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捕吏传》 第一卷尚村 线索与经历:1、乔氏族联的家谱,从中得到“图中图”和破译了数字码的真实含义,并确定逃犯潜伏的目的地,以及连带出,曾经在几百年前的土司城堡可能暗藏大量黄金的信息。2、在尚村遇到同路的另一帮刀客,以及意外发现古代乔氏王族子孙遗留的傩戏面具,并遭遇附魂面具人尸的群起围攻,同路的另一帮刀客无一生还。3、躲避至一座轮回碑里,却发觉困在了另一个地方。根据一支童谣,破译后回到尚村,并获得一面有可能了解到当年土司王族历史的铜镜,之后摆脱道姑的纠缠,最终逃离。 写在前面 土司制度主要集中在元、明、清三个朝代,以云南、贵州、四川,包括湖南、湖北、广西为中心的西南部非汉族地区,任命当地土著首领担任地方长官,实行地方自治,帮助汉人统治当地土民,并世袭后代,直至清朝雍正十三年实行改土归流而消亡,时间长达500年。期间,领地人口、河流森林、矿产资源统属土司私家所有,同时坐拥钱币制造,私人武装,鸦片贩运,商贸赋税等特权。土民没有土地,除为土司提供繁重无偿的劳役和兵役外,还要向土司缴纳或进供各种实物。经过历代聚敛积累,财富之巨难于胜数。砌城池、建行宫、修庄园。长期以往,社会停滞,民生凋敝,成为黑暗纵横,人鬼共生,邪怪怨灵出没的异类世界。 本故事取材民间神话传说、家传古籍、碑文刻记及官方文献、档案。因情节需要有所改动,历史事件、年代和秘密仪式的描述准确属实。 引子 捕亡是中国古代封建法典之一。秦改称捕律,汉沿秦制。宋设捕亡律五门,明律中设捕亡门,清律同明,包括追捕逃亡囚犯、征人(劳役)、防人(兵役)、流人(流放)、移乡人(流窜)、奴婢以及寇贼、匪盗、杀人者。为逃避责罚,贿赂官员、冒名顶替、隐姓埋名、藏匿、毁容或易容等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在官府缉拿的行动中,捕吏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对于普通犯罪,常用的方法有现场勘查、痕迹、遗留物、人数、人犯个人生理特征和职业。确定线索,发出通缉令在名地张贴布告,路口设置关卡,重金悬赏。若出现作案手段高明又隐匿极深的人犯,精干的捕吏在现场获得证据,能由初步形成一个共同的概念联系两种性质判断作为前提,并从中推出另一种性质判断结论;二是从知情者的口语中推出隐蔽句子的连贯思维是否正常;三是将前一个推理结论作为后一个推理的前提进行逐步推导直到合符情理的结论出现;四是以大量学识概括推出一般性结论,最后从一个荒谬的人物或事物中论证不能成立的各种原因和出处。鲁济安就是属于后一类,官职从五品却能放下身份,率领手下捕吏足迹踏遍辰州府各地,历经诸多诡异离奇事件,如果一件件的细细道来,看见的会瞪眼说不出话,听到的会拍案吐舌的叫绝,那终归是偷天换日,移山倒海,降龙伏虎的作为,非普通人所能堪比。 起因源自一宗劫狱案,匪首乔布被同伙从府署监狱救出并成功逃亡,追捕过程是从一本陈旧的古籍宗谱开始的。 第1章劫狱 时间:清晨,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 镇远城,府署大院。 鲁济安早早起床,叠好被褥走出房门,在井口旁洗漱、梳理头发,整束衣装后去了茶室。 此时,知府张士杰已经坐在棋桌前拨弄棋子,一个衙役煮茶备水,在旁侍候。 在棋桌对面坐定,知府不急不慢的填补昨夜残局的空位,鲁济安却有意落子的不关紧要。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内院侍卫急匆匆地来到桌边,说:“拜见知府、同知大人。” 知府抬头一看侍卫,懒洋洋地问:“什么事?” “紧急。”侍卫说:“早班看守来报,监狱昨夜被劫了。” “嗯。真有这事?”知府猛的一瞪眼,困惑地一望鲁济安。 “劫狱。”鲁济安惊出一身冷汗,问侍卫:“韩沙在哪儿?” 侍卫回答:“狱长已经去了监狱。” “备马。”鲁济安连忙吩咐:“通知内院夜值侍卫,快去监狱保护现场。” “已经安排。”侍卫答应说:“是狱长叫我来报告的。” 鲁济安说:“阿七在哪儿?” “我去叫他。”侍卫答应,转身就走。 望着侍卫的背影。鲁济安心想,监狱从城内移至城北山谷,已经有了许多年头,一直以来防守严密,看守也是从各个县府走班里精挑细选的,个个精明强干,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是什么来头? “你先去。”知府说:“我随后到。” “是。”鲁济安回答,接着起身离开。 没多久,那个名叫阿七的内务侍从赶来,在途中与鲁济安相遇,两人疾步走出衙门,翻身上马往城北门方向急奔。 监狱大门处,已经赶来许多上早班的看守和负责警戒的府署侍卫,狱长韩沙上前迎接。 鲁济安翻身下马,吩咐留下一部分侍卫原地待命,其余的分成8个小组去附近村寨仔细搜查,发现可疑人等一律严加盘查。 侍卫们得令,立即3人一组,分别往8个方向奔去。 鲁济安问:“第一个发现监狱被劫的是哪个看守?” “在这儿。”韩沙回答,接着一指身边的一个看守,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安大人。” “是这样。”看守说:“安大人。我从城里接伴上早班,远远就看见大门下的耳门没关,进门后又见值室内和厢房外各有一个看守都躺在地上,内监房小门也开着,想必出了大事就急着向府署报告。” 鲁济安问:“内监房进去过吗?” “没敢进去。”看守摇头,说:“依照大人的吩咐保护现场。” “这样就好。”鲁济安说着,叫阿七和韩沙一同进监狱,分别在监内和墙头的4个瞭望塔查看,收集到劫案工具:三副鬼脸面具(傩戏面具)、空心钢针两枚、一张断裂的弓、两颗燃烧过的,类似核桃果的空壳和粘有药粉的黑色小布巾。 “还好!都活着。”鲁济安说:“叫侍卫进来。” 阿七去监狱大门,吩咐留下的侍卫,将受伤和仍昏迷不醒的看守集中在厢房里。 “仔细看一看。”鲁济安指着摆在桌上的劫案工具,对韩沙说:“药粉和熏香是黑道常用的东西。怎么解药?” “用毒扁豆碱煮汤内服,”韩沙说:“同时用针灸扎人中即可醒来,城里药铺都有。” “去城里药铺叫郎中来。”鲁济安吩咐身边看守,说:“多带毒扁豆碱还有针灸。要快!” “是。”侍卫应一声,转身往监狱大门外奔去。 正说着,知府来华士杰来到厢房。在桌边坐下,侍卫立即送上茶水。 “半年前辰州府押来的囚徒乔布昨夜被劫走。”鲁济安向知府华士杰汇报情况,说:“隔壁囚犯听到一句‘阿克啦啦噜’的暗语。大人,你此前在辰州府任知府。知道这句话有意思吗?” “诅咒。”知府微微地点点头,叹息地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能肯定与土司藏宝有关,当年辰州府地是乔氏土司统治的辖地,跟现在一样是一个物欲横流血腥仇杀的地方。传说乔氏王族埋藏大笔财宝,激起后人的无数猜想和寻宝冲动,也因为这句咒语常有离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多年以来已经有很多人为此丧命。” 没多久,一个侍卫小组回到厢房,报告搜索情况:在西边的山林里发现一件丢下的囚衣。前些日子蒲口村来了3个刀客模样的外乡人,年纪都在30岁上下,其中一个左脸上有条刀疤,买了渔户王二家的一条破船花几天时辰整修。今儿一早就连人影儿也不见。在村后的一个山洞里,发现有这样的记号,把它描下来,请大人过目。 说着,侍卫呈上前去。 知府接过纸张,低头盯了一小会儿,弄不清是些什么意思,转手递给鲁济安。 鲁济安拿来一看,纸上描有15个圆圈和6个叉,随口便说:“他们在蒲口村待过15天。圆圈表示太阳就是白天,叉表示夜晚。也就是,有6个夜晚在监狱附近观察,昨晚劫狱,乘船连夜逃走。” “只有3人。”阿七吃惊不小,说:“居然劫狱成功,这根本没把官府放在眼里。那还了得,真是无法无天呀。” “这是挑战。”鲁济安说:“劫匪都是江湖高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怜20多个看守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中招,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下面子丢大了。”知府说:“不让百姓笑话那才叫怪呢。这帮看守全是吃干饭的,居然被3个刀客耍的团团转。” 见知府气的骂娘,身为狱长的韩沙脸上也是白一阵的红一阵,闷闷地不敢吭出一声。 “就算顺大河而下。”知府转而望着鲁济安,说:“劫匪也未必就去辰州府地。” “按常理是这样。”鲁济安说:“只是囚徒乔布身体还很虚弱,去的不会太远。在本府管辖地区所有乡堡村寨发布通缉令,重金悬赏,同时把所有可能的道路全部封住,劫匪也只能往辰州去。” “但愿有用。”知府说:“回府署拟两份公函,一份呈报巡抚,一份通告辰州府,两地协同追捕。” “我马上去办。”鲁济安答应,又问:“大人,派谁去辰州府?” “还能有谁。”知府挤出一分笑容,对鲁济安说:“只能由你来办。幸苦一趟吧。韩沙一同前往算是以功抵罪,不抓住逃犯就不要干了,回家抱孩子去。还有阿七,人手不够辰州府会有安排。” “好吧。”鲁济安说着,扭头一看阿七和韩沙。 韩沙无奈点头,阿七也是一脸苦笑。 第2章乔氏宗谱 次日清晨,3人出城西门至河岸码头,乘船沿河而下,历经水旱路途近半月的跋涉赶到白河右岸的辰州城。 辰州知府孙缘镜,在书房接待这3位远道而来的镇远府公差,彼此一番寒暄后,阿七把公函呈交给知府。 “不出所料。”孙缘镜看过公文,说:“那帮家伙终于冒头了,半年前把辰州城闹腾的不成样子,担心出人命才把乔布秘密押送镇远府囚禁,以避开他的同伙,想不到还是出事儿。” 鲁济安问:“乔布的情况?” “不好。”孙缘镜摇头,说:“本府此前已有安排。” 说完,一位身材高大,体魄精壮的公差走进门来,施礼,见过鲁济安他们。 “过来。”孙缘镜对这位公差一挥手,介绍说:“这位是本府捕快,姓龚名震,干这行已有多年。去年逮住乔布就是经他审问的,详细情况坐下谈吧。” 龚震不再客气,上前在桌边坐下。 “我看过卷宗的副本。”鲁济安说:“乔布是辰州墓岭人。” “没错。”龚震说:“宗卷是我起草的。乔布在墓岭出生,现在早已没有了家。父亲自幼多病,死后随母改嫁,但乔布不改姓名。据说跟祖父乔思康当年一样弃文从武,纠集一帮兄弟上山落草,成为众多匪盗中的一股,并且坐大。多年以前,乔思康曾经因左肩受过箭伤,回到墓岭疗养过一段时间。还有传闻,乔布接过祖父传承做了土司宝藏的护宝人。” “护宝人?”鲁济安一笑,说:“这事听着新鲜,墓岭不用再去。只是应该从哪儿入手才好呢?” 话到这里,龚震一时无从回答。 “安大人。”知府孙缘镜说:“当年本府跟镇远知府张士杰是同窗,也爱好古玩收藏。派你来必然有他的考虑。这儿有一本家谱,是当时从乔布身上搜到的,或许对本案有帮助。半年以来,本府反复仔细看过多次,家谱倒是不假,只是那张图很乱,还有数字,搞不清是什么意思,也找过许多精通古文和画图的人士看过,可惜一直弄不明白。” 说着,起身去书柜,拿来一册文本。 鲁济安接过一看,封面上写有《乔氏宗谱》的字样,经常触摸的地方已经泛黄、发毛和有轻微地破损。 文本里夹一幅写有相同标题的画图,白描线条十分混乱,有小方块的地点没有标注地名,右上角有一个单独的圆圈没有与任何线条连接,空白处有以6位一组的数字自上而下的纵向排列,共12组。 “乔氏宗谱。”鲁济安并不在意,说:“画图和数字。这个……与本案有关吗?” “安大人。”知府孙缘镜说:“起初本府跟你现在的看法一样,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奇怪。乔布自称是土司王族血脉的正宗传人,打家劫舍却一直把这本家谱带在身上。我们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家谱与画图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本府查过相关史料,家谱中提到的年代与历代土司和家眷姓名都能对上,异姓非土司王族既不会也没必要造假。如果能够破译图画和右上角的数字密码的含义,很有可能也是乔布一伙逃亡的目的地。” 鲁济安内心暗暗一惊,再把“乔氏宗谱”和“画图”大致的看过一遍。沉静片刻,突然问:“贵府有墓岭区域图和辰州辖地图吗?如有旧版的更好。” “有呀。”知府孙缘镜回答,起身去另一个大书柜,从中抽出一大一小的两幅卷轴摆上桌面,说:“就在这儿。两幅都很老旧,是乾隆四十年(1775年)本府协都司杨有凤绘制,现在成了本府的古董。” “难得。”鲁济安说:“祖辈留下的宝贝总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说着,打开《辰州辖地图》和《墓岭区域图》,将两幅图描绘的线条进行详细比对,神情专注,头也没抬的轻声说:“笔墨。” 说着,龚震起身拿来笔墨纸砚,逐一摆上桌面。 不到一会儿,鲁济安在另一张白纸上,把除去《墓岭区域图》中之外的线条描绘出来。就这样,在原本的两幅地图中分离出另一张图,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暗暗一惊。 接着,以辰州城为基点再与《辰州辖地图》进行比对,线条大致的方向顺沿右上角延伸。 依照秩序能查出地名的有“尚村”、“月森林”,在中间空白位置有一颗像树杈的线条,接着是“司横镇”、“守舍岛”,之后有几处地名无法比对,再后是“断龙山”的地域范围,以外是与辰州地界彼邻的施南地区。 “图中图。”知府孙缘镜看着,又说:“只是仍不明白,右上角的数字跟家谱有什么关系?” “只成一半。”鲁济安说着,打开乔氏宗谱,将画图右上角的每一组6位数平均分成两个数字,这样就成3对一组的两位数。 第一对数表示“乔氏宗谱”文本的页数;第二对数表示从右自左的行数;第三对数表示从上自下的字数。 以此类推,把在《乔氏宗谱》页面里与“数”相应的“字”挑出,按顺序进行组合,得出这样一句话:土王城,遍地金,魂魄散,尸不还。 这一下,阿七和韩沙睁大了眼睛,知府孙缘镜和龚震也是一怔,相互一望的惊呆。 “真是密码。”知府孙缘镜一字一顿地说:“这就是讲,土司宝藏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乔布还真是土司王族的正宗血脉。只是首个名叫‘尚村’的地点,那儿……” 话到这里,知府孙缘镜突然打住,扭头一看龚震。 “尚村。”鲁济安不明白,问:“这地名怎么了?” “那是辰州府的痛处。”龚震叹出一口气,说:“多年以来没人愿意提起,但在民间却流传很广。我小时候就听长辈们讲到过,有一年尚村发生一起凶杀案,府署派3名捕快前去调查却一去不回。再派人去,尚村的人却说根本没有公差到过村子。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一桩悬案,至今没有任何消息。算了!这事不谈。土王城的位置已经标注,可惜从断龙山以上的连接线条全是空白,那儿是一片辽阔的飞地,不管怎样方向已经明确。” 兴奋过后,气氛渐渐沉闷下来。 “仍有疑问需要澄清。”鲁济安说:“这只是一幅意向图,土司宝藏的具体地点并没有注明。设想一下,乔布如果已经清楚宝藏的所在地,他会把这本乔氏宗谱落在官府的手里?或者说,他是有意这样做的。” “有意这样?”知府孙缘镜说:“这就是讲,只有闯过图中所指的每一处地点,寻找到相关线索或者物件跟意向图合并,才有可能找到土司宝藏的埋藏地。仅凭乔布一伙没法做到。身为盗头宁可冒被杀头的危险,单个深夜潜入毕家干偷摸的傻事。这样风险太大,只是一旦成功收获也是巨大的。” “很可能是这样。”龚震说:“乔布不是笨蛋。多年来探查土司宝藏费尽心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 “安大人。”知府孙缘镜一看鲁济安、阿七和韩沙,神色凝重地说:“来辰州之前,知府张士杰一定跟你们叮嘱过了。” “是的。”鲁济安回答:“此案复杂,这趟公差凶多吉少,我们已经作好准备,只是还要看龚大人是不是跟我们打算的一样。” 话到这儿,转眼一看龚震。 “没说的。”龚震回答:“本捕责无旁贷。” “这样就好。”知府孙缘镜听后,心情越加振奋起来,激动地说:“我们即将完成这项伟大的使命,追踪乔布一伙以及寻找五百年土司历史。就现在来看,离结案还有一段距离,当然也注定是一次艰难的旅程。” “是的。”鲁济安勉强一笑,说:“也是最能尝到失败滋味的时候。” “一路小心。”知府孙缘镜说:“安大人。需要经费、人手和装备,本府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同时向各镇村寨发布通缉令,重金悬赏。” “好!就这么办。”鲁济安回答:“只是人手不需要太多,有龚大人就行。装备我会列出清单,麻烦龚大人明天备齐,后天一早出发。” “那就更好。”知府孙缘镜说:“今天刚到,明儿你们歇息一天,后天本府送你们出城。” 说着,鲁济安列好一份清单交给龚震,对他说:“不能有假货,不然路程不到一半我们全都挂掉。” 知府听后,不觉抿嘴一笑。 龚震低头看着列出的装备和物资。诸如:铁钩绳索、马灯和煤油、封蜡防水药筒和弓箭,以及火枪、弹药等等。大多都能在库房和街市店铺找到和买到。还要一只风水先生用的数字罗盘,定方位这也明白,若用来干别的什么恐怕只是安大人的业余爱好。 后天一早,知府孙缘镜带一队侍卫,把龚震和鲁济安他们一行4人送至辰州城北门。 “安大人。”知府叮嘱说:“途中没准会遇到各种各样诡异的事。你要稳住,千万不可大意。一路保重!等你们的好消息。” “谢谢大人。”鲁济安说:“我记住了。” 说着,4人转身出发。 一路翻山越岭的走过一整天,傍晚的时候,总算到了一个小的寨子。 环顾四周,仅是几栋陈旧破败的木屋和院落,一两栋已经垮塌大半,腐烂发黑的柱子和木板散落一地。 第3章尚村 “安大人,歇息一会儿。”龚震喘着粗气,说:“哥们儿走不动了,肚子饿了先吃点东西,再急一下也赶不到。” “好吧。”鲁济安答应,说:“寨子像没人住。天快黑了,四处仔细查看一下。” “安静的可怕。”阿七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就近的一家院子,查看一遍还真不见有人,喊几声没人应。 正堂的三扇对子门紧闭,刚推开一间偏房的小门,一股难闻的腐木气味直往鼻孔里窜。锅碗瓢盆等用具脏乱不堪,木桌和座椅盖满尘土,板壁挂有几张破烂的被虫啃食过的兽皮。正打算离开,刚一转身猛然看见,门外直愣愣的站着一个老太婆。 把阿七吓了一跳,连忙奔出门,刚想要问一声。不料,那老太婆反倒先开口:“你是哪个?怎么不打招呼就进屋?你是干什么的?” 老太婆一双老眼盯住阿七不放。 “路过。”阿七回答:“随便看看。” “打猎迷了路。”这时,鲁济安走进院子,一边随口答应着,一边打量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婆,不由皱起了眉头。 老太婆瘦骨嶙嶙,头发花白,脸皮黄中带黑,呆板的神色就跟木雕似的,只有那对毫无光彩的眼珠子遇而的一动才明白是一个活物。她左手柱一根比她还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右手捏着一根铜头烟杆。 “老人家,不用怕。”阿七说:“我们不是坏人。” “什么好人坏人的。”老太婆睁大一双老眼,仍然盯住他们不放,说:“骗人!你们不像打猎的。” “怎么不像?”鲁济安问着,又说:“你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 “我眼睛好着呢。”老太婆往嘴里猛吸一口烟,把烟雾一口喷在鲁济安的脸上,又问:“我讲对了么?” “错了。”鲁济安觉得好笑,抬头往后退出一步,又问:“这是什么地方?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这里是尚村。”老太婆说:“没人了,都死光了。” 这时,韩沙和龚震回到院子。 韩沙一声不吭地盯住老太婆,接着微微地摇头。 “所有木屋全是空的。”龚震告诉鲁济安:“很久没人居住,除了这个老太太。” “凑合一下。”鲁济安说:“今晚在这儿过夜。” “到对面院子去住。”老太婆说:“那栋木屋是我家亲戚住过的,死前会算数,总在房里写字画画什么的,只是没用,没人看更没人要。” “不管字画。”鲁济安对老太婆说:“就一晚,能挡风避雨就行。” “随你们。”老太婆说完,转身往屋里走去。 “等一等。老人家。”鲁济安招呼她停下,叫阿七给她一些零碎钱,算是借宿的费用。 老太太伸手接过,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说:“就这样,你们去吧。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把院子送给你们也行呀。” 当他们转过身去,刚去几步远就听见老太婆在背后悄悄的在骂:“什么迷路。一帮游荡的刀客,还给钱。少见!” 鲁济安心里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回头看去,老太婆已经进屋,随手把房门“啪”的一声关上。 来到对面的院子,四下一望,跟老太婆家的院子一样,杂草青黄相杂的足有半人多高。还算好,院墙没有倒塌,院门是惟一的进出口。 “有人来过。”龚震小声对鲁济安说:“地面有踩出的脚印。” 屋里仍有,像是不久前留下的。一间大房,四间小房,家具简陋破烂,有衣物和一些发霉腐烂的用品。 边上一间厨房,锅碗瓢盆盖满灰尘,菜刀锈迹发红,砧板长出约有一寸多厚的白毛。 后院一口井,井水清澈,有零星的枯叶漂浮。墙外是一片板栗树林的坡地,与左右邻舍间隔一条小路,只是找遍所有地点,并没有发现老太婆刚才讲过的有字画的房间。 “小心。”鲁济安提醒说:“老太婆不对劲儿。” 阿七他们点头,接着清洗锅盆,烧火做饭。 “现在还不会有事。”龚震说着,扭头看了一眼窗口外,静悄悄的并没有异常。 “吃饱歇息。”鲁济安说:“轮流值夜。” 正忙着,屋外传来老太婆的叫嚷声:“喂!喂!……听见了吗?你们,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隔窗往外望去,见有4个刀客模样的人停在老太婆院门前说话。老太婆似乎不太愿意,不料却被其中的一个刀客重重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老太婆马上闭嘴,朝这边斜对面的一栋木屋指了一指,那4个刀客转身边走边骂的朝这边过来。 “哪儿来的刀客。”阿七“嘿嘿”的一笑,回到火坑边,随手往锅底添加一些枯树枝,说:“他们去哪儿?也许是同路人。” “不管去哪儿。”龚震说:“老太婆讲话不修口,挨一巴掌也能让她长点儿记性。同不同路也他老麻的凑到一块儿,今夜注定不平静。” “要闹也罢。”韩沙说着,用一根细的木棍子,在锅里搅着,说:“看看这帮刀客有多大本事。” 酒足饭饱,阿七值头班,其余人围在火坑边,铺上茅草歇息。 没多久,从隔壁的院子里,先是陆续地传来吃酒猜拳的吆喝声和相互挖苦的叫骂声,随后是村姑、么妹儿的唱起情歌。这样闹腾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渐渐地消停,院内院外一片寂静。 阿七一看对面院子,老太婆的木屋的窗口仍有亮光。心想,老太婆干吗还没歇息?或者是已经睡着却忘了灭灯? 二更时候,阿七叫韩沙接替自己,叮嘱说:“盯紧一点。老妖婆木屋的灯光一直亮着。” 韩沙怀抱长刀,点头应承一下。 阿七刚要躺下歇息。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妈呀!有,有鬼!救,救命!” 鲁济安和龚震立即翻身坐起,握住刀鞘,抬头一看,韩沙靠在窗边正在往外张望。 阿七朝龚震和鲁济安压一压手,之后竖起拇指朝后晃一晃,悄悄说:“是隔壁院子的那帮刀客。大概遇到什么事了?” “老麻的。”龚震暗暗地骂一句:“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唱歌,这会儿又闹些什么。” “等等看。”鲁济安说:“没事不会这样怪叫。” 话音刚落,听见院门被一脚踢开,接着是一阵“嘭!嘭!嘭!”的急促地敲门声。 “喂……”一个声音在屋外叫喊:“主人家,快开门!快开门!” 阿七和韩沙稳住没动,那家伙却仍在急切地敲。 鲁济安小声说:“去开门。” 龚震和阿七各拿一枝燃烧的柴禾走出房间。刚打开屋门,一个男人便急着冲进来。定眼一看,这家伙正是那帮刀客领头的高个。 高个先是一怔,细细地朝他们打量一番,见一个个的腰里也都别着长刀,像是遇上同道一般的双臂抱拳,连忙打出一个拱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并肩子(朋友)遭了点子(麻烦),请线上(地头蛇或本地人)的总瓢(头人)帮忙,迟了就怕土了点子(死了人)啦。” 一连串的江湖黑话,听的鲁济安浑身肉都麻了,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扭头韩沙看了一眼。 “合吾(江湖同道)不客气。”韩沙搭话,问高个:“哪里遭了点子(遇上麻烦)真土了(死人)么?” “没土(死)人。”高个一摇头,仍急着说:“是金杠子(腿)遭了点子(受伤)了。” 韩沙问:“在哪儿?” “在隔壁,不能动。”高个觉得挂桩(对上头)了,说:“这寨子怎么缺点子(没有人)呢?” “踩盘子(侦察)去了,哪有点子在家。”韩沙一面回答着,一面朝鲁济安瞅了一眼。 鲁济安一眨眼。 “哪个水漫了(杀来了)?”韩沙问高个,接着又说:“翘路子(快点儿带路)。” 高个“嗯”一声,转身出门。 鲁济安和韩沙跟高个一起走出院门,龚震和阿七留下。 来到隔壁木屋里一看。原来,有一个“歪鼻子”的家伙,脸色苍白的躺在地板上,左小腿受伤痛的“喔!喔!”的叫唤。 查看一遍,伤的不轻,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大口,皮下两侧的肌肉都翻了出来,边缘皮肤杂乱不齐,并且仍在流血。 另外两个刀客,一个是“矮子”,一个是“光头”,分别坐靠在房角里边,傻呆一般地望着“歪鼻子”,却一时不知怎样处理伤口。 “把火烧大,扯一条干净布条。”鲁济安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抽出匕首在火堆里烧红,在火堆里取一根短木棍,横着塞进“歪鼻子”的嘴里,叫他咬住,然后说:“忍着点。” 说完,先把烧红的匕首沿伤口轻轻地烙上一圈,之后倒烈酒淋过一遍,接过韩沙递来的针线缝合,再用布条包扎。 “现在只能这样。”鲁济安说:“若伤口没有感染,幸许还能活命。” “并肩子(朋友)。”韩沙望着歪鼻子,小声问他:“在哪儿遭了点子(受伤)的?”。 歪鼻子冒汗如豆,吐掉嘴里的木棍,支支吾吾地把受伤过程讲了一遍。 第4章洞房 鲁济安和韩沙满头雾水,半阵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去院子撒尿。”韩沙说:“这儿只有那一个糕(老女人),哪来的水漫子(行凶的人)?” “不着急。”鲁济安问歪鼻子:“好好想想,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那怕看到一眼也好。” “鬼。”歪鼻子仍然后怕,想一想,说:“一个长头发的鬼。看不清样子,头上有一对弯角,穿一件白通衫子(长袍),又有点像个豆儿(姑娘)。猛猛之(突然)扑过来咬住我的金杠子(小腿),我拼命扯呼(挣脱),还来不及抽片子(刀)就遭了点子(已经被咬)。” “不会是那个糕(老女人)吗?”光头说着,一看歪鼻子,刚出口又觉得自己问错:老女人不会有这样的大嘴和这样长的牙。 高个这会儿缓过神来,望着鲁济安和韩沙,说:“并肩子哪里来?合吾不像地头(本地人)呀。” “哪个讲是地头了。”韩沙说:“打猎踩盘子(踩点)转来转去的就到了这儿,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 “好吧。”鲁济安接过话题,对高个他们说:“早点歇息。” “谢了。”高个打个拱手,将两人送出门外。 回来屋内,鲁济安问阿七和龚震:“对面有动静吗?” 龚震说:“没有。” “老韩盯着,其余的睡觉。”鲁济安说着,抬头看一眼窗外,若有所思地又说:“已经三更了。” 随后,分头躺下。 韩沙靠在窗口边,盯住对面老妖婆的院子不敢眨眼。只是不到一会儿,听见有微弱的“嘭嘭、嘭嘭”的声音传过来。这次不是在院外,而是在屋内。 几人被惊醒地坐起。 韩沙轻轻拉开房门,扭头往过道那边一望,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能肯定声音是从过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龚震气得发愣,暗暗骂道:“还让不让哥们儿睡觉的。” 韩沙小声问鲁济安:“去看看?” “嗯。”鲁济安说完,点亮马灯,回头小声招呼阿七和龚震:“你俩在这儿待着别动,等我俩回来。” 说着,起身与韩沙先后走出房门,摸到尽头的那一间房。见房门半掩,跟先前查看过的一样。 进房后,移开靠门边的木床,发现床下有一块盖板,揭开后露出一个类似火坑大小的入口。 “地道。”韩沙说:“不对?藏番薯的洞子应在外头。” “这儿就一个老妖婆。”鲁济安说:“就算有番薯,也不会藏到这边的院子里来。下去!” “也罢。”韩沙说:“只怕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说着,两人顺阶梯往下走去,经过一个简短的通道,来到一处拱形的地下房间。 点亮桌上的一盏小油灯,整个房间只是明亮了一点点。 房间约有两丈见方的样子,四壁和拱顶均用青砖砌成,顶部有一个一尺见过方的通风口。 桌上摆满生锈的雕刻用的刀具,壁上挂满经油彩过的面具,靠壁的低柜上摆放很多卷轴和古旧书籍,以及散乱发黄的纸张。 面具有青面獠牙,黑面红眉,白面相公,也有透明油漆的木质本色。个个相貌离奇怪异,且又各自不同,分别有老太公,老太婆,男人和女人,以及男女小孩等等,并按尊卑有序的上下排列。刀工细仔,五官明线,油漆精致,张张面具栩栩如生。 “傩戏面具。”韩沙说:“在我们村子里也有。老妖婆讲的那个亲戚是一个做傩戏刻面的匠人。” 鲁济安明白过来,老太婆说的书房,只是藏匿在地下的这间洞房。只是看着看着,不由暗暗地吃惊起来。所有面具并不是挂上去的,而是紧贴着壁面,就像从墙壁里面生出来一样,若真要演出傩戏,怎么能取得下来呢? “这不是面具。”鲁济安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声说:“是真人的面相。” “不会吧?”韩沙说着,不信的伸手在一张面具上轻轻地摸一下,马上吓得赶紧缩回来,说:“软的!像真人皮肉,还有点热呢。” “看这张。”鲁济安问韩沙:“想起什么了?” 这是一张看不到相貎的面具,头发朝前垂至下巴,把整张脸遮住,额头两边各有一支像羊的弯角,跟歪鼻子讲过的那个“鬼”完全对的上。 “羊角鬼面。”韩沙的脸一下白了,说:“不要看了,快走。” “不用害怕。”鲁济安说:“逃也没用,不如现在就搞个明白。” “也罢。”韩沙稳住心情,说:“最好不要像歪鼻子那样的中招。” “过来。”鲁济安说着,在桌上找到一本记事的旧书。 抖掉封面灰尘,小心翻开第一页,仔细阅读页面上的文字,发觉记录了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四月初四,寅时(早晨)。木狗、卜草两家因饥寒相斗,前去劝散,两家反我相向,怨无能为老,族人多饿死。为饱肚,两家商议,请屠户生剥小女脸皮使双方父母不能认,后互换,杀而相食,敬供傩神,族人恍惚,随逐杀老幼,食其骨肉。之后,每晚有妇人或幼子当献祭,祈盼傩神降服,开膛取心,进入密室,痛苦的荣耀,分割肉体,我砍下左臂供族人食,留下右手还能书写。盼望后人能看得清楚,有高人来此,为我族诚信布道,安抚灵魂,消除冤孽,断除六根,灵魂不死可复生,天堂黄金铺路,地狱万寿无疆,唯有此法方可归于神灵以拯救全族。公守绝笔! “生剥脸皮,活人献祭?”韩沙觉得胸口憋的难受,吐出一口恶气,说:“高人是哪个?” “不知道。”鲁济安说:“也许是幻觉,无法想象当时情形,但可以肯定惨不忍睹。” “密室在哪儿?”韩沙说着,朝四下望过一眼,接着问:“不就是这间洞房吗?” “有可能。”鲁济安说:“书里提到的密室也许不止这一间。” “敬神愿死。”韩沙一咬牙,低声骂:“全村人穷到尽头,先疯人,死后变疫鬼。” “极端信仰。”鲁济安说:“源于贫穷,愚昧无知。这样搞下去全族人都会被自己灭掉。” 放下书本,再翻开一叠制作面具的画稿,其中有“羊角鬼面”、“青面獠牙”和“横眉竖眼”,后两幅的右下角,分别写有木狗、卜草的两个名字。 再把所有画稿清理一遍,共56张,与壁上面具数量相对,也是56副。 “明白了。”鲁济安放下画稿,小声的说:“尚村的人就在这儿。” “就在这儿。”韩沙问:“怎么讲?” “这儿有8栋木屋。”鲁济安说:“按一屋一户来算也就8户人家,再与每户祖父母、父母和孩子共7人来计算,数量正好是56,与面具数量相等。书中写到灵魂不死可复生,就是肉身不腐灵魂不灭,化作傩神面具,在暗处盯着外来客的一举一动。只是奇怪,怎么不见那个跟老太婆相貌相似的面具?” “族人都成了怪。”韩沙说:“干吗单留那个老妖婆活到现在?” “引人住宿。”鲁济安说:“然后动手。” 韩沙说:“刚才歪鼻子被咬是面具出来作怪?” “是的。”鲁济安说:“有活人来这儿就不会放过。” 说完,转身来到“羊角鬼面”的面具前,伸出手指抠住面具的边缘,用力往外一扯,随着“咝”的一声响,整张面具被硬生生地剥了下来。 似乎听见,面具像是“哇”地一声惨叫,里面竟然浸出鲜血,一颗被面具包裹的血淋淋的头颅忽然消失在墙壁里面去。几乎同时,其余面具也都“唰”地一下,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的瞬间消失在墙体里,留下光秃秃的墙壁,竟然没有一丝的痕迹。 “在躲猫儿。”鲁济安说完,把手上的面具抬起来一看,却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面具贴在墙上跟真人肉皮一样的温润柔软,一旦被揭下,又变得跟木壳一样的生硬。 “给我。”韩沙一把夺过面具,猛地砸向墙面,面具顿时四分五裂,残片到处纷飞。 “是圈套。”韩沙对鲁济安说:“赶紧出去,告诉龚震和阿七疫鬼动手了。” 说完,急着往过道口那边去。就在这时,突然发觉,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小女孩,双手抱在胸前,背对他俩堵住通道,像是在低头哭泣。 一刹那,两人愣住了。 第5章疫鬼 小女孩体薄瘦弱,双肩一起一伏似乎悲痛欲绝。韩沙睁大眼睛,盯住小女孩的后背,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 “小姑娘。”鲁济安轻声问她:“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做错了事了。”