:“没事,我帮你找,你别哭了,小心变成大花猫。” 女孩一听,哭得更凶了。 小顾辰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好啦,好啦,不会变的……对了,我们快去找太子殿下吧,走吧!” 女孩挪动脚步,然而泪珠不断。 “我错啦还不行吗,别哭了好吗?” 女孩还在哭。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 “啊!在那!太子殿下!”女孩满是泪痕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开心。 原来太子殿下追着小猫到了草丛中,现在找到了也算有惊无险。 小顾辰尧看着女孩笑弯了的眼,也很开心。 然而,下一秒,女孩只留给小顾辰尧一个背影。 “等等……” 女孩却没有再回头,那个笑容也不再向他绽放。 女孩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这里……好痛……”小顾辰尧用手捂住胸口。 “怎么会这么痛……” “好痛……”昏迷中的顾辰尧紧紧皱着眉头。 阿北见此,眼睛微眯,低声呵道:“一群庸医!” 从那群“庸医”中走出一个驼背老头,他拱手后道:“顾城主的伤口我等已经仔细处理过了,确实并无大碍。” “哼!”阿北并不赞同,嫌弃地挥了挥手,“走!都走!” 顿了顿,又说:“来人!去禀报老爷,少爷已无大碍,请老爷勿忧心。” ******** 在深深的地下囚牢里,死寂而阴冷。 “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是,我不后悔!”百桥眼中含泪,然而却笑得灿烂。 “为什么要刺杀顾辰尧?”湘涟声音淡漠。 她知道,在这多待一分钟,墨千瑾就会更无法预料一分。 第十一章:前尘往事 当顾辰尧幽幽醒来时,正是月明星稀之时。 寝室内有几支点亮的白蜡炷,偶尔发出滋滋的声音。 寝室门开着,有一个人倚在门框上,隐约能看出是阿北的身影。 顾辰尧动了动嘴,起初发不出任何声音。 “咳咳……阿、阿北。” 此时的顾辰尧,脑子昏涨得很,眼睛和喉咙也干涩无比。 他看到阿北欣喜地跑过来,满脸激动地蹲跪在他面前。 “……主子!您、您醒了!有哪里不适吗?对了,来人!快去禀告老爷,就说少爷醒了。” 顾辰尧有点费力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好,又用沙哑的声音道:“水……” 阿北迅速为他倒了一杯水,并扶起他,喂他喝水。 顾辰尧喝完水,缓了缓,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商业圈里虽然得罪过不少人,但是,有利即友,没有绝对的敌人,这是大家默认的规则……阿北,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一提到刺杀之事,阿北脸上浮现出内疚之色:“属下不知。主子,是属下没有保护好您,才使您受伤,若是那时我能再快点,也许就不会……” 顾辰尧摆了摆手,阻止了阿北再往下说。 “这不怪你。”顾辰尧顿了顿,“那个刺杀我的人呢?” “回主子,那人已经被抓住,现在被关在地牢。只是……属下在派人抓他的时候,湘涟……湘涟来救他,于是就把湘涟也抓起来了……”阿北支支吾吾地回答。 闻言,顾辰尧面色一变,眼睛看向自己被刺伤的胸口,一言不发。 片刻,他说:“为我更衣,去地牢。” 待穿戴完毕,正要动身时,顾辰尧之父顾清明走了进来。 “尧儿,你伤口未愈,这是要去哪里?” “父亲大人,尧要去地牢。”顾辰尧微微欠身,同时暗暗打量顾清明——几日未见,父亲还是像往日一样健朗。 “尧儿要去地牢的话,能否先听我讲个故事?关于刺杀之事的。” “好。” ******* 地下囚牢。 “你问我为何……呵呵。 “你不知道吧,顾家悄无声息地杀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祖先!呵……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信苏家是这样从百年前的昌盛一夜间走向覆灭的!”百桥咬牙切齿。 “……你叫苏百桥?” “对。姑苏、姑苏……这里原本有两大家族,姑家和苏家。那群刽子手、伪君子,在苏家覆灭后,以谐音取‘顾’姓……难道他们以为,改了姓就能抹灭掉他们的所作所为吗?! “哈哈哈……”百桥笑得凄凉,泪花不断溢出,“百年前,姑家和苏家联姻,苏家女子嫁入姑家,而姑家……那个败类,玩弄女人,四处留情,引发两家不和……矛盾越来越大,加上权利之争……开战不可避免。苏家本想正大光明地竞争,结果……姑家调动安排在苏家的暗线,一夜之间,暗杀了几乎所有苏家老祖、苏家子弟! “这不是刽子手是什么?!我父亲是旁系所处,侥幸逃脱此劫……却在我尚幼小时被姑家杀害,母亲为保护我也身受重伤……最终离我而去……你说,我能不恨吗!我甚至想杀了所有姑家人!” “砰!” 百桥一拳狠狠地砸在墙壁上,痛也不自知。 湘涟也为之动容,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第一次提到顾辰尧时,百桥面色异样,怪不得百桥要跟着自己去见顾辰尧,哪怕拥自己为主,原来,一切竟是这样。 (今天晚上期中考试来着,更晚了,抱歉啊ヾ(*?▽?)?) 第十二章:永别 另一边,顾辰尧心情复杂,父亲的话还依稀在耳畔。 “……这样,然后,就酿成了刺杀之事。这都是祖上造下的罪孽,我们不得不为之承担。因果报应,世间本该如此。但是,尧儿,是爹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件事。本以为,苏氏已经覆灭,而且给你安排了护卫,你就不会有事,谁曾想……哎!尧儿,你受苦了。” 顾清明说完这一切的时候,似乎背负上了什么东西,面色变得凝重。 或许,错并不在顾清明和顾辰尧,但是,错确确实实又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根骨骼、每一滴血液。 “呼……”顾辰尧现在只想静一静。 ********* 南山,这个岛上,恐怕只有一个人。 夜半。 “湘女……湘女!”墨千瑾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呼……呼……” 他梦到湘女离开了他。 墨千瑾苦笑,的确是,湘女已经离开了,说不定在顾家过得很好。 窗外月色冷冽,墨千瑾无语凝望。 ********** 时间溜得很快,又有几天过去了。 湘涟和百桥为了维持体温,蜷缩起来,靠在一起。 “湘大人,我骗了您,我并不是为了饱腹才奉您为主的,甚至还连累您也进了这牢狱。 “其实,我早已知晓您的身份,也明白您收下我只是可怜我,您还要去救前太子殿下,对吧?真的很对不起您!但是,这可能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我必须抓住,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但是,当我去提刀时,你相信吗,我的手在颤抖,我怕了。这样的我,跟那些刽子手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那一刀,是要不了顾辰尧的命的。之前,我从阿北那听说,顾辰尧他对你有意……所以你是不会有事的。 “之前的我,背负太久的仇恨,我的心累了,我想,如果能活下去,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充满罪恶的城市,去世界各处,哪怕流浪也好。” 湘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该生气?还是该原谅?是该同情?还是该悲叹? 不,这些并不重要。 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吱——咔!” 牢房的门被狱卒打开,一阵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哒、哒、哒。” 随之出现的是面色苍白的顾辰尧。 顾辰尧看着百桥和湘涟,面无表情。 百桥将头埋到臂弯,仍然蜷缩着。 而湘涟,则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背挺得极直。 牢房里,沉默得使人压抑。 “苏百桥,你走吧。”顾辰尧的声音里似乎伴着叹息。 百桥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脸很脏,但他的眼睛很明亮。 “或许……是我错了。”百桥喃喃道。 他站起来,对着湘涟拜了一礼,用满怀愧疚的声音道:“湘大人……我……” 湘涟轻轻摇了摇头:“百桥,再会。” 百桥感激地看了湘涟一眼,又是拜了一礼:“保重。” 他转而面向顾辰尧,神色有些复杂。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睛同时吐出一口气。最后,百桥咬了咬嘴唇,走了,向前有光亮的地方。 他知道,这一走,就是永别。对过去永别,对仇恨永别,对自己永别。 他也知道,这一走,也是开始。 百桥相信,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天。 百桥一走,牢房里再度陷入沉寂。 一只会飞的小虫子在角落里嗡嗡作响。 “阁下……能否让我离开?”湘涟打破了沉默。 顾辰尧向前一逼,直直地看着湘涟,问道:“那个墨千瑾有什么好的?” 第十三章:离开 湘涟自然不会回答他,她想直接离开,单是顾辰尧是拦不住的,奈何外面有重重狱卒、守卫。 “到底怎样,你才能让我走?” 顾辰尧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你就这么想离开吗,一次又一次。” “我是墨千瑾的婢女,自然不能弃他不顾!”湘涟说得非常坚定。 顾辰尧从她眸子中看到了一种东西。 他离开了,把她留在了这。 之后,顾辰尧每天都会到地牢里,有时他只是来看湘涟一眼,而有时在牢房靠墙小睡一会。毫无例外的是,牢房外的狱卒、守卫都极尽其职。 湘涟也每次不厌其烦地问顾辰尧何时放她走,甚至用武力威胁他,但顾辰尧不为所动。 眼看一个月就要过去了,湘涟真的很慌。 一天晚上,顾辰尧批审完城中要事,像往常一样,来到地牢。 本以为看到的还是湘涟坐在墙边发呆,却撞到了那一幕—— 湘涟带着慌乱的神情,快速地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那受惊的神态,就像小时候那样。 顾辰尧看着湘涟强行做出平常的神态,是那样倔强,是那样让人心疼。 一瞬间,顾辰尧心软了。 他慢慢走近湘涟,两人离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湘女……看着我。”顾辰尧声音很温柔。 湘涟不听他的。 “如果……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就会……放你走。”最后三个字,顾辰尧说得很艰难。 对他来说,“走”这个字是多么残酷。但是他知道,湘涟不会拒绝他开出的条件。 果不其然,湘涟那双如星辰大海般深邃的墨色眼睛缓缓地往上移,直到与另一双眼睛对视。 她的眸子中,还残存着哭泣的娇温。 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有些事,真的是强求不来的。 顾辰尧抬起手,似乎想抚上湘涟的脸,却半路停住,顿了一下,又转向自己的袖子,从中掏出一个钱袋。 “……这里,不是很多……但是足够你去南山了。” 顾辰尧拉起湘涟的手,将钱袋放到她掌心。 “你走吧。”顾辰尧对湘涟说。 未等湘涟回应,顾辰尧转过身,半息后,似是下了狠心,很快得离开了。 今晚月色很好,很适合喝酒。 顾辰尧喝了个烂醉。 最后还是阿北将顾辰尧扶回了房间。隐约间,阿北听到顾辰尧说了一句话—— 相隔二六莫得忘,月下花殇酒消愁。 ********* 姑苏城,京尘港湾。 一条商船将要启程,它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南山。 湘涟站在船头甲板,一阵阵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实际上,鲜有船去往南山,毕竟南山就是一座小小的孤岛,商人们只会奔赴更远的地方做生意。因此,当湘涟用大价钱和威逼“说服”船长时,钱袋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准备——抛锚——启程——” 船开动了。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谁也没有留意到,在船开动的那一刻,一道娇小的身影闪上了甲板。 巨大的命运齿轮因小小的松动而开始转动。 第十四章:女孩 听船长说,从姑苏到南山只要一天就能到,湘涟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湘涟已经计算好了,到的时候正是下午,而那天,也正巧是墨赤打开结界的日子。到时候,趁着墨赤刚打开结界,尚未收力的那一瞬间,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墨赤,并在他未反应过来时弄晕了他。那样的话,通过结界,湘涟可以去墨千瑾身边,甚至能将墨千瑾带出来。 这真是一个很棒的计划。 湘涟不禁勾起嘴角。 “嘿~你好呀,聊聊呗。”这是一个让人觉得油腻的声音。 “没兴趣,离我远点。”冰冰冷冷的声音传到湘涟的耳朵里。 湘涟向后看去。 “哎呀,别害羞嘛,来玩玩啊。”秃头粗脖的一个男人伸出手,想要抓一个离他不远的女孩子。 就在男人快碰到那个女孩时,湘涟扣住了那男人的手,挡在了女孩的前面。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手动脚,嗯?胆子不小啊。”湘涟装作无意地侧了侧身,露出自己腰间的剑。 男人悻悻地收回手,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谢。”后面传来不冷不淡的声音,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在道谢。 湘涟转身,笑了笑,并不在意女孩的态度。 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还多、穿着华丽、面容精巧的短发女孩,湘涟好心地说道:“小妹妹,你父母在哪啊,快去找他们吧,自己一个人不**全哦。” 那女孩眉头微皱了一下,随机又恢复面无表情,道:“我不是小妹妹。” 湘涟一愣。 还没等湘涟反应过来,那女孩就走了,步子极快。 湘涟一头雾水。 *********** 到了晚上,船还在继续航行着。 起居甲板上有几个男人在喝酒。 “哟,杰子,听说你今天被一个娘们吓跑了哈哈,真怂啊!” “什么?真的假的?来,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你就别问大力了,杰子**病又犯了呗。杰子啊,你真得改改这毛病,万一碰上个在道上混的不就完了。” “哼!”秃头粗脖的杰子有点挂不住脸面,猛地灌了几杯酒,“我会让她知道拒绝我的下场。” 杰子自然是不敢惹湘涟的,毕竟修武者是商人惹不起的。不过,那个女孩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仔细地观察了好久,发现那女孩是孤身一人,说不定是上错船找不到父母了。 “我会让你知道惹到我商霸李杰的下场的……嘿嘿嘿嘿……” ******* 第二天下午,橙红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 湘涟站在甲板上,远远地能眺望到天边的小岛。 令湘涟意外的是,那个女孩也走上了甲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到了。 “哎?怎么回事?怎么到了这么个破岛啊,我们要去的是南洋!”商人和船员之间发生了冲突。 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伙计趁乱靠近了那个女孩,悄悄地伸出了手。 杰哥的钱到手了。伙计暗暗地想。 那女孩从甲板边缘的栏杆旁掉了下去。 这时,湘涟早已迫不及待下了船,未曾看到这一幕。 然后,船走开了。 ******* “你怎么把那女孩推了下去!我是让你把她抓回来!你这个废物!你们!谁打他几下,我就给谁几个金币!” “杰哥杰哥嘶——别、别打脸好不好……不是我!不是我推她下去的!嗷!是、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真的!啊!轻点、轻点……” 第十五章:三方 初到南山,湘涟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地盯着虚空。 多次去领物资的她知道,每次墨赤打开结界时,虚空会有波动,而且波动最初的地方,就是墨赤所在的方向。 还好从结界开始打开到完全打开之间,时间不是太短,这样湘涟就有足够的时间赶到墨赤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东南方! 湘涟眼睛一亮,脚尖聚力,腿部紧绷。 “嗖——” 原地只留下崩坏的土石。 ##### 虚空随着墨赤的指尖凝成一股巨力,狂暴而紊乱。 墨赤将戴在食指上的戒指摘下来,使劲扔进那股巨力中。 “去吧!” 狂暴的巨力立刻温顺下来,分散成无数股娟细的线流,从四面八方缓缓涌进那枚悬浮的戒指。 之后,结界的八个方向有难以用肉眼看到的能量柱冲起,线流开始从墨赤所在的地方蔓延到远处。 见此,墨赤迅速拿出一个银瓶,将戒指扣在其中。 “唰——” 线流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若隐若现的结界空缺出现在墨赤面前。 墨赤勾了勾嘴角,正要抬起步子,突然感到后方有什么冲过来! “是——” “咔!” “谁呃……” 一记手刀砍在墨赤后颈,他闷声而倒。 湘涟托住了倒下去的墨赤,将他轻轻放在地上:“对不住了。” 湘涟起身就要进入结界空缺,顿了一下,随即又返回来,正想拿走封锁着戒指的银瓶,突然,银瓶滑离墨赤手心,向着不远处飞去! 那里俨然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船上的小女孩! 湘涟一愣:“你……” 那女孩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冲进虚空空缺,引起的劲风弄乱了湘涟的头发。 “难道她……千瑾公子!不好!” 湘涟一跺脚,迅速冲了进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进去后,有一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是一个背负巨剑的男人。 那背负巨剑的男人走到墨赤身边,喃喃道:“大皇子之子、婢女湘女、还有一个女孩……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算了!” 话音刚落,那男人也闪进了虚空空缺。 ####### 湘涟赶到了那熟悉的竹屋前,右脚后撤,抽出了剑鞘里的剑,侧横在胸前,眼神冷冽。 站在竹屋前的,除了她,还有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那个站在昏迷的墨千瑾和小白跟前的女孩。 “你……” “来的正好。我不想和你打。但是我有个事想让你帮忙。”女孩打断湘涟的话。 “看着我的眼睛!”女孩释放出巨大威压,眼底划过一丝血红。 …… 看到同样晕倒的湘涟,女孩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无奈。 “这么弱……我怎么把人弄走……嗯?”女孩看到了那个背负巨剑的男人。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威压和精神控制同时放出,不过这次女孩刻意减轻力度。 看到男人双眼无神,女孩勾了勾唇,随机恢复面无表情。 她抓起小白,冷冷道:“带上他们,跟我走。” 男人将墨千瑾和湘涟一边一个扛在肩上,跟着女孩向前走去。 第十六章:差错 六昆大陆,银光城,皇城。 朱柱漆瓦,绿水红鲤。 这里是大皇子墨钿青的宫中庭院,名曰锦鲤园。 墨钿青以文采和情志闻名于六昆大陆,而与之相反的是,其子墨赤从小不喜文学,而志在武艺。 墨钿青倒是开明得很,墨赤也很争气。 “鱼兮,鱼兮,受制于水,莫能脱也;人兮,人兮,受制于俗,亦莫能脱也。” 墨钿青将手中的鱼食撒出,看着鱼儿们争相抢食,眉眼间露出愉悦的神情。 这时,墨赤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行礼后道:“父亲大人,赤儿有事向您禀报。” 墨钿青轻轻挥挥手,道:“如果是瑾弟被掳走之事,那就免了。” “!” 墨赤有些吃惊,父亲又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墨钿青只是笑笑,不语。 ☆☆☆☆☆☆☆☆ 傍晚的青常园梦幻无比,无数花朵染上了淡淡的紫色。 “一切如父皇所愿,瑾弟被陌子桑带走了。”墨钿青刚坐到亭中木凳,即道。 “来,尝尝这个。” 墨钿青端起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月白色茶杯,小抿一口,随后挑了挑眉:“嗯……似茶非茶,似酒非酒,这是何物?” “茶酒,东海的特产,对身体有益。”坐在他对面的是身穿黑红相间华服的皇上。 “朕前几日听闻,姑苏城顾清明之子顾辰尧被刺,近一个月来,那顾辰尧因伤卧床而心思不在商业,导致姑苏城商贸热度降低许多,连带大陆也有一定影响…… “当初,就是由于大陆经济不景气,才让顾清明封了其子的武脉,让顾辰尧致力于商业发展,现在,大陆正处于经济发展的关键时期,绝不能有任何差错,却发生了这种事…… “需要派一个人暂时去接替他,你认为,派谁比较好呢?” 墨钿青笑笑反问:“父皇认为呢?” 皇上看了一眼墨钿青,然后移开视线,看向远方,道:“朕的心思,你不是明白得很吗。” “呵呵……父皇说笑了。” “……哎,陪朕下棋吧,朕好久没下了。” “好。” ☆☆☆☆☆☆ 几日前,南山岛边缘海域。 女孩站在没膝高的海水中,低头看着海水中的倒影,隐约能看到一张秀巧的脸,那可爱的脸与女孩的气质可谓大相径庭,然而又散发着独特的吸引力。 “哗——哗——” 一阵浪花将倒影淹没,女孩没由来地一阵笑。 好久之后,女孩才止住笑声,用小手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脸上流露出冷到极致的屈辱神色。 “尤金,你给我的,就用这次来换吧!” 女孩上岛,催动背负巨剑的男人将湘女和墨千瑾放在沙滩上,又对男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陌……子……桑……” “我命令你,在岛上去找一个可长期生活又远离结界的地方。” 陌子桑重重点了点头,又拖着沉重的脚步跑开了。 女孩走近湘女和墨千瑾,随意撇了一眼墨千瑾,暗叹一声,虽然她很讨厌尤金,但不得不承认尤金确实会挑人。 女孩转而仔细地打量着湘女,若有所思。 “这个女人,我要了。” 第十七章:尤塔.靳斯里 当墨千瑾幽幽地从昏迷中醒来时,刚好是深夜。 “唔……” 墨千瑾感觉脑袋浑浑的,难受地晃了晃脑袋。 “醒了?” 墨千瑾循声看过去,对面有一个紫色短发女孩坐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然而她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狂舞的火焰。 环绕四周,三面都是石头,一面通往外边。石面上有明显的剑痕。 他看到湘女躺在他旁边,昏迷不醒,不过,湘女身上没有伤口,墨千瑾叹了一口气,同时松了一口气。 明明将湘女弄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目的是什么?”墨千瑾嗓音有些沙哑。 女孩微微一怔:“你不应该问问我是谁吗?” “对吾来说,名字和身份只是一种代称。吾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呵呵……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女孩突然笑得有些诡异,“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有礼貌一点!!” 一阵刺痛感突然袭上墨千瑾的神经,那犹如无数针扎般的痛苦,让人感觉自己似乎在阿鼻地狱受尽灵魂上的折磨。 终于,在墨千瑾将要再一次晕过去之前,刺痛感消失了。 墨千瑾一下子脱力单膝跪在地上,额头和鼻尖都覆上一层薄薄的汗,艰难地喘息着。 “呼……呼……” 在墨千瑾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字——尤塔·靳斯里。 渐渐地,墨千瑾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现在,是不是能告诉吾一切了?”墨千瑾面无表情,但是从他的声音中,能察觉到他的虚弱。 尤塔充耳不闻。 墨千瑾也没有再追问。 他和她,在骨子里,都是高傲的那一种。 一旦有一点摩擦,谁也不会先让步。 墨千瑾转而面向湘女,他抬起手,将湘女散落在地上的长发捋好。 之前尤塔对他的攻击是精神攻击,据墨千瑾所知,只有南洋和西湖两个大陆的人精神力强大,并且会使用精神法术。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明明是深夜,尤塔面色却不见丝毫困意。 再加上,南洋人和西湖人最大的区别,即南洋人身体素质较差,而西湖人身体正常。 墨千瑾几乎可以断定,尤塔·靳斯里就是来自西湖! 说几乎,是因为南洋有一秘术——夺舍! 墨千瑾不确定尤塔是不是夺舍得到的身体,不过,一般被夺舍之身不会是不成年的,至少不会是八九岁孩童的身体。 除非……这具身体不一般! “咕~” 墨千瑾的思绪被打断。 “呵呵。”尤塔冷嘲一声,“看来你是饿了。也是,你都昏迷了两天了。” 墨千瑾沉默不语。 “呵……别担心,食物,很快就有了。” 尤塔说完,往火堆里扔了一截带竹叶的竹子,火光一下子狂涨起来,尤塔的脸庞和眸子都被染上了暖橙色。 然而,这却把尤塔不带感情的眼睛反衬地更令人发怵。 “你快死了。” 墨千瑾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大概吧。” “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概吧。” “……你真无趣。” “嗯,你也是。” “……” 第十八章:弱点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愈来愈重的脚步声传进了墨千瑾的耳朵。 一个背负黑色巨剑、衣衫湿透的男人走进山洞,随着男人走近火焰,他疲惫不堪的面容被墨千瑾看得一清二楚。 陌子桑?! 墨千瑾眉一挑,惊疑不已。 “休息一会吧。” 尤塔话音刚落,陌子桑就坐到了地上,靠着石壁闭上了双眼,看来他是累极了。 “你认识他?”尤塔将陌子桑抓到的鱼插到了竹竿上。 “不认识。” “呵呵……他是什么来历?”尤塔面色很冷,右手一挥,竹竿的尖头直直地指着墨千瑾的喉咙。 “……” “不说?”尖头向前一探,一滴血珠滑落。 墨千瑾微微偏头,抿了一下嘴,道:“他……不过是皇城里的一个护卫罢了。” 尤塔一脸不信,但是说实话,她对陌子桑的身份没有半点兴趣,她不过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墨千瑾,而现在看来……呵,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尤塔将竹竿丢给墨千瑾:“你来烤。” 墨千瑾沉默地拿起了竹竿。 狂舞的火焰映入他琥珀色眼的眸子中。 陌子桑,他跟墨千瑾很熟,因为他是父皇的贴身护卫,少不了与皇子打交道。而从陌子桑的反应来看,恐怕他的精神被尤塔控制了。 墨千瑾暗暗地打量陌子桑,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段时间陌子桑受了不少罪啊。 “喂喂!鱼都焦了!你!”尤塔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啊,抱歉……我、我第一次烤鱼……” “真不该让你烤。”尤塔一脸心疼,扁了扁嘴,道,“这么好的鱼,哎……真浪费!” “噗哈哈——”看尤塔这个样子,墨千瑾觉得真解气。 “笑毛啊!都怪你!” □□□□□□□□□□□□□□ 第二日,半夜。 “她何时能醒?”墨千瑾有点担忧地看着湘女。 他自己都醒来将近一天了,而湘女仍昏迷不醒。 尤塔盯着将要烤好的山鸡,眼皮不抬一下,道:“快了,她精神力比你强,我施加的力大了点。” “哦。” 过了一会,尤塔将烤好的山鸡掰下一块递给墨千瑾。 墨千瑾摇了摇头。 “嗯?”尤塔沉下脸来,“你这是嫌弃?” “不不不,只是半夜吃饭,不习惯。”墨千瑾经过和尤塔一天的相处,知道一旦尤塔和食物在一起,就会变得不正常。 “哼,你懂什么,我们那里的白天就是这里的夜晚,你不吃我自己吃,饿着吧,你!”尤塔有点生气。 “你们那里?” “很快你就知道了。”说完尤塔不再解释。 这脾气…… 墨千瑾挠了挠头。 “那个,吾有点困了,先睡了。” 尤塔没理会他。 墨千瑾淡然一笑,也不在意。 闭上眼睛,墨千瑾用手掌轻轻附在被火焰熏得干涩的眼睛上,不禁嘴角微微勾起。 食物,就是尤塔的弱点。 知道了这一点 ,就算墨千瑾精神力不强身体弱,牵制尤塔也不是没可能。 想着想着,墨千瑾渐渐睡着了。 第十九章:局势变换 “你!你……公子……如果……杀……” 是湘女的声音。是梦到了她吗? 墨千瑾在迷迷糊糊中想道。 “啧,真麻烦。” 嗯?尤塔? “你到底将公子怎么样了?!”湘女的声音清晰起来。 “唔……”墨千瑾睁开了眼睛,已经早上了啊。 “千瑾公子!”湘女敏锐地察觉到墨千瑾醒来,她立即凑上来,问道,“公子,您、您有没有哪里不适?” 墨千瑾见是湘女醒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琥珀色的双眼充满笑意。 “湘女,吾没事。” “公子,湘女扶您起来。” 尤塔侧过身去,俯视着蹲跪在地上的两人道:“别腻腻歪歪的!一百息的时间过后,都给我出来帮忙!”说完,尤塔转身走出了山洞。 “公子,此人非善类。”湘女盯着尤塔渐行渐远的背影。 墨千瑾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吾知道。不过,你为何又回来了,你可知,如今局势完全不一样了。” “公子,且听我细细道来……” □□□□□□□□□□□□□□□□□□□□□□ 海上波光粼粼,浪花阵阵袭来。 “超时了。”尤塔的短发被海风吹乱。 墨千瑾和湘女相视一眼,静默不语。 “醒了,就别闲着。”尤塔指了指海面,暗暗放出一丝威压,道,“抓鱼去。抓了放这里晒。” “抓多少?” “能抓多少抓多少。” 这是,为以后做准备?要离开了吗?墨千瑾心想。 “那只白孔雀的来历,你们知道多少?”尤塔突然问道。 “小白……它是我在南山捕到的,怎么了吗?”湘女有点疑惑,小白到现在还没醒,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会有白孔雀在南山吗?这里的气候……”尤塔看到湘女和墨千瑾的反应,嘴角勾了勾,声音戛然而止,“看来你们不知道南山的秘密呢。” 南山的秘密…… 墨千瑾皱了皱眉,六昆大陆上从来没有关于此事的传闻。 “行了,赶紧干活吧。” □□□□□□□□□□□□□□□□□□□□□ 姑苏城,顾家。 “墨大皇子,那就劳烦您费心了。” “顾大人,我墨某也是受父皇所托,不必客气。” “哈哈,墨大皇子果然好气性。”顾清明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道,“那在下去看看犬子如何了,先告辞了。” 说完,顾清明抱拳一拜,迈着大步离开了。 墨钿青微微欠身。 待顾清明走远,墨钿青身边的墨赤有些不满地嘀咕道:“顾辰尧病倒了就把烂摊子丢给父亲大人了。” “赤儿,仅仅看到表面的东西是不够的。”墨钿青轻笑一声,道,“这是父皇在给我们机会发展势力啊,这里比之皇宫如何呢?五弟太过狠厉阴险,不能担得德之大道,恐怕父皇也对五弟不抱有希望吧。” 墨赤愣了一下,随即对自己的无知有些羞愧。 “我明白了,父亲大人。” 而听到此消息的顾辰尧,此时却是一脸严肃。 “不太妙啊。” 皇上此举,是想让墨钿青掌握姑苏商业市场,可开拓市场的是他们顾家顾辰尧啊,这不是逼着顾家白白打拼这么多年吗,这不是逼着顾家的势力被削弱吗,这不是逼着顾家站队站到墨钿青一方吗,毕竟如今的顾家想要维持如今的地位,也只能依靠墨钿青了啊。 恐怕皇上早就在找这样一个时机了。 顾辰尧明明只是受伤未愈,但是不耽误商事,外界就听风是雨,硬是把自己说成不务商事…… 皇上真是打的一手好牌,一上来就把顾家放到了墨钿青的势力之下。 “呵,这个圈真是不想跳进去都不由自主了啊。” 顾辰尧眼底冷的很。 第二十章:平凡日子 姑苏城,本香酒馆。 “陌子桑竟然还没回皇城,已经十天了啊!”墨钿青有点惊讶地看着皇城来人。 “皇上传口谕,要你尽快去南山彻查此事。” “好,我明白了。” 待墨钿青回到顾家,召来墨赤问道:“你瑾伯伯被掳走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湘女。是她从背后偷袭将我打晕。当我醒来时,破虚戒不见了,结界里的瑾伯伯也不见了。” “湘女!嗯……那你是否见到陌子桑?”墨钿青追问。 墨赤摇了摇头。 “赤儿,随我去南山。现在立刻!” 墨钿青一改平常淡然的神态,嘴巴紧紧抿起。 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事情脱离了墨钿青的掌控,这是他不允许的。 □□□□□□□□□□□□□□□□□□□□ “大皇子下令!第一分队去结界内搜寻!第二和第三分队,于南山结界外搜寻!”墨赤尚且稚嫩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可违抗的意味,“既然你们拿了大皇子的钱,就要好好为大皇子办事,不准有任何充数的存在!” “是!”众人应道。 两息过后。 “……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是这样?” “奇怪啊……” 墨赤看这下面众人混乱而不行动的场面,一丝怒气染上眉梢,他攥紧了拳头。 “你们……” “报!”分队队长打断了墨赤刚要脱口而出的话。 “……”墨赤眉头一跳,咬着牙说,“何事?” “那个……”分队队长不敢看墨赤的眼睛,“我们都无法调动体内的气息,无法施展轻功了。是不是……这个地方有鬼……我们之前都没有这种情况,况且还这么多人一起……” “嗯?”墨赤气息一松,脚底生风,滑出三四米远,又轻踏石块,扶摇直上七八尺。 “哒!” 墨赤轻轻落地,说道:“此地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恐怕是你们吧。” “这……”分队队长有些不知所措,“大人,我们确实没骗你啊!” 看众人的样子,也不像说谎,难道是……顾辰尧做了手脚?毕竟这些人都是来自姑苏城本土,只是,那顾辰尧有那么大的能耐吗?而且,顾辰尧要阻止父亲寻找瑾伯伯也没有理由啊。 墨赤抓了抓头发,这种事情,自己还是应付不过来啊。 算了…… “你们把情况禀报给大皇子,我去找人。”话音刚落,墨赤就冲了出去。 南山地形复杂,地势多变,如果没有轻功,非常麻烦,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墨赤心想。 □□□ □□□□□□□□□□ 天黑了。 只剩下南山最南边这个洞穴没搜寻过了。 墨赤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这……” 墨赤看着洞穴内燃尽的木灰、狼藉的鱼骨以及墙壁上的刀痕,不由得叹了口气。 晚了…… 他们能去哪?回到六昆大陆?抑或是去其他的地方?南洋还是北渠?东海还是西湖?还是说,已经死了? 没有任何线索。 最令墨赤不解的是,后来,当他把此事告诉父亲大人时,父亲只说了一句话—— “没有线索?很好。” 而墨赤不知道的是,皇上知道这件事时,也只说了一句话—— “瑾儿,愿你过上平凡日子,不再被皇族之名所累。” 只是,在洞穴深处,那颗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大还丹”却将两人的话语“打得”七零八碎。 第二十一章:回忆 海上一时风平浪静。 “呼……舒服!”尤塔站在巨型龙鱼的背上,张开手臂,任由海风吹散她的头发。 尤塔,墨千瑾,湘女,陌子桑,小白,一行人正在从南山到另一个地方的海途中。 前几天,小白醒了的时候,它还挺正常的,自从离开了南山,小白就好像变傻了一样,经常发呆,有时候甚至还会流泪。 难道是舍不得离开南山?湘女想道。 湘女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墨千瑾,暗暗叹了口气。 墨千瑾也是一副失神的样子,这完全是因为两天前发生的那件事—— 两天前的正午,在尤塔少有的休息时间,墨千瑾和陌子桑进行了一次密谈。 “快,趁着尤塔未控制你,陌子桑,告诉吾父皇派你来作甚?”墨千瑾离陌子桑极近,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回殿下,臣……”陌子桑也是刻意压低声音,有些犹豫,转而问道,“殿下,您真的了解您的父亲吗?” 墨千瑾一愣,道:“这是,何意?” “哎……殿下现在恨皇上吗?”陌子桑只看了一眼墨千瑾,就知道墨千瑾还是无法放下被逐的事,“也是,有谁能对这种事无动于衷呢。” 墨千瑾沉默不语。 “殿下,我从小就作为皇上的护卫,对皇上非常了解。当您出生的时候,皇上真的非常喜欢您,后来您也知道,您一直受皇上的宠爱,并且被当做皇子来培养。您被驱逐的事,恐怕是唯一一次皇上对您的处罚吧。” 听到这里,墨千瑾不禁有些动容。 陌子桑看到墨千瑾的反应,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皇上也许有什么苦衷,他……只想让您做一个平凡人,平平淡淡、幸幸福福地过完一生,才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要相信皇上,相信你的父亲。 “您知道吗,这次我来,本想带您离开南山,因为听墨赤说,湘女被您送走了,这样,以后可以对外宣称您已经……” “哈哈。”墨千瑾惨笑一声,道,“可,父皇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废掉吾的武功啊,如今性命不保,何谈以后。” “殿下……”陌子桑听到笑声中的苍凉不禁惊了一下,“殿下,普天之下,人们皆知,君无戏言,驷马难追,做君王真的有许多无奈,也许,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了——借着五皇子的计,将计就计。实际上,皇上何尝不想用别的办法呢,只是……现在时间紧迫,有些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陌子桑显然知道一些什么,但是墨千瑾并没有追问,他还沉浸在陌子桑所说的话语中,一时还无法接受。 陌子桑停了下来,他知道墨千瑾需要静一静。 “……现在走如何?”墨千瑾声音有些嘶哑,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陌子桑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做到,在您醒之前,我尝试过偷偷带您离开,虽然尤塔几天才休息一次,但是她休息的时候,也保持着高度警觉,我想,这次谈话,恐怕她也知道,只不过是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过,我这里有能让您恢复体质、修复筋脉的丹药,这是皇上特地托人从西湖弄来的,极其珍贵,就在这里……” 陌子桑正拿在手中,突然,他双眼变得无神。 “哒、哒哒、哒哒哒。”大还丹从他手中掉落,滚进了洞穴深处。 湘女刚要起身去捡大还丹,却被一阵威压压身,难以动弹。 “哼!背着我密谈么。”尤塔醒来,冷眼一瞥,“虽然我对你们的谈话没兴趣,但是这样让我很不爽啊!” 尤塔多看了墨千瑾两眼,又扫了一眼洞深处,冷冷一笑,而后将视线投向外洞外,皱了皱眉,道:“有只讨厌的虫子来了。不过……正好我们也该动身了。” 话毕,尤塔施对所有人以威压,到达海边,踏上了那只被控制的巨型龙鱼的背。 第二十二章:吻 远处是阳光照耀下的海面,亮闪闪美丽至极。但是,墨千瑾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 今后如何? 这是墨千瑾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对父皇的怨念放得下吗? 陌子桑说父皇是有苦衷的,但是究竟是为什么,能让父皇做到这种地步。墨千瑾想亲自问问父皇,这到底是为什么。 对五皇子的怨恨呢? 墨千瑾被废武功和筋骨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的心底里升起一股愤怒和不甘。这怨恨,是放不下的! 是依从父皇的意思,就此不再与帝王家相联系,隐匿天涯呢? 还是今后立志复仇,让五皇子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呢? 无论怎样,恐怕现在的墨千瑾都无法做到。 墨千瑾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再清楚不过,现在也只是硬撑罢了,想保护的人却反过来保护自己,还真是失败啊。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墨千瑾的脸,墨千瑾一愣,侧过头,入目的是一双眼角微红的眼睛。 “湘……女?” “千瑾公子,湘女……不要您露出这样的表情。”湘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您向来是高傲的……这样的落寞眼神,不应该出现在您的眼睛里。” “湘女……吾……”墨千瑾眼底划过一丝愧疚。 湘女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放到胸口,道:“湘女从小伴公子长大,今后也绝不会背叛您。所以怨恨也罢,复仇也罢……不要总是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事情,好吗?” 湘女眼角滑下的泪花,让墨千瑾心底一颤。 墨千瑾轻轻托起湘女的下巴,温热的气息撩动了心房。 一个青涩的吻。 落在了湘女的眼角。 湘女心底一慌,睫毛不住地颤动,脸上染上一抹红晕。 “公、公子……” 墨千瑾微微一笑,在湘女耳边轻轻道:“吾答应你。” 湘女突然推开墨千瑾,唰地站起来,眼睛往边上瞟,就是不敢看墨千瑾,道:“啊啊,现在、现在是中午了,我、我去准备食物。” 说完,就跑到一边去了。 墨千瑾怔了一下,随即闷笑了起来。 对啊,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伸出手,墨千瑾摸着自己的耳朵,试图让它们不再那么热。 湘女,谢谢你。 □□□□□□□□□□□□ 南洋,天魔城,末日城堡,地下一层,正在召开一年一度的“种子大会”。 “尤塔办事真没有效率,要不然,之后再小小地惩罚一下他好了,嘻嘻~”尤金坐在椭圆形桌子旁边的一张皮椅上,翘着二郎腿说道。 “王!”坐在尤金右手边的一个健壮男人无奈地喊道。 “哎呀~威廉,我知道了,我这不是调节一下气氛么。”尤金眉眼一转,眼底的戏谑消失不见,身体坐正,看着正前方的老者沉声说道,“那么,请详细地跟在座的各位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吧。” “是。”老者清了一下嗓子,道:“就在半年前,混沌中的种子都消失了,一个都不剩了!而且没有任何征兆!” “什么!种子都存在近千年了,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是啊……” “不会是看错了吧……” “肃静!”随着一声爆呵,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继续。” “那条来我们这里的路,没有了种子阻拦,可以说是顺通无阻了。然后,就在七天前,有一个人来了!”老者看到众人震惊地表情,顿了顿,道,“不过,那人的具体位置还不确定,也没有听说发生什么相关的事。” 老者停了下来,向尤金示意了一下。 室内变得极静。 “那么,各位,对此,有什么看法?”尤金用手指叩了叩桌子。 第二十三章:种子大会 见没有人说话,威廉便开口道:“既然道路已开,有第一个人来,必定有更多的人来,未来,恐怕会像千年前那样,在全大陆的范围内,掀起一场争夺权利的腥风血雨。” “没错。”尤金接过话来,“届时,我们应该站在哪边?” “这不是一件小事,单凭我们是决定不了的。”一个左眼角下有两颗痣的女子淡淡地说。 “左拉,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还是要有一个基本立场的,不是吗?”尤金对左拉说话时的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 左拉静默片刻,然后问道:“银光墨家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只知道种子消失的事。”老者道。 “他们有什么行动吗?”左拉又问道。 “没有,除了……他们的太子被废了。”老者回答道,“估计是不想让太子卷进这件事吧。” “嗯……”左拉陷入了沉思。 “会长,您怎么看?”尤金看向一直未发言的银发男子。 银发男子不停下手中的笔,眼睛也不看尤金,却毫不犹豫的说:“与墨家结成联盟,不过是有条件的。” 尤金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啊呀啊呀,看来您已经打算好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毕竟那里来的人的实力强弱,我们还不知道呢。”尤金看众人没有异议,便道,“近期先盯住银光墨家,注意西湖的动向。好了,会议到此为止吧。” “左拉,你留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待其他人都走掉,左拉慢慢走近尤金,问道:“姐姐,怎么了吗?” “夺舍的准备怎么样了?” “碧血花,洛神草,玄龟甲,灵鹿角,这几样主引都齐了。”左拉顿了顿,担忧地看着尤金道,“姐姐,这几样东西都珍贵得很,凑齐已是不易,你……真的要给尤魑用吗?你的身体……百年过后,恐怕也会被废弃……” 尤金摇了摇头,拉起左拉的手道:“首先我是一位母亲,然后才是女帝。所以,为了尤魑,这算得了什么呢?最近真是辛苦你了,你知道的,威廉忙于军政,会长痴于探究种子消失的原因,我私人的事,也只能拜托你了,谢谢你,左拉。” “姐姐……” “好啦好啦~你快快去休息休息吧。我先去忙了啊~”言罢,尤金就离开了。 “哎,真不让人省心。”