小女孩原样的站着,依旧没有回头,轻声回答:“爹妈不要我了,我没脸见人。” “不要害怕。”鲁济安安慰她,说:“有小叔在这儿,跟你爹妈讲一下,赶紧回家去吧。” 说罢,正要打算走上前去,安抚那个小女孩。突然被韩沙一手拉回来,低声吼道:“鬼童!当心勾了魂儿。” “啊……”鲁济安醒过神来,立即稳住身体。 “好。”这时,小女孩应一声,不再哭泣,说:“小叔送我回家去吧,你不要讲话不算数哟。” 说完,小女孩慢慢转身过来。两人一看,刹时吓的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女孩没有脸,除一头黑色头发和一张血盆大嘴占居了整个脸部,露出密麻麻数不清的白色牙齿,其他五官全都没有。 “操哟喝。”韩沙一声骂,不由后退一步。 突然,小女孩蹲下身体,猛地跃起朝鲁济安直扑过来。 鲁济安没有后退,反而迎上前去,抬腿朝小女孩的下巴猛踢一脚。小女孩向后倒去,撞在低柜上又反弹回来,重重摔倒在地。 不等小女孩爬起来,韩沙已经上前一刀将她脖子斩断。头颅滚落,身体在原地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送你回老家。”韩沙收刀入鞘,瞪大眼睛,提醒鲁济安:“读书人小心你的善心被利用。” “哦……”鲁济安吁了一口气,说:“差点被她迷惑。” 说着,蹲下伸手剥去小女孩的脸皮,仍然是光溜溜的没有五官的头颅,就像一只刚刚去皮的大芋头。 揭开的脸皮迅速变成一张硬块的面具。鲁济安用力朝墙上砸去,在面具粉碎的同时,尸体也化成一团烟雾一样的消散。 “快走。”韩沙一再催鲁济安,说:“上面还有阿七和龚震。” 说完,两人赶紧冲出过道,登上阶梯,放下盖板,再用床脚压住。 回到房间,坑里的火堆依然在燃烧,却不见了阿七和龚震,也没有听见呼救的叫喊声。 “血迹。”韩沙蹲下,伸手一摸地板上的血迹,凑近鼻子一闻,说:“刚留下的。不会是他俩的吧?” 接着,沿血迹一路查看,发觉是从前屋进门,停下片刻,之后竟直往后院去了。 于是,跟踪又去后院。只是越看越摸不着头脑,一条细小的血迹居然越过院墙。 两人一起用力推倒院墙,继续追踪,来到离院墙后不远的一片草地,血迹在一个土坑边没有了。 韩沙跳下土坑,揭开遮盖的木板,用马灯一照,里面躺着一具新鲜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认出是那帮刀客中的“矮子”。 胸口中刀,血液已经凝固结成块状,皮肤变成绿色,沿额头的发线往下经过耳前一直到下巴骨的边缘,有一圈细黑色的脸型曲线。脚腕子有伤口,边缘并不规整,像是被捕兽夹子夹住,挣脱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麻烦越闹越大。”韩沙爬上土坑,说:“这会儿是矮子,先前那个歪鼻子怎么样了。” “一样。”鲁济安说:“矮子刀伤致命。刚死不久,已经中毒,身体还是软的。” “死的很难看。”韩沙说:“哪个杀了他?” “只能是……”鲁济安没经多想,接着就说:“除我们和这帮刀客以外的什么人。” “什么人?”韩沙说:“真是疫鬼。” “只能是。”鲁济安说:“先前咬过歪鼻子的一条腿,现在又要了矮子的性命,刀客仅剩下高个和光头。” 这时,板栗森林里闪出两处亮点,往这片草地方向移动,像是也看到他们手里的马灯亮光,突然停下不动。 韩沙把马灯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圈,对方也用亮光划圈回应。接着,阿七和龚震跑过来。 “不在屋子看守。”鲁济安连忙问他俩:“怎么来了这儿?” “来不及招呼。”阿七说:“你俩出门不久,刀客中的那个矮子,捂着淌血的胸口来这边屋子里,无头无脑地吐出一句‘来了’的话,转身就往后院跑,纵身越过墙头。我俩绕过院墙才到这儿,看见矮子被一个家伙追赶钻进这个土坑,之后那家伙逃进树林,我俩追过去却又不见了。” “矮子死了。”鲁济安说:“其他刀客呢?” “不晓得。”龚震说着,之后问:“那响声怎么回事?” 鲁济安把地下洞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俩。 “疫鬼?”阿七说:“戏班?这村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先拿刀客开刀。”龚震说:“也不会放过哥们儿,趁夜赶紧走吧,越远越好。” “怕是迟了。”韩沙说:“能不能逃出去还很难讲。” “它们刀枪齐备。”鲁济安说:“生前都是捕猎高手。” 正在这时,冷不丁的发觉,坑底的那具矮子的尸体微微地动了一下,吓得他们往后闪开几步。 “死了的。”阿七说:“怎么又动了?” 话音刚落。突然,那具矮子的尸体“腾”的一下“坐”起来。 鲁济安跳下土坑,左手一把按尸体的头颅让它不能站起,同时右手指抠住头颅脸皮边缘的那条黑线猛地用力往外一扯,只听“咝”的一响,一张脸皮就被撕了下来,再看尸体的头颅,仍像一颗被剥去外皮的大芋头,身体重重的倒了下去,这回真的死了。 鲁济安捏住面具,在手里抖了一抖,说:“是这东西在控制尸体,没有了面具疫鬼就不能动弹也杀不了人。” 说罢,手掌猛一用力,把面具捏的粉碎。 “还没完。”龚震说:“疫鬼干吗要把矮子引到这里?土坑之前的尸骨到哪儿去了?” “是呀。”阿七说:“也许另有目的。” 说着,踩一踩周边松软的草地,没见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有埋伏。”韩沙忽然醒悟,说:“这儿是坟地,疫鬼用矮子把我们引到这儿。” “坟地。”龚震一看韩沙,蒙蒙地问:“一片草坪,不见坟堆?” “铲平了。”韩沙说:“哪个讲坟地就一定会有土堆。” 这话刚说完,周围陆续传出一片“叭叭、叭叭”的,木板被掀开的响动的声音。 一帮面具狰狞的疫鬼,从草地下的棺材里冒出来,各自手拿刀、木叉、铁棍和木棒子,也有赤手空拳的,一具具的直蹬蹬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讲来就来。”鲁济安一边拔出长刀,一边说:“这儿地形不熟,往屋子那边杀出去。” “操铁棍的大家伙我来对付。”韩沙说着,取下肩上的火枪。 那个手拿铁棍的疫鬼,用一对黑洞洞的眼孔一下也盯住韩沙,嘴里发出逼人的低吼声竟直朝韩沙冲过来。 韩沙来不及扣上**,对面的疫鬼的已经操起铁棍,照准他的头顶劈将下来。 韩沙只得横枪抵挡,只听“哐当”一声响,震的他双手虎口发麻,头顶也在“嗡……”的发晕,同时往上推开铁棍。不料,这一用力,两脚“哗啦”一声陷进了地里。不巧的是,又被一双手掌死死抓住脚腕动弹不得,急得张口直喊:“快帮我。” 疫鬼一击不成,再举铁棍,眼看就要再来第二下。就在这个当口,突然被一箭射中左耳。铁棍掉落,瘫倒在地。 韩沙扣上**,调转枪口朝下,抵住脚下尸体的头部扣动板机,枪响过后,连忙跳上地面,再填装弹药。 这时,一个手拿叉子的疫鬼逼近跟前,龚震才缓过神来。慌忙闪开,接着把长刀顺势向前砍过去,瞬间纷飞烟灭,同时看准空中崩腾的面具再补上一刀。 拿棍棒的疫鬼容易对付,扫来就用长刀抵挡,之后再去砍面具。劈破一张面具,疫鬼也就少掉一个。这样三下五除二的拼杀了一阵子,四周围攻的疫鬼被统统地干掉。其余赤手空拳的疫鬼,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这会儿只是小打小闹。”鲁济安说:“**烦还在后头。不能恋战,赶紧走。” 说完,忙着往木屋奔去。 韩沙垫后,回头一望,只见从草地底下又冒出一大群疫鬼,刚才跑开的转身回头,一个个正不急不忙源源不断地在后跟来。 “快跑。”韩沙叫嚷起来:“又来了。” 接着,加快脚步,只是这一路并不平静,还没进院门就听见在隔壁的院子里传来呼叫声:“并肩子……并肩子快来帮忙。” 高个和光头慌作一团,发疯似的从隔壁木屋跑出院门,当面碰上奔来的鲁济安他们。 高个和光头连忙收住脚,双方都愣了一会儿,见鲁济安他们手里也都提着马灯,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高个反握刀柄朝鲁济安他们打个拱手,问:“并肩子从哪里来?” “院后坟地。”鲁济安回答,接着反问高个和光头:“刚才遇上什么?这样慌张。” “坟地?”高个说着,跟光头相互怔怔地望一眼,不由得往喉咙咽进一团口水,之后说:“刚才不见了一个兄弟,先前腿受伤的兄弟,现在的样子也越来越难看,这才跑出来请并肩子帮忙。” “都瞄(看)到了。”韩沙说:“你们那个矮子兄弟已经碎了(死了),变成了疫鬼,这会儿就连尸体也没有了。快一点,叫你那个挂彩(腿咬伤)的兄弟冒头(出来)吧。” “在屋里。”光头说:“叫他又怕闹事。” “风紧(情况紧急)。”韩沙急忙说:“疫鬼快到了。” “并肩子。”光头问:“你们这是要往哪儿扯呼(逃跑)呢?” “还能往哪儿。”韩沙说:“保把子(脑袋)要紧。” “黑灯瞎火的。”高个说:“什么也看不见呀。” “讲实话。”鲁济安问高个和光头:“你们要去哪儿?” “断龙山。”高个说:“唉……遇上这等倒霉的事,兆头不好呀。” “到了再叹气。”鲁济安说着,又问高个:“快叫你那个兄弟出来,跟我们一起走。” “来了。”不等高个回答,光头大喊一声,接着嗓门低下来,说:“快看。兄弟的扇面子(脸色)变成了绿的,招子(眼珠)也不见了,两皮子(嘴)也乌(青紫)了。” 高个和鲁济安他们往院子里面一看,一个个的都被吓得一惊一跳。 只见歪鼻子撑着一张绿色发亮的脸皮,两眼圆睁却没有了眼瞳,手里捏着明晃晃的腰刀,面无表情的朝院门走过来。 高个蒙蒙地说:“这个样子怕是认不出兄弟了,怎么一下子又走得动路了?还想动片子(刀)呢。” “青了(杀了)他。”韩沙一看对高个和光头,说:“你俩的兄弟,自己对盘子(动手)。” 高个两腿脚发软,光头也不知所措地往后退。 “都是拜了把子的兄弟。”高个似乎于心不忍,瑟瑟地说:“哪个好意思对盘子(动手)呢。” “他成了疫鬼。”阿七说:“已经不是你们的兄弟。” 说完,拉弓上弦,箭支飞出,正中歪鼻子的眉心,面具瞬间崩碎,身体在空中溃散,眨眼就连影儿都没有了。 “哎呀,真青了(杀了)呀。”光头说着,一阵心痛。 高个似乎要流下泪来,哽咽地问:“怎的化成沙子了?” “疫鬼碎(死)了都这样。”韩沙安慰高个和光头,说:“等会儿再伤心,扭把子(回头)看一看。” 第6章捕兽夹 “并肩子莫吓我。”高个不敢往后看,吃吃地说:“这……这时候除了有鬼还能有什么。” “此处留命不留人。”鲁济安说:“四周全是黄泉路。” “啊?并肩子还会做诗。”光头正说着,惊奇地一看鲁济安,忍不住又回头一望。 不巧此刻,月亮从乌云里冒出来,青冷的光芒把大地普照的如同白昼。 月光下,一大群模样怪异,脸上泛出绿色光晕的疫鬼,个个挨肩擦背地已经拥到离他们不远的地点。 “扯呼(逃)。”高个慌乱地一声叫,催鲁济安他们快点,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跑才好。 “往哪扯呼?”韩沙问高个:“并肩子心里没谱吗?” 听见一个“谱”字,高个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图来,打开后却左右摆弄的不知所以,瞪眼地半阵没有憋出一句话。 “快讲。”韩沙催高个:“往哪儿扯呼?” 高个把图递到韩沙面前,说:“并肩子自己看,我不认字,揣在身上只是装装样儿。” 韩沙没有去接,也没有吭声。 “啊……”光头听后,突然一惊,一双充满血丝地眼睛盯住高个,大声叫骂:“你一个花子,原来在骗人,讲自己认得,兄弟才答应你做总把子(老大)的。” “操你。”高个恼差成怒,反骂光头:“你个新上跳板(刚出道)的货头(新手),整天只晓得玄里圆(吃酒)上蹦台(嫖妓),不靠我开山立柜(开劈根据地)早被摘瓢(杀头)了。干这行你还是个纯空子(外行),再敢多嘴老子就掏了你的定盘子(心窝)。” 经过这一番痛骂,光头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不敢反驳。 “喂!骂够了没有。”韩沙劝说高个,顺势把那张地图推回给高个,提醒他又说:“还不扯呼(逃跑),就要水漫(杀来)了。” 高个收回探宝图,一边急着揣进怀里,一边对鲁济安说:“并肩子,拜你做总把。发话!听你的。” 说罢,高个和光头都摆出一副拼死决斗的样子。 鲁济安说:“灭灯,往前走。” 接着,吹灭各自手提的马灯朝村子北边狂奔。这样跑过一阵子,垫后的韩沙不时回头观察动静,见已经把疫鬼远远的丢在身后,渐渐不见了踪影。 “好了。”韩沙松出一口气,说:“没有跟来。” “怎么的?”鲁济安疑惑地说:“这不对头呀。” “没追来就好。”龚震说:“这样不就没事了吗。” “总把子,歇一下子喽。”高个对鲁济安说:“累的我叉叉子(裤子)都快湿透了。” 鲁济安一看阿七他们也都有想歇一下的意思,便说:“那就歇一会,注意周围动静。” 说着,低头一看,见脚下低矮的灌木丛埋过膝盖,密密麻麻的覆盖着看不到地面。 前方有一道狭窄的山口,两边全是大片阴森的樟木树林。只是不明白,现在已到春季,灌木的树叶却还是暗黄色。 “是山麻杆。”阿七低头仔细看后,说:“镇远城四周的山上也有这种矮树。” “不太像。”龚震说:“我见过春季发芽的山麻杆树,叶子是红色,有一人多高,没这么低矮。” “哪是什么树?”阿七问韩沙:“老兄好好看看,你在乡村出生,应该认得。” “不认得。”韩沙低头仅瞧上一眼,便说:“不是山麻杆,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怎么?这种小树有什么好看。” “随意看看。”鲁济安随口应着。渐渐地,周边环境显现出一种不可言状的诡异,又说:“怕有事儿发生。” “到底是总把子。”高个望一眼鲁济安,说:“到哪儿都没忘要踩踩盘子(观察一番)哟。” 说着,大伙就地坐下。不料这时,高个冷不丁的对韩沙的火枪有了兴趣,说:“老哥,你的喷子(火枪)用过没有?” 说完,伸手就想要去取韩沙肩上挂着的火枪。 韩沙连忙摆开身体,说:“招子(眼睛)看了就行了,莫乱动人家的黑驴子(伪洋枪),顶上火的(已经上膛)当心走喷(走火)。” “哎哟哟。”高个虽然住了手,心里却很不高兴,说:“不就是一根花杆子(花枪)嘛。这里不是你的线上(地盘),何必这样小气。” “喂!讲话小心点儿。”韩沙警告高个,说:“你好好歇着就是,不要没事找事。” “叫一声并肩子算是看得起你。”高个不满的唠叨一句,正打算跟韩沙一争高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头的怒火却在暗暗燃烧。 鲁济安担心跟这帮江湖刀客相处,时间长了无端的会生出是非,结果更是忙中添乱,急忙止住韩沙和高个,说:“不要讲话。” 高个不再争执,气氛总算平复下来,四周静得出奇。 鲁济安在绕原地转一个小圈子,隐隐地感觉到,在暗黄色的灌木下似乎埋伏着什么。 “啊!有点子(对象或者敌人)”光头突然一声大叫,双腿“嘣”的一下突然站起,双手捂着屁股闪开一两步,回头双盯着原来坐过的地点。 大伙都被吓的跳起来。 鲁济安问光头:“怎么了?” “哎!快看那儿。”光头伸手往下一指,慌张地说:“原以为是一块石头就坐下去,哪晓得刚才屁股下面怎么的动了一家伙。” 高个上前俯身往下睁眼一看,那东西果真又动了一下,说:“哦呵!捕兽夹,上面还有干了的血坨子。老弟走运,没被夹住屁股。” “他娘歪歪的!幸好生锈没被夹上。”光头气的骂一句,闷闷地又说:“是哪个放的?在这儿摆什么暗青子(暗器)。” “只是……”高个说:“暗青子怎么自己会动?” “有铁链。”韩沙说:“跟夹子扣在一起。” 说着,顺铁链摆放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便是樟木树林,黑暗的树阴下似乎有一双在眼睛闪动,接着消失。 “快走。”鲁济安说:“树林有埋伏。” “啊,水漫了(杀来了)。”高个一看光头,叫起来:“弟兄,风紧!赶紧扯呼。” 说完,转身就想往前头山口跑。 韩沙急忙提醒:“当心金杆子(脚)挂彩(受伤)。” 两人猛的一收脚,不知所措地回头看着韩沙。高个小声问:“并肩子讲一下怎么办?” “好办。”韩沙说:“用片子(刀)踩宽点(探路)。” “这样怕是又慢了。”高个说罢,跟光头一边用刀尖在地面上戳来又戳去的探着,一边往前摸索往前走。 过一会儿,光头不耐烦的叹出一口气,后悔说:“背时(不走运)。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刚出山(办事)就碎了(死了)月(二)条弟兄。” “我上前。”韩沙把马灯照亮脚下,说:“你们在后头跟着。” “那好。老哥先淌进(潜进)。”高个和光头巴不得有人上前顶替,立即收刀退回到队伍中间。 说着,大伙走成一条纵队。只是没去多远,发觉灌木林下摆有不少捕兽夹,一些是明晃晃的放在地面上,有些在土里埋下一半,也有些完全埋进地里,上面仅盖一层薄土。 看得见的用脚踢开,看不见的只能用刀尖去试探,时而能听见被刀尖点中的夹子,发出清脆的“劈叭,劈叭”的合拢声。只是离山口越近,周边的气氛也就越发的凶险。 “把头。”光头叫一声鲁济安,说:“树林里的动静像是越来越大,是什么东西?。” “不要分心。”鲁济安说:“小心脚下!等它们冒出来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话。”光头忽然对鲁济安嚷嚷起来,说:“你当什么把头,等它们出来,兄弟怕早就被它们青了(杀了)。” “那你跑吧。”鲁济安冒出一股不明的厌恶,盯住这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江湖刀客,伸手往树林里一指,压低声音,愤愤地说:“只要冲出几步地上就有捕兽夹等着,到那时没法救你。” “哟哟,好神气。”高个却给光头打报不平,说:“你是把头,加上你的弟兄能见死不救吗?” “你骂哪个?”龚震听不下去,盯住高个和光头,说:“你俩想死去了就是,不要把我们搭进去。” “什么死不死的。”光头不服气地抱怨说:“讲话客气点,你还算兄弟的并肩子么?” “屁话。”龚震说:“老麻的!哪个跟你是并肩子。” “你骂人。”高个叫嚷起来:“告诉你,弟兄也不是好欺负的。” “蠢货。”韩沙在前面听的烦躁,转身朝高个和光头开口叫骂道:“原本是在救你俩的。不识好歹也就算了。分开走不要跟我们。” 韩沙气愤地一边骂,一边不觉地往前退去一两步。突然,脚下“劈叭”的一声脆响,脚腕子被捕兽铁夹咬住,身子一歪,一声惊叫:“哎呀!我中招儿了。” 高个和光头吓得连忙后退却被龚震一把抵住,又不敢往两边乱跳,只得待在原地不动。与此同时,听见灌木丛下传出一阵链拉起的响动声,韩沙挣扎着被拖倒在灌木丛下。 阿七想把他拉起来却不敢往前移动脚步。龚震和鲁济安也打算上前去帮一把。 “不要过来。”韩沙突然叫住他俩:“当心自己。我不会丢的。” 说罢,解下身上的火枪和药罐扔给阿七和龚震,接着俯身伏下双手抓住铁链,身子竟然像一支突然飞出去的箭,眨眼被拖进树林里,接着传来刀斧劈砍的碰击声,随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高个和光头吓得呆若木鸡,眼睛直盯盯地望着韩沙消失的方向,半阵子没喘出一口气。 “看什么?”鲁济安在高个的肩上拍一把,说:“还不快走。” “不管他。”高个说:“就这样被拖走了。” “嗯。”龚震说:“死活全靠他自己。” 第7章轮回碑 这时,樟树林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低沉的,有节奏的吼叫声。 不久,脚下的捕兽夹渐渐少了,一个个的加快速度,同时前方山口也被大帮疫鬼堵住。 龚震端着火枪,阿七手握弓箭,做好冲出山口的准备。 鲁济安喊一声:“冲过去!” 阿七一连放出3支箭,分别射中居中的疫鬼面具,随即溃散烟灭,余下的疫鬼左突右闪地朝他们奔来。 这时的高个和光头也是拼命的猛砍劈杀,逼得疫鬼节节败退,最终让出一条窄小的缺口,一行人总算冲出包围圈。 龚震垫后,放枪射倒追来的疫鬼,收枪奔逃一边装药,速度比不上阿七连射的箭支快。 只是追击而来的疫鬼总比灭掉的多,眼看渐渐招架不住。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疫鬼们却突然收回刀叉,迅速闪开和退后,隐藏到两侧樟树林里去,紧张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这让他们一个个的不明就里,一时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总把子。”高个缓过神儿,对鲁济安说:“刚才怎样?兄弟的功夫也是了不得的。就这帮小鬼,哪敢跟兄弟对盘子(动手)呢。” 鲁济安并没答理高个,眼睛不停地向两边观察。注意到,疫鬼这会儿虽然退回到樟树林,并没有走的更远,仍是隐藏在暗处观察他们的动静。 “这不对劲儿。”龚震说:“像是遇到了什么?” 话到这儿,发觉前方仅有一座高大的石碑,孤零零的竖立在离他们不远的地点。 石碑呈长方形,高约一丈,宽5尺,厚一尺有余,估计重量不下两千余斤,还有两尺来高的厚重的基座,四边有近半尺宽的边线框,看上去十分粗壮和牢固。 “没有刻字。”阿七举高马灯,凑近仔细地查看,说:“一座无字碑。立在这儿干吗?” “有什么好看。”龚震说:“不就是一块石碑吗,管他是干什么的。这会儿趁疫鬼还没追来赶紧走吧。” “不要着急。”鲁济安说:“疫鬼没有追上来,是因为这座石碑,再看一看。” 说着,往后退出约5步远的距离,举高马灯往前照去。碑面上闪过一些粗约的浅刻曲线,只是看不清到底是些什么。于是,叫阿七到石碑的另一侧,举高马灯一会儿左又一会儿右的摆动。慢慢地,碑面显出两颗模糊的字形。 “有了。”鲁济安吐出一口憋气,说:“看那儿……” 龚震顺着光线认出在碑面上凹槽显现的侧影,惊奇地说:“嗯!是的。隶书字形,凿的很浅,是‘轮回’二字。” “轮回。”阿七觉得奇怪,说:“就这两颗字?” 鲁济安一摆手,示意阿七把马灯放下,接着说:“雕刻不深,年代久远,越近越看不清。没有落款和年月。” 随后,转到石碑的背面,结果一样,仍是两颗“轮回”的大字,没有落款以及立碑年代。 高个和光头呆呆地站在一旁,心里直犯嘀咕:把头怎么总在一块老掉牙的石头上下工夫。 “把头。”高个一怔一怔地问鲁济安:“老招子(查看)石头干什么?到底松人不松人(赶紧走)的?” 不等鲁济安回答。龚震不屑地瞥了高个和光头一眼,说:“这就松人。你俩淌过(跟着走),不要淌偏。” “嗯!嗯!”高个连忙点头。 随后接着往前。约过半个时辰,去了大概5里地的样子,前方出现一座一模一样的石碑。 阿七和龚震停下,举起马灯往石碑上一照。 “怎么?”龚震说:“又一座石碑。” “赶路要紧。”高个不耐烦了,说:“并肩子前辈子都是干过石匠的,见到石头就不想动了。” “也许是第二座。”鲁济安说:“不管它,接着走。” 约过半个时辰,脚下地面出现曾经有人走过的痕迹,前方又有一座相同的石碑。 这一下,一个个的都蒙了。不再管它,接着再往前去。不料,过了大致相等的时辰和路程,前方再次出现相同的一座石碑。 “不对。”阿七放慢脚步,在石碑前一边细看,一边嘀咕着说:“怎么总是遇到相同的石碑?” “也许是一处石刻碑林。”龚震厌倦起来,双腿发软却咬牙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正打算继续往前。 “歇会儿。”鲁济安说:“不能再走了。” “把头。”高个叫一声,催鲁济安说:“刚才讲是遇上石头林子,再忍一会儿就能过去。” “闭嘴。”鲁济安盯住高个:“叫我把头就得听我的。明白吗?” “好的!就听你的。”高个说着,喘着粗气,踉踉跄跄地闪开,在一堆草丛上坐下。 这时的鲁济安仍没有放过高个,盯住他,说:“我问你,这是遇上的第几座碑?” “像是第中个。”高个回答说:“没有数错吧?” “不要讲江湖黑话。”鲁济安追问高个:“到底第几座?” “嘿嘿。”高个憋出一分笑,说:“第5座。” “没错。”鲁济安接着又说:“这就是讲,在我们的后面已经走过了4座石碑。是不是?” “是。”高个放下笑脸,怔怔地回答。 “现在往后看。”鲁济安接着说:“告诉我看到了什么?” “不就4座石碑嘛。”光头说:“这还要问吗,自己看一下不行么?” 高个回答,接着和光头回头往后看去。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就吓了一跳。呆傻的半阵子不出声儿来:只见月光下的空旷山谷,除了两边山叠的樟树林和脚下杂草丛生的谷地,其余的什么也没有,料想中的那4座石碑全无踪影。 “这,这是怎么的?”高个说:“后面的夹子阵是早就走过了的,这会儿两边山势的形状,怎么跟过来时候的一模一样?” “不妙。”阿七惊出一身冷汗,说“我们掉进一个起始循环的陷阱,不管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 “是的。”鲁济安说:“既是起点也是终点,这就是轮回。” “什么起点终点,不就是鬼打墙吗。”高个不信这一套,朝鲁济安他们打出一个拱手,说:“把头、并肩子多保重!兄弟先走一步。” 说完,高个朝光头一挥手,两人一同朝前走去。 望着高个和光头渐行渐远的背影,龚震说:“老麻的。讲到底这两个家伙只是跑江湖的,出事喊救命,过河就拆桥。” “腿长在自己身上。”鲁济安说:“要走谁也拦不住。” “这话讲的也是。”阿七说:“只是万一真走出去,我们仍困在这里。怎么脱身呢?” “他俩走不远也出不去。”鲁济安说:“这辈子就在原地打转直到累死和饿死。” “管不了他俩。”龚震说:“还是多为自己想想,怎样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 “没别的。”鲁济安说:“只有在这座轮回碑上找出路,这才是惟一的也是关键的。” 说罢,抬头朝夜空望去。发觉月亮边的那一小片乌云,仍在原处没有移动,接着对阿七和龚震又说:“你们看,月亮一直在午夜的顶空,旁边的乌云没有变化。” “是呀。”阿七抬头看着,说:“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乌云还是那片乌云,这会儿就连一丝风也没有了。” 第8章门 “时间停止。”鲁济安说:“能看到的东西都原模原样的静止不动。” “那就是时间牢笼。”龚震说:“若真这样人永远不会变老,这不就跟死了一样吗。” “嗯。”鲁济安说:“幸好!轮回碑只是在小范围发生作用。” “小范围。”龚震问:“怎么讲?” “跟我来。”鲁济安接着说:“证实一下。” 说罢,离开石碑往山谷边缘的樟木树林去,在最靠近的一处地点停下,然后朝樟树林里一指,接着说:“看那儿,树林里仍有动静。” 两人盯住树林。 “是的。”阿七说:“看见了。” “看准一张面具。”鲁济安说:“射箭,干掉它。” 阿七拉弓扣弦,随后放箭,只听树阴下传来一声嚎叫,接着“卟咚”的一声闷响。 一个疫鬼化成一团烟雾消失,接着又是一阵轻微地骚动。 忽然,从树林里飞过来许多大小不一的黑点,连忙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当黑点子临近时才看清楚,原来是石头,一阵“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先前他们站立的地点。 同时,树林里传出一阵“呼噜,呼噜”地叫唤声。 “老麻的。”龚震说:“那帮家伙,在耍哥们儿好玩呢。” 阿七打算再射几箭。 “算了!省点箭支。”鲁济安说:“这会儿没必要跟它们好玩,之后有的拼的。” 说着,去山谷另一边,再试一次。 龚震朝树阴里打了一枪,一个疫鬼消失的同时,同样有许多黑点朝他们扔过来。 一并飞来的还有几根长矛,其中一根紧贴着从鲁济安身边擦过。 回到石碑前,鲁济安转身面朝树林,伸直右臂,竖起大拇指测量石碑与树林之间的距离,之后说:“凭疫鬼的臂力,要把石头和长矛砸中石碑不是没有可能,但它们却不愿砸中石碑。” “是的。”阿七说:“这碑的法力不算小。” “对疫鬼来讲。”鲁济安说:“这座石碑是不能碰触的圣物,不然灾难就会降临在他们头上。” 龚震问鲁济安:“接下来怎么办?” “再看石碑。”鲁济安说着,眼睛盯住轮回碑上没有移开,随后沿石碑转过几个圈子。 阿七和龚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人都闷着嘴巴没有吭声。 “你俩过来。”鲁济安招呼阿七和龚震过去,说:“仔细看这座石碑,再细致一些。” “早看过了。”龚震望过片刻,说:“又能怎样?” “既然有一人来高。”鲁济安说:“也就可以把石碑当成一道立空的门。” “门!在哪儿?”龚震不明白,说:“就是一整块厚石板,哥们儿现在就能走到后面去。” “有门。”鲁济安靠近石碑,举高马灯,在边缘上下看过一遍,说:“通常的石碑,表面平整光滑四周也有框边。” “对呀。”龚震有所醒悟,说:“雕刻人物花鸟的石碑都有框边,这碑没有花鸟却有隐蔽的文字。名堂会不会就在框边上呢?” “我看也是。”鲁济安说着,把马灯递给龚震,接着抽出匕首,刮去依附在边框表面的苔藓。 这时,隐约有两列纵向的字显现出来。 “数字。”阿七说:“什么意思?” “还是麻烦。”龚震说:“当年做碑的工匠,闲着没事,无头无脑的刻这些东西干什么?” 阿七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鲁济安抚摸着刻纹,说:“刻上去必然有它的用意。” 说完,转身走到石碑的另一面去,剥去苔鲜之后,边框的表面却再也没有发现,又说:“边框有刻纹的是碑的正面。” 随后,回到石碑正面,一共10个,左右边框,按上下顺序,分别各有5个。 左边框刻的是:壹、贰、叁、肆、伍。 右边框刻的是:伍、肆、叁、贰、壹。 鲁济安闷闷地看了一阵子,感觉就像瞎子点灯白费蜡。 “嗯。”龚震问:“看出什么了?” “没有。”鲁济安从鼻孔喷出两股粗气,微微地摇头,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阿七伸手在数字上用力一摁,感觉略有松动,说:“数字四边有缝,也许能抠出来?” “动手。”鲁济安说:“轻点!不要弄坏。” 接着,各自抽出匕首,从框边里面分别抠出许多如同拳头大小的正方形石块。 然后,按顺序把石块在一边摆好。这样一来,框边上就出现10个正方形的空格。 “怎么办?”龚震被弄的蒙了,说:“石块往哪里摆放?边框上的空格怎么填补?” “有办法。”鲁济安说着,蹲下身子,把底座下的沙子刨开,底座框边便露出来。 剥开表面石板,同样发现完全相反的刻纹数字。 “有了。”鲁济安轻轻地说:“可能是顺序互换。” “顺序互换。”阿七问:“行吗?” “机关一旦识破,道理很简单。”鲁济安稍微地一笑,说:“把两组相同的数字,按相反的顺序掉换再重新组装,石门就能打开。” “这么简单。”龚震怀疑自己听错,问:“不会搞错?” “不会。”鲁济安肯定地回答。 接着,鲁济安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顺序和排列进行掉换,之后再把石块重新组装。 一切办妥以后,退到一边去。眼巴巴的盯住石碑,等待动静出现,但是石碑却依然静静的立在原地半阵子没动静。 这时发觉,石碑的表面像在微微地波动了一下,接着又不动了。 “不着急。”鲁济安说:“再等等。” 没多久,石碑表面开始发生变化,刻数和字迹慢慢消失。先前冰冷陈旧的石碑,这会儿看上去就像一个竖着的黑灰色的长方形的立体,似乎有微光在移动又逐渐的消失。 鲁济安探出步子来到石碑前,小心伸出手掌往石碑表面一摸却什么也没有碰到,还险些一头栽进去。急忙收手,站稳身子,说:“空的!没有门板是一道隐形的门洞。” 龚震拔出长刀试着往里伸进去,竟然一样的没有碰到任何硬的东西,也不见刀锋从石碑背面露出来。 “真是空的。”龚震收回长刀,说:“里面有什么?” “进去才晓得。”阿七说着,问鲁济安:“进?还是不进?” “进去。”鲁济安说:“不能耽搁,检查装备。” 接着,个个逐一检查各自的装备,所有东西都在,只是阿七和龚震仍然等着不敢轻意往里迈出第一步。 “干吗愣着?”鲁济安提上马灯,走进石碑里去,转身催他俩,说:“没事儿,跟在我身后。” 周围漆黑一团,像是在一条通道里。回头一望,身后黑乎乎的辨不清方向,也看不见石碑的反面在哪儿?只是感觉已经走过了石碑,糊里糊涂的来到一处不可思议的地方。 “这是在哪儿?”龚震蒙蒙地问:“石碑背面到哪儿去了?” 说完,转身试着再往回走,估计距离应该回到先前石碑的地点,只是仍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并且还能接着往回走。 “你想干吗?”鲁济安提醒龚震:“石碑没有了,现在不管往前还是往后都是无穷无尽,跟石碑外一样。” “这就是讲……”龚震说:“哥们儿已经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跟先前的石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是的。”鲁济安说:“并且仍在变化的过程当中,只有方向不变才有可能对头。” “往哪儿?”龚震问:“这儿没有左右,只有反顺。” “往北。”鲁济安把罗盘揣进衣袋,说:“跟上……” 两人不再犹豫,接着往前去。脚下地面松软,没多久便踩到实地, 耳边呼呼的有风动,不远处出现一道白色的亮光。 “当心。”鲁济安的声音:“把眼睛闭上,光太扎眼。” 不到一会儿便摸出通道。 阿七双腿瘫软的没有一丝气力,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紧绷的心刚一放松便躺下来睡着了。 就这样歇息了好一阵子。这时,听见鲁济安在说:“好了。” 第9章傩母观 阿七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一间全是用石头砌成的房屋里,地面的正中有一座大石碑,跟先前见过的“轮回碑”厚实和大小一样。 “这是……”阿七问:“在哪儿?” 鲁济安说:“出去就知道。” “很奇怪。”阿七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哦。”龚震问他:“梦见什么?” “3只乌鸦飞过一颗大枫树。”阿七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看见树枝上歇着11只燕子,乌鸦问燕子干吗在这里歇脚,之前我在山外看到你们在天上飞,我才掉头走了这条路。燕子回答,之前只是在山外路过,我们本来就是要在这里等你的。” “3只乌鸦,11只燕子。”龚震觉得好玩,说:“你还真细心,居然在梦里能数出有多少只燕子,听起来就像童话故事。” “我们正好3个人。”鲁济安盯住阿七,问:“后来呢?” “后来……”阿七说:“被你叫醒。” “别做梦了。”龚震一抬下巴,说:“看看这块石碑。” “早看到。”阿七说:“跟轮回碑大小一样,是不是又回到山谷了?” “不是原来的山谷。”鲁济安说:“这是轮回碑的召唤,现在出去找口水井好好洗一洗,一身的臭味连自己也受不了。” 拱门外是一处大厅,从屋顶的天窗投下一道圆形的光柱,在地面形成直径约有10尺的光圈。 厅外的左右分别有两口水井,旁边放着绳索和吊桶却不见有人。 “要不要先打个招呼?”