左拉叹了口气。 □□□□□□□□□ 在巨型龙鱼背上的一行人现在是一筹莫展。 啊不,准确的说,是一个人一筹莫展。 “没有食物了……”尤塔拉着脸嘟囔着,“食物食物食物!为什么我当时准备了那么少啊……哎……” “那个……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陌子桑用食指挠了挠脸说道。他现在可是有点怕这个小姑娘了,虽然尤塔暂时没有控制他,但是什么时候又控制也说不准。 “啊啊,食物……嗯?你问我去哪?”尤塔想了想说,“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的目的地是南洋,你们想逃也逃不掉了。” “南洋!?” “是啊,本来若是以龙鱼的全速前进,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但是,为了报复尤金那个可恶的女人,我绝不能让她这么容易就得逞,让她体会体会心急如焚的滋味!”尤塔紧紧地攥着拳,露出了一副狠厉的表情,吓得陌子桑后退了一步。 “那么……”墨千瑾晃了晃手指上的空间戒指,笑了笑,问道,“我们要不要做个交易?” 第二十四章:交易 空间戒指里存着墨千瑾之前剩下的食物,不多,但也不少。 “交易?”尤塔眯了眯眼,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交易?你别忘了,我是可以直接控制你的身体的。” “是啊,你可以控制吾……”墨千瑾话锋一转,用淡漠的语气说道,“但是啊,既要控制吾,又要控制龙鱼,恐怕你有些勉强吧。” 尤塔脸色一变,干巴巴地笑了笑,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墨千瑾,道:“是我小看你了……” 猜对了! 墨千瑾心头一喜。 之前在山洞里,尤塔只控制陌子桑一人的时候,墨千瑾就感到有些奇怪,毕竟俘虏不是控制在手里才最安心吗。 不过,那时他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到了龙鱼的背上,尤塔不再控制陌子桑,而且,看到尤塔头上几根扎眼的白发,墨千瑾这才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墨千瑾面色不变,再次说道:“那么现在,吾有资格进行交易了吗?” “当然……没有!”随着尤塔眼底划过一丝血红,一阵精神攻击袭来,墨千瑾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尤塔正想上前夺过空间戒指,湘女闪身挡在了尤塔面前。 “再敢动公子一下试试!”湘女喝道。 陌子桑也与湘女并列,跟尤塔对峙起来。 “你们……”尤塔紧紧攥起了拳头。 “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吾所说的交易了?”墨千瑾低低地声音从后面传来。 尤塔不语。 墨千瑾暗叹一声,他不敢把尤塔逼得太紧了,毕竟尤塔也不是吃素的。 “湘女,陌子桑,你们先退下。” “可是……”湘女回过头,正要辩解,墨千瑾给她了一个安心的笑。 “别担心,她不敢杀吾。”墨千瑾转向尤塔,“夺舍只有对活人才能做到,对吧,尤塔?” 闻言,尤塔和湘女的眸子同时暗了暗,内心的想法却是不同。 “哼!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尤塔最终还是屈服了,“说说你的交易吧。” “好。”墨千瑾想了一下,道,“吾用空间戒指里的食物,换你一个承诺,如何?” “什么承诺?” “吾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说吧。” “你别太过分了。我也不是只为了食物就没有底线的傻子。”尤塔伸出手来,“东西给我吧。” 墨千瑾迟迟未动。 “又怎么了?”尤塔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如果你反悔怎么办?”墨千瑾伸出手指说道,“血誓,我们立下血誓,如果违反,自然有天地之力的惩罚,如果你是诚心跟吾交易,应该不会怕这个吧?” “我……”尤塔咬了咬牙,明明就是墨千瑾逼着自己交易,还说什么诚心?如果立下血誓,尤塔反悔的机会可是一点也没有了。 “好吧。”尤塔闷闷地说道,“算你狠。” 墨千瑾笑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尤塔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吾以灵魂之名……” “我以灵魂之名……” “以血为契……” “以血为契……” “于此立誓!” 两人同时睁开了双眼,将手指咬破,随着血液滴下,一道晦涩的咒语从两人口中吐出。 两滴血液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慢慢靠近直至融合,随着一个小爆炸,血滴化为血雾,于海风中消失不见。 “呼……” 两人顿时感到一阵乏力感,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笼罩在心头之上。 “有时候真的对这个世界的一些法则之力感到不可思议。”尤塔喃喃道。 “嗯?等等……”墨千瑾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的法则之力,是什么意思?” 法则之力……这个词曾经在父皇做梦时说出来过,后来墨千瑾问起,父皇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第二十五章:法则之力 尤塔并没有立即回答墨千瑾,反而是面无表情地盯了墨千瑾一会,才缓缓说道:“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抓错人了……” “这是何意?”墨千瑾一愣。 “……”尤塔不语,似是因为血誓的事而隐隐有些怒气在心。 墨千瑾眨了眨眼睛,心道,刚刚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犹豫了一阵,墨千瑾又拿出了一枚空间戒指。 “这里还有一些食物……” 尤塔一看还有一枚戒指,心底翻上来一股劲,气得鼻子一歪,沉声道:“你!耍我?” 墨千瑾心底一慌,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吾只是想知道法则之力是什么罢了。” 尤塔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墨千瑾几下,终是抵不过食物的诱惑,压下怒气道:“世界上不只有一种本源之力……”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你,知道什么是本源之力吧?” “本源之力能为人所用,是纯粹的力量。” 尤塔点了点头,继续道:“大部分人都以为本源之力只有一种,但并不是这样的。而法则之力就是本源之力的一种。”顿了顿,又道,“人们体质的不同,导致了能否利用本源之力,以及利用的本源之力种类的不同。” 尤塔指了指自己,道:“比如我,我所用之力为幻力,说到底是法则之力的一个分支。而你所说的天地之力,与天地平衡有关,血契只是其表现形式之一。它也是分支之一。” “那吾之武力也是?”墨千瑾问道。 尤塔摇了摇头,道:“同是本源之力,但非法则之力。” “那一个人能利用几种本源之力呢?”突然间,在旁边一直沉默的湘女发声问道。 墨千瑾和尤塔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湘女发话。 尤塔谨慎地说道:“一般来说只有一种,毕竟能意识到本源之力的存在已经不容易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凡人。” 墨千瑾暗暗点头,他知六昆大陆上,修武者也只占四成。 “不过……也有特殊的情况,按理来说是可以存在这种人的,但到底存在不存在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没有见过。”尤塔耸了耸肩。 听了这话,湘女不再言语。 “吾有一个比较在意的事。”墨千瑾接过话来,“怀疑抓错人了,是何意?” “啊,这个啊……”尤塔冷哼一声,道,“你父皇真的对你很上心啊,我只是没想到你被保护得这么好,连这种擦边球的信息,都没有告诉过你。” 墨千瑾对尤塔的话有些不理解,正欲追问,看到尤塔的眼神却心底一跳,嘴边的话生生地被止住了。 在尤塔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是墨千瑾见过许多次的。 是羡慕,还夹杂着一点嫉妒。 墨千瑾生来即受父皇盛宠,免不了让其他皇子眼红。这盛宠,让他欢喜过,亦让他悲痛过。 一瞬间,有不好的回忆涌了上来。 “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之间,一阵冷涩的气流呛入墨千瑾的鼻腔,他不由自主得咳嗽了起来,耳朵通红。 墨千瑾用左袖口虚掩着口鼻,又抬起右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眨眼瞬间,有一个庞然大物挡在了他们面前。 “哧——” 其鼻息犹如狂风,将一行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巨型龙鱼甚至也被吹得后退数米。 众人见此脸色一变,湘女和陌子桑闪身到墨千瑾前方。 唯有尤塔却是浅浅笑着。 第二十六章:宝石 尤塔抬起头,迎上那庞然大物,正欲开口,却被一道如鼓轰鸣般的人声打断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驱使本王的孩儿!” 这声音俨然是从庞然大物的口中吐出的。 墨千瑾看这庞然大物似是有所顾忌,只以言语恐吓,而不动手,心道,它是在担心失手伤到它的孩儿! 同时,尤塔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错愕,试探性的问道:“宝石,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谁知,宝石听了这话,反而比之前更为愤怒,一掌拍到海面上,众人一时站立不稳,墨千瑾耳边响起如雷轰顶的声音,溅起的水将众人淋湿。 “闭嘴!能这样叫本王的只有一个人!” 只是那人已经死了。宝石闭上眼睛,一个呼吸间,又睁开了,随即轻声念出一道咒语。 海面上没由来的刮起无数道狂风,疯狂地涌向宝石。 不多时,庞然大物消失了,原处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海蓝色长袍的男子。 那男子有着宝石蓝色的眼睛,似有流光覆于其上,美丽至极。 只是,男子的眼神却很危险,犹如野兽一般,他身上的气息也去似乎更强盛了。他身形一动,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湘女警惕地看着前面的水域,墨千瑾暗暗感觉到不妙,心下狂跳,猛然向后看去,只见男子挥拳冲向尤塔。 而尤塔却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喃喃道:“宝石……化成人形了……” 这一拳,蕴含天地之力,形未到而气先动。 糟了!不能让他击中尤塔!否则众人都要葬身大海! 当墨千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挡在了尤塔前面,而男子的拳已至其身前! 男子见此脸色一变,心道收不住了! “呃啊!”墨千瑾闷哼一声,口喷鲜血,晕死过去。 “殿下!”陌子桑最先冲过来,只是,晚了。 “公子!”湘女接住墨千瑾的身体,泪花横溢,尖声道,“不!不要!公子公子公子……一步,就差一步就……” 突然湘女恶狠狠地看向男子,一句话不说,跳起来就要往男子脸上踢去。 “停下!” 尤塔向湘女施压,湘女被迫收腿,险些栽倒,不禁骂道:“混蛋!你干什么!” “救人要紧。”尤塔挥手间,一个白瓷小瓶拿到了手里,他将其塞给湘女,道,“给他服下他就不会死。” 不能让墨千瑾死去,否则难以向尤金交代。 而后他面向宝石,只见宝石却是激动无比,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会精神法术,又知晓我真名,啊我,我,你,是你吗,尤塔……我的朋友,你,还活着……真的,真是太好了……” “只是……”宝石微微皱眉,打量了一下尤塔的小身板,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都认不出你来啦。” “哎,说来话长。”尤塔向前一步,伸出手轻轻锤了宝石胸口一下,笑了笑,“倒是你,竟然能化形了。” “这……也说来话长。”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那边那位小兄弟怎么样了?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对不住啊。”宝石一脸愧疚地说道。 “……”湘女沉着脸,抱着墨千瑾的身体,一语不发。 尤塔走近,看了一眼墨千瑾,神色复杂,道:“还死不了,只是……比死也好不了多少,拖着一口气罢了。哎……幸好我这里还有些药,先给他用上试试吧。” 湘女接过尤塔递过来的空间戒指,打开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这里面的药,竟然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第二十七章:三年前 湘女暗暗惊叹,看了尤塔一眼,便默默地给墨千瑾服药了。 “三年前你不是被女帝……杀了吗?怎么……”湘女听到宝石如是问道。 尤塔眸子暗了暗,道:“宝石啊,实不相瞒,那天……” 那天,尤塔来到南洋海边,正要找来宝石,告知他准备夺舍之事,却没想到女帝来了。 “尤塔~我给你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容器’,可比你准备的那个强多了,你不要客气呀~” 尤塔正要说话,却见女帝邪魅一笑,瞬间出现在身后。 顿时,森森然也,一只手嵌入了后脑,尤塔浑身一震,鲜血横飞。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好好享用接下来的一切吧~”尤塔听到女帝这样说道,然后彻底昏迷了下去。 脑子脱离了身体,身体缓缓地倒在一旁,时不时抽搐一下。 这一幕,正巧被一只路过的海虾看到,最终传到了宝石耳朵里。 …… 当尤塔醒来,只感觉自己身处混沌之中,无感五形,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感觉如何?” 蓦然女帝的声音直抵心底。 尤塔放出神识,意识到自己处在一间小房子里,而女帝,就在正前方! “你应该知道,没有身躯的话,一天之内就会魂飞魄散。唔……现在你只剩下两个时辰了。” “……你,你想干什么?”尤塔传音道。 “别怕~我想,帮你啊。”尤金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却更像催命铃,“现在只要你接受进行夺舍仪式,你就能重生了呢~来吧,接受吧!” 尤塔不知道尤金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尤金,这个女人是心理变态! …… “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了呢,啧啧,怎么办呢?” …… “尤塔。”突然间,尤金带着哭腔抱头叫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我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尤金瞬间又笑了,带着泪花:“怎样,你舍得抛下她吗?别犹豫了,没时间了呐~” “我……” 算了。 …… “……待我再次醒来,就是这副身体了。”尤塔对宝石苦笑道。 宝石一时不知做何反应。 “好啦好啦,不说我了。”尤塔伸出手拍了拍宝石的肩膀,“你行啊,儿子都出生了。” “……是啊。” 话音刚落,尤塔就被宝石抱住了,只听宝石沉声道:“好兄弟……我——” 宝石忽然意识到尤塔的身体是女孩子,又有些讪讪地松开了手。 尤塔轻笑一声,微微摇头:“别担心没事的。我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吗。来说说你吧,嗯?” 宝石听到这话,脸上有些不自然,别开眼道:“我过得,挺好的……” 岂止是挺好的,简直是好极了。 那天之后一段时间,宝石的儿子就出生了。因为儿子尚小,对南洋人的精神控制没有一点抵抗力,宝石就将他带到了这片海域——间海。 间海中有界,限制南洋人出海,为天地法则所化成,久而久之,宝石就领悟些许天地法则,幻力大增,化成人形。 只是,这些事,在此刻说出来,难免不当。 另一边,湘女却是欣喜万分,只因墨千瑾在服下红色药水之后,竟然幽幽转醒了!不止身上的拳伤好了七八分,甚至连之前断筋时的内伤也有所减轻! “湘……女?” 一声呼唤,胜却人间无数。 第二十八章:高墙之下温水池塘 “千瑾……公子。”湘女微微哽咽,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轻声唤了一声。 墨千瑾浅笑安然,正欲说些什么,却看到宝石凑到他面前。 “你叫千金?”宝石有点想笑,但还是憋住了,“你好,我叫间海王宝石,是尤塔的朋友,之前对不起了,都是误会、误会。” 因为口音问题,众人都没意识到宝石实际叫的是“千金”。 “放肆!殿下之名岂是你能叫的……” “湘女。”墨千瑾打断湘女的话,转而对宝石摇了一下头,不语。 湘女心中委屈而愤然,殿下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如此不敬? “对了,我控制着你的孩子,这……” 宝石转过头去看尤塔,挥挥手道:“没事,将小石交给你,我放心。” 小石…… 尤塔笑了笑。宝石的名字还是他取得呢,这个小石的名字有点……随便了不是? “这孩子的大名是什么?” “呃……没有大名……”宝石抓抓头发,“要不你起一个?” 他们龙鱼不太注重起名,所以大多数都没有名字。 尤塔想了想,道:“我们陌路逢知己,不如就叫陌逢吧?” 宝石摸了摸下巴:“陌逢……陌逢……”而后哈哈一笑道,“陌逢好!就陌逢了!” 宝石话多,倒也给众人解闷了。 □□□□□□□□□□□□ 姑苏城,顾家。 “找了六天了……还没找到啊。”墨钿青看着皇城传来的密函喃喃道,“父皇真是不懈啊……可惜了,皇弟没找到,陌子桑也没回去,恐怕是陌子桑遇害,而皇弟被湘女带走了。父皇啊父皇,你给皇弟安排的一切,他都无法享用了……自己打拼吗?哼,难啊……不过,离开皇城,倒是逍遥啊。” 墨钿青还是最初云淡风轻的样子:“损失了唯一的亲信,却保全了废物的儿子吗……愚蠢!” 毕竟,五皇子少了一个阻碍,又没有了打压的对象,想上位是很自然的事。父皇如果封五弟那样的人为太子,真的是对天下人不负责呢。 不过……这点父皇还是明白的。 所以呢,他,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吗? 墨钿青端起青瓷杯,呡了一口茶,缓缓道:“受制于俗,莫能脱也啊……” □□□□□□□□□□ 银光城,皇城,五皇子殿内。 老酒深味,美人俏笑,糜歌妖妖,香炉漫漫。 “呵呵呵,没了带虚伪面具的大皇子,没了总高高在上的七皇子,这空着的还不是我的位子吗?” “嘭!” 五皇子突然踹了一下桌腿。 “老皇帝怎么还不封我为太子!” 领头的歌女翻着手花款款走来,用柔柔的声音道:“殿下,别生气~太子之位,没人比您更适合。” 五皇子笑了一下,眉眼间竟是与墨千瑾有几分相似,只是显得更解风情。如果说墨千瑾是高墙之下温水池塘,那么这五皇子就是矮墙之上琉璃尖瓦。 “美人懂事,赏。” □□□□□□□□□□ 间海上。 “你救了我一命。”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也不想对你有所亏欠。” “你快被夺舍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也许这可以救你。” 尤塔对墨千瑾说。 墨千瑾听了,低下头,片刻又抬起来,他还是良心不安,道:“吾不是因为救你才救你的。” “没关系,我只看结果。而且,我也想气气尤金这个老女人。我不会伤害她,但气她还是可以的。” “你跟尤金是怎么回事?”墨千瑾刚问完就后悔了。其实他更在意的是能救命的那件事。 “我们……一言难尽。”尤塔明显不想说,“还是说说能气人的那件事吧。” 第二十九章:天下四绝 此刻繁星点点,月朗风清。 小白和化成人形的宝石卧在陌逢背上浅浅睡着。 墨千瑾与尤塔相对而坐。 湘女和陌子桑却是分别坐在墨千瑾左右。 “南洋有‘天下四绝’,分别为洛神草,圣帝魂,夺舍术,窥天镜。洛神草,以精神力浇灌才能生长。圣帝魂,是千年前圣帝的残魂。夺舍术,需以珍品镇阵并辅以密咒。窥天镜,可窥得天地之玄机与大道。”尤塔声音很是缥缈,“任一绝物,都是历代女帝所守护的东西,不容有失。一旦有失……” 尤塔突然停下,墨千瑾挑眉看他,问道:“怎么?”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你必须起誓绝不泄露,并且不能以此来害死尤金,否则天降九雷,肉身泯灭,魂飞魄散!” 湘女眸色一暗,却并未言语。 墨千瑾用手托着下巴,心道,好狠,但是却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而后墨千瑾左手举过头顶,道:“吾于此时此地起誓,绝不泄露尤塔·靳斯里接下来所说的秘密,并且不以此害死尤金,否则天降九雷,肉身泯灭,魂飞魄散!” 说罢,墨千瑾咬破左手食指,将食指贴到眉心,血珠触碰到皮肤,他唇齿轻起,复念道,“东方同庆,白雪残阳。” 只见那血珠瞬间化为一条血线,墨千瑾的面容上堪堪地增添了几分妖异之色。 公子千瑾,面如瑾玉,眉心血线,倒真应了那句“白雪残阳”。 尤塔见此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一旦有失,则天降九雷,女帝将肉身泯灭、魂飞魄散。” “……”墨千瑾听到熟悉的话语,不禁哑然,“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可是誓都起了,还怎么…… “是啊。”尤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只要不是‘害死’,就没有问题啊,这可是她最大的弱点。” “是这样么……” 尤塔呵呵冷笑一声:“放心,她命硬得很。” “呃……放心?”墨千瑾突然感觉很不对劲,就好像是他自己反而担心起尤金的命来了。 尤塔似是没有察觉到墨千瑾的异样,只在那里呵呵乱笑,眼神却悲喜不明,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过了一会儿,他不笑了。 “给你指条明路。”尤塔突然站起来,指了指天,朗声道,“窥天镜!现在它在斯里手里。斯里就在末日城堡里,很好找,他又老又矮,整天神神叨叨的。” “噢。”墨千瑾想了想,问道,“吾对洛神草和夺舍术有所耳闻。那圣帝魂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就与一个故事有关了。”尤塔清清嗓子,“传说,千年前,圣帝大人一人大战四方妖魔,七日七夜不休不停,尸堆如山,血流成河,护得天下太平。战后,大人坐化。只留下几缕残魂,附于一位南洋王室后裔身上。直到那人死去,残魂又会再找人依附。如此反复,至今已有千年。” “嗯……那被圣帝残魂依附之人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吗?”湘女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大概尤金知道吧……”尤塔含糊其辞。 “那……圣帝为何选择南洋人啊?”陌子桑也问。 “应该是……他和我们祖宗关系好吧……” 众人沉默一阵,显然不接受尤塔的这两个解释。 墨千瑾叹了口气,道:“既然是传说,又经历风雨岁月,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且听听罢了。” 尤塔闭目凝眉,右手一翻,一把剑握在了手里。他朝着海面横劈一剑,骇浪滔天。 这把剑,静似长风贯月,动似天崩地裂。黑色剑刃细长锋利,金色剑柄刻满花纹。剑柄底端串有木牌和流苏,其间隔一枚赤色宝珠。木牌上有两字,剑穗摆动,让人看不真切。 尤塔将剑横在了墨千瑾面前。 第三十章:未到与到 墨千瑾声音微颤道:“这是……斩罪。” 斩罪,是他最喜欢的剑,也是那把插入妃子腹中的剑! “拿着。”尤塔往前一推。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墨千瑾伸手接过,用指腹摩挲着斩罪。 “我从陌子桑的空间戒指里找到的。”原来“大还丹”掉落之后,尤塔就将陌子桑的空间戒指收过来了。 陌子桑也应道:“殿下,是皇上吩咐的,要把这剑给您。” “斩罪啊……” 墨千瑾闭上了眼睛,却感受不到与之微妙的联系。他知道,是自己武功尽失的原因。 尤塔淡淡地说:“你拿着它,也许能派上点用场。” “嗯。” □□□□□□□□ 天魔城,末日城堡。 “可恶!” 女帝尤金将紫色琉璃杯砸到地上。 “母上,不要气坏了身子。我没事的。”苍老的声音传到尤金耳朵里。 “魑儿……”尤金转过身子,看向躺在床榻边的人,“看着你的样子,我怎能不心疼?”尤金伸手抚上尤魑的脸,滑过他脸上的皱纹。 尤魑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挡在了尤金眼前,低声道:“现在的魑儿丑,母上不要再看了……” 尤金听了这话心口一紧,抓住尤魑的手放在胸口,叹道:“魑儿啊……” 尤金正欲说些什么,左拉突然闯进屋来,神色慌张,喊道:“姐姐!不好了!碧、碧血花的养料没了!它就要凋零了!” “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尤金也是一慌,“快!快派人再弄些养料来!在本城找!” 左拉面色一滞:“可,可是……本城……” “本帝说的话不做数了么!” “……是,我这就去。”左拉转身欲走。 “左拉等等。我也去。”尤金转而对尤魑说,“魑儿,母亲去去就回。” 尤魑笑笑:“好的。母上大人。” 尤金和左拉走后,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而此时,尤魑脸上的笑容早已被担忧代替。 “乔尔薇……” □□□□□□□□ 又是两天过去了。 海上一度风平浪静,似乎是有谁镇守者这一方。 南洋,蓝魔城,一帆码头边。 有一条商船要开动了,码头上聚集了很多人。 “李杰,合作愉快,后会有期!”一人朝着商船喊道,挥了挥手。 站在商船甲板上的李杰也挥了挥手。 “杰哥,厉害啊。”李杰身边的一人说道,“这次赚大了,南洋那帮傻瓜们还傻傻地给咱们数钱呢。” “是啊是啊……” 见身边的人纷纷附和,李杰摸了摸自己的秃头,笑道:“哈哈,那是!我是谁啊?我可是商霸李杰啊。我当年……咦?” “怎么了,杰哥?” 李杰揉了揉眼睛,心道,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紫色短发的小女孩,但是在南山的时候,她不是被推下船了吗? 半晌,李杰才道:“没事没事。”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吧。 距离一帆码头很近的一条巷子里,有五人一孔雀呼呼喘着粗气。 “呼……尤……尤塔兄弟啊……你干嘛、干嘛施压让我们……呼呼,跑那么快啊……呼……累死了……”宝石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呼呼……看到了一个、一个人……呼……他、他让我觉得、觉得……极其、极其恶心……”尤塔也是喘个不停,“对、对了……陌逢呢……呼呼……” “它还不会、不会化形……我、我让它找它妈了……” “哦哦……呼……那就行……” 正当众人调整好了呼吸,被尤塔施以威压抬步要走时,远处的海面上传来爆炸声。 “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阵血雾笼罩在了发生爆炸的海面上。 而码头那个正要出发的商船,似乎也摇了摇。 第三十一章:尤塔眼里的世界 “有人死了!”宝石眯了眯眼,看向尤塔,“是间海上的界引起的爆炸!” 尤塔皱着眉头看着海上血雾慢慢消散,啧了一声道:“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连尤金都解决不了啊……虽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但是现在先不管这个了,这事一时半会无法彻底解决。我们走吧。” “去哪?”宝石没有跟着走。 “既然来到了蓝魔城,自然是去会会蓝魔啊。”尤塔转过头,问道,“怎么了吗?” 宝石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不是……就是我有点饿了……不过不要紧不要紧,要是你的事比较急的话,你要不先走吧,我,我之后去找你好了。” “哦,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尤塔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正好我也饿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可是……我们好像……没有钱啊……” □□□□□□□ 一帆码头边的一帆茶馆,一个靠窗的位子很是热闹,坐的正是墨千瑾一行人。 “啪!” 宝石双手一拍,朗声道:“对嘛你有天魔牌啊,哈哈,我竟然把这个东西都忘了。有了天魔牌,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托你的福啊,尤塔小兄弟。” “天魔牌是什么?”墨千瑾看着宝石兴奋的模样不禁好奇问道。 “顾名思义嘛,就是天魔城的人持有的牌。”宝石解释道,“天魔城很小,人口也很少,但是住的可都是跺一跺脚震三下的人物。别人看到这天魔牌,就知道你是不能得罪的人,谁还敢再要钱啊。而且不止如此,有很多特权都只有靠天魔牌才能享受。” “这样啊。”墨千瑾的语调有些微妙。 “对对,我们赶快点菜吧,快饿死了。”宝石叫道,“小二,来五份夜明珠,无份天子堂,五份美人卷,五份……” 尤塔戳了宝石一下,小声道:“别点太多了,浪费!” “哦好。”宝石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转而对小二说,“那就这样吧。” “好嘞,您稍等哈。” 宝石看向墨千瑾三人道:“你们三个没吃过南洋的菜吧,我跟你们说,这夜明珠天子堂美人卷,可都是绝顶美食,现在一想我就流口水啊……那个滋味啊,你们不尝还真体会不到……” 看着滔滔不绝的宝石,湘女和陌子桑均是无奈一笑。 墨千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理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宝石,向尤塔问道:“你的目标是吾对吧,那能否将吾身边的这两位,还有那只孔雀放了呢,他们不在你的任务范围之内吧?你带着他们也是一种负担不是吗?” 尤塔冷笑,毫不让步道:“是啊没错,他们不是我的任务,但却是我的猎物、我的战利品呢。” 墨千瑾听到“战利品”三字,不悦地看着尤塔道:“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是和你一样的生灵,可不是什么物品。”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尤塔不屑地说。 墨千瑾不再言语,只是眼神未变。 有些东西,可不是用人命威胁就会改变的啊。 尤塔轻笑道:“呵,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傻呢,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看这世界可比你透彻多了,强者为尊,强者说弱者是狗,弱者就得趴着走。” “上菜啦~”小二推着小车走过来,将十几个盘子放到桌子上,“客官们,请用吧。” 尤塔看了一眼墨千瑾,道:“你是被保护的得太好了,还没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残酷。”然后就不再理会他,开始吃起饭来。 墨千瑾不敢苟同尤塔的话,他眼里的世界,并不是尤塔说的这样的。 不过……他也饿了。 夹起一个不知名的球形物,只尝了一口,墨千瑾就愣住了。 “这、这个味道……” 第32章:不许浪费食物 “这个味道……是鱼丸?”墨千瑾又夹了一个放到了嘴里,“很鲜。” “哈哈,对了一半。”宝石指着这道菜说,“这道菜叫夜明珠是有原因的。其实这些丸子都是鱼眼。” “……”墨千瑾看着整整一盘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鱼眼,突然有些反胃,这得扣掉多少只鱼的眼睛啊。 “那这盘呢?” “啊,这盘是天子堂。你看四周这扇形的,是鱼尾。中间做成小人形和地面的细细小粒是虾米,就是虾卵。”宝石笑嘻嘻地说,“虽然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但是化形后我特别喜欢吃虾米。” “虾卵……”墨千瑾以前深居内陆,海鲜一般只用来熬汤,最多是吃点鱼丸、虾丸,哪里会吃这鱼眼、虾卵啊。 “那……这个又是?”墨千瑾指了指炸至金黄色的薄脆卷。 “美人卷,是鸭皮做成的。人类好像喜欢吃鸭,不过我觉得这个没有前两道菜好吃。”宝石撇了撇嘴,道,“虽然我从龙鱼化成了人形,但是对鸭子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 墨千瑾默默地看着这三道菜,虽然饿,但他不太想吃。 “不许浪费食物。”尤塔声音不大,但是不容反驳。 是了,尤塔对食物……怪不得宝石只点了三种菜。墨千瑾心想。 “不许浪费食物。” “……吾知道了。”不得不吃了,不然尤塔又得跳脚了。 □□□□□□□ “哈哈,这等绝顶美食真是好久没吃过了,真满足啊。” 大街上,宝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道。他不仅把自己的那份吃了,还替其他几人解决了一部分。 “到了。” 蓝魔所住的地方 ,蓝魔城堡,坐落于蓝魔城最繁华的中心,离一帆码头不远。巨大的门上满是蓝色古朴花纹,门两边各有一名黑衣守卫,再往外是灰蓝色的墙石,而上面是红色尖尖的房顶。 墨千瑾一行人正要通过银色围栏的门。 “嘿,你们是外来人吧,这里是蓝魔城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一人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循声看去,只见是一个头发凌乱,长相普通,眼底带着疲倦的中年男子,即便如此,这人身上高贵的气质却在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 众人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着众人。 “请问您是……”尤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中年男子随意笑笑:“利威·蓝。这座城堡的主人,很高兴见到你们。只是这里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否则我这里连门槛都换不起了。” “您就是蓝魔利威啊,久仰大名,果然是风趣谦逊之人。”尤塔对他也很是客气,随手拿出天魔牌示意,道,“可否进去聊聊?” 蓝笑笑,边走边说:“远客啊,失迎失迎。请吧。” □□□□□□□□ “请用。”几杯咖啡被放到桌上。 “那么,根据你所说的,也就是女帝的任务将要完成,你们顺路来到这里是吧。”蓝含笑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房间,路途遥远,稍作休息再赶路吧。” “那麻烦您了。”尤塔也不自恃高贵,毕竟蓝魔至少活了两百年了,是真正能办事主事的人。 “不过 ,在此之前,能否请您帮我个小忙?”蓝问道。 “……可以说来听听吗?”尤塔身子向前探了一下。 “这还要从间海之界说起。”蓝叹息一声。 第三十三章:巧解间海界难题 “有人说:‘南洋人的灵魂上被刻下了诅咒,对南洋人来说,南洋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这是因为‘间海之界,易进不易出’。无论何时,只有一千人能够出界,一旦多一人,那人就会被结界之力炸成血雾。”蓝用手叩了叩桌面,“但是,想走出南洋的人何其多,甚至有人不惜以身试险。而你们来到这里之前,正是有一个人想要冲出结界,结果……尸骨无存。” “是,我看到了。”尤塔想起了之前看到的血雾。 “那人不是一般人,他是蓝魔城船舶业巨头之子。”蓝揉了揉太阳穴,道:“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的母亲不吃不喝,悲痛欲绝,拒不见人。我之前本来想去安抚她,但是也被拒之门外。她丈夫与我自小交好,我也是知道他对儿子的疼爱深切,这种敏感时期,更是不能连连失去妻子,否则他……”说到这,蓝又叹了一口气。 从之前看到血雾,尤塔就有些疑惑,便问道:“但是当时我也是刚刚进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估计是有人赶在他前面出界了。”蓝想了想,又说,“我听说,曾经有人花过大价钱,雇佣身手好的人,在第一时间抢占出界的名额。” “嗯。”尤塔点点头,问道,“那您是想让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找到解决的办法?只是……这个问题连女帝都无能为力啊。” 蓝笑笑说:“不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您只要到那位夫人那里,安慰她,不要让她产生寻死的念头就好了。” “可是……她不是拒人门外吗?我怎么与她见面呢?”尤塔有些为难。 “天魔牌一出,谁敢阻拦?” “……我明白了。”尤塔微微点头,“那我现在就去。这件事也与我脱不开干系,就当是为之赎罪了吧。” 听到这话,蓝的眉头舒展开来:“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那就麻烦您走一趟了。” “嗯。”尤塔转向宝石说,“这些人就交给你了。”说的是墨千瑾他们。 “放心吧。” 尤塔离开了蓝魔城堡。 “我给你们安排了房间,要来看看吗?”蓝微笑道。 “请稍等一下。”墨千瑾抬起右手道,“刚刚说的间海之界,吾有一点想法。” 蓝一愣,说道,“是吗,请说。” 蓝其实对墨千瑾要说什么不抱有希望,毕竟之前有过相关措施——在南洋边境安排人员,对进出界人员进行统计。结果却不是怎么好,因为消息的传达往往需要很长时间,统计的人数不具有及时性。还是有很多人看到有人进界,就争着出界,运气好的安全出去,运气不好的,就晚了别人一步,尸骨无存。 墨千瑾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可以进行抽签制,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几率出去,可以自己选择出去否。出去的人起誓:多长时间内必须要回来。如果有特殊需要,可以预留几个名额。” 蓝想了一下,道:“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如果有人擅自跑出去怎么办呢?” “只要众人都起誓,就能避免不必要的死亡了。” 蓝盯了墨千瑾一会,然后笑了,不再是那种礼貌性的假笑。 “冒昧问一句,阁下尊姓大名?” “姓墨名千瑾。” “墨……千金。好名字。我算是欠阁下一个人情了。”蓝拱手道。 在南洋人的方言里,“千金”的音发出来就是“千瑾”,而“千瑾”叫出来恐怕就是其他的什么音了。 于是,堂堂男人,就被叫成了“千金”。众人反而也察觉不出来。 早在宝石叫“千金”时,就察觉到这件事的人,也是唯一察觉到的人,是尤塔。而他倒是觉得“千金”正合适。 第三十四章:夜半会面 芳花戏美人,清水映芙蓉。 湘女洗浴完毕,轻轻吐了一口气。 “总算是能清洗一番了。” 快速穿好衣服和长靴,湘女翻窗而出。 而后又翻窗而入,只不过,这次入的是墨千瑾房间的窗户。 湘女进了房间,却不见墨千瑾的影子。 “嗯?奇怪。公子明明说让我来找他的。”湘女往里走了走,转了个弯,只见有一扇门,门缝间透出亮光。 她侧耳细听,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湘女心底一跳。 “难不成……公子也在洗浴……”湘女攥了攥手,沉默片刻,而后低声问道,“公子在吗?” 另一边安静下来,随即墨千瑾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欣喜:“湘女,你来了。快,进来帮帮吾。” 湘女一愣。 “算了,还是吾出来吧。” 一阵脚步声后,湘女甚至能感觉到墨千瑾就在门后。 “咔嚓——” “湘女,蓝给吾带来一套新衣服。但是吾……不太懂怎么穿。” “啊?”湘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面前墨千瑾下身穿着一条墨色收腿裤,上身穿着烫印金纹马甲,手中还拿着几件衣服。 “这个像床单一样的衣服,这红色皮带,还有这个、这个……”墨千瑾抓了抓松散的长发,“这些怎么穿你知道吗?” 湘女看着头痛不已的墨千瑾,偷偷地笑。这样的公子,是第一次见到呢。 笑够了,湘女才正色道:“公子,我记得蓝身上的衣服,和这套差不多。到镜子这边来吧,让湘女为您更衣,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湘女好久没有为墨千瑾更衣了,湘女的手有一点颤抖。 湘女将墨千瑾身上的马甲退下,手不着边际地掠过他肩膀。然后从一堆衣服中挑出一件白色里衣,慢慢为他穿好。 然后是皮带、护腕、马甲、披衣…… “好了……”湘女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哪里还有不妥。同时暗暗惊叹:公子穿上这套衣服真的是好合适! 墨千瑾被这么看着有些不自然,转过身,道:“湘女……”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是了,还有头发。”湘女笑道,眼睛看向一旁,原本一堆的衣服只剩下一双金纹靴子。 “可是……用什么扎头发呢……南洋男子似乎尽是短发。”湘女微微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发带,犹豫一下,拿了下来。 “你这发带……是皇奶奶给你的,你还是留着吧。”墨千瑾阻止她。 湘女微微摇头,“黄色正好配衣服。”随即拿起梳子为墨千瑾梳头。 “这……”墨千瑾见湘女意决,便不再言语。 此时还是半夜。 “对了,公子,叫我来可有何事?”湘女正巧扎好墨千瑾的长发。 墨千瑾转过头,低声说道:“不知宝石是否还守在外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那间房间去。”他指了指之前出来的房间。 □□□□□□□ 湘女和墨千瑾坐在浴池旁,虽然湘女觉得这里更不是说话的地方,但这里的确更安全一些。 “你记得吧,‘天下四绝’。”墨千瑾晃了晃悬着的双腿,“窥天镜,正如尤塔所说的,是机会。所以就要找到斯里,然后寻找机会将窥天镜拿到手。吾希望你能来做这件事。” “为了殿下万死不辞。”湘女只是这样应道。 “不可。先保住自己。窥天镜放在后面。”说完,墨千瑾沉默了一阵,然后道:“湘女,对不起,让你以身犯险了。只可惜吾……等下,这是?!” 湘女翻手拿出一瓶红色的药水,递了过来。 “这个颜色……难道是生机水?”墨千瑾震惊不已。 第三十五章:劳累 “这是之前公子被宝石击晕时服下的药水,我……擅自藏了一瓶。”说到这,湘女脸颊微红,虽然当时尤塔的意思是随便用,但事后再用,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墨千瑾并不知其中的微妙,只说:“生机水极为稀有,因其主要原料碧血花亦稀有。如此一瓶,恐怕会引起外界的疯狂争夺,湘女你还是不要随便拿出来,怀璧其罪啊。” “公子,你服下它,就没有关系了。” 墨千瑾却摇了摇头道:“还是你留着罢,有它就相当于一个保命符。再说,它只有在人濒死时被服用才能发挥最大效用,现在吾服下,基本没有用处。” “濒死……”湘女想到之前的事不禁有些后怕。 “那湘女先替公子收着罢。” 墨千瑾打了个哈欠:“唔……吾有些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嗯。” □□□□□□□□□ 第二日,阴雨绵绵。 墨千瑾来到蓝魔城大厅,只见蓝坐在一张古印花纹的椅子上,腿上放着一本极厚的书,左手还端着一白瓷杯。 “啊,千金公子,早上好。昨天睡得好吗?”蓝说着,伸手招来女仆,为墨千瑾端上早饭。 墨千瑾点点头道:“承蒙关照。” 待走过去,他有些意外地看到尤塔深陷在柔软的长塌上,浅浅地睡着。 墨千瑾悄声问道:“尤塔怎么在这里就睡了?” “还不是那个夫人失子悲痛不已,昨夜一宿未眠,把她爱子从小到大的经历来来回回说了不知几遍……”却是尤塔没睡着,刚回来不久而已,“这倒是没什么,关键是那个夫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意识地释放威压,我……哎,现在还头痛得很……” 墨千瑾暗暗同情了他一下。 尤塔微微侧头,对蓝说:“我们今天就要离开了,这两天叨扰阁下了。” 蓝不失风度地笑笑,说:“您也是帮了我的大忙。”蓝把手中的白瓷杯放下,正色,隐隐能看到他眉心似有一点忧结:“您到达天魔城的时候,能否代替我去看望一下小女,她已经有三天没有来信了,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当然,能结识令媛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蓝感激地笑了笑,道:“作为回报,让我为你们备一辆马车吧。” 尤塔眼睛一亮,“多谢!”顿了顿,“请问,令媛的名字是……” “乔尔薇·蓝,真的麻烦您了。” “乔尔薇……好熟悉的名字……”尤塔思索道,“对了,难不成是圣子魑的未婚妻?” 蓝点了点头,脸上既没有骄傲也没有得意,仅仅是平淡地说道:“小女很久前去了天魔城学习,与圣子魑情投意合,既如此,作为父亲,我自当尊重她的选择,只是还是放心不下……” 尤塔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墨千瑾听着两人的对话,倒也叹息一番。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谁又知,“儿离家父亦银丝徒生”啊。 墨千瑾又将目光转向早餐,真的是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啊,但是自己饿也没办法。 