龚震一看就说:“主人发现有生人在家,不会找麻烦吗?” “先洗干净。”鲁济安说:“主人来了再解释。” 于是,解下装备,宽衣解带,吊桶提出井水清洗头发和身体。这样忙乎了一阵子,换上干净衣裤,挂上装备。 “出去走走。”鲁济安说:“看看到了什么地方?” “这儿是后院。”阿七一边走着,一边四处的张望,说:“主人也许上山干活去了。” 说着,来到一处殿堂,一排对子门完全敞开,两边墙下盖着许多零乱的稻草。 转身回头往上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一座硕大的彩漆的塑像端正的坐在基台之上,两边各立一尊身作铠甲的女金刚。 “这是哪门子神主?”龚震看的发呆,说:“面相净白,碧眼红唇的像是观音菩萨。” “你什么时候见过身披铠甲的观音菩萨?”鲁济安问龚震,望着布满尘埃、蛛网的房梁和堆满枯黄稻草的大厅,说:“这庙荒废多年,早已经没有香客供养。” “喂!过来。”阿七在殿堂的一角,叫他俩:“这里有死人。” 两人过去,低头一看,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全身肉皮零碎的散落在一旁。 鲁济安捂住鼻子,蹲下去仔细查看,认出是一具女人的肉体,挖去眼珠和撕掉脸皮,并被开膛破肚,内脏暴露在体外,成堆的苍蝇在周围“嗡嗡”地哄叫。 “把稻草掀开。”鲁济安说着,阿七和龚震逐一掀开其余稻草,累累白骨便暴露出来。 “老麻的。”龚震怒火直攻心头,说:“是那帮疫鬼干的。” “不要肯定。”鲁济安说:“先弄清情况。” 接着仍把稻草盖好,一同走出对子门。 殿外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殿堂门楣上雕刻有“九天圣灵傩母宝殿”8颗大字。 在两边的木柱上,悬挂一幅木板浅刻的“一点东方东九益 九益原来母将军”的黑底绿字的楹联。 宝殿坐北朝南,背靠大石山,气势磅礴,巍峨壮观。两边厢房跟宝殿一样破败不堪,横向左右,各有两条石板小道分别通往其他院子。 “这儿四通八达。”龚震说:“院子连院子,房子接房子,多的数不过来。” “怎么出去?”阿七说:“找不到大门,不会迷路吧。” “不要走散。”鲁济安说着,走进一房门,外间有桌子和板凳。推开内间房门,地板上躺着一具完整的骸骨,屋角一张木床和被褥,满是灰尘和蛛网。 “烂成白骨。”龚震说:“看看衣袍是和尚?还是尼姑?” “衣袍没有不同。”鲁济安说:“区别在性别和肉身,这骨架瘦小,可能是尼姑。” 突然,窗外闪过一条影子。 阿七立即奔出门去,那影子跑过一处院墙的拐角就不见了,四处查看一遍仍然不见。 鲁济安问:“谁?” “一个女人。”阿七喘着粗气,说:“穿黑布长袍,披头散发。” “再追。”鲁济安说:“先抓住,不管是什么。” 阿七在前领路,说:“随我来。” 鲁济安和龚震跟上,刚转过一个院墙的拐角。突然发现,一个身穿灰色布袍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所小院的中间,眼睁睁地盯着一路追来的他们。 这让鲁济安吃惊不小,分明是个道姑,年纪约在30来岁的样子。 道袍虽然有些破旧,但清洗的却十分洁净和缝补搭配的恰到好处,面目苍白而安详,神色略带几分哀愁。 “是这女人?”鲁济安悄悄问。 阿七摇头,轻声回答:“不是。” 道姑神情惊诧,与他们面目相望,彼此对视一阵子,然后轻声问:“3位小哥儿。怎么来了这里?” 阿七和龚震没有吭声。 鲁济安清一清嗓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话问的。”那道姑淡淡的一笑,反问他:“小哥儿既然到了却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鲁济安连忙施礼,说:“原以为只是佛庙,不想却是一处道观,还请指点才是。” “小哥看高,我不是住持。”道姑舒出一口气,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惊喜,自言自语地说:“应验了!都应验了!” 鲁济安望着道姑,问:“应验了什么?” “这是天意。”道姑如释重负地又说:“前些日子,姐妹们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见自己化成燕子飞出山外,聚在一颗大树枝上歇脚,有3只乌鸦路过。乌鸦问我们,干吗在这里歇脚。我跟乌鸦讲,我们本来就是在这里等你们的。” 他们一听,刹时呆了。 “刚才那个是你的姐妹?”阿七缓过神儿来,问:“怎么跑的一下就不见了?” “是小妹。”道姑说:“我法名叫一眉,这里多年不见生人,小哥一来把她吓坏了。” “干吗害怕?”阿七说:“我们不是坏人。” “刀枪齐备。”那道姑扫过他们一眼,说:“来头不小,怎么叫别人不害怕呢。” “误会。”龚震说:“不用害怕,哥们儿都是好人。” “不要讲了。小哥有请。”一眉道姑侧身示意,说:“难得有缘在这里相遇。” “是的。”鲁济安回答:“请你带路。” 说着,跟在道姑身后,似乎并没去多远视线一下开阔起来,中间是一条泥泞的马车道,两边是绿草旱地,分别有一栋两层的碾坊和另一栋略小一点的柴屋。 走进柴屋,见有许多道姑。 道姑们放下手里的活计,一个个眼睛呆呆地望着鲁济安他们,似乎压制着内心的激动,陆续起身面朝他们围拢过来,目光里流露出让人疑惑不解的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期待。 在桌边坐下,一个道姑立即端着茶水。 “刚才是她去大殿。”一眉说:“不料就遇上小哥你们。” 阿七看过片刻,发觉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那个样子。 “她叫十一眉。”一眉接着说:“回来梳头换衣,反倒认不出了。” “不少。”鲁济安问:“都在这里吗?” “都在。”一眉回答:“不知小哥儿怎么称呼?” “哦,差点忘了。”鲁济安一指着阿七和龚震,回答:“3人单名一个字,我叫安,他叫七,还有他叫正。” “这样好,单名一个字见面好招呼。”一眉一笑,说“我们就叫你们安哥,七哥和正哥。姐妹分先后来观的时间秩序,统称一个‘眉’字,从我开始一直到十一眉。” “好。”鲁济安连忙招呼:“姐妹们都好。” “有吃的吗?”龚震等不及想要填饱肚子,不客气地问:“不管粗茶淡饭只要吃饱,哥几个还急着赶路呢。” 众道姑一听,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赶路。”一眉说:“这一趟够幸苦的,多歇几天,干吗急着要走?” “干吗不走?”阿七反问,又说:“你们是道姑,我们3个大男人,这样不方便。” “是不方便。”一眉说:“小哥住对面碾坊,我们住这里,有事招呼一声就是,这样不就成了。” 龚震刚要说话却被鲁济安在旁边悄悄地拉了他一把。 “好!那就住下。”鲁济安接着说:“哥几个不着急,有吃有喝不如住上一些日子,还能帮你们干点活儿。” “哎呀,安哥真好。”一眉舒畅起来,激动地说:“安哥想的周全,一讲就明白,碾坊又能转动了。” “怎么?”龚震忙问:“碾坊停了很久吗。” “没多久。”一眉说:“小哥来了就好。” 说着,大桶白米饭和青油素菜端上桌,道姑们也开始分碗吃饭。 这会儿,暗自观察道姑们的言行举止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鲁济安悄悄朝阿七和龚震示意放心用餐。没有酒肉也觉得十分可口。这一顿下来,吃得他们嘴角冒出青油和菜香味儿,饱胀的只打嗝。 第10章水边的碾坊 开始不明白,一个普通的碾坊为什么要修建上下两层? 进去一看,这才领教了碾坊的规模确实不小。因河水流量充足,屋边一支巨大的木架转轮,传动屋内的石磨。石磨分大、中、小3架,根据来料的多与少分级使用,这样不会浪费水力资源。 鲁济安想着,磨坊主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同时也能肯定,周边必有村寨以满足原料加工的需求。另一个大间是存放成料的库房,开门宽大便于装卸货物。 二楼是住房,3张床位已经铺好,稻草垫底,床单和被褥还有棉袄,生活用具都整齐的摆放。 各人分头选一张床位,解下刀枪、弓箭和包袱挂在各自的床头,匕首仍别在腰间。 “这是怎么的?”龚震说:“把哥几个当成苦力,附近找不到伙计吗?” 一眉“嘿嘿”一笑,回答说:“正哥问的是,只是他们没被选中,想来也来不了。” “是观里的规矩?”阿七问:“要来只能是外来的男人?” “对的。”一眉说:“小哥,你们早点歇息。” “不急。”鲁济安在桌边坐下,问一眉:“磨坊是道观财产?” “是的。” “谁是住持?” “姥姥。”一眉说:“我只是奉命做事。” “姥姥。”龚震一怔,接着望一眼鲁济安和阿七,不再说话。 安排妥当,一眉告辞:“哥几个好好睡一觉,到吃饭的时候会再请你们。” 说罢,把道姑们送下楼去,之后回到房间倒床便睡,这一觉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 当鲁济安睁开眼睛,见阿七和龚震已经起床,坐在桌边望着自己。爬起来到桌边坐下,一口喝掉桌上放着的大碗茶,一抹嘴角,说:“这回倒是你们俩醒在了前头。” 阿七和龚震依旧看着他,没有吱声。 “喔。”鲁济安一头雾水:“你俩睡了没有?” “睡过了。”阿七说:“问这干吗?” 鲁济安没有吱声,扭头一望窗外。 “你倒睡的踏实。”龚震说:“看看窗外有什么不一样。” 鲁济安扭头望去,窗外景色依旧。奇怪的是,阳光下的树阴却没有丝毫变化,问:“怎么仍在正午?” “是呀。”阿七说:“算起来现在应该到了下午,只是太阳依旧不动。这让我想到钻进轮回碑之前的山谷,月亮恰好也在午夜。” “明白了。”鲁济安揉揉眼睛,说:“要找到破解轮回的办法,只是也不能太着急。” “道姑不会是疫鬼的同伙?”龚震说:“把我们引到这里,然后迷倒再吃掉。” “现在下结论还早了点,”鲁济安说:“有可能受疫鬼的蛊惑或压迫,也可能另有原因。” “这些东西都是用过的。”龚震说:“先前的伙计哪儿去了?难道要留住哥们儿在这儿干一辈子?” “不会。”鲁济安说着,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不由朝房间内每一处角落看过一遍。 忽然发觉,包袱、刀枪和弓箭都不见了,惟独只有阿七的匕首,仍挂在他的腰上,说:“装备到哪儿去了?” 阿七和龚震一看。的确,先前摆在床头的刀和弓箭连影子都没有了。这下可好。仔细回想起来却又找不出半点原因:送道姑出门……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拴好门把。 仔细查看一遍,栓子仍扣在门上,房间也就这么大,又在大白天,窗口外没有大树,就算有贼也不可能翻窗进出房间,唯一怀疑的只有房门。 “老麻的。”龚震站起来,一面翻箱倒柜地寻找,一面嘀咕:“难道还有其他人,在哥们儿睡熟的时候偷走了。” “在这里除道姑没有其他人。”阿七说:“再讲,这帮女人拿我们的刀枪干什么?” 鲁济安问:“你俩先醒,没觉察到有人来过?” “没有呀”阿七说:“房门一直拴的好好的没动过。” “过来。”龚震一声招呼,在墙角揭开一块小方的盖板,往里一看便吃了一惊,说:“有东西。” 鲁济安和阿七走过去,木板下塞满干枯的稻草,乱七八糟的像是一处老鼠窝,表面落满灰尘,草下露出一个盒子的一角。取出来一看,盖子封死也不见有锁。 “很精制。”阿七说:“是之前伙计偷来的观里的东西。” 龚震点头,说:“这东西在碾坊用不上。” 鲁济安没有说话,看过一遍后,用大拇指在盖子中间的一个小圆垛子往下一压。 盖子六角向外张开,露出一排10个数字,在轮回碑上见过。于是,按照数字相反顺序尝试着拨弄了一遍,只听“嘀哒嘀、哒嘀哒”的一阵响,盖子果然松动。 打开盒子,里有一块油纸包着的一面扁平的铜镜。顿时都傻了眼,女人用的东西,怎么会到男人干活的碾坊里? “道姑在耍我们。”阿七说:“这一点不好玩。” “怪了。”龚震说:“先前的伙计是帮好色之徒,专偷女人的东西,也许只是望梅止渴吧。” 铜镜略手掌大小,精巧别致,表面极其光滑,映出人像十分清晰,边缘圆润竟然找不到一丝缺角,如同满月一样的晶莹。背面雕刻鬼脸面具的花纹,分别组成3层同心圆。边圈有11个相等长度的方格,方格内各有一只姿态不同的飞燕。圆心的隆起镶有一个三角支架,没有触摸使用过的痕迹,看上去就像刚刚做成的。 “问问道姑。”龚震说:“来历就清楚了,也许她们也正急着在找这面铜镜。” “没那么简单。”阿七说:“就算是先前的伙计偷来的,为什么不偷其他东西,却要专偷这面小铜镜?” “有道理。”鲁济安点点头,说:“这铜镜不是用来梳妆打扮的。这事不能告诉道姑,先拿着。” 说着,把铜镜包好揣在怀里,合上盖子扣紧,依照原样的放回去原处,盖上木板。 “刀枪呢?”龚震问:“不找了吗?” “不会丢远。”鲁济安说:“楼下看看,碾坊再大也就这么一栋房子,再讲这观也在这里。阿七在房里看着。” 说完,龚震跟鲁济安一起走出房门,下到楼下。 3座大石磨一字排开,摆靠在临河边的那面的墙下,布满用杂木做成的传动装置,要藏匿刀枪和包袱之类的东西不太容易。在各个可能的角落细细地翻找了一个遍,依然没有发现。 “不对。”龚震想了一想,说:“若担心我们反抗,收了刀枪又何必留下阿七的匕首。” “既然这样。”鲁济安说:“东西仍在房间里。” “只是能藏到哪儿去呢?”龚震又说:“要不干脆去问问道姑,不提铜镜的事,只问拿了没有。这总该可以吧?” “不急”鲁济安说:“耐心点。” 两人正说着。这时发现,大门外那十一眉正提着一支茶壶,和另两个道姑搬着一个火盆和木炭走进碾坊。 见鲁济安和龚震站在石磨边说话,便笑嘻嘻地来到跟前,说:“哎哟,小哥下楼来了,我还当歇着呢。” “早醒了。”龚震说:“睡的不是太好,这磨坊……” “这磨坊不小呀。”鲁济安连忙插开话,说:“一年下来要碾磨的东西一定不少。” “是的。”十一眉说:“活儿不多,3个大男人不在话下。一眉吩咐先送来茶水和木炭,小哥自己想弄点吃的就更方便多了。” “好的。”鲁济安对十一眉和另两个道姑说:“麻烦你们上楼,送到房间去吧。” “嗯。”十一眉随口应了一声,接着与另两个道姑上楼去,两人跟着上了二楼。 就在十一眉打开房门的一刹那,鲁济安惊奇的双眼发直,只见刀枪和包袱一样不少,规规矩矩的都依旧摆在原来的地点,只是刚才等在房间的阿七却又不见了。 龚震刚要问话,突然被鲁济安一把拉住。 十一眉和另两个道姑摆上用具,坐下来给他们冲上茶水。十一眉说:“小哥们刚来不太习惯吧?” “还好。”鲁济安吃了一口茶水,说:“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 “姐妹们刚来时也都一样。”十一眉说:“如今住久了,日子倒也过的开心。” 之后不再多话,告辞下楼,离开碾坊。 两人宛如梦境一样的仍没有醒来,你看我,我看你的蒙了。 “阿七呢?”龚震小声问:“没见他出来,怎么一晃就没影儿了?不妙。这碾房有鬼。” 说着,鲁济安去墙角,地板好端端的,并没有先前隐藏盒子的盖板。 随后把注意力集中在门环上,跟普通人家一样,门环是铜做的,不同的只是一张傩戏面具,一对獠牙咬着一个能活动的铜环。渐渐看出窍门,铜环下垂的最低点与一个凸出的垛子相碰,开门时把铜环往下压,凸出的垛子凹下去门就打开,相反就自动上锁。 龚震仍在房内,鲁济安走出房,之后关门,手握门环试过一回,打开房门后房间里一看,龚震仍在,其他物件是原来的样子,关上再试也一样。 龚震说:“也许搞错。没有窍门?” “除了门环。”鲁济安说:“没别的不同,秘密就在这儿。” 说着,将门环往左右摆动几下,接着往外一拉,同时向右旋转半个圈子再推开房门,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阿七焦急的等在房里,龚震却不见了踪影。 见鲁济安推门进房,傻呆似的盯着他看。 “刚才到哪去了?”阿七问:“我在房里等了好一阵子,出门也不见你和龚震。这是怎么回事?” 鲁济安连忙抬手,示意阿七打住。阿七一看鲁济安的着急的样子也立即闭上嘴巴。 四下一望,包袱和刀枪跟先前一样没有了,墙角的那块盖板仍在原处好端端地盖着。 仔细想过片刻,终于明白,叫阿七跟自己一起退出房间。然后将门环向左旋转返回半个圈子,接着再推开房门,见龚震仍坐在桌边吃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第11章道姑 “你刚才去哪儿?”龚震问他俩:“好端端的在弄门环,怎么一下就不见了呢?” “窍门找到了。”鲁济安说:“刚才去了先前的房间,那是一所隐匿的暗室。” “什么暗室?”龚震问。 阿七也蒙蒙的听不懂,眼睁睁的望着鲁济安,愣晃晃的半天摸不着头脑。 “先前的房间。”阿七问:“不就是这个房间吗?” “不是的。”鲁济安解释说:“是另一个暗室,看起来跟这个房间一模一样,但讲到底也就是这个房间。” 两人越听越糊涂。龚震伸手一摸鲁济安的脑门子。不烫!八成是急的精神出了毛病,在讲胡话。 “我没事。”鲁济安拔开龚震的手,说:“机关就在门环上,而且道理十分简单,一旦识破就连小孩子都能玩的飞转。如果识不破,那怕你想坏脑子也会困上一辈子。” “快讲。”阿七说:“不要卖关子。” “来。”鲁济安说:“演示一遍就清楚了。” 于是,两人走到房门外,鲁济安依照刚才的做法又做过一遍。结果,走进房一看包袱和刀枪不见了,墙角小方板重新出现,揭开一看盒子仍然塞在盖板下的稻草里。 接着走出房间,把门环原样返回,再把凸出的小圆垛子按下去,之后打开房门,发觉又回到原来的房间,包袱和刀枪重新出现,但墙角的那块盖板却消失不见。 阿七和龚震总算清楚是这么一回事儿,却无法弄清其中的道理。 龚震问:“怎么会凭空生出同一个房间?” “歪打正着。”鲁济安说:“这叫时空漂移。通过门把上的机关,我们回到多年前的这个房间,找到那面铜镜。只是不管是看到的和没有看到的也都是在同一个房间。现在明白了?” “嗯。”阿七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龚震说:“不明白。” “算了!不讲这个。”阿七说:“铜镜有用吗?” “有用。”鲁济安说:“只是现在还不知道。” “就因为铜镜。”龚震说:“先前的伙计去哪儿了?” “也许回家了。”阿七说:“碾坊仍需要有人接着干活儿,结果遇上我们闯到这儿来。” “老麻的。”龚震说:“尽快离开这儿,哥们儿越想心里越发毛。” 鲁济安估计,他们已经进入到轮回碑的核心,需要面对的是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 十一个道姑只是在前台装装样子,闷在后台的还没有现身,必然是她们说过的那个姥姥。 窗外阳光依旧,与其闷在房内冥思苦想的找不到答案,倒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碾坊处在土路尽头,沿河岸上游有一条通往树林山谷的荆棘小道,隐隐约约传来砍柴的声音。 寻着声音,沿小道爬上山坡,来到一片树林稀疏的空地,杂草里堆放着好多捆柴禾,几乎没有能踩脚的地方。 柴禾边坐着两个道姑,一个身体有点儿发福,满脸油光发亮,另一个稍小瘦弱一些,两人的脸上残留着汗迹。 见鲁济安他们走近,连忙站起来,合掌作揖。身微胖的道姑说:“小哥不在碾坊歇息,怎么来了山里?” 鲁济安回答:“歇过了,出来走走。你俩怎么称呼?” “我叫三眉。”身体微胖的道姑回答,指了一指身边年纪稍小一点的道姑又说:“她叫九眉。” “三眉、九眉。”鲁济安说:“道观里的日子很清苦吧?” “是苦了一点儿。”三眉吐出一口气,无奈的说:“这才叫出家。好在姐妹们能在一起有个照应,这辈子就在这里过了。” “不想还俗回家去吗?”阿七问她俩:“家里父母和亲友就一点也不念着?” 道姑听后,表情复杂地望过鲁济安他们一眼,一时竟然不知怎样回答这样的问话。 九眉看了三眉一眼,说:“还俗的事不提也罢,只是……” 几句温暖的话搅动了道姑的心事,只是不便完全表露出来。看来,她俩很吃这一套。 鲁济安接着问:“两位道姐是怎样来这儿的?” “都是从家里来的。”三眉眼神露出一丝防备,忽然把话头一转,微微一笑,对鲁济安说:“小哥讲自己是迷路的猎人。我看更像寻事的刀客,是专门找到这里来的。” 这话分明是在打探他们的底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龚震暗叫不好,但面对两个女人,并且还是出家的道姑。同时想到,哥们儿也是刚来不久,对环境不熟悉,故作无奈地说:“哥几个真是迷路的,本想请你俩帮助回家,你俩反倒不信。” “小哥,看你一个大男人的。”三眉望着龚震伤心的样子,心里似乎不太好受,劝他说:“来了就安心住下,想回家门儿都没有。真要伤心,现在还早着呢。” 这话刚说出口,三眉后悔起来,忍了一忍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鲁济安听出弦外有音,转而向九眉过问一些道观之前的事。没想到,九眉没有了先前的羞涩,说话简短干练,把道观里的事告诉他们: 原来,傩母道观修建才几年的时间,据说是一个傩戏班的班头集资建成。初时香火旺盛,善男信女多的数都数不过来,闻讯前来的出家道姑也很多。碾坊是道观财产,时常有附近村民来碾米,先前的伙计不知去了哪里?不过姥姥倒是不着急,讲到时候还会有3个强壮的男人来这里,那时把他们留下,碾坊就不愁没人干活。 听到这话,鲁济安想到,那个傩戏班子大有文章。 再看此时的三眉,她闷闷地不说话,手里却在玩弄一根小树枝。于是,鲁济安转而问三眉:“你刚才讲过的那个姥姥,怎么不见在观里露面?” “姥姥是得道高人,”三眉掩饰恐惧和不安,小声说:“她来无影去无踪,只有在她认为可以的时候才会现出真身。” 正说着,突然刮来一股诡异的冷风,树叶被吹的“哗啦啦”的一阵乱响。 “这风……”龚震问三眉:“怎么回事?” 三眉脸上变了色,竟然半阵子没回答。 “是姥姥。”九眉说:“她生气了。” 就在说话的这会儿,天空乌云密布,阳光穿过空隙投照在地面上,形成一只巨大光环,看上去十分壮观。与此同时,冷风呼啸着在山坡树林里穿过,伴随树枝疯狂地摇曳,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三眉和九眉捆绑各自柴禾,打算这就下山去,只是风越来越大,人都快被吹起来,只得丢下柴禾,招呼鲁济安他们一同躲藏到一颗大树的背后,悄悄探出头去朝风来的向方张望。 第12章藤萝 谷底小路上,有一队人马在朝道观这边走过来。 三眉发髻被风吹散,俯身躲在鲁济安的背后,忙着重新盘好。 鲁济安问:“是谁?” “姥姥的人马。”三眉回答,神情渐渐镇静下来,抬头望着鲁济安:“快到了。” “大概出事了。”阿七说:“等风小一点再回去。” “不能等了。”三眉说:“得罪了姥姥不得了。赶紧回去!” 说着,顶着风,鲁济安他们帮她俩搬起柴禾下山。 每迈出一步都要小心地稳住身体,过一阵子才下到谷底,来到一处小瀑布的地点,透过树木间的空隙,勉强能分辨出前方碾坊和柴房的轮廓。 这时,道姑连忙扯住鲁济安,叫他们把柴禾放下,凑近耳边,说:“小哥等一下,千万不要乱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睛,更不能回头。小哥记住了。” 刚放下柴禾,又见道姑转过身去,背对前方趴下身子,双手抱住头。 鲁济安他们分散开去,各自在旁边的一颗大树背后隐蔽,忍不住回头往后稍稍瞅上一眼。当即发觉,在那片平缓如同水帘一样的瀑布上眏出一个相貌模糊的人形影子,身披一件黄白相间的破烂长袍,像个饥饿无力的乞丐,慢腾腾的在他们身后晃动,离他们越来越近也就看的越来越清楚。 眼看处境不妙,鲁济安轻声的对三眉说:“不能这样等,趁它还没靠近赶紧跑吧。” “跑不掉的。”三眉说:“在哪里都一样。这事每年都会遇上一次,忍忍就会过去。” 听三眉的口气,既有提醒又像是安慰。 鲁济安仍然担心,问:“不知观里的姐妹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跟我们一样背着不敢乱动?” “先救自己。”三眉说:“遇上这事儿,姐妹们也都这样。” 这句冰冷的话,让鲁济安沉静下来。这时,那人形的东西消失不见,仅剩下一团白色的雾团。 忽然,一种奇怪的“卟卟”的声音响起来。这次不止一个而是一大帮的影子从白雾团里冒出来。 鲁济安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三眉,见她仍浑身颤抖的低头趴着,但背上却多了一样不该有的东西,一条好似蛇纹一样的藤萝,伸开像人一样的“手掌”,正在慢慢地缠绕住她的腰。 九眉趴在离他们不远的一颗树根下,眼睛紧闭,双手合十,握着一串小念珠,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嘴巴微微地一张一合的像是在念叨着什么,估计除了求傩母保佑不会有其他的话。 突然,三眉一声尖叫,身体猛的往后一缩,双手在地上乱扯乱抓也经不住藤萝有力的往后拉扯。三眉奋力挣扎也无法摆脱藤萝的纠缠,眼看被拖的更远。 鲁济安爬起来,打算去救三眉。就在这个当口,九眉扑过来,从背后一把拉住了他,说:“小哥,让她去。是姥姥要她,去救会多送一条性命。” 鲁济安推开九眉,吩咐阿七和龚震,说:“你俩留下看好九眉,我去救她。” 说着,拔出长刀,迈出健步冲进那团白雾里,顺着三眉的叫喊声,一路追上去。 “安哥。”三眉抱住一颗大树,朝他喊道:“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抓住!不要松手。”鲁济安血气上涌,一边给三眉打气,一边加快脚步追至跟前。 一刀下去。不料,那藤萝竟然没有砍断却伸出另一根“抓手”的藤萝,反而把他和三眉纠缠在了一起。两人摇晃的站立稳不住,更不能胡乱用刀。 鲁济安正急的不计可施。这时,藤萝却突然停止不动,慢慢地松开,随后钻入地下去,白色雾团也随着消失不见。 鲁济安扶起三眉,上下查看一遍。还好!只是道袍被挂破了一点,皮肤略有轻微擦伤,并无大碍。 “安哥。”三眉缓过神儿,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鲁济安:“那根缠人的是不是蛇呢?” “是藤萝。”鲁济安哭笑不得,说:“你是头一次遇到藤萝?” “是的。我忘了!你是新来的。”三眉说:“多亏你来救我,要不天晓得要被缠到哪儿去。快回去……” 说完,刚迈出一两步,脚下“轰隆”的一声响,地面突然塌陷。 吓的三眉伸出双臂膀一把抱住鲁济安的脖子。仅眨眼功夫,两人随同断裂腐烂的木屑、叶草和泥土掉下去。 鲁济安脑子一片模糊,感觉身上压下一个沉重的东西,一时半会的不能动弹。 三眉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发觉身下软乎乎的,庆幸自己走运没有碰到尖硬的石头。 伸手往下一摸,这才晓得,原来是鲁济安碰巧给她垫了背,便移开身体轻轻拍了拍鲁济安的脸,小声叫他:“安哥,醒一醒。” “我醒着。”鲁济安说着,爬起来,问三眉:“你受伤了没有?” “还算好。”三眉说:“是我压着你了。” 说罢,借着裂口投下的光柱,发现这是一间老旧的地下室,约二丈见方,仅盖一层木板和泥土。圆木支撑的四壁腐败发黑,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儿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藤萝哪儿去了?”鲁济安说:“刚才看到钻进地下来的。” “啊!鬼藤萝。”三眉一惊,连忙在腰上胡乱一摸,说:“吓得丢了魂儿了。是钻下地了吧?” “是的。”鲁济安说:“就在这儿。” “你莫吓我。”三眉说着,低头往四处看,地上只是零乱的木屑板条和黑土,又问:“安哥。藤萝扯我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不清楚。”鲁济安说:“小心点,也许仍藏在地里。” 第13章隐匿的套间 “没梯子。”三眉说:“上不去?” “应该有的。”鲁济安抬头一望顶上的裂口,低头再一看四周腐黑的墙面,说:“当初有人怎么下来?” “真有也早烂成木片楂子了。”三眉说:“还是等七哥和正哥,还有九眉来帮我俩。” “只好这样。”鲁济安说着,突然一转话头,问三眉:“告诉我,你来这里多久了?之前知道这儿的地下有这个地点吗?” “3年多了。”三眉回答说:“姐妹常来这儿砍柴,从不晓得这儿地下还有这么个空房间。” 鲁济安不再问话,走近一面墙壁,在靠转角的地点用力推一把,想试一试有没有能出去的暗门或者台阶会藏在哪儿? 在一处墙角处,扯开另一根木桩把长刀插进去,竟然没有遇到阻挡,接着拔出长刀又揣了几脚,腐烂的木桩纷纷掉落下来。慢慢地,一个像是“门”的黑口显露出来。 借着光线,往里面探进身子去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里面是一处面积只有外间一半大的一个小套间,中间摆一张桌子还坐着3个人。 “死人。”三眉吓了一跳,怕怕地说:“原来是一座坟墓。” 鲁济安问三眉:“你有松油枝吗?” “有。”三眉从布袋里摸出一根来,说:“我没带火石。” “我有。”鲁济安接过松油枝,用刀切开一些薄片,拿出一团燥棉球把火石“啪啪、啪啪”地擦出火星,棉球燃烧后再点亮松油枝。 三眉耸着肩膀,收缩着脖子把脑袋贴着鲁济安的臂膀,两人牵着手,一步一步的移动脚步,摸进套间里。 3具尸骸,身穿粗布衣袍,各自的后背分别背着一个粗布包袱,像是出远门或者刚回家没有来得及放下行李的样子。 尸骸抱头趴着,桌上有3把长刀和一盏小油灯。 鲁济安试着用松枝把油灯点燃,没想到居然点着。三眉仍在发抖,不敢直眼去看。 鲁济安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刀鞘,拔出刀锋,在护板处的刀锋上有出3颗模糊的刻字:辰州府。 尸骸的包袱里有一份潮湿的快要散线的记事文本,封面上写着:尚村乔氏,傩戏班命案记。 没有年代,只有荷月(六月)二字。 初二,报案辰州府,尚村发生命案,死者多是乔氏傩戏班,凶犯嫌疑班头乔守公,其余被杀人等数目不详。 初八,捕快:聂风,张错,王树林前往查探案情。 初十,至尚村,遭不明生物袭击。 十一,遇石碑,久转不出,不觉旋入一庙,困而不得出!时辰错乱,季节无常,大雪纷飞,探案无果。 事发紧急……出逃……遇一地室……躲藏……受困……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不知诅咒,不能救赎,没有生也没有死。 之后,记事零乱,从字里行间还能琢磨出一点道道来。“时辰错乱”已经以有所体验,只是“季节无常,大雪纷飞”是什么意思却不法猜测。 合上记事文本,鲁济安暗暗叹惜,今天不疑是在重走前辈的老路,遇上相同的困难,当紧的是怎样破除这个被诅咒的困局。 “安哥。”三眉叫一声,小声问他:“上面写的什么?” “没什么。”鲁济安说:“胡乱涂画。” 说着,扭头一望三眉,昏暗的灯光下映衬出那张苍白的面孔,只是恐惧略少了一些却又多了一分呆板和迷茫。 这时,三眉拉一下鲁济安的衣袖,告诉他:“那地方在动?” “在哪儿?”鲁济安问。 “就在那儿。”三眉的眼睛盯住一处墙壁的转角,轻声说:“墙角里面像有东西。” 鲁济安看过去,并没发现异常。 “没有呀。”鲁济安蒙蒙地说。 “来不及告诉你。”三眉说:“刚才真的动了几下。” 鲁济安说:“是你害怕看花了眼。” “没花眼。”三眉说:“我看的很清楚。” “我过去看看。”鲁济安说着,站起身,把桌上的小油灯拿在手里,一步接着一步慢慢地朝墙角走去。 突然,墙角真的动了,像有一个大致圆形的圈洞,以一个中心点闪出几圈波浪似的涟漪,慢慢往外扩散,静静地无声无息。 这时,三眉胸脯一起一伏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不要怕。”鲁济安心里也在打鼓,望一眼三眉,安慰她,说:“真要出来只好动刀。” 话音刚落,从波动的涟漪的正中猛然伸出一只怪手。定眼再看,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根鬼藤萝。 先前溜入地下不见踪影,这会儿却深藏在墙角土里等待时机,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大股泥土喷出,伴随的木屑洒落一大片。 “不好。”鲁济安说着,直往后退,两人后背靠上边壁。 这时,一颗用茅草包裹着的脑袋钻出墙角,在头顶的正中往后长出一连串的刺藤,加上一对白色无瞳的圆眼睛,射出两道逼人似的寒光,直盯着他俩张望。 鲁济安左手捏着小油灯,右手提着长刀。三眉拿燃烧的松油枝,愣愣地与怪物对视。 第14章茅古斯 “拿着。”鲁济安把小油灯递给三眉,说:“我来对付它。” “小心点。”三眉说着,颤抖的接过小油灯,又问:“不晓得这家伙会不会吃人呢?” “不知道。”鲁济安稍稍地摇了一摇头,嘴巴悄悄的应了一句,声音低的就连他自己也很难听清楚。 那怪物见他俩没有乱动,呆呆地把住进口一边的墙角,也一样稳住没有急着进攻。 鲁济安碰一下三眉,两人开始慢慢移动脚步。 不料,那怪物警惕起来,张大嘴巴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伸出一根像是人手形状的舌头。 三眉把求生的期待寄托在鲁济安身上。眼看距离进口渐渐靠近,只听“唰”地一声轻响,怪物吐出那条舌头。 “来了。”道姑一声叫。 鲁济安往后闪开一步,舌头插进木墙里,接着往后拉,拔下一大块木桩立即收回去,同时将身体从土洞里完全钻出来。 这只草头怪物,肚大腰圆,身披一层黄白相间的破烂的长茅草,四肢细长,手指如同铁爪。 “茅古斯。”三眉说:“传说中的怪物。没亲眼看见过,不敢相信真有这样的东西。” “有了。”鲁济安忽然说:“用火烧。” “是生的。”三眉说:“能点燃么?” “能。”鲁济安说:“灯盏里满是油。” 说着,正准备动手。突然听见从地面上传来“哗啦”的一阵乱响,接着一个声音传下来:“喂……老安,三眉。都在吗?” 是阿七。这时,那茅古斯的眼珠子眨一眨的,也像是听见有人叫喊,便摆出一副再准备进攻的架势。 鲁济安紧盯茅古斯,嘴里回应道:“都在!不要下来,这里有怪物,当心它的舌头。” “什么舌头?”阿七回声,又应着:“已经下来了,这儿怎么会有一处地下室呢?” 说着,靠在进口外,伸进枪管,探头往里一看,一声惊叫:“哎哟。那是什么东西?” 突然,茅古斯纵身向进口。惊慌中,阿七扣动火枪板机,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茅古斯一声惨叫,身体往后翻仰,脚下“嘭,嘭,嘭”的站立不稳,两只爪子在空中胡乱狂抓,一直退到先前的墙角。被枪弹炸开的木屑乱飞,纷纷扬扬地掉落下来。 阿七收枪上肩,接着取下弓箭。仅眨眼功夫,拉弓扣弦,瞄准墙角仍趴着的茅古斯“嗖,嗖,嗖”的三箭连射,击中茅古斯的眉心、鼻子,第三支箭射中咽喉,并插进肚子里。 茅古斯挣扎的往前扑上一步,舌头被箭支封住吐不出来。渐渐地支持不住,紧绷的身体变得松软。 鲁济安看准机会,揭开油瓶盖子,连同燃烧的灯苾一并扔进茅草团里,再把松油枝也一同砸去墙角,接着“轰”的一声燃烧起来。 茅古斯伸出爪子想要扑灭,无奈火苗越燃越大,惊慌失措的一阵乱跳,弄的火焰更加扩大和猛烈,立即转身钻进先前的那个土洞里去,溜掉了。 