突然,一只手探了过来,拿走了一块加满鱼子酱的面包。 “好饿啊,看你也吃不了,可不能浪费啊,我就帮你解决一些咯。”尤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一共只有两小块…… 墨千瑾有些无语,拿起剩下的唯一一块,放到嘴边。 “你不是想拖着时间吗,为何今日急着要离开?”墨千瑾问完,咬下了面包。 第三十六章:变了 尤塔扯了扯嘴角,道:“死女人又有了麻烦,快完蛋了。” 虽然尤塔没说那个“死女人”是谁,不过十有八九是女帝尤金吧。 墨千瑾只觉得自己朝夕不保,想着要是运气好能在半路脱离尤塔的掌控就好了。 想到这,他心底突得一凉。 窗外小雨滴滴答答,雨滴点在地上,就好像砸到了墨千瑾的心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指望着运气? 指节攥紧,墨千瑾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喉咙。 自己,是变了吧……不再是那个曾经自信无畏睥睨一切的太子殿下了,反而是指望上天怜悯的可怜废人……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一瞬间,墨千瑾慌乱无比。 □□□□□□□□ 在遥远的天魔城,尤金正躺在椅子上,纤纤玉手托着下巴,微微出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而她身边的左拉却是满脸愁容,视线频频向殿门外探去。 “姐姐,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左拉又看了一眼殿门,“公爵利可是随时都会入殿与您拼命的!” 尤金笑笑道:“左拉,别为这种小事担忧啦。” “这怎么能叫小事……等等!”左拉突然提高声调,“您有办法?!” “这有什么啊。”尤金微笑着说,“他敢来,就让他有去无回。” “……”左拉一脸恨铁不成钢,“姐姐!这是不行的啊。那件事明明是你先做错了……这是什么行为您知道吗?” “什么行为?” “暴政!”左拉一针见血。 “呵呵……”尤金冷嗖嗖的声音传荡在殿内,“左拉啊,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之前收集碧血花的养料你也阻止我……当时本来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想……要是造反,你拼得起吗?” 左拉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她嘴唇微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眸一闪,有泪溢出,一股委屈感由心底冒出,然后在身体里充斥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真的是气急了。 “尤金·靳斯里!我、我……你傻死了!你变了!” 撂下这句话,左拉就抹着眼泪跑开了。 尤金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傻死了?我变了?”尤金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哈哈哈哈……对,我是傻我没有早点杀了公爵利……我是变了还不是拜公爵利所赐……很好,很好……” “过不了多久,我会让公爵利血债血还!”尤金眼神冷厉无比。 不知不觉中,尤金又回想起从前那段最美好的时光和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 那是几十年前呢,谁也记不清了。那时的尤金,也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罢了。 尤金作为上代女帝最疼爱的孩子,向来是有应必答、无人敢忤逆。不过,当时的尤金,跟现在的尤金,可谓是大相径庭。 每天做的事情呢,除了自己玩,就是和别人玩。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这样进行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对双胞胎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当时母上是这样对她说的:“尤金儿,今天有两个弟弟会过来和你一起玩,是你没见过的弟弟哦,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嗯,放心吧母上大人。”尤金开心地笑着,她最喜欢和别人交朋友了。 到中午的时候,尤金为了见那两个弟弟,特地打扮了一番,希望能给弟弟们一个好印象。 “殿下,他们来了。”女仆向尤金禀告道。 “好,让他们进来吧。” 远远的,尤金就看到有两个瘦小的身影。 随着两人走近,可以看到他们有些拘谨,一个走在前面东张西望,另一个走在后面低着头。 “你们好!我是尤金·靳斯里,很高心见到你们!”未等两人走到面前,尤金就笑眯眯地跑到他们跟前,主动打招呼。 “啊……你、你好……”前方的男孩挠挠头发说道,“我叫伊利,后面这个是我弟弟,叫伊塔。” “咦?”尤金瞪大眼睛问道:“你们不是双胞胎吗,怎么长得不像啊?” 第三十七章:相信 “这个嘛……”伊利勉强笑笑道,“我们出生之后就换了身体啊,虽然之前跟着父亲生活很穷,但女帝……大人早就安排好了。” 尤金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是啊,女帝大人最好了!只不过我在书上看到双胞胎长得很像的事,没有见过,不知道说的是源体。” “源体”,伊利是知道的,就是刚出生时的身体。有钱人家会早早安排好夺舍的事,免得孩童受身体羸弱的折磨。 尤金是男孩子性格玩的开,倒是很快与伊利熟络起来。 比起伊利,伊塔身上总是有一种冷冷清清的气质,让尤金不免有些在意。 直到有一天,她路过弟弟们居住的房间,偶然间在窗外看到了那一幕—— 伊利眉间缠绕着戾气,手中的短鞭应声挥下,短鞭上的鲜血溅到他雪白的鞋子上。 对面却是满身鞭痕的伊塔,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他的眼神,是死的。 尤金不知道伊利竟然是这样的人,一时间有些错愕。 从没有一个人知道的事,好巧不巧,今天竟让她撞见了! “想好了吗?不保密就继续。”伊利恶狠狠地说道。 “……哥哥……”是伊塔微弱的声音,他费劲地摇了摇头,“别再执迷不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话音未落,又是两鞭在身。 伊塔闷哼两声,死死咬住嘴唇,鲜血从嘴角留下。 这还把伊塔当人吗!尤金心中窜起一团火,破门而入,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均一愣,伊塔立即低下头,不想让尤金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而伊利把短鞭一丢,笑嘻嘻地抬步就要走到尤金身边。 “别靠近我!” 伊利笑容一僵。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尤金一脸严厉,“你说的保密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玩卧底游戏呢……”伊利转向伊塔,道,“是吧?伊塔?” “……”伊塔只是动了动嘴。 尤金感觉伊利在撒谎,但是伊塔却什么也没说。 “噗嗤——”尤金突然笑了,“我当然知道你们在玩啊,我这不是配合你们吗?”尤金对伊利挥了挥手,“那就带我一个呗。不过我有点饿了,伊利你能帮我去拿点吃的来嘛?” 伊利假笑了一下,道:“当然可以!”转身离开了这间房间。 伊利心知肚明,尤金是想支开他,但现在这个情况,不论怎样,早晚都会暴露他的目的的。而一旦暴露,他插翅难飞,不如……就将计就计,直接离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看伊利走了,尤金冷下脸来,走到伊塔跟前为其松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塔见哥哥离开,才道:“我告诉您……求您不要杀了我的哥哥……好吗?” 尤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么对你,你还为他求情!” “……” 尤金也是无奈了,原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气无力地道:“那你说说吧,我不杀伊利。” 伊塔有些犹豫:“他……打算杀了女帝大人!” “什么!!”尤金吓了一跳,“杀母亲大人!为什么?!” “……他恨她。这些年我们过的日子,与猪狗争食。”伊塔低下了头,“我也恨她……她为什么要把我们抛弃?难道说,我们的存在只是错误?只是……她虽然不是好母亲,但是一个好君主。她……罪不至死……可是哥哥,被怨恨蒙蔽了眼睛,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得告诉母亲大人!她有危险!”尤金转身欲走。 “等等……”伊塔想拦住她,却一下子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祈求,“再等等好吗?求您给哥哥一个机会。现在告诉女帝,哥哥必然会被抓住,甚至会因谋反而被处死,哥哥他……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想明白的……求您了……” 尤金终是心软,想起之前一起作伴的日子,还是选择了相信伊利。 相信他,却是负了她。 这个选择,终究是错了。 第三十八章:为什么而活 十年后的那夜,正是宵梦夜,本是团聚一堂的佳节,末日城堡只有百鬼三人,血光漫天,悲鸣灌耳。 昏暗的帝殿里,阴风混杂着血气,尤金怀抱尸体,悲痛悔恨。伊塔倒在一旁,腹部血洞怖人,以精神之力抗击着伊利。 南洋人向来不使用武器,而伊利于南洋外学得刀剑暗杀之术,纵使是女帝,也难以抵挡。 “我不想杀你们……毕竟你们是我世上唯二的亲人。” 伊利囚禁了尤金和伊塔。 伊利问尤金,她对他是否有感情可言? 她犹豫半晌,说,曾有。 从此,尤金犹如变成了另一个人,风情万种,不问生死。终于有一天,她作为枕边人,得了机会出手。 “你用灭魂剑弑母,我便以之灭汝之魂!” 纵是剑芒指魂,伊利轻笑,他说,不悔。 若非那日伊塔以死相逼,跪地流涕,伊利现今绝对不会活着。 尤金她,此时明白了伊利的话——毕竟你们,是我世上唯二的亲人,见证了自己的过去,理解自己的苦恨,世界上最恨的人,却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多么可悲。 尤金登帝位之日,举国同庆。 她凤冠霞帔,傲世而立:“本帝赐汝名,尤塔·靳斯里。本帝封伊利为第一大公爵,主练兵之事。行血誓:公爵利至死……都受魂噬虫之苦,不得踏出末日城堡半步!” 若干年后,世间唱词有道是: 寒芒贯天心,老酒消离殇。 泪落宵梦夜,孑然一人身。 君嗔吾痴狂,此处君亦然。 莫道慈悲道,血恨欲比天。 伊曾负我意,执冰匿吾心。 若非丧母仇,不至剑指魂。 纵天下之君,雕心非我怀。 不解莫空谈,独吾守此间。 高阁万人仰,谷底一人悲。 天下帝身扛,女子无可依。 忆流年,惟愿那前世未回眸千万回。 雨霖霖,可叹那红花飞映得粉面污。 天地间,谁堪受独孤百年无一人解。 终不过,朝朝暮暮醉生梦死疯帝心。 □□□□□□□□ 雨不停,马车也不停。 尤塔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半个身子于车内,另半个于车外。 尤塔撩起帘幕,只见墨千瑾倚靠车厢坐着,出神地望着窗外,听风吹看雨斜。 他又将视线转回路上,漫漫无尽。 尤塔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略带疲惫地对墨千瑾说:“陪我聊聊天呗。” “……其实,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墨千瑾转过头,有些茫然的问道,“人,究竟是为什么而活?金钱?权利?我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尤塔微微一愣,半晌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以为食物才是最重要的,那时食物的地位仅次于生命。后来,我觉得活着才最重要,为此我不惜抛弃尊严。但现在,我是为了心中所向往的世界而活,我相信,无论现实多么残酷,无论距离多么遥远,总有一个地方,总有一个人,就是最美好的样子。” 墨千瑾看着尤塔的侧颜,只觉得他此刻是多么夺目。 让人羡慕,让人向往。 而他呢,又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恍惚间,只听得尤塔一声爆呵,竟是马车被包围了! “你们是什么人!” 尤塔跳下马车,用神识警备地关注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第三十九章:红衣御风 尤塔皱了皱眉,这七八个人都带着统一的恶相面具,身着统一的服装,很明显他们是有组织的,看样子却是分辨不出谁是领头人。 早知道就让宝石一起来了,自己一个人要顾及三人一雀,还要与这些人争斗,恐怕有点吃不消啊。尤塔心想。 之前宝石说是要在蓝魔城逛逛,其实尤塔知道,他是留恋那里的夜明珠天子堂美人卷。 只听有人沉声道:“交钱不杀。”混杂着雨声,听不真切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尤塔一行人哪里有钱啊,就算有,也不会交给这些有手有脚还来打劫的人。 尤塔冷笑一声,他刚刚试探了一个人的精神力,对他来说,简直是蝼蚁般的存在。 “好,狗,不,挡,道!” 尤塔每说一个字,向前迈一步,每迈一步,倒下一人。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人竟是不慌不乱,挡在尤塔面前,一语不发。 尤塔唯独留下这个人,是因为这人面具比其他人多了一道红色镰刀形印记。 尤塔见他对同伴倒下无动于衷,微微有些不安,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挡我们的路?” 那人却是没有反应,好像死人一样。 “滚开!”尤塔心中不安更甚,一阵精神攻击随声攻去。 那人身形晃了晃,终是承受不住倒下。 尤塔飞身上车,喊道:“马儿!快走!” 马浑身一激灵,扬蹄就要飞奔而出。 突然一阵瘆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马儿听到这笑声,腿上瞬间没了力气。 “来了,就别走了吧。做我的客人,不好吗?” 一身红色长衣的人影飘落在马儿面前,那人用手轻抚着马儿的鬃毛。 尤塔心下一凉,看着这个眼睛被白绫蒙住的长发女子,试探性地问道:“这里是……红魔城……而您……难道就是城主红衣御风?” 御风轻轻笑笑,软声道:“正是小女子御风。大人好眼力。” 听了这话,尤塔心底又凉一截。 红魔城,一人拥一城,红衣伴御风。更古怪的是,只要进了城主红衣御风的地盘,就没有人能出来的,尽是成了傀儡,而傀儡游荡在红魔城中,寻找下一个进城的人。之前那七八个,是傀儡没错了。 尤塔咬咬牙,叹了口气,红衣御风从来不会主动出城,谁叫他自己偏偏走到这里来了。 尤塔又怎么会如她意,他可是忙着赶路呢,尤金那边,也不知如何了。 雨还下着。 陌子桑被尤塔控制着悄然溜到御风身后,有些笨拙地提起巨剑,剑光一闪,直冲着女子的脖颈而去。 “啊——” “嘶,好像很痛的样子啊。”御风缓缓地说道。 竟是尤塔对陌子桑的控制权被御风强行占有,巨剑堪堪停止,转而砍向陌子桑自己的胳膊。 “哎呀,本来是想砍他脖子的,谁教他要砍我的,刚刚怎么偏了呢。”御风的声音竟有些委屈,“最讨厌这种动刀动枪的粗俗之人了,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御风随后不再理会陌子桑,看到尤塔昏倒在一旁,微微惊讶道:“这位妹妹的精神力怎的如此枯竭?” 那可不是么,尤塔这两天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她又看墨千瑾他们,问道:“车里的各位大人,随我来可好?小女一个人可是很寂寞的。” 未等墨千瑾做出反应,御风便将尤塔放到车上了。 “马儿,走了。” 离开的那一刻,墨千瑾让湘女把生机水从窗口扔了出去,落在了躺着的陌子桑的胸前。 墨千瑾不能看着陌子桑就这样死去啊。 至于陌子桑能不能脱离精神控制,在失血过多之前清醒过来,就得看这位红衣御风了。 第四十章:家 待墨千瑾一行人离开后,一群傀儡蹑手蹑脚地走近陌子桑,一个个围在陌子桑身边叽叽喳喳。 “城主大人说让他自生自灭,那我们到底能不能吞噬他的精神力啊?” “他在这里也活不久了,不如就当我们的午饭吧。” “可是……他能不能吃啊?我感受不到他的精神力波动啊。真是奇怪。” “是啊……我也感受不到……” “好奇怪……” □□□□□□ 奇怪。 马车上的御风微微蹙眉,她刚刚探查了墨千瑾的精神力,发现他并没有精神力波动。如果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完全控制住,也许可以做到精神力零波动,就像尤塔控制陌子桑攻击御风时那样,若不是御风在最后关头察觉到尤塔精神力的波动,那巨剑就砍到她的脖子上了。 但是……尤塔现在可是透支过度昏倒了啊,墨千瑾也不可能被控制着啊…… 本来墨千瑾是闭着眼睛的,此时却感觉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睁开眼睛,他却被吓了一跳。 御风蹲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眯着眼睛左右打量着他,她手里还握着那条白绫。 一旁的湘女当然也看到了,她有些不悦地挑着眉,好像若是御风敢做出什么动作,就会被湘女削了一样。 “你,你能看见?”墨千瑾微微后仰。 御风撇了一眼湘女,随即笑道:“原来如此。” 她之前没有探查湘女,如今发现原来湘女是有精神力波动的。这样的话,恐怕是与湘女有关了。 “小女子唐突了,望君见谅。”言罢,御风又将白绫重新系好。 墨千瑾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说实话,御风如果抛开身份,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端庄,有礼,有时又有几分小性子。她和蓝魔城的那位不一样,她少几分博学书味,却多几分谦逊柔和。 “马儿,停下吧,我们到了。” 墨千瑾一愣,心道怎的如此快。 “这位妹妹,请下车吧。”御风笑眯眯地对湘女说道。 湘女觉得有些怪怪的,难道不应该先请公子吗。 湘女便跳下车,然后伸出手,道:“公子。” 墨千瑾被扶着下了车,眼前的景象却是惨不忍睹——坟墓遍野、杂草丛生、乌鸦盘桓。 “这里是……” “这是我家。”御风笑笑,“欢迎你们来做客。” 又有谁想来这里做客啊。 御风言罢,墨湘两人周围突然多出许多恶相面具人。 “公子,把斩罪借我一用。”湘女沉声道,她微微倾身,做出戒备的姿势。 谁知未等墨千瑾拿出斩罪,铺天盖地的精神攻击就向湘女袭来。湘女最初勉强能够抵挡,最终却是一人抵不过百人。 “停下。”御风对傀儡们说道,转而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湘女,“你敌不过我的。两个选择,一,被吞噬精神力至死;二,活,但成为我的傀儡。” 湘女头痛欲裂,面色浮虚,但还是勉强笑笑道:“哈……成为傀儡……不可能!湘女生为殿下,死也为殿下,你,又算什么,不过是挣扎在一片死人之中的可怜人罢了,能值得我的效忠?” 闻言御风竟是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好是刚烈的女子,那你也只能去死了。” 恶相面具人扛起湘女,大步向墓园中心走去,他们还低低地唱着:“祭魂魂、换魂魂……祭魂魂、换魂魂……” “可恶……”墨千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湘女被扛走,有心无力。他紧紧地握着斩罪,心下一横,向着背对着他的御风刺去! 就算没有武功,也并不是使不了剑! 第四十一章:祭魂 只见一个傀儡飞身而来,挡下了斩罪的锋芒。 御风轻轻一笑,脚步不停,冷声道:“样貌温润的傀儡也这么粗暴吗?” “傀儡?” 御风似乎觉得有趣,便驻足回过头来,问道:“原来你竟不知你是傀儡吗?” “吾是傀儡?”墨千瑾愣了一下,“吾是……谁的傀儡?” 御风指了指湘女,道:“待你主人魂飞魄散后,你也会消失了。” ??墨千瑾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看来御风是误会了什么。他便道:“吾不是傀儡。”说话间, 墨千瑾又趁机将斩罪挥出,直刺御风的腹部! 御风始料不及,堪堪后退数尺,然而其腹部还是被剑尖刺破,染得红衣一片深色。 “嘶——” 御风捂住伤口,震怒不已,精神攻击瞬间碾压过去。 墨千瑾只觉脑中轰鸣,剧痛似经受无间。 抱歉,湘女……看来自己要食言了——曾经他凭一人之下的地位许诺她保她一生无忧,如今却苍白单薄。 这是墨千瑾昏过去前最后的意识。 御风似乎也冷静下来了,她见墨千瑾晕倒了,往湘女方向瞧去。 “那个妹妹的精神力并没有损耗……难道,他真的不是傀儡?真是奇了……世界上竟然还有精神力零波动之人。”御风喃喃自语道,而后一翻手拿出一枚丹药服了下去。 “还是先干正事要紧。”她转身向墓园中心走去。 □□□□□□□ 墓园中央。 纵然此时阴风阵阵,御风早已习惯。况且坟墓亡魂整日陪伴在她身边,这小风能奈她如何。 看着眼前的祭魂阵法,御风面无表情。 她早已期待了无数次,期待能用活人的魂魄凝聚出新的魂魄、期待自己死去的亲人能起死复生……但是,没有一次,她的期待能得到回应。 她啊,现在不敢期待了,每次的失落把她拉入痛苦孤寂的深渊,一次次的失败告诉她她永远只是一个人,她麻木了、厌倦了…… 但是,为什么自己还在做这件事呢,她自己也说不清,大概,只是习惯了做这件事……否则,她还能做什么去挽回至亲之人?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祭魂阵法永远不可能成功,她手里的阵法只是残卷罢了。悲哉! 她不知道的是,她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丝执念在,恐怕就不会有活着的勇气了。幸哉! “你把公子怎么样了?!”湘女丝毫不惧御风,即使此刻她被束缚在阵法中央。 御风回过神来,却对湘女的话置若罔闻。 扫视了一遍阵法,御风蹙眉责问旁边一恶相面具人:“碧血花呢?缚魂散呢?” “用光了。”面具人毫无感情地回应道。 “派人去弄。”御风下完命令,翻手拿出两样物什,正是碧血花和缚魂散,“还好我这里存了一点。” 布置好祭魂阵法,御风持手杖临风而立。 “启阵!” 御风闭合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风愈冽,丝丝血气沿着阵法纹路向湘女探去。 几息后,血气触碰到湘女足尖,摸着缠绕上去。 湘女只觉得似乎有谁不停地吞噬着自己,渐渐地,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灵魂好像脱离出来,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一瞬间就好像千年般漫长。 谁能来救救她…… 湘女的意识似乎穿过了时空溯流,看到了曾经被囚禁的自己,那个脏脏的、瘦瘦的自己,那个她以为早已忘到时光里的自己。 那个自己,趴在地上,声不成句,有气无力,隐约听见:“……救命……谁能来……救救我……好饿……” 第四十二章:意外 傍晚残阳如血,青空之上日月并存。 丛丛密密的灌木之下,光斑洒在女孩的背上。 “饿……”女孩艰难地翻过身,将手向上伸去,摘下几片叶子。 不管叶子上积落的灰尘,女孩把它们往嘴里塞去。 “……还饿……” 女孩再次抓了叶子,只管塞到嘴里。 “……呃……咳咳咳!呕——”不知是吃到了什么东西,女孩噎了一下。 喘了几口粗气,女孩又吃了起来。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将女孩拎了起来。 “皇上,是一个小孩子。”那人叫道。 “把她带过来。” 女孩愣住了。 皇上也愣住了。 “这不是西湖……”皇上下意识地道,而后责问道,“她怎么到青常园来的?!是谁把她放出来的?!看守的人呢!” “皇上。”一旁揽着墨千瑾的太后出声问道:“这个女孩是……难不成就是西湖来的那个孩子?” “是。”皇上答道,而后下令道,“陌子桑,将她带回去。” “等等。”太后阻止道,看了一眼抓住自己袖口的墨千瑾,对皇上说,“皇上,这孩子才这么小,肯定也不记事,不如留下她侍奉瑾儿吧。” “不行!”缓了缓口气,皇上对太后解释道,“虽说她只是个孩子,但毕竟是那边来的,难保西湖那群人不会别有用心。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这……”太后看着嘴边挂着绿色汁液的女孩,有些于心不忍,而且刚刚瑾儿拉了她一下,她知道瑾儿是什么意思。 皇上见太后如此,想了想道:“听说西湖异人会一种法术,能将孩童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本来是用于医术的,如今想来倒是可以试试。” 听到这话,太后不是很满意,但最后还是同意了:“也只能这样了。” …… 一个月后,小墨千瑾学会了说话。他除了会叫“父皇”、“皇奶奶”,还会指着湘女的眼睛说“漂亮”。 一年后,湘女开始练武。小墨千瑾总抱怨说好长时间见不到她。 三年后…… “醒醒,湘女。醒醒啊!” 湘女一下子从回忆中脱离出来。 谁在叫我?我这是……在哪?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湘女不知道的是,御风比她更茫然,或者说是惊愕。 御风主持的祭魂仪式竟然被人打断了! “是谁?”御风用神识探索四周,发现尤塔并没有醒过来,墨千瑾也还昏迷着,她喊道,“怎么?敢坏别人的事却不敢露面吗?” 什么都没有! 御风冷汗流了下来。 如果不是闹鬼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极其强大,强大到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而据御风所知,这种人在南洋根本不存在! □□□□□□□□ 天魔城,末日城堡。 “味道如何?” “很是可口,母上大人。”尤魑见又有一勺羹汤被递到嘴边,便道:“母上大人,您也吃些吧。” 尤金笑笑,把勺子往前推了推:“你现在身体虚弱,把这碗都吃了才行。” 吃下这勺后,尤魑微微犹豫了一下,问道:“乔尔薇……怎么样了?她最近都没有来找过我……会不会是觉得我的样貌……” 听到这话,尤金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她很好,只是最近学业有点忙,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来看你了,魑儿就安心吧。” “嗯……” 第四十三章:就只有她而已 御风不知祭魂仪式中断的原因,湘女却是很明白。 自记事以来,湘女一直带着一条星型坠链,刚刚就是它起了作用,否则那坠链怎会崩裂湮灭为粉末。 只是,湘女现在却无心探究那条神秘的坠链,她有些恍惚,她不知之前看到的是真是假,太后以前明明讲湘女是被人遗弃的孤儿,这其中又有几分真假? 御风还处于懵圈状态,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世界上没有鬼,御风确信无疑。 “谁人鬼鬼祟祟?!” 当然,没有人会回应她。 御风转而将精神力探向失神的湘女,思索了片刻,却是什么都探不出来。随即她又折回墓园口,向着尤塔走去。 尤塔仍是精神力干涸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怪了……”御风敛了敛自己有些褶皱的红衣,不经意间扫探一遍,却是脸色剧变。 “天魔牌!” 御风腿有点发软。 即使是白绫蒙眼,御风也不会认错——上面的气息与曾经亲自为她授城主之礼的尤金的气息一样! 之前没有察觉到不过是因为天魔牌上的气息微弱,很容易被尤塔和湘女的精神力掩盖,并且御风也没有探看别人身体的嗜好罢了。 御风深知南洋等级制度森严,若不慎持天魔牌之人有什么意外,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而自己竟然挟持了持牌之人! 御风血气上涌,头皮一阵发麻。 她不是怕死,只是怕她死后,红魔城成为一座空城。 毕竟这里是她最爱的地方——她的青春,她的欢喜,她的悲痛,全部承载在这座城里,曾经繁华美丽的地方。最终却因为一场天灾,成了如今惨败模样。 当初眼睁睁看着幸存者一个一个离开这个城、抛弃这个城的时候,御风不禁为红魔城感到可悲。因此,她,最后一个人,不能再丢下这座城了。 没有人居住的地方,不是城。就算只有她一人,也要守住。不是因为这是城主的责任,而是,只有她,就只有她而已。 ……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墨千瑾幽幽转醒。 却发现自己身在马车里,而外面雨已停,阳光透过车窗撒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了墨千瑾的腿上。 尤塔还是半个身子在外半个身子在内。 湘女微微出神地看向外边。 小白缩在一边休息。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墨千瑾知道,那不是梦。 陌子桑不见了。 □□□□□□□ 天魔城,末日城堡。 华丽的门前,左拉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下了。 那天跟尤金吵架后,左拉尽是后悔。 其实尤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姐姐妹妹地叫是两方情愿,虽然尤金是女帝,但实际她去除身份也只是一个女子罢了,尤金也需要亲密之人的陪伴。 而作为最亲密的人,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尤金内心一定不好受的。 况且左拉大致知道姐姐的公爵利有过节,还帮着公爵利抨击尤金暴政,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因此,在无数次纠结之后,左拉来了。 第四十四章:惩罚 “左拉?”尤金惊讶地看着来人,提笔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平日里,左拉是不会来到这里的,毕竟这个屋子里最多的就是公文,而最少的,是阳光。尤金觉得阳光会让自己懈怠,于是干脆用一张帘子遮住窗子。 “……”惊讶过后,尤金又将视线放回了纸张上。 左拉知道姐姐是在生气,便主动走向前去。 “咔!唰——” 帘子被拉开,暖暖的阳光让人舒服得很。 然而尤金却是不悦,正要回过头,只见一双手从耳侧伸过来,抱住了自己。 “姐姐。对不起。” 耳畔传来的道歉让尤金一愣。 “姐姐,我之前……嗯?姐姐你怎么了?”左拉突然发觉尤金的身体颤了颤。 不料尤金竟笑了起来:“我、我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左拉!你真是让我好等啊。” “……姐姐你……不生我的气了?” 尤金抓起左拉环绕在她颈肩的手臂,将左拉引到自己面前。 “我很生气所以要——惩罚你!” “啊?!”左拉一懵,不知道尤金的意思。 “来来来~这些公文就念给我听吧。”尤金托起腮,眼底带着笑意,一把拉着左拉坐下来。 “……”左拉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道,“好好,依你。” “咳咳……第一个,地魔城副城主应召,预计将于三日后到达天魔城。” “好。” “军领事威廉请求拨款一百万魔币,初定于为二级以上将士们装备铠甲。” “批准。” “天魔城公爵一位、侯爵两位、伯爵数十位联名抗议,因之前的碧血花事件……其中发起人是公爵利。” “呵,不用管他。他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下一个,‘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平安归来,收获斐然。’……秋原写的。” “哦?秋原回来了。”尤金眯了眯眼,“一会去会会他。继续吧。” “下一条……” □□□□□□□□□ 一家偏僻而不知名的小饭馆第一次迎来了今日的客人。 “如此冷清……”墨千瑾喃喃道。 尤塔撇了撇嘴,道:“抄的近路,找到一家吃饭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就别嫌弃了。” “……嫌弃?”他说什么了?不就是感叹了一下吗。恐怕是尤塔自己嫌弃吧。 除了有关利益的问题以外,两人根本聊不来。刚见面是这样,在蓝魔城一帆茶馆是这样,到现在亦是如此。 “小二上菜!”尤塔挥了挥手,“我们要……这个、这个和这个。” “好嘞,客官您稍等。” “等等!”墨千瑾突然伸出手拉住小二。 小二笑容有些僵硬,问道:“客官,您这是……怎么个意思?” 尤塔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墨千瑾。 “手。”墨千瑾只说了一个字。 一旁的湘女捏住小二的手腕,小二吃痛地将手松开,众人却吃了一惊。 手指尖沾染着血红色液体,可怖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尤塔责问小二,同时暗暗提高了警惕。 “啊?!” 小二看到自己手心,也是吓了一跳。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 第四十五章:碧血花 “是血吗?”一旁的湘女脸色有些凝重,凑近嗅了嗅,道,“没有血腥味。” 墨千瑾心里隐隐有了答案:“这恐怕是碧——” “是碧血花!”尤塔突然出声,同时向前逼近那小二,紧锁眉头,沉声问道,“碧血花哪里来的?” 小二却不知什么碧血花,一头雾水,只道:“之前我在给庄稼除草,没见到什么花啊?” 尤塔噎了一下,而后无奈地对小二道:“带我去庄稼地里。” “我的手变成这样,跟那什么碧血花有关?”小二见尤塔点头回应,半晌才道,“那……好吧,我带你们去地里,跟我来。” 跟在后面的湘女不解地低声问道:“公子,为何那血色物与碧血花有关啊?” “据说,碧血花茎干内存有透明汁液,茎干被折则汁液流出,经过一段时间,汁液便转化为赤血之色。”墨千瑾顿了顿道:“吾尚未见过碧血花的样子,由碧血花制成的生机水倒是见过几次,那小二手上沾染之物呈血色而无血味,便不难猜到了。” “原来如此。”湘女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公子,那这汁液能否直接服用?既然这小二拿碧血花没用,那我们……” 墨千瑾愣了一下,而后苦笑说:“不行的。不然那生机水为何如此珍贵,以致引得众人争抢?生机水以碧血花为主要原料,但要想制成生机水最关键的却是副引之一的天机莲子。否则碧血花汁液的功效发挥不出来。” “哈,你知道的挺多啊。”走在前面的尤塔突然插话。 墨千瑾只是笑了笑,未答话。 墨千瑾不说话,湘女也不说话。 尤塔见此有些尴尬,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 那两人聊得好好的,自己来瞎掺和什么啊,就好像自己是……尤塔只想照着自己的嘴来两巴掌。 过了一会,尤塔又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两人可是自己的俘虏啊,自己怎么还迁就着他们呢? 想到这,尤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前面的小二,啊不,准确的说是老板,一直在絮絮叨叨,什么“自己又要种田又要开店累死了”,什么“今天碰到这种邪门的事儿”,还有什么“没客人入不敷出穷啊”……总之听得尤塔怪烦的,恨不能堵住人家的嘴。 正当尤塔忍无可忍的时候,老板突然停下来。 “就是这儿了。” 面前是绵延到天边的田地,一阵风拂过,和众人撞了个满怀。 正当众人感受着清风麦香的时候,只见尤塔快步走到七八米外,停下步子脸就变了。 那里郝然有一具不成人样的尸体! 红褐色的血液、发出腐臭味的烂肉! 而在其旁,散落着几株被拔掉根的草——说它是草因为它真的长得和野草没有分别。 老板一脸无辜:“看吧,哪里有什么花——” “闭嘴!”尤塔攥紧了拳冲过来,目含怒意,“人!就让你这样丢在田里!?” 纵使南洋有夺舍术,但也不是人人都能使用的——无法通过间海界则“容器”无所来源,加之所需的四样主引亦难寻,甚至也需要出界——大部分南洋人也只是空有能够夺舍的精神力罢了,寿命只与一般人相同。 而这老板,不过是偏僻山沟里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有“容器”? 那么对这个死样凄惨的尸体,老板却如同视而不见,如此漠视死者,这怎么不让人感到震惊气愤? 第四十六章:天地有道,生死有命 看着眼前暴怒的女孩,老板面色却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只是微微惊讶道:“这怎么了啊?你这小女孩怎的如此生气?” “哈啊?”尤塔只觉得不可理喻,脑袋一热,挥着拳就冲了上去。 他真的非常讨厌别人叫他小女孩! “等一下!”一旁墨千瑾出声阻止,湘女闻声拦住尤塔。 尤塔猛得回过头来,眯着眼睛要个解释。 “有蹊跷。这老板面对惨尸毫无常人反应,本身就不正常。” 那老板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嚷道:“谁不正常了睡不正常了啊,你们一个个年龄不大,怎么嘴这么横呢!”老板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刺得耳朵生疼。 嘴横吗?墨千瑾挑起眉来,动了动嘴没发声。 尤塔瞄了墨千瑾一眼,抱臂转向那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老板总算是想起来了,这几个人不是本地人啊。 沉默了一会,老板才开口道:“他是我的爷爷,也是这里的唯一的医师。”老板指了指那具尸体,“这里的人基本都受过爷爷的照顾,大家都很尊敬他。” “那怎么——” “我们这里的最高级别的殉葬就是这样。”老板顿了顿说,“洗刷罪恶,获得重生。这样转世投胎才能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这是老祖宗……” “简直是一派胡言!这是迷信!”尤塔打断老板的话,“流传下来的东西也有糟粕,怎么能不加分辨就随便相信呢?!” 那老板一听却是急了,又嚷起来:“你个小瓜娃子!胡乱说什么!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怎么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尤塔脸色不好看,听到被叫做“小瓜娃子”却意外地没有爆发,反而耐着性子说道:“人生来有自然之相,死时亦如此。天地有道,生死有命。难道你愿意死后被抛尸田野、开肠破肚吗?” 老板一时哑口无言。 就在尤塔以为老板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听到下面的话差点气晕过去。 “不不不,我可没有资格受到这么高级别的殉葬啊……虽然我也想呐……” 真是不可救药了!尤塔此时只有这一个想法。 本来他还希望能把老板根深蒂固的错误观念改变了,现在看来三言两语毫无用处——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从小被灌输的思想怎么轻易就会被改变呢。 尤塔摇了摇头。 “……那你们这里是没有医师了吧?”尤塔问道,声音低沉。 听到这话,老板的眉毛都快拧起来了:“对啊,现在大家都很担心万一生病怎么办呢。” 尤塔叹了口气,说道:“行吧,我知道了。” 老板没太明白尤塔是什么意思,又想到之前的事,心底翻上来一股气,阴阳怪气叫道:“怎么?你还有能耐能找个医师过来?” 老板语气太过明显,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他就是想尤塔难下台阶。不过,他要是知道了后来这一带来的几十个医师都与尤塔有关,恐怕就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了。 见尤塔没回应,老板得意地笑了笑。 是尤塔做不到吗?还是尤塔软弱不敢把话顶回去? “幼稚。” 这是尤塔本人给出的不回应的理由。 若是和这个老板打嘴仗,尤塔可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你最好把这几株碧血花都拔了。”尤塔伸手指了指离尸体最近的那几株。 第四十七章:易生难养 见尤塔没接他的话,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老板闷声嗯了一下,不再说别的了。 接下来的事很顺利——吃饭、稍作休息、再次上路——当然这只是对尤塔而言。 其实本来可以不去理会老板这里的糟心事的,这样的话,尤塔可以更快地到达天魔城。只是,尤塔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遇到什么事情总想去插手,没错,他就是所谓操心的命。 “你是如何得知田地里有尸体的?”马车上,墨千瑾用手撑着头问道。 尤塔笑了一声,侧过头来也不用看前方的路,挑眉道:“这还不简单。” 墨千瑾就知道尤塔不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便只哦了一声。 “呃……”尤塔抓了抓紫色短发,“碧血花啊,易生难养。只要有土阳光空气,碧血花就可以如野草般从土里生出来,但是不过一瞬就会凋亡,并且此时它只是一株不起眼的细草罢了。” 尤塔停住了,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才道:“碧血花若想成长、开花,必要吸取阳年阳月阳日生之人的血液,生机水的功效就是因为这个……你是真的没见过碧血花啊,鲜红而欲滴,残忍而美艳,世人因此也称它为‘并蒂噬血妖姬’!” 墨千瑾又哦了一声,撑着头的手却收紧了。 碧血花一出,必有血光现! 碧血花背负着罪恶的天命,然而这罪恶的实现却是人造的! 墨千瑾瞬间有些恶心,他之前可是喝过生机水的。他并不是对生机水本身感到恶心——天机水散发着甘甜香气,他是对自己间接背负起血债的行为感到恶心。 太子之位未被废除之前,墨千瑾的太傅教导他要为仁,对他人要怀悲悯之心,这样才能在成为一位好的君主的同时,成为一个好人。 可他却间接夺走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吗! 想到这,墨千瑾不寒而栗,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事吗。 如果让尤塔知道了墨千瑾此时所想的,恐怕只会有嗤之以鼻的回应。 什么叫好人?什么又叫坏人? 从来是百家百论,千人千言。 而对尤塔来说,喝下生机水,甚至不如故意踩死一只蚂蚁所带来的愧疚多。 □□□□□□□□□□ 发生了什么? 陌子桑清醒过来,只见四周围满了恶相面具人,自己受伤的小臂现如今完好如初。 陌子桑站起来,环顾四周,却愈发茫然。 地板上刻满古典的花纹,但有些地方的花纹被磨平,甚至反着光;除了围在自己身边的一群恶相面具人,这个偌大的房间里的长桌边还坐着十几个,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白色桌布上面空空如也,大有一副将陌子桑搁在上面吃掉的架势。 “吱——” “醒了?” 是门开了,御风走了进来。 陌子桑之前没注意到房间的一角原来还有扇门,那门布满深绿色的铜锈,只有把手光洁锃亮。 “……”陌子桑只是盯着她。 不料御风友好地对他笑了笑,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第四十八章:骗人 陌子桑心底诧异,嘴上问道:“殿下他们在哪?”他能记起被尤塔控制时发生的事,但是后来昏迷了。 “他们抛弃了你。” 听到御风的话,陌子桑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哈,你的谎言骗不了我的。”话音未落,陌子桑揪过御风的衣领,转身反手将她按在墙上,御风不由地闷哼一声。 “他们在哪?”陌子桑眯起眼睛,低头看着蒙着眼睛的御风。 御风没有用精神力去反抗,只淡淡说道:“没骗你。” “不可能!”陌子桑掐住御风的喉咙,“殿下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但……”陌子桑的手劲很大,御风说不出话来,“……若是……那个……紫发女……孩……” 陌子桑一瞬间明白了。 原来不是殿下抛弃了他,而是尤塔想置他于死地! “咳咳、咳……”御风跌坐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来。她有点虚弱的说道:“小女得知了紫发女孩是天魔城的人,便不再难为他们,毕竟天魔城的人是小女惹不起的。后来你说的‘殿下’想去找你,但紫发女孩硬是用暴力手段阻止,最终他们都离开了……” “嘭!”陌子桑一拳锤在墙上,御风却觉得地面有些震动。 “可恶的尤塔!” 御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了,你的‘殿下’留下的药水很管用,你喝下后手臂完好如初了——正如你见到的那样。” 陌子桑听后愈加愤怒:“殿下绝对不能在尤塔那里,他会害死殿下的!” 御风笑了。 “那么,让我来帮你吧!” “……你有什么目的?”陌子桑不傻。 “嗯……先吃东西吧。”御风绕过他,“然后再来谈谈?” 陌子桑皱眉,却也缓缓点了点头。 御风轻笑道:“请,入座吧。” □□□□□□□□□□□□□ 此时是夜半,马儿不息。 估计天明就能到天魔城了。尤塔嘀咕道。 隐约间,尤塔听到马车内传来用嘴呼气的声音伴随着叹息。 “你还醒着?”尤塔低声问道。 墨千瑾应声坐起来。 “月夜见之香。” 尤塔深嗅:“是月夜见的香味。” “月夜见是陌子桑最喜欢的花,它只开放在有月光的夜晚……沉默内敛,持香自矜……可惜,陌子桑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尤塔似乎看到墨千瑾脸颊闪过一道月光,再看又消失不见。 一阵风灌入马车。 “是啊……”尤塔抬头望向圆月,一想到之前回去找陌子桑时,只看到了一摊血水和一群恶相面具人,他就肉疼。 虽说陌子桑是他便宜得来的灵魂“容器”,他也不舍得让御风的恶相面具人啃食掉。可惜啊……晚了。 这风不大,却吹得墨千瑾眼睛干涩。 一声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缠着风消散掉。 御风很成功。 她骗过了所有人。 第四十九章:打脸 “喂!” “醒醒!墨,千,金!” 墨千瑾被吵醒了,他头有点痛,想来是昨天睡得过晚的缘故。 他先是睁开了左眼,隐约看到面前有人影。 “醒醒!” 墨千瑾的脸被狠狠地拍了几下。 好了,这下他完全清醒了。 昏暗的马车里,尤塔单手撑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颚,挑了挑眉道:“醒了吗?醒了就给我下车!” “火气很大么……”墨千瑾眯了眯眼,他极其不悦——还没有谁这么对待过他的脸。 墨千瑾感觉手背上痒痒的,翻手摸到一根绳子。 他拽了拽。拽动了一小节,再拽却拽不动了。 就在墨千瑾一脸莫名其妙的时候,尤塔的脸却越来越黑。 “啪!” 清脆的一巴掌,在墨千瑾脸上响起。 “下车!”摔下一句话,尤塔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声令下,墨千瑾不由自主地起身下车。 被控制了。墨千瑾真是叫苦不迭。 下来后,只见湘女站在一旁,双手托着小白,皱眉看着前方那被初阳染红的白色建筑群——末日城堡。 墨千瑾心下一紧。 这里会是埋葬他灵魂的地方吗? “走吧。”尤塔催促着,而后走在了最后面。 尤塔用威压指引着两人前行的方向。而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尤塔把手探到上衣下面,迅速抓起腰间绳子,打了个死结。 看着墨千瑾的背影,尤塔攥了攥拳。 本来今天将要面对尤金那个可恶女人,心里就不爽,这厮还拽自己的裤腰带…… 真是想发泄一通心里的怒气! 要不是那女人以夺舍术所需的引物诱惑自己,他又怎么会为她办事,又怎么会遇上墨千瑾,又怎么会遭受到被……的奇耻大辱! 他是男的!男的! 一切都是这幅身子的错! 尤塔越想越气,挥手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把刀,银光一闪,只见紫色短发又短一截,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和浅粉色耳垂。 他本来已经打算好要夺舍陌子桑的身体了,现在又要重新寻找合适的“容器”了。 他已经受够了。 一定要尽早换幅身体! 尤塔拍了拍脸,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面对尤金这个女人,以及,怎么解决公爵利和尤金之间的麻烦——毕竟这就是他这几天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原因啊。 □□□□□□□□□□□□□ “小女可是第一次为款待客人而亲自下厨呢,不要让食物凉了啊。” 陌子桑看着眼前的六七盘肉菜和嘴角挂笑的御风,不禁动了动喉咙。 他的确是饿了。 “不要拘谨啊。”御风又道。 “我……”陌子桑不知如何是好,“你到底想怎么样?”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帮你啊。” “代价、目的以及怎么帮我?你说清楚了我才信得过你。” 御风听到这种话,呡了呡嘴。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御风顿了顿,又道,“你真的不吃东西吗?” 陌子桑闻着香味,愈加饥饿。 “那我就——”他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 陌子桑瞪大了眼睛。 竟是意外地好吃!是一种独特的口味,从没尝过的味道! 御风淡淡笑笑,清了清嗓子讲道:“从前,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女孩……” 第五十章:地震 三年前的那天,女孩刚上了花轿。 与母亲拥抱的余温还残留在指尖,这让女孩心神定了定。 她终于将要嫁给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良人。 女孩用袖子遮着嘴巴偷偷笑着,回忆起他们从相识到相知的一幕幕。 太阳高挂在天上,花轿被前后百人拥着前进,热闹无比。 女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情有些恍惚。 突然间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强烈的不安让女孩没有心思再去回忆。 不过呼吸间,女孩只觉天旋地转,失重感、恐慌的叫喊声、心底强烈的不安,一切快要令她窒息。 花轿被磕在地上的那一刻,女孩的头也磕到了花轿上。 女孩直到失去意识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kuang!kuang!kuang!kuang!kuang! 世间犹如末日来临。 待她醒来,人间早已不是那个人间—— 人,嚎啕大哭有之,震惊呆傻有之。房子,瓦砾横飞有之,断壁残柱有之。 花轿破碎散落在一边,女孩长发散乱不堪。 脸颊生疼,手从脸上摸下血来,女孩才相信这是真的。 女孩挣扎着站起来,开始跑起来。 父亲!母亲!夫君!你们在哪?! 都死了。 都死了! “他们抛下了我。”御风面无表情地说道,“后来,人们陆陆续续迁移到别的地方,这里,渐渐成为一座空城。” “……你还留在这里……” “是。只有我留在这里。我曾求他们留下来,他们却走的如此决绝。抛弃了这座城的是他们。”御风顿住,过了好一会,才道,“女帝最后派来了人处理,但是没有用,死的已经活不了了,活的的心早就死了。 “来人劝我离开,我不走。他们无奈,却也同情我。 “这件事后,南洋开始实行城主管理制度,以便有类似的事发生时有人能站出来及时处理。但是太晚了,太晚了……人都死了,这还有什么用……” 御风开始喃喃自语,陌子桑听不清,但大概也能猜到。 陌子桑为御风的命运感叹,心底一动,问道:“你的眼睛就是那是伤的?”陌子桑有点在意御风的眼睛,因为她蒙着眼睛竟然还能做饭、走路——跟正常人没两样,这让陌子桑感到吃惊。 “不。”御风伸手摘下白绫,露出漂亮的棕色眸子,“眼睛没事,只是不想触景生情。” 之前御风声音淡漠,陌子桑以为她早已不在乎,但现在,这双眼睛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抱歉。”陌子桑感到自己问的问题冒犯了御风。 御风只摇了摇头,把白绫重新系好,道:“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够坦诚地告诉我一件事,这对我很重要。” “是什么事?” “你和那位‘殿下’为什么没有灵魂波动,你们并不是傀儡吧。”御风想起之前墨千瑾说的话。 不料陌子桑脸色一变,沉默不语。 御风叹了口气。 她知道面前这人很刚强,强行逼迫撬不开他的嘴。然而即便是费了这么多口舌,利益交易、食物款待、博取同情,也问不出什么来。 “你知道我活到现在的支柱是什么吗?” 第五十一章:堕落 “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陌子桑表示抗拒。 御风却不管他,自顾自地说着:“我从一片废墟中翻到一本书,你猜书名叫什么?”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祭魂还魂术》,它可以让人起死复生!若是没有它,我可能早就受不了这无尽的荒野和死寂的红魔城以及看不到未来的人生了……” “但是,你可知,三年了,一次一次,我从来没有成功过。”御风轻轻地说,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和沮丧,只有淡漠与麻木,“我靠着抢夺过路人的财物独自活了三年了,其间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我早就丧失了人的羞耻、尊严、道德……我知道自己苟活于世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我知道往昔如破碎的杯子,再也回不去,我知道、我知道啊,然后呢,我还是执拗地苟活着。哈,我早已堕落其中,谁也救赎不了我了。” 御风突然提高了声调:“但是,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御风到陌子桑旁边,两只手紧紧地捏着他的双肩,“零精神波动,这不是正常活人有的……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陌子桑此时反倒松了口气,他以为御风是知道些什么,将自己视为敌人,意欲杀他的。 “我可以相信你吗?”他问御风。 “你别无选择。否则你就别想有机会救你的‘殿下’。” 陌子桑沉思了一会,最终御风看到他点了点头。 □□□□□□□□□□□□ 天魔城,末日城堡。 苍白色的火焰如火龙的舌头肆虐在黑色高柱顶端,从大门一侧的酒红色地毯一路看去,百层台阶之上,由金银打造的雕着古老纹路的宝座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而尤金将两条细长白皙的腿搭在一侧,一手撑着下颚,若有所思地紧盯着大门。 这时,尤金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而后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尤塔·靳斯里,欢迎回来!” 伴随着尤金的声音,门开了。 尤金眯了眯眼,看到了她想要的。 尤塔阴着脸走在最前面,到了距离尤金大约五十米的地方,一脸不情愿地单膝跪地行礼。 “王。” 尤金毫无忌惮地打量着尤塔旁边的两人。 其左边的男子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脊背很直,但似乎有一点虚弱之感。 而右边的女子英气利落,一看便知武力不低。 “尤塔,近来如何,身体,可好?”尤金笑眯眯问道。只是还没等尤塔开口,她又转向墨千瑾道,“银光墨家曾经的太子殿下今日落到如此地步,倒真让人唏嘘……来,上来,让本帝仔细瞧瞧。” 墨千瑾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不一会就爬上了百层阶,能清晰地看到女帝的脸。 一刹那,尤金和墨千瑾都愣了一下,心底同时冒出八个字--东方同庆,白雪残阳。 两人眉间都有一道象征着起誓的血线! 第五十二章:娜娜莉丝特 尤金原本上扬的嘴角此刻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尤金的视线落在墨千瑾后面的尤塔身上,沉声道,“你之前可没有告诉过本帝,他额上有起誓血线的。” 尤金需要尤塔给她解释。这种一旦触犯天地法则,便身体灵魂俱灭的容器,怎么可能给尤魑用呢。 “我知道,尤魑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尤塔似乎是早就料到这个场面了,却没有什么解释,反而问道了:“你是不是该给我说说利的事情。” 尤金冷笑一声。 这算是拿容器的事要挟她? “你我都知道,利想要的是什么,他本就没有跟你争夺帝位的心思,当年也不过是顺势称帝罢了。几十年来,更是过着平静的生活……几天前却宣扬与你不死不休……”尤塔凝视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他如此?” 大殿里回荡着尤塔的尾音,还有尤金用右手抚摸座椅扶手发出的摩擦声。 “我没做什么,只是养花而已。”尤金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用娜娜莉丝特的血。” “养花?娜娜莉丝特?血?”有什么东西在尤塔脑中一闪而过,尤塔不可置信地惊道:“难道说娜娜莉丝特是阳体,你把他当做碧血花的养料了?!” 尤塔张大了嘴巴叫道:“你疯了?!尤金·靳斯里!她可是你的女儿啊!!” “她是公爵利的女儿,不是我的--她连靳斯里的姓氏都没有。” “不、不……怪不得利……”尤塔突然觉得有些胸闷,“娜娜莉丝特……娜娜莉丝特……她确实是你的女儿啊!她还……” “够了!”尤金带着强劲的威压吼道,“不要再提那个孽种的名字!” 一时间,连宝座毛毯上的毛似乎都颤动了起来。 “……她本来就不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每次看到她,令人窒息的回忆都会涌进脑中,而我,就犹如陷在钢针制成的泥潭里缓缓下降,无能为力而又痛苦至极……但相比起来,看到公爵利因此承受莫大的悲痛,一切都可以放弃了……就是要让他尝尝丧失亲人的痛苦!” 尤塔理解她,但却不能认同她的所作所为。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尤塔用精神力控制住了尤金身边的墨千瑾,然后给尤金的右脸来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猝不及防的一拳让尤金从宝座上翻下来,尤塔心里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走走走。” 未等尤金站起来,尤塔驱使着墨千瑾和湘女两人,快速地离开了大殿。 这大概是尤塔对尤金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了。 “哈哈哈……”尤金靠在宝座上放声狂笑着,既没有阻止尤塔等人的离开,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空荡荡的殿里,狂笑声长久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尤金停止了笑,大殿里便没有了任何声音。 喜到极致却是悲。 准确的说,是为了掩盖悲的喜,现在消失了。 尤金坐着呆了一会,而后伸手抹掉笑出的泪花,终于站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大殿,重新回到那个没有阳光、只有无数公文的房间里。 □□□□□□□□ “你们就现在这个房间里吧。”尤塔对墨湘两人道,“别想逃跑。会有人盯着你们的。” 说完,尤塔开门走出房间。 走廊上,一位老者撇着嘴叹道:“尤塔殿下啊,为什么偏偏要让我来做这种事?看门可不是我的本职工作。” 尤塔昂起孩童的脸庞对他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却给人森森然的感觉:“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你的身体也该换了吧,斯~里~” 老者一时语塞,最终又叹了口气。 尤塔满意地笑笑。走开了。 他从眼角往房间的门看去。 眯了眯眼,心道:别说没给你机会,墨千瑾,血契的账,我们互不相欠了。 53调虎离山 之前在海上立下血契时,墨千瑾要了尤塔一个承诺。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墨千瑾要尤塔许诺给湘女一个机会,能够接触到持有窥天镜的斯里。 但是至今为止,墨千瑾看不到哪里有什么机会。 “会不会是他反悔了?”湘女皱着眉头单手掐着腰说道。 墨千瑾想也没想摇了摇头。 血契与起誓相比,似乎是起誓的惩戒度大得多,其实不然。 血契往往是对两个人之间的制约,形成血契的力量是天地法则之力。它的惩戒力度不定,有时基本没有,有时甚至比身神俱灭更令人绝望,总之是一个概率的问题。总体看来,后者概率是远远大于前者的。 而起誓,却仅仅是对一个人立下的誓言的制约,据墨千瑾所知,起誓的力量来源是非本源之力,惩戒形式单一死板。 就算是违反起誓,痛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血契却可能无休无止。 很显然,尤塔不会犯那么大的险,那么…… “会有人盯着你们的。” 墨千瑾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对湘女道:“快看看门口守门的人是谁。” 湘女起身开门,只见门口有个老者,又矮又老,细听还能听到老者似乎在说“种子消失”“天下均衡被打破”之类的话,嗯,神神叨叨的。 跟尤塔形容的一样。 关上门,湘女抿了抿嘴唇,道:“千瑾公子,门口的人是斯里,我们要做什么?” 墨千瑾沉思了一会,而后指了指旁边的窗子,笑了笑道:“调虎离山!” □□□□□□□□□□□ 斯里无所事事地站在门口,苍老的手时不时抓抓脸和头发。 “……可恶的尤塔,我斯里可是堂堂执镜者,竟让我来做这种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哼!”斯里嘴里恨恨地骂着,精神上却紧紧地感知监视着屋内的两人。 哎?等等! 怎么成一个人了?! 斯里一跺脚破门而入,只见唯有湘女立在窗旁,她偏头看着窗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斯里闭上眼睛,不过一呼吸间,他睁开眼睛皱了皱眉。 从窗子的方向追去最近,但……斯里腿脚不便,叫他爬窗,恐怕有点难度…… 叹了口气,斯里最终还是爬了窗。 斯里当然不会忘记湘女,他已经给尤塔传了音。 传音啊,这可是只有他自己能做到的,不然枉他作为持镜者夜观天象近百年了。 “倒要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斯里最后哼哼两声。 湘女见斯里离开了,拿起桌上的斩罪,出门后微微思索,凭着感觉拐向右边。 □□□□□□□□□□ 把墨千瑾和湘女安排好后,尤塔正慢慢走在去利的房间的路上。 “小塔!” 尤塔听到身后传来这熟悉的声音,未语先笑:“左拉姐姐!” 左拉快步上前,把手按在尤塔头上使劲揉了揉,又伸出两只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哎呀!两年没见了,你真是一点都没长个啊!” 尤塔的笑容僵了僵,把左拉的手拿下来,佯装生气地说:“左拉姐!” 左拉笑笑,摆摆手道:“你这幅身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嘛~毕竟咱们城堡里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小孩子了,你就原谅姐姐吧~” 尤塔无奈叹了口气,她还是这样喜欢小孩子,这副身体唯一能让尤塔满意的就是能让左拉姐高兴了。 “那,来说说你怎么一回来就又惹尤金生气了吧。”左拉也有点无奈地说。 尤塔深吸一口气,才道:“尤金从未告诉过你关于利的事情吧。这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54 是夜。 在门外,左拉松开紧握的手,而后推门而入。 听到声音,尤金抬起头以来,拨弄一下头发,似笑非笑地问道:“如何?” 左拉咬咬唇角,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小塔说那条血线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听到想知道的东西,尤金点点头,又低下头继续处理要务。 “姐姐……”左拉疑迟地开口。 “嗯?” 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娜娜莉斯特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经历的那些事?难道我们的关系还不够承担这些秘密吗? 想问的话就在嘴边,但却生生止在那里。 “出什么事了?”尤金看着左拉的神色有些异样。 左拉虚弱地笑笑,摇摇头,道:“姐姐,没事。我先走了。”说完,她就逃命般地离开了。 左拉靠在门外,突然感觉有点冷,拢了拢衣服。 还好…… 倘若刚刚问出了口,尤金怎样面对她,而她又怎样面对尤金呢?她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相处吗? 往事,就任它如烟飘散吧…… —————————————————————————————— 另一边,斯里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红了黑,黑了青。 他明明能用精神探查到墨千瑾的位置,甚至能用肉眼看到,但是! 他追不上啊! “可恶!欺负我一个老头!”斯里停下来跺了跺脚,“既然如此,哼哼……” “嘶——” 只见瞬息间,墨千瑾皱紧了眉头,带着痛苦神色晕倒在了地上。 斯里把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你再跑啊,跑啊……哈哈哈哈……” “对了……”斯里心念传音给尤塔道,“那个女人现在在平朝殿附近,速去寻她。” —————————————————————————————— 湘女走走停停,有些迷茫。 “这里……平、平朝殿?”湘女微微歪头,正欲起步,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是轻而缓的步子,“糟糕!”听步音恐怕是尤塔,湘女暗骂一声。 当下四顾,左边有一扇门,是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而右边是逼仄的墙面。 “平朝殿……”又看了一眼牌匾,湘女闪身进了殿门。 殿内空荡荡的,湘女每走一步都回荡起瘆人的声音。 “咳咳……” 听到陌生的咳声,湘女心下狂跳。 “你,是谁?转过头来。”男人的声音很是好听。 “哈……大人,奴婢是新来的,对此地不熟,无意闯入此地,实在抱歉。”湘女背对那人说道。 “哦?是吗?” 湘女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是,大人。” 静默片刻,就在湘女以为那人已经离开的时候,那人竟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啊?”湘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算她让自己走,外面的尤塔……一时湘女不知所措,立在原地不动。 叩、叩、叩! 尤塔来了!怎么办?!湘女紧紧呡起嘴唇。 “嗯?”男人轻笑一声,“你呆在这,我过去看看。” 开门见确实是尤塔。“怎么,来我这里?”男人对尤塔态度很是冷淡。 “秋原呐,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应该有这么高。”尤塔并不在意男人的态度,踮着脚尖比划着说道。 秋原眨了一下眼,道:“……没有。” 尤塔半信半疑,伸手欲扒开秋原高大的身子向殿内看:“可是那边那个人是谁?” 秋原抓住尤塔的手腕:“与你无关,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见他丝毫不让步,尤塔缩回手臂:“好吧,我相信你。”尤塔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了,别忘了给我留两个‘容器’,我和斯里的。” “好。”门被重重关上。 55 “多谢。”湘女微微弯腰致谢,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秋原挑了一下眉,问道:“谢什么?”顿了顿又道,“他找的人又不是你,你更高些。” 恐怕尤塔听到这话要吐血了,身高不够误事呐。 “这……”湘女瞠目,心道:这名为秋原的男子到底是太过实诚还是另有目的? “那奴婢先行告退。”话毕,湘女退出了平朝殿,离开前,湘女又看了一眼殿内,总觉得殿内有种让人感到寒栗的氛围。 秋原静默一会,转身走回内屋。 “小虫子混进来了,不过……我还是不要搅进去得好。” ———————————— 墨千瑾还是被抓回来了。 此时他正坐在高凳上翻开一本天蓝色硬皮本子,这是他刚刚在桌子抽屉里找到的。 本子开头部分内容如下: 清一三十九年杏月二十一日 天魔城末日城堡 今天早上终于到达天魔城,明天就可以去全南洋最棒的雅士利贵族学校啦(#^.^#)期待!! 最最高兴的是,见到了尤魑哥哥,他还是那么温柔。不过,听说哥哥的身体最近有些不好,看来是要换一个“容器”了。 有点想念父亲大人……以前从来都没有独自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 末日城堡可真大啊,我要是自己走肯定会迷路的。 …… “是日记本?”墨千瑾看了一眼,下意识合上本子,“谁的日记本?之前是谁住在这个房间?” 他抬头四顾,房间干净,床是单人床,靛色床褥,上面缝有金色花纹,床头中央放着一个毛茸茸的猫布偶,而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六七本厚书,散落着几支笔,以及一小盆花,是蓝色的。 “喜欢蓝色的女孩吗。” 他正要把日记本放到抽屉里,再次看到那张本来压在日记本下面的纸张,心底一动。 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 看起来就像是是末日城堡的地图。 应该是日记本的主人初来乍到时对此地不熟,因而做此图。 墨千瑾将日记本放回原处,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 “不知湘女如何了……” —————————————— “嗯?” 尤金放下手里的文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红魔城城主竟然回应了宵梦节晚会的邀请……她可是从来没有参加过呐……有意思、有意思……” 尤金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御风,正跌坐在地上,面前是那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陌子桑将装着食物的盘子放在地上,没有说话。 “……别装作好心的样子,我不需要。”御风声音嘶哑。 陌子桑攥了攥拳:“你已经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御风抬起头,直视陌子桑的眼睛,用僵硬的眼神。 “我……” 陌子桑将耳朵凑近御风:“嗯?” “我……想死。” 御风捧起他的脸,带着哀求的眼神。 “请你杀死我,好吗?” 56 陌子桑一愣,而后紧紧呡起嘴唇,不语。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受够了!已经……受够了……”御风双手颤抖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她抓起自己胸口的衣服,深深地弓着腰哭泣起来。 压抑自我又痛彻心扉的哭声,戳得陌子桑浑身难受。 “别哭了……不、不,干脆大哭一场……来……”陌子桑轻轻地将她揽进自己宽阔而温暖的胸膛。 这样算是安慰吗? 他不知道。他只是,在思考之前,已经伸出了手罢了。 …… 待御风渐渐平静下来,她发现自己早已瘫倒在陌子桑身上。感受到陌子桑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上下起伏,御风一下子跳开,心在咚咚打鼓。 “……一切不过回到了原点,不是吗?”陌子桑微笑着说。 听到这话,御风又差点流下眼泪,但这眼泪的意义却不同于之前。 “是。”她小声回应着,心中突然有一丝暖意。 一秒地狱,一秒天堂。 她蒙眼用的白绫,早已被自己摘了下来。 曾经,白绫是她对现实的一种逃避,但同时也是她对现实的一种不屈服。只要白绫还在,她就可以怀抱一丝幻想,即使失望也不会绝望地活下去。当她摘下白绫的一刻起,眼前是一片明亮,但她内心却如坠入无底黑洞。 而现今,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御风偷偷打量着身前这个男人,她还是很难相信陌子桑对她说的那个秘密——能让全世界轩然大波的秘密。 也是不久前让她坠入绝望绝地的秘密。 就在三天前。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和太子殿下没有精神波动,对吧?”陌子桑顿了顿,正色沉声道,“其实原因很简单,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什、什么意思?”御风有点被陌子桑的神色吓到。 陌子桑起先没有说话,好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才问道:“你知道南山这个地方吗?” 御风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连红魔城都没有出去过。 “南山……据传是千年前我们的祖先来到这个世界用的飞行器——” “飞行器是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可以让人飞行的东西……总之,祖先们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繁衍、为生存而斗争、建立新的规则……最终形成了你所见的这个世界。而我,和太子殿下,便是他们的后代——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和普通人不同、没有精神波动的原因。” “……”御风不可置信地扯下蒙眼白绫,脸颊被白绫狠狠擦过,泛起一丝血色,“……我知道了,你在骗我对不对?!一定是你不想告诉我献魂祭魂之术对不对?!哈哈哈……我就知道这等秘术你不会这般轻易告诉我!” 御风噌地一下站起来,贴近陌子桑,威胁道:“你难道不想救太子殿下了吗?还有你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抛之不顾吗?!” 陌子桑看着不能接受事实的御风,一时觉得她实在是可悲,叹了口气,只道:“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亲自去南山,刨开土石看看……而且,外面亦有传闻——血脉纯正的原本此世界之人,在南山上是无法使用本源之力的……这与飞行器的特殊材质有关……”说着说着,陌子桑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御风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到他的衣服和手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御风开始抽泣起来,“……难道说、难道说……我永远永远再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们了吗……” 也许,真相对于一个一直抱有侥幸的希望的女子来说,太过残酷了…… 御风,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57 夜晚冷风灌入离地面五六米高的窗子,呼啸声不绝于耳。 此时的湘女站在高高的窗子之下,穿着末日城堡里的女婢样式的衣裙。她的长马尾被高高盘起,安静地呆在湘女头上。 说来也怪,这偌大的末日城堡,竟没有多少人走在走廊上,甚至可以说都没有多少人。因为在之前湘女兜兜转转时,只见大部分房间的门把手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是房间长久闲置了。 公子之前说,尤塔既然在血契之下答应了他,那么窥天镜就不会被斯里随身携带着。 公子还说,如果实在找不到线索就先找机会离开末日城堡,离开南洋,争取与父皇联系,父皇一定会派人来的。 但是,湘女害怕公子等不到。 于是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遇到一位婢女,还好那位婢女精神力不是很强,湘女还可以忍受她的攻击,这才凭借自身剑术和武力压制那人,打听出了斯里所在的房间。而后湘女将那女婢打晕,弄到城堡外面,现在那婢女恐怕还呆在末日城堡外昏迷着呢。 “就是这里了!”湘女略感紧张,伸手开始拧动门把手。 咔—— 不是意料中的“咔嚓——”,湘女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这房间的钥匙。 “唔……”湘女略一思索,左右看看无人,便反手抽出腰间“斩罪”,直直向门锁刺去。 门锁与剑锋的较量。 这“斩罪”是六昆大陆的宝物之一,冷锋卓绝,其炙手程度不亚于南洋的“天下四绝”,对付这老旧的门锁自然不在话下。 “打扰了。” 湘女踏进斯里的房间,只想找到所谓的“窥天镜”,至于那些挂在墙上价值不菲的画作——斯里的宝贝,还有桌子上摞的机密文件等等,湘女看也不看一眼。毕竟像这样强行入室盗窃,在她看来,已经是在向自己的底线逼近了,若再做些过分的事,即使是为了墨千瑾有更多活下去的筹码,她难免有深深的抵触感,甚至会陷入在忠诚与道德之间选择的迷乱和无措的漩涡。 这算是什么?是她不够忠诚吗? 湘女摇摇头,她的内心告诉她,即使为了殿下粉身碎骨又何妨。 但那条底线,究竟又是什么…… 湘女暗骂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有的没的。 顶着有些让人心底不舒服的感觉,湘女逐一拉开桌子抽屉。 没有。 没有。 …… 还是没有。 “看来不是在抽屉里呢……”湘女并无失意之色,重新打量起屋子里的各个布件来。刚刚也是她被思绪搅得有些混乱了,这才潜意识使然,首先翻找抽屉。 “那么……”湘女活动了一下手指手腕,“开始吧。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 斯里这边。 “呃……”斯里有点不敢看尤塔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面前的尤塔双手叉腰,脸色差到不能再差了,甚至斯里还能看到他后面仿佛升起了什么暗色物质…… “对不起!我错了!”斯里双手合十,哭丧着脸喊道。 “哼!”尤塔微微侧头,冷声道,“现在你去哪给我找那个女人去?!” 斯里理亏,只是不停道歉。 他斯里精神力强是没错,但他向尤塔传音后被墨千瑾分了心神,于是导致尤塔得不到实时的位置,况且,他在抓回墨千瑾的时候放松了对湘女的追踪,一时竟不知道湘女在哪、所感受到的行走的人是婢女还是湘女了……说到底,责任确实在他身上。 “……行了,闭嘴吧。”尤塔毫不客气打断斯里道歉声,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斯里啊,你和秋原相处不来不是吗。你应当知道,若你去要‘容器’,十有八九得到的只有淡漠的一个眼神……” “我当然知道!”斯里听到秋原的名字有些气愤,“你放心吧,我斯里接下来定尽全力追查城堡中人们的行踪,定会把湘女揪出来!” “还有屋内的那位‘千金’,别顾此失彼了。”尤塔一指房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尤塔暗中叹了口气,他也只能借秋原的名头来压压斯里了。 ######################## 附:南洋精神力榜(仅涉及目前出现或提到的主要人物) No.1秋原 *精神力天生.异常.强大* No.2斯里 *天生资质优良,后因持有窥天镜,负责“窥天”之责,练就强大精神力* No.3尤金·靳斯里 *因基因遗传而精神力强大* No.4御风 *天生资质不差。同时控制数个傀儡练得强精神力* NO.5尤塔·靳斯里 *基因得强精神力* No.6利威·蓝 *天生资质不差,强精神力得益于时间(好似老酒,时间越长越香)* No.7威廉 *天生资质不差,作为.军领事.管理军队练就强精神力* No.8左拉 *天生资质不差* No.9会长 *专注于有关.种子.的事,比起精神力开发更喜欢脑力开发* No.10公爵利 *天生基因遗传而精神力强大,但经过几十年.噬魂虫.折磨,现在精神力和普通人差不多* 58 夜半。白月悬天。 墨千瑾琥珀色的眸子突得睁开,翻身从床上坐起。 只见书桌下蹲着一个少女。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她右手拿着一沓纸,左手捂在那颗小脑袋上,吃痛地从书桌下扭过身子,欲要钻出来。 很明显,少女的头碰到桌子发出来的声音吵醒了墨千瑾,在黑夜里那声音显得格外大。 少女看到从床上坐起的人影一愣。 窗子还开着,冷风涌入房间。 未等墨千瑾开口,少女低声惊叫一声。 “咿呀!”随即少女深深地弯腰鞠躬表示歉意,说道,“那个,对、对不起!我之前和您一样住在这个房间里,临行时却把重要的东西忘在了这里,只好深夜匆忙过来取回……吵醒了您,真的很对不起您!” 墨千瑾意识一时还未回笼,他伸手将额前的头发按到后面去,顺便揉了揉太阳穴。 “你——” 正当墨千瑾想说什么时,门被推开了,走廊的橘黄色的烛光跳进了少女的眸子。 中长蓝色卷发,小巧俏皮的鼻子,微微上翘嘴巴,纤细的四肢…… “乔尔薇殿下?”斯里看清少女的容貌后很是惊异,“您不是已经离开末日城堡了吗……” “呃……”乔尔薇微微张口,神色有些复杂,而后却是笑了笑,还用手敲了敲头道,“斯里爷爷,我这不脑子不好使吗,忘记拿东西了。” 斯里听到这话不禁一笑,看了一眼她手上拿的东西,点了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所以……”墨千瑾下床站了起来,“阁下就是乔尔薇?乔尔薇·蓝?”说罢已走到了少女面前,他伸出手臂拿起书桌上的蜡烛台。点亮。 烛光让两人都能看清彼此的脸。 一个温软如玉。 一个俏皮可爱。 乔尔薇眨巴着眼睛问道:“你认识我吗?” 眉眼与蓝有几分神似。墨千瑾心道。 轻笑一声,墨千瑾道:“我认识你父亲。他说你好久没有回信了,担心得很呢。” “哦……”听到这话,乔尔薇垂下眼睑,情绪有些低沉。 “怎么了?”墨千瑾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底一动,继而问道,“你怎会三更半夜到这拿东西?况且若是重要之物,怎会忘记?” “这个嘛……”乔尔薇目光躲闪,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问题。她说道,“你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你呀。” 她的意思其实是,有些事是不能给某些人说的。 墨千瑾一笑:“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本殿……不对、在下姓墨名千瑾,算是你们女帝砧板上的肉吧……总之,女帝想要我的命。” “诶?”乔尔薇还以为墨千瑾是那个贵族或者贵客。 她看了一眼门口,朝着墨千瑾前移了一下,贴近他的耳朵,低声道:“既然你与家父相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女帝想要杀我。我是逃出来的。”她攥了攥拳,又道,“没想到女帝竟然如此……那天以茶话会的名义请我过去,却闷声不吭把我弄晕关起来……如若不是我听到女仆的谈话,恐怕此时已经没命了!” 在乔尔薇说话的时候,墨千瑾退后一小步,他不习惯和人离得那么近。 “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女帝大概是对外宣称我回家了,否则斯里也不会是这个反应。趁他们还不知情,我需要赶快走了,外面还有同学接应我。再见,墨,千金,保重。” 乔尔薇撂下这些话,匆匆忙忙地翻过窗子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墨千瑾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还想问问女帝为何意欲杀她,顺便打听一下南洋这里的情况呢…… 真是风一样的女孩。 他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转身想继续回去睡觉。 突然一股凌厉的风袭来,灌进房间冷气刺得人的皮肤生疼。 而后一道人影空翻而入,落地是单膝跪地,身姿利落。 这人伸手往窗外一捞,右手抓的竟然是乔尔薇的衣领! “千瑾公子,这人刚刚在窗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可疑得很。” 是湘女回来了。 59 乔尔薇的腿卡在窗子外面,上半身因湘女的动作而微微倾斜,后颈被衣领擦得微红。 她脸上却挂着微笑问道:“这位姐姐,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说起来利威·蓝是老来得子,乔尔薇叫湘女一声姐姐倒是没错。 湘女面向墨千瑾,眉眼朝乔尔薇一挑,问道:“公子?” 墨千瑾点了点头。 “你先进来。”湘女放开了手,眼睛却紧紧盯着乔尔薇。 乔尔薇一脸难色:“姐姐啊,我可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还有点急事,能不能让墨千金给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谁知湘女丝毫不领情,皱眉说道:“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公子了。”顿了顿,又道,“进来。” 眼见湘女把手按在剑上,乔尔薇瘪瘪嘴,心想都怪自己精神力不强,被人这样欺负,以后一定好好锻炼精神力。 她想象自己以后精神力超强,让湘女叫自己姐姐求饶…… 她嘴角一弯,心情顿时好多了。 “现在这样只是暂时的。”说完乔尔薇便伸腿爬了进来。 湘女听乔尔薇沉思后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你——” 门开的声音打断湘女的话,是斯里又来了。 “嗯?”斯里见到湘女惊愕住了,墨湘这两人是在耍他吗? 不过,既然人回来了就好……好向尤塔交代了。 乔尔薇对着打开又关上的门嘟囔一声。 她又不能求助于斯里,毕竟斯里还不知道自己是逃走,如果墨湘两人把这事抖出来,斯里还不知会作何反应。 真是的,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墨千金啊……虽说两人都是在被女帝“残害”中,就算站在同一方,有种同难的心理,自己也不该把这事告诉别人呐…… 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真是个笨蛋! 另一边,墨千瑾不知道湘女为什么把乔尔薇留下了,但他知道,湘女绝不是因为可不可疑的问题。 确实是这样。 湘女在看到墨千瑾点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了,乔尔薇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要对公子不轨。 “东西到手了?”墨千瑾低声问道。 “是。不过……”湘女说得有些迟疑,“不知那窥天镜是什么样子,我便把所有能找到的镜子全敛过来了……”她摘下左手食指上的空间戒指,递给了墨千瑾。 又指了指乔尔薇说:“所以我才留下那个女孩,打听一下。” 墨千瑾看到湘女微红而疲惫的眼睛,心底一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辛苦你了。” 湘女摇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墨千瑾的意思,她知道的。 湘女的意思,他也知道。 她愿意永远做他身边的士,无论他是否为帅。 “喂,你们再不理我,我就走了啊。” “问你一件事。”湘女转过身来,“你见过窥天镜吗?” “窥天镜啊……”乔尔薇用手顶着下巴,“我没见过呢。” “……” “哈哈哈……”乔尔薇笑了起来,“你们的反应真好玩哈哈……” 如果他们头上有两只耳朵,若说之前是直愣愣竖着的,那现在就是耸搭下来,还配上一脸冷漠。 “我是没见过,但我对它长什么样倒是有所耳闻。”说完乔尔薇还不忘眨了一下眼睛。 听到这话,好像耳朵嗖一下又竖起来了。 “噗——哈哈……太、太好玩了哈哈……” 墨湘相视无语。 第六十章:宵梦夜 “好了别闹了……”湘女有点无奈地叹道。 谁知一听这话,乔尔薇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高高撅起嘴说道:“你说我闹?还不是因为你们拦着我、不让我走?” “这……”湘女不知说什么好,毕竟自己理亏不是吗。 见墨湘两人都没有理他,乔尔薇咬了咬唇,转而问道:“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便能离开了?” 见湘女点头,乔尔薇先是按了按太阳穴,才回答道:“其实,只要一点,便可知晓窥天镜的真假,很简单——你能将精神力注入其中。” 湘女眸子一暗,看了一眼墨千瑾。 “……当然啦,辨识它不只有这一种方法,不过这是最简单的。”乔尔薇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方法……我不知道。” 湘女看乔尔薇的样子也不像有所欺瞒,又看到她不安分的脚,深知她焦躁不安,便挥手让她离了去。 “公子。”湘女垂目道,“能注入精神力的定非凡品,是为灵器,需要介质才能制成。而空间戒指里的镜子,镶嵌有四四十六颗灵石,十有八九就是窥天镜了。” 墨千瑾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见湘女打了个哈欠,他指了指床说:“你困了,就去睡觉吧。”而自己却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 “半夜醒过来,没有睡意了。”他对着欲言又止的湘女说。 这晚后半夜,墨千瑾对着月亮和窗外的月夜见,不言亦无眠。 □□□□□□□ 末日城堡的外围。 “你怎么来这么晚?” 乔尔薇摊了摊手,叹道:“被人拦住了……其实也没什么啦。”她推搡着那人,“好了走吧走吧,离开这儿。” 乔尔薇说谎了。 鉴定窥天镜,还有一个简单明了的方法,那便是损坏它。只要损坏它,女帝尤金便性命不保。对于没有精神力的墨千瑾和无法自控精神力的湘女来说,这是最可行的方法——如果墨湘两人不知道灵石的作用的话。 但就算尤金想杀乔尔薇,乔尔薇也不想因此害了尤金。 乔尔薇不知道为何尤金将自己抓起来,甚至欲取她性命。 在她的记忆里,尤金一直是站在南洋金字塔顶端的王者,一直是一副全权在握的含笑样子。 但那天茶话会,在她晕倒前一刻,她分明看到了尤金落寞的样子,当时尤金看着她倒下,眼里还有几分歉疚…… 到底为什么? 乔尔薇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竟是阳体体质,是能为碧血花祭血的唯一体质。 乔尔薇承认,她对尤金是有怨心的。她曾视尤金为仰望的太阳,如今尤金竟这般举动,乔尔薇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崩裂了。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女帝尤金,就如上一代女帝一般,是个好君主。 确实,南洋还有很多问题,在体制上,在民俗上,在军援上,在管制上……可是如果没有女帝,没有这个女子的宵衣旰食,没有这个女子担起女帝的身份和责任,南洋会变成什么样?强寇割地为王?内斗连续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万人身死魂灭? …… 乔尔薇连夜逃离了天魔城。 她要回家。 □□□□□□□□□ 今晚注定会是不眠夜。 尤金走在走廊上,脚步声旷然而孤独。 她用钥匙打开了今晚的最后一扇门。门把手上的灰尘被她用袖口擦净。 