鲁济安拉住三眉连忙冲出套间的门外。 阿七正杀的兴起,朝土洞里又连射几箭。 这时,棚盖发出“咔、咔……咔”连续木柱裂开的响声。 “快上去。”鲁济安叫阿七停手。 “我垫后。”阿七跟上,说:“顺树杆先爬出去。” 此刻,连惊带吓的三眉已经没有了气力,爬上一两步又掉下来。鲁济安一把抱起三眉扛上肩膀,阿七在后扶住,陆续爬出裂口,刚逃到旁边一颗大树下,身后仅隔一丈多点的地面完全塌陷。 第15章时空漂移 风仍在一个劲儿的吹,土木和腐败的气味飘散的很快,焦急等待的龚震朝他们这边挥手。 九眉依旧一副惊魂未定又疲惫不堪的样子。 鲁济安放下三眉,把刚才的遭遇跟阿七和龚震大致地讲了一遍。 “茅古斯。”龚震问三眉:“你们的姥姥长什么样?” “从没见过。”九眉说:“每次来都伴着狂风暴雨,也只在观里待着不会到野外树林里来。” “那个茅古斯死了没有?”三眉朝周边的树林看了一圈,把视线转向鲁济安,仍在担心地问他:“不会再来了吧?” “不知道。”鲁济安说着,抬头一看天色,见黑云已经化成数块碎片,边缘泛出的光像一朵开光的花瓣,奇丽而且耀眼,风也平息下来。 随后,鲁济安他们搬起柴禾跟三眉和九眉走出树林,把柴禾送进柴屋,回到碾坊。 阿七生起炭火,架上水壶。 窗外一片暮色,太阳总算西沉,山间谷地显出红黄相间的颜色,一派深秋的气象令人心醉,同时也暗暗吃惊。 “乱套了。”阿七说:“从辰州城出发还是春季,在这儿一转眼怎么就到了秋天?” “不管春季秋季,就当哥们儿来的正是时候。”龚震说:“秋天是收割季节,碾坊眼下就要开工,够忙一阵了。” “干粗活。”阿七一看龚震,说:“哥几个身强力壮,个个都是干苦力的好手。” “是呀。”龚震无可奈何,说:“好久没干过了,这会儿试试身手也是不错的。” “也正是摸情况的好机会。”鲁济安从怀里掏出那册记事文本往桌上一摆,说:“这是在那间地下室里找到的。你俩看看,也许能找到之前碾坊伙计失踪的线索。” 阿七和龚震看过一遍都愣住了。 “老麻的。”龚震说:“有这么巧吗。现在总算清楚了,是多年前失踪的辰州府捕快。难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发生了什么?”阿七问:“行李装备都备好了却没能逃出去。” “的确费了一番工夫。”鲁济安说:“可是,然而……” 话刚说到这里,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一眉、三眉和九眉,3人各端一具托盘给他们送来晚饭。 道姑把饭菜摆上桌,坐下接着给鲁济安他们冲上茶水。 “小哥儿都还好吧。”一眉一笑,说:“刚才三眉和九眉告诉我了,谢谢你们救了她俩。” “应该的,用不着谢。”鲁济安一边随口应承,一边仔细地望了一眼,见三眉和九眉脸色微红,一副不太自在的样子。 “痛快!大恩不言谢。”一眉说:“来!酒肉齐全。今晚跟小哥们好好吃一顿,养足精神,在碾坊做事是一桩很耗费体力的活儿。” “好呀。”鲁济安并不推辞,招呼大伙坐下,动了动筷子,说:“一起来,我们边吃边谈。” 不出所料,道姑只吃米饭和素菜,不沾丁点儿肉腥。 “安哥。”三眉朝鲁济安招呼一声,说:“酒肉是乡亲送来的。不好意思,观里从不做酒肉的饭菜。” “就是嘛。”龚震故作大悟的望着她们,说:“道姐不讲清楚,还以为你们姐妹都想开荤呢。” “想不得更做不得。”一眉说:“破戒是要受罚的。” “大姐讲的是。”九眉一边说着,一边给鲁济安他们倒酒。 “观里有规矩。”三眉把盛好的饭碗摆在鲁济安他们面前,说:“姐妹们哪儿敢呢。” 说着,道姑以茶代酒,敬来我往,几番下来彼此更熟了。 鲁济安放下酒碗,对道姑说:“刚来没几天,怎么眨眼就到深秋。景色迷人,只是感觉不像在人间。” “不在人间?”一眉一怔,说:“季节没错,也不是仙界。这儿的人过着普通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对头呀。” “是吗。”鲁济安说:“那是我晕了头了。” “嗯!不会吧?”三眉一愣,说:“现在就是深秋,姥姥才把小哥从山外请来帮忙的。若不愿意,小哥们也不会来呀。” “碾坊一直空着。”阿七说:“道观已经荒废多年。” 此话一出,道姑更是一脸震惊的神色。 “道观香火一直旺盛,信徒也有很多。”一眉说:“从来没荒废过,小哥一定看错了。” 双方越讲越不对头,彼此都像撞了一头雾水。 “等一下。”鲁济安连忙摆手,叫大家停下,说:“现在理理思路,一个一个的来。” 于是,大伙都住了口,眼光集中在鲁济安身上。 “让我先来。”鲁济安说着,顿了一顿,然后眼睛望着一眉,问:“现在是哪一年?” “天启五年(1625年)。”一眉回答,接着柳眉不由的一皱,一双凤眼眨了一眨,又说:“每年祭祀都要看日子的,这怎么会弄错呢。” “呵!没错。那个,嗯……”阿七赶紧应声附合,怔怔地半阵子说不出下半句话来。 龚震抿紧嘴巴,把酒生生地咽下喉咙,闷闷地瞅了鲁济安一眼,看他如何把这难缠的话题继续下去。 “好吧。”鲁济安稳住神色,强装平静地点点头,接着问:“之前的3个伙计是什么时候走的?” “前两天刚走呀。”一眉说:“还很着急呢,讲家里有事要回去就走了的,留也留不住。” “前两天?”龚震说着,忽然话头一转,又说:“是的!家里有事只好回去。没事!有哥们儿在这儿也不会耽搁工夫。” 话到这时,酒饭也已经吃的差不多。道姑收拾碗筷放上托盘,刚刚走到房门处。 “哦!差点忘了。”一眉回头对鲁济安他们说:“今夜有科仪(法事),不久会有村民来观里唱傩戏,庆祝丰收开镰。小哥这会儿没事做,不如过来看看,解解闷也好。” “好的。”鲁济安满口答应:“一定去。” 夜风吹过,送来阵阵寒意,遥见窗外有光亮闪现。没过多久,一阵铿锵的锣鼓和唢呐声,夹杂着人们的喧闹声,几队人马高举火把组成一条蜿蜒曲长的“火龙”由远至近的翩翩而来。 队伍的前头是一帮身穿奇装异服的人,脸上带着傩戏面具,一路蹦嘣跳跳地摆出舞蹈的步伐,被人们拥着朝傩母观前殿的院子里去了。 “老麻的。”龚震看的眼睛发直,愤愤地一声骂:“这帮家伙。哥们儿困在这里无处可逃,他们倒是快活的不得了。” “傩戏班子。”阿七觉得头皮一阵发紧,担心地说:“不会拿我们当活人祭品献给傩母吧?” “哼!想来就来吧。”龚震低声又骂:“哥们儿也不是吃素的。老安,你看会不会那样?” “不必担心。”鲁济安沉静地说:“至少现在还不会。不要忘了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大有来头的。不然也不会好酒好肉的款待我们。” “嘿,老安。”龚震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瞅着他说:“你真以为自己到了好处。也许把我们当成猪,先养的胖乎乎的之后宰了下油锅,就像死去的那3个前辈。” “把刀带上。”鲁济安说:“去看看。” 说罢,下楼走出碾坊,经过柴屋往里面一望,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道姑们已经去迎接傩戏班子和张罗敬拜傩母的科仪的事了。 正殿前灯火明亮,鼓锣唢呐正响的起劲儿,大群村民模样的男女,表情肃然的出来迎接。 先是恭敬地朝鲁济安他们俯身下跪、磕头,之后把3条红缎子围上他们的脖子,同时嘴里直叫:“神子!神子!” 这一下,反倒把鲁济安他们弄的不知所措,任凭人群的拥戴来到正殿的院子里。 目及所见,让他们一个个的睁大了眼睛。心里不由暗暗吃惊,除挤满前来观看傩戏的村民以外,先前一切破败不堪的痕迹,现在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建筑全都齐刷刷的焕然一新,还真是像刚刚建成不久的样子。 来到正殿,脚下石板铺成的地面干净光洁的一尘不染。高大的傩母神像和护法女金刚的雕像惟妙惟肖,相应生辉,先前的累累尸骨和腐败发黑零乱的稻草不知去向。 “怎么回事?”龚震说:“全变了样儿。” 阿七咬住嘴唇,闷着没有说话。 第16章马车夫 讲到傩戏,对鲁济安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只是对既将表演的内容还不清楚,同时被冠予“神子”的身份,只好顺着村民安排,混在院子的人群当中,并且站立在前排。 一望前来看戏的所有村民,不禁暗自悲悯,但见男女老幼一个个的衣衫褛烂,形容枯槁。因为内心的激动,脸上才泛出一团兴奋的润色,此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大殿的前台。 鼓锣与唢呐声再次响起。第一场跳头舞,一看就是老一套。傩舞24人,先“跳会”,舞者红缨鞑帽,身穿黑色长袍,肩搭三角红布,手持鸡毛旌旗,随鼓乐起舞叫“跳旗”。在行进中不时发出“好好呀呀,好好呀”的吆喝声,接着变换“三回九转、跳方阵、太极八卦”等等的阵法,由4名身穿云纹八卦衣的舞者和手持刀斧剑戟的率领,分别为盘氏、夏禹王等化身。之后是头戴面具的傩师以鼓、钹等器乐伴奏,按点起腔,伴以唱词,内容有《斩貂蝉》、《出五关》、《二郎降猴》、《方四娘》等等,再是“傩戏”,只是时间要长一些,剧目有《五将》、《杀虎将》、《昭君和蕃》等多个剧目。 最后是请“傩母”现身的压轴戏,也是科仪的关键。村民们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以观“傩母”的尊容。 稍后,傩师散去,前台清场。不久,道姑们身穿洁净的法衣,双手各掌一盏红灯笼,分成两排,缓步现场,从大殿内缓步飘出,双脚仿佛踩踏在云雾和神光之上,远远看去犹如仙子下凡。 一刹那,村民都被这样如梦似幻的景象镇住,纷纷屈膝下跪的像是遍地拥簇的“蒜头”,齐刷刷地磕头敬拜,口中连连呼唤“傩母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话语,同时也勾起鲁济安他们强烈地好奇心。 鲁济安睁大眼睛,盯住现身的傩母,只见她头带银冠,衣着华丽,脸面却用红纱遮住,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傩母朝台下的人等摊开双手,站在身旁的一眉替她说话,喊出一句“众爱平生”的轻语。 村民站起,等候傩母祈福。 一眉高声的又喊:“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五谷丰登,福寿无边。” 村民再拜,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道姑们开始给村民分发红纸包。男女老少拥簇着纷纷上前,逐一的伸手接过,打开纸包拿出一只米饼,大口吞食,也有人舍不得吃掉,把纸包揣进怀里带回家去。来看,观看傩戏仅是装一装样子,等待分发米饼才是真实的目的。 “可怜的百姓。”阿七暗暗地叹息,私下小声的说:“哪个能给吃的就喊哪个万岁。” “装神弄鬼。”龚震说:“傩母多半是个丑瘪的老太婆。” “嘘……”鲁济安叫他俩不要乱说话,以防村民听见而激起众怒,现在猜测还早了一点,看看台上的道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祈福完毕。”一眉一声呼喊:“各位乡亲,回家去吧。” 村民纷纷弯腰后退,接着慢慢转身走出院门,举着火把各自回家去了。院子里仅剩下鲁济安他们3人。 “神子。”这时,一眉一声唱合:“请……上……前……来。” 鲁济安他们向前几步,并列的站在台下,只是心里都有点儿的发毛。 那傩母依旧没有开口,仍是一眉替她说话:“迷路的猎人,一路缘分,难得来穷乡僻壤。” “多有打扰,望神主见凉。”鲁济安说着,低身抱拳施礼,稍稍抬头往台上瞥了一眼。 透过那层黑色面纱,大致瞥见一张让人不太舒服的轮廓,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女人的脸。 “嗯!不得无礼。”一眉愠怒地责备一句,接着又说:“就此歇息,送姥姥入寝,神子请回去吧。” 3人施礼送别。 道姑一行提着灯笼,返身送傩母走进大殿里去,直到灯光消失,殿内一团漆黑。 过了一阵子,仍然不见出来。不晓得,这会儿的姑道把她们的傩母送到哪儿去了? “进去看看。”龚震说:“殿内可能有暗室。” 说着,打算上台阶。 “等等!不要着急。”鲁济安小声提醒:“当心节外生枝,反遭暗算。” “那……”龚震停下,说:“就这样看着她们走了?” “让她们走。”鲁济安说:“回碾坊。” 话音刚落。忽然,从碾坊的方向传过来一阵“嘟——嘟嘟”的鸣叫声。 “羊角号。”龚震说:“来人了?” “快走。”鲁济安返身就走,一边说:“那边没人。谁在吹号?” 走出院子,经过柴屋。远远望去,一辆棚前挂着一盏小油灯的马车正摇摇晃晃往碾坊这边驶来。 车斗盖着篷布,不知装的是些什么?但不管怎样,既然往碾坊这儿来,一定是要碾米的。 接着又是“嘟——嘟嘟”地一声号响。 “晚上开工。”阿七骂一句:“不让人睡觉了。” “老麻的。”龚震轻声嘀咕:“会是哪个呢?” 说着,进碾坊,上二楼,进房间,不点灯,隐在黑处往窗外望。这时,对面柴屋里亮起了灯光。 道姑们已经换上黑袍,各人举着一支火把走出柴屋,面朝碾坊排成一列,个个肃然恭敬地望着马车在碾坊门前停下。 马车夫坐在车前一动不动,跟道姑一样也是一身黑袍,头上罩斗篷把脸遮盖的严严实实。 “下楼。”鲁济安说:“把所有油灯点亮。干活!” 仅过片刻,碾坊里灯火明亮。阿七打开挡板,河水灌进水槽推动转轮,石磨立即旋动起来。 这时,一眉进碾坊,冲他们一笑,说:“小哥幸苦。谷子不多,用不了多久就能碾完。” “好的。”鲁济安说:“我们去搬袋子。” 说完,鲁济安和龚震来到马车后,揭开篷布,米袋也就二三十多只,每只袋子大约两百余斤的样子。 拍一拍袋子,感觉不太对劲儿,里面装的不仅仅只是谷子,还夹杂有其他什么东西? 也不多话,双手提起袋子上肩,扛进碾坊。 道姑负责开袋,把谷子倒进石磨里去,碾磨完成后交给龚震,用风车分离出米粒和空壳。 道姑装袋,由鲁济安搬上车斗。没多久,装成的袋子全部上车,接着道姑清理碾坊。 阿七悄悄地对龚震说:“这帮道姑体力不错,真是一帮女汉子。” “嗯。”龚震轻声回答:“除了谷子,袋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哦!”阿七一愣,忙问:“什么?” “不晓得。”龚震含糊地应一声,朝马车前悄悄的一抬下巴,说:“那车夫怪怪的。” 说着,拍一拍肩膀上灰尘,小心往车头前走过去。不料,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立即引起了车夫的警觉。 车夫往身后稍稍地一侧头,嘴里发出几声轻微地“嘟!嘟!嘟!”的低沉的吼叫声。 龚震停下脚步,定眼一看,斗篷里露出半张枯涩黄皮面具的侧脸,皱纹如同刀刻斧劈一般。原来,先前听见羊角号声竟然是从这个家伙的嘴巴里叫出来的。 龚震招呼阿七,两人返身往碾坊里去,把刚才的遇见告诉鲁济安。 “不要吭声。”鲁济安提醒说:“等道姑把碾坊清理完。” 说到这儿,摊开手掌低头一看,碎谷壳里混杂着骨头楂子,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 清理完毕,道姑们拍打粘在衣袍上的散落米粒,净手拂尘的整束衣装。 一眉来到跟前,小声提醒他们:“小哥儿。现在回碾坊歇息,不要出去。记住了?” “嗯!记住了。”鲁济安满口应承,说:“上楼歇息,哪儿也不去。” 然后,道姑们从墙壁的支架上取下各自的火把,陆续离开碾坊,依照先前的队形排列。 回到房间,鲁济安靠近窗边低头向下望去,见马车夫伸出如同骷髅一样的手指朝一眉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一眉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恭敬地听马车夫讲了几句什么话。末了,一眉后退几步让开道路。 接着又是“嘟!——嘟!嘟!”的几声鸣叫,车轮“吱吱、呀呀”滚动的声响渐渐越去越远,直到不能听见,马车完全淹没在了黑夜里。 一眉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姐妹们拥上前去像是想要安慰她什么。 “出去问问。”阿七一碰鲁济安,说:“刚才那个怪脸的马车夫跟一眉说了些什么,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接着,下楼来到坪场。 见鲁济安他们前来,其余道姑让开一旁。 “你很害怕。”鲁济安说着,走近一眉,问她:“怎么回事?马车夫跟你讲了什么话?” “不要过来。”一眉收住眼泪,突然后退一步,睁大眼睛盯着鲁济安他们,大吼一声:“不管你们的事。” 说完,扭头一溜烟的跑回柴屋里,把鲁济安他们冷冰冰的丢在那里仍傻乎乎的站着。 “哎?这个……”阿七蒙蒙地说:“她们这是……问一下也不行么?” 第17章长明灯 再看三眉和九眉的神色也都一样。 “夜深了。”三眉对鲁济安他们说:“早点歇息,别人家的事不烦小哥儿操心。” 说罢,扭头也走了,其余道姑也陆续散尽。 “明摆着有事。”龚震说:“却不愿也不敢讲。她们怕什么?” “不晓得。”阿七说:“那个马车夫有来头。” “跟踪马车。”鲁济安说:“看它去哪儿?” 说罢,回碾坊里取来刀枪,沿土路朝马车远去的方向追踪而去。仅不过三五里的样子,车辙在地面上无端的消失了。在路面上仔细地寻找,仍不见有被车轮碾压过的痕迹。 “还能去哪儿?”龚震说:“满载大米的马车,怎么会凭空不见了。” “奇怪。”龚震说着,往周遭观望。 土路的旁边是大片平整的包谷地,密密麻麻的节梗有一个半人多高。奇怪的是,边缘没有踩踏过的脚印,包谷节梗不见被划破的枝叶却有一束被捆绑的干枯的茅草,而且仅有这么一束,像是有意丢下的路标。往深处望去,一垄一垄的包谷节梗一排排的立着,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这地方可疑。”阿七说着,问:“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鲁济安犹豫起来,抬头一望漆黑的夜色,荒郊野外,夜深人静是该回碾坊歇息的时候了。 忽然,包谷地垄的尽头闪出一团亮点,一下又警觉起来。 “有人家。”阿七迟疑地说:“是守夜的庄稼人。” “看看没坏处。”鲁济安说着,一边试探着迈出步子走进包谷地里,一边又说:“也许是本地居户。” 地垄间有宽有窄的并不规整,不像人工挖成的,越发怪异起来。同时发现,地垄上像有动物踩出的脚印,没有阻挡的大石块或者土坡,地垄却无原无故地改变了方向。 鲁济安问:“亮光在哪儿?” “那边。”阿七顺地垄的方向伸手朝前方一指,说:“又闪了一下。” “我先去看一下。”龚震说:“如有发现给你们传个信号。” “嗯。”鲁济安点点头,说:“小心。” 说着,龚震沿地垄慢慢地走过去。没多久,在尽头有马灯的亮光朝鲁济安这边晃动了几圈。 两人起身连忙跟过去,来到垄地中间的一片空地,看见有一座像小山一样的石头包立在空地的正中。 石头包的前方立有一个约有一人来高的小灯塔,顶端开细小的圆孔,里面有一盏点燃的灯。 石头包是经人工做成的,外观跟一只横躺着的仅露出一半的鸡蛋差不多。表面有纵横交错的凹凸的纹路和经风雨冲刷留下的水痕。看到这儿,寻找答案的焦点便落在前方的那个灯塔上。 绕灯塔边转过一圈,仔细看着又是一惊。 灯塔也是用一整块石头雕刻成,四边镶凿孔的薄石板挡风,盖顶遮雨。原来,石头包竟然是一座坟墓,灯塔便是长明灯。 在根部地面的草丛里摆放着3颗人头骨,是上坟时留下的祭品。 拔出匕首刨开石柱表面的青苔,竖行的一排刻字显露出来:先父乔公守之墓。生卒年月以及子女、子媳和孙子的名字。 “乔公守。”阿七说:“傩戏班头。” “埋在这儿?”龚震一看塔顶里的火苗,困惑地说:“只是……这灯就这样的一直亮着?还是后来再次点燃的?” “不会一直亮着。”阿七微微地摇了摇头,说:“再讲也不对呀。哪有摆在坟前的长明灯?” 说罢,伸长脖子往小圆孔里一看,忽然一惊,又说:“来看。灯座下有一张人脸。” “嗯!不会吧?”龚震说着,凑近塔顶也里面一瞧。接着猛一抬头,愣愣地望着鲁济安,说:“真是一张人脸。” 鲁济安不信的往圆孔里一看。果然!一张雕刻的石头人脸仰面朝天,五官俱全,两个鼻孔里合着喷出一股火苗,却不见有供火苗燃烧的油,伸手在圆石孔的表面轻轻地一摸,居然感觉不到一点温热。 “冥火。”龚震说着,将嘴凑近圆孔往里面猛地吹出一口气,火苗只是稍稍摆动了一下,并没有熄灭的意思,惊异地又说:“老麻的,真是冥火。” 说着,扭头一望鲁济安。 这会儿,鲁济安却在盯住长明灯后的那座硕大的一座石头坟墓,竟然找不到一处迸接的细缝,光滑曲线的边缘与地面接触,以及表面凹凸的曲槽,难道仅仅只是用来装饰? 想到这里,顺石头包的边缘再往上看,在大石包的顶部有一个凸出的尖形的物体,接着踩了上去。 这才清楚,那个凸出的“尖体”是一只鼻子,在左右的两边各有一只雕运刻的眼睛和眉毛。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这座大石包是一张仰卧的人脸,耳朵与脸盘跟地面接触,耳孔是能够进入坟墓内部的孔洞。 阿七和龚震从背后跟上来,低头四下观察。 “看哪儿。”阿七一愣,突然说:“石脸的眼睛一开一合。干吗搞成这个样子?” 鲁济安把马灯放低,仔细查看,注意到一左一右的“眼睛”各有不同,左眼闭着,右眼却是睁开的,瞳孔里空出一个底部平整的圆形凹坑,边缘有被撬开过的留下的痕迹。 顺石眼的视线抬头往空中望去,正值夜空的正中。在白天视线的位置是太阳居中的时候,也就是正午。 “是有意雕成这样的。”鲁济安说:“其中必有玄机。” “眼珠是空的。”龚震说:“坑里还有雨水。” “也许本来就是空的。”阿七说:“会是什么东西?怎样又正好嵌在凹坑里呢?” “铜镜。”鲁济安说:“原来是嵌在凹坑里,被人撬开拿走,藏在碾坊暗室。” “那又怎样?”阿七接着问:“干吗要这样做?” “有目的。”鲁济安肯定地说:“只是现在不清楚。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到过这儿。” 第18章邪地 “就算到过又能怎样?”龚震没有了兴趣,说:“算了吧!看来看去还是一座坟墓。明天还有活儿要干,早点回去歇息吧。” 说罢转身,正好碰到阿七的后背。 “想要回去。”阿七稳住身体,眼睛盯住包谷地,说:“只怕这会儿有点麻烦了。” “老弟。”龚震抱怨说:“你是中了邪了怎么的?干吗站着不动,胡乱看什么?” “闭上你的臭嘴。”阿七骂一句,眼睛仍盯住包谷地里不动,嘴里仍在嘀咕:“地里有东西?” 龚震一惊,急忙看过去,问:“马车夫?” “不像。”阿七没有移开视线,继续说:“混在包谷杆子里。” 正说着,一阵冷风横扫而过,遍地包谷节梗被吹的摇摆不定,叶片“呼啦啦”的阵阵地胡乱舞动,似乎还真有许多看不清楚的东西隐藏在其中。 “快走!”鲁济安说:“有埋伏,杀出去。” 说完,跳下石头包,拔出长刀。 鲁济安在前,阿七和龚震分别在左右,一阵旋风的朝进来时的土路方向奔去。冲进包谷地里,遇到在晃动的不管是节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就挥刀劈砍。这样一直向前,身后的包谷节梗横七竖八的倒下一大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前方不再有地垄,眼前一片开阔。这才发觉已经踩在了硬实的马车道上。回头望去,包谷地出奇一般的宁静,一垄垄的节梗依旧原样的立着,那束茅草也是原样的扔在先前发现的地点,那一点儿的光亮仍在节梗的叶片缝隙间闪烁,刚才的一切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 “怎么?”鲁济安说:“只是……我们刚到?还是已经冲出来了?” 说罢,收刀入鞘,吐出一口憋气。 “奇怪。”龚震说:“明明是砍倒了的节梗。怎么的,这会儿还是这样好端端的呢?老麻的。这儿是一处邪地。” “老安。”阿七一看鲁济安,支支吾吾地说:“你……你眼睛血红,脸青的就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鲁济安闷闷地不作回答,镇静下来,望着阿七和龚震的神色也都在渐渐地恢复正常。 “看看你自己。”龚震对阿七说:“跟哥俩个一样。” 说完,把马灯底壶添满煤油,随后起身往回走。 第19章好大雪 “这天气……”阿七打了个寒战,鲁济安和龚震的嘴里吐出的也都是一团团的白气,说:“怎么一下冷的受不住。” “像到了冬天。”龚震说着,抬头望去,夜空中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白点飘落,说:“下雪了。” “嗯?”鲁济安这才注意到,伸手接住一片,嘀咕说:“真是。” 不到一会儿,大雪密密麻麻的完全把夜空笼罩。 “刚才还是秋天。”龚震困惑的不行,说:“想不到仅在包谷地里转过一圈,转眼就到了冬季。” 就这样,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碾坊,倒头上床,蒙上被子沉沉地睡下。 第二天一早,窗外一片白色,寒风吹进窗口,一个个的缩起脖子。 起床下楼,在大河边清洗一番。 柴房的道姑们已经换上棉袍,却不见一眉,代替主管事务的变成二眉,又新添一个刚出家来观的陌生女子。 问一眉去哪儿?道姑们都说还俗回家。再问一眉的家住在哪儿?却又说是去了老家。 山里季节的转换似乎要比山外来的更快,积而不化的大雪覆盖了秋季的凋零与落寞,傩母观的气氛越发诡异的让人发呆。 换上道姑送来的棉袍,百无聊赖地坐在火盆边烤火,想想过往发生和经历的事物,在令人无头无脑的同时,似乎又合情合理。 之后的日子,碾坊虽有一些应急的杂活,干起来费不了多大气力。那个曾经来过的车夫仍跟往常一样赶着马车,半夜里来又半夜里去,鲁济安他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奇的跟踪,非要有模有样的查探个明白。 一天,龚震闲着没事的掐着手指,只是算来算去已经数不清困在这里到底有了多少个日子。 那种近似绝望的恐惧如同磐石一般地压在心头,甚至渴望着弄出一些事情来搅开这一盘令人迷惑的困局。 鲁济安站在窗前,抬头瞭望白雪覆盖的山峦、田地以及河谷,心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低头看去。忽然发觉,在窗外下的雪地上有一溜儿的小脚印,而且是光着脚板的,心里“咯噔”的一下快速跳动起来,连忙叫龚震和阿七一起下楼去查看。 “是夜里来偷米的穷小子。”龚震低头盯住小脚印,扭头望一眼墙底的那一处的破口,对阿七说:“数一数袋子少了没有。” “管它少没少。”阿七站着不动,说:“米不是我们的,穷人帮忙吃一点也是好事。” “不管米的事。”鲁济安说:“这脚印是刚刚踩过不久的。” “大白天来这儿干吗?”龚震说:“也许是来打探哥们儿动静的探子,或者是……” 话刚说到一半,鲁济安连忙打出手势示意龚震住嘴。发现,在下游不远处的树林里面,有东西在稍微地晃动了一下,小声说:“有人监视,躲在那颗大树的背后。” 龚震问:“是哪个?” “一个小孩。”鲁济安说。 “小疫鬼?”阿七问。 “不是。”鲁济安说:“普通人家的孩子。” “是化成人形的小疫鬼。”龚震不信,说:“闲着没事,过去看看?” “也罢。”鲁济安淡淡的一笑,无聊地说:“待在碾坊闷的慌,带上半袋大米去树林。” 龚震连忙转身去碾坊,扛上半袋大米,赶上已经往树林那边走去的鲁济安和阿七。 来到那颗大树的背后,四周望去却已经不见了那个小孩,零乱的脚印延伸去了树林的深处。 沿脚印跟踪到一个山谷,几栋茅草盖顶的草房,雪地上一连串脚印,只是静静的仍不见有人。 “空寨。”阿七说:“人到哪里去了?” 走进就近一户人家的院子,龚震朝屋内喊道:“喂,主人在家吗?” 不见有人回应,抱怨的又说:“老麻的,一栋空屋,害哥们儿白白扛了半袋大米来。” 鲁济安推开木房旁边厨房的门,见火坑里仍有柴禾在冒烟,说:“有人在,藏起来了。” “就在附近。”阿七说:“不会真把我们当成神子,不敢接近吗。” “什么神子。”龚震叹出一口气,说:“神子越多害人越深。” 来到屋后,一个藏蕃薯的洞子,用茅草遮挡洞口,仍有一串刚留下的新脚印。 “真躲起来了。”阿七说:“他们怕什么?” “问一问就知道。”鲁济安说着,揭去茅草盖子,洞里一个满是白胡子又掉了两颗门牙的老头,怀里护着一个小孩,不晓得是害怕还是天寒,衣服单薄的在发抖。小孩光着脚丫,冻的发红。 “老人家,出来吧。”鲁济安说:“我们给你家送大米来了。” 说罢,龚震把米袋打开让老人家看。老头木然地朝他们望了半阵,觉得没有恶意,这才抱着小孩钻出洞口。 “还有人吧?”鲁济安问老头,又说:“叫他们出来,做饭吃。” 第20章恐怖童谣 老人尴尬“嘿嘿”的笑两声,回头朝洞里喊一声:“没事的!都出来吧,神子来看我们来了。” 接着,老太婆、儿子、儿媳妇的一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陆续地钻出了洞口外。 抬头一看鲁济安他们,先是一愣,随后是不知所措地憨笑。 接着,请鲁济安他们回到厨房,一边招呼客人烤火,送上热茶一同聊天,一边开灶煮饭。 没过多久,寨子里的其他人家也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陆续前来探望。 主人家烧大锅开水,将米清洗后全倒进大锅煮成稀饭,不论老少所有人等各人一大碗,不够的再添上一大碗。饭后,成年人在厨房里接着烤火吃茶,说话拉家常。 吃饱肚子,孩子们来了精神,闲不住的接伴去屋外院子堆雪人,喜闹着好玩儿,高兴地反复吟唱一支儿歌: 大年夜,阴风来,燕子死了燕子埋。 轻轻抬,深深埋,生怕死燕飞出来。 死燕子,气不服,骨头不烂肉不腐。 坟不破,草泥土,原模原样在冥府。 埋不死,气不咽,不声不响原形现。 原形现,现原形,吓得乌鸦魂飞散。 笨乌鸦,牛皮糖,跟着燕子进灵堂。 有好吃,有好穿,哄的乌鸦团团转。 做洋工,推磨子,三月过来又辛苦。 生如死,想山外,燕子新春再挑土。 春到秋,秋又冬,乌鸦醒悟跳方符。 跳方符,方符跳,逃命只剩三分么。 听着听着。一股亲切的感觉袭上心头,让鲁济安回忆起自己童年的那一段美好的时光。 “哎……”龚震感叹地说:“这就是‘乌鸦与燕子’的儿歌。怎么的?这里的孩子也会唱这支歌呢。” “是呀。神子也会?”老头轻轻一笑,抱歉地说:“小孩子的游戏,神子不要见怪,这歌儿本地已经传唱多年。” “乌鸦与燕子。”阿七想了一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扭头一看鲁济安,说:“老安,你小时候听过。这是一支恐怖童谣。” “恐怖童谣。”鲁济安点点头,说:“是的!小时候听过也唱过,内容稍有不同。只是换在这儿……” 话到这儿,渐渐地,心里泛出一种莫名的不安,觉得不太对劲儿,只是有旁人在这儿不便说出口。 “怎么了?”龚震问:“换在这儿又怎样?” 鲁济安没有回答龚震的问话,便对主家说:“老人家,就这样吧。有时间再来看你们。我们这就走。” 主人家挽留不住,送他们出院门。 鲁济安一路闷闷不乐的样子。 “老安。”龚震问他:“那儿歌让你不高兴了?” “回去再说。”鲁济安催着快走,话刚出口却突然停下,低头望着雪地半天没有出声。 “有事就讲。”阿七问他:“不要把我们弄的着急。” “你们看。”鲁济安说:“雪地上的脚印没有了。” “呵……”龚震不由一惊:“奇怪!只有我们过来时候踩过的脚印,先前那个小孩的脚印呢?” “怎么会。”阿七说:“见鬼!脚印哪儿去了。” “回寨子。”鲁济安说着,转身往寨子去,接着一路观察,雪地上的脚印依旧只有他们先前经过时踩下的。 再去刚才那户主人家的院子,厨房里的火坑竟然无一烟火,装米的袋子空空的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又躲起来了。”龚震说:“刚才都在的。” “去屋后。”鲁济安说罢,来到屋后的那个洞口,发觉周遭雪地上的脚印仍是他们自己刚才留下的。 阿七和龚震不再说话,连忙上前,慢慢地揭开挡着的茅草,定眼再往洞子里一看,只见一具老人的尸骨怀抱一具小孩的尸骸。 低头钻进洞子,又有好几具男女的尸骨躺在那里,的确是一家人,很显然是因饥寒交迫死去的。 龚震不明白,既然已经死去,干吗还要魂魄出窍的把他们引来这里却又不伤害他们。 “真可怜。”阿七叹息地说:“死后葬在一个洞子里,一家人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平静下来,接着来来回回的走过好几户人家,所见场面大都相似,可谓白骨累累,横尸遍野。 “死寨。”鲁济安叹惜地说:“一帮不甘死去的饿鬼。” 说完,暗暗吐出一口气,刚要说点什么。突然发现,在屋房的另一角闪过一个影子。 “有人。在那儿……”鲁济安轻声的说,来不及招呼阿七和龚震就急着跟了过去。 阿七不知怎么回事,鼻孔里“嗯”出一声,连忙一碰龚震,朝鲁济安那边一抬下巴,说:“老安去了,那边有发现。” 担心生出事端,两人连忙跟过去,见鲁济安站在门院外。龚震问他:“看到什么了?” “一个小孩。”鲁济安头也不回,眼睛依旧盯住院门外的雪地,小声说:“又来了。” “不是同一个。”龚震说着,低头望着雪地上刚踩出的小脚印,说:“前一个光脚板,这个穿一双棉布鞋。” 说着,睁大眼睛顺着小脚印延伸的方向望去,一直到寨子西面的一处看不见的地方。 “童谣只是引子。”鲁济安说:“也许它们有事需要帮助。” 走过西边的一片大的松树林,前方发现一座破败不堪的大宅院,小脚印进了院门。 院门半掩,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内家具一应俱全,其他用具也都是好端端的,只是盖满很厚的灰尘。不难看出,宅院已经多年没人居住,不是因为搬家去了别处就是曾经有大事发生。 正屋中堂的神龛上悬挂一幅已经发黄的中堂画。画中仅有一个座椅的老人和旁边站着的一个脚穿布鞋的小男孩。在小男孩的那一片的纸面已经被雨水滴浸的湿透,只是没有完全烂掉。 “脚印是画中小男孩留下的。”龚震的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气,说:“把哥们儿引到这家宅院。想干什么?” “一道谜题。”阿七说:“只是不对,乱了辈份。够格上神龛的只有长辈,小孩子的画像却上了神龛。” “这不奇怪。”龚震说:“老麻的,在这儿全乱了套了,小男孩就像被浸在水里。” 说着,鲁济安抬头望去,雪水顺着屋顶两侧的破口滴落在地面,打出许多小的浅坑。惟独在神龛的屋顶却没有,中堂画怎么会被浸湿?而且单单只是在画有小男孩的那一小片? 想到这里,来到神龛前,把中堂画揭开,背面和墙上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思来想去,仍找不出答案。接着去屋后,后院有口水井,井下黑乎乎的深不见底。 阿七和龚震相互对望一眼,几乎同时也跟鲁济安想到了一处。 “小男孩掉进井里淹死了。”龚震惊奇地说:“老麻的,阴魂不得安息,引哥们儿来解救?” “就算猜对。”阿七说:“井深看不到水面。怎么才能捞上来?” “枯井”龚震说着,俯身随手在井口边捡起一颗石头往井下丢去,并没有听见水响的声音,接着解下长刀交给阿七,说:“我下去。” “小心点。”鲁济安提醒龚震:“有事叫一声。” “嗯。”龚震闭口应着,双手在井口边撑住,叉开双腿,踩稳在井壁石头的空隙,一步接一步交替的往井底去,只是越往下光线也就越暗。