按下把手,门开了,伴着长长的吱嘎声音,好似孩童的哭泣声。 房间蛛丝密布,幽暗冷寂。 正中间有一具黑色棺材。 尤金伫立在旁,良久开口,却是那般沙哑:“母上……又是一年宵梦夜……尤金儿,来看您了。” 说罢,尤金跪倒,额头贴地,久而未起。 “母上,尤金儿想您……” “母上……母亲……” 泪水,交织着呜咽,冲荡着房间。 在妈妈面前,无论如何,她都只是个孩子啊。 就让她,偶尔卸下所有东西吧。 □□□□□□□□ “哥。”尤塔端起两只高脚杯,里面盛有妖异的紫红色葡萄酒,“今晚是宵梦夜。” 公爵利的脸被宽大的连衣帽笼罩着,只露出苍白的下巴。他接过酒杯,闷声嗯了一下,而后喃喃道:“宵梦夜啊,多少年过去了啊……” “哥,喝酒。” “……对,喝酒……今晚不说往事,只喝酒。只喝酒……” □□□□□□□□ 左拉又检查了一遍大殿的蜡烛、桌椅、白色地毯。 没有差错。 明天是一年一度的宵梦节,各个城主聚集此地,绝不能有任何马虎。 “姐姐,现在在干什么呢……” 第一章:宴会(一) 烛光摇曳。 末日城堡的大殿一改往常孤冷模样。 中央铺着厚厚的毛皮地毯,洁白如天使之翼,从阶前一直蔓延到大殿巨门之外;桌上妖艳的花朵散发出来的香味,与令人迷醉的酒香缠绵;侍者们穿梭在欢快的音乐中,悄无声息地把酒菜肉端上长桌…… “侍长!侍长在哪?!”大殿里响起左拉的呼唤声。 “左拉姐,侍长好像是在厨房……”左拉听到人群中传来回话。 左拉皱了皱眉,而后伸手提起紫色及地裙摆,踏着高跟鞋向厨房走去。 门前,左拉好似没有看见“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的字样一般,直接推门而入。 “……你怎么搞的?!小丫头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搞砸了?!猪都比你强!”侍长怒气冲冲的声音刺进左拉的耳膜。 侍长对面的女仆眼圈通红,小声说道:“我、我……就、就是醒来,然后肉就不见了……而且衣服也、也……”女仆低头咬着唇,不敢看侍长的脸。 “怎么回事?”左拉的声音从女仆上方传来,她挑眉看着侍长。 “左拉姐。”侍长的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怒火,“这个女仆把今天要上的生肉弄没了,大殿上还有两个桌子没上肉菜。” 左拉转向女仆问道:“肉呢?” “我、我真的不知道肉在哪……昨晚准备送来生肉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想偷袭我,我提前察觉了到那人的动作,反抗他,却连那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被那人从背后,用剑抵住了脖子……对了,那人还问我斯里大人的房间在哪,然后我就被打晕了……醒的时候倚在城堡外面的墙上,衣服、衣服也被扒了,就只剩下打底裙了……”说到这,女仆眼泪掉了下来。 左拉闭上了眼,很快又睁开。 她拍了拍女仆的肩膀,拿出手帕帮女仆擦掉泪水,轻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女仆看了一眼侍长,见侍长没有说什么,便抹着泪走出了厨房。 待女仆走后,侍长才张口道:“左拉姐,这件事有蹊跷。这个女仆胆子小又单纯,做不出这般偷鸡摸狗、欺瞒罔上的事来。” “哦。”左拉瞥了一眼侍长,“你倒是护着她。刚才那股泼劲儿呢?” “呃……哈哈……”侍长抓了抓头发,“这不是有点着急吗。” 左拉也不再跟她扯,正色道:“这事先放在一边,我也不相信你选的人会做出这种事。当务之急,派人去城堡外接待客人们。肉的事我来想办法。” 侍长也不啰嗦,即刻动身离开。 “你,对,就是你,过来。”左拉叫的是一个站在厨师旁边的小伙计,他正在给厨师打下手。 “去仓库跑一趟,看看还有没有肉,有就拿过来,要尽快。” 小伙计使劲点了点头,旋风似得跑走了。 左拉穿着一身礼服,实在不方便在厨房走动,便站在原地等待着,脑子里却飞快地盘算着,要是没有肉了该怎么办? 桌上食物分配不均,一来显得对客人不够尊重,二来容易生事端,激起矛盾。 宁缺勿不均! 打定了主意,左拉就看到小伙计远远地跑来了。 第二章:宴会(二) 还未等左拉开口,小伙便从远处叫道:“这里还有一提肉——” “太好了!”左拉嘴角勾起,松了一口气,转而向厨师说,“现在没问题了吧?尽快把肉做了上桌。我去前面接待宾客了。” 厨师忙着切菜,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 一切准备就绪。 大殿门口,侍者们在两侧排开,很是有排场。侍长手中拿着长长的宾客名单,随着宾客的到来提声叫名: “欢迎地魔城副城主杜瑟斯殿下代表地魔城赴宴——” 话音刚落,一双纯黑色靴子踏在了洁白地毯上。 “天魔城还是这样闷热呢。”杜瑟斯抓开系在颈间的貂毛大衣,往旁边侍者身上一扔,径直走进了大殿。 他扫了一眼坐在下位上正在看自己的公爵们,又看了看空荡荡的中位,笑了一下:“……看来我是第一个到的啊。” 杜瑟斯随意选了一个中位,坐下端起酒杯小酌起来。 “杜瑟斯殿下。”只见左拉从一边走出来,“好久不见啊。” 杜瑟斯见到左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啊,好久不见。” 左拉报以微笑。 两人的话仅限于此而已。尤金跟杜瑟斯熟,不代表左拉也是。 还好这时,侍长的声音又响起来:“欢迎白魔城城主奇利殿下赴宴——” 左拉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失陪了。” 杜瑟斯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左拉走远了。 他又把视线转向了下坐的公爵们。虽然视线落在在欢笑的公爵们身上,杜瑟斯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独自坐在中位的他,似乎变得很轻,轻到像是不存在…… 但是杜瑟斯享受这种感觉,他有自己的一个世界。 他,享受孤独。 “欢迎蓝魔城船舶业大亨马克代表蓝魔城赴宴——” 侍长的声音又一次传出。 站在大殿门口的左拉请白魔城城主入宴之后,含笑接待了马克。 “欢迎你,马克。利威·蓝殿下又没有来呢?是又有什么事吗?”左拉对自己矮那么一点的马克说道。 “……”马克听到这话,神情似乎有些低落,一瞬间又恢复正常,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摆了摆胖乎乎的手,有些嫌弃地说,“他这老不死的老头操心的事多了去了,谁知道呢。” 左拉见此,亦不多言,微微倾身道:“请入宴吧,祝您有一个快乐的宵梦节。” 说实话,马克作为蓝的至交(虽然是表面上互相嫌弃的那种),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呢?无非是不想说罢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蓝得到了女帝的批准之后,正在将墨千瑾之前提的关于间海界的方案落地,忙的很。 但若真要追究起来,就不得不牵扯到马克那死去不久的儿子了,这是马克怎么也不想提到的。 □□□□□□□□□ 众人坐定,左拉却有些焦急。 红魔城和海魔城的人还没有来,但这已经过了初定开宴时间了。 “怎么办?左拉姐。” “是啊,左拉姐。咱们还要等下去吗?宾客们有的已经感到不耐烦了。” “……”左拉看看殿内的人们,又向外看了看,抿了抿嘴。 “开宴!” 第三章秋原的心思 伴着音乐,尤塔,左拉,斯里,威廉,四人依次在上位落座。除此之外,还有三个空着的上位。 “你看那些上位,我就说吧,公爵利肯定不来。”坐在下位的一位公爵低声说道,“愿赌服输,魔币拿来。” 另一人有些郁闷地撇撇嘴,问道:“他怎么不来啊,这好不容易过个节。” “嘿嘿……你今年第一次参加这宴会,当然不知道了……我跟你说,他啊,跟咱们女帝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每次女帝都给他发邀请函,但他每次都不来——” “等下!什么秘密啊?没听说过呢。” “秘密当然就是……秘密啊。要是告诉了你,这还叫秘密吗?” “……切。” “哎你快看!咱们的美貌无双的女帝大人出来了!真是美啊……” 身着一身黑底金纹吊带长裙的尤金款款地迈着步子从内侧的右边走出。 站在层层阶梯之上,尤金环视众人,笑了起来。 “……哎呀,人真多呢~” 话毕,尤金随意用手抚了抚礼服,坐在了百阶之上的宝座上。 “今日,非常感谢各位百忙之中远道而来,像往年一样,我们末日城堡为大家准备了许多‘容器’哟~” 尤金拍了拍手喊道:“秋原。” 只见秋原身着白红相间的连帽宽袍,亦从右边走出。 “秋原,你又为‘容器’的事奔走了一年,说说你想得到什么赏赐,本帝会尽量满足你。”尤金嘴角笑着,眼底却泛着丝丝凉意。 “和往年一样便好。”秋原垂眸,语气平淡。 尤金笑得更加肆虐,好似步步逼近的毒蝎:“那怎么行,休十天假怎么够?说吧,你到底渴望什么?难道你不想要金银珠宝美酒佳人,甚至是……权利?” “哐当——” “你这是什么意思?”坐在上位的尤塔撂下酒杯,站了起来,“前两年我不在南洋,还不知道你原来对秋原有这么大的意见?!” 闻言,尤金的视线横扫过去,却没有开口。 尤塔突然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是忌danna唔唔唔唔……” “小塔闭嘴。你忘了这是什么场合了吗?”一旁的左拉及时捂住了尤塔的嘴,低声呵斥道。 左拉倒是知道姐姐为何对秋原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无非是为了权位二字,毕竟秋原精神力太过强大,不得不心生戒备。不过如今姐姐也只是试探一下罢了,若秋原安分,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小塔,心直口快,左拉暗叹一声。 尤塔此时被捂着嘴,心底却是如此怒不可遏。 他是知道的,秋原累死累活一年,回来却是面对尤金的忌惮与不信任。 秋原的心思,尤塔也能看出来,唯独面对尤金,秋原是不同的。 秋原甘做尤金的坐下士。 图的,也不过是见那惊鸿一面。 旁人都说,秋原凉薄,不与人交。但他内心真正的渴求又有谁知道。 他与杜瑟斯有着相似的气场,但两人的内心又是如此不同的境地。 而造成今天这般的,却是童年阴影。那被母亲欺骗、抛弃的痛苦,才使的得秋原内心封闭起来,也使得他讨厌欺骗。 尤塔正是为数不多的知晓这一点的人,因此才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让湘女有了机会。 但尤塔不知道的是,秋原的软弱和逃避——这是让湘女逃掉的根本原因。 “我……”此时的秋原,无论做怎样的努力,面对眼前尤金的精致面孔,说不出自己真正渴望的奖赏。 “……我说,像往年一样便好。” 最终秋原只是微微欠身行礼离开了。 第四章 秋原的事不了了之。尤塔心里还在生闷气,一脸蔫了吧唧地饮着酒。 相比之下,尤金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三两句含糊其辞搪塞过去,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以政务繁忙托词离开了大殿。 欢快的音乐再一次响起,公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还有他们年轻的孩子们,伴着音乐舞动起来,青春无限。 就在众人欢笑畅饮之时,侍长突兀的声音传荡在大殿中。 “欢迎红魔城城主御风及其侍者陌子桑赴宴——” “欢迎海魔城城主之子维西代表海魔城赴宴——” 一时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门口。 令人不解的一幕是,御风抓着陌子桑结实的右臂,在略微靠后的地方走着,而站在陌子桑左边的维西,却是腰前倾着,向右边歪着头。 只见维西突然停下脚步,而后从后面绕到御风旁边。 “小美人,你老是躲着我干嘛?我长得很丑吗?”维西笑得一脸风流。 见维西凑过来,御风松开手又从前边绕到陌子桑的左边。 众人恍然,一阵唏嘘。 “末日城堡欢迎你们的到来。三位,请入座吧。”不知何时左拉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 “嗯?”维西看向左拉,嘴角含笑问道,“请问姐姐是?” “我是礼祭领事左拉,阁下第一次是来赴宴吧?往年都是海魔城城主亲自来呢。”左拉打量着眼前少年模样的维西,暗金色的短发,阳光又有点嚣张的脸,身形修长挺拔……严格说来还是挺帅气的呢。 “原来是礼祭领事大人,您的美貌早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维西笑得一脸灿烂。 左拉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阁下请坐,祝您接下来的宴会时光玩得开心。” “嗯,我会的。” □□□□□□□□□ 在大殿欢声笑语热闹无比时,墨千瑾和湘女这边却有些清冷。 “湘女,你过来,帮我探查一下伤势。”墨千瑾温声说道,同时把手臂伸到前边,“自从服下生机水后,我最近感觉好些了。” 湘女将食指和中指附到他手腕上,施以微微本源之力,感受着他体内的流转路线,脑海中描绘着筋络的状况。 “公子的状况比起以前来确是好了些,损害的筋络有恢复的痕迹,只是……”湘女迟疑一下,才道,“终究是不比昔日,难以修武练剑……湘女才疏学浅,只能看出这么多来。” 墨千瑾摇了摇头道:“这就足够了。”说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千瑾公子,困的话就歇息会吧。”湘女看到他疲惫的眼睛,轻轻蹙起了眉。 昨天乔尔薇走后,墨千瑾基本一直醒着,之前明明不困的,这会困意却上来了。 墨千瑾嗯了一声,倒在了蓝色床单的床上,又打了几个哈欠就睡着了。 他们并不知道,门外的斯里早已被替换为一个门卫,如果现在他们从窗口离开,门卫也不会察觉到。 可惜了。绝好的机会。 □□□□□□□□ 宴会上。 接近殿门的地方聚拢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左拉感到有些不妙。 她好不容易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却发现这里有一个更为棘手的事情。 “来,张嘴。”只见维西左手端着盘子,右手持叉,叉上有一块色相还不错的肉块,“这么好的料理手法却配的是腐酸的肉……真是……这就是待客之道吗?真是学到了呵。” 维西拿着叉子逼近侍长,笑容中带着点狠厉。 侍长向来都是尽职尽责亲力亲为,不相信会有这种纰漏发生,但就在刚刚,她也尝过了这恶心的味道,现在却被逼着吃第二口。 “阁下!!”侍长见肉块就要触到嘴巴,连忙伸手挡住,“这件事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请您给我时间!” “不行。”维西笑意愈浓,“吃。这是命令。” 第五章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左拉可是清楚得很,恐怕之前厨房那小伙计拿来的肉是坏掉的,但是厨师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左拉有点生气,就算厨师的职责只是炒菜而已,但很多时候并不是只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够了,顾全大局是做好一件事的每个环节都不可缺少的。 虽然发生这种事不只是厨师一个人的原因,但正是他自身的问题,直接引发现在这个局面。 这不仅仅是肉的问题,还关乎末日城堡的颜面,甚至导向民间舆论,让居心不良的人钻空去侵蚀现在的政治构架。 就算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在某些人嘴里,经过角度刁钻的分析和修饰,也会变成尖锐的政治武器。 左拉刚刚提起脚,便见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窜进了人群围成的圈里。 “喂!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末日城堡的侍长?!嗯?” 维西循声看去,低头见是一个瞪着眼睛鼓着腮帮的小女孩,愣了一下,气息一松,随即笑了起来:“什么嘛……”而后他蹲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尤塔的脑袋,笑道,“乖,小孩儿上一边玩去。” 尤塔冷哼一声,拍开维西的手:“一个偏远岛城城主的儿子也敢这么嚣张吗。” 维西并不动怒,但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是啊。”随后又逼向侍长,“吃,还是不吃?” “我……”侍长一脸苦相,“我……我吃!”不管怎样,也只是腐酸的肉罢了,吃了也死不了,重要的是不要把事情闹大,“阁下,吃了之后,这件事就……” “不吃!”尤塔打断侍长的话,夺过了那盘肉。 绝对不能吃! 天魔城的末日城堡的人,是站在南洋阶层金字塔顶端的。即使是一位侍长,也不是区区城主之子就能够侮辱的。 吃了,就代表了退让。 维西眯了眯眼,又到尤塔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冷笑道:“脸挺软,脾气却是犟得很。你这小孩儿,难不成这容器里面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头?要我说你这——嘶呜——你竟然咬我?!” 维西应激性地抽离手指,血珠子冒出,他一脸痛楚。 “哈。”尤塔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有些狠厉地沉声说道,“你还惹不起我。” “……”维西有些愣住。 “小塔!”这时左拉出来了,“小塔,不要胡闹。”她又转而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维西说道,“真的不好意思,阁下。食物的问题是我疏忽了,还请阁下见谅。” “不就是一盘肉吗。至于吗。”人群中有人开始嘟囔起来。 “就是啊,本来就是人家请宴,还这么……” “礼祭大人都道歉了……” “不知天高地厚啊,在天魔城闹腾……” “各位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左拉挥了挥手,又对其他三人小声说道,“换个地方说话。” 左拉的话一出,便开始有人离开,很快人群就散了。 尤塔维西侍长三人,也都没说什么,跟着左拉穿过大殿右侧的门,到了一条走廊里。 “刚才……谢谢了。”维西低着头小声给左拉说了一声,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来,伸出手指,“看在姐姐的份上,这肉的事就算真的是针对我也算了。不过……他咬了我,这怎么说?姐姐不会让我白白受疼吧?” 维西一歪头,笑得有点儿坏。 第六章 “阁下的意思是?”左拉看了一眼尤塔和侍长,发现尤塔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维西,而侍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哼哼~”维西眯起眼睛,嘴角翘起,“我可是听说你们给圣子魑找了一个漂亮的容器——六昆大陆的前太子殿下……”维西见其他三人不同程度地皱着眉,连连摆手道,“啊啊,其实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到底是怎样的容器,让你们像得了一个宝贝似的,藏得那么严?” 听到这,左拉呼出了一口气,笑笑道:“当然可以。”顿了顿又说道,“阁下若是愿意,也可以在夺舍仪式上当其护法,这边也正好缺人呢。” 维西哈哈一笑,道:“好啊,这等大事我怎能不参与?既然事情说定了,那也没什么事了吧?” 见左拉点了点头,他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去了大殿。 “左拉姐。”尤塔见维西走了,才开口问道,“那些人是你找的吧?就大殿那些。不然怎么全是你身边的人,而且一挥手散得那么快?” “哎呀,被你发现啦!”左拉按了按尤塔的头,“小塔你真聪明。” “……为什么让那什么西这么威风啊,咱们还得像对小孩似的哄着他?我不懂,左拉姐。”尤塔抬起头,用嫌弃地眼神撇了一眼维西走开的方向。 “侍长,你先去忙吧。”左拉退避侍长后,叹了口气道,“你可了解维西之父,海魔城城主?” “海魔城是离南洋主大陆有一段距离的岛城,曾经是土匪劫寇猖獗之所,海魔城城主上位后,岛城渐渐恢复清明,如今发展繁荣,实在是很有手腕的城主之一。 “他对南洋的影响,绝不仅仅只在海魔城,况且他还掌有一定的军队,可以说是对靳里斯家族的统治威胁最大的人了。 “偏偏这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老油条,心倒是不坏却非常逐利,让人抓不到他的尾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儿女恨不得宠上天去。 “你是前两年不在南洋,没见到他其他的子女来赴宴的样子……哎,比起来,这维西算是很好的了。” 尤塔听了一阵沉默。 左拉突然想起来尤塔的父母都不在了,不由暗骂一声自己。别人或许不知道,尤塔心中的那部分空洞有多么大,但是她明明知道的。 “他就该被饥饿狠狠蹂躏一番,才知道食物有多珍贵!而且……”尤塔咬了咬唇,“……” 左拉就算是没听清,也大概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 “小塔,事情还是因我而起,就这样吧,啊。”左拉拍了拍尤塔的背,“咱们也回去吧?” “……嗯。” □□□□□□□□□□□□ “咔嚓——” “喂,你们两个,跟我来。”门开之后,一名门卫出现在墨千瑾和湘女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湘女开口问道“怎么换人了?斯里呢?你要带我们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门卫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湘女见此微微皱眉,问道:“如果我们执意不走呢?” “啪!”门卫打了个响指,门口瞬间挤满了门卫。 “这不可能。” 话毕,墨千瑾和湘女就感到一阵精神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 大殿上,尤塔斟酌着小酒,兴致索然。 至于他自己认识的人,左拉还在一一招待宾客,威廉被一群人围着,斯里和他的老友不知在说着什么,尤金和秋原不见踪影。 人们大多聚在一起增进感情,看,觥筹交错间,他们笑得多么开心。 “切……要不是我三年前被迫夺舍,去北渠寻灵鹿茸和玄——呃——”尤塔的肩膀突然被轻轻戳了一下。 “你……你、你还活着?!” 闻声回头,却见是之前来此赴宴的红魔城城主及其侍者。 第七章卡卡 “是啊,我还活着。”听到这话,尤塔随口一答,笑了笑表示礼貌,“不过,你……是谁啊?” 尤塔感觉有点奇怪,他之前经历的事,有那么多人知道了吗,按说尤金会封锁消息的吧? 谁知,尤塔话音一落,御风二话没说,直接向着尤塔扑了过来,半蹲着,紧紧抱着。 “喂!喂、喂……你这是干什么啊?!”尤塔两手无处安放,吓了一跳。 “……卡卡……卡卡……”御风低声叫道,身体微微颤抖着。 尤塔艰难地微微侧了下脸,嗅到御风头发发出的淡淡香味,心底一跳,猛地转回头来,一把推开了御风。 “你到底是谁啊?!”尤塔看到御风有些凝滞的表情,也是一愣。 “……卡卡?”御风又走近他,只是这次有些迟疑,“你是卡卡妹妹吧。” 她在离尤塔有一步的地方停下了。 尤塔抬头看她,却发现御风的视线在他脸上游走,最后停在了尤塔的眸子上。 只见她脚下一软,尤塔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拉她,却被御风身后的陌子桑抢先一步。 “你……不是卡卡……”御风抓着陌子桑的手臂,“卡卡……真的已经……死了……”话落,御风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全靠陌子桑支撑着她。 御风的手臂攀上陌子桑的肩膀说道:“陌子桑……离开……” 陌子桑低低地应了一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尤塔的视线。 看方向好像是去宾客歇息的房间了。尤塔抓了抓头发。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身体又是谁的? 尤金弄得什么烂摊子啊这是?!就算是恶趣味弄个女孩的容器强迫我夺舍,也弄个身世干净的啊啊??! 左拉刚才看到这边的骚乱,跟宾客说了一声,刚抽身到这边来,就见到御风走掉了。 “怎么回事啊?小塔。你没事吧?”左拉看尤塔脸色不太好。 “左拉姐……尤金那个死女人在哪?”尤塔咬着牙问道。 “……小塔。”左拉皱了皱眉,蹲了下来,直视着他。 突然间,左拉的手快速向他的脸伸来,尤塔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缩了缩脖子。 别看左拉平时很和善,她真正生气的时候可是谁都压不住的,尤塔可是领教过不敢忘啊。 “哎……”面前传来低低的叹息声。 “嗯?”尤塔睁开眼,发现左拉只是捏了捏他的脸而已,“……左拉姐?” 左拉无奈笑笑,“小塔,别做出那样的表情啊,很难看的。明明这脸蛋这么可爱。” 一听这个,尤塔眼底一沉,却笑得灿烂,“姐,尤金到底去哪了?我找她有事。” “嗯……应该是去了后花园吧。” “好,我知道了。” 尤塔抛下这句话,就匆匆提步离开了。 “小塔……”左拉站在原地有些担忧地喃喃道。 □□□□□□□□ “哈。果然在这里。”尤塔看了看后花园两米高的铁栏,又看了看半开半掩的门,正准备抬步。 “嘿~”一只手搭在了尤塔的头上,而后那手的主人走上前来,跟尤塔并排站在了后花园的大门前,“原来这里还有这种地方啊。” 第八章 “维西?!”尤塔抬头看到他邪笑的嘴角,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 “跟着你啊~”维西眨了眨眼,说道,“感觉像你这样的人身边总会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呢。” 尤塔挑了挑眉,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维西只是冲他笑了笑:“你猜?” “哼!那你随便吧,我才懒得管你。”尤塔冷淡地说道,而后不再理会维西,向花园里面走去。 只是让尤塔失望的是,放眼望去,都不见尤金身影。 “这女人去哪了……” “你找女帝呀?她都离开大殿这么久了,谁知道她到底去哪了。”维西跟上来,摊了摊手说道。 “……”尤塔白了维西一眼。 “诶?!”维西突然跑到前面,蹲下了身子,“……好美啊……” 面前低矮的篱笆里是一片并蒂噬血妖姬——碧血花。 碧血花花瓣鲜红澄明,一副欣欣向荣模样。 “不对!”尤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娜娜莉丝特恐怕还活着……” 之前尤金只说“用娜娜莉丝特的血养花”,而且,这些花需要持续的养分,才能长得这样好。 想到活着的可能性,尤塔却是更为心寒。 □□□□□□□ 城堡里,宴酣之乐依旧。 陌子桑把御风送回房间之后,御风说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于是陌子桑又回到了宴会上,静坐在一个角落里,毕竟他不知道除了这个大殿,还有哪里可以去。 之前御风答应让陌子桑借宴会的机会来到天魔城,但是没想到她自己也来了,离开了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的红魔城。 陌子桑清楚,御风的变化与自己脱不开关系。 “哎……” 陌子桑现在处于两难得境地,一方面他需要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也就是把殿下带到六昆大陆东北方向的昆仑城,那里是皇族的“后背”;另一方面,他也放心不下御风,这个此时伤心欲绝的女子。 一边是责任担当,一边是儿女情长。 该怎么选择? 陌子桑看着宾客们交谈,曲子一首接一首。 “各位来宾。”不知何时,女帝尤金站到了百阶之上,“今天,众人欢聚一堂,本帝希望借这个机会,向各位提出一个私人的请求。” 席上众人听到这话,一片哗然。 即使是左拉知道尤金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也是不禁一愣。尤金何时放过这么低的姿态啊。 陌子桑此时却颤了一下,紧紧地抿住了嘴巴。 他看到台阶上站着的,除了女帝,还有两个人,正被几个护卫押着。 他们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殿下和湘女。 “他们……竟然对殿下如此粗鲁!”看到殿下失神的眼眸、单薄的身板、凌乱的头发和衣服,陌子桑既心疼又生气。一股怒气冲到胸腔,陌子桑甚至感到有点晕眩。 殿下……一定要带殿下离开这个地方,去过他本应该享有的日子! 台阶上,尤金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应该多多少少听说了吾儿圣子魑的事情。夺舍仪式暂定于四天后进行,护法还差两人,不知各位能否帮我这个忙?” “姐姐,海魔城城主之子维西愿意担任护法之责。”左拉接着说道。 尤金点了点头,看向人群。 只见下面一片默然,担任护法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仪式成功还好,若是失败,难免被反噬,损伤精神力。而且能担任护法的人,需要达到一定的境界,否则仪式的成功率也会降低。 陌子桑很想借这个机会留下来,以救出殿下。可是他怕一旦他站出来,女帝会看破他零精神力波动的事实。 可是这是绝好的机会。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选择的时候。 第九章:放心吧,殿下 “我来。” 大殿门口传来清淡的女声,众人纷纷扭头看去。 尤金也是眯眼望去,那人一袭红衣,不是御风是谁。 御风直勾勾地看着尤金,向前迈出了步子,缓慢而坚定。 “小女子御风,不知女帝殿下可否记得我?” “那是自然。”尤金弯起嘴角,“今日你的帮助,来日必有重谢。” “不。” 御风走到离百阶最近的地方才停下来。 尤金挑眉,不解,等着御风开口说话。 “御风只要一个解释……殿下听过‘卡卡’这个名字吗?” “嗯?”尤金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没听过。” 御风垂下眼帘,片刻后抬头,眼神犀利,问道:“那女帝又怎么解释之前那个坐在这里的女孩的样貌?!”她指着上座的一个空位,之前是尤塔坐在这里。 听到这个,尤金抿了抿嘴,呼出一口气,沉声道:“你是说她……确实是我对不起她,我可以向你解释。” “……”御风看了尤金一眼,不再言语,退回席中。 离狂欢的宴席结束还早。 尤金又不见踪影。 墨千瑾和湘女被推搡到众人之间。 “好好享受吧,这是你们最后的自由时间了。”侍卫用有些同情的眼神看着墨湘两人,说道。 □□□□□□□□ “多谢。” “……不用,我也是为了自己。”御风对陌子桑摇了摇头。 陌子桑虽然不知道御风和“卡卡”到底怎么回事,也有点好奇,但是御风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我和女帝还有事要说……”御风顿了顿,“现在,你自由了。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她转过身,顿了下说,“我走了。” 陌子桑觉得她的语气远远不如她的话那样干脆。 我会去找你的。 这话,陌子桑即使不会说出来,也会做到。 只是,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 是啊,无论如何也要在四天之后的夺舍之前救出殿下,否则他怎么面对湘女,怎么面对皇上,怎么面对亲手了结殿下的御风!又怎么,面对从小到大早已把殿下当成亲人的自己?! “殿下!”他看到了墨千瑾的琥珀色眼睛。 墨千瑾循声望去,却愣在那里,眼底是七分不可置信的震惊和三分难以言表的喜悦。 抬脚走去,陌子桑将墨千瑾拉到一个角落。 “陌——” “殿下!”墨千瑾刚刚张口,陌子桑便单膝跪到地上,双手抱拳,抬头看他。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趁现在离开,越早越好,在没有人察觉的时候。 墨千瑾领会,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微微侧头,眼眸划到眼角,见周围并没有发现此处的异样,把陌子桑扶起来,无声说了个走字。 大殿里,一时间,没人发现少了三人。 “哈哈哈哈……原来令媛身上还发生过这种乐事!” “是啊哈哈……你是不知道,两天前又发了什么……” 人们已经有些醉了,平时维持矜持得体形象贵族们,此刻瘫坐着喝酒聊天。 殿内热火朝天,殿外,则是一片月朗星稀清寒溢然。 “殿下,这边走。”陌子桑将墨湘两人引到一条小道。 之前陌子桑跟御风来到末日城堡,特地熟悉了下地形。不然之前御风赴宴的时候也不会晚。 “我们,能去哪里?”墨千瑾低声问道。 “皇上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只消回到六昆大陆,一切都好办。”陌子桑走在前面说道。 可是怎么可能会像这样的三言两语说的那么容易,吃饭,住宿,在路上的开销呢,谁出? 陌子桑不说,不代表这些事情不重要。 “先至少离开末日城堡两里远再说。放心吧,殿下,一切都会好的。” 第十章:奇怪 后花园的狭长小湖上浮起一层朦胧的雾气。 “喂,你找什么呢?”维西迈着懒洋洋的步子,在尤塔后面跟着。 尤塔也不理会他,环顾四周,看到了那座深隐在树木中的小屋,便更是加快了脚步。 小屋的门,是深蓝色的,仅仅接近就能嗅到那种经历无限岁月的湿重味道。 可是,屋里却找不到她…… 尤塔闭上眼睛,试图用精神力探查周围。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并不像斯里那样精准,但对于这件事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时,忽的,他感到有一只手按在了他头上。 “你看,那边桥上……是不是有一个人?”维西左手食指指着远处的跨湖长桥。 眯起眼睛,尤塔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周围是迷雾,那人就像站在云端。 尤塔心底突的跳了一下。 “你找的就是她?”维西感到手底下的脑袋抖了一下,接着跟着比自己矮半截的尤塔走了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她是谁?”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别把手放在我头上?!”尤塔咬着牙说。 “不能。”尤塔看着维西展露了一个欠揍的笑容,又听到他说,“这个高度刚刚好,放手舒服。” 尤塔一把打下来,骂了一声。 越是走近长桥,看得越是清楚。可是这样,就越是怪异。 直到站到娜娜莉丝特的面前,维西还是觉得,无论怎么看,面前这个女孩,给人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极其违和,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给人一种古怪悚然之感。 “娜娜莉丝特……”尤塔看着女孩的侧脸,轻轻叫了她一声。 扎着单侧马尾的女孩侧过头来,惊讶地半张失血的唇:“你是?是舅舅啊。” 尤塔没想到她还能记得这个样子的自己,毕竟有两年没见面了。 “是我。”尤塔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女孩的手:“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趁尤金不在,你赶快离开!”话毕就想拉着娜娜莉丝特走。 “我有点不明白你的话。等一下……”女孩面色有些茫然,又有些忐忑。 “等什么?走啊……那死女人都敢对自己女儿动手,就为了那几朵破花,你还不敢走?”尤塔皱眉说道。 “……你弄错了。”娜娜莉丝特把手抽出来,垂下了眸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后面传来维西的吸气声,吓了尤塔一跳。 “你搞什么!”尤塔不满地扭过头,嫌弃地说,“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能不能站远点,娜娜莉丝特怕生。” “不是啊……你过来……”维西缩了缩脖子,把尤塔拽到一边,左手揪起自己的衣领,挡在嘴边,弯腰低声问道,“你……不觉得她有点奇怪吗?刚才她低头的时候,她眼睛……一只看着正下边,另一只,在看旁边!很奇怪吧?你能做到吗?做不到吧?!而且!眉毛也——呃啊!” 维西腹部被尤塔结结实实来了一拳。 “……我看你才更奇怪。”尤塔呸了一声,“那死女人没有给她换过‘容器’,她都在这个身子里委屈了很多年了!” 第十一章:连体儿 “舅舅!”娜娜莉丝特突然提声叫道,她听到了两人在说什么。 “嗯?啊……那个……”尤塔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了,有点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嗯……怎么了?” “我想,有件事或许应该让你知道。”她转开身,面向弥漫着白雾的湖面,把胳膊搭在了桥上,“是我……不对,是我们,的选择,不论是‘容器’的事,还是待在这个地方。” 以前,尤塔一直以为,哥哥没有因为娜娜莉丝特的事去找过尤金,只是因为受到的打击过大,难以面对现实罢了。 可是! “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娜娜莉丝特仿佛不是在说自己,“我知道的,虽然从外表看起来,我好像跟正常人差不多,但我……能够真切地感觉到,除了我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这个身体里。” 她用右手扶上自己的左脸:“没错,刚才那个我,说的是现在的我。” “舅舅,你也许不懂我在说什么。” “让我来给你说明白吧。我,是一个天生畸形的人。之前你可能听说过,一般的连体婴儿大概是什么样,无非是某处连在了一起,更甚,是一个人有两个头……更确切的说,是两个灵魂拥有同一副身体。 “我就好像是那样,但是比那更为极端。 “是啊。他们分裂出两个完整的头,而我们,仅仅是分裂出了半个头。”娜娜莉丝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至少从外表看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不同的,也不知道,正常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我好痛苦…… “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两个灵魂的一致决定,我们经常处于自我争吵、自我厌恶的状态,可是却没有办法离开彼此…… “就连跟你说话也是,虽然有说话能力的只有左边,但是,要说出话来,还需要两个灵魂的配合。而说的什么内容,更是经过了心底一遍遍的自我否定与修正。 “无论要做什么事,总有一方,需要服软、自我迷失……我太累了……太难受了……我甚至羡慕精神分裂的人,最起码某个人格可以决定自己,知道在某个时间,自己就是自己,自己可以决定自己! “于是,某一天,我们竟一致地冒出一个念头——” 娜娜莉丝特突然扭过头来,直视尤塔的眼睛,用蛊惑的口吻道:“死吧,一切就结束了。” “……”尤塔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呵呵……我却心底不甘——凭什么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我就不得不和她一起消失?!”娜娜莉丝特悲凉地笑着。 “正因为这样,我们一直没有换‘容器’,畸形的身体,可以承载我的两个灵魂,但如果换了身体,我们都不确定,消失的究竟是谁。 “当碧血花没有了养料,将要衰败的时候,母上是那样难过,我知道,那是为了她另一个孩子,但是啊,那并蒂的碧血花,多么像我们,双生双灭…… “我心想,不如让我的灵魂和肉体去滋养它,让我来世,做一朵没有感情,不知疼痛的花多好啊!”* 娜娜莉丝特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象那样的一天:“我给母上说了,她抱住了我,流泪说着道歉的话,但是我心底明白,她也为尤魑感到高兴。” “舅舅,这就是我们的故事。”娜娜莉丝特对着尤塔笑了笑,“这是也许我们最好的归宿,作为一个畸形的孩子,能活到今天,本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尤塔神色有些复杂,缓缓叫了声娜娜,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想起来那天打了尤金的脸离开的时候,尤塔瞥了一眼尤金,她跌坐在宝座边的样子。 “……尤金,是爱你的,娜娜莉丝特。” 第十二章:我没喝醉!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这样所有人都能满意了……” 尤塔昂头喝完最后一滴酒,一头栽在床上,每每思及娜娜莉丝特的话,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什么叫所有人都能满意了?!”尤塔抬起手臂重重砸向床垫,高脚杯脱手摔在地上,声音出乎意料得大,把他吓了一跳的同时,也让他冷静下来。 宴会差不多结束了吧……尤塔看向窗外,西方渐白。 从后花园回来之后,尤塔也没有什么心思回到宴会大殿上了,索性回到房间喝起酒来。 “管他呢……”尤塔感觉脸开始变烫,有点晕。 但是他站了起来。 “嗝——尤金……”尤塔推开房门,深色雕花地板上只有冷风穿过。 既然娜娜莉丝特甘愿,去找尤金又有什么用呢……况且现在的尤金早已不是原来的尤金了…… 以前的尤金啊,是那么温柔…… “欸?我怎么……又到后花园来了……”尤塔有些恍惚,定住身形眯了眯眼睛,便转身悠悠离开了。 又想起来以前的事了。尤塔有些懊恼,但很快又陷入记忆中。 不知不觉路过了囚禁墨千瑾和湘女的房间,尤塔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二、三……四……五?”尤塔伸出手指数着房间外面站岗的人,“莫不是我眼花了?一、二、三、四、五……” “靳斯里殿下,您在这里是做什么呢?”威廉行礼后走到尤塔跟前,微笑着说。 “嗯?”有个大个子的人挡住视线,尤塔皱了皱眉,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威廉啊……不是说了不用加敬称吗——” “您喝醉了。”威廉突然蹲下来,嗅到的酒味愈浓。 “没有!我没喝醉!”尤塔使劲摇了摇头,指着把守的士兵问,“那里怎么这么多人?” 威廉叹了口气:“您还不知道容器逃跑的事吧。宴会上有人心思不轨,趁机放开了对容器的监守。”威廉看了尤塔一眼,见他反应有点迟钝,又道,“幸好王让我一直守在离开城堡的必经之路上,我本来还以为是多此一举……总之,现在正对这个房间进行全方位全时段的监守。” “容器……逃跑了?!”尤塔神色有些慌张。 “后来又将他们抓回来了,您不必担心。” “哦哦……”尤塔指着房间门前,又问道,“那边怎么这么多人,都很闲吗?” “……还有三天就要进行夺舍仪式了,所以必须严格把守。” 尤塔点了点头。 威廉算是明白了,他不能说太多,尤塔是反应不过来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威廉没有告诉他。经过审讯得知,故意放开监守的人是公爵利那边的人。碍于利和尤塔的关系,威廉没说出口。 “您去哪?宴会刚刚结束,人比较杂,您喝醉了,还是我送您去吧,比较安全。”也省得出乱子。 尤塔的性子,威廉还是知道几分的。 “啊?你刚刚说的一大堆是什么来着?”尤塔有反应不过来了,有些茫然。 “哎……我还是送您回房间吧。”威廉扶额叹道。 ———————————————————————————————————— “怎么会把守的那么严……”陌子桑假装路过关着殿下和湘女的房间。 如若不是当时,在威廉喊出“谁?!”的一瞬间,殿下把自己拉到后面,自己也会被关在那个房间里吧。 那样的话,就真的没有逃出的希望了……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先走!再找时机。” 想起墨千瑾的这句话,陌子桑觉得时机的到来或许需要一些行动。 第十三章:种子是未成熟的果实 清冽的风,吹了一夜。 墨千瑾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缓缓睁开双眼。侧眸,却是湘女不知何时贴了过来。 她的左臂轻轻搭在墨千瑾身上,双腿微微蜷缩着,好似把身边的人当成了抱枕。湘女的呼吸清清浅浅,安静的睫毛衬得小脸白净非常,显然还没有睡醒。比起平时英气凌人的模样,此时的她更为乖巧可爱。 墨千瑾茫然的双眼似是划过一道芒,而后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清晨的光。是他意识回笼了。 他向来睡觉老实。而湘女不是。 悄悄移开湘女的手,墨千瑾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没有吵醒她。 所以说,昨天逃离城堡的路上,陌子桑对自己说的话…… 墨千瑾不是接受不了,正是因为他相信陌子桑没有骗他,才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间被颠覆了,连一吸一呼间都微微牵动着心底的茫然与不安。 原来这个世界的外面,还有其他的世界。 而自己的祖先就是来自外面世界的人。 他们当上了这个世界的王! 墨千瑾学遍了皇城的典籍,然而没有哪一句话记载着这段历史。 昨夜在路上,陌子桑还告诉他,这个世界其实是球体物,知道的人称之为“果实”,“果实”之外是“混沌”。然而,在混沌中,有数不清的果实,他们的祖先就是从别的果实到达这个世界的。他们的祖先,之所以能顺利到达这里,是由于没有“种子”的干扰。 “种子是什么?”墨千瑾脱口问道。他心跳得飞快,不仅是因为跑起来身体的自然反应,还因得知真相的震惊愕然。这天晚上听到的一切秘辛,足以引起全世界的轩然大波。 “种子是未成熟的果实。”陌子桑当时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就被威廉察觉到了动静。 思及此,墨千瑾有些恍惚,喃喃道:“种子是,未成熟的果实……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象不出“果实”与“混沌”的样子,自然也想象不出所谓“未成熟的果实”。 墨千瑾的低语声刚落下,湘女就醒了。她睡觉时对声音敏感,习惯了。 