稍过一会儿,井底下传来龚震的呼唤声。 “有什么?”鲁济安朝井下喊道。 “一具尸骨。”龚震说:“是成年人的。” 鲁济安又喊:“把头骨拿上来。” 龚震把头骨塞在前胸的衣袍里,手脚并用,一会儿便爬出井口。 鲁济安接过头骨,确是成年人,只是略小一点,像是女人的,说:“也许是他妈妈的头骨。” “这没用。”阿七一边说,一边往四周观察。 在墙角堆满柴禾的空隙,看到里面摆有一口大缸,于是过去拿掉柴禾,揭开盖子。果然,满缸的水里蹲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抬头脸部朝上,一双眼睛望着缸口。不晓得死去多久,身体看不到有丝毫腐烂的痕迹。 阿七把柴禾放成一排,龚震找来一张草席摊开。鲁济安把小男孩从缸水里捧出来放在草席上,无奈尸体已经僵硬怎么也放不平。 阿七表情阴沉,脸色苍白似乎无法承受眼前的惨状。鲁济安盯住尸体沉默不语,脑子里似乎仍在想着什么。 “小弟弟。”龚震试着对小男孩的尸体说话:“放心去吧。不要不服气,你就这命。死了也就死了。小叔把你埋在你爷爷那里去,你不会孤单也不再害怕。” 说来也真奇怪。不到一会儿,小男孩竟然慢慢闭上眼睛,僵硬的尸体变得柔软,手脚陆续的平落下来。 阿七和龚震去屋子里找来一口大箱子,取出一床锦缎把小男孩的尸体包裹起来,用箱子当棺材,把小男孩放进去,盖好,再找来挖锄和铁铲。 龚震问:“他爷爷埋在哪儿?” 鲁济安往院子后门上一指,说:“看那儿。” 这时,后院的后门处出现一串小脚印。 鲁济安在前,阿七和龚震用一条绳子和木杠把箱子抬起。从后门出去,拐过一道山弯,脚印指向一座荒草中的孤坟。墓碑上有刻字,墓主姓胡,之后是子孙的姓名。 接着挖坑,把尸体在孤坟边下葬,填土垒石,之后歇息一会儿。 “在想什么?”龚震问一直沉默的鲁济安:“已经下葬。现在没事了,他爷孙俩团聚了。” 鲁济安点点头,仍没有说话,起身往回走。进后院,并没有急着想要回碾坊,眼睛却盯住那口大水缸不动。 “看什么?”阿七问他:“水缸有什么好看的。” “有的看。”鲁济安说:“作为回报,应该就是这口大水缸。” 龚震望了片刻,看不出这口大水缸还有哪些名堂。 这只是一口很常见的居户家用的大水缸,形状跟大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家家户户为了蓄水通常都有好几口。 说它奇怪,怪就怪在水缸表面上的花纹,较为复杂一些的,有水波、缠枝和野兽或者人物的刻纹。简单一些的有交叉线条、几何方块和五叶花瓣等等的图案,而这只大缸的线条却是用竹刀刻成的,花纹粗糙,再细看内容却是意味深长。 “注意花纹。”鲁济安一边绕大缸转过一个圈子,一边说:“上下两圈全是燕子,中间一圈仅有3只乌鸦,其间夹层是其他纹线。” “那又怎么的?”龚震说:“先前已经看到了。” 第21章隐喻与鬼符 “说明一件事。”鲁济安说着,一望阿七和龚震,问他俩:“还记得刚才那支童谣吗?” “记得。”龚震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仔细看。”鲁济安说:“想想有这么巧吗?” “你把童谣跟我们联系起来了。”阿七说:“这太勉强吧,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意思。” “看图形。”鲁济安说:“每一幅燕子的刻画彼此呼应,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完整的故事。”龚震听后一怔,问:“怎么讲?” 接着,鲁济安逐一说明: 第一幅:一栋房屋隐没在风雪里,右上角有一轮弯月,表明时辰是在风雪之夜。 第二幅:一只燕子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精神枯萎,像是病了; 第三幅:一只燕子飞到窝边看望,这时的刻图里出现了第二只燕子; 第四幅:一只燕子的嘴里衔一个小包,也许是草药的纸包,想要救活它的同伴; 第五幅:一只燕子烧火、熬药; 第六幅:一只燕子倒地,双脚朝天,脑袋崩到一边,死了; 第七幅:一只燕子抱着另一只死了的燕子; 第八幅:一只燕子在挖坑; 第九幅:一只燕子站在一个土包前,死了的燕子已经被埋掉; 第十幅:一只燕子在流泪; 第十一幅:刻画里出现两只燕子,哭泣的燕子抬起一支翅膀指向一边,像是与跟前的燕子说话。 这是一个诡异的,关于埋葬死去燕子的故事。把这个故事与童谣的内容进行比对,就是“燕子死了燕子埋”的隐含的字意。 第一句,“大年夜,阴风来。”,暗示在冬季,一个燕子将在大年夜里死去,预示将会发生一场谋杀。 “谋杀?”龚震一听,心里就有点儿发毛,说:“也许弄错。燕子的数目不对。” “问的好。”鲁济安接着解释:“第一幅,先说明燕子的生存时间、环境和气候,时间是大年三十夜。环境在屋檐下,气候在下大雪。从第二幅开始到最后的第十一幅,其中在第三幅、七幅和十一幅的刻画中,同时出现两只燕子,把这3只燕子减去就剩下10只。” “还有一只呢?”阿七问:“第十幅里流泪的燕子是第几只?” “第十一只燕子没有刻画出来,”鲁济安说:“它隐藏在死去的第五只燕子的身体里,也是杀死第六幅画里死去的燕子的凶手,但它同样被埋入了地下。其实,第十幅刻画中的燕子是第九只,它了解内情所以吓哭了,之后第十一幅中的没有哭的燕子也是第十只,问同伴为什么哭?同伴告诉它‘轻轻抬,深深埋,生怕死燕飞出来’,它担心自己也会被杀死。” 龚震说:“第二幅中的燕子生病,死的却是第七幅中的燕子。就是讲,生病的燕子并没有死。” “未必。”鲁济安继续说:“这是一场循环谋杀的过程,每只燕子都逃脱不了被杀死的命运。之后才会有新来的燕子顶替,所以童谣的后面才是‘埋不死,气不咽,不声不响原形现’。这句指的是凶手会从地下冒出来,扮成死去的那只燕子,或者扮成生病的那只燕子的模样再次出现,进入到下一场循环谋杀的过程当中。” “太复杂,哥们儿越听越糊涂。”龚震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冒烟,一时半会的转不过弯来,无奈地说:“绕去绕来的理不出头绪。这应证了民间常用的那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话,只是手段太过残忍。” “好吧!只当是猜测。”阿七说罢,接着问鲁济安:“那3只笨乌鸦怎么讲?” “这就是我们的事了。”这此,鲁济安的脸色极其阴森,一双眼睛射出逼人的寒光,说:“开水车、推磨和搬米袋,就是3只脑子不开窍的笨乌鸦。‘跟着燕子进灵堂’,灵堂就是傩母观。当乌鸦看出不详的凶兆想要逃走,拼死也仅剩两只活命,另一只没法逃出去。” 听到这时,阿七觉得嗓子发干,心快要跳出来,问:“那……那个‘跳方符’是什么意思?” “跳方符,方符跳。”鲁济安轻轻念叨,半阵弄不清是什么道理,闭一下眼睛,吐出一口气的一睁眼,说:“不知道,听起来没头没尾。” “老麻的。”龚震骂道:“这帮死鬼,冰天雪地的把哥们儿引来这儿,有话干吗不直讲,老让哥们儿猜谜。” 鲁济安苦笑一下,憋了片刻,说:“只是童谣。若要当真也只是预言,会不会发生很难讲的清楚。” 这时,一阵阴风穿过树林,发出一声声骇人的呼啸。 龚震打了一个寒战,缩着身体把棉袍裹紧,抬头往空中一望,说:“走吧。又要下雪了。回碾坊烤火去,就算死了也比在雪地里好。” 回到正堂,鲁济安转身抬头,盯住神龛上的那幅中堂画,说:“看那儿!画纸干了。” 阿七和龚震走近再一看,果然是的,画纸全干,竟然连浸湿的水纹痕迹也没有了。 “安息吧。”龚震感叹地说:“冤死的小鬼。” “小鬼。”阿七接着朝画轻轻喊道:“你找到了爷爷,也得谢一谢小叔才对呀。”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刮进一股冷风,中堂画被吹的飘起来,只见从画幅的底轴凭空冒出一连串的小火花,接着跳出火苗,并逐渐往上燃烧,同时传来一阵像是小男孩的哀嚎声。 眼睁睁地望着火焰持续燃烧,直到把整幅中堂的挂画完全烧尽,神龛的墙面上显出一幅怪异的图形:一条自上而下的垂直线,在圆心处把两个圆连在一起,下面的圆心朝右边伸出一条直线,再与一个竖起的长方形的中心相接。 正下方有排被熏黑的小字:上圆对下圆,两圆对长方。 “什么玩意?还有口诀。”阿七说:“这就是跟‘方跳符’有关联的‘鬼符’吗?” 龚震摇晃着头,不明不白地说:“可惜哥们儿不懂。” “鬼符。”龚震似乎明白过来,一看阿七,说:“莫非就是童谣里唱的那个‘跳方符’?” 鲁济安说:“莫名其妙。” “别泄气。”龚震稳住鲁济安,说:“这个诡异的图形,可能是开启逃跑路线的暗示。” “画符的用意在于口诀。”鲁济安说:“是文字的进一步补充和说明。先要弄清各自代表的含意。这是两个上下大小同等的圆,不能肯定就是太阳和月亮。还有竖着的长方形,再是两条直角线。” 阿七说:“隐喻太深。” “会有答案。”鲁济安说:“回碾坊。” 第22章阴风阵阵 大雪总是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似乎没完没了。大片的雪花飘落在如同棉絮的大地上,积的越加深厚,离大年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天,大雪终于停下来,但不久又“噼噼叭叭”的落下来像拇指一样大小的冰雹,打在屋顶的茅草上发出“嚓嚓、嚓嚓”的阵阵闷响。担心屋顶被打穿,鲁济安不时地抬头往屋顶上看。 “老麻的。”龚震骂一声,把身子探出窗外,抬头望天,抱怨地说:“这样下去,不晓得还会落下什么东西来。” 阿七不管天气怎样,只是闷闷地坐在火盆旁烤火驱寒。此时,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突然,在冰雹落上屋顶的嘈杂声里,鲁济安似乎听见另一种声音,连忙朝龚震摆手,说:“不要说话。有猫叫?” 两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细听。忽然又一声叫,声音细小,像是从房门外面传进来的。 鲁济安踮着脚尖,小心打开房门,接着走出门外。阿七和龚震也跟着走了出来。 站在走廊上往下望去。磨坊跟先前一样,再往角落地点仔细搜索。猛然看见在尽头的一处墙角,果真蹲着一只身体胖乎乎的黑猫,两只眼睛闪着绿光,裂嘴的露出獠牙朝他们这边盯着。 “一只黑猫。”阿七说:“之前不见来过。” “怪了。”龚震说:“哥们儿来碾坊不是一天两天,夜里从没听见有老鼠叫,这猫怕是走错了地方。” 阿七捡起一支木棍朝黑猫砸过去。不想,激起黑猫的愤怒,弓身立起浑身黑毛竖起,尾巴翘的笔直,并快速地晃动起来。 这让他们看的眼花缭乱,感觉像有九条尾巴在晃动。与此同时,黑猫朝他们这边冲出几步却突然停下,扭头往碾房大门外望一眼,似乎受到某种惊吓一样的竟直冲出碾坊,奔去对面的柴屋,钻进地板下躲藏。 “猫眼跟人眼不一样。”阿七说:“黑猫看到了什么?这个……兆头怕是不太好。” “嗯!是的。”龚震说:“九尾黑猫是不祥之物,会被鬼魂附体,看见它凶多吉少。以前听人讲过,一个女人被黑猫叼走了魂魄,每天只去坟地打转,后来变成猫妖。” “有道理。”阿七说:“幸好。黑猫跑到对面柴房,这样也就把霉气带到道姑那边去了。” “也许吧。”鲁济安不能确定,说:“这是死亡即将到来的前兆,黑猫在为鬼魂引路。” “但愿黑猫不再回来。”龚震说:“要不倒霉的就是哥们儿,只是有点儿过意不去。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还没出事儿。”阿七“哼哼”的两声,说:“你哥们儿急什么。真要出事打算怎么去救呢?” 龚震说:“那是哥们儿多心了。” 鲁济安一直皱着眉头,神色并没有放松多少。两手撑在栏杆,嘴唇紧闭的不吭一声。 第二天下午,三眉和十一眉像往常一样送来晚饭。 龚震一看,全都是几盘素菜,便犯起嘀咕,问她俩:“喂!怎么的?平时有酒有肉的。这会儿怎么没有了?” “大雪天,山上猎物不好打,香客送的肉也不多。”三眉回答,好玩似的瞪了龚震一眼,又说:“酒肉哪能天天有,到了大年夜再看,别让小哥儿吃刁嘴。没有酒肉就吃不下饭了吗?” “算了。”龚震“嘿嘿”的一笑,说:“没有酒肉也能吃。” “嗯!将就一阵子。”三眉说:“看你们3个大男人,除了酒肉就没有别的想要的吗?” “哦……什么意思?”龚震茫然地望着三眉,问她:“喂!别的……别的会有什么?” 三眉扭头望一眼十一眉,又说:“想要的不一定敢做呀。” 十一眉倒是闷嘴的不说话,只是脸色一片粉红。 “坐下一起吃。”鲁济安说着,望着三眉和十一眉,轻声问:“这几天你们姐妹有谁生病了?” “有呀!二眉病了。”十一眉说:“前些天生病的,这会儿还下不了床呢。姐妹轮换着照顾她,四眉去村子请了个郎中来,也许不是什么大病,吃过汤药就会好的。” 他们一听,二话没说,匆匆吃完饭。 饭后,三眉和十一眉收拾碗筷,鲁济安问三眉:“现在离过大年三十还有几天?” “就3天。”三眉回答,接着又说:“哦,是的。差点忘了,三十那天请你们哥几个过去跟姐妹们吃年饭。天黑以后,姐妹们都来这儿和小哥们一起在守年夜。” “一起守夜。”龚震一愣一愣地说:“有没有搞错?这房间也就这么点大,男女混成一堆,黑灯瞎火的不会出事吗?” “难得真男儿!血气十足呀。”三眉说着,用暧昧地眼神盯住鲁济安他们,忽然神秘的一笑,悄悄的又说:“真想出点事儿,也要看哥们儿的体力能不能轮到最后一个哟。” “嗯!”龚震故作的又一怔,说:“太多怕是不行的。” “真要出事。”十一眉望着龚震,忽然开口,说:“那一定是从正小哥这儿开头的。” 说完,两人“呵呵”的一笑,提起饭盒出门去。 望着道姑的背影,龚震半阵子摸不着头脑。 “安排妥当。”鲁济安低声说:“她们打算动手了。” “想来就来。”阿七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这些日子憋的难受,正好大杀一场。”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不远处的村子里传来“劈哩叭啦”的鞭炮声。 鲁济安起身下床,在窗边往外望去,对面柴屋顶上的烟囱升起炊烟。 阿七和龚震起床整衣跟鲁济安下楼,出碾坊在河边洗漱一番,跟道姑们列队去正殿,烧香烛和纸钱,敬拜傩母,除尘清扫,净化环境。回来看望卧病在床的二眉,见她面容苍白,精神不振。三眉熬药,九眉在旁侍候。 “我要回家。”望着鲁济安他们,二眉流泪,气若游丝地说:“我不愿死在这里。” “不急。小病吃点药就会好。”鲁济安轻声安慰二眉:“想回家也要先把病治好。” 龚震从三眉手里接过小碗,把药汤一小勺接着一小勺的喂到二眉的嘴里。 九眉在旁哽咽着不说话,不知她脑子里想些什么。只是泪如雨下,已经泣不成声。 安慰一番之后,来到厨房,跟其他道姑们帮忙做年饭。这样一来二去的一直忙到下午,所谓年饭依旧是青油素菜,只是比平时多几道而已。 天,渐渐暗淡下来。 二更时分,道姑们带好棉被来碾坊,在房间里打好地铺躺下就睡。 仅3个床位被道姑占用。棉被里弥漫着男人的体味,道姑却没有丝毫害羞的意思,同时不难察觉,道姑们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和极度的不安,唯独不见二眉。 这事不便过问,在床头拿了各自的装备,出房间,随后把房门关好。刚要转身下楼,房门突然拉开,三眉伸出头来,柳眉倒竖,双眼圆睁,小声叮嘱鲁济安他们,说:“夜里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乱动。记住了!” “嗯。”鲁济安点头,说:“记住了。” 说罢,三眉把房门关上。 黑暗笼罩大地,四周静的没有一丝声息。把马灯放上石磨,接着往四周看过一遍。这才发觉,就连门窗也全被黑布完全封住。突然,从一处角落里闪出一对绿色的荧光,接着传出一声猫叫划破沉寂。 “又来了。”阿七说:“还是那只黑猫。” “杀了它。”龚震心烦气闷,说:“落个清净才好。” 阿七刚要拿弓箭,那只黑猫不知又躲到哪里去了。 “不管。”鲁济安说:“随它去。” 阿七放下弓箭,暗暗地吁出一口气。 没过多久,碾坊外刮起阴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在碾坊空隙中穿梭,发出声声“嗖嗖”的尖叫。 鲁济安揭开黑布的一角往外张望,只见强劲的黑色旋风掀起层层雪花犹如白浪一般的漫天翻腾。 感觉身后有轻微地异动,一个黑影悄然出现,立即拔刀顺势往后劈去。认出是三眉突然把刀锋停住。 这一闪电般的出手,刹时把三眉吓的半死,双眼紧闭,浑身哆嗦的半阵没有喊出声儿。 “你来干什么?”鲁济安把刀锋从三眉脖子上移开,收刀入鞘,轻声温怒地责备:“这样不好,偷偷摸摸地差点要了你的性命。” 三眉刚后退一两步,不觉回头一看,猛然又见阿七和龚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小哥儿不是猎人。”三眉的小嘴喘着粗气,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们是专来这儿的刀客。” 鲁济安盯住三眉,没有回答。 此刻,从对面柴屋那边传来门窗被推开的声响,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了进去,接着是物体被碰撞的响动声和一个女人的尖叫。 “是二眉?”阿七扭头望一眼被黑布封住的窗口,悄悄问三眉。 三眉默默地点头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龚震问:“晓得她会出事?” 三眉点头,流下眼泪,哽咽地回答:“是的。” 不久,风停声息,雪花落地。 回到房间,这时的道姑们都已经醒着,个个呆呆地坐在铺位上。想来危险已经过去,神色略有了一丝的放松。 次日清早,三眉招呼姐妹们整理棉被,匆匆离开碾坊。 不久,鲁济安他们去柴屋,见二眉脸色苍白发青已经气绝身亡,双眼圆睁,仍保持着昨夜惊恐的样子。 两个姐妹将死去的二眉梳理一番后,鲁济安他们抬来一口长木箱,把尸体放进箱内盖好,然后抬出柴房。翻过两三个低矮的小山坡和一片树林,雪地里已经有11座坟堆,只是不见有墓碑。 七眉和八眉动锄挖坑。九眉在旁望着下葬的二眉,依旧伤心痛哭的不能自制。 安葬完毕,时辰已近中午,天色放晴,阳光普照,白雪覆盖的大地反射一片银色的光。 收拾工具,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在坟头烧香、点烛,念安魂悼词,算是与阴魂道别。 返回途中,龚震望着阳光下的雪地,眯起眼睛,说:“太阳出来,雪地这样的反光,眼睛很难受。” “你这哥儿不好难侍候。”三眉抱怨地说:“阴天盼晴天,总算熬到太阳出来又嫌扎眼。怎样才能顺从你呢?” “怎样都行。”龚震一笑,说:“哥们儿一点也不刁。” 三眉的一句话,令鲁济安的心里暗暗地一震。突然想到,那个鬼符下的口诀。如果“上圆”真是天上的太阳,那么“下圆”是指什么?只是想了一阵仍无法找到相应的答案,但能肯定,上圆是指太阳或者月亮,这一点倒是不会有错的。 一眉、二眉已成故人,道观的日子依旧要过。这样多少有些有她俩不多无她俩也不少的意味。 不久发现,道姑们时常隐在柴屋内闭门不出。偶尔在晴朗的天气里,从对面柴屋顶上飞出一群燕子,在上空盘旋一会后便往山外飞去。 “燕子来了又去。”龚震看在眼里,说:“若把身体化成飞燕,就像山中的精灵。” “精灵!这比喻好。”阿七说:“只是没什么担心的,缺了一只旧燕子大不了再飞来一只新燕子顶替。” “接下来轮到乌鸦了。”龚震说着,一看鲁济安,问他:“有什么办法救救这3只倒霉的乌鸦。” 第23章黑影子 “冷静。”鲁济安说:“不要着急的昏了头,就怕越搅越乱糊里糊涂送掉性命。” “好吧。”龚震无奈地说:“听你的,那就都忍着吧,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要忍耐多久。” “稳住。”鲁济安若有所思地说:“快到了。” 入夜,道姑们点亮火把,分成两列站在土路的两边。不久,马车同先前一样的如期而至。 马车夫依旧把斗笠压的很低的遮住面孔,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前,道姑跟鲁济安他们一起动手把袋子下车搬进碾坊。但这次不一样,在离马车不远的一处地点似乎总有一个黑影子在飘浮。之前以为是同马车一起来的,现在看来却又不像。 鲁济安扛起一个袋子搬进碾坊,轻声对阿七说:“附近有一个黑影子,老在角落处转悠,你去看看到底有没有。” 阿七“哦?”的一愣,小声说:“这就去。” 说罢,装出没事的样子,捆好一袋碾完的大米,搬出去抬上马车,一面往四周查看。 马车夫依旧坐在车头,旁边什么也没有,转身往回一看。果然发现,一个黑影子在不远处一闪又立即不见。心里“喀嚓”地一惊,定神再看。那个黑影子躲闪在碾坊边的墙脚处,仍然呆呆地站着,有头有身形,只是看不清脸,像是披着一头黑发和落地的长黑袍。 感觉那黑影子也在盯住自己,便急着把米袋丢上车斗,回到碾坊去朝鲁济安点了点头。转眼一看龚震,见他正忙着,大有一股要把手头的事干完早点歇息的劲头。 装完所有米袋,马车夫不声不响地调转车头原路回去,雪水泥泞的土路上留下两道车辙,直到听不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等等。”鲁济安叫住三眉:“看看我身后有什么?” “叫我吗?”三眉蒙蒙地停下,伸头往鲁济安身后望去,背后依旧是黑沉沉的夜色,困惑地说:“怎么了?什么也没有呀。” “你再等会儿。”鲁济安说完,转身去到墙角处蹲下低头查看,见地上并没有留下脚印,之后回到三眉跟前。 不等开口,三眉凑近鲁济安,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这家伙,三更半夜叫我等,想要我看你在墙角撒尿吗。” “不要想的太远。”鲁济安说:“都累了,早点歇息。单留下你只是问候一下。好了!没事,回去睡吧。”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已经在当口上了。”三眉着急地说,吐出一口憋气,失望地扭身就走。 随后,鲁济安在水槽边清洗一番,进碾坊上二楼,回到房间。阿七把刚才看到“黑影子”的事告诉龚震。 “干吗这会儿才告诉我?”龚震埋怨说:“让我也先看一看,也许能认出是什么东西?” “一个黑影子。”鲁济安说:“没脚印,认不出什么。只是不对劲儿。道姑怎么看不见?” “你刚才跟三眉就问这事。”阿七说:“她们都没看见吗?” 鲁济安轻轻地“嗯”了一声,沉默片刻,然后说:“今夜离二眉死亡正好第7天。” “回魂。”龚震醒悟过来,说:“也许是二眉的鬼魂回来故地重游。” “不一定。民间有回魂的讲法。”阿七说:“死灵魂通常化成蚱蜢、飞蛾和小虫子之类的东西重回故地,没见有黑影子来的。” “是呀。”龚震醒悟,说:“那黑影子来这儿想要干什么?” “不知道。”鲁济安说:“等等再看。” 第二天,阿七和龚震去河边,搬来一些大小不等的卵石,把先前的那处破墙口封住。只是心里并不踏实,若真是鬼魂,不管怎样也是挡不住的。 天黑以后,关紧门窗,点亮马灯,合衣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碾坊外的风吹草动。 二更时候,屋外吹过一阵夜风。突然看见窗口外闪过那个黑影子。 阿七翻身起床,说一声:“来了。” 鲁济安低声说:“下楼。” 接着,分头在楼下石磨的每一处角落都仔细地搜索一遍,出门又在碾坊周边查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龚震抬头望去,那个黑影子正静静地站立在屋脊上,小声说:“在屋顶。” 鲁济安和阿七抬头看去,在月光的映衬下,只见黑影子静静地站在屋脊一端的翘角尖上,似乎也在观察他们的动静。 “放箭。”鲁济安说。 阿七拉弓扣弦朝屋脊上射去,箭头透过黑影子的心窝又从背后穿出。黑影子薄薄的就像纸片朝后倒下。 “好箭法。”龚震说着。 说着,立即往碾坊后奔去。雪地上只有他们自己刚才留下的脚印。抬头一看窗外,发觉黑影子贴在窗口边。 鲁济安小声对阿七说:“再来。” 阿七弯弓扣弦射出第二箭,击中黑影子却仍伤不到它,之后不再出现。第二天夜里又来,像躲猫儿一样的跟他们纠缠到半夜,仍拿黑影子没一点办法。这样连续地折腾了几个夜晚。 “不是回魂。”龚震说:“这明摆着是冲我们来的。” “好生奇怪。”阿七说:“不去对面柴屋,干吗老在这边转悠?” “它在找东西。”鲁济安悟出了一点名堂,说:“道姑那边没有,很可能在这边碾坊里。” 龚震望着他,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鲁济安说:“铜镜。” 龚震问:“它拿铜镜干什么?” “黑影不是才出现的。”鲁济安说:“此前已经出现过,死去的伙计跟我们一样在找逃出去的办法。在包谷地抠出石脸坟墓‘眼睛’里的铜镜却不知道怎么用。现在同样的麻烦轮到我们头上。黑影子出现想要把铜镜再拿回去。” “也许你是对的。”阿七一望鲁济安,犹豫地说:“也正是我们现在需要弄清楚的疑问。只是那个黑影子真要动起来,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找不到铜镜就能稳住它。”鲁济安说:“至少现在是这样,下一步怎么办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之后,每夜闭紧门窗,任凭黑影子显现和消失就是不理也不睬。然而,仅几天时辰,发觉道姑们都有点不太对劲儿,与平时大不相同,个个精神枯萎意志消沉的样子。 相反的是,一旦遇见鲁济安他们双眼却在炯炯的放光,似乎有某种渴望和期待。这让鲁济安他们莫明其妙,想来是道姑集体思春或是另有其他什么原因? 龚震心里有点儿发毛,同时又略有一分兴奋,对阿七说:“这帮女人在闹春呢,阴衰阳盛怕是真要补阳了。” “不是吧。”阿七说:“若真思春也不会等到现在,我们来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时候思春不会很奇怪吗。” “还看不出来么。”龚震脑袋一偏,说:“她们看男人的眼睛都是直勾勾的了。这还用讲吗,不思春那才叫怪呢。” 这时,见三眉带着她的姐妹们一个个的手捧经卷,陆续地从正殿方向回到碾坊土坪里来。 鲁济安目不转睛地盯住道姑们的脸。不难看出,除了此前接替一眉的那个女孩之外,此时又有了一张新的面孔。心里明白,那只新替补的“燕子”已经到了,便迎上前去,拦住三眉,问她:“这几天见姐妹们闷闷不乐,怕是身体不太舒服,干吗不请郎中来看看,抓点药什么的。” “安哥倒是很会关心女人的。”三眉说着,精神略微一振,眼睛盯住鲁济安,小声说:“哪生什么病。是姥姥不耐烦了。姐妹们也都在等。” “等什么?”鲁济安问:“姥姥有什么不爽?” “哪儿都不爽。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三眉说着,突然收往笑脸,转而又诡秘又不屑地说:“江湖刀客哪里晓得天有日月,地有阴阳,阴阳互补才能显圣的道理。” “哦!姥姥的旨意我们哪儿能晓得呢。”鲁济安点点头,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后退一步让她们过去。 眼看道姑们进了柴屋,便回到碾坊。 冷静下来,依然得不出完整的结论。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黑影的出现只是前奏。 “补阳。”龚震说:“莫非姥姥想要哥们儿跟她上床?真是那样就怕累死也不一定就能补足她想要的‘阳’呀。” “不一定上床。”阿七说:“也许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龚震反问:“你讲讲,不在床上怎么补?嗯……” “这个……”阿七一怔,不知怎么回答。 “不要争。”鲁济安说:“现在道姑已经歇息,这会儿过去,在厨房拿一大罐青油过和几个小罐过来。” “干什么?”龚震问。 “待会再说。”鲁济安叮嘱说:“记住!不能让道姑察觉。” 第24章鬼符天机 随后,阿七和龚震从后门出去,摸进对面柴房的厨房拿了一大坛青油和几个小瓦罐,然后回到碾坊。 刚进房门就见鲁济安把被单撕成许多手掌宽的布条。 “老安。”龚震不明白,问:“你这是干什么?” 鲁济安仍在动手,并没有回答。 “东西拿来了。”阿七说着,两人把青油和小瓦罐都放在桌上。 “好。”鲁济安应一声,又问:“道姑在干什么?” 龚震告诉他:“都睡了。” 鲁济安又“嗯”了一声,叫阿七下楼拿几根长棍子,接着把布条绑在棍子端头,用青油浸透做成长杆火把,剩下的青油分别倒进小瓦罐里,用油布条封住罐口,仅留一根长布条露在罐口外,没有用完的青油全都浇在墙壁和房外的走廊。 此时,龚震明白了鲁济安的用意,兴奋地说:“大干一场,小油罐点上火就成燃烧罐了。” “这样做行吗?”阿七问鲁济安:“道姑也会被烧死的。” “她们已经得道成仙。”鲁济安脸上勉强挤出一分笑容,说:“难道还怕火烧。” 一听这话,两人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 “在死寨发现的那道鬼符。”鲁济安停下手里的活计,说:“让我想到了很多,现在明白了,那是启示。” “启示。”龚震望着鲁济安,问:“鬼符!你识破了?” “刚才三眉讲到‘天机’二字。”鲁济安说:“傩母娘娘身体不爽只是借口。黑影子的出现跟傩母娘娘有关,讲到底还是那面铜镜。” 接着,整理各自包袱和装备,一切准备妥当。没多久,一轮圆月爬上夜空,大地一片银光。 初更过去,四周安静的可怕;二更过后,一股强劲的黑风开始从土路那边“呼啦啦”地吹将过来,卷起遍地雪尘。 只是今夜不再像一眉死去的那天一样,也不是道姑对面的柴屋,而是朝这边的碾坊席卷和横扫而来。 “往这边来了。”龚震探出头去。 黑风搅缠着雪尘如同滔天巨浪一般的把月亮遮住,旋起的飞石敲打在碾坊墙壁,把碾坊严严密密的包裹。 对面柴屋里却静静的无声无息,不晓得道姑她们是仍躲在柴房里吓的不敢出声?还是已经藏在别处去了? 这时,窗口外出现那个黑影子,正一动不动地竖立在那里像是等待很久。 鲁济安点燃长杆火把,一人分别各拿一支。果然,黑影子遇到火焰便往后飘远一段距离,同时怪事也再次出现。 阿七火把伸出窗外,发觉火焰只是直直的往上冒出火舌却并没有被风吹偏。忽然醒悟,原来黑风虽然形成一道严实的风墙,但在“风墙”内几乎没有吹进一丝风,火焰因此没有偏斜。 就在这时,风墙发出一声怪异的哀嚎,旋转着渐渐地向碾坊包裹的范围越来越紧,屋檐角上的茅草被掀开去。 “姥姥急了。”龚震急的一声大叫:“怎么办?就这样呆头呆脑的等在房间里吗?” “下楼。”鲁济安一咬牙,说:“点火!烧碾坊。” 说完,奔到楼下却迟迟没有点火。 “外有风墙,出不去。”龚震担心地说:“这时点火会把自己烧死。” 说着,半阵子仍不敢动手。 “没时间了。”鲁济安说:“不烧也会被风墙吞掉。” 说着,放低火把将楼梯的木板点着。眼看火苗越烧越大,把碾坊里照的通亮,气温渐渐升高,越来越热的受不住,便奔出碾坊。 鲁济安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朝风墙里砸去。眼看石头刚一碰上风墙立即化成一道横线被吹走的消失不见。 龚震埋怨鲁济安做事太急,没有考虑周全就急着点火。这下不好办了,既不能进也不能退,要么被风墙吹走,要么被大火烧死。 “这下麻烦大了。”龚震憋着气,说:“哥们儿夹在中间,进退不得走投无路了。” 阿七紧闭嘴唇,着急的说不出话来。 鲁济安面如白纸,满头热汗,闷头闷脑地在风墙边转来转去的不计可施。眼看碾坊完全燃烧,巨大的火焰被风墙包裹的像一根升腾的冲天火柱,灼人的热浪逼的他们直往风墙边躲避,但又不敢将身体碰触风墙。正在这个当紧关口,一串冰冷的水珠吹打在脸上。 “水珠。”阿七猛然地一惊,伸手一摸被焦干的脸皮,一望鲁济安和龚震,说:“河水被卷进来了。” “啊……有了。”鲁济安猛然醒悟,说:“跟我来。快!” 说完,竟直朝碾坊上游的沟渠奔去。抽开闸板,河水沿着沟渠冲进碾坊转轮底下。 刹时,大股冲天的蒸汽弥漫开来,跟风墙搅和在了一起,风势与火焰的强劲地势头随之减弱了一些。 关上闸板,鲁济安纵身跳进沟渠,阿七和龚震也跟着跳了下去,等待旋风卷过闸板之后,连忙爬出沟渠,接着往正殿方向奔逃。 沿途所见令他们大惊失色,只见一层层的密密麻麻的蛛网将柴屋完全包裹,哪里有什么道姑居住,整座道观依旧跟刚来的时候一样的破败不堪。 只是越往前去。前方隐约传来锣鼓的敲打声和唢呐的吹奏声,同时四周的黑影子也越来越多。接近正殿的时候,在前台的火光照亮之处,正在上演装扮艳丽的傩戏。 “又来傩戏。”阿七说:“这会儿是祭祀?还是别的什么?” “没好事。”鲁济安小声说:“到边上去。” 说着,隐藏在一处角落,往前台望去,傩戏内容跟先前看到过的一样,完全是前一次的重复。令他们奇怪的是,发现3个年纪和穿戴跟他们差不多的强壮的男子,站在一根柱子边正津津有味的在观看。 “在那儿。”龚震说:“老麻的。已经招来另3只顶替的乌鸦,幸好哥们儿这会儿逃出了碾坊。” “不会放过我们。”阿七说:“碾坊一招不成,还会再来下一招。” 停了片刻,接着问鲁济安:“老安,我们拼死逃出碾坊就是为了来这儿看傩戏吗?” “进殿堂。”鲁济安说:“从哪儿进来就从哪儿出去。” “哦……”阿七一听就蒙了,说:“就这样走出去吗?” “不能。”鲁济安说:“找到窍门才行。” “现在难办。”龚震说:“被傩戏挡住了。” “干掉傩母。”鲁济安说:“趁乱进殿。” 这时,吹奏渐渐地停息下来,傩戏演出结束。道姑们手握长柄红灯笼纷纷朝两散开,傩母依旧蒙面现身。 “动手。”鲁济安小声说。 阿七绷足弓弦,松开扣指,箭支出弦朝前台飞去。眼看将命中傩母的眉心。就在这一刹那,所有火光突然熄灭,眼前一片黑暗,台上台下所有人等突然消失,接着是令人恐怖的沉寂。 “老麻的。”龚震骂道:“原来是幻象。” 只是仍有一对高大的人形黑影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前台上,认出是傩母神像旁边的那一对护法的女金刚。 阿七开弓射出箭支,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正中一尊女金刚的面孔。 女金刚却并没倒下,仍朝他们盯着。这还不算完,身后居然又冒出那11个道姑,最前的便是三眉。 道姑可以不在话下,但也不能不提防被她们缠住。于是,举着火把往前台靠近。 女金刚怒眼圆睁,始终盯住他们不放,同时拔出长剑朝他们猛劈下来。3人连忙闪身躲开,剑刃劈上地面,顿时碎石横飞。 “厉害。”龚震后退几步,说:“硬拼恐怕不行。” “不能后退。”鲁济安说:“这样隔的稍远,金刚出剑更顺手。” “哪怎么办?”阿七说:“若硬闯不就成了金刚的剑下鬼了。” 正说着。突然,另一个女金刚扬起羊角铁叉竟直朝阿七扎下。 龚震一声叫:“当心背后……” 话音还没落下。阿七立即转身的抬头一望,那根铁叉像一颗大树杈一样正朝自己头顶砸了下来,一时慌神的竟然不知是进还是退。 “快……”鲁济安一声大喊:“钻到金刚裤裆下去。” 阿七缓过神来,一溜身子的躲开。羊角铁叉仅贴着阿七的头皮一擦掠过,幸好也一头钻到一个女金刚的裤裆底下去了。羊角铁叉扎进先前的地面,石板崩裂的同时,地面也是一阵颤动。 “跟着她打转。”鲁济安接着又喊:“它动跟着动,它不动就动刀砍她的腿脚。” 就这样,龚震和阿七两人一起,鲁济安单身一人,各自分别的对付一个女金刚。 一阵乱刀劈去,只听见“嘭!嘭!嘭!”的闷响声,刀锋过后掉落下来一片片陈旧的木屑。 女金刚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不能任凭他们这样劈砍腿脚,于是慌乱地移动脚步乱踩乱踢,吓得鲁济安他们一个个如同跳鼠一般的,来来回回的在女金刚的裤裆下蹦跳躲避。 女金刚身材高大,笨手笨脚,行动迟缓,无奈裤裆下的3个小家伙却能随它脚动而动,旋转灵活,便俯身用长剑和铁叉朝自己裆下一阵乱刺却又不能击中。 这样拼斗了好些个回合,竟然拿鲁济安他们没有了一点办法。 鲁济安看准一个空挡,跳出圈外,留下阿七和龚震跟女金刚继续纠缠,同时从腰上取下两个小瓦罐,把口外的小布条点燃,招呼阿七和龚震:“快点出来,跑远一点。” 两人扭头一看鲁济安,见他双手里各捏着一只点燃布条的小油罐,连忙从女金刚裆下抽身溜走。 这时,鲁济安将手里的小油罐,分别朝两个女金刚的上身高高的抛了上去。 女金刚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直用长剑和铁叉朝火球劈来。罐子破裂,青油四溅,火焰随着青油的抛洒弥漫开来。一刹那,女金刚变成两团燃烧的大火球。 折腾和挣扎了一阵子,渐渐支持不住,翻身倒下,燃烧的身躯点燃旁边的厢房,火势越烧越大,正殿也接上火。 “进殿。”鲁济安喊道:“道姑过来了。” 说罢,连忙奔进殿内。回头望去,发觉在不远处的三眉领着她的那帮姐妹们从黑暗里现出身形。奇怪的是,她们并不怕燃烧的火焰,竟直一步接着一步的往正殿这边追来。 阿七和龚震把剩下的小油罐朝傩母神像砸了上去。不到一会儿,祭台居中的傩母神像变成了一尊“火母”,火焰“劈哩叭啦”的直往上窜。 这时,道姑们已经追到正殿中央,与他们面对面的仅隔咫尺。 “拦住她们。”鲁济安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那面铜镜,一边招呼叫阿七和龚震:“把道姑灭掉,一个不留。” 说完,转身绕过祭台,直往后院奔去。 “什么?”龚震大为震惊。想不到,此时的鲁济安这样狠心,居然吩咐他俩屠杀女人。 说着,再看道姑,道袍和法帽被火焰烧尽,个个竟然一丝不挂,微胖的女体露出诱人的曲线,映衬着火焰的红色。 龚震不由得怜香惜玉起来,勇气瞬间一扫而空。双腿微微地发抖,手里的长刀怎么也举不起来。 “你这哥们儿。”阿七朝龚震一声大吼:“振作一点,当心她们要了你的性命。” 龚震忽然一怔,这才觉察不对劲儿。火焰升腾,浓烟弥漫,道姑们的身体居然没有烧伤。 此刻,时至三更,夜空的乌云已经飘散开去,银色的月光投照下来,透过火焰和外房顶部的圆形天井,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光盘一样的边沿清晰的圆。 鲁济安心头一亮,忽然明白了鬼符暗喻的道理:屋脊天井是上圆,光柱投下在地面的光环是下圆,正对石屋里的长方形的石碑。于是掏出铜镜,用衣袖擦亮镜面,在月光下斜摆成45度角,将铜镜表面的反光朝石碑投射过去。等了片刻,石碑没有任何变化反应。 鲁济安口吐粗气,心跳加快,头昏脑胀的差点晕厥:该做的都做了,石碑怎么不开?不由得把铜镜晃了几下。 把铜镜外缘那道可以拨动的边圈与第三、第七和第十一幅刻纹的“燕子”对上格号,然后再次倾斜角度,将镜面反光朝石碑上投照射。石碑立即有了变化,灰黑的表面渐渐转成纯黑色,通道就此打开。 第25章网 “快过来。”鲁济安把铜镜揣进前胸衣袋里,接着大声呼喊:“石门打开。走了!” 没有回应。 回头一看,只有阿七一人冲出火焰的包围,急着朝石屋直奔而来却少了一个龚震,问:“龚震呢?” “殿堂塌了。”阿七一边擦去额头的汗珠,一边回答:“龚震被道姑摄走了。” “怎么不救?”鲁济安依然追问:“你自己倒逃的很快。” “来不及也救不了。”阿七大声说着,转身冲进石屋里,一头朝石碑里撞了进去,声音留在了背后:“快走!石门关掉就走不了了。” 鲁济安只得跟着跑进石屋里,不由回头往殿堂的后门一望,只见一帮张牙舞爪的骷髅已经冲到光柱之下。就在这危急关头,石碑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他一把抓住拉进石碑里去。 刹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仅过片刻,眼前忽然一亮。 阿七松开手,吐出一口闷气,说:“幸好拉的快,稍慢一点,你就跟龚震做伴去了。” 鲁济安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轮回碑前,抬头一望夜空,明月豁然依旧,那一片黑云已经飘散的不知去向。回想此前的经历,仍在心惊肉跳。只可惜先前丢了韩沙,现在又不见了龚震,内心不觉郁闷起来。 这时,先前的两个刀客高个和光头,仍在石碑周边转圈子。突然看见两团黑影从石碑里面“钻”出来,吓得张开嘴巴半阵子合不上。 “哎呀。”高个一声大叫,接着从喉咙里“叭”的吐出一口浓痰,认出是鲁济安和阿七,闷头闷脑,如梦似幻地问:“总把子。是人?是鬼?” “是鬼早把你俩一口吞了。”鲁济安回答,接着问高个的光头:“我俩进石碑去了多久?” “没多久呀。”光头两只黑眼一眨一眨的,蒙蒙地说:“刚才看着你俩钻进石碑里去,不一会儿又出来?嗯!不对数,怎么少了一个呢?” “弄丢了。”鲁济安不想太多解释,四下望了一圈,然后说:“快走!疫鬼要来了。” “出不去。”高个说:“老在这儿转圈子,还能往哪儿走?” 鲁济安没时间答理,同阿七往山谷尽头奔去。高个和光头犹豫了一下,只好跟上。 不出所料,没去多远就见地面上有一大片院落被燃烧过的焦黑的废墟,也不再有相同的石碑出现,只是山谷两边的樟树林在前方连接成一片。 鲁济安将长杆火把交给高个和光头,阿七点亮自己的马灯,探着步子走进樟树林里。 树阴下的地面还算平整,从低矮的草丛中勉强能分辨出一条大概是动物走过的细道,不远处有一颗约两人展开臂膀才能围抱的大香樟树,树底的落叶把地面完全覆盖。 鲁济安从旁边绕过去,身后的高个和光头并没有沿鲁济安的路线行走,而是直接踩着树下的落叶窜去了前头。 突然,高个一个踉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根藤,一眨眼不知缩到哪里去了。 鲁济安看到眼里,心里“咯噔”地一跳,接着一声喊:“当心!阿七,有机关。”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只见树下的落叶猛然上扬,像是喷出大股“地气”。紧接着一张大网“呼啦啦”的凭地升起,眨眼把阿七包裹成一个大粽子,挂在半空中荡起了秋千。 高个和光头庆幸自己走的快,要不就跟这个并肩子一样遭了点子。 “妈妈的,哪个设的套儿?”光头气急地摸了一摸胸口,惊魂未定地说:“天呀呀,我的定盘子(心)还在。快用片子(刀)割绳子。” 两人说着,在原地打转却不敢轻意上前去营救,害怕再碰上另一个隐匿的套儿,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解救的办法。 鲁济安沿树干下转了一个圈子,并没有发现挂网牵头的绳子,而且树干粗大光滑很难爬得上去,也就不能把网放下来。 阿七在网中徒劳的挣扎,同时看出粗如拇指的绳子,是用棕榈树的棕皮做成的,结实耐磨、坚固,而且网口紧密的仅只留拳头大的小口,要截断绳子得费一番工夫。 接着把马灯吹灭,长刀用不上,抽出匕首切割。不料绳子是湿的,粘上充足的水分,一时半会儿的切不开也割不断。 时间不等人,树阴的黑暗里传来疫鬼们追逼的脚步声。指望高个和光头抵挡很难让人放心。此刻,除了丢下阿七继续逃跑,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 “你们快走。”阿七催他们说:“逃出去一个算一个,总比都死要好。” 高个和光头看着鲁济安,等他说话。 鲁济安咬一咬牙,对阿七说:“你不要乱动,我们把疫鬼引开,回头再来救你。” “好的,不要耽搁。快走!”阿七应着,不再挣扎。 说罢,鲁济安掉头就跑,高个和光头跟上,一路高声大叫。这会儿,不管了脚下是不是再有机关,只顾迈腿的狂奔。没过多久,树林变的稀疏,树阴之外月光明亮,耳边传来有水流动的声响。定眼望去,前方有一条溪河和下坡去的山路。 河边有路必有桥,鲁济安心里想着,顺路往下跑去,在不远的河面上果然有一座石拱桥。不料,却是一座断桥,立即稳住脚步。 高个和光头上前一看。不妙!中央隔断约2丈多远的距离,桥下便是湍急奔流的河水。 “操他妈巴子的。”高个气急的连连叫骂,一边又嚷嚷:“这个……完蛋了!完蛋了!这回真要死在这里了。” 光头抬头往对面望了一眼,犹豫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的一看高个,咬咬牙,说:“看你倒像个上跳板的(刚出道)。也就那么一点点远,跳过去不就成了。” 高个听了一愣,回过神来,气胀地反骂光头:“你才妈巴子的,敢骂老子跳板,你有招子(主意)跳过去试试。” “看我的。”光头说罢,向鲁济安要过绳子,一头捆在自己的腰上,让高个拉住绳子的另一头,然后叮嘱说:“我先跳过去,在对面把绳头捆住,之后你俩爬绳子过桥。” 准备妥当,光头往后退去一段距离,然后起步往前猛冲,刚到断桥边缘双腿猛的往上一跃,身体腾在空中朝对面桥头飞去。不料,意外当即发生,在空中像是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身体竟然被拦住,像触电似的闪出一大片绿色的类似蜂蜜状的火花。 “哎呀!遭点子了。”光头痛苦地一声大叫,身体坠落下去。 高个吓得目瞪口呆,竟然忘了捏绳。鲁济安连忙上前伸出双手一把勒住绳子,接着往上拉,只是感觉轻轻地没有重量。 高个满头汗珠,不知是累的还是被吓出来的。提上绳子来一看,绳头被烧断,留下一截黑炭头,颤抖的低声说:“碎了(死了)。” 说完。丢开绳子转身往上游沙滩奔去。 “不要乱跑。”鲁济安追上沙滩,朝高个喊道:“你要去哪儿?” 高个没有答应,只顾闷头的奔逃。接着纵身跳起,一头扎进河水里,拼命往对岸游去。其实,河面看起来并不是太宽,除了断桥下的水流湍急,上游河道的水面还算平稳。 对岸环境不明,水下情况不清。在这样的危急关头,鲁济安只得眼睁睁地望着高个游到河面中央的时候。突然火花爆裂,电光闪烁,发生了刚才与光头相同的那一幕,高个瞬间被烧成一具黑炭。 鲁济安无可奈何的连连喘气,身后出现动静,不由回头朝后望了一眼。发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出现在离他不远的沙滩边缘,黑影手拿一条一头拴着捕兽夹的铁链,看来要跟他单打独斗的大杀一场。 鲁济安定神安情,稳住心智,从腰间拔出长刀,摆出格斗的架势,准备接招。 疫鬼将铁链举过头顶的,开始摇动,铁链在空中转起圈子,铁夹发出一阵阵“唔……唔……”的声响。紧接着,突然松开铁链,将铁夹朝鲁济安的头顶横扫过来。 鲁济安心想,用长刀硬生生的去抵挡是不行的,挨上一家伙不死也会脱层皮。只得后退,不料脚下一绊,身体一歪“卟嗵”一声栽倒在河水里,不等爬上沙滩,旋动的铁夹已经当头砸了过来。 第26章法箓 慌乱中,鲁济安呛了一口河水。急着跳出水面,奔上沙滩迎上前去,使出左臂顺势将铁链一把接住,同时右手持刀用力劈下去,把铁链斩为两断。 疫鬼往后扯了一个空,脚下不稳,四脚朝天的翻倒在地。接着爬起来,用余下的铁继续进攻。 这疫鬼生前必是练过绳子功夫的,铁链舞弄起来竟然就像一条变化多端的长蛇,好似粘在对手的身边打着旋儿。逼得鲁济安左挡右闪依旧难以摆脱,只得一步接一步的再往后退,体力渐渐不能支持。 疫鬼得意的“哼!哼!”两声,收回铁链,上前几步,正打算给鲁济安最后的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猛然从疫鬼背后窜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疫鬼从头到裆部被劈成两半,瞬间化成大团颗粒消失于无形。 黑影收刀入鞘,腾出双手走上前来。鲁济安仔细望去,认出是韩沙,暗暗吃了一惊。 查看韩沙的脸,不是生硬的面具,想来并没有变成疫鬼,只是仍不能放心地问:“真是!老……韩?” “怎么?不敢认了。”韩沙抿嘴的笑了一笑,说:“放心吧,没有变成疫鬼,我还是我自己。” “活着就好。”鲁济安吁了一口气,接着问:“怎样逃出来的?” “还算命大。”韩沙说:“被夹子套去,幸好有铁皮护脚,没有伤到筋骨。挣开夹子一路砍杀。看到灯光就跟了过来。就你一个?阿七和龚震还有两个刀客呢?” 说着,两人在岩石上坐下。 “出师不利。”鲁济安说着,把阿七和龚震丢失,还有高个和光头两个刀客死亡过程简约的说了一遍。 “也许阿七和龚震没死。”韩沙说:“只是回去要找他俩,现在看来是行不通的。” “是呀。”鲁济安叹了一口气,问韩沙:“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韩沙说:“先歇一会儿,大不了再杀它一场,刚才的疫鬼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头目,若不是背后下刀,我跟它也只能打个平手。” “你救了我。”鲁济安说:“叫我怎么谢你呢。” “这是哪里话。”韩沙一愣,说:“你脑子进水了,只是眼下不管有没有办法也不能老待在这儿。” “还能往哪里去?”鲁济安望着河对岸,无奈地说:“这张大网就像铁桶一样。” “不能等死。”韩沙说:“去上游看看,也许有过河的地点。” “恐怕没有。”鲁济安说:“不过打探一下也好。” 说着,两人起身往上游走了一段距离,在一处浅滩处停下。 鲁济安捡起一根干枯的木棍朝对岸抛去。不出所料,木棍飞到河道水面的中央便在空中碰出一团火花,瞬间化成炭灰掉落在水面上。 “无路可逃。”韩沙惊的呆住了,说:“没亲眼看见,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哦,对了……遇到一件怪事,也许有用。” “有话就讲。”鲁济安说:“这儿没有不怪,只有更怪。” “在河边的一座假坟。”韩沙说:“过来的时候,遇上一个疫鬼从墓碑里钻出来。杀了它,我没敢进去。” “假坟。”鲁济安一怔,问:“真的?” “嗯。”韩沙说:“要去看看吗?” “不看又能怎样。”鲁济安说:“走。” 说着,来到一片离河岸不远一处地坡的边缘。有一座较大的,用青石砌成的坟墓。看上去制作精巧,墓碑很大。奇怪的是,光秃秃的没有刻碑文。 韩沙走近坟头,把正中的石碑用力往后推,石碑竟然像“门”一样,慢慢地打开。 鲁济安把马灯伸进去一照,里面空空的没有棺椁却有一条暗道,仍用大青石砌成拱形,表面潮湿,再往前去青石没有了,壁全是干燥的泥土,每隔一段距离,道壁上便有一个用来照明的灯座和撑架,将灯座逐一点燃,一个规整的暗道显现在眼前。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地响动,回头一看,墓门已经合上。 韩沙顿时慌了手脚,转身回到墓门的背后,想要拉开,但墓门纹丝不动。鲁济安查看几遍,接着拨弄了一阵子,仍然不能打开。 “算了。”韩沙沉下心来,说:“搞成这样也只好往尽头去了。想不到是一处陷阱。” “也许不是。”鲁济安说:“不然那个疫鬼也不会从这里出去。” 说着,往暗道深处走去。发现,地面上除了刚才他们自己留下的脚印,还另有一些踩踏过的痕迹。 在旁边干枯的排水沟下,有一件盖满泥土的拴有一条小绳子的物件,捡起来抖掉灰尘,认出是一块腰牌,上刻“辰州府”3个字。不觉一惊,这是龚震的腰牌。 接着在周围翻找了一遍,又刨出一杆火枪和弹药之类的东西。 “怎么会在这儿?”韩沙拿起火枪和弹药,认出是自己的,说:“龚震已经困在了轮回碑里?” 鲁济安一脸阴沉,一句话也没说,继续查看。不见打斗过的迹痕,地面却有拖过的印子。 把腰牌揣进衣袋,没去多远发现一张弓、箭袋和丢下的散乱的箭支。 “也许活着。”鲁济安的心里掠过一丝安慰,说:“但愿能赶在疫鬼动手之前救出他俩。” “那就赶紧。”韩沙说:“越迟越麻烦。” 说着,前方有一处反光,一块半凸出圆形的像是瓦罐子一样的东西把暗道完全堵住了。 只是不明白,哪有一人来高的瓦罐子用来做墙面的? 韩沙的心里不由得“卟卟”的一阵乱跳,问鲁济安:“到底了吧?” “不对。没见过这样的大罐子。”鲁济安伸手摸了摸表面怪样的画符和两排竖行的字迹: 赫赫阳阳,现我神光。 风火雷霆,守护在旁。 吾奉命令,立斩不详。 立即想到,民间道士做法场时,画过的道符和咒语。但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对,说:“法箓是道士施行法术时用的画符和文牒。” “什么法箓?”韩沙一头雾水,说:“都是他娘画在纸上的,哪有在泡菜罐子上烧刻的。可惜这么一个大罐子,若能用来榨泡菜,一家人5年也吃不完,疫鬼也喜欢用泡菜伴人肉吃么?” “大罐子也能当棺材。”鲁济安说:“出家人圆寂都用大罐子装埋尸体。若要敬拜,再把罐打破将盘腿的尸体摆上神位,供香客祭祀。” “这话以后再讲。”韩沙说:“现在怎么过去?” 鲁济安说:“把罐子打破。” 韩沙在罐皮上敲了几下,有“当!当!当!”空洞的回响声,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呀。” “东西不多。”鲁济安说:“听起来像是空的。” “让我来。”韩沙说着,从道壁上扯下一块大石头朝罐子砸去,又听“咣当”一声响。 石块被弹回来,重重的掉落在地。罐子却纹丝不动,表面也没有留下一点破裂的细缝。 “哟喝。”韩沙一声骂:“这东西倒很结实。再砸,看哪个更硬。” 于是转身去捡石头。不料这时,那罐子竟然慢慢地转动起来。 韩沙回头一看,原来是鲁济安从边壁上一个的孔洞里发现了机关,并且启动了它。 丢下大石块,韩沙眼看着罐子转出一道“门”来。果然,里面有一具盘腿而坐的女干尸,身穿红色道袍,头戴八卦法帽,双手合掌,握一根落地法棍。原来是一个道姑。 “没搞错。”韩沙说:“道姑能镇住恶鬼?” “镇不住。”鲁济安说:“作用在于法箓上的那句话。” 韩沙不明白,问:“什么话?” “赫赫阳阳,现我神光。”鲁济安说:“燕子在召唤乌鸦。” “哦。这个……”韩沙一听,心里便不是滋味,想了一想,眼睛忽然一亮,说:“对了。神子!法箓有一句,吾奉命令,立斩不详。要快!” “进去。”鲁济安招呼一声,两人一同走进大罐子里。 鲁济安捏住尸体手中的法棍朝相反的方向一推。大罐子开始往回转,稍后便停下,前方仍是一条延伸的同一条暗道。 第27章阎傩殿 弯弯曲曲的一路走过,并没有遇到陷阱。不久,前方出现一处道口,脚下黑乎乎的不见底,像是正站在一处坑的边缘。放低马灯照亮脚下,再往两边仔细观察。 “这边有阶梯。”韩沙说:“哟喝,差点踩空掉下去,这坑不太深,能看到地面。” 鲁济安说:“下去。” 说着,来到梯口,发现阶梯并不是垂直的,而是倾斜着往下大约39级就到了底。 地面用青石板铺成,灯光照亮的范围有限,估计此处的空间也不会太小。 韩沙抬头一看,连忙碰了一下鲁济安,说:“壁上有东西。” “嗯!还有灯架。”鲁济安说,一边走着,一边陆续地把灯座上的火把逐一的点燃,四周顿明亮起来。 原来,石壁上贴着的依旧是许多张有大有小,表情和颜色各异的傩戏面具,分布均匀的展开把整座墙壁围绕一个大圈子。 “这让我想起。”韩沙呆呆地看着,嘴里喃喃地说:“在那间洞房里看到的那些面具。” 空间的正中竖立4根砖砌的粗大的柱子,其中两根柱子上捆绑着两个人,无力的低垂着脑袋,似乎晕过去了一些时候。 鲁济安分别扶起一看,果真是阿七和龚震。 “没死。”韩沙说:“还有一口气。” 说着,解开绳子,让他俩背靠柱子躺着,接着扯开装水竹筒的塞子往他俩的脸上浇洒冷水。 慢慢地,两人抬头,睁开眼睛,认出鲁济安和韩沙。 “老安。”阿七轻轻地说,往四下一望,又问:“怎么?你俩也来了这儿。” “少讲话,多歇息一下。”韩沙说:“这会儿没事了。我跟老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这儿的。” “嗯!”阿七稍稍地点头,说:“赶紧走。不能待在这里,不然都会没命的。” 龚震也说:“快出去。” “别急。”鲁济安说:“先歇息一会儿。” 接着,韩沙分别把阿七和龚震查看一遍,两人的身体并没有血迹和搏斗过的伤痕,问:“没受伤。怎么晕过去了?” “讲来奇怪。”龚震说:“老安和阿七逃走后,正殿里的大火仍在燃烧却不烫人,像是片片飞舞的红色帘布。那帮道姑也像透明的影子。哥们儿闻到一股怪香的味儿就倒下了。” 阿七接着说,自己被套在藤网里后,也是闻到了一股怪香的味儿就晕过去了,不晓得怎么糊里糊涂地就到了这儿。 “一股怪香味儿。”鲁济安觉得疑惑,问他俩:“药包呢?” 阿七和龚震一摸脖子。这才发觉,药包已经弄掉了。 “不要紧。”韩沙说着,打开包袱取出两个药包,递给阿七和龚震,又说:“有备用的。” 接着,问韩沙怎么回事?居然也活着来到这儿? 韩沙把自己被绑架的经过和怎样来到这儿的经历简略地讲了一遍。两人听后一阵唏嘘。 随后,韩沙把在暗道里找到的装备交给他俩。 “没多大的事。”龚震接过装备逐一挂上身,说:“我俩还能动手。” “这样就好。”鲁济安抬起手臂往上一指,说:“往那边仔细看看。墙上有什么?” “面具。”阿七说着,抬头定神的望去,又问:“就是在尚村洞房里看到的那些?” 那是一张大白脸的“羊角鬼面”面具,额头上刻着“阎傩殿”3颗醒目的大字。 整张面具占居了从墙顶到墙底的上下部分,裂开的上嘴唇与地面相接就像一道硕大的“拱门”。前方一座硕大的,约一丈长,高约3尺的长方形石台,宁静中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看那儿。”韩沙环顾了一遍,说:“先前没有五官的一张小面具,现在换成了老女人。模样很像那个‘老妖婆’?” “就是她。”鲁济安说:“57张数量没变。不同的是,其中跟白脸‘羊角鬼面’造形一样,颜色分为白、赤、橙、黄、绿、青、蓝、紫的8张大面具,表示喜、怒、哀、惧、爱、恶、欲、禁的8种表情,并以‘羊角鬼面’为中心向两边展开。不论是顺数还是倒数,与“白脸”呈直线相对的是“青脸”,再依“八情”对应就是‘爱’和‘情’。这里是一处举办某种仪式的地点。” “出口就隐藏在面具的嘴巴里。”韩沙焦急起来,说:“只是都被砖块封死了。是用石灰合黄泥砌成的,撬开倒也不难。” “嗯。”鲁济安从喉咙里轻轻地应了一声,接着关注每一张大面具的眼睛和嘴巴。 “大面具的眼睛里是空的。”**靠近鲁济安,小声对他说:“有东西在里面晃动。” “嗯。”鲁济安点点头,说:“看到了。” “没人。”阿七说:“也许没到聚会的时候。” 接着,各自从墙头取下一支火把,来到一张大面具的嘴边仔细查看。 “撬开试试。”鲁济安说:“其余人掩护。” 说着,龚震和韩沙在两侧观察。 阿七凑近火把照亮,鲁济安拔出匕首,把身体贴近大嘴里的墙面,动刀去抠砖缝间的封泥。没料,砖墙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结实,刚抠掉一些封泥,只听“轰”地一声响动,整块砖墙往后倒了下去。 不等尘土落定,阿七伸进马灯一看,嘴里果然是空的。就在这个当口,耳边连续传来“轰!轰!轰!”的砖墙连续倒塌的声响。这才发觉,在8张大面具的大嘴里的砖墙大都倒塌,惟独白脸的“羊角鬼面”的那张面具嘴的砖墙原封不动,不觉奇怪。 第28章第三只眼 砖墙倒塌的背后并没有往上的阶梯,底壁上却有一排排的拳头大小的孔洞,同时发出一阵像是金属拔动的“咔喀、咔喀”的响动声。 “不好。快趴下!”鲁济安猛的回头,朝韩沙和龚震一声大喊:“当心暗箭。”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几乎同时,一个个像蛤蟆一样的张开四肢在原地扑倒。 就在一刹那,从四面八方的大面具的大嘴里“嗖嗖、嗖嗖”的射出一串串的箭支。 鲁济安扭头一看,阿七背的包袱中了几支箭,另有一些箭支紧贴着地面横飞过去,击中砖柱和对面的面具,发出一阵“啪!啪!啪!”的乱响,迸出碎裂的石块。 片刻后,停了下来。 鲁济安左臂中箭,坐起身子,拔掉箭支。从腰间扯下酒壶,用烈酒淋过伤口,敷了创伤药,然后扯下一条布包扎,之后问:“有谁受伤?” 接着,一个个的站起身来,一场虚惊总算过去。 “你自己受伤。”龚震对鲁济安说:“还问别人。” “没事。”鲁济安动动臂膀,说:“擦破一点皮肉。” 此时,整个殿内面目全非,除了“羊角鬼面”的面具没有中箭,只是大嘴里的封墙原模原样的纹丝未动,其余的面具不管大小从鼻子以下插满箭支像长满一根根黑的“胡须”。 “老麻的。”龚震骂了一句,说:“这是不打自招。” “过去。”鲁济安说:“把砖墙推开。” “好的。”韩沙应声答道:“这就动手。” 正说着,羊角鬼面大嘴里的封墙“咔噔、咔噔”的颤动了几下,一股浓密的白色气雾从砖墙缝隙里喷出。接着闻到一股怪香的味儿,顿时感到头脑在微微发晕,眼前物体出现重影,连忙将小药包在鼻孔下扣紧。当归的药味冲散怪香的气味,头脑渐渐地变得清醒。 鲁济安朝地面打个手势,阿七他们趴在地上依旧不动,装出一副已经晕过去的样子。 待白色气雾完全消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羊角鬼面”的大嘴里传出来,像是下来了一帮人,又渐渐走近身边,一个声音说:“哼哼!神母的刀客,讲到底都是几个软蛋。” 鲁济安一声低叫:“起……” 话音刚落,4人突然翻身一跃。手起刀落,靠近的疫鬼们瞬间化作无形,其余的还没有回过神当即被削掉头颅,身体化成碎屑。 接着隐藏在柱子背后。这时,从“羊角鬼面”面具的大嘴里射出几只小油灯的亮光。 走下台阶的正是在傩母观里的那11个道姑。 只见她们身穿洁净的镶有黑边的红布道袍,头戴青色白边法帽,分两列纵队缓缓沿阶梯而下。更震惊的是,带头的那一个道姑居然是已经死去的,而且下葬埋掉的一眉。 韩沙愣头愣脑的不晓得应该怎么办?鲁济安却只是憋着的不动,静静地等待和观察,看这帮道姑们下一步还要干些什么? 道姑们倒是不慌不忙,动作熟练的把手上的14盏小油灯,在长方形的石台上一字排开,震堂木一块,净水瓶一个,布巾一条,毛笔一支。 接下来,一眉居中,左右两边分别站二眉和三眉,其余道姑秩序并成一列,个个正色表情肃穆,像是将要举行祭祀仪式的样子。 此刻,鲁济安大致明白了道姑们来到这处阎罗殿里的目的:今天可能是被道姑选中的黄道吉日,来这儿给这8张傩神大面具“开光”的,他们就是用来“开光”的祭品。 果真这样,讲到底就是要杀人了。 这时,一眉举起震堂木,在石台上“啪!啪!啪!”地敲了3响,开口念起了咒语:“先天真水,净洗灵台,杨枝一滴洒尘埃。” 忽然,在墙上的的8张大面具的头顶,伸出一根与面具宽度相等的卷筒,从上往下掉落。一刹那,红色布帘完全遮住其下的8张面具。 阿七他们不知所以,中介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过程,又一望跟他们一样仍躲在另一根柱子背后的鲁济安。 这时,一眉念出第二道咒语:“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耕耘,朱雀玄武,侍卫身形,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红布背后“劈哩叭啦”的一阵乱响,先前射中面具的箭支全数掉落下来,似乎完成了对面具的第一次净化。 接着,一眉拿起毛笔,在空中来回的画出几个圈儿红布又齐唰唰地往上卷起收回到卷筒里去。与此同时,8张大面具全都露出眼珠,开始转动着像是直瞪瞪地盯着躲在石柱背后的鲁济安他们。 阿七和龚震的心里急的直发颤,想到此刻的鲁济安为什么仍然能稳得住自己。 韩沙手捏刀柄,咬紧牙关,眼睛望着对面的面具。心里想着,老安是个慢性子的读书人,也许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正想着,耳边传来其他道姑们开始同声合唱: 灵光一闪入神胎,仙神圣佛入神在。 天地方圆神为尊,圣子入神灵气通。 神在灵在入神在,万事如意发大财。 完毕后,一个道姑抬手往殿堂正中抛出一粒小东西过来,“叮当”作响的滚落在砖柱旁边。 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们先前刚到尚村时,交给那个老太婆的借宿的那粒小碎银。 阿七和龚震也都蒙了,睁大眼睛扭头一望鲁济安和韩沙,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韩沙气的鼻孔快要喷出火来,一边叹息,一边暗暗地骂道:“什么敬神拜佛的行善积德。讲起来好听,原来都是为了两个钱呀。你们发了财,老子们就要受穷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眉拿起震堂木在石台上“啪”的一拍,接着张嘴一声大喊:“祭品在哪儿?躲不掉的,快出来。” 鲁济安忍着仍没有吭声儿。扭头睁眼的往8张大面具望去。这时,不难发现,在每张大面具额头的眉心处都出现了一条竖起的皱纹裂缝,一直延伸到额头的发鬓。 这是在开光之前没有的,也就是在民间传说里提到过的,具有神奇魔力能看透事物本质的“第三只眼”。 尽管皱纹闭着没有张开却能察觉和感知事物之外的一切存在,既是面具的优势,同时也是足以致命的弱点。 渐渐地,鲁济安平复下来。走出柱子,接着阿七他们也都陆续站立在了石台前。 “祭品到齐。”鲁济安说着,眼睛盯住一眉,问:“你想怎样?” 众道姑面无表情,两眼平视前方。 “不错!这才像个大男人。”一眉应了一声,依旧一脸正色地说:“刚才干吗那样躲起来。怕什么?。” “怎么不怕。”韩沙说:“当祭品就得死呀。这会儿问你,你是要头呀?还是要血呢?” “两样都要。”一眉说:“反正一个死。干吗要逃?害的姐妹一路追的很累。” “这是哪门子道理。”龚震说:“要哥们儿的性命。哪能不逃?” “哥儿撒谎。”一眉说:“哼!迷路的猎人。骗得了哪个。” 第29章脸皮 “是不是猎人暂且不谈。”鲁济安问一眉:“有了之前那4个刀客的人头和血肉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一眉愤愤地回答:“普通刀客没用,像哥儿这样够份量的才好。” “都是男人。”阿七问她:“什么份量?” “看来哥儿你不懂女人。”一眉说:“男人高矮胖瘦,强壮弱小感受也就大不一样。” “唉……真有你们的。”龚震叹了一口气,说:“能有男人来这儿就已经不错了,还这样挑肥捡瘦的,你们烦不烦呀。不要忘了,哥儿几个都不是好欺负的。” “哦。我的正哥。”三眉假装一愣,接着故作吃惊地又说:“这话让我好怕哟。嘿嘿,想动刀,你杀得了姐们吗?” “不要啰嗦。”鲁济安对龚震说:“她们早死了,现在看到的是没有散去的魂魄,只有魂飞魄散才能了断。” “干吧。”韩沙说:“还等什么?” “不急。”鲁济安稳住,继续问一眉:“干吗非要官府捕快的精血?是因为很久以前发生在乔氏土司王族的事吗?” 此话一出,一眉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声音开始颤抖,说:“你……你怎么晓得,那些……那些陈年旧事?” “算了。”二眉插开话题,扭头一看一眉,说:“不要耽搁时辰。赶紧动手吧!” 一眉轻轻地“嗯”应了一声,之后沉住心境,拿起石台上的净水瓶。 与此同时,其余道姑们也都把14盏小油灯,从石台上捧起拿在手里往后退出几步,沿身后的“羊角鬼面”的面具围成半个圈子,然后坐下,把油灯放在地上。 就在灯座既将接触地面的同时,火苗逐渐往上延长,形成闪亮的14根光柱,把道姑们遮罩在了光柱以内。 望着这样的场情,令鲁济安他们一个个的满头雾水。不明白,道姑们这样做是在干些什么?也许是祭祀仪式中的一个环节? “她们昏了头吧。”韩沙说:“这样反倒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了。” “不是。”龚震看出其中的道理,说:“是把哥们儿关在了殿堂里。” “管它什么。”韩沙似乎并不在意:“大不了闯过去就是了。” “光柱是一道屏障。”鲁济安说着,扭头一看对阿七,说:“射它。看看会怎样?” 阿七拉弓扣弦,瞄准那一片光柱射出箭支。不出所料,箭头刚碰到光柱形成的隔栏范围便“嘣”的一声被反弹回来。 道姑们似乎并不在意。 接着,一眉双手捧起净水瓶半举在空中,仅轻轻地摇晃了一两下,瓶口里便冲出两小股水柱,像两条小水龙一样的穿过光柱,竟朝鲁济安他们这边歪歪扭扭地飞了过来。 鲁济安他们赶紧往两边闪开。只见两条水龙越过中间的砖柱,竟然喷到对面“青脸”面具的一双眼瞳孔里去,又听“卟”的一声闷响,青脸的瞳孔忽然冒出两串青色火焰,嘴巴里开始吐出之前倒塌散落的砖块,竟然堆砌成一个高大的砖块武士,双手握紧拳头“啪!啪!啪!”的相互撞击示威,摆出一副将要进攻的架势。 “快。”鲁济安一声叫:“放箭。” 阿七开弓扣弦,一连放两箭,一支射中砖块武士的左脸,另一支深深的插进咽喉,但砖块武士依然带着箭杆继续往前冲。 韩沙冲上前去,侧身躲开砖块武士的当头一击。沉重有力的拳头砸在一根砖柱上,整座殿堂也为之一震,砖柱也随之粉碎。与此同时,韩沙反身一刀砍断砖块武士的一只脚腕。 砖块武士翻身倒下,接着“哗啦啦”的一阵乱响,砖块散落一地。 韩沙吐出一口憋气,正打算收刀。哪里料到,散落的砖块又“唏哩哗啦”的平地升起,重新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砖块人,继续挥动着双拳再一次的向他发起进攻。 这一下,吓的韩沙一边绕着砖柱躲藏,一边向鲁济安他们求救:“这家伙杀不死,倒地就活。” 刀砍、箭射不起作用,阿七和龚震也都一下不知怎么办才好。 “射青脸眉心。”鲁济安连忙招呼阿七,嗓子沙哑地叫喊:“那是第三只眼。” 阿七从柱子背后跳出,绷足弓弦,瞄准青脸,射出箭去。 这是营救韩沙最后办法,不知能不能生效?要不然,此时已经毫不招架之力的韩沙不死也会被击成重伤。 阿七不负众望,眼看箭支射中青脸额头的那条竖着的皱纹里去,仅有箭尾的羽毛留在眉心以外。 渐渐地,青脸的表情开始僵化,似乎咳嗽了一两声。接着扭曲变形像是得了麻疯病,表皮一块接着一块的脱落,露出一副毫无生气的死像。砖块人也随之崩溃的不能重新组合。 “老安。”韩沙收刀,气得直骂:“怎么才叫动手,把我当猴耍吗。” “先前不能确定。”鲁济安劝说韩沙,同时发觉,白脸的“羊角鬼面”那边少了两根光柱,破除道姑们保护的“光罩”已经见效,说:“不要冲动,这招管用。还有大面具没动。” 韩沙仍不服气,刚要嚷嚷。突然听到龚震一声叫:“当心!来了!” 就在这时,光柱里的道姑开始有点儿着急了。 一眉一股脑儿的把净水瓶又舞动了一番,余下的水龙分别奔向其余颜色各异的大面具奔去。忽然间,所有大面具的双眼都冒出颜色相同的火焰,又从各自的大嘴里面“嘣咚,嘣咚”地跳出来另7个砖头武士,一窝蜂的扑上前来,逼的鲁济安他们节节败退,奔到已经崩溃的青脸下躲避。 “等一等。不要打了。”龚震突然一声叫:“哥们儿都是一伙的。干吗不认自家人了?” 砖头武士一听也都愣住,松开握紧的拳头,脑子里像似“嗡嗡”的有点儿的发毛。 相互望过一眼,想一想觉得不对劲儿:刚才还打成一团乱麻,现在怎么又成一伙的了? “刚见面不认识。”