少年特有的嗓音很好听,就像雪落一般。 她侧眸发现自己离他是那么近。 湘女感到耳根微微发烫。 还好公子坐着背对她,看不到。她心想。 再偏眸,湘女看到他墨染般的发丝散乱着,想也没想伸手抚了上去。 “嗯?”那人偏过头来,窗外的阳光正巧落进他眼底,清澈干净得很。 湘女愣了一下。 却是墨千瑾轻轻笑了起来:“你醒了。” 突然湘女猛地坐起来,眼底划过一丝羞慌,恨不能把头埋到被子里。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只不过是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听到公子又笑,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公子……” 墨千瑾觉得这样的湘女,很少见,也很可爱。 心底的怆然一瞬间消失不见。 有的人,有时候,不经意间,就会让你的心境改变。 心底一动,他禁不住抱住了湘女,中间只隔着一层被子。 “这是第二次。谢谢你,湘女……” 墨千瑾的声音很轻,轻到她没有听到。 但没关系。 他以后还可以对她说很多很多次。 对吧? 第十四章:灵猫 尤塔从昨夜夜半喝到凌晨,而今上午还在呼呼大睡。 “哎~无聊啊……”维西写完信,把笔一扔,靠后一仰又翘起二郎腿,眼看着白鸽站在书桌上,围着信纸转圈圈。 “呵。”维西看着有点呆的白鸽笑了一声,伸手卷起信纸绑到它腿上,起身又弄来一些食料喂食,才挥挥手把它赶走了。 透过窗户,远处树林传来威廉练兵的口号声,而靠着走廊的另一面窗,却是静悄悄的。 维西晃手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根皮筋,三两下在后脑勺扎起一个小揪揪,对着镜子满意地笑笑,就溜出门了。 天魔城繁华贵气,海魔城则自由开放。 看吧,这里,建筑精致而华美,街道有序而宁静,人们矜持而高贵。 对闲逛于天魔城街道的维西来说,一切虽是新鲜的,却又有些无趣。 “真难看。”维西勾了勾唇,讽刺道,不在乎那些虚伪笑着相互谈笑的人们有没有听到。 他穿行在四通八达的街道间,与周围格格不入。 “两只鱼。”一道清灵好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维西侧眸去看。 只见是一个少女站在买烤鱼的门店前,白色的及颈短发尤为惹人注目。 维西似乎笑了一下,踱着步子走到她旁边,叫道“麻烦给我来一份一样的。” 说完,维西似是无意般碰了少女的胳膊一下,引得白发少女皱眉看来。 “啊,抱歉……”维西耸了耸肩。 女孩只是淡漠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维西笑嘻嘻地侧头,问道:“这个鱼好吃吗?我第一次买。” 女孩没搭理他。 维西却自顾自说道:“这味道……好香啊……怪不得你会来这买。”他使劲嗅了几下,有点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啊,昨天才来到这个天魔城,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好饿……一会你是不是还要买点吃的?等下我呗。我对这里不熟悉,不知道什么好吃……对了,我叫维西,你叫什么啊小美人?” 女孩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接过烤鱼就要走。 维西喊了一声这鱼我不买了,就跟上女孩并排走起来。 刚走没两步,一个身影就挡在了女孩面前。 “哦?逃跑的小猫,原来是跟这个食色的家伙在一起,你就不怕他把你吃了?”那身影慵懒而淡漠说,“该回去了,鱼不能吃。”这男人话刚落,女孩突然痛苦大叫一声,抱头跌到了地上,连同手里的烤鱼一起。 维西一惊,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这个人,很强。他居然用如此强大的精神力攻击这个女孩,毫不犹豫的。 “你——”维西刚开口,就被男人打断。 “没想到你还对畜生感兴趣?呵呵。”男人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畜生?? 维西看向自己的一旁,那女孩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白猫,她竟然是灵兽?!北渠的灵兽怎么会到了南洋来? 而且它的背上闪着赤色光芒,那是…… “灵石?!”维西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那灵石沿着白猫的脊椎镶了一路。 灵石是制成灵器的介质,竟然被用在了灵兽身上?! “看来这小猫真该好好****。”男人把昏过去的小灵猫拎起来,抱到怀里,转而向维西说道,“就麻烦阁下把地上那两条鱼扔了,别污了这干净的街道。”说完转身就走。 “等下!”维西问道:“你好像认识我?” “哦,对了。”那男人顿了一下,没回头,“昨晚的宴会上你来的晚,离开又早,还不认识我……那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惹我的小猫。我,是地魔城副城主杜瑟斯。” 第十五章:黑洞 杜瑟斯回到末日城堡,还未安置好小猫,女帝便派来人召见他。 “有事吗?”杜瑟斯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灵猫背上的赤色灵石。 “……”坐在一旁的女帝把玩着耳垂上的晶钻,轻笑道,“你不会忘了吧?‘她’。” “……开始吧。”说完,杜瑟斯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力探向尤金。 尤金的精神力量犹浩瀚星河般不可撼动。当杜瑟斯的精神力探来,“星河”出现一道裂缝,是尤金主动开路接纳他。这条路,一直延伸到整片“星河”的正中间。只见正中是一个黑色空洞,黑洞的另一端,连接着另一个更大的空间。黑洞外,是一层精神力制成的屏障,只是现在,这屏障变得极薄,甚至有的地方出现微孔,而“星河”正如涓涓细流般涌入黑洞。 看来情况有些糟糕。 “我要探入黑洞将漏损的精神力逼出来,然后修复屏障。很疼,你忍着点。”杜瑟斯顿了顿,又说,“如果失败的话,精神力会通过黑洞回到原本应该存在的空间,届时你的另一个人格将会复苏……最坏的情况是黑洞也消失了,你将不复存在,你应该是知道的,现在局势不同于往,那个人格也不再需要你的存在来逃避痛苦了。你要怎么办?” “你觉得我有选择吗?”尤金嘴角泛起一抹凉笑,“快开始吧。” “好。” 话落,杜瑟斯开始控制精神力通过屏障的微孔,为了不把微孔撑大,他必须全身心集中在现在要做的事情上。 这只是第一步。 “呃啊——”尤金吃痛闷声叫道。当外来的精神力侵入黑洞,自身防御系统使得黑洞瞬间缩小,这就相当于杜瑟斯在用精神力攻击尤金原本的精神空间。 对一般人来说,精神空间里的精神力足以抵挡外来精神力的攻击。但是尤金这个空间里的精神力,早已通过黑洞流露到空间之外了,哪里还有能力抵挡。 这种痛苦…… “呃啊啊啊啊——”尤金感觉自己就要昏死过去。 漏损的精神力聚集过来,试图抵御外来精神力的入侵。 杜瑟斯的精神力之流前端化作薄膜,一下子将漏损精神力捕获。 “你一定要挺住,尤金。”杜瑟斯说道,“我可不想陪你死!”话落,他猛地发力,精神力之流反向破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尤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当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脸色苍白地杜瑟斯正坐在椅子上看天花板,“……你还活着……这说明我也活着……啊哈哈哈哈!!!看来天不亡我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什么天不天的,你该好好感谢我你这该死的疯子!”杜瑟斯有些虚弱,但气势十足,“若不是我反应快,你的精神力早透过屏障破开的大洞到另一边去了。” “哈,是该好好感谢你。”尤金很高兴,看了一眼他腿上还昏着的灵猫,笑道,“也许你想再要一个?” “不用了。”杜瑟斯盯着尤金,慢慢开口说道,“若非迫不得已,我还需要它?” 第十六章:身陷囹圄,心向天涯 “这个啊……”尤金伸手玩弄着额前的头发,若有所思道,“单单刚才的事上,我也不能没有你。这南洋,也只有你跟秋原有能力解本帝之困弊,而秋原又有任务在身——” “所以你就用毒控制我三年?随意夺我自由?”杜瑟斯神情有些漠然,“刚刚真该趁机要了你的命。” “……”尤金一时语塞,叹道,“之前我们已经就此事争论过无数遍了,确实是我自私害了你,但我真的别无他法……现在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整日离不开我的抑毒药,我也离不开你解我灵魂之弊,我们相争没有任何益处,这点你很清楚不是吗。” 杜瑟斯移开视线,自嘲笑道:“我是怨你恨你,但我还能做什么?就凭这副残躯,去不了朗朗六昆、灵秀北渠,甚至是最近的西湖……这还有什么意思?真没想到我这么惜命的人,有时真动了一死了之的心思……死了,可真的是什么都不可能了……” 尤金闭上了眼,没有说话。 杜瑟斯看了一眼膝上昏死的灵猫,又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惜花费三年时间弄来我想要的。可你似乎没有做到让它听话。” “它才第一天到南洋,只镶上子灵石,还没来得及管教就被你带走了。”尤金看了一眼灵猫背上的灵石,“……发生什么事了?” “呵,你不是说这猫一吃鱼肉便腹泻吗,又偏偏极爱吃鱼。” 杜瑟斯道,“今日它偷了我的腰包化成人形去街上买鱼。” “哦?”尤金勾了勾唇,“看来你还挺爱惜它的啊。” “……”杜瑟斯的嘴角抽了一下,“别开玩笑了。我从来喜好独来独往。本来这猫就是个负担,要是腹泻了这麻烦我处理不了。” 尤金挑了下眉,笑道;“你可别小看它了,它可不是宠物。你要的可是走遍山川江流四海五内的生灵,它经历了多少世间险恶,绝不想你想的那样无能单纯。抓它死了我多少手下你知道吗,怎么可能连腹泻的小事都搞不定?要不是终于发现它爱吃鱼的弱点,不知多久才能抓到。” “那可真是顺应我的心意了。”顿了顿,杜瑟斯见尤金玩着头发不说话,便起身问道:“还有事吗?我走了。” “等等。”尤金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枚灵珠,放到他手里,道,“这枚抑毒丹可以抑制四天的毒性。三天过后,等我儿尤魑夺舍成功,你尽快回地魔城去,那个虚设城主需要你,抑毒丹会像往常一样派人送的,别担心……一定要把握好地魔城的势力知道吗,千万不要暴露。” “……我知道。” “很好。”尤金拍拍他的脸,笑道,“只要你听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离开的。” “但愿你不会食言。”杜瑟斯一把甩开尤金的手,冷笑一声,带着小猫推门而去。 尤金悠悠地坐回去,喃喃道:“杜瑟斯倒是好控制……只是……”她又抓起头发玩弄起来,“那个秋原……真是令本帝看不透呢……” 不知过去多久,正当尤金昏昏欲睡地时候,斯里突然闯了进来。 “尤金!你给我出来!!” 第十七章:WH “你说镜子丢了?!”尤金眉头皱了起来,紧紧抓着原本在指尖流连翻飞的发丝。 “没错。”斯里看到尤金面色大变,用有些意味不明的语调说道,“我有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没有回房间,当宴席结束我回房,房间的锁已经被凿坏了。女帝大人,您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末日城堡里竟然出现了叛徒……”尤金低语,转而向斯里说道,“整个天魔城知晓窥天镜的人不会超过十人,况且皆为我可信任的人。斯里,比起镜子丢了的事,更为要紧的是找到叛徒的蛛丝马迹!” “呵哈哈……”斯里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斯里?” 尤金话音未落,斯里突然走近她,盯着她额头间妖异的血线说道,“女帝大人,您也说了,知道这件事的人皆为亲信,既然是亲信,哪里有害您的道理?” 尤金挑了下眉,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装了,女帝大人。”斯里脸上的皱纹似乎变深了,“我刚刚看到了杜瑟斯大人,您猜我看到了什么?他怀里那只灵猫的背上竟然镶有四四十六颗灵石,您说为何那么巧,正好跟镜子上的数目一样?” “你是说——” “女帝大人,据我所知最近还没有开发新的灵石矿脉啊?而那只猫,似乎也是您这两日才赐给他的。” “……”尤金看到斯里怀疑的眼神,轻笑了一声,“斯里,你为何会怀疑跟我有关?” “您什么时候真正相信过我们WH的人?”斯里也笑了,“会长、秋原和我,您一直阻止我们参与天魔城的事务……当然,我们的职责确实不在于您的江山,但是谁都能看出来您对我们的针对,尤其是对精神力最强的秋原不是吗?” “……你错了,斯里。”尤金沉声道,“WH自成立起独立于各国政治近千年,其内部自有严酷的律法,本帝自然是相信WH的,否则也不会将窥天镜交给你掌管……可是不能排除异端,本帝的提防合乎情理。” 见斯里没说话,又道,“你说的镜子确实不是我拿的。灵猫背上的子灵石,是取自其他灵器。你应该知道,灵器至少需要十六颗灵石才能炼成……若你还不信,母灵石不是在你手里吗,你大可去找杜瑟斯一试。” “……” "更何况,种子异常消失的特殊时期,本帝不会拿窥天镜有关的事情冒险。" 斯里眼底的怀疑这才慢慢褪去,只见他正色道:“镜子丢了还能弥补,关于叛徒的事还望女帝大人多费心思。” “自然。”尤金挥手扔给斯里一件镶着灵石的灵器,“剩下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尽好你本职责任就好,” “是。”说着,斯里就要离开。 “对了,这件事先别告诉会长,等我调查清楚再说。”尤金吩咐道,会长背后的WH势力一旦介入,事情会变得格外麻烦。 “是。” 第十八章:恨自己不够强 又是两天过去了,今日子夜便是圣子魑的夺舍仪式。而眼前的侍者们,是为了给墨千瑾选合体的衣袍而来的。 时间总是爱戏弄世人。当你意识到它在飞逝时候,已经晚了。 “不用你动手!我来为公子量。”湘女挡在墨千瑾的前面,从最前面的侍者手中拿过量尺后转身蹲下。 “大胆!”身后一名侍者怒斥一声,一个俘虏还敢如此嚣张。 “算了啦姐姐,正好可以偷下懒~”最前面的侍者笑嘻嘻地说。 “湘女——”。墨千瑾见湘女身形似乎晃了晃,不禁脱口叫道。 “身长……”湘女面色有些难看,脚踩量尺底端站起来,拿手在墨千瑾头顶跟量尺比了比,“五尺。”而后又绕到他后面,量着肩宽。 墨千瑾侧眸见湘女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默了默,配合着湘女测量。 一旁有个年龄小的侍者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墨千瑾,暗暗叹着好他的好容貌,虽然身体还没有长开,面庞也带着些青涩,但那股雍容温言的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而那双眉之间的血线,又平添了几分妖异。 原来这就是圣子大人要夺舍的容器啊。 “记录啊,别看了。”小侍者被旁边的侍者提醒着。 “哦、哦好!” …… “全部记录完了,还需要核对一下吗?”小侍者见湘女摇了摇头,便有些失望道,“好吧……任务完成了,我们走吧。” 最后一名侍者离开房间后,湘女转身欲走向窗边,墨千瑾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没关系的。不用担心……别忘了,我们还有窥天镜不是吗。” 闻言,湘女回头。她的模样却让墨千瑾心底一跳。 “……”他看着眼前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想好好地对她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逞强咬着嘴角,那泪光在眼底翻涌的模样……让人感觉心里好疼,好疼。 湘女拿开墨千瑾的手,声音微颤:“不用管我,公子,我只是……只是……”深吸一口气,她吐出几个字来,“恨自己不够强!” 说罢,她抽出腰间斩罪,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湘女?!”墨千瑾一惊,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湘女却一言不发,后退数尺,剑光闪动。冷白刀锋生出猎猎剑风,剑尖微颤犹如哀鸣。 似乎要将所有力气都花费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忽略什么。 为什么自己如此无能?!自己一身武功绝学,刚才却不堪小小侍者的精神一击!在现在这种中无能为力,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当贴身婢女?! 在湘女周围形成一个领域,墨千瑾无法靠近她,只能抬起手臂挡住刺得脸生疼的剑风。 “湘女!!”他大声呼唤着,然而声音却被剑风撕裂。 “冷静点!湘女!” “停下来!!” …… 似乎是终于听到声音,剑光中心的身影一顿,不过一瞬之间竟要摔到地上。 剑风领域破开了,墨千瑾飞快冲进去接住晕倒的湘女。 摸了摸脉,他叹了一声。刚才湘女气息已经紊乱了,加之骤然停下来,气息侵入肺腑呼吸不畅才导致昏了过去。 “……别伤到自己啊……”墨千瑾抬手抚着她泛红的眼角,“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够强的是我才对。” 拾起斩罪,送剑回鞘。又将斩罪收回空间戒指。 这种危险的武器,还是收起来的好。 轻轻托起湘女的颈,墨千瑾吻了她一下,然后开始缓缓为她度气。 “快醒过来吧……” 第十九章:夺舍仪式开启! 满月至阳。子夜至阴。 烛映华裳,地走咒文。 夺舍术对乃生死之法,对时间节点有着严格的限制,一个时辰就是极限。因此夺舍大殿早已准备就绪。 “快点!”押着墨千瑾来到大殿的人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呃!”墨千瑾吃痛闷哼一声,心想恐怕是踢青了。 “喂喂……”旁边一人看着墨千瑾月白色华裳上的污迹,低声对同伴说道,“我好心提醒你,你可别让那些大人们看到啊,要知道他们可是很珍惜这个优质容器的。” “切——知道了。”那人撇撇嘴,推搡了一下墨千瑾,“你自己弄干净啊。” 幸好湘女没有来,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之前被拉去沐浴更衣的时候,湘女还没醒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进去吧。”侍者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大殿,到了。 推开门,前方所见是黑暗,而身后似乎有一阵风涌进殿内。 “嗯?”侍者看到墨千瑾推开门的瞬间似乎有一道身影进去,他用精神力探了探大殿内的视野,问旁边的人,“刚才是有人溜进去了吗?” “什么人?没注意啊。你说的是容器?” “不是啊……”没有发现什么,便道,“算了,没事儿。走吧。” 适应了殿内的昏暗,墨千瑾才看到一行人正看着自己。 女帝,尤塔,左拉,威廉,御风,维西,杜瑟斯,还有,圣子尤魑。 其实一般的夺舍术在施行时不需要这么多人护法,但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女帝安排六人作为护法,而她自己则作为仪式主持。 “好了各位,容器到了,仪式即刻开始吧!”女帝接过杜瑟斯怀里的灵猫,又以精神力控制住墨千瑾。不经意间看到不对调的维西和杜瑟斯,便冷声笑着说,“不管之前有什么恩怨,你们两位在一组里,还请好好配合。” 尤塔左拉威廉一组,为尤魑护法,御风维西杜瑟斯一族,为墨千瑾护法。 女帝看到八人已经落坐在地上咒文相应的位置,花草茸甲四物也放在了相应位置,便凝神低语,地上咒文纹路微闪。 “哦,对了。”咒文纹路的光芒突然熄灭,女帝抚摸着灵猫,笑道,“本帝突然想起来,用灵兽或者西湖人的血做引可以提高夺舍成功率呢……” 这次夺舍仪式必须百分之百成功,尤魑已经不能等下一个满月子夜了。 用血引,以前没有试过。主要是因为得到血引太难。 但是呢,女帝笑眯眯地看着怀里的灵猫。 如今,这不就在眼前吗。 “你要用它?!”杜瑟斯明白了尤金的意图,“不行。我不允许。” “怎么?”女帝森然一笑,“你不愿意?你有资格不愿意?” 杜瑟斯站了起来,沉声道:“它之前被你们抓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这才刚刚恢复一点,已经不能再失血了。” “如果它死了,而你无法补偿我,那我不介意与你一起下地狱!” “你!”女帝大怒,没想到杜瑟斯竟敢到这个地步……本以为已经彻底控制了他,但是女帝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弱点也被杜瑟斯拿住了。 “咳咳!”一旁的尤塔看情景有些不妙,便开口道,“死女人,我有办法。”他挑眉一笑,“你想知道吗?” “……哈,是吗。”女帝缓了缓,勾唇道,“说吧,你的条件?” 此刻仪式暂停,女帝便放开了对墨千瑾的控制。 “……还是你了解我啊,那么我的条件——” “正巧,我也有条件。”墨千瑾一语,打断了尤塔的话。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第二十章:惊喜 “……!”维西突然跳出来,凑近墨千瑾,“啧啧啧……刚刚没有注意,原来这里还有这等美人啊!” 他笑眯眯说道:“之前一直想见识见识六昆大陆的异域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别有一番风情。”说罢,他又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哦,若你是个女子,今日即使破坏了仪式,我也非带你走不可。” “改不了吃。”杜瑟斯从一旁冷笑道。 “欣赏美是人的基本能力,你有吗?”维西不客气地讥讽道。 “你们先别吵了。”尤塔皱皱眉,真该死,提条件的好时机被打断了。心下烦躁,冲尤金说道:“喂,继续吧。我的战利品里正好有一只白孔雀,所以说,我的条件你可要认真听听?” 女帝看了一圈众人的神情,真是神色各异,有趣的紧。 “怎么,我们今晚的主角似乎有话说呐,尤塔,你不妨听听银光墨家的人要说什么,之后再说你的条件。”女帝若有所思道。她大概能猜到尤塔的条件是什么,想想过去两年尤塔都干了什么就猜到了。 他想换容器,但恐怕还少什么东西。 这可不行呐。 而这边,尤塔毕竟跟墨千瑾相处了一段时间,加之他本身也不是好杀之辈,便催促道:“看你快活不成了,有什么遗言,你就快点说吧。” 只见墨千瑾摇了摇头,看着尤塔道:“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窥天镜的事情吗,你大概还不知道,窥天镜现在在我这里,那我有资格跟你谈条件吧……其实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帝神魂俱灭对吧?” 此言一出,女帝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眯起眼睛看着尤塔。其他人却是不明所以。 “……你说什么?!”尤塔大吃一惊,他都几乎忘记这件事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说来还要谢谢你呢。”墨千瑾笑笑。 尤塔侧眸看了眼尤金,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有点吓人的模样。 也是,自己把给她卖了。若换成自己,能不能像她现在这样冷静都不一定。 尤塔冷汗流了流,心虚地说道:“没想到你还真的弄到手了……不过你不会太单纯了吗。”他看着墨千瑾眉间血线,暗暗想还好当时留了个心眼。 “你说这个?”墨千瑾抬手抚了抚,勉强笑着,说,“难逃一死又怎会在意死法,和别人一起还能有个伴,你说我该怎么选?” “你……”尤塔没想到他是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如果拒绝他,他说不定真会做出这种事来,那不仅窥天镜和容器没了,连尤金那死女人也真成死女人了。但若跟他谈条件……窥天镜保住了,两人也都没事。 显然。 “那,你先说条件吧。” “放了湘女,把她带出南洋,不要伤害她。”墨千瑾垂眸说着,“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嗯……确实。”真痴心啊,尤塔嘲道,“没想到到死你还……哎,也罢。”尤塔摇摇头,道,“开始血契吧。” “你是背叛本帝之后被吓傻了吗,尤塔?”女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座椅上,歪头用手撑着,一副看傻子的眼神,“让他砸掉他说的窥天镜。” “?!!”尤塔用看傻子的眼神回敬回去。 自己从这里费尽心思保她的命,她倒自己不想活了? 女帝呵了一声,道:“看看到底是他的手快,还是我的精神力控制快!” 本来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好想办法应付尤塔将要提出的条件。没想到不费力气揪出背叛者。 真是好大的“惊喜”啊。 第二十一章:逼迫 不曾想,墨千瑾却是笑了:“女帝,不如我们谈谈?”说罢,他微微伸了下舌头,舌下竟藏着一枚空间戒指! 未等众人看清他舌下的物什,他已将戒指抵到咽间。 精神控制实质上并不直接控制身体各个部位,而是对被控制者的意念进行控制,从而调动被控制者。女帝见墨千瑾抿着嘴指自己的喉咙,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 “那个是……空间戒指?你用所谓窥天镜跟本帝谈条件?” 她不确定若此刻控制了墨千瑾,戒指会不会因应激而被吞咽下去。 墨千瑾点点头,用舌尖微抵戒指,尽量控制它在咽喉的位置,那是一个不留神就会吞咽的位置。 很难受。 身体这样告诉他。 并试图用吞咽的本能湮没他的理智。 不可以。 再撑一下。 “哈哈哈哈……”女帝好像听到笑话,“且不说吞下去本帝有多少办法给你弄出来。你确定你拿到了窥天镜?确实镜子丢了,但窥天镜可不是镶着灵石的镜子呐。” “你这是什么意思?”尤塔有点惊讶,“你是说窥天镜没丢?墨千金是在骗我们?!” “拜你所赐,尤塔,你的账我随后算。”女帝看都没看尤塔一眼,对墨千瑾说,“怎么,是不是有点意外?这样你还要吞戒指?” 墨千瑾只维持着原样,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看你的样子还是怕本帝诈你?”撩了一下红发,女帝不屑道:“那种手段只有没能力的人才会用。你看清现实吧,吞下去对你现在的处境毫无用处,还会给本帝添麻烦。” 听墨千瑾咳了一声,戒指被吐了出来,叮当一声掉到地上。 果然,就知道会这样。女帝笑了。 “尤塔,快把白孔雀带过来吧,我们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至于你的条件——碧血花我会给你的,不过只能等到你夺舍之时……你应该知道它不能离开养料太久吧……”女帝话还没说完,尤塔已经高兴地去找白孔雀了。 她盯着尤塔离开的背影不再言语。 来日方长,这次尤塔卖自己的事情已经是一种警告了吧,真是让人头疼啊。看来未来要再一次开启祭魂术,为卡卡的躯体填补灵魂了……就算是为了左拉。 红魔城那场地震,不少人死了。卡卡就是其一。 她是左拉亲哥哥的孩子。 那时房板塌下来的时候,哥哥肉体模糊,而卡卡被护在怀里,几近完好。却因为被房板深埋,卡卡窒息而亡。 卡卡后来以这种模样继续“存在”,才让那段时间痛切颓然的左拉渐渐恢复。只是现在,还需要继续这样吗? 她不知道。 现在的左拉似乎把卡卡和尤塔作为一个整体来对待,喜爱胜过悲伤。 女帝思绪飘飞,也许左拉并不爱卡卡,只是把她作为对于哥哥离开的慰藉罢了…… “死女人,你愣什么神呢?”刚刚回来的尤塔打断了女帝的出神,指着小白道,“已经带过来了。” “呃——”正是此时,墨千瑾却吃痛一声,嘴角渗出血,滴到地上炸开一朵血花。 “!”一时间,女帝刚刚的思绪被抛掷脑后,惊道,“你怎么了?!” “哈……”墨千瑾擦了擦血,“看来毒素如时发作了呢……”他虚弱地笑笑,问道,“以我生命来换一人自由,你觉得值吗,女帝?” “……”女帝沉下了脸,阴郁非常。 顶级容器啊! 真是又气又恨又心疼。 “嘶啊——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真的要走这一步……”墨千瑾疼的弯起身子紧捂着心口,“我有解药,但我更在乎我的条件……女帝,留给你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十二章:暴露 女帝闭上了眼,说道:“尤塔,跟他结定血契吧。” “……既然窥天镜没丢,这个麻烦的事我接下,也算你我两清了。”尤塔走到墨千瑾跟前,深深看了女帝一眼,继续说道,“虽然不知刚刚你是怎么打算的,但若想贪婪地面面俱到……不牺牲什么可是不可能的。你有你的利益,而我也有我要争取的东西。你明白了这点之后,你我才好相处下去,尤金。” “呵呵…真令我寒心呐。”女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尤塔,“难道你我之间只能用两清这样冰冷的字眼了?” “……除非她回来。你代替不了她,你只是你而已。” “哈,你说的没错。”女帝笑了,“血契吧,别耽误时间了。” 尤塔咬破手指,抬手直接将血抹到墨千瑾脸上,那里早已有一行血泪划过。 “我以灵魂之名……” “以灵魂之名……” ——不要! “以血为契,保湘女平安离开南洋……” “以血为契,即刻解毒……” “行不及言,愿受其罪……” “出尔反尔,甘食其果……” ——停下来啊! “于此立誓!” 伴随着咒语,融合的鲜血再次飘散开来化为血雾。 ——公子! 墨千瑾刚将解药服下,只见女帝突然扭头看向一侧,那里只有一片黑暗,但她感到有一阵微弱的精神力波动传出,心下不安,便喝道:“谁在那?!别藏着了,出来!” 这次夺舍仪式明明只有他们这一行人能进入大殿才对啊。况且那个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精神力波动?以自己的精神力程度…… “!”见到走出来的人,墨千瑾惊愕不已,“你怎么——”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就偷偷跟过来了,没想到被发现了。”只见湘女掠过女帝的审视,含着一种沉痛而镇静的目光悲笑道。 听了湘女的话,心中百味杂陈。 这让他还如何像刚才那样面对死亡? 那些昔日的美好岁月,转念间便浮现在脑海中。 “你——”女帝盯着湘女皱了皱眉。似乎有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力量掩盖着湘女的精神力波动。 “姐姐,时间。”许久未开口的左拉出声提醒道。 再不开始,夺舍仪式就无法在子夜完成了! “……嗯,我知道了。开始吧。”女帝控制着湘女到一边去,见她乖乖地走到一旁,暂且放下内心的疑惑。 把小白招过来,伴随几声着悲鸣,洁白的羽毛缓缓飘落到地上,其背部血痕可怖。 绝望与痛苦交织的眼神,只看一眼足以令人心惊。 此刻,没有任何人能来救它。 那是梅花与雪的孤独凄美。 也是火苗与蜡的肆谑灼然。 鲜血被涂抹在几处咒纹交错之处,咒纹更显妖异。 弥漫的血腥味,摇曳的白蜡烛。 女帝凝神,低语声仿若无法摆脱的魔咒萦绕在众人耳边。 纹路再次闪烁,血气从咒纹交错之处向四周延伸而去。 墨千瑾的月白色衣袍被层层血气浸染。 这一刻,众人似乎又看到,梅花将要在雪中开放。 第二十三章:混乱 当小白之血蔓延到整片地阵之时,女帝念咒声骤停。 “入阵!”她提声喝道。 众护法纷纷将精神力灌输到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地咒上。 “化元!” 地阵正中涌出一股浑厚的精神力,在奇异的光芒的映射下,精神力竟具象化! “灵桥!” 这股精神力汇聚在圣子魑与墨千瑾之间,而后延伸化为细线状,其两端正连接着两人的眉心。 女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听她道:“东方同庆,阴阳归一。” 话落,一道更为明亮的流状灵体从圣子魑眉心逬出,缠绕细线而前进。 真是一气呵成。 只要等待灵体到达墨千瑾的眉心便可。零精神力波动的容器,是绝对抵挡不住外来灵体的夺舍的。 甚至,可以说是适应。 女帝呼出一口气,单手抱猫,空出一只手擦擦额头薄汗。 却就在这一刻,异象陡生! 灵桥断了! 在流状灵体前进不足三分之一之时,就在灵体前。 “这!这、这……怎么回事?!!”女帝一口气没提上来,禁不住眼前黑了黑,“快、快把它拢住!别让它消散!” 灵体一旦消散为三魄七魂,将回归天地本源。所谓本源之力由此而生。 正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七八道灵桥直接从地阵中抽出,犹如挥舞的柳条。 茫然的灵体被灵桥触到,好似盲人重见光明,一下子攀附在那道灵桥上。 “这是……什么?!”众人一时惊愕不已。 以往每每夺舍之时只有一道灵桥罢了,况且总是笔直安静的,哪像如今这般如魔乱舞? “……所归无道,破封闭之门,交错刹那与永恒,逆者,负最其罪!” 咒声未落,湘女便飞身而来,聚力一把将被控制的墨千瑾送出地阵。 “怎么可能?!”以女帝的精神力强度,她此时竟无法控制湘女,惊疑之下,挟一道强劲的精神力攻去。 湘女只觉突地耳鸣心悸,一时神魂不清,脚底一软瘫倒在地。 狂乱的灵桥肆虐,连精神力最强的杜瑟斯堪堪抵挡片刻,却终是压制不住。除地阵外的女帝与墨千瑾,其余一众人皆受灵桥所扰。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女帝起初关注着圣子魑的灵体,而混乱的场面加上纷乱的灵桥,使得女帝眼花缭乱,不过眨眼间,灵体便消失不见。 忽而复现,忽而消失。 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几息过后,灵桥消退,咒纹黯淡,血气耗尽。 大殿的蜡烛早已被风波熄灭,此时咒纹无光,大殿是黑荡荡的。 也静悄悄的。 一时的变故,众人皆意料不及。 “……这是……失败了吗……”女帝有些沙哑的声音微颤。 明显是失败了。 御风心底竟有一丝放松,这不是一件好事,但她现在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以后面对陌子桑能少一些愧疚。 “姐姐……”左拉蹙眉,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样安慰女帝。 黑暗中众人神态各异。 两道脚步声响起,只听得一道脚步声越走越远,一道伴随着摸索声,还有几道脚步微动的声音。 “吱——咔。” 殿门开了,是威廉开的。 清冷的月光透过走廊的落地窗照进来。 圣子魑的身体躺在地上,犹如死尸。 而墨千瑾正半蹲着,放在地上的那双手就是摸索声的来源。 第二十四章:何止 光。 墨千瑾借着月光走到同样昏倒在地上的湘女旁边。 “……湘……女……” 颤抖的双手将她小心翼翼地揽近怀里,轻声呼唤着她。 她还有脉搏,能摸得到。 脉搏一跳一顿间,是生命在彰显活力。 “母上欸?!……我的声音这是……母、母上大人……孩儿怎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圣子魑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小手,又望望四周的人,他是最矮的。 最矮的……那不就是尤塔的身体卡卡吗! 看到女帝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漠,圣子魑愣了愣。 女帝走到跟前,她那复杂的眼神令圣子魑有些恍惚:“……你是魑儿?” 只见他点点头,女帝的身形僵了一下。 “哎呀……看来夺舍仪式勉强算成功了?”维西有些感叹道,“圣子大人,您可是夺舍了尤塔……现在您委屈在这个小容器里,可尤塔他……哎!” 维西一连三叹,看上去十分惋惜痛心。 “……不。是失败了。”女帝居然笑了,“只要魑儿还在就好,待准备好材料再进行一次夺舍仪式。” 没有夺舍具有天运血脉的人,怎么能叫成功呢。 尤魑的路,自己早已给他铺好。 待夺舍成功,再为其解开封印,称霸天下者,非尤魑莫属。 而这位被教导得极其孝母的儿子,将来又会怎么做呢。 呵呵…… 之前总有身体里的“她”来捣乱,如今加固了黑洞屏障,搞得不得不应付应付。 “魑儿,你刚刚夺舍,还有些虚弱,先去歇着吧,之后母亲会去看你的~”女帝温柔说道。 “是……我知道,虽然您不说,但还是让您失望了。对不起,母上大人……”圣子魑带着愧疚退了出去。 “呼……”女帝呼出一口气,“左拉,银光墨家的人交给你安置了。”见左拉不应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蹙眉道,“嗯?你怎么哭了……” “姐姐,小塔他……” 叹了口气,女帝抹掉左拉眼角的泪花,轻轻抱了抱她。 …… 比起圣子魑的事情,墨千瑾更担心湘女。 一切太突然了。 自己被带着去沐浴更衣的时候,湘女明明还昏迷…… 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难道是找人问的?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夺舍仪式这样的大事人人都知道。 墨千瑾突然想到,这也许跟陌子桑有关。 若是这样的话,湘女为何只身前来? 真的只是见自己一面? 不。不对。 而且刚刚那驱动灵桥地力量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又是怎么摆脱精神控制的,在此之前还没有被女帝发现…… 墨千瑾实在是想不通。 等等!他们说尤塔死了?! 比起很多人,他其实还是个不错的人吧。 他有点惋惜的同时,也深深担忧起来。 无人护湘女安然离去,这可如何是好? 忽地,怀里的人动了动。 他隐去眉间思虑,关切地看去,“湘女,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欸?欸欸欸欸——”怀里的人还有些迷糊,一见墨千瑾笑得如冬日暖阳,完全懵了,“你、你说?刚才……刚才你说什么?!” “?”墨千瑾疑惑地歪头笑笑,怎么反应那么大。 只见墨千瑾被用力一推,胳膊肘狠狠磕到地上。 “你看清楚了我是谁!墨千金!!” 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墨千瑾看着面前双手叉腰的人,心突地绞痛。 “我怎么变高了?等等,我声音?!” 语气、气质乃至神态,墨千瑾连自己内心的猜测都无力否定。 明明在刚刚为之如此欢悦。 一直珍惜的人,换了灵魂,是什么感受。 悲而恐。 何止。 何止是…… “尤塔……是吗?”此话一出,他好似用尽毕生勇气。 第二十五章:移魂术法 “左拉乖,先别哭了……”女帝听到那似曾相识的讨厌腔调,道,“尤塔,没死成。” “啊?”左拉楞了一下,顺着女帝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正跺着脚大骂的人,转而破涕而笑,“确实是小塔的作风……我们过去看看吧姐姐。” 墨千瑾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是熟悉的容貌,却陌生地令人害怕。 尤塔占着湘女的身体,口中大骂,义愤填膺,哐哐跺地。真是气急了的模样。 “……我**怎么往外跑了一趟,战利品死的死、残的残!唯一还好着的,结果呢!一次两次的我不想要女人的壳子!!” 见女帝走了过来,尤塔也顾不上左拉在一旁,抬手指着女帝愈加愤怒,抬眉瞪眼:“死女人!我自从遇到你就没好事!你还真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了很爽啊是吧?!左拉姐你先别说话!我他*****个孙子唔唔唔……你干唔唔!!” 墨千瑾捂着尤塔的嘴,沉声喝道:“……别用她的嘴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尤塔第一次看到墨千瑾如此激愤,呆了一呆。 安静了,他又转向女帝,似是被尤塔的火气感染,眼底划过一抹赤色,“湘女在哪?” 只见女帝摆了摆手轻笑道:“你们两个先冷静冷静呐,先让本帝理理头绪,真是反常啊反常。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魑儿进到的是有精神力波动的容器里,按说只会夺舍零精神波动的人啊,下次夺舍仪式之前不弄清楚可是不行啊……”她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还有谁换了身体的?”左拉问众人,得到的回答皆是否。 墨千瑾脸色一白:“圣子的灵魂到了尤塔的身体里,而尤塔的灵魂到了湘女的身体里,那湘女呢?按理来说也在谁的身体里吧……难不成……”他看向趴在地上的圣子魑的身体。 “那是一具尸体。”左拉沉吟道,“没有精神力。但凡活人即使是零精神力波动,也是又有精神力的。” “……难道湘女不在那里面?”墨千瑾扫了众人一边,人人神色如常,瞥到之前从女帝怀里跳出来、现在被杜瑟斯抱着的灵猫,他眼底一亮,“小白!是在小白身体里?” 小白之前一直在阵眼处,由于放血加上夺舍仪式过程中被地阵吸去大量血液,现在已然昏迷。 他松开尤塔的嘴,跑到小白跟前,看到地上大片的血,不禁心底一惊。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女帝呵呵一笑,“魑儿原来的身体寿元本尽,一直用药撑着而已,连下个满月之日也撑不到了,经过夺舍这么一折腾啊,可不就吃不消了?说不定呐,你心爱的人也跟着去了?” “……” 墨千瑾听到这话,紧紧抿着嘴唇,看了小白良久。而后又慢慢蹲下,伸手捧起小白来。 “话说,小女子大概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同时有更多疑惑了。”御风顿了顿,又道,“小女子曾读到一本名叫《祭魂还魂术》的书,里面简要提到了四大古魂术。 “夺舍术其一,祭魂还魂术其二,移魂术其三,傀儡术其四。据记载,夺舍术由移魂术演变而来,因此流程、引材极为相似。 “移魂术法需活体而无关精神力波动,又不伤及各个魂体,倒是与现在的情况极为符合。因此小女子猜测,刚才引发的恐怕是移魂术法!” 第二十六章:湘族 “只是……”御风微微晃了晃头,不解道:“书言移魂术温和,且唯有西湖湘族可得其术法奥义,如此说来,湘女此人本为湘族后人?而刚才开启的移魂术如此狂暴,又与书中有所不符……” “……确实是移魂术。”女帝听御风道来,心中渐渐明晰。 她知道那本书,或者说,她有完整的《祭魂还魂术》这本书,倒是御风手里的那本是一本残本。 若究其根源,曾经女帝手里的那本也只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残本罢了。 但三年前卡卡身亡后,女帝欲寻求完整版《祭魂还魂术》,最终花费力气也只从黑市上得到另一残本,经两相对照补充,才算取得了完整的。 于是有了尤塔被迫以卡卡为容器的后话。 至于御风手里那本,只是以魂术框架、祭魂还魂术所需引材、条件等内容装订成本,根本不完整。也因此御风一直一直失败。 “如此说来,是那名叫湘女的坏了事。”女帝勾了勾唇,冷哼道,“西湖湘族的秘术,可不只有移魂术,怪不得连本帝也无法发现其隐蔽在大殿里……” “哈,真相大白,恭喜恭喜。”维西一拍手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到了尤塔旁边,对着他啧啧两声,“这样的美人壳子你可真是赚了啊,尤塔……小姐?” 在一旁看戏看了那么久,不难猜到尤塔的性别。 维西坏笑着。他只是觉得尤塔表现出来的屈辱反应格外有趣。 毕竟对于可行夺舍之术的大部分南洋人来说,其实男女并无所谓。 “……滚!” 尤塔眼神横过来,其间尽是肃杀之气。 而另一边。 “左拉你——不,还是威廉好了,你把容器安置好,一个月后将再次举行夺舍仪式。”女帝见墨千瑾眼圈发红、面色难看,便低声吩咐,“好好盯着他,别让他寻死。” “遵命,王。” ———————————————————————— 还是那房间。 少了湘女的身影。 墨千瑾心底顿升一股悲切。 以往湘女陪在身边,身处异地的感受并不强烈。 至今仔细一想,周围的人还有环境,都陌生得很。 过去将近十四年,墨千瑾确实被保护的很好。这一点尤塔说的没错。 自打懂事以来,都少不了湘女照顾自己。 以至于到如今这种境地,墨千瑾竟惶惶然畏缩不已。 为了湘女,他有死的勇气。但当湘女离去,他却缺少活的信念。 是他还没学会适应孤独。 终究是年轻。 …… “叩、叩、叩。”听到门被敲响,墨千瑾宛若梦醒。 抬手摸摸微痒的脸,只见指尖晶莹的泪水,他一怔。 “请、请进。”胡乱拿被褥擦擦脸,还是很礼貌地回应敲门的人。 “湘——”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好像流转着釉光,下一秒又黯淡下来,“你怎么来了?” 竟然还会敲门,按尤塔的性子难道不应该是破门而入吗。 尤塔感觉有点尴尬,有种抢了别人相好的感觉:“……给那只孔雀疗伤。咳——那什么,是女帝要挟我来的。” “嗯。” 见墨千瑾神情寡淡,尤塔突然后悔,为什么还要多说后面那句话。 女帝怕墨千瑾自寻短见,便由着他带小白回来了。 只见小白被放在床边,血色已浸染床单。 用熟练的手法给小白包扎,又给它喂下去几颗药丸。 尤塔善医,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为自己疗伤了。 “若湘女在小白的身体里,会如何?”墨千瑾出声问道,“血契还作数么?” “……湘女的灵魂就算没有消失,至少也是受损了……血契的惩罚,我已经受教了。” 第二十七章:庸医 ……女帝! 这个仇怨,他不会忘了的。 “喂。”尤塔见墨千瑾紧锁眉头,手臂微颤,目露寒光,心下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道这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湘女真是他的逆鳞,“你有没有需要治疗的地方……没有我走了。” 墨千瑾闭上眼缓了缓,轻呵一声:“心疼,能治吗?” “……治不了。”尤塔翻了个白眼,就收拾东西走了。 …… “庸医。” —————————————— “小塔——”刚想回房间,尤塔就听到左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现在这副样子面对左拉,尤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左拉姐……” “小-塔-”左拉对他笑笑,“怎么了,这么消沉?”她伸手拍了拍尤塔的脑袋,“不就是换了个容器嘛,再换不久好了。看开一点。人活着就要开心对吧。” “……嗯!”尤塔点点头,差点掉下眼泪来。左拉姐果然是温柔美丽啊。 “哦对了,姐姐让你去找她,好像有什么事要跟你说。” 提起尤金,尤塔就头疼,叹道:“我知道了。” ———————————————— 气吐兰香,皓腕凝脂。 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尤塔觉得她糟透了。 “死女人!