龚震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一颗接着一颗地分别扔在地上,说:“一点薄礼,哥几个拿去吃酒。” 砖头武士俯身去捡,粗大的手指捏不上碎银。 见这帮家伙也都贪财,龚震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少半,继续一颗一颗的扔碎银,暗暗却朝一旁摆手。 这突然的举动,也把鲁济安和阿七的脑子震得发晕。心想,龚震这家伙怎么想到会来这么一招。 回过神儿来,趁机绕过砖头武士,溜到殿堂中间那儿去。 依照同样的办法,阿七抓紧时间,拉弓扣箭,连续朝殿墙上的大面具射出箭支,在分别命中“第三只眼”的同时,砖头武士也在逐个碎裂。 这时,剩余的砖头武发觉上当,立即捏紧拳头朝殿堂鲁济安那边奔去。 龚震看在眼里,连忙上前阻击。不料,一经过招,哪里是砖头武士的对手。 砖头武士虽然身形庞大,身手却并不笨拙。左跳右闪的躲开龚震劈来的刀锋,同时出拳猛攻。 眼看反击而来的拳头,就要击中龚震的脑袋。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阿七射出的箭支正中一张大面具的眉心。 砖头武士的身形突然崩溃,拳头化为乌有。 龚震感到一股冷风拂面的一掠而过,一刹那双腿发软,一歪一晃地站立不稳,将长刀抵住地面支撑身体,这才没有倒下。 鲁济安左蹦右跳的逗引剩余砖头武士的注意,以便掩护阿七连续放箭,韩沙挥刀趁机也在反攻。 这样一来二往,眼看箭支和刀光交叉闪动,其余大面具也在接二连三的中箭,剩余的砖头武士也被逐个的消灭。 此时,阎傩殿遍地碎砾,支撑穹顶的砖柱子松散的将要崩塌。 道姑用来保护自身的“光柱罩”已经停歇,只是小油灯依旧亮着。 “要塌了。”韩沙挥动火把,四下照亮,急的直喊:“赶紧出去。” 鲁济安一声喊:“快走。” 说罢,一同朝白脸那边奔去。道姑们却仍旧堵在“羊角鬼面”的大嘴前,并没有想要逃走。 一眉杏眼圆睁,面目狰狞,发青的脸色尤为可怕。 鲁济安一声喊:“闪开。” 道姑们就像没有听见,一个个的向一眉聚拢,相互拥抱居然缩成一团的难分彼此,同时像一只硕大的人形**一样,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阵阵旋风卷起地面的碎石向四周飞散,砸得鲁济安他们眯起眼睛,不能靠近。 “稳住不动。”鲁济安说:“等她们把头转晕了,自然会停下来。” 这话没错。不到一会儿,旋风一般转动的道姑们果然停下来。定神再一看。不得了,其余道姑不见踪影,螺旋的中心仅剩下一眉一人。 这时,另一根砖柱倒塌,激起的砖块碎片和尘灰朝这边冲来。让他们担心的是,“羊角鬼面”一旦倒塌堵住出口,大伙都会被活埋。 “拼了。”鲁济安一声叫喊:“上呀!” 阿七他们立即跟上去,打算绕过。此时,只见一眉伸展双臂,仍像一只螺旋似的旋动起来,依旧堵在“白脸”的大嘴前。 “动刀没用。”龚震说:“火焰也伤不到她。” “有办法。”鲁济安从怀里掏出那面铜镜,说:“她就是傩母的化身。体内有许多冤死的灵魂,借最后一张脸皮显出人形。” 说着,把铜镜靠近马灯,用反光照射一眉。 就在这时,依然旋动的一眉竟然变成了二眉的样子,接着是三眉、四眉和五眉直至十一眉。之后,再是其他男女和小孩的许多张完全不一样的脸皮。 随着一张张的脸皮被剥出,一眉的身形也在逐渐变得枯萎,直到完全消失,最后仅剩下一件空旋着的道袍和法帽。 这时,白脸的“羊角鬼面”的大面具开始崩裂,脱落的碎砖砸向地面。 “走!”鲁济安叫喊着,把铜镜塞进怀里。 龚震纵身跃起,第一个冲进大嘴,奔上阶梯。阿七和韩沙接着跟上。此刻,整座阎傩殿剧烈地摇晃起来,脚下的阶梯出现裂缝。 鲁济安最后一个奔上阶梯,只听身后一声巨响,崩塌的尘土伴着碎屑卷帘一般的冲进通道里来,把他掀倒在地。连忙爬起来,拼命的往前头奔逃,这才没被塌下的泥土掩埋。 这时,龚震发现,前方被一块木板挡住去路,试着往前推一下,木板张开一条细缝,有光线从外射进来。眯起眼睛往外看,有一把铁锁横在细缝外。 第30章后事 “像是一个对开的门。”身旁的阿七蒙蒙地说:“怎么回事?跑到人家门里了。” “外面不见有人。”龚震说:“叫主人家来开门?” “笨蛋。”韩沙骂道:“主人不在家就出不去了吗。把门踹开,大不了赔他几个钱。让开!” 说罢,龚震和阿七后退。 韩沙上前抬腿朝门板猛地踢出一脚,只听“咔喀”一声裂响,木板门对开。 接着一个个陆续地走了出去。 四下一看,原来是一个破旧的房间,脚下的楼板腐烂不堪,除了这个靠墙立着的大木立柜,空空的没有其他家具。 “四处看看。”鲁济安说:“弄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 说完,各自散开往房外搜索。仅过片刻,韩沙在隔壁房间一声叫:“都过来,看看这儿。” 鲁济安来到隔壁房间,在一张破床上躺着一具干枯的死尸。 “是她。”鲁济安小声说:“那个老妖婆。” “没错。”韩沙说:“又回到村子里了。” 话刚说到这儿,听见龚震在正堂又一声叫。 两人赶紧去了正堂,一口空棺材摆在中央,四周没有办丧事的用具却摆有一支铁锤和一些大的铁钉。 “棺材是老妖婆给自己预备的。”鲁济安说:“她是村子最后一个死去的人,没人为她操办丧事,结果就成了孤独的游魂。” 走出房屋,来到前院。去周围查看一遍,跟刚进村子时一样。 “离后院不远。”阿七回到前院,说:“是一处家族坟地,还有一个葬坑空着。” “阴魂不散。”韩沙说:“是老妖婆给自己挖的。” “辛苦一会儿。”鲁济安说:“把她埋了。” 接下来,韩沙跟鲁济安回到内房,用一张草席和绳子把干尸裹紧,抬进正堂的空棺材里。盖棺钉紧,把棺材抬出后院,去坟地下葬,填土垒坟。 安藏完毕,随后离开。 山谷景色依旧,不同的是,齐膝的灌木不再是黄色,而是现在看到的一片油亮的青绿,地面不再有捕兽夹。那座高大的轮回碑和寺庙的废墟依然立在原来的地点。 出山谷,沿樟树林里的小路下坡到溪河岸边,昨夜那座石拱桥好端端的依旧在那儿,并没有从拱顶断裂。 鲁济安心有余悸地停下脚步,往往上游望去。不远的那片沙滩上,乱七八糟的脚印仍在,那条被斩断的铁链和捕兽夹半埋在细沙里。 韩沙捡起一根枯干的树棍朝河对岸扔过去,树棍在空中没有碰到任何阻拦,好端端地落在了对岸的小路边。 “没事了。”鲁济安暗暗地吁出一口气,说:“过桥。” 第31章野店 走过石拱桥,翻过几座山头,地势逐渐平缓。前方一条小河,对岸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森林。 天空灰蒙蒙的,几只零散的山鹰在盘旋。 踩水过河到对岸,进入森林。一路所见跟平常的树木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依然是青松翠柏,秀色迷人。 绕过一处山弯,前方有一片坪地,一个女人在地里摘菜。 3栋草房呈开口形布局,四周围上一人多高的篱笆,圈成一个较大的院落,院门顶上挂一块木牌,写着:月森林客店。 两条山溪汇合的从旁边环绕的流过,一只水槽把溪水引进院子里去。 “不会有事吧?”韩沙问鲁济安:“这儿森林野地的,那个女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鲁济安顾不上搭理韩沙的问话,睁大眼睛,只管闷闷地观察。过了一阵子朝韩沙一摆头,小声说:“老韩去打探,若真没事儿就出来打个招呼。” “都要小心。”韩沙说:“没出声就是没事,你们也快点过来。” “嗯。”鲁济安从鼻孔里轻轻地应了一声,之后继续盯住仍在菜地里的那个女人。 一会儿,女人把青菜摘满提篮,起身去了院子,随手带上院门,只是没有关紧,院门仍旧半掩着。 韩沙从草丛里走出去,摆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其余3人呈扇形往两边散开,把院子和屋子包围起来。 韩沙侧身进了院子,那女人在水池边洗菜,草堂里还有一些人,三三两两的坐在桌边吃酒或喝茶。 “哎哟!”女人一声叫,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望着他,满脸笑容的问:“客人从哪儿来?快请屋里坐。” “辰州城。”韩沙回答,并没有急着进屋去。 这时,一个男人从厨房冒出脑袋,盯着韩沙看一眼,问他:“不会就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在外头。”韩沙说:“待会儿就到。” “一路辛苦。”男人提起围裙一边擦手,一边说:“想要吃些什么就招呼叫一声。荤的素的怎么都行呀,一会就好,包你吃饱吃好。” 随后,韩沙走进草堂转过一圈。一切看上去都平安无事,正打算出去叫鲁济安他们。 不料这时,院子后面的树林里传来 “嘎嘎、嘎嘎”的几声鸟叫。估计鲁济安他们在林子里发现了什么,于是在院里一张桌边坐下。女人送一碗茶水便转身走出草堂继续做她的活计。 韩沙端起茶碗凑近鼻下闻了一闻,稍稍地抿了小口,扭头望着后院的茶地和枝繁叶茂的根藤,放平心情,静静地等待。 与此同时,阿七在后院篱笆外的远处发现不明物留下的痕迹。 “喂……过来。”阿七小声叫来龚震,一指脚下被踩倒的乱七八糟的草丛,说:“之前有人来过。” “不要大惊小怪。”龚震低头查看了一遍,之后说:“可能是野兽走过踩倒的。” “不像。”鲁济安也跟了过来,仔细看过后摇一摇头,说:“是不久前留下的。野兽没这么高,很可能是人弄成这样的。” “不要动不动就往别处想。”龚震说:“也许是半夜出院上茅房。” “茅房没这么远。”阿七说着,翻开一片杂草,草下露出一小团干裂的黑块,对龚震说:“血迹!你还不信。” 龚震不再吭声,捏起一团黑块在指间搓了一搓,果然搓下一团红色的血痕,心一下悬了起来。 “老韩进店去了。”阿七说:“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现在还不会。”鲁济安对阿七说:“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店主不会动手。你去店里提醒老韩。龚震跟我过去看一看。在店里碰头,要装出没事的样子,不能让店主看出破绽。” 阿七应一声,转身沿篱笆往院门那边一摆一摇地走去。 说着,两人沿痕迹往树林里继续搜索。只是越往前去,痕迹越发的不太明显。就算老道的猎人若不在意也很难察觉,约去了两三多里地的样子,发现一个狭窄的山洞,同时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味儿。 鲁济安眯起眼睛,龚震捂住鼻孔,探出脚步走进山洞,借助洞**进的光亮,看到一具具的白骨和几具腐烂的尸体堆放在一处。吃惊的是,居然还有两只饿狼正在啃食尸体,内脏七零八落的丢弃在一旁。 饿狼觉察有动静,猛地转过身来,裂开满是血痕的嘴巴发出“咝咝”的低吼声。 这时,一只饿狼弓着腰朝他俩扑来。 龚震拔刀顺势横劈,饿狼被削去半个脑袋。刹时**迸裂,扑地而死。另一只感觉不妙,缩着往洞底里退去,抬头朝洞口外发出“嗷!嗷!”的一阵嚎叫,随后躲进洞底,不再冒头。 龚震在旁掩护。 鲁济安查看撕碎的尸体,具具面相都很陌生。可以肯定,这帮家伙在生前都是江湖刀客。看来,先前的担心并非多余,正打算出洞去,发觉洞口外已经被一大群饿狼包围。 两人握刀在手,背靠背的摆出决斗的架势,同时朝洞口一步接着一步的挪动脚步,随后突然冲出洞口,狼群立即闪开到一边去,但仍有一两只在背后追来,只是没追多远便退回山洞那边去了。 在院门外停留了片刻,并没有听见院内有信号发出。估计没事,待心情完全平复后,鲁济安推开院门,两人走进院子。 女人稍微地愣了一下,立即上前来,微笑着说:“客官请坐,茶水已经备好。” 鲁济安点头答应,四下一望,见草堂里韩沙和阿七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等着他俩,于是走进草堂。 龚震落座,解开长刀夹在双腿间,双手接过女人送上的茶水。这时,韩沙和阿七的眼珠子往两边摆动了一两下,轻轻地敲声桌面说:“感谢主人的茶水。” 女人转身离开去了厨房。 韩沙把自己和阿七的两碗茶水推到桌前,小声说:“掉换一下。” 鲁济安端起茶碗,刚送到嘴就闻到一股清爽冲鼻的当归的药香味儿,心领神会,接着抿了小口,放下茶碗,问:“没事?” “还好。”韩沙轻轻地应一声,接着问:“刚才听见狼叫。” “树林有状况。”鲁济安小声回答:“一群饿狼。在一个隐匿的山洞内藏有死尸。小心就是。” “嗯!明白了。”阿七说着,朝另一桌的酒客抬了一抬下巴,压低声音的又说:“这叫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没过多久,酒肉的香味从厨房里飘进草堂,店主和女人把盛满小铁锅的野味和大坛米酒端上餐桌,惹的嘴馋的酒客们连声叫好。 第32章赏金猎人 酒肉吃喝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同时也能产生出莫名其妙的猜测。隔桌的另3个刀客模样的家伙却一直在闷着吃酒。 其实,在之前刚进草房的时候,鲁济安就已经注意到这3个家伙跟其他客人不一样。 一个年纪较大,胡子黑白相杂看起来像个老头,一个“尖嘴”,另一个“瘦脸”的样子。 这3个家伙也在暗中留心鲁济安他们,彼此打量了一眼,视线在相碰的一刹那又立即移开,双方却都仍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个的酒足饭饱,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女人掌灯照亮,店主收拾碗筷,打扫酒桌和餐地,客人陆续起身到各自睡房歇息去了。 鲁济安他们并没有急着动身,隔桌的3个刀客也依旧在座,慢吞吞地吃着各自的茶水,这样又磨蹭了一会儿。 隔桌的那“老头”似乎有点憋不住了,转过身来,试探的轻声问鲁济安他们:“排琴(兄弟),线上哈来(从哪儿来的)?” 鲁济安假意没听见,阿七和龚震也是满头雾水。 “都是吃搁念的(跑江湖的)。”韩沙扭头瞥了老头一眼,不紧不慢回答:“辰州城,还能从哪儿来。” “去哪儿肘挑(做买卖)?”老头又问,接着不屑地说一句:“莫不是几个空子(外行人)哟。” “打山货(狩猎)肘挑(做买卖)的,赚一点苟迷处(小钱)罢了。”韩沙不急不慢地说:“空子倒不是,也不敢讲就是相家(内行人)。想必你太岁海了(年岁高)敢是干火做(阔生意)的。” “哦!哈哎(兴奋激动)。”老头眼睛一亮,扭头朝同桌的那两个伙计看了一眼,接着转过身来,对韩沙又说:“排琴。跨河(过来)蹲蹲(一起坐坐)?” 鲁济安没反对,看来这老头是领头的。 “不用客气。”韩沙说:“相家(同行)见面就是排琴。有杵门子(挣钱的法儿)一起均杵(分钱)。” “呵……那敢情好呢。”老头谨慎地答道,接着叫伙计过来跟鲁济安他们坐在了一起。 鲁济安挤出一张笑脸,一直没有吱声。 韩沙问他们:“排琴在哪儿开店(做什么营生的)?” 那个尖嘴毛并拢手掌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说:“这个。” “哦。”龚震故作一惊,扫了老头和尖嘴一眼,接着说:“那是开大店的(大买卖)了。” “这回有点扎手(不好办)呀。”尖嘴稍稍叹了一口气,说:“排琴腿长(跑的地方多),就是青(杀或找)不着点子(对象)在哪儿,只得发托卖相(干着急)。” “快没念了杵(没钱花)了。”老头说:“敢情碰上排琴,顺便摸摸底子(情况)。” “排琴刚刚才哨一个牙淋(喝茶或第一次碰面)。”韩沙说:“只要郎不正(莫讨人嫌),蒙太岁海(年岁高)看得起,不晓得怎么上点子(帮你们)呢?” “有笔火做(阔生意)。”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朝那个“尖嘴”的家伙使了一个眼色。 尖嘴犹豫片刻,不太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折纸,珍惜地慢慢打开,摊在桌上给他们看。 鲁济安的心里“喀噔”了一下。顿时明白这3个家伙的真实身份:原来是抓捕官府通缉罪犯的赏金猎人。这张黄纸正是一张追捕乔布一伙的通缉令。 韩沙摆出一副细看通缉令的样子,却忍着半阵子没吱声儿。 除了通缉文字,乔布画像的样子大致还是有几分相像,右下角是辰州府落款和大红印章。 很清楚,赏金猎人打算从他们嘴里套出相关乔布去向的线索,最终赚到这笔索命的赏金,数目自然不少。 龚震抬头一望鲁济安和韩沙,转而又一看在同桌的这3个赏金猎人,一时半会还真不知说些什么。 阿七定了一定神,清了清嗓子,说:“一百两银子不少,只是……恐怕这钱不太好赚呀。” “这是提瓢(脑袋)的火做(买卖)。”尖嘴说着,用手指头朝乔布的画像点了一点,仍小声的问他们:“这个老渣(罪犯或逃犯),跟排琴(兄弟)碰过盘子(见过面)没?” “没碰过。”韩沙把脑袋摇晃地像棒槌,说:“这帮也都是耍青子的(舞刀弄枪),排琴碰盘就顶了瓜(害怕),扯呼(躲避)还来不及呢。就算碰盘(认出)也不敢升点(报官)呀,若被土了点(杀死了)子,单留下果食(老婆)和上下排琴(父母和子女),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这时,老头朝韩沙他们瞥了一个眼儿,轻蔑地“哼哼”的一声低笑,接着又说:“排琴也是耍青子的,还怕顶了瓜(害怕)么,却是半眼儿(佩刀枪装装样子)。” 说完一摆手,尖嘴连忙收了通缉令,接着一同起身回到自己的那张桌子边去了。 随后,隐约听见那个老头跟他的那两个伙计悄悄说:“莫看他们盘儿摄(长相俊),原来都是念攒子(没心眼的人)。原想晃晃儿(打探消息),哪晓得反倒遭了抹盘(丢脸)。” 韩沙听见,气的脸色一下变了,只是忍耐地没有发着。 鲁济安估计,那老头讲的不是好听的话,以免节外生枝,连忙叫店主过来要住房。 那老头猜出刚才自己讲的话想必被隔桌的听见。也不想多事,招呼他的那两个伙计起身离开酒桌,出大门去草房歇息。 女人抱了大捆干茅草,招呼鲁济安他们离开草堂走进一间草房。放下茅草甩手出门,不觉稍一回头往后瞥了一眼,见他们就地铺上茅草倒身睡下便竟直回草堂去。 黑夜沉沉,野店内外和周遭森林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静。 时辰已过三更,店主和女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女人小声的问:“是时候了吧?” “嗯。”店主轻声应道,起身下床,点亮油灯,对女人说:“你快点,天亮以前把事办完。” “不要急。”女人坐起,一边穿衣,一边说:“四更天睡死才好动手,茶水里的药不是白放的,量他们……。” 话还没说完,女人扭头一看店主的背后,一刹那脸都白了,两眼呆呆地盯住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店主觉得不对劲儿,刚想问女人怎么回事?忽然发觉,从自己的背后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下僵住的不敢动弹。 接着从床下钻出两个黑影。女人定眼再看,不得了!心里憋屈的直想叫爹爹。心想,这回玩完了。眼看买卖成不了就连自家的性命也都难保了。 两个黑影架住女人,把她拉近桌边坐下。 老头收了刀,小声对店主说:“打算去哪儿开山(报信或杀人)?放迷子(蒙汗药)是芽儿(小孩子)玩的把戏。把碎人(杀人)的苟迷处(钱财)全拿出来,哈(我)放你一口出气(活路),要不在那边的山洞里,大不了再多两片碎子(死尸)。” “大爷,慢动手。”店主瑟瑟地说:“东西全归你,不要伤我性命。” “点儿清(识时务)。”老头“嘿嘿”的一笑,说:“不就是哪4个赶路的半开眼(业余刀客或不正统)嘛。你以为,哈不晓得么。” “嗯!嗯!”店主连连点头,说:“是点火(有钱人)。” “攒儿亮(好)。”老头仍在笑,接着对尖嘴和瘦脸一摆头:“先在线上(这儿)盘盘点(搜刮)儿。” 瘦脸守住女人。尖嘴在床上的草垫底下仔细地翻弄了一会儿,可惜只搜出一点儿的苟迷处(银子)。 移开床边的木柜,从柜底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还是不多,说:“妈妈呀的。青(杀)了算了。在这么碰对儿(黑吃黑),怎得这点儿水做(穷生意)呢。” 第33章夜煞 “小本生意。”女人说:“大爷都拿去。” “快讲!”尖嘴催店主:“还有的藏在哪儿?” 店主动了一动嘴巴却没说出话来。 “就这点算了。”尖嘴等不及的对老头说:“把他俩青了(干掉),赶快扯呼(走人)。” “汪更(三更)多一点。”老头沉着地说:“这杆儿苟迷处,想糊弄哈排琴。” “大爷是干大买卖的。”店主央求说:“就这点自然是看不上的,只是开店不容易,还有10来个兄弟要吃饭,再多的没有了。有本事对付那4个有黄货(黄金)的去,在水码子(穷人)面前摆哪门子神气。” “哦!彩呼彩达(讲来讲去)。”尖嘴说着,一边用刀在女人脖子上来回游荡了两下,吓得女人直缩脖子,一边又说:“还要看那4个下雨(摆神气)的空子。” 话到这里,瘦脸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对老头说:“老官(头儿),干这上不如一并青了,再去拿黄货。” 老头却半阵子没吭出一声儿。 “罢儿(干脆)点。”尖嘴一咬牙,对老头又说:“不怕空子杵门子硬(挣钱比别人多)。复捞(再讲),已被这两个啃吃窑(店主和女人)的下了迷子,下手爽(容易)。” “是的!是的!”女人迎合的点头,说:“下了迷子没一个躲得脱,只是就是……” 话到这里,女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看脸色越来越阴沉的老头和他的两个排琴,接着“嘿嘿”的一笑,又说:“你3个大爷除外,只是那4个空子就难逃了,得了黄货平分才好。” “到底有没有黄货?”老头小眼一瞪,问店主:“你怎么晓得?先把你的全拿出来。” 女人望一眼店主,不情愿的从裤裆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头。 “就一个。”老头不满意却一把夺了去。 接着,把刀锋仍在店主的脖子上拉一拉,店主赶紧说:“多呢。藏在那个盘儿摄(长的帅)的身上。” “中点(好),五五(平分)不干。”老头点头,真还信,于是收刀,说:“你二哈(我)八。” “哼!讲的轻巧。”女人的语气忽然强硬了一些,说:“是我引的,没你排琴也一样上手。” “科郞码(乡下人),你只把点(报信)。”老头一拍胸膛,说:“摸货(偷击)要靠哈排琴。让一步,你三哈七,再让落个零毛碎琴(挣不了大钱)不如不干。” “平分。”店主说:“要干趁早,不干滚蛋,不要在老子面前抹盘子(丢人现眼)。” 这一下,反倒把老头和他的那两个兄弟镇住了。 老头睁大眼睛,蒙蒙地望着店主和女人,竟然一下没转不过弯儿来,手下的尖嘴和瘦脸也愣头愣脑地不知所以。 “嘿嘿。排琴。”女人嫣然一笑,轻声说:“五五就给你面子了,还敢跟老娘叫板,回头看一看,哪儿有你讲话的份儿。” “怎的哈来(回事)?”老头说着,猛一回头。这才发觉,暗黑里足有10来个彪形大汉,个个提刀在手把他们围成半圈。心里暗暗念道,只怪自己一时大意,反被对方挖了个点儿,眼下扯呼已晚了。 但老头并不服气,跟伙计一同摁住店主跟女人的脖子,威胁说:“哪一个敢上前一步,哈就青了他俩的瓢子(脑袋),不信来试试。” 女人并不害怕,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真敢动手?”店主说:“要了我俩性命,你们也陪死。” “老官。”尖嘴叫一声老头,同时一望瘦脸,憋屈地说:“算了。就依他们的五五,总比不得好。” 老头顿了一顿,收了刀,把刚才搜刮的碎银退还在桌上。 “遇上阴沟(自认倒霉)。”老头说:“就算受了腥了(上当受骗),要青(杀)要折鞭(挨揍)随你们,大不了土了点(死)子。” “这会儿想要土点还早了些。”女人说着,收回自己的银子,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店主说:“四更已到,快些下手。” “嗯!”店主一面答应,一面盯住老头和他的那两个排琴,说:“除了那黄货的其余的都归你们,要做的干净。完事后在这儿碰头,不能多拿,坏了规矩也要土点。” 老头除了答应,哪还有选择的机会。接着,女人吹灭桌上的油灯,两队人马立即分头行动。 尖嘴和瘦脸各自掌一盏小油灯跟在老头的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其他酒客的草房里去,果真没有遇到任何反抗,竟然大大咧咧地翻遍了每个客人的口袋和包袱,只得到少量的碎银。不甘心的又搜遍了每一处可能的角落,想要尽可能的多拿,事后尽早开溜。 店主和女人带着他的那帮同伙摸到鲁济安他们歇息的草房门外,发觉房门居然是开着的,便暗暗吃了一惊。这是怎么的?上茅坑也不会一同都去。不对头!看来这4个家伙或许是江湖老手。 进房间仔细一看,茫茫然遍地茅草就连人影也不见一个,却有4个隆起的茅草堆儿。 一个同伙摸上前去,不由分说竟直朝草堆一刀猛刺下去,只听“嗵”的一声轻响,刀尖竟直插到了地板。 “空的。人呢?”那个同伙轻声问店主,扭头又一看女人,语气里略带一分埋怨的味儿:“不会搞错?” “怎么会呢?”女人心里有点发虚,困惑地说:“明明是送他们进了这间房来的。” “嗯!”店主回头一望,不觉睁大了眼睛,忽然问:“少了几个伙计。没一起来么?” 这一问,同伙也都蒙了,逐一清人数,还真少了4个。 “去屋外。”店主轻声提醒:“可能在屋外望风?不对!没叫哪个望风呀。” 仅过片刻,另一个同伙奔回房来,着急地说:“找到一个。挂了(死了),在院坪那边。” “去看。快!”店主慌了神儿,说:“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就挂了呢?” 连忙奔出房间,到院坪那边一看,地上果真趴着一个人,脖子下淌着一大摊血。 “刀客。”女人轻声一叫,不由往后退出一步。同伙也震惊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转头一望,四周仍空无一人。渐渐意识到,这回遇上**烦。 急着跑到茅厕那边去,又发现3具躺地的死尸,跟第一具尸体一样,脖子下都淌着鲜血。 “不会是老头和他的伙计吧?”店主这样猜测,自分头动手,老头和他的两个伙计就不见了影儿。 “去别的客房。”女人说着,一帮人心急火燎地奔到其他房间里逐一查看。 酒客都躺在房间里,行李胡乱地丢在一边,而且都还睡着没醒。 “走不了。”女人一咬牙,说:“院门没被动过,小心看着,不能放走一个,全做掉。” 接着,一帮人等奔出屋外,环顾四周。眼下看到的,只是围着屋子的杂乱的茅草堆。 “就躲藏在院子里。”一个同伙一咬牙,说:“一起动手不要分散。” “嗯。点灯!”店主微微地点头,总算定下神来,吩咐说:“仔细搜查每一处角落。” 女人取出火石“咔!咔!咔!”地擦将起来,接着把油灯点亮,突然一个同伙觉得不妙,急着说:“不要点……” 末尾的那个“灯”字还没有说出口,只听见远处传来“嗖、嗖、嗖”的3声弓弦的绷响。几乎同时,女人身边的3个同伙猛的一震,接着脖子一歪,挨个摇晃着翻倒在地。 “灭灯。”店主一声惊叫:“连弩,趴下。” 说着,女人和店主连忙低下身子。 只是其他的同伙们却转身想要逃走,结果又有两个背部中箭,没等叫出声儿便倒了下去,仅剩下店主和女人还有另几个还能跑动的同伙。 店主吓的六神无主,明白这回遇上高手,催女人,说:“快!去厨房……” 于是,猫腰儿往厨房方向奔去。 垫后掩护的一个同伙刚拉开小段距离便被一个黑影拦住,举刀朝他头顶猛劈下来,同伙闪身避过,同时出刀回击。不料,那黑影跳闪极快,接着扎去第二刀,仍被黑影立马弓步的斜刀挡开,同时反刀直刺。同伙退身架住,继续反击。 一时间,刀锋撞击,火星迸出,发出一阵金属磨擦的声响。 渐渐地,黑影似乎支持不住,且战且退。同伙得势,心里有了一丝战胜对手的快感,同时心里也明白,此时不能恋战,便丢下黑影,仍朝厨房直奔。 最前的一个同伙,刚冲进厨房门内。猛然发觉,被一个黑塔似的壮汉堵在房内,低声吼道:“想躲!这儿不是地方。” 同伙也不说话,当即使出一招海底捞月,刀锋由下往上的朝壮汉裤裆劈去。 没料到,那壮汉不避也不闪,右手横刀往下架住,同时一记左勾拳朝同伙的下巴猛地一击。一刹那,两眼冒出金花,嘴角喷出一股鲜血,脑袋朝一边猛地一歪,“嘣!嘣!嘣!”的挣扎了一下便瘫软下去。 身后的一个同伙暴露在壮汉眼前,不等举刀,胸口当即被刺中,刹时血流如注的也一头栽倒。 最后一个同伙,见前有壮汉堵住,后有黑影追来,横竖都是一个死,便发疯一样的转身冲出厨房,举刀向黑影直扑而来。 阿七侧身躲过,伸出脚跟把对方绊倒,顺手将刀锋下刺,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此时,野店的同伙悉数消灭。 店主和女人转身往另一边的厢房奔逃,但还是迟了一步,另2个黑影像一面黑墙一样的挡在了眼前。 “一对黑夫妻。”龚震说。“杀掉算了,留着还会害人。” “这会儿不杀。”鲁济安说:“留着有用。” 店主丢下手里的腰刀,跟女人一样呆呆地望着鲁济安他们。 此时,厨房里亮起了小油灯,韩沙把头探出门外,喊道:“都进来!外面黑灯瞎火的不好讲话。” 说着,阿七和龚震把店主和女人押进厨房。 鲁济安留下,阿七和龚震出门,搜索那3个“赏金猎人”去了。韩沙招呼店主和女人坐下。 “你们是什么人?”鲁济安盯住店主和女人,问:“怎么干上谋财害命的勾当?” “本地人。”店主说:“家住林河上游,约有两三天的路程,不干这行很难活下去。” “同伙是哪里人?”韩沙问:“也是同乡?” “是的。”女人仍在颤抖,点点头,支吾地说:“是本村和邻村的亲戚,想干最后一票就收手的,不巧偏偏遇上大爷。” “不是真话。”鲁济安说:“日子不好过就要杀人吗?” 店主动了一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又咽回肚子里去。 “大爷。你们是哪里人?”女人轻声问:“告诉一下,也好让我俩死的踏实一点。” 韩沙掏出腰牌,在他俩眼前一亮。 “原来是官爷。”女人说着,咽哽了几下,突然流下泪来,说:“你们当官的一辈子吃饱穿好,站在岸上看热闹却责怪我们穷人不守法纪。饿你十天八天的试试,不杀人才怪呢。” “乔布在哪儿?”鲁济安问:“前些日子来过这儿吗?” “不认得。”店主一脸茫然,说:“从未碰过面。只是听人讲过,乔布和他的那帮兄弟都很厉害。” “不讲实话就杀了你们。”韩沙说:“性命都拴在鬼门关上了,还有什么不愿意讲的。” 第34章追踪 “大爷。我俩真不认识那个叫什么乔布的人。”店主说:“不管是真是假,官府要抓要拿管我们屁事,何必隐瞒不讲呢。” “前些日子有没有4个刀客来过这里。”鲁济安问女人:“这儿是必经之路仅你一家客店,必然碰面。” “官爷也是4个人。”女人一听这话,就说:“叫我怎么晓得他们就是那个什么乔布和他的兄弟哩?” “一个左脸上有刀疤。”鲁济安问:“身材都很壮实。想起来了吗?” “哦!是的。”店主忽然眼睛一亮,扭头一看女人,慢慢吞吞地说:“想起来了,是有一个左脸有刀疤的人,也是4个一起的,讲是道上的朋友就让他们过去了。” 这时,阿七和龚震走进厨房。 “不见。”阿七一摇头,小声说:“院门没动过。” “从暗道逃走。”龚震说:“出口应该在屋子里,要不同伙还能从哪儿冒出来。” “暗道在哪儿?”鲁济安问店主:“说出来,饶你不死。” “哼,要杀要刮随你们。”店主硬硬地一摇头,说:“我讲实话,我真的不晓得。” “再问一次。”鲁济安盯住女人:“暗道在哪儿?” “官爷!真的不晓得。”女人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就算把我男人杀了,我也不晓得。” 鲁济安不想硬逼下去,回忆此前的情形:店主和女人还有他们的同伙,都是从这间厨房里出来的。在拼杀败退时,也只来这间厨房里寻逃命。暗道口就在这间厨房,估计赏金猎人有可能事先已经找到暗道,趁乱溜走。 “找找。”鲁济安对阿七和龚震说:“暗道就在这间厨房。” 阿七和龚震把厨房翻了一番。发觉,床下有爬动过的痕迹,大柜子曾经被移动过,底下有一个小土坑,地板上看不出有伪装的盖板口。除此以外,仅剩下靠墙的那个灶台。 “没有。”阿七说:“怪了。” “不会。”鲁济安说:“看住这两个家伙。” 说着,走近灶台,经仔细查看便有了发现。 灶台长约8尺,宽约5尺,并排嵌着4口大锅,看上去十分坚固和沉重却没有排烟的烟囱。 刨开柴草,地上有四道滑痕。灶台离地板约有一个指头高的空隙,不细心还真难引人注意。 叫阿七过来,两人在灶台的两头把整个灶台往离墙的方向推开。果然,墙脚下面露出一个地道口,有往下的台阶。 “把两人押上。”鲁济安说:“带路。” 韩沙提上绳子把店主和女人推下暗道,随后一个个的走下台阶。 暗道没有太多弯子。不到一会儿走上一条台阶,店主用头顶开盖板,一行人出了洞口。 抬头一看,树冠之上的天色出现一片亮色,环顾四周,眼下依旧是一层层荆棘密布的森林。 “叫你俩带路。”韩沙对店主和女人说:“干不干?” “干的,干的。”店主连连点头,说:“只要不杀干什么都好,大爷只管讲话。” “官爷。”女人叫一声,接着问:“你们是要去司横镇吧?” “是的。”龚震说:“记住!把路带偏还是要砍头的。” “哎呀,我的官爷哟。”女人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儿是豺狼出没,也就一条毛路,迷了路很难出得去。我俩也没多大把握。再讲就算把官爷带上偏路,我俩也难活命。嘿嘿!常言讲,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不打不相识,我们也是有缘才遇见嘛。” 女人的一番话语,让阿七和龚震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韩沙也是一愣一愣的差点没被迷糊,醒过神来,突然骂道:“你不要吃了蜂蜜嘴巴甜,若敢糊弄,莫怪老子不客气。” 女人立即住了嘴。店主悄悄一碰女人,暗示她不要把话讲的太多。 鲁济安没有理会。 阿七把盖板盖上,恢复到先前伪装的样子。发觉,除了他们刚踩下的脚印之外,在道口的周边还有不少其他脚印。 “脚印不少。”阿七茫然地四下望着,说:“哪些是赏金猎人留下的?” “跟老兄学着点。”韩沙说:“仔细一点就不难察觉,草头朝道口的是店主同伙的脚印,朝外就是赏金猎人留下的。” 阿七轻轻地“哦”了一声,低头只顾看着,说:“先前分不出,现在讲清楚也就明白了。” “要学的很多。”韩沙说:“就当现在开始。” “嗯。”阿七回答:“听老兄的就是。” “走了。”鲁济安说:“跟上。” 韩沙在前押着店主和女人,一行人踏着青草留下的痕迹朝脚印尖的指向一路追去。 这样翻山越岭的走过许久路程,天空仍是灰蒙蒙的,树冠下雾气弥漫,而且越往前去雾气更加浓密。 渐渐地,有了一种不详的感觉。 “走了一两个时辰。”韩沙停下,问龚震:“现在到了什么时候?” 龚震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说:“早晨过了,估计已经上午了。奇怪!这雾怎么一直不散?再走,也许不久会开天的,要不老麻的就要下雨了。” 说着,继续往前,隐约能见数丈远模糊的树林。 “老安。”阿七对鲁济安说:“树林越看越怪,跟常见的不一样。” “原始森林。”鲁济安说:“很少有人来。还算好,在树木排列的空隙还能看出小路。小心跟紧,不要耽搁时辰。龚震垫后,有状况叫一声。” 龚震“嗯”的一声应,闪在一旁停下垫后。就这样,一行人跟在店主和女人的身后,行走的速度时快时慢,一路摸索前进。 不久,雾气渐渐地散去,但脚下的路面并没有因此变得清晰,天气反而越来越灰暗。 爬上一处坡顶,眼前出现一片较宽的空地,同时感觉有一种不知名的诡异气氛笼罩,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掌控这片森林。 “有些时辰了。”韩沙犹豫起来,拉住绳子叫店主和女人停下,一边担心地说:“没见赏金猎人的影子。他们会去司横镇吗?” “赏金猎人像哄屎的蚊子。”阿七说:“能在乔布身上赚一大笔。不会想不干就不干了吧。” “是呀。”龚震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往四下望了一遍,说:“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气。” 这时,店主扭动身子想把捆绑的绳子放松一点。 “大爷开恩。”女人也在乞求地说:“把绳子解开。这样绑着走路很不方便。在这种地方就算放了,我俩也不敢往哪儿逃呀。” 鲁济安稍稍地一点头,韩沙和龚震给他俩松开绳索。 两人活动了一番手膀子。稍后,店主往前方一处地点一指,说:“顺这条路我以前去过司横镇,抄近路还要翻过前头的几个山坡,再往前就是埋骨沟。传说沟里死了很多人,十里八乡的都不敢走。大爷问到那个叫什么乔布的也许熟悉地形,要不也只能死在这儿。” 鲁济安顺店主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仍是大片的森林横亘在视线的尽头,层层叠叠,底部云遮雾绕的难看清全貌。其间河流沿岸,有一段刀削斧劈一样的悬崖陡壁,就算身上长有一对翅膀才难飞过去。 “本地人有一种讲法。”女人补充的又说:“大爷听了不要害怕。” “不要动不动就吓唬人。”龚震仍没好气的对女人说:“讲出来,大爷不会吓得趴下。” “经过这里的人都讲自己是大爷。”女人忽然逗乐似的“嘿嘿”一笑,接着说:“这个讲法是,四十八道森林月,三十六弯阳雀坡,到了埋骨沟,十人见了九人愁。” “民谣。”鲁济安说,接着问女人。“这里是第几弯阳雀坡?” 店主回答:“已经过了第十道弯子,前头第十三道弯就是森林的中心,也就是埋骨沟,路更难走也更加让人害怕。” 说到这儿,女人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往前几步远的地点一指,小声对韩沙说:“大爷,看那儿……” 韩沙一眼望去,草丛中有被踩踏过的新脚印,往身后一摆手,接着蹲下身去,压低声音,说:“有状况。” “我在前。”鲁济安说着,起身调整队形,又吩咐:“店主和女人在中间,阿七跟我,老韩垫后。” 说罢,扭头一看店主和女人,警告说:“不要乱说话,若出一点岔子倒霉的先是你们两个。记住了!” “是!是!”店主和女人听着只顾点头。 接着,一路往前,总算在一处山谷里,发现那3个赏金猎人的背影,于是保持一段距离,悄悄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森林一片死静,谁都不说话,也不敢弄出一丁点儿声响,就这样跟踪直到天黑。 入夜,一轮圆月爬上树梢,赏金猎人终于停了下来。 第35章狼谷夜话 鲁济安他们分成两股,隐藏在相距不远的一块巨大石头的背后,监视赏金猎人的一举一动。 店主脸色惨白发青,浑身直打哆嗦,一副快要顶不住的样子。女人的精神也近于崩溃,继续往前的勇气一丁点儿也没有了。她悄悄对龚震说:“官爷听我一句话,莫讲去埋骨沟,就算到了这儿的野狼谷也一样让人害怕。” “饶了我俩。”店主接着求饶,说:“再往前去也是死多活少。” “没用的东西。”龚震小声骂道:“在野店杀人不眨眼,这会儿怎么就吓成这副鸟样。就算回去也是死路。” 店主没办法,只得跟女人一样咬牙忍着。 过了一会儿,女人抬头一看月色,怕怕的又说:“野狼谷比埋骨沟好不到哪儿去。今夜遇上满月,饿狼闻到人的气味不久就会来的。” 韩沙问店主:“这里离埋骨沟还有多远?” 店主转着眼珠像是没听见。 “还有少半天路程。”女人双手抱在胸前,窝缩着身子,说:“这帮家伙不晓得这儿是野狼谷,才敢生火过夜,害的我们也只好待在这儿等死。” “先等着。”韩沙说:“来了再讲。” 见说不动鲁济安他们,店主和女人只好闭上了嘴巴,悄悄探出头去往前方看了一看。发觉,那3个赏金猎人围坐在火堆边做吃的。缩回头来,两人又对视的一望,把憋气吞进肚里,只好继续忍受。 “老安。”龚震想了一下,说:“赏金猎人会去司横镇吗?这样糊里糊涂的跟着怕会迷路的?” “不要急躁。”鲁济安脑子里也在想着对应的办法,说:“耐心等待,静观其变。” 大伙听后,屏住呼吸都闭了嘴。 此刻,赏金猎人围在火堆边说说笑笑。出乎意料的是,说话不再用江湖暗语。 “班尼(头儿)。”尖嘴称呼一声老头,说:“你讲一下,这林子要走多久才出的去呢?从逃出店子奔命到这里,累的都快不行了。” “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个命。”老头埋怨说:“平时在家不种田不种地就喜欢吃喝玩乐,要跟老子学什么武艺。就算学吧又吃不得苦,总想揭了官府令纸(通缉令)就想拿到钱,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记住我的话,你要人家的钱,人家就要你的命。这就要看你怎样才能赚到一笔钱,还要保得住自己的命。这条毛路很少有人敢走,老汉我走南闯北的干了不少活计,当年那班兄弟虽是赚了一些钱,到后来也都赔掉了性命,如今只剩下我一个,没想这次带上你们这两个娃儿,碰上这笔大单,这才转了一两个回合却在老子面前叫苦。这样不如不干,趁早回家种地。” “唉,班尼。”尖嘴不服气,自己刚讲一句话就遭来老头劈头盖脸的一顿埋怨,只是心里依然存有敬畏,说:“不要担心。我只是讲讲就算了的,这笔生意是你叫我俩来的,现在又埋怨我俩不争气,我俩也是看你有本事才跟你的,若做成你自然多拿,我俩是不会跟你争的。” “是啦!是不会争的啦。”瘦脸接过尖嘴的话,哄着老头,说:“你老也不要担心,只要把生意做成,跑这趟是值得的,要不我俩跟你来这个鬼地方干什么。干掉那个姓乔的,从官府拿到钱,去城里找几个野婆娘好好的快活快活。你讲是不是呢?” 老头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两个娃儿虽然嘴上都讲愿意跟自己,却又话中带刺,便说:“我看你俩都一个样儿。把话讲的容易就像眼下摆着白花花的银子等你俩去拿。我听人讲,乔布和他的兄弟个个都是狠角色。官府也派条子(捕快)到处去追捕他。弄不好,这趟子买卖怕是要黄(完)了。” “那有这等事。”尖嘴说:“就算遇上条子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官府悬赏出钱,我们出力拿人,一手交货一手拿钱,还怕官府不给么?你自己也讲过,干这事从没失手。只是你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头一次合伙怕我俩拿钱烫手,先要过关斩将,在野店是你一眼看出会有麻烦,趁早做了手脚这才走脱。只是话讲回来,在跟你之前我俩也是跑过江湖见过世面的,等这单做成,看我俩的本事,你也该放心了吧。” 老头却不信这一套,能讲出这种话的青头,只能算初出茅庐的牛犊,自以为有见识,直到遭了折鞭(挨揍),才晓得锅锅儿是铁打的(经验教训)。 “是呀,你俩总有道理。”老头不想再跟娃儿嚼嘴,说:“我讲的话你俩听不进,事前想当然,事后丢性命。乔布去司横镇的信儿是你们从牛郎渡打听到的,不管这信儿管不管用,我就信一次。” “嘿嘿。”瘦脸笑了一两声,说:“班尼,徒弟只是跟你玩笑一下,这信儿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只是现在已经到了这儿,还是要接着追下去。你也讲过,这条路你是走过的,不怕迷路我俩也才信你的。” 老头听了一笑,说:“信也好,不信也罢。就是不讲我也晓得,我打听到的要比你俩多的多,乔布祖辈的那些事儿,讲出来只怕把你俩骇倒(吓着)了。” “哦……”两徒弟一听,越加好奇,兴趣也更加浓烈。 尖嘴催老头,说:“讲出来听听,也好让我俩长长见识。” “真想听?”老头见徒弟真有兴趣,反倒卖起了官子。 这样沉静了一会儿。 鲁济安的情绪也被那老头的话提了起来。阿七他们也想知道那老头还藏着什乔氏王族的秘密。 “这事嘛,嗯!还不太好讲呢。”接着,老头吐出一口憋气,眼睛盯住两个徒弟,说:“这是乔氏王族隐藏了多代的事儿,我揭了辰州衙门的令纸就被一个姓乔的前辈盯上。在一个僻静处,劝我不要趟这当子浑水。我一下明白这前辈一定晓得乔家的一些事儿,要不管他吗子事呢。于是我请他吃酒,前辈倔犟又开口要钱。我花了一些钱,打听到了那些事却也被他弄的身无分文。现在我们师徒都上了船(合伙)了,娃儿真想晓得也只好讲一讲了。” 这一席话,把两个徒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瘦脸说:“班尼厉害,心里装得下事,瞒了这么久现在才讲出来。班尼手上有绝活,肯定能尽快干掉那个乔布,我俩就等着分钱了。” “乱讲。班尼是人,比不得神仙。”老头顿了一顿,接着沉重地说:“徒弟呀,不要高兴的太早。这当子买卖不好做,要抓住或者干掉那个乔布还差的远呢。其实,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但要做到却比登天还难,班尼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担心过。” 尖嘴说:“那姓乔的前辈一定是乔氏王族的后代了?” “不是。”老头说:“我问过,他不认自己是王族后代,只讲跟乔家是同姓人,是从另一条同姓支脉,跟乔布先祖两码事。” “好了!好了!”瘦脸无心争论哪门子没用的姓氏,说:“都他妈那巴子的不要争了。班尼,快讲。” 接着,老头讲起他从那个姓乔前辈那里听到的一件怪事: 传说很久以前,在辰州地方发生动乱,家族械斗频发。年年都有不少村寨的男人组成保村寨护的家族队伍,去打莫明其妙的仗火。村寨间也时常发生扯皮斗殴的小仗火,弄的死的死伤的伤,斗的天昏地暗,搅的人心惶惶。那个前辈就因为姓乔,不晓得怎么的成了被杀的对象。于是只要是姓乔的人家都躲进深山老林里去避灾祸,他家因为地处偏远,受的伤害要少一点,但依然没有躲过那场灾难。 那年,前辈的祖辈还很小,父母把姐妹兄弟留在一个山洞里,出去给他们找吃的,临走前叮嘱千万不要出洞。只是在父母出去没过多久就听洞口外传来大片喊杀声,吓得他们往洞底的最深处躲藏,喊杀声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停息下来,又过了好些时候,他们才大起胆子爬到洞口,去看外面的动静。 这一看,哦哟,天啦!那个样子都把他们吓傻了,洞口外横七竖八的死了好多人,地上血淋淋的染红了一大片。姐妹们哭着喊爹叫娘的上前去,看到有一个老爷爷肚子一鼓一鼓的还没断气,问他们姓什么?小孩子讲话无忌,也分不清好人坏人,只看老爷爷很可怜,不晓得是痛心还是被吓的流出泪来,就讲自己姓乔,又给老爷爷喂水吃,只是那个老爷爷受伤太重,在断气前从胸前的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了他们,讲要好好的收着千万不要弄丢,讲完话就死了。 直到天黑,父母才摸进洞里来,见兄弟姐妹都还活着,这才放心。孩子们拿出那样东西交给父母看。父母不认得,只当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就让他们自己留着。长大后他祖辈才晓得,当年那次打仗不是躲避土匪,而是因为很多年以前,土王被乔氏篡夺了王位,并且一统司地,还搜刮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从此与原来的旧土王的本族结下了世仇。 第36章双鱼鼓铁 讲到这时,老头突然闭口,伸手往火堆里添加几根柴禾,徒弟却听的正起劲儿,见班尼低头不讲更觉得奇怪。 “篡位夺权?”传二问:“原来的土王本族姓什么?” “问过。”老头说:“那前辈慢慢吞吞地只吐出‘古月’两颗字便不再多讲,我也不好再问了。” “班尼。”尖嘴问:“后来呢?” “后来嘛。”老头吃了一口酒水,接着又说:“他的祖辈长大成年以后做铁匠生意,往返外地买卖铁器。不想有一年遇上兵匪抢走了全部家当,只有那样东西一直藏着没有弄丢。铁器买卖做不成,改做小买卖,慢慢赚了一些钱财成了当地大户。只是好运不长,家境又逐渐败落,到死的时候把那样东西当成陪葬埋进棺材。从那以后,家族再经兴败,到他爷爷那一代仅是当地的一个小地主,为了活命卖掉一块旱地,在迁主坟的时候,挖开一看,见尸骨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只有那个东西仅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仍发出幽黑的光亮。他爷爷觉得是件宝物,想换些钱用,拿到辰州城里的古玩店去给老板看。哪儿晓得,不管走进哪个店铺子,经过老板一看,个个都吓得脸色发白,不讲原因,只是不敢收。” 讲到这个当口上,老头又停下,转而问:“娃儿晓不晓得,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两个徒弟听得入了迷,正呆呆地望着老头沉默了一阵子。 “乔家的传闻,倒是听老辈人讲过不少。”瘦脸说:“最多的还是那些金银财宝。当年那个时候,原土王家族想夺回属于自家的王位,相互开战,杀了对方不少族人,只是没能夺回,之后旧王家族败落,新王家族司政,并且一直沿袭到了后代。” “那个乔布到底是不是乔氏血脉的正统?”尖嘴说:“如果是的,那这回就真的玩大了。不仅要揭乔家的老底,还闯进了一张血织的大网。捕到乔布本来就不容易,还要加上他的那帮兄弟。” “是呀!我才讲这事难办呀。”老头说:“不过,官府的赏金和那笔乔家财宝实在让人动心,哪个都能想得到。” “这传说有差子。”瘦脸想了一想,说:“当年发生在洞口外的那场大屠杀,不一定就是旧王家族的人追杀乔家新王的先祖。我看正相反,很可能是乔家人想要灭口的自相残杀,干掉所有晓得财宝地点的人,就像古代帝王墓,首先放出口风,埋藏多处墓地掩人耳目以防被盗,然后杀死所有送葬人,也包括乔家后代在内,目的是要封死财宝的所有秘密,那个快死的老爷爷送给前辈先祖的那个东西也许是能揭开这个秘密的一样东西,只可惜仍在乔姓前辈的手里。我俩不比班尼厉害,就连看它一眼的福份都没有。” “唉!是呀。”听了瘦脸的这一番话,让尖嘴的脑子一下开了窍,蒙蒙的对老头说:“班尼。你不会上了当吧?既然是乔家祖传的秘密,那个老家伙干吗见你揭令纸就劝你不要干这事儿,莫非他自己想要保住那笔财宝又怕被外人谋了去呢?” 老头听了“哈哈”一笑,得意地摇了一摇头,说:“到底是青头(年轻人)呀,嫩得很呢。想一想吧,既然是宝物,古玩店老板怎么不敢收,他连一个子儿也没换成。” 这一下拦住了徒弟,两个一愣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忽然,老头的脸色阴沉下来,刚才的笑容变成了忧虑,说:“是那东西受了诅咒没人敢拿。乔姓的前辈讲,自从他爷爷从先祖的棺材里取出来之后,家运就开始不顺,先死老爹后死老娘,后代子女也是一个个的体弱多病的都死在了前头,最后仅剩下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要不他哪儿肯轻意拿出祖传的东西给人家看呢。” “班尼。”尖嘴皱起眉头,用怀疑的眼光盯住老头,问:“莫非那个老家伙把东西给你了?你却把我们的缠程(路费)都跟他换了?” 此时,瘦脸也醒悟似的睁大了眼睛,对老头说:“了不得的,班尼快拿出来看看,让我们也饱饱眼福。” “不管是什么东西。”尖嘴不敢大意,接着问老头:“这跟乔布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呆子!没听人家讲过土司财宝的传闻么?”老头说:“乔家祖辈的东西我也是头一次才看到。不管怎么讲,有一个东西当成样板,总比两手空空的要好呢。” 话到这里,老头也不再卖关子了,接着又说:“我们师徒一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话到这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徒弟看。 瘦脸抢先一手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制作的很是精巧,拿在手里有点儿分量,顶上拴一根黑色丝质的小绳儿却不认得是什么,便把它又递给了尖嘴。 尖嘴仔细地看过好几遍。这东西黑幽幽的。可以肯定不是黄金也不会是白银,铜的嘛也不太像,索性在石头轻轻地敲了一敲,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一点儿也不够清脆。 “哎呀!不要乱敲。”吓得老头连忙叫住尖嘴,心痛地说:“小心点,不要把外皮弄破了。” 尖嘴停了手,把东西退给老头,问:“是什么?” 老头接过捧在手里,面带微笑,提起那一根顶头的小绳,将东西在空中荡来荡去的欣赏了一番。一会儿再捧在手掌里摸来又摸去,那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就不讲了。 趁这个当口,鲁济安睁大眼睛,细细望去,那个拴着一根小绳子的玩意儿仅只有一块怀表那么一点儿大,到底是什么一下也认不出。 “看清楚了。”这时,老头跟两个徒弟说:“这东西本来就是这样怪怪的,两条有脚的鱼儿嘴儿对嘴儿,肚儿对肚儿,一条鱼肚子的表面有许多凸出来的像鱼蛋一样的小点点,另一条没有。鱼头和鱼尾上下连在一起,中间包箍一个圆鼓儿,鼓儿的两面边缘还能看到铆钉一样的凸出来的小圆屁股。告诉你们,这东西是用九成铁做成的,名叫双鱼鼓铁。” “哎呀。”尖嘴轻声的一叫,样子奇怪的看着老头,说:“班尼,你什么时候晓得这些了?跟我们一样,你从没读过书,斗大的字也识不得几个,讲起这个玩意儿倒是一套接一套的,真能从这个叫什么‘双鱼鼓铁’的东西里看出一般人不能看到的道道儿,若发了也该多分我们一点吧。” “莫塞(欺骗)人。”老头笑了一笑,说:“老子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那晓得这些,都是那个乔姓前辈跟我讲的,这才装头弄脸的讲讲罢了,只怪那个乔家祖辈不识货色,弄不清这个‘双鱼鼓铁’的用处,要不哪儿轮得上我们3个在这里讲三道四的胡乱猜谜呢。” “班尼。”瘦脸问老头:“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怎么用它?” 这一问还真难住了老头,竟然像霜打的茄子一下蔫了。 这时,老头皱了皱眉头,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倒是,那时那个……那个乔姓前辈没有讲,我也问过,他却像咬破了嘴皮也不愿再透出一点儿的口风来。只是一再嘱咐我要小心,换不换随意。这东西我真喜欢,也不好紧逼的问他,连忙拿钱交换,之后去古玩街挨家挨店的转了一个大圈子,向每一个老板过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头说着,抬手轻轻地揉搓着自己的鼻子,似乎在缓解内心的紧张,之后又说:“跟乔姓前辈讲过的那样,店铺的老板个个的都憋住不讲话,好像从这个玩意儿里看到了他们不愿看到的东西,像见到瘟神一样的把这玩意赶紧退还给我。你俩讲怪不怪呢?刚开始还真不相信,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却又不敢不信了。” “辰州城有很多古玩店。”瘦脸问老头:“既然大多数店老板都黑腹的不愿讲话,那也会有一两个讲了一些的。” “是呀。”老头说:“有家店老板约70多岁的样子,看过一下,开口就讲这是一件冥器,是从棺材里挖出来的陪葬品。我求老板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老板闷了一会儿,之后才讲出这东西隐含的意思。冥器有很多种类,这玩意儿只是其中一种,是极品中的极品,怎么都不敢拿呢,秘密就在于这件东西的本身。” “本身清楚了呀。”尖嘴听后,就说:“那乔姓的前辈讲过,这玩意儿是遭了诅咒的。” “不要插话。”瘦脸一碰尖嘴,不耐烦地说:“班尼是讲,那时候的乔家人怎么要做这样一个玩意儿。” “呵……是的。”尖嘴一下愣住,转而一望老头,问:“乔家人怎么要做这样的东西呢?” “听店老板讲。”老头接着说:“这两条鱼是生长在冥河里的,名叫‘虎鱼’或者‘食魂鱼’,对活人有收魂、藏魂和灭魂的作用,公母合在一起摄魂极强,对活人危害极大,还会祸及九族。葬入地下后,能封住死人的游魂,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平常人家的墓葬里是不会有的,在帝王将相的墓葬里也极少见。我告诉他,这东西就是在普通人坟墓里挖出来的,老板一听就睁大了眼睛,忙问这东西的怎么会到我手里?我把来历告诉他。老板又闷了一会儿,接着讲出乔氏王族的一些陈年往事,叹惜摇头。又讲难怪乔氏先祖能够镇住‘食魂鱼’估计法力也来自更强大的妖魔,乔家先祖篡权夺位风光了一些年头,等待妖魔的法力消失背运也随其而来,有幸逃脱的后人到现在已经很少。话讲到这个份上老板不再隐瞒,索性把晓得的全掏了出来。双鱼肚间镂空的是只社鼓,是在社日的时候祭祀土神的法器,原本没有邪恶之分,因为社日在二月初二是土神出没的日子,而土神又是五行神之一,就是后土的意思,因为后土方位居中,有统领其余四行的讲法,再跟冥鱼连接一起就成了土怪,不会保佑还会作乱。月黑风高的夜里,敲响冥鼓收集阴魂,拿这东西的人和他的亲属哪会有好日子过呢。这只是其一。” “呵,还不够。”瘦脸问:“那还……还有其二呢?” 尖嘴茫茫然仓皇四顾,只见黑月当空,冷风萧瑟,树影狰狞,顿时浑身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缩紧了脖子,急着问老头:“班尼,那其二又是什么?” “第二就是蛊毒。”老头说:“我听人讲过,蛊毒是用蛇、蛊、蜈蚣还有用其他什么毒虫制成的。这个‘双鱼鼓铁’就是用蛊毒浸润变成黑色,后来经过多人转手人把玩,表面积成一层厚厚的包浆,这才有了幽黑一样的反光,若不小心把外皮磕破,蛊毒就会漏出伤人。” “不得了呀。”瘦脸连连叹息,说:“这玩意儿这样凶恶,乔家先祖做它是为了夺王谋地。想不到世俗风转反过来却伤了自家后代,这不是自作自受又是什么。只是如今这东西转到了班尼的手头就不怕遭了诅咒?” 第37章夜狼 “是呀。”老头忽然一怔。一刹那,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隔着火堆,盯住对面的两个徒弟,说:“我也是这样问过那个店老板的,怎么就没有破解的法子呢?” 尖嘴赶紧问:“那个店老板讲了没?” “讲了呀。”老头顿了一顿,眼珠子往上一翻,说:“郞儿吊的。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不是司王,二不是王姬,三不想谋哪个的地产钱财,要讲遭诅咒也轮不到我头上。再讲,追杀乔布也是官府令纸张榜的,这是为民除害。不过还是当心一些的好。那个店老板叮嘱过,每年二月二是这东西的忌日,点香烛烧纸可化灾,长年戴佛珠就能避邪,常吃雄黄酒和大蒜头可解蛊毒;避食魂鱼也有办法,那个店老板也不敢肯定是不是有效,就是避免在有水的地方行走,再就是干脆把这个双鱼鼓铁扔掉算了。” 说罢,老头从怀里掏出三串佛珠,分两串给徒弟,自己留下一串在手腕上戴好。 接着解开一小纸包,将雄黄倒进葫芦酒壶里,然后说:“不怕!这会儿可以放心了,扔掉实在可惜。” 两徒弟赶紧把佛珠戴上手腕,接着猛吃了一大口雄黄酒,之后相互对望了一眼却依然不能把心稳住。 沉静片刻,老头招呼说:“就这样了。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把身体往后靠在石头上,瘦脸和尖嘴躺在草地上,火光在稍稍的暗淡了一些。 突然,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响。老头立即竖起身体,慌乱往大石头这边张望。 两个徒弟也都被惊得坐起来,手握刀鞘,四下察看。 鲁济安屏住呼吸,慌忙伸手,一把扶住将要掉下的第二块石头,一面摁住女人的脖子,不让她动弹。 原来,店主和女人长时间萎缩身体双腿难受的忍不住,稍稍伸腿脚舒展了一下,不巧碰到一堆松散的石块,弄出响声。 韩沙把匕首抵住店主的咽喉,店主吓得不敢动弹。 阿七和龚震单腿跪地,眼睛盯住前方火光投射出的影子,手握刀柄作好厮杀准备。 鲁济安悄悄的摆一摆手,示意阿七和龚震稳住。继续观察那个老头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动作,但为时已晚,老头和他的两个徒弟已经慢慢地站起来。 老头拔出腰刀往这边指了一指,说:“那边……就在蒿草和大块石头的背后。过去看一下,捞点心(小心点)。” 鲁济安和韩沙慢慢松开女人和店主,一个个的心跳加速,快要蹦出了嗓子眼。 此刻,让人担心的还是店主和他的女人。这两个家伙只有在自家搬门槛的那点胆量,万一忍受不住的叫出声来,也只好出去跟对方亮出身份,一旦拼杀起来,店主和女人也就很难顾得上。 眼看,那两个徒弟手提腰刀,小心的往这边越走越近。只等鲁济安招呼一声,阿七他们当即就能跳出岩石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正在这个当口,周围传来一阵“窸窣、窸窣”的声响,感觉离他们越来越近,仅眨眼工夫,响动声就汇成了一大片。 两徒弟停下脚步,莫明其妙地四下一看,不觉崩出一身冷汗。只见黑暗的树影下,陆续地冒出一对又一对的泛出绿光的眼睛,脑子里立即闪出两颗字:夜狼! 接着,传出一声嚎叫。 老头扭头往叫声处望去,惊慌地喊道:“他娘麻卖皮的。原来是念啃(夜狼)。收拾家伙,再不走就要土了点(死了)啦。” 俩徒弟赶紧收刀,转身奔回火堆边,捆扎包袱,正打算着踩灭火堆后就往前扯呼。 鲁济安他们这才稍稍地松出半口气。不料,店主和女人却突然从大块石头背后窜出去,同时大声叫喊:“救命呀!救命!伙计,老官,等一下。有官府快手(捕吏)到这儿来了。跑呀!快……” 这一叫嚷,反倒把老头和他的两个徒弟吓得更慌了神儿。猛的看见,从暗处蹦出两个披头散发的人儿,一边张牙舞爪地朝他们狂奔一般地扑来,一边听见什么“官府快手来了”的怪叫,立即拔刀朝他俩一阵乱砍。 可怜店主和他女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瘫倒在地,嘴里仍在喃喃地嚷着“快手!快手!”的话,渐渐没有了声儿。 “哎嘿。”尖嘴俯身一看,说:“娘娘的,是店主和他女人,他俩怎么到了这儿?啊……石头背后有人。” “管他什么人。念嘴来了。快跑!”老头大叫一声,顾不上踩灭火堆,转身往前方森林里奔去。俩徒弟紧随其后,一溜烟儿地钻进森林黑暗深处,眨眼不见了影儿。 血腥味儿在空中弥漫,狼群不再追赶老头和他的徒弟,却把近处的鲁济安他们和两具倒地的尸体围堵的水泄不通。 韩沙取下火枪打算拼命,见鲁济安一摆手,于是收枪拔刀,4人背靠背的站成一圈。 狼群扑向两具尸体撕咬和哄抢,另一族狼群却静静地在鲁济安他们周围徘徊,似乎不愿舍去更多新鲜的活肉。 这时,那只头狼不慌不忙地在圈子外,信步的来回转悠,不时昂起头向当空的满月,继续“嗷嗷”的嚎叫。 仅过不久,两具尸体仅剩不多,接下来就要轮到鲁济安他们。 “老韩。”龚震招呼一声,说:“看见对面那颗大桑村了吗?” “看到了。”韩沙抬起头,说:“树根分枝低,容易上去,只是先要过得去。” “近处也有树。”阿七说:“干吗舍近求远?” “你没打过猎。”韩沙说:“近处的大树不止一颗,树杆高表皮光滑,若一下攀不上去,狼扑上来把你拉下像店主和女人一样被吃掉。” 话刚说完,狼群一只只的吐出舌头,舔着血淋淋的狼嘴陆续转过头来。这还不算,其他的狼都还饿着肚子。 鲁济安说:“杀过去。” 说着,开始朝对面那颗大桑树移动脚步,挥舞长刀驱赶狼群,时快又时慢的走一走又停一停,始终保持彼此掩护的恰当距离,不给狼群前扑和进攻的机会。 没多久,总算挪到那颗大桑树下。 阿七先攀上去,双腿踩稳树枝,取下弓箭掩护,随后一个个陆续地攀上大桑树,分别找一处树枝和藤萝交叉密集的地方躺下。 迷蒙中,龚震隐约听见,像有叫唤一样的“唔唔”的低吼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被堵住了嘴,心里“喀嚓”的一下,猛然警觉。急忙起身,睁眼一看。只见天色已经大亮,寻着声音望去。老麻的,一条花斑蟒蛇身子圆滚滚的足有水桶那么粗,把阿七如同绳索一样的缠住,硬绑绑的动弹不得。 蟒蛇张开大嘴,将阿七的脑袋吞进了一半,叫唤的闷声是从阿七嘴巴里憋出来的。 龚震拔出长刀却不敢下刀,一边叫醒鲁济安和韩沙,一边把刀架在蟒蛇七寸处像拉锯似的来回切割。 蟒蛇松开大嘴,接着把阿七拉了出来。 鲁济安和韩沙吃惊不小,匆忙上前把蟒蛇丢下树去。扶起阿七,在他后背用力的推了几巴掌。 阿七缓过气来,歇息了一会儿。 “没死就好。”韩沙说:“下树把蟒烤了吃,肚子早饿了。” 于是,陆续下到地面,之后动手,捡柴烧火,剥皮切肉,烤熟蛇肉,饱饱的大吃了一顿。 这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回到昨夜待过的地点查看,除了那一堆柴火炭灰就连血痕和骨头也没有剩下。 龚震想不通,昨夜鲁济安为什么忍着不动。如果继续追踪老头和他的两徒弟,眼下的情形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丢失惟一线索,抱怨说:“店主和女人已死,赏金猎人去向不明。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如果当时不管他老麻的什么夜狼不夜狼,现在也早到了埋骨沟。不巧天在下雨,山路更难走了。” “怎么?你后悔没去追赏金猎人。”鲁济安一脸阴沉地盯住龚震,说:“你以为追上赏金猎人就万事大吉了。好好想想,两腿的人能跑得过4条腿的狼吗?只要方向不变就能到司横镇。” 龚震避开鲁济安的眼光,扭头一看韩沙,说:“老韩,你是打过猎的不会看错路吧?” “放心。”韩沙说:“这碗饭吃了几十年。跟着我。” 说罢,在前带路。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前方森林越来越密集,树木也越来越高大,脚下的灌木没过膝盖,越发的分辨不清路道。 第38章怪树 这样一路追去却不见有人。不难看出,赏金猎人奔逃一夜竟然没有歇脚,也许就在前方不远的某个地点。只是要快,细雨会逐渐消除痕迹,于是一个个的加快了脚步。 阿七仍在担心,边走边说:“夜狼会不会在路上埋伏,给我们来个突然袭击?” “不会。”龚震头说:“有雨水是不太好走,但也提供了便利,气味被冲刷的没有了。” 这时,韩沙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回头说:“到了!就在这儿,上前来看。” 鲁济安跟上前去,发觉前方杂草倒了一大片,场面零乱不堪,是曾经发生过打斗留下的样子,还有被雨水冲刷过后的浅红色的新鲜血水。 “夜狼。”鲁济安说:“昨夜在这儿。” “没错。”韩沙在杂草丛中摸出一撮黄色粗短的毛,说:“狼毫。狼群在这儿追上了赏金猎人。” “发生过博斗。”龚震说:“双方都留下了血迹。” 鲁济安稍稍点点头,从鼻孔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说:“仔细搜索找到尸体。” 说罢,分散开去。 不到一会儿,阿七便有了发现,说:“一条布片!从狼嘴里撕下来的。” “附近不见尸体。”韩沙说:“有人受伤,速度会慢下来,就在前方不远。” “也许吧。”鲁济安说:“注意观察。” 果然,沿着偏斜的杂草往前跟踪过去略一两里地的样子,在一片低洼的草地里发现3具散乱的尸骨。 头颅与尸骨分离,头皮被剥下来,一团模糊的没有了脸孔,眼珠子却仍扣在眼窝里。身体和四肢残缺不全,皮肉被啃食的干净就连内脏也没剩下。腰刀、包袱和袍子零乱的丢在附近,被雨水淋湿泛出一片白透的冷光。 “仔细搜查。”鲁济安说:“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说罢,在一件撕碎的布衣里翻找。这件蓝色衣袍的碎片是那个尖嘴的,旁边出鞘的刀锋不见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 “刀已出鞘。”阿七问:“他们不杀狼吗?” “没有机会。”韩沙说:“狼的耐力很好,把猎物追赶的筋疲力尽,最后一窝蜂的扑上去。先咬断猎物的脖子,撕破肚子掏出内脏,再咬碎皮肉吞进肚里。” “老安。”龚震叫一声,从另一块破衣里找到一样东西,来到鲁济安身边递给他看,说:“这就是那只双鱼鼓铁。有用吗?” “用得上。”鲁济安拿在手里,仔细地查看了一会儿,然后退到龚震的手里,叮嘱他说:“小心保管,不要弄丢了。” 龚震先是一怔,犹豫地伸手接过,无奈的一望阿七和韩沙,似乎这东西有些烫手。 “嗯!怎么了?”韩沙一看龚震缩手缩脚的样子,说:“不敢拿。怕遭诅咒?” 龚震捏在手里掂了掂,说:“不晓得来历也就拿了,听那老头讲过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 “不会吧。”阿七说:“你还真信?这东西是传家宝,没福份的人想拿都没机会。” “呵。哥们儿有福份”龚震把那双鱼鼓铁递到阿七面前,说:“那好,这东西你收着。怎样?” “哪个找到哪个拿。”阿七后退一步,笑着说:“有福份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 “还是我收着吧。”鲁济安见他们推来推去,便说:“老头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也许是那个姓乔的前辈为了骗钱瞎编的故事。常言说,祸不单行福无双降。物极必反,说不定坏到极致就是大富大贵。” 鲁济安说完,伸手要把“双鱼铁鼓”拿回去。 不料,龚震却又不愿意了,说:“你身上东西藏了不少,走路不方便。算了,不管它,还是哥们儿收着吧。” “这就对了。”韩沙抿嘴的笑起来,说:“遇上识货的主儿,出手几代人也是吃不完的。” “雨停了。”阿七抬头看天,依旧灰蒙蒙的,说:“快走,这白花花的尸骨让人揪心。” “是呀。”韩沙说:“越早越好,” 说完,环顾四周,除了中间这片低洼的蒿草地,头顶上仍是密麻相连的树冠。 鲁济安怀疑起来,已经死去的这个名叫班尼的老头是不是真的熟悉这片月森林?也有可能