你别太过分!” “你实力不行,权势几无,要怎么办好呢?”尤金笑着,“快给我吧,那你还能少受点罪。” “你——唔!”疼死了。 这女人真混蛋!自己从外面花了两年时间辛辛苦苦弄来的夺舍引材,就让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掠夺。 “怎么,本帝耐心可不多。难道是精神攻击的力度还不够?”尤金讥讽道,“如果是以前,这可能还不够你挠痒痒,可现在嘛,足够你长长教训了。” 他的精神力,退回到几十年以前的水平了。这便是血契的惩罚。 尤金等不及去寻引材,便把手伸向尤塔。 类似这样逼迫的事情发生多少次,都懒得数了。 真够卑鄙的。 尤塔骂道。 “还不快点?!”尤金确实烦了,又加大力度。 “……呃!……你、死女人……” …… “感谢你慷慨解囊~”尤金接过引材,挑眉笑道。 “……有你这样的帝王,这南洋早晚有一天亡在你手里!” 对付了尤塔很久,尤金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哦?本帝不会让它亡的,这你放心好了。” “呵!”尤塔嗤之以鼻,沉声道,“有句话早就想问你了。是做了手脚?在夺舍仪式上。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人交换了灵魂?” “不是。”尤金挥挥手赶尤塔走,“本帝要歇息了。” “那怎么回事?”尤塔清楚尤金的傲性,她不屑对自己为此事撒谎。 尤金已经闭上了眼睛:“谁知道呢,也许湘女看你不顺眼,把你拉到灵桥上玩玩,结果没控制好她自己受殃了。” 当时尤塔差点就信了,还为此郁闷了好长时间。 直到后来到了圣灵学院,学到移魂术的理论才明白,原来不是这样。 他通过祭魂使用卡卡的躯体,这种结合极不稳固,因此灵魂体容易被失控的灵桥吸引过去。 而湘女当时受到女帝的精神攻击,一时精神不守,被灵桥所动也是正常。 至于小白,想到小白的传说,尤塔也就不难猜测到,其灵体曾受战事巨创。尽管千年过去了,但一直被困在南山这样的天然牢笼上,恐怕仍旧脆弱。 南山,来自混沌,它是一个秘密。 也是北渠灵兽、西湖湘族以及东海岛人的噩梦。 第二十八章:手信 日头已近正午。 当墨千瑾醒来,第一个念头便是眼睛生涩,难受得很。 “湘女,什么时辰了?”他按了按眼睛,问道。 他感觉似乎睡了好久。 …… 太阳穴突地跳了跳。 湘女已不在。 是啊。 一股深深的失落感顿生。 他笑了起来。 起初是低低的,好像在嘲笑谁。 而后大笑起来,似有疯狂之意。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嗓音沙哑地不像自己在说话。 侧眸,只见小白静静躺在一旁,还没有醒来。 他蜷缩下身子。 这个房间弥漫的空虚快要把自己吞噬。 需要做些什么。 必须做些什么。 想到这,他坐起来,将空间戒指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床上。 分好类,放回去。 然后干什么呢? 所幸的是,他还有一个。 墨赤曾每个月送来一个,一共三个。而他本来有两个。 后来给了尤塔两个,落在夺舍大殿一个。 …… 转移了心思,心里果然好受多了。 只是,还要在这间房间,待一个月,一个人。 —————————————————— 这天晚上,墨千瑾才发现了放在书桌上的手信。 无署名。 单看字迹,明显出自湘女之手。 这是一封不长的手信。 他反复看到了深夜,困极了才将手信收到空间戒指里,放在了斩罪旁边。 原来湘女早在红魔城就恢复了小时候的记忆。不过,与其说恢复记忆,不如说看到了被消除的、深埋的记忆。 移魂术,是她还在西湖的时候习得的。 据湘女所言,无论是西湖湘族人,还是南洋人,他们天生强大的精神力都足以令他们早早具有自我意识。 而作为湘族的传承者,在刚刚学会说话之后,第一个习得的术法,便是这移魂术。 但那时,精神力还在沉睡。 直到不久前,那次挥剑失控的事情发生,才有了契机恢复精神力量。 至于失控的原因,更是有一部分跟精神力恢复有关。 湘女写道,她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很乱,便提笔写下上面的内容, 而接下来所言,是她准备铤而走险,为公子博一份生机的计划。 窥天镜若能威胁到女帝是好,但早已发过“天降九雷、肉身泯灭、魂飞魄散”的誓言,唯恐情况难以对付。 移魂术是下策。 对于从来没有使用过移魂术的她,不知能否控制力量正常实施术法。 未来尽是变数。 因此,她最后落笔写下“无论如何,惟愿公子长安。” 本是整理思绪的文字,不曾想成了亡命书……不,也许只是灵魂受损。 墨千瑾心底怀了一丝希望想道。 他摸摸小白的羽毛,暗暗祈祷着。 本不信神鬼之说,暂且也做起信徒。 他只怕心不够诚,神不够灵。 更是越发卖力祈祷。 …… 谁人夜上三更语? 道是信徒唤离人。 第二十九章:离家出走(雾)的计划 “小塔,情况怎么样啊?” “它不是湘女。”尤塔冷声道,昨天两年的功夫全做他人嫁衣,他心灵受创,直至如今还心情极差,别怪他对谁都冷脸冷语。 左拉不知道为何尤塔变成这个样子了。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心道,高了摸头真费劲,又对他笑笑说:“这两天你也很累了吧,又是夺舍仪式又是来回跑的,好好歇歇,嗯?” 尤塔点点头,他真的是很累。心累。 一个时辰前,他正准备出末日城堡买两件合体的衣服,就算是挺羞耻的,但那身衣服却是需要换换了。 不曾想正巧左拉来了。 原来是尤金让他再去墨千瑾那里一次,去打探小白的情况,弄清楚究竟是小白还是湘女。 毕竟依照之前的诊断,小白今日就会醒过来。 想到这,尤塔冷笑一声。 那死女人到底是心有所欠没有直面自己呢,还是觉得左拉过来自己更听话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很快就会像两年前那样离开,干脆地离开,然后很久都不会见到那死女人的脸。 末日城堡虽然让人感到安心,但里面主宰的人真是令人难以忍受。 只希望到那时,斯里别再通过窥天镜在自己耳边叨叨就好了。 当时明明离南洋挺远的,那窥天镜可真变态,直接把斯里的传音传到耳边。 整天说什么去南山去南山,什么银光墨家太子殿下的,耳朵里都生茧了。 尤其是要睡觉养神的时候,那老头沙哑的声音真是…… 尤塔心思一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当时斯里为什么听那死女人的话来着? 难不成也是有把柄在尤金手里。 …… 左拉看着尤塔脸色一直变换,更是有些担心。 “小塔……你还是——” “左拉姐!”尤塔突然叫道,把左拉吓了一跳,“要是我……嗯……算了,没什么。我先回去了。”还是不要把自己要走的事告诉她了,不然又要担心。 左拉看着尤塔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 —————————————————————— 房间里。 醒来的白孔雀正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墨千瑾。 不似湘女表现出人性来,也不见有丝毫亲近。 更非小白那样对自己畏缩胆小的模样。 “是灵魂受损吗……湘女?” 墨千瑾伸手想触碰它,它却扭头避开。 即使是灵魂受损,对自己是这种反应,还能剩下几魂几魄? 刚刚尤塔来过,恐怕也是为了它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次夺舍仪式,你可能又要……”墨千瑾苦笑着对白孔雀说。 依照那些人的性子,又会拿它放血了。 …… 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常。 就像在银光墨家。 只是少了湘女,生活索然无味。 这段时间里,墨千瑾给白孔雀起了新的名字——千涟。 千涟。 牵连…… —————————————— “你打算怎么办?很快又到夺舍仪式了。”御风看着面前沉思的男人。 之前看到他饿晕在草丛,她实在不忍心,便接济过来,暂且安置在自己房间里。 摇了摇头,陌子桑低声叹道:“……要带殿下离开的机会只有现在,但那些守卫的人我难以应付……” 御风垂眸,静了片刻道:“小女子无牵无挂,且助你一臂之力。” “我不想……让你冒险。” “冒个险不过如此,不济,被女帝发现憎恨,不当城主罢了,不回南洋罢了……跟你逃到六昆大陆未尝不好。” 之前举办宴会的时候,御风问了尤金关于卡卡的事情,才知道所谓祭魂还魂术的效果,并不能起死回生。所以她这次真的放弃了。也因此对南洋无所挂念了。 “可是……”陌子桑犹豫着,“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第三十章:蹭饭 “叩叩!” “谁啊?进来吧~” “王,关于军费的事——”威廉推开门开口问着,看到杜瑟斯也在愣了一下。 尤金抬抬下巴,示意道:“杜瑟斯,你先走吧。” 威廉看到杜瑟斯怀里的灵猫对杜瑟斯怒目而视,不停地用爪子挠着颈间项圈,而那项圈连着杜瑟斯的手腕。 见他走了,威廉开口道:“王,您也知道军费入不敷出,而暂且不兴战事,军士规模却一直在扩张,照这样下去,军中度日不易啊。” “他们又开始抱怨懈怠了?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尤金嗤之以鼻,“之前就这样,现在看来也能维持下去啊。” “王!”威廉叹道,“上次只是群体性懈怠,这次却是有组织的抗议,为此已经抓了几伙人了,却仍无法解决问题。军心动摇,这是大忌。养弱兵十万,不若精兵一千!还请您三思。” “……” “我治兵无方是因,但也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才能养兵。况且规模过大,反而冗兵多事,调度不灵。” “……罢了。确实财务上难以接续了。”尤金拿笔在纸上沙沙写着什么,而后封上印记,“拿去吧。” “是!”威廉上前接过调令。 看他还没走,尤金问道:“还有事?” “是……王还是与副城主殿下不要太过亲近比较好,这个人似乎过于淡薄,让人琢磨不透……臣担心……”威廉虽然知道这是尤金的私事,但他觉得杜瑟斯此人,难以深交,城府深重。 “呵……你说的对,本帝也未看懂他到底是过于天真还是隐藏太深,竟不顾及这权势而追求月光……不过弱点也很明显就是了。”尤金顿了顿,又道:“放心,我心中有分寸。” 在说隐藏太深这几个字的时候,威廉似乎看到尤金眼底划过一瞬间的赞赏。 “那臣便告退了。” “对了。”尤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吩咐道:“你通知他们明日午时来参加种子大会,尤其是那个不靠谱的会长。”这段时间忙夺舍仪式的事情,把这个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这可是关乎她的江山的大事。 尤金揉了揉眉心。 虽说按惯例,种子大会是一年一次,会上基本没什么要事。 不过,因为今年出了大事,上次开过种子大会后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所以说过的之后需要再议。 而会长一旦沉迷于研究种子的事情,就跟闭关一样。也太不靠谱,这种事情都忘记了,明明是他应该负责的事项。 ——————————————。 墨千瑾所在的房间里,很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回想起来,大概只有乔尔薇来的那次。 “你们来做什么?”墨千瑾正在给千涟喂食,嘴角微翘着。 千涟果然是湘女残魂,单就饮食喜好来看便是如此。 随着他们之间的相处,他发现千涟跟湘女虽然在一些事物的喜好上是一致的,但也有不一样之处。 如果细说就是,千涟没有任何“殿下婢女”之类的世俗观念,换句话说,千涟不仅不记得墨千瑾了,似乎连自己都忘了,只剩下最纯粹的意识和本能。 墨千瑾庆幸之余,也有些遗憾。 “我可没想来,是他要找你,但是路痴。”尤塔一脸黑线,指了指旁边笑嘻嘻的维西,“笑得跟个白痴一样。” 听到这话,维西不笑了:“一,我不是路痴,只是不认识他的房间而已。二是你怎么说话的,啊?本少爷明明笑得阳光帅气!”说罢愤愤地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精美小巧的甜点吃。 抬眸,墨千瑾有点无奈,问道:“所以,有事吗?” 这两个人,虽然在这里挺解闷的,但是! 现在正巧是饭点,外面送来的饭只是一人份的,加上千涟,也只是勉勉强强。 他两人来了之后已经吃了三块甜点,盘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块。 关键是这千涟喜欢吃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尤塔的样貌,总是给墨千瑾一种湘女在那里的错觉。 “嘛……其实只是好奇这白孔雀能不能也变成人形?”维西有点不舍地看着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甜点被墨千瑾拿走了,“你的待遇真好,这甜点真是太好吃了,怪不得尤塔刚一进来就连吃了两块。” “甜点是末日城堡雇来的顶级甜点师做的,饭菜也是上品,这简直就是圣子魑的待遇。”尤塔都没有如此高的配置,“毕竟死女人如此‘重视’他,又怎么亏待了。”他没注意到自己语调里竟有一丝羡慕。 墨千瑾暗叹一声,尤塔这是不止一次跟自己抢吃的了,蓝魔城那次也是。平时他到底有多饿?! “到底能不能变啊?”维西嘴上问道,心里却想着以后常来蹭饭了,他摸了摸鼻尖,也知道这样似乎有点过分了,但是……太好吃了啊,入口松软、清香溢齿…… 墨千瑾微微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三十一章:圣帝大人 “我就是好奇啊哈哈哈。”维西挠了挠头笑道。 其实上次看到那只灵猫的人形之后,他就有一种养灵兽的冲动。 或许比起大部分人类,他真的更喜欢灵兽吧。 但他自己也说不准,吸引着他的,到底是人形灵猫那清冷脱俗的气质,还是灵兽本身直率而不加掩饰的性格。 这种疑惑,总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不明不白的感觉,如鲠在喉。 墨千瑾不觉得维西单纯因为好奇才费力跑到自己这里来,但他似乎对千涟没有恶意,便道:“她不能……至少这段时间以来我没有见过。” 维西微微垂眸,面上少见地浮现出失落之意。 “不就是见不到人形的灵兽吗,瞧你那一副被赶出家门的模样。”尤塔撇了撇嘴,真是见不惯他这个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在北渠都看腻了。不只是北渠,六昆大陆、西湖都有。南洋是比较少见,也不至于啊。” 维西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哎~小爷我见不到美人,心里难受啊!” “……” 听着他们说话,墨千瑾心底一动,问道:“如何才能化为人形呢?” 维西摇了摇头。 尤塔也摇了摇头:“即使去过北渠,他们那边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北渠和东海处世一向低调。我唯一听说过的北渠的事情,就是千年前那场大战……对了,那次大战我跟你说过吧,墨千金?” “什么大战?”墨千瑾愣了一下。 “你不记得了?千年前圣帝大人一人占四方妖魔啊!七日七夜不休不停护得天下太平啊!”尤塔有些激动,“你竟然忘了!我可是很崇拜他的。” “千年前……”墨千瑾想起来了。 不过他也想起来,之前陌子桑跟他说过,千年前,他们的祖先侵入这个世界,掀起一场大乱…… 那四方妖魔不会就是他的祖先们吧? 可是,陌子桑还说过,他的祖先们当上了这个世界的王。 这跟圣帝大人护得天下太平之间…… 如果圣帝大人护得的所谓的天下太平是侵入者称王的太平,那是真正的太平吗?那难道不是圣帝大人妥协换来的和平? 墨千瑾知道,历史故事总是美化或是丑化真正的历史。 所以如果真相是这样,墨千瑾只能叹一声。 但他同时也想到另一种可能,如果这是真相的话,恐怕是更让尤塔寒心的。 会不会,圣帝大人,就是他的祖先,那些入侵者之一呢? 四方妖魔则指的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所谓护得的太平,不过是侵入者称王,原住民再也无力反抗? 自己祖先的罪孽……经过一代一代的统治者和时间的美化,就成了正义的圣帝大人? 想到这,墨千瑾冒了一身冷汗。 心道自己的想象难免过于丰富。 “那……圣帝大人,是哪里的人?”他问道,声音显得有点呆滞扁平。 “你怎么了?”尤塔看他声音奇怪,问道,“……圣帝大人,他不是南洋的人,应该是西湖的人吧?毕竟能够运用精神力的只有西湖和南洋的人啊。” 听了尤塔的话,墨千瑾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应该就是第一种可能了。 虽然他的祖先当了王,但是如果作为侵入者,墨千瑾心底难免有些不舒服。 毕竟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血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实啊。他早已把这个世界看作像家一样自然的地方。 看起来,现在他们这一脉弱了很多,不然统治范围也不会只在六昆大陆了。 “哦,对了。”尤塔有点得意地说,“那场大战的前期可是圣帝大人跟我们南洋的人联手的,虽然圣地大人来自西湖,但是我们南洋人的力量比西湖人强多了,可能这也是圣帝魂眷顾我们南洋人的原因吧。” “……你们说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维西从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当然了!”尤塔摊了摊手,“早说了你那岛城偏远,曾经不过是土匪劫寇猖獗的地方罢了,哪里比得了天魔城。” 尤塔有点太得意,以至于不小心维西的揭了老底。 维西听了讥讽着冷笑着:“哈?是!我那里以前确实是土匪劫寇猖獗的地方!你们高贵!你这里却尽是虚伪、嘴脸难看的人!” “……你们就不虚伪?”尤塔冷哼一声,“左拉姐可是说你们城主——”他突然想起来,维西就是海魔城城主的儿子。 “我父亲怎样?”维西狐疑问道,虽然他知道尤塔嘴里没什么好话,但是尤塔突然止了声。 “……” 父亲。 起码海魔城城主对他的子女好不是吗。 尤塔不想说话了。 维西感到莫名其妙的。 “下次你们吵架能不能换个地方,影响不好。”墨千瑾轻轻揉着有点刺痛的眉心,他们两人吵架太过激动的时候,不自觉就会释放精神力,两人实力不弱,最后遭殃的就是自己。 他又看看千涟,她倒是没有什么事。 第三十二章:窥天 看墨千瑾面色略显苍白,眉间含着一丝痛楚,维西方意识到刚刚的失控,一连说了几个“美人抱歉”。 “尤塔,你对小白之事知晓多少?”事关千涟身躯,墨千瑾不由有些在意。 “……”尤塔扯了扯嘴角,一脸百无聊赖的歇菜模样,“下回若有机会再说。”说完起身就走,看起来确实没有心情闲聊了。 维西见此,也跟墨千瑾道了别。 这两个闹腾的人一走,房间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墨千瑾静坐着,摸摸千涟洁白的羽毛,似有所思。 —————————————————————————————— 种子大会明日午时再度开启。 斯里接到开会通知之后,披着一件青灰色长袍颤颤巍巍爬到了末日城堡的顶层。 天色已暗。 在那喘了半天,他才缓过来。 “呼累死了……” 掏出一把钥匙,斯里把面前紧缩的门打开,门把反着走廊的烛光。 房间面很空。 一把旧木椅、一张旧木桌。 木桌被巨大的黑色布料盖着,正中央隆起半球体的样子。 斯里用火折子点亮蜡烛之后去掀黑布,下面是一个黑色球体被银制高脚盘托着。 那黑球质地细密光滑,烛光映在上面很是清晰。而黑球的正上方,是一个凹的半菱形槽。 是窥天镜!真正的窥天镜。 斯里往凹槽里放入母灵石,吸了口气,坐到木椅上,拿出重新制成的镜子。 “东方同庆,玄天渡灵!” 当斯里精神力探入窥天镜时,黑色球面隐隐透出无数点光,而手中的镜子上更是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镜子里,是斯里精神视野。 一片混沌。 斯里调转精神力,镜子里映射的事物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种子……还是消失的……”斯里看着镜子里的景象喃喃道。镜子映射的是一个犹如紫色雾气包裹的球体,它周围只有混沌。 调转视野又看了一会,斯里撤出来了。 “呃……”他抚着额,有一阵眩晕。 “真是……每次都这样难受啊。” 坐了一会,斯里慢慢恢复过来,只是这时他的精神力近乎枯竭,不过比起很久以前算是好的了——没有直接昏过去。 将一切恢复原样之后,斯里到这层的另一个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等都没等就推门而入。 敲门一点用都没有,斯里知道,但是还要意思一下的。 斯里看着那个伏案的背影,清了清嗓子:“咳咳!会长!” “说。” “明天中午种子大会您知道吗?”以往每次种子大会的通知,都是通过斯里传达给会长,毕竟斯里经常来这层,顺便就通知大会的事情了。 “种子大会。我知道了。”会长似乎是遇到什么难题,斯里进来这会儿已经扔了两个纸团了,正要仍第三个,“斯里,你过来。” 会长终于把脸抬起来,指着一张纸上的弧线:“你是不是画错了,这里。根据公式,这里应该是虚线——是从下面穿过去的。我推演多少次都是这个结果。” "这……"斯里早忘了之前是什么样的了,当时变化太快,斯里看着镜子里的许许多多种子同时的变化,手下加紧才勉强画完的。 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会长突然把纸往桌上一拍,站了起来:“距离上次我问你银光墨家那孩子的事情多长时间了?!” 斯里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快一个月了吧……” “什么?!”会长皱眉扶额,叹道,“怎么过去那么久!这下好了,那孩子都被夺舍了,我真是——” “没有夺舍。”斯里打断会长的话,“中间发生点意外。”见听了这话的会长脸色变好,斯里犹豫一下,问道,“会长……到底为什么如此关注那人?之前也是……让我叫尤塔带人来南洋,那人不是女帝大人要的容器吗,跟我们WH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关系,不过很快就有了。”会长淡淡笑笑,“这件事是WH的高级密令……你的等级还不够,还少点好奇心比较安全。” 听到高级密令几个字,斯里心底一惊。 高级密令,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条。 “给我带路吧,斯里。我去看看这个孩子。” 第三十三章:取与舍 到了墨千瑾的房间前,会长拍了拍斯里的肩膀,道:“你先走吧,我单独跟他谈谈。” “是。” 敲了敲门,只听“请进”两字,会长便推门而入。 “你就是银光墨家的孩子吧?”会长看到那一袭墨染的长发,开门见山,“我可以救你。” 墨千瑾一愣,看着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闯入,还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解其何意。 “啊……似乎是我唐突了……”会长笑了笑,“听过你太多消息,忘记你还不认识我了。我是WH的南洋使领,熟悉我的人都叫我会长……这样说有些跳跃了……”会长想了一下,问道,“你介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请讲。” 残星几点,银月隐隐现现。 舒适的凉风跌入窗儿,流散在房间。 肩上的发丝被撩动,心也跟着沉沉浮浮。 “……千年前的大战,改变了世界的格局……本是西湖人主导的天下,成了如今各个势力各据一方的局面,所以世人也称那场战争为‘末日之战’!”会长停下来,抬手端起茶杯润了润喉,抬眼看向墨千瑾,“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拢了拢颈间乱发,墨千瑾道:“侵入者的事我已有所闻,不过……没想到曾经竟是西湖人主导天下大势,论精神力却不如南洋人。” 会长微微摇头:“有间海界在,南洋人妄想图天下之利。” “……” 会长又看了一眼墨千瑾。 这个孩子,比起同龄人真是情绪内敛很多啊。 “请继续吧。”墨千瑾有很多想问的,比如千年前的事情为什么至今还在提,又比如对于末日之战的详情,为何会长避而不谈、尤塔讲的疑点重重…… 但若是面前这个男人不想说,也无可奈何,而想让自己知道的,恐怕也会主动说的。 毕竟救自己,有所图才是人情常理。 “种子。”会长叹了口气,“自末日之战以来,种子的归位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平衡,再有侵入者想要到达这个世界,也只会葬身高速运转的庞大种子群——” “种子到底是什么?”墨千瑾不禁问道,他曾问过陌子桑同样的问题。 “种子是未成熟的果实。”会长说完这句话,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他酝酿了一下,才道:“你知道果实吧,也就是我们居住的这样的世界。而种子,就是没有活物存在的果实,他们如同幽灵一般,在果实周围高速转动。” 墨千瑾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能够想象到所谓的种子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那我继续。”会长清清嗓子,瞥了瞥墨千瑾,“不久前,种子消失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墨千瑾眼角跳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听到斯里嘟囔的话来:“种子消失……天下将……大乱?!” “哈哈……”会长听到这话竟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不过,也并不一定,这要看侵入者怎么想的不是吗。” 墨千瑾听到这,从会长的话里抓到些什么,心底一沉。 会长从刚才就一直盯着墨千瑾的神情,如今看他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意,又笑了一下,以半是夸赞半是蛊惑的口吻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他站了起来,一向慵懒的眼神变得凌厉。 “以绝对的指令拢聚力量,以势如破竹之力诛灭异族,以千万散沙渗透国土,以罪孽洗清延续的罪孽——WH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天下之和平!” 这一刻,墨千瑾似乎看到了平静湖面下的无数股暗涌激流。 “银光墨家的孩子啊,昔日身份是时候抛却了,它对你不过是枷锁罢了……”他伸出手,抚上墨千瑾的脸,“你不也清楚得很吗?为了活下去。” 第三十四章:济世而立 墨千瑾推开会长的手,侧头看去。 千涟正在一旁溜达呢。 片刻,才道:“为何选我?比我强大的人,不可能找不到。” “是啊……”会长轻笑一声,似是在回忆什么,“WH的人,皆无根浮萍,绝地而后生者,我们有共同的信念,也有各自的责任……而你的处境,无疑是适合成为WH一员的人。”他顿了顿,“况且你是那位指名要的……” “那位?” 会长愣了一下,只见脸色微变:“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要如何选择?” 墨千瑾嘴角微抿:“济世而立,未尝不可。” 作为皇室儿女,被灌输最多的思想便是为子民谋求福利,即使那时所学所闻,绝大多数是与各方势力周旋。 只是WH,这真的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地方吗? 绝地而后生者,甘于被生死左右余下的人生? 只凭一腔飘渺的济世信念,能维持WH千年延续? 墨千瑾不得而知。 但至少,他看到这条路延伸到未来。 那是他和千涟的未来,更是很多不知天下变局的人的未来。 “很好。”会长笑了,“我代表WH欢迎你!”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落在墨千瑾面前。 只见那身影对墨千瑾欠身,声音毫无波澜:“暗令使重明。”而后飞身离开,隐匿起来。 见墨千瑾投来不解的目光,会长道:“每个WH的正式成员,都会有一位暗令使跟随……好了,今日到这里便不打扰了,对于以后的事情,暗令使会告诉你的。”说完会长挥挥手,笑笑离开了。 走出墨千瑾的房间,会长往女帝所在之处走去。 “你的情报果然有效。”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响起。 “刚才你说多了。”会长的“暗令使”说道,那声音比重明冷得多,“按令行针刑。” “……是。”听到针刑两字,会长不禁攥紧手指。 那可真是糟糕啊。 ——————————————————————— 醒来后的晨光,伴随着热闹的鸟啼声,往往让人忘却夜晚如死水般的沉静。 但若从黑夜走来,见证着至熹微的漫长,只会深感彷徨。 “……”看到尤塔和维西又来了,墨千瑾望了望天。 最近都是什么日子? “美人~早上好啊!”维西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但是仍旧不该脾性,“吃早饭了吗?” “滚!带我来干嘛?!别碰我!”尤塔脸色也是难看得很,看着维西死死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咬牙切齿,“自己不出息也别带上我!” 原来是维西想来蹭饭,又有点过意不去,就拉上尤塔一起过来了。 当然,在来之前,维西和尤塔免不了一场恶斗。 结果是两人身心俱疲,尤塔因为血契的原因,精神力甚至不敌维西。 这一点让他很懊恼。 “……还没吃。”墨千瑾走上前,盯着维西的手,“这样会留下淤青的。” “嗯?”维西一愣,“什么?” 墨千瑾抓住维西的手腕,抬头看着维西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被清晨的光洗得清澈:“肩膀会留淤青。” 维西只觉得这样的眸子一瞬间像是刻在了记忆里——比起眼睛更像是一个通澈漂亮的玻璃球。 愣神间,墨千瑾已经将他的手拿了下来。 “我有些事想问你,尤塔。”墨千瑾坐下来,“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千年前的事,关于种子,关于入侵者甚至是……” 想到重明言WH的事对外绝密,墨千瑾住了口。 第三十五章:恶犬发威咬人事件 尤塔瞪了一眼维西,揉着肩膀反问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似乎知道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啊。” “嗯。”墨千瑾垂眸,端起茶杯正要喝,忽而想起这茶水过夜了,便叫道,“湘——” 刚张口,墨千瑾愣了一下,而后偏头自嘲般笑起来。 正巧看到已经醒来的千涟,他便站起来走到门前,开门对士卫说了什么,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这是什么情况?”维西坐在桌子上,对着尤塔挑了挑眉。 “……”很明显,尤塔不想理他。 维西心底一动,看着站在旁边的尤塔的头顶,又把手搭了上去。 “喂!”尤塔浑身哆嗦了一下,猛地捏住维西的手腕,狠狠把他从桌子上拉了下来,“你手不想要了?!” 看着面目狠厉的尤塔,维西竟愉悦地笑了,连翘起来的金发都在抖动:“就算身体换了,这副表情还是不变啊……跟恶犬似的——嘶啊啊!你真咬啊!!” “哼。”尤塔轻蔑一笑。 说是犬还真咬……咬的还是跟上次一样的地方! 都流血了。 维西舔舔伤口,有点郁闷。 “你敢再摸我头下次小心你的脖子!”尤塔沉声警告道。这简直就是耻辱,维西才多年轻就如此肆无忌惮地摸自己的头? 又跳坐到桌上,似乎是被尤塔震慑到了,过了一会,维西才缓缓开口道,“……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是吗,那太好了。” “……” 墨千瑾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盆水。 他捞起盆里泡着的毛巾,拧了拧,哗啦一声打破了房间的安静。 看着墨千瑾抱起千涟,并为其擦拭羽毛,尤塔觉得有趣,笑道:“没想到曾经的太子殿下如今‘服侍’起一只孔雀来了?” “千涟不是孔雀……是‘她’的残魂。”他很认真地在擦拭。 “哦?”有点意外,尤塔多看了千涟几眼,“精神力量明明跟湘女相差甚远啊。” 墨千瑾微微摇头:“我不会认错的。” 给千涟擦完羽毛,过了一段时间早饭就被送来了。尤塔和维西还算良心,并没有吃多少。 之后两人又逗留了一阵子,跟墨千瑾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 午时。 种子大会。 “王,人到齐了。” “哦——”尤金的视线从天花板上移下来。 昨天会长把容器夺去了,搞得到现在尤金心情还差得很。扫视一圈,也没心思像上次一样开玩笑了,只道,“开始吧。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新情况,斯里?” “暂时没有,女帝大人。不过西湖暗线传来消息称,西湖最近不太平静,民间经常出现暴力纠纷,有时甚至连圣院联会也被牵扯其中。” 尤金托着腮冷笑一声,“哈,这可不是小事,谁能撬动圣院联会那帮老家伙们?” “……若是外侵者从中作梗未必不可能,毕竟WH这段时间对人流把控很严我们也是知道的,而外侵者不受其约束。只是……那只是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大能力吗……”左拉蹙眉,连左眼角的两颗痣都被牵动了,“难道说……并不是一个人?” “有可能。我无法做到时时刻刻都盯着混沌啊。” 听了斯里这话,众人心头都像压了块石头。 “会长。”尤金盯着他,“您说呢?” 银发晃动,会长抬起头:“和上次一样——跟银光墨家结盟,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尤金当然不想遂他的意。 西湖一直以来都是尤金的眼中钉,他们平均实力不如南洋人,但间海界和那几个老家伙的存在,阻碍了尤金的野心。如今正是难得的时机,这样白白放过不免可惜。 至于六昆大陆,虽有克敌之术,但也就克克西湖的大部分人,对于实力强横的南洋人哪里有抵御之力。 可恨的是,六昆大陆似乎跟西湖有所牵连。 因此关键还是在于西湖。若能跟侵入者这个不稳定因素联手…… “会长您呐,为何如此坚持与银光墨家结盟?”尤金眯了眯眼,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问道,“不如过段时间再议,也许还有更好的策略不是吗?” “强强联合,有何不妥?”会长反问,微笑道,“WH虽不插手各国内政,但天下的平衡还是要管的。这就是最有力打击侵入者的方案。况且情况刻不容缓,难道你此时有更锋利的武器来对付侵入者?” 听着会长不容置喙的言论,尤金暗暗攥紧了手指:“会长,似乎我们之间出现了分歧呐……与会七人,不如我们公平投票如何?” 未等会长开口,尤金便道:“我、威廉、左拉三票,您,恐怕斯里跟秋原也都站在您那边。那么——尤塔,你站那边?”她看向尤塔,眼底划过一丝凌厉。 原本托着腮的手,不知何时半遮上红艳的唇,尤金无声给尤塔送了三个字。 ——碧血花。 坐在右手边隶属WH的人看不见尤金的嘴在动,况且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尤塔身上。 “我……”迎上十二只眼睛,尤塔愣了愣。他才不关心西湖南洋六昆大陆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往参加种子大会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更何况他刚才还在感叹这幅身子的发质真好…… 此时局势突转,反倒教他有些懵。 第三十六章:偏执 “尤金!”会长突地站起来,声音极其冷淡,“你要忤逆上面那位的意思吗。” 此言一出,尤金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原来……是那位……” 尤金至今不知道“那位”的真实身份,但是曾经发生的一件事让尤金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忌惮。 在大约十年前,尤金向西湖派出的军队——一个八百人规模的精英队伍——是她汲心汲力造就的,为了这八百个出入间海界的名额,那段时间真是无不用其极,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心绪劳顿。 但那一天,士兵们出海之后就断了消息,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尤金的一切心血都化为泡影。而WH的那位领导者毫不掩饰自己的作为,甚至直接派人警告尤金不可妄动。 “这次又是因为天下平衡吗?”尤金哈哈一笑,怎么听都是讽刺的意味,“正义的说辞……很不错!” “悲哀啊。”会长摇了摇头,尤金只是站在南洋的金字塔顶上,看到了太阳,却到达不了太阳所在的高度,更理解不了太阳存在的意义。 “就遂您的愿好了,会长。”说罢,尤金冷着一张脸出去了。 左拉接着起身想追过去,又转过身,对众人道:“散会。”说罢还有点不满地看了会长一眼。 会长只是笑笑,并没有在意。转而对尤塔说:“做交易吗,尤塔?” “哈?”尤塔有点警惕地看着他。 本就跟他不熟,平时看他挺不走心的,刚才见识到这人的能耐,连尤金都妥协,自己躲着还来不及呢,现在却说什么交易?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是一条绳子上的,借一步说话可否?”不沉迷于研究的会长,可是很会抓人弱点的,他凑近有尤塔,“你难道不想让真正的尤金‘回来’吗?” —————————————————— “姐姐——姐姐——”左拉追上尤金,“等我一下……”她看着尤金沉怒的侧脸,心底慌了慌,“姐、姐姐……” “吩咐人去把容器的守卫撤掉,然后让尤塔去跟银光墨家交涉,告诉他谈不好结盟条件就永远别想回来了!”尤金走的很快,左拉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你不用跟着我,去休息吧。” “我……”左拉顿了顿脚步,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落在后面了。 看着尤金的背影,左拉突然有点难过。 帝王。 在刺眼的阳光下。 在隐忍。 感觉好痛。 “姐姐!”左拉从后面扑上来,紧紧抱住她,“别人不能理解你……我听威廉说了,最近城堡的财务压力越来越大,连你最重视的军队都缩减了……肯定是跟这几年人口剧增有关,所以你才想在别国占领土地对吗,所以才不愿跟银光墨家联手……” 左拉的头贴在尤金的左肩膀上,头发蹭得脖子痒痒的。 “傻姑娘。”尤金向后伸手,轻拍左拉的头,“好了好了,爱哭鬼你又来了,真拿你没办法。” “我没哭!”左拉猛地抬头,脸正好被尤金的手拍上,然后又被捏了捏。 见尤金没有放手的意思,左拉一把推开她:“别占我便宜了!” “是谁先凑过来的?” “……”左拉看尤金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恼怒,“看来你没事了,我干活去了。” 看着左拉离开,尤金叹了口气。 真是可爱。 怎么能把她尤金想成那么善良的人呐。 “你也不理解我,左拉。” 不过,连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有人理解呢? 自己的本体,不过是一个真正的人的偏执罢了。 曾经在那幽暗潮湿的囚笼里诞生出的对权力的偏执,就是自己啊! 这样的存在,真是可笑! 尤金笑出了声。 第三十七章:天性与面具 种子大会之后又过了几天。 “真令人高兴啊,殿下。”陌子桑竟顾不得昔日身份,两只长茧的大手紧抓着墨千瑾的肩膀,“御风说夺舍仪式不开了,我以为我在做梦,接着就来看您了!殿下您,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啊!” “……嗯。”看着激动的陌子桑,墨千瑾微微一笑。 “不过,怎么没有见到湘女?难不成是在别的房间?”陌子桑此言一出,就发现墨千瑾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僵了,“殿下?” 这一刻,绞痛感蔓延到心脏。 墨千瑾垂眸,感觉自己的嘴角像是挂上了几千斤的东西,明明那么努力地在控制情绪了,这短时间也不会总是总是想起她了。可面对熟悉信任的人提起她,还是忍不住模糊了视线:“……她……她因为我……”如果不是自己,湘女哪里会出事。 陌子桑虎躯一震,喃喃道:“湘女……死、死了?” “……小白,湘女的灵魂受损……到了小白的身体里……”墨千瑾低头,耳侧的头发滑落,遮住了大半张脸,“陌子桑……你不知道吗——当时你在哪、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阻止她过来———”他的声调似乎很平静,但却让陌子桑感觉到了难以堪负的压迫。 或许在熟悉的人面前,人会更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尤其是积压了很久无人可诉的。 陌子桑没说话。 他当时在哪呢? 仔细想想,当时看着殿下的腿被踹却无可奈何,偶然间看到穿过另走廊一端的湘女,叫住她本想一同谋划行动,不曾想湘女得知殿下去处后一记手刀砍下,意识全无还被扔进外面的草丛里,让御风误以为自己是饿晕的。 啊,晕过去的时候湘女似乎还说了什么…… “对不起,没有精神力的你去了只会更危险。” 是了。 当时她竟然还在担心着别人。 陌子桑闭上了眼。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看着她去明明你知道那些人的实力有多恐怖!!”墨千瑾咬着牙吼道,原本干净透彻的眼眸此时尽是破碎的波澜,直叫人心底一惊。 邻近崩溃边缘的情绪。 他已经压抑了很久了。 “嘭!” 指甲由于砸向桌子的力道过于大的一拳镶进了手心里。 悲伤和愤恨两面夹击,此刻,他别无去处。 一旁的千涟,被吓得跳得远远的。 这一幕,却是深深刺痛了墨千瑾的心。 一瞬间,他心底的悲愤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冲的一干二净。 “啊……” 顿感乏力无比。 这是在做什么呢。 “吓到你了吧。”不知道墨千瑾是对谁陌子桑说的还是对千涟说的,“抱歉……!” “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竟然有一天会如此失态,哈……真不像我……” 滴血的手被陌子桑拉了过去,他扒开那紧握的手指。 “人要往前看,殿下。一直看着后面的话,就会成为时间的弃儿。” “……道理我明白。”墨千瑾趴到桌子上,脸埋进了胳膊里,“……” 殿下总是作出一副大人的淡然漠然,长久的面具早就长进了肉里。 陌子桑看着他从小长到大,也看着他从原本活泼开朗的性格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说好听点是温润沉静,实际上不过是麻木罢了,站在那个无数双眼睛看得到的位置,一言一行都有人指手画脚。 此刻他终于看着像一个孩子了。 但是,只要涉及湘女就做出这样与平日里截然相反的反应,一旦发展下去,这很危险。 “殿下,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回六昆大陆吧。不能呆下去了,屈于一室之内,您容易生病的。” “……不。”趴着声音显得闷闷的,“我需要去西湖……只有你回去就够了,父皇他需要你。觉得我幼稚也好、不成熟也罢,现在的我,还是不能当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父皇,这是逃避吧,毕竟如果没有发生一切,湘女也就不会变成这样……可这也不是父皇的意愿……但是……” 看着有点语无伦次的墨千瑾,陌子桑心下也是一慌,只道;“殿下,稳住心神。” 没想到殿下也是思虑甚多,即使这个年纪的孩子多是如此,但殿下的面具早就深入人心了。 无论面具在不在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不要迷失自我啊,殿下。 —————————————————————— “情况如何?”御风见陌子桑走出房间,问道。 陌子桑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这样状态的殿下确实不适合回去,他还是放不下芥蒂……总归湘女对他影响太深。” “那你还打算回去吗?”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陌子桑,御风嘴角翘了起来,“小女子四海为家。”自从在夺舍仪式之后,她就看透了——好好珍惜活着的人。不,是更早之前,她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底总有一份空虚需要用对死者的执着来填补。 一直身着红衣,也是如此。 不过,如今都改变了。 是眼前这个男人,把自己从无底深渊里拉出来,让自己看到深渊之上的风景。 “那等到殿下安全离开南洋我们再离开这里吧。”陌子桑知道御风的那句话意味着她牺牲了什么,“……谢谢你。” 御风愣了一下,眼底涌上暖意。 “谢什么,你这个大个子别堵在别人门前了,走吧。”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第三十八章:义务 “告知女帝,联盟的事情换人负责,尤塔已经有其他任务了。”会长坐在沙发上,用没有端茶的手对着左拉挥了挥,这是在赶人了。 自从种子大会之后已经三天了,尤塔一直呆在会长这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左拉本想等尤塔回来再告诉他去银光墨家的任务,但这样看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便直接来会长这里要人了。 “他还有什么任务?”左拉不记得尤金又派给他任务。 “保证银光墨家那孩子的安全。”会长笑了笑,“他们可是相得益彰呢。” “这是WH的事情吧。”左拉皱皱眉,“小塔可不是那里的,没有做这种事情的义务。” 会长把茶杯放下,正色道:“你说的没错。但WH与末日城堡的各位是同一个船上的,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况且这是尤塔自己的选择。” 以往外交方面的事项都是WH负责,由WH施力来平衡各大陆的势力,但是这次不同,势力之间若想达到真正的联盟,这需要掌握军队的女帝和六昆大陆的皇帝之间进行直接的协商。因此对于这次联盟的任务,WH只是作为监督者参与其中。 至于女帝为何指定尤塔,会长猜测是女帝在“消极怠工”,毕竟依照尤塔跟尤金之间的矛盾,尤塔必不愿为尤金办事。 想到这里,会长更是果断:“让女帝换人,他也没有义务为她办事。” “……”左拉实际上也不希望尤塔去六昆大陆谈判,毕竟那里是外人的地盘,前途未料,“既然小塔愿意做这件事,姐姐——女帝那边我会说的……我只有一个条件——一定要保证小塔的安全!” “放心吧,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看左拉离开了,会长伸了个懒腰:“你都听到了吧,尤塔?” 黑暗处一个身影走出来,看起来面色有些憔悴,但眼神清明得很。 “你怎么发现我的?你的精神力之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尤塔拿手指比划了一下,那缝隙也就只能塞一粒芝麻。 会长从眼角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实际上是暗令使说尤塔在这的,凭自己这微不足道的精神力怎么可能发现尤塔,不过需要给尤塔一些威慑力才好,“怎样,那套功法?” “好极了!”尤塔握着拳笑道,“我感觉身轻如燕,甚至能踏空而上!” 之前虽然占据着湘女的身体,但并不懂如何调动她身体的武力,经过这几天不断的训练,能达到原本武力的七八成了。并且学会了如何用武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使得刚刚的隐匿更加隐蔽。毕竟只有精神力的隐匿并不能使呼吸和身体行动时发出的声音消失。 “这套功法虽然不能让你完全信任我,但你至少知道我对交易的诚心了。”会长轻笑,“你认为呢?” “我只会更怀疑你。”这套功法怎么得来的就很可疑,不过单单凭借现在的武力,尤塔就可以杀了会长,这是只靠他的精神力难以做到的,“但这场交易,我接受。” 见目的达到,会长也不啰嗦:“现在交给你第一个任务……哈哈你不必紧张,很简单。”说罢,拿出一个被锦布包裹的长柄物,“给。拿着它去找墨家那孩子吧,到了那里你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番外)维西篇:莫加特一族的秘辛 维西·莫加特,海魔城城主兼莫加特家族家主最小的儿子。 在他看来,这次离开海魔城的主要任务是完成“家族历练”,而父亲交代的赴宴任务之是顺便罢了。 所谓家族历练,是莫加特家族一年一届的“成人礼”。家族子弟在这个时期,都会被家主要求离开海魔城,在南洋其他城内闯荡历练,而心怀鸿鹄之志的子弟们,则会走向更远的地方,去到六昆大陆、西湖、北渠、南海等地。经受了至少三年至多七年的岁月洗练之后,回到家族的子弟们,才是真正“成人”,即有“家主候选人”的竞选资格。 而自从城主制施行的三年来,莫加特家族的家主的名号,也意味着海魔城城主。 这种城主选拔制度,是违背“城主制”的! 南洋的现任城主们,包括红魔城城主御风、蓝魔城城主蓝、白魔城城主奇利以及地魔城的城主、副城主,都是由女帝大人选拔或调派的。下一任城主的选拔制度,也必须由女帝大人直接选派。以此来确保天魔城的集权。 海魔城却是一个例外。 实际上,女帝大人不是没有调派过海魔城城主,出乎意料的是,无论是前往海魔城下旨之人,还是从天魔城调派过去的城主,当跨越主大陆与海魔岛城之间的海峡时,正巧被安利鲁斯一族(土匪贼寇三大强大势力之一)直属的海盗洗劫一空,连圣旨也被夺取。 殊不知,一道圣旨掀起一场权力之争。 莫加特一族,也是海魔城土匪贼寇三大强大势力之一,眼看安利鲁斯一族与另一大族争个你死我活,玩了一手鹬蚌相争渔夫得利,不仅得到圣旨,还趁着两大族气血巨损之时举兵摧枯拉朽。 不出两日,两大势力无人幸免。 海魔城内再没有人知道圣旨上指派的城主到底是谁。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那两大势力称霸的野心使得圣旨的内幕被他们自己内部封锁罢了。这倒是便宜了莫加特一族,最终瞒过绝大部分人的眼。 尽管也有人联系两大族的灭亡和莫加特接到圣旨,猜测着其中的秘辛,但终究空口无凭。再加上莫加特一族暗中的利诱或是暴力处理,对于瞒不过的眼,那就堵住他们的口! 海魔城内外通信困难,内部的人尚不知其中渊源,更别说外部之人。 尽管海魔城城主的真实身份传扬到女帝耳朵里,但是女帝也无法得知这其中的纠葛。 派去的城主去哪了?现任的城主是怎么回事? 女帝必然是怀怒又疑惑的。 但关键问题是,在现任城主的治理下,海魔城的风气渐渐变好,人民开始从事正当事业,原本被海盗侵占的海峡也渐渐清明,海峡两岸开始互通有无。 因此,后来派到海魔城的暗线给女帝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海魔城城主良好的政绩。 甚至按时保量向上缴纳税款。 真的是,一点尾巴都抓不到。 但是女帝不信他,毕竟左拉对尤塔说的“掌有一定的军队”并不作假。 可现在局势如此,若强硬撤职,一来逆百姓风口,二来暂时确实没有能替代现任城主的人。 女帝派了众多暗线前往海魔城后,暂且搁下了撤职之事。 从此,海魔城城主坐的很稳。 即使是女帝知道了莫加特一族搞的城主“世袭”。 一晃,三年过去了。 城主的军队也在太阳之下藏了三年。 而女帝手下的军队扩充了近两倍。 她怎么可能真正放下戒心。 单单看这三年来代表海魔城城主赴宴的子女们的德行,女帝就不会放下戒心。 不过,只要城主还乖乖的,多一个有能力的免费劳动力不也挺好吗。 女帝虽然不清楚莫加特一族的盘算,但一旦他们露出尖牙,她一定会以最不可抵抗的力量摧毁他们! 第三十九章:烙痕 “脱衣服。” 墨千瑾脱了上衣。 重明不着边际地皱了皱眉:“再脱。” 墨千瑾依言脱了下衣。 “你忍着点,会疼。”说罢,重明就把烧红的长柄烙具钉在了墨千瑾的左肩处,很是不留情。 “……呃!”墨千瑾闷哼一声,头偏到了一侧,紧紧咬住下唇,脸上尽是痛楚之色。 重明抬眸看了他一眼,把烙具拿了下来,提醒道:“还没完” …… “还挺快的啊。”尤塔见门开了,走进去四下看了看,“刚刚那个人呢?” 墨千瑾把烙具递给尤塔:“不知道。他的隐匿本领很强。” “嗯……确实,之前突然出现就吓了我一跳。”尤塔没有办法察觉到重明,无论是用精神力还是武力,“真没想到你加入了WH,墨千金。” “嗯。” “也没想到我还要保护你的安全。”尤塔总觉得今天见到的墨千瑾变得不太一样了,但似乎又与以前没有变化。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同样是一幅温言晏晏的模样,但如今后面还有什么东西隔着,让人一时难以捉摸墨千瑾的性子。 “你若不愿意,又怎会如此?”墨千瑾坐下来,长呼了一口气。身上的烙痕还在隐隐作痛。 “哈,确实。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尤塔挑眉道,“不过话说回来,刚刚那位身怀高绝武技,难道还无力护你周全,反而拜托我么?” 摇摇头,墨千瑾回道:“重明他并不对我的安危负责。” “哦?好吧。” 两人搭了会话,尤塔就拿着烙具离开了。 墨千瑾记得书桌的抽屉里有一把小镜子。 撩起遮住后颈的长发,从镜子里可以看到渗着血色的张牙舞爪的烙痕。 图案是藤蔓和猛兽。 跟双肩和双腿上是一样的图案。 “这算是警示么……” —————————————— 次日。 晴。 说来匆忙,墨千瑾、千涟和尤塔,以及重明,将要离开南洋。 首先要去的地方,是南山。 “去南山?”会长有些不解,“西湖才是你们应该去的地方。” “我需要修复经脉。”墨千瑾轻笑道,“否则你要我如何接触圣院联会?” 若侵入者有心思,必定会与作为西湖中心的圣院联会有所瓜葛。 只关注民间,而不与圣院联会有接触,这样对于侵入者和墨千瑾都无法达到目的。 圣院联会就是权力漩涡的中心。 听到墨千瑾的话,会长皱眉:“确实。” “所以南山必去不可,那里有我要的东西——大还丹。” 一行人离开末日城堡,偌大的城堡显得更为冷清。 “我们也走吧。”杜瑟斯看着他们离去,上了马车,“回到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车厢内,幻化成少女的灵猫淡漠地看了一眼靠过来的杜瑟斯。 “羡慕吗?”她问,“他们可以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不受约束。” 冷哼一声,杜瑟斯笑道:“要我说,那可未必自由。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完全自由,自由都是用珍贵的东西换来的,而真正完全的自由,恐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一定能换来的。” “……” “但我还是羡慕他们。你不是也羡慕吗?”感受到马车轻微的晃动,杜瑟斯道,“长路漫漫,还是继续讲你的故事吧。上次讲到东海十六国之一的风国国王派人通缉你,这次又是做了什么连国王都招惹了?” “我记得我说过,风国行赌风,而我又善赌,所以我把半个风国赢过来了。” 第四十章:朋友 “先说好,我去南洋主要是为了得到灵鹿茸和玄龟甲,你的安危对我来说不过是交易一场,次要而已。”尤塔对着墨千瑾扯了扯嘴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走在去往海边的路上,一阵阵令人畅怀的海风吹来。 “嗯。” 墨千瑾本来也没有打算靠尤塔的力量走下去,尤塔能够清楚地告诉他此事,是最好不过了。 一旦依赖上尤塔的力量,自己便难以再进一步了。 “怎么不走了?”尤塔见墨千瑾突然停下来,“可以看到海了。” 只见墨千瑾把怀里抱的千涟放下来,甩了甩手臂:“有点累了。”而后又抱起来,“继续走吧。” 尤塔张口正要说些什么,他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美人们等等我啊!” 听到维西的声音,尤塔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看了。 “听说你们要去西湖啊?”维西赶上来,笑嘻嘻说道,“我也要去,去那里历练。所以一起搭个伴有什么不好的?” “你自己去吧,我们要去南山。” “一起去多好,我们不是朋友吗?”维西抬起手臂,揽上尤塔和墨千瑾的肩膀,“是吧?” 朋友……他墨千瑾似乎还还没有什么朋友。 尤塔躲了一下,撇了撇嘴道:“我不需要朋友。” “好。”不料此时墨千瑾开口,“一同离开也好,路上多个照应。”顿了顿又道,“说是朋友……不如同伴更为恰当。” 只见尤塔扭头看向墨千瑾,眼底尽是不悦:“不行!” 这维西就是一个麻烦,带着他只会增加负担。 不过…… 尤塔突然想到夺舍术除了需要引材、容器之外,还需要有人搭建灵桥。他尤塔不准备在短时间内回到南洋了,如此说来,维西反倒是跟着更为有利。 “唔……算了。”尤塔沉吟一会,叹道,“那就一起吧。” 维西对于尤塔突然的转变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所以说,你们是舍不得我哦?” “……并不是。” ———————————————— 墨千瑾又回头看了一眼南洋,便踏出了间海界,走上龙鱼的背。 间海界对于尤塔和维西,是这趟未知的路途上的第一道坎。 “不好意思呢~不是不想带你,难道你能飞出去这间海界?”尤塔看墨千瑾轻松到另一边去,对着维西挑眉笑道,“我走了。” 说罢,便从腰间解下一个令牌,在手里把玩着。 那不是天魔牌,而是比其更令人眼红心热的一张即时令牌,它代表着能够调动一名女帝派遣在外的暗人! 这种暗人唯一的使命,就是留守在间海界之外,保留着出间海界的名额,以随时将出间海界的权利让与女帝的人。 至于女帝用了何种手段让暗人们乖乖听话……尤塔并不想知道。 而之所以叫即时令牌,是由于这种令牌只要使用过一次就会被销毁。 也就是说,实际上女帝把控着间海界对南洋人的束缚程度。 只有一千人的名额。 而女帝可以控制的一定更少。 因此尤塔确信女帝不会把这么珍贵的名额给一个区区岛城城主的孩子。 “是啊,我飞不出去。”维西故作悲伤地摇摇头,见尤塔嘴角泛起轻蔑的笑,便挑了挑眼角,邪笑道,“不过……你看海上不远处有一个人,你可知他是来接我出去的?” “这?!” “哟,只允许女帝大人藏私,不允许其他人怀宝啊?”维西抬步走上前去,笑道一脸得意,“快跟上呐,小塔塔呀?” 尤塔被维西叫得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挥手便将令牌砸到维西的后脑勺上:“滚滚滚!” …… 总之,一行人总算在吵吵闹闹间离开了南洋。 “保重,殿下……!” 第四十一章:孤独 两天后,墨千瑾一行人已经拿到大还丹,正在去往西湖的路上。 拿出斩罪剑,墨千瑾闭上双眸,静静感受着与斩罪剑的共鸣。 只消一息时间,斩罪便轻颤着悬到空中,剑体隐隐发出低沉的击鸣之声。 哒。哒。 轻踏龙鱼背部,墨千瑾踩上斩罪,白衫猎猎。 龙鱼游动的速度很快,这会功夫已经把斩罪剑上的人甩在后面。 于是他催动剑体,如流星般划过海面,掀起一阵巨浪,而后保持着与龙鱼同样的速度前行。 “呼……还是太慢了。” 墨千瑾叹气,催动剑体需要的时间太长,若全盛时期完全感受不到等待的时间。 不过,能到现在这种程度,比起几天前强不止一点半点。 “哦哦!哇哦!”维西抬头看去,眼底流露出惊叹,“御剑美人真是俊逸皎然!” 听到声音扫眸看去,正巧看到尤塔微怔着看向自己,墨千瑾突然打了个趔趄。 这幅样子,远远看去真像她啊…… 徘徊了一阵,墨千瑾落下来,抬手擦擦额头上的细汗。 “美人,带我飞飞呗!”维西凑过去,兴奋道,“御剑的感觉肯定很棒是吧!” “……御剑不是用来玩的。” 见墨千瑾把剑收了起来,又将一旁的千涟抱过来,维西撇了撇嘴,一把把千涟抢过来:“你总抱着它做什么,不然你带着它再飞一圈,顺便捎上我怎样啊?” 不知维西是否是天生不招小动物喜欢,小时候养过的宠物都养死了,杜瑟斯的灵猫亦是不待见他,而如今千涟更是不欢迎这个人的怀抱。 “诶——别乱动啊!要掉下去了!”千涟浑身发力想要挣脱他,维西双手不稳,唯恐千涟一头栽下去摔死,一时不知所措。 尤塔看不下去了,一把抓起千涟给墨千瑾,说:“行了,丢人显眼啊真是,你之前逼迫侍长吃烂肉时的狠厉呢?!怎么变得越来越幼稚?!” “……对,我幼稚,谁像你这个老怪物都活了几十岁了还跟我们十几岁的人混在一起是吧?”维西冷飕飕地道,“说起来,当时也只是想搞点事情,宴会太过无聊罢了。况且你管的也太多了吧?连我丢人现眼的事情也管的?” “我——” 维西说得对。尤塔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是我说话重了。”见尤塔吃了瘪,维西突然笑了,那笑容却是有些阴郁,“尤塔,我们都是一类人,所以我没有资格说你。”他又看向墨千瑾,“包括你,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墨千瑾闻言心底一跳。 “……”此时的维西似乎沉浸到某种情绪里,他又道,“即使如此,我们也完全不同——孤独也分很多种。” 三人一时没有说话,只听见龙鱼划水的海浪声。 “你错了,我并不觉得孤独。”尤塔沉声道。 维西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孤独的,只不过你接受了孤独的存在,选择与孤独为伴,才会不觉得孤独,但潜意识里还是孤独,否则又怎会徒生管事之心。” ! 尤塔眼底划过惊愕。 原来是这样,到头来连自己都没有搞懂。 “你不像我归处无想念之人,亦不像尤塔如此……”墨千瑾看向维西,他似乎之前都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人,这个想与他做朋友的人。 “看来你能明白自己的孤独。”维西听到墨千瑾说的话,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千涟,“而且你似乎还有克制之法。” 听到这,墨千瑾更是一惊:“没错,我的孤独托付于一人,只要有她在,我就可以将这种感受卸下,也就不会感受到孤独的存在……你的能力确实令我很心惊,竟能洞察人心至此。” 维西干笑两声:“不过是对此略有研究罢了,只为弄清楚自己的心思。”顿了顿,又道,“原本我不是爱伤春悲秋之人,只是曾经遇到一个人,让我至今还受孤独的困扰……” “他是个很坏的人,你们知道吗。他带给你温柔,心里却讨厌死你,为了所谓面子,偏偏不表现出来。等你自认为与他亲密无间,把它当作全世界的时候,他又生生把你的心撕裂……”维西笑着说,却让人看了心痛,“我的孤独,全部拜这个人所赐。” 墨千瑾觉得如果一直陪伴他的湘女是这样的人的话,他一定是难以承受的。 “我要向你们道歉……实际上我利用了你们。”维西又道,“我的孤独,是需要外界的事物的刺激才能对抗。我不是尤塔,自己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解脱,也没有心力像美人这样去全然信任一个人了……” …… 没关系的,孤独的人,情感无法相通的人,饱受偏见不被理解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 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我们可以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心情和经历,但没有人能掠夺独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份情感与记忆。 “只要继续前行就足够了,不必多想。” 第四十二章:再遇故人 长时间的跋涉下,龙鱼体力不支了。 “快到西湖了,既然龙鱼不行了,不如直接搭个顺风船?” 越接近西湖,海上看到的船队越多,并且这规模可不是南洋能够相比的。 众人都没有意见,毕竟龙鱼的情况只有控制它的尤塔知道。 说干就干,维西清清嗓子,冲着一个船队呼叫道:“那边的小哥!你们去西湖的话顺便带上我们几个人吧!报酬丰厚!” 尤塔拉拉他的袖子:“报酬丰厚?我们有钱吗?”反正他自己没有。 “我有。”墨千瑾看了一眼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身,但是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重明,“WH给的经费。” “嗯哼~”维西挺了挺腰板,“我也有哦,出来历练怎能不把家底带出来?” “……” 维西又喊了几声,但是来往的船队没有理他的,不免有点泄气。 “诶?”墨千瑾不经意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去那个船前面,截住它尤塔!” “什么?”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艘船说不定会免费送我们一程。” 闻言众人惊讶地看了看墨千瑾。 龙鱼在前挡路,船果然停住了。 “嘿,你们好。”维西挥了挥手,“我们想去西湖,你们方便的话能否载我们一程?我们会有相应的报酬的。” 船上的小哥愣了一下,随即亮出牙齿笑道:“好啊。” “多谢多谢。” —————————————— 上了船,墨千瑾开始有意地留意着船上的人的身影。 刚刚他看到了顾辰尧。 既然顾辰尧亲自来到西湖,那必然是来谈生意的。 “美人,看什么呢?”维西用胳膊肘顶了顶墨千瑾的手臂,问道,“话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带我们?” “其实——” “小伙子们,都给老子滚出来干活!今儿猎物主动跑到咱老窝来了哈哈哈哈哈……”粗犷的笑声在海上飘荡,墨千瑾一行人闻言心底一沉。 维西瞪大眼睛:“你是说就因为这?海盗?” “……不是。”墨千瑾也有点懵。 见船上的家伙们围了过来,尤塔勾起唇角。 不过是些小喽啰罢了。 墨千瑾上前一步,一只手还抱着千涟,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恢复武功之后,即使是整整一天抱着千涟也不会感到劳累。 “我一个人就够了。”尤塔瞥了一眼墨千瑾,道。 谁知墨千瑾竟笑了笑,眉眼间尽是英飒少年气:“好久没有活动了,有点忍不住。”说完还攥了攥拳。 看到他展现出的与以往不同的一面,尤塔微微一怔:“……好吧,那我来抵御精神攻击。不过你或许要失望了,这些人都不用剑,加在一起的实力不够令你尽兴的。” “我不过是——” “伙计们,上啊!空间戒指钱袋宝物谁拿到就是谁的!”一彪悍大汉喊道,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尽管得到的所有财物都要拿出一部分给船长,但是余下的大部分还都是自己的。 墨千瑾站在前面,并且最为矮小,自然首当其冲。 “哈,来吧!” 只听得斩罪发出一声击鸣,似乎也是兴奋不已。 斩罪通体黑色,自然没有凌厉剑光,但威力丝毫不减,甚至因此难以洞察其去处而更为致命。 墨千瑾向前掠去,衣角翻飞,强劲的疾风犹如猛兽横渡众人之间,一时众人皆捉摸不住他的踪迹。 未等反应,只觉后背遭受冲击,剧痛宛若瀑布倾泻而下。 几息之间,身周已无能够站立者。 “呼……”墨千瑾沉了沉翻腾的气息,将斩罪归鞘,眼角的凌厉被收敛起来。 维西看得过瘾,大喊一声漂亮。 “你没杀过人吗?”尤塔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疼得打滚的人们,他们还活的好好的。 墨千瑾的身形顿了一顿,开口道:“……杀过。留他们还有用处,否则你懂船行之术?” 第一次杀的,是一个罪犯。 在皇城学习的,不仅仅是心术谋略,胆识与心性也是必修课。 只不过墨千瑾一直有意避开这些东西,但终究多多少少也要面对,否则未来如何担负起无数白骨堆积起的、处于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 毕竟曾经的他,还是太子殿下。 第四十三章:瑶清圣女倾七里 “哼!我很少会给别人那么大的耐心,你真的不肯从我?”女人伸手扶上顾辰尧的肩膀,意欲探入其领口。 猛地推开她,顾辰尧面色苍白道:“姑娘,请自重!” 听到这话,船长满不在乎笑道:“自重是什么意思,不然你告诉我啊。”说罢又贴身而来,“你只是我的玩物,不然我为什么唯独救你一命……你长得真好看,我很喜欢。”说着嘴角浮起魅惑的笑容,明艳得刺眼。 顾辰尧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模糊。 “你可要让我快乐啊。”船长看到他主动揽上自己的腰,笑了起来,心却沉了下去。 作为糜烂成性的肮脏私生子,自己这幅样子真是让人厌恶。 但是她的身体告诉她想要。 即使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正当她微微出神的时候,急切的敲门声突然想起。 “船长!船长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船长不悦,这个时候打扰她。 “上船的那一伙人把兄弟们都打趴下了,现在看样子好像在找一个人,大伙都不敢上前动手。” “!”船长顾不上取乐,一把推开顾辰尧,“带我过去,不要被那些人发现!” 她这是引狼入室了? 那群畜生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吗? 船长冷汗流了下来。 她离开后,魅惑术的作用削弱,顾辰尧逐渐清醒过来。 ———————————————— 看到墨千瑾一行人,藏身在暗中的船长心底送了一口气。 这些人的精神力自己还对付得了,除了…… “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听到他们说话,船长竖起了耳朵。 “顾辰尧。” 顾辰尧? 是谁啊? 不是来抓自己回去的? 此时仔细一看,船长才注意到这群人的衣着风格并不是西湖人的风格,便更是不解了。 她向来快人快语,未等进一步分析,就跳了出来。 “我是瑶清圣女倾七里。”说罢她暗暗提防着众人,同时探查各人的神情。 只见众人被突然跳出来的倾七里吓了一跳,却唯独对这个名号没有反应。 “倾、倾七里?!”之前来通风报信的小弟叫了起来,“你就是圣女倾七里?!” 可是眼前的女人跟通缉报上的一点也不像啊,即使都很美。 “……不是,我说着玩。”倾七里自然不愿泄露身份,但是这对于检验墨千瑾这群人的来历很是有效。如此看来,他们真的不是来找自己的了。只是好巧,也在找一个人,还是在这艘船上。 这里都跟着自己混的兄弟们,怎么看都不是跟这群人有交集的模样,难不成是来找自己刚才想要吃干抹净的那个人? “听说你们来找人?”倾七里闭上一只眼睛,明知故问道。 墨千瑾点了点头,其他人摇了摇头,墨千瑾又摇了摇头:“我们想搭你们的船去西湖,顺便看到了故人想要拜访一番。”虽然知道这是海盗船,顾辰尧在这凶多吉少,但还是斟酌着说话,毕竟刚刚尤塔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很强。 “哦?那故人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墨千瑾想了想,道:“半友半敌……?” “不认识。” “没关系。” “……”重明没说话。 看样子这些人跟那什么顾辰尧也不熟。 倾七里松了一口气。她最忌惮的就是重明,但似乎只有墨千瑾跟顾辰尧有点关系。 她在海难中救下的命就是她的所有物了,怎么能随便被别人夺走,难得她如此喜欢。 “带你们去西湖不是不可以,至于你们要找的人,他好得很,还是留在这里吧。”口吻中尽是不容置喙。 “当然。”墨千瑾微笑道,“这是他的自由,只要他愿意留下来。” 第四十四章:沉默 “倾姑娘,不知我能否与顾辰尧见一面?” 墨千瑾觉得这绝对不是在担心顾辰尧,只是身在异乡遇故人的问候罢了。 “不可以哦。”倾七里笑得迷人,“他现在啊,不方便见人呢。”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出乎意料地,顾辰尧从一旁走出来,“皇子殿下,好久不见。”嘴上客气地称着墨千瑾,却不见有相应的礼数。 说罢转向尤塔看着,没有说话。 倾七里眯了眯眼,心道经过刚才那般情境,顾辰尧如今还能如此淡然,该说他厉害吗。 尤塔本就不在意顾辰尧是谁,然而却被顾辰尧深沉的眼睛看得心慌。直到墨千瑾从前面挡住视线,尤塔才不爽地暗骂几句变态。 听到尤塔的暗骂,顾辰尧本就苍白的脸色更为难看:“……殿下,我们单独说两句话?” “好。”正好他也想问一些事情。 见墨千瑾和顾辰尧走到远处,倾七里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何才能让顾辰尧听话地回房间去? 可惜没有“接触”、“视线”和“环境”就无法再次触发魅惑术。 ———————————————————— “顾辰尧,你为何在此?”墨千瑾见他叫来自己却不说话,便先开口问道。 “……不过是遇到海难被救起罢了。”顾辰尧往栏杆上一靠,“湘女,她还好吗?” 闻言墨千瑾浑身一震:“……你发现了?” “是。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尚且稚嫩的少年,顾辰尧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 “……” 短暂的沉默让顾辰尧害怕听到回应。 有的时候,沉默是最强的杀器。 因为它杀死的,是人心。 紧紧怀抱着千涟,墨千瑾深吸一口气,垂眸说道:“湘女就在这白孔雀的身体里,只是缺少一魂,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挣扎了一下,“我不想说。” 没有听到回应。 墨千瑾抬头,只见顾辰尧伸手触摸千涟,千涟却往墨千瑾怀里缩了缩。 似乎是被刺激到一般,那黑色的眼眸泛起光波,好像有什么在破碎。 他粗暴地抓起墨千瑾的衣领,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墨千瑾的脸。 “呃——”吃痛闷哼一声,墨千瑾摔在了甲板上,同时摔落的,还有血。 不过他好好地护住了千涟。 “为什么不抵抗。”顾辰尧看着那刺眼的红色血液,问道。 心底懊悔刚刚动手时自己没有注意到千涟。 “因为你内疚,对吧。”顾辰尧狠声道,“若非你的存在,湘女又怎会放弃安逸的未来回到南山?!又怎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是啊。确实没错。 墨千瑾只觉得被洞穿的一瞬间,心好似掉到到冰窟窿一般,又冰又疼。 “若我当初没有将湘女放回去……”说着,顾辰尧仰头闭目静默了一会,“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 见墨千瑾和千涟离开,顾辰尧却是惨笑一声。 “即使是那个样子,也还是不肯与我接近吗。” 罢了罢了。 也许是自己太过执着,明明都已经告诉自己过放下她了,如今还是这幅难看的样子。 可是…… 真的好不甘啊。 第四十五章:生孩子 最终,墨千瑾一行人还是在船上呆了下来,约摸不出半天时间便可以到达西湖。 简单处理了伤口,墨千瑾站在那木质的船栏边,心生纷杂思绪。 “海上风景很好吧。”倾七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旁边,抬手理了理吹乱的长发,“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闻言,墨千瑾微怔,似是被突然出声的倾七里吓到,默了片刻,才答道:“姓芜,单名非。” 芜非,西湖“圣武院主”所管辖地区的一个普通富家子弟,是WH为墨千瑾执行任务所安排的身份。 “原来是芜非公子。”倾七里笑了一声,“实力髙绝而行踪神秘的蒙面隐卫,言行举止装束打扮酷似男性的年轻女子,痞然轻浮却显贵气的金发少年,以及……”看了墨千瑾一眼,又道,“怀抱孔雀而被唤作皇子殿下的你,这样的组合真是有趣的很。” “倾姑娘倒是看人很准。”墨千瑾不知倾七里到底想说什么,“不过身为瑶清圣女却劫人夺财,也是很有趣。” “哦?”倾七里美目染上冷色,“只是有趣?” 听到此话,墨千瑾才发觉,倾七里是在套自己的话,无论是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还是他们对于圣女的态度。 自从倾七里自曝身份之后,短短一会儿,私底下就传开关于圣女的消息。 墨千瑾也因此了解到,西湖圣女,本是圣院联会地位特殊的一个存在。而如今的瑶清圣女倾七里,正被圣院联会通缉中,罪名是为公不为,玩忽职守,私逃。 “本该将你们一行人杀人灭口,但我好像也发现了一个秘密。” 实际上,若真要杀人灭口,倾七里没有把握对付重明。 倾七里玩味地笑道,“皇子殿下,您并不是来抓人的,是吗?或许跟我一样,只为了逃离某个地方或者某人才走到如此境地?” 皇子殿下这种称呼,只会出现在六昆大陆的政治体系中。 倾七里推己及人,揣测着墨千瑾的情况。 “既然殿下不说话,那倾便当做是殿下默认了。”倾七里看着紧珉嘴唇的墨千瑾,“秉承互利的理念,你我当做未知彼此身份如何,芜非公子?” “……好。”不管倾七里推论的对错,为了WH的任务能够顺利进行,墨千瑾确实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来历,刚何况对方还是西湖圣女。 “很好。”倾七里笑了,“那接下来,我就进入正题了。顾辰尧与你为旧识,想必是来自六昆大陆?” “对,那又如何。”墨千瑾没料到她会打听顾辰尧的事情。 得到墨千瑾肯定的回答,倾七里眉眼间藏不住喜悦“呵呵……我啊,要跟顾辰尧生一个杂种孩子。” 墨千瑾面露惊异之色,更为不解:“你——” “芜非公子!嘘——”倾七里打断墨千瑾的话,眨了眨眼道,“请帮我保密哦。” “顾辰尧……按他的性子怎会如此?”墨千瑾蹙眉问,他不是不知晓顾辰尧对湘女的心思。 “怎不会如此?”只见倾七里不答反问,嘴角间划过一丝讽刺的笑,“他也是男人。” “……” 之后再问什么,倾七里便挥手离开了,显然不愿墨千瑾深究。 直到抵达西湖下船的时候,墨千瑾一行人没再见到倾七里和顾辰尧的影子。 第四十六章:背叛 “瑶清圣——不、那个船长老大,找到顾辰尧了。”来者向倾七里汇报,此时距离墨千瑾下船不久。 “嗯。”一口吃下手里的点心,倾七里道,“我记得小五会些精神之术,就让他把顾辰尧带过来吧” “是。” 倾七里也是湘族后人,受体脉限制,湘族善于修习温和的精神术法,比如魅惑术,再如移魂术,而对于精神攻击、精神控制一类的,反倒难以修成。 后一类的术法,除了南洋之人善于修成,部分非湘族的西湖之人,也能练成。 而小五就是其一。 当顾辰尧被送过来时,听到倾七里的夸赞,小五回道:“多谢船长,我先下去忙了。” 只见小五一走,倾七里就飞身上前,欲贴上顾辰尧的身。 “顾辰尧~” 语调妖然,蛊惑人心。 正是迷惑术在施行。 不知是不是巧合,顾辰尧竟一侧身,避开了倾七里。这使得魅惑术无法触发。 “哐!” 倾七里抬起胳膊,截住顾辰尧去路,手掌与木板墙撞击发出的声音让人心底一颤。 “你为什么要逃?”倾七里抬头看着顾辰尧的眸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难道不美吗?”说罢,纤纤玉手扶上他肩头,“顾辰尧,求你帮帮我吧。” “帮什么?”顾辰尧有些窘迫,明知故问道。 “就是……”倾七里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顾辰尧的脸上,她眉眼带着缕缕丝情,笑容也犹如彼岸花开放般妖艳。 魅惑术,触发。 顾辰尧只觉得顿时有些燥热,不知不觉间抓住了倾七里紧贴在他脸上的手。 “就是这样帮,但还不够哦,顾-辰-尧~” 看着他平常冷清的面孔如今动情的样子,倾七里不禁有些沉迷。 …… 正是关键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破开。 “瑶清,终于抓到你了——” 看到面前的一幕,圣女院的人们纷纷掩目,一时没有人上去抓人。 这时候,一个手持戒尺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 “瑶清,跟我回去吧,别像一只母狗一样在这里丢人了。” 倾七里视众人于无睹,对顾辰尧说:“继续。” 只要继续下去,圣女院自然不会留自己了。 “瑶清!!”中年女子愤然喊道,“你胆子大了?!” 倾七里冷笑道:“这一切不都拜圣女院的你们所赐吗?你们把我当什么?你们做过什么肮脏的事情?!难道需要我一一说出来吗?!”顿了顿,正欲开口,只觉得一阵刺痛直冲脑髓。 “唔啊——” 是精神攻击。 倾七里连忙提神抵御。 看到圣女院众人身后的小五,她意识到自己遭到了背叛。 “为什么?小五。” 小五一向忠心啊。 未等到小五的回答,倾七里颈后受到一击。 被精神攻击分神,魅惑术不起效,顾辰尧的一击使得倾七里晕过去了。 见此,小五咬了咬牙,不忍再待下去。 “对不起,船长……对不起……” 如果能得到通缉倾七里的赏金,他病残的老父老母便有救了。 —————————————————— “公子委屈了。”手持戒尺的中年女子递给顾辰尧一张钱票,“多谢公子设计。” 顾辰尧转手将钱票递给小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船上的人对倾七里的言论,顾辰尧也多少听到了一些,知晓了有人在悬赏抓她。 之前小五来找他的时候,顾辰尧为了自保,便以利益相诱,让小五与他配合抓住倾七里。 首先是将行船的人用精神力控制住,以便将圣女院的人引渡到船上。 而后以顾辰尧为诱饵拖住时间,尽快招来圣女院的人。 以及将倾七里击晕的配合。 顾辰尧看着倾七里被圣女院的人带走,又想起之前倾七里与圣女院的对话,只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知晓其中的隐秘之人,只叹他将她再一次推进火坑。 但,若不这样做,他顾辰尧又该如何自处呢? 第四十七章:独立成国?真好 西湖。 烟柳缭绕,亭湖之间,寻常人家,往来熙熙。 “这就是西湖?真是跟南洋不同。”第一次来到西湖的维西有点按耐不住的兴奋,“接下来我们去做点什么?逛集市?去酒楼泡一天——不不,还是说、去青楼?”他指了指墨千瑾和尤塔,歪头笑道,“若是如此,你们去好像不太合适啊。” “青楼?”墨千瑾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那是何地?” 常年呆在皇宫,市井红尘自然离得远了。 但这种问题这样问出来,要怎么让人回答是好。 只见尤塔拍掉指着自己的手指,蹙眉不悦道:“来这里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收起你的不良嗜好!”说罢又转向墨千瑾,道:“青楼在南洋是坚决严禁的,在西湖也是非法之地,你最好也不要有什么心思,免得给我添麻烦。”顿了顿,又想起刚刚被维西暗讽自己是女子之身,一时气结道:“呵,青楼也就只在海魔城那混杂低劣之地才被允许存在。” “哦?”维西挑了挑眉,心情正好不愿争论,便就着尤塔的话,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海魔城不属于南洋?哈,看来海魔城可以独立成国了,真好啊~” “……我没有那个意思,维西。”尤塔真怀疑有维西的理解力,还是其实他是故意气自己。 何必跟维西置气,尤塔深呼一口气:“……总之,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所以青楼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墨千瑾暗想,不过听尤塔的话,似乎不是一个好去处呢。 在寻找客栈的路上,墨千瑾一行人打听到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 西湖西南方向,是西湖的政治中心,人们称之为圣院。而其余地方,分成两个地区,一是圣灵区,一是圣武区。 所谓圣灵区,是圣灵王管辖的地方,圣武区则是圣武王管辖之地。 他们如今就在圣武区。 正是墨千瑾的身份“芜非”所处之地。 —————————————————— 六昆大陆,姑苏城,顾家。 “尧儿回信说昨日就能回家,如今却还未归……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是第一次亲自出海啊……!” “也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夫人莫忧,随行去的皆是会水之人。”顾清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起来,真是难为尧儿了。自从大皇子殿下来到咱们顾家,接手商行业务,顾家在业内就难以自继了……哎……都是一群势力趋权之人罢了。” “是啊。此次出海,若不是尧儿坚持要去,说什么促成两国长久贸易,为顾家商行开辟新路……”想到这,顾母锤了顾清明一下,“都怪你,我说不让尧儿去,你非要跟我作对!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说到这,顾母只觉得心好像被揪住一样,话也说不下去了。 “……夫人……” 若只谈私心,顾清明也不愿顾辰尧横渡大洋。 但顾家商行牵连着城中百姓,甚至对整个大陆都有一定的影响,虽然顾清明本身是一介武夫,但同时作为城主,对于行商之事也不容马虎。 “……清明,我想尧儿了。” 听到这话,顾清明心底有点苦涩。只能安慰道:“再等等就回来了。这两天我多陪陪你。” “其实,清明。”顾母抬眸,道,“我在想,事到如今,尧儿是不是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生活了……这些年,他承担的太多了。大皇子殿下的到来,也许是他的一个机会。” “你是说——” “解开尧儿的禁锢吧,学武的路,我想尧儿一定可以像你一样出色!” …… 听到这样的话,顾清明微微仰头,似是在思索着,又似是在纠结着什么。 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这是皇上当年的决定啊……” 第四十八章:组队 墨千瑾。尤塔。维西。重明。千涟。 四人,一雀。 三间房。 “好嘞,客官们里边儿请。” 一行人定好房间,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重明,你是说WH要我参加圣武院的入院选拔?”墨千瑾愣了愣,问道,“圣武院是什么地方?” 回答他的是尤塔:“西湖是学院政治,因此作为学院的圣院,也就是圣武院、圣灵院和圣女院,选拔并不简单,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不难……难的是以芜非的身份进入圣院的高层——圣院联会。对吧重明?” “是。并且你也要去圣院。” “啊?”尤塔皱眉,“为什么?”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比如搜集夺舍术的引材。 “别忘了跟会长大人的约定。”说罢,重明就隐了下去。 听到这话,尤塔才想起来当初他为什么跟墨千瑾一起来到西湖。 但是,女帝的事情,会长插手真的靠谱吗? 而且作为WH的人,竟然插手女帝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总有些不安。 自己保护墨千瑾真的值得会长用这么大的条件来换?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墨千瑾价值很大,二是会长本来就想对女帝有所动作,这一约定是会长两倍得利。 电光火石之间,尤塔想到很多。 当初答应约定确实有些草率了,但是一想到女帝,就迫切地做出了那样的约定。 这是一个冒险。 赌的是会长的能力和心思。 “你想什么呢?小塔塔。”维西看尤塔眼神飘忽,嘴角含着冷意,便开口问道。 尤塔一个凌厉的眼神甩过去。 “嘻嘻。”维西自然知道这样叫他肯定会惹他不悦,但是,维西相信听着听着就会听习惯了。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尤塔,我想问你一件事。”墨千瑾身子往前倾了倾,“你从前来到西湖是如何自立的?我……总不能依赖WH的经费生活。” 初入红尘,有这份觉悟,正如会长所言,墨千瑾有在抛却往日的身份。 “你吗?”尤塔想也没想,“跟我一起吧,正好组一个队伍。” “加我一个。”维西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但组队怎么能没有自己。他伸手想要搂墨千瑾和尤塔的肩膀,却被尤塔躲了过去,“我们可是有缘人,组一个队岂不妙哉?” “所以到底是?” 只见尤塔笑起来:“这是西湖的特色——悬赏任务。”他起身道,“跟我来。” ———————————————————————— 瑶清!瑶清!瑶清! 无数写着“瑶清”两个大字的悬赏任务报,占了各个悬赏版面的大部分地方。 “真是了不起。”墨千瑾看到这个场面不禁感叹,“没想到我们遇到了这样的人物。” “你在胡说些什么?”尤塔有点后悔,“早知报酬如此丰厚,当初或许该抓了她。” “嗯?”墨千瑾走近看瑶清的肖像,“这是我们遇到的那个瑶清圣女?” 那副肖像画,显然与船上的倾七里判若两人。 “西湖能称得上瑶清圣女的,只有一人,这还有错不成?”待尤塔看清肖像,亦是不解,“这……船上的是假的?” 只听后面的维西咳了两声:“根据我的经验,船上的是真的。” “经验?”尤塔哂笑一声,“不会是看美女的经验吧。” “哼。”维西摸了摸鼻尖,问道,“你们,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仔细看去,似乎有那么一点眼熟。 “原来不止我一个有这样的感觉。”墨千瑾看了尤塔一眼。 尤塔回想着船上之人的面貌,在某一瞬间与面前的画像重合了:“是眼睛!” 维西点了点头:“看来这瑶清还会些变装之术。”说这话的维西笑了一声,“有趣。” “话说回来,对瑶清圣女,你竟然没有贴过去?”尤塔呵呵两声。 扯了扯嘴角,维西道:“她确实很漂亮,但跟我家族的姐姐们又有什么不同?”说着,拍了拍墨千瑾的肩膀,“像这样充满异域美感的美人才是我喜欢的类型。” “……”尤塔无语。 “至于尤塔你的壳子,似乎还差一些感觉。”维西打量着尤塔。 当然,像灵猫那样的异域,他维西也喜欢。 正在这两人说笑之际,墨千瑾却蹙眉不解。 尤塔说的没错,那样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十有八九是本人没错。 但起初让墨千瑾感到熟悉的,并不是眼睛,而是五官给人的整体感觉。 若进一步说,单看眼睛,变装前后的瑶清是几乎一样的。 而肖像画上的五官给人的整体感受,却很是熟悉,那并不是跟变装后的瑶清相像,而是—— 墨千瑾突然一只手抓住尤塔的肩膀,仔细看着他的脸。 没错,是湘女! 虽然单看湘女和瑶清的五官,几乎没有相像之处,但整体看去,肖像却是那样熟悉,而那道熟悉感,就来自湘女的面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喂……墨千金?”被墨千瑾盯得发毛的尤塔拍开他的胳膊,“你做什么?!” “……没什么。” 虽心有疑虑,但他暂时不打算说出这件私事。 第四十九章:入圣院 “……圣武区第六街二十二号的王大妈:小宝(猫)走失,寻回小宝,必有重谢。”维西念着一张配图的悬赏报,“悬赏金十行币。这个如何?” 行币是一种纸币。 正是由于行币相对于金币魔币之类便捷许多,它既是西湖通行的货币,也是放之四海通行的货币。若将之与南洋的魔币相比,五魔币大约相当于一行币。而相比于金币,则是一比一的关系。 对于这样一个任务来所,十行币确实不少。 但是。尤塔摇了摇头,浏览着任务:“这里没有合适的,先不做了。” 他们对这个地区不熟悉,况且时间有限——两日后圣院招生。 至于其他的悬赏任务,修理房顶有之,借入马匹有之……而他们不怀手艺,亦无马匹,何以接下悬赏任务。 “今日登记了队伍,改日再接任务吧。悬赏大厅在整个西湖联行,不急一时。”说罢,尤塔便提步率先去往登记处。 墨千瑾却是自刚才便神色游离的样子,这会就跟在尤塔后面走。 没留神间,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尤塔。 跟上来的维西看到悬赏大厅涌入乌乌泱泱的一群人,愣了愣。 “他们在撤下瑶清的悬赏任务,难不成倾七里被发现了?……能识破她变装的应当是熟悉她的人……”墨千瑾退了一步,“不知顾辰尧他如何了……” 两三句话间,悬赏任务版面一时间变得空空荡荡,众人不禁叹服这行事速度。 “……”尤塔看了墨千瑾一眼,“走吧。” “嗯。” —————————————————————— 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众人买了马便启程前往圣院。 行程不比计划,尤塔没想到竟耽搁那么长时间。 维西出来乍到,途中遇到新鲜物什总要下马一探。而墨千瑾身体未完全恢复,再者四肢单薄不善御术,更吃不消那马背颠簸。 若不是如今精神力量被削弱,尤塔真想直接控着所有人的马飞速前进。 “墨!快跟上!” 墨千瑾落在最后面,毕竟尤塔和维西以精神控制驱使马儿全力前行,马儿即使到累脱的前一刻,也会奋力奔跑。 圣院为了招生,会开放一上午的时间。到了午时,任凭你用什么手段,都不准进入。 说起来,圣院一年之中也不会开放几回。究其原因,大概是圣院这大权在握的敏感地带防止杂乱而设的规定。 有人的地方,难免有纠纷。 而人越多,纠纷越杂乱庞大。 只见前方青铜大门将闭,尤塔放缓速度,与墨千瑾并行。 “把这只孔雀给我!”呼呼风声中,尤塔大声喊道,“以剑催马!” 墨千瑾将千涟小心递过去之后,尤塔便提速又到前面去了。 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斩罪,墨千瑾比划了几下却发现自己下不去手。 把宝剑当作马鞭来使,总归不是那么回事。 尤塔回头一看墨千瑾从那里瞎比划,又看了一眼大门,气得嗓子里都快冒烟:“你磨蹭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墨千瑾行云流水般纵身弃了马背,落地一踏直接御剑而来。 终于赶上了。 “……”维西看着自己的钱包叹了一声,“那马值不少钱呐。” 门外的马儿瘫坐到地上,鼻孔里喘着粗气,最后只能对着那紧闭的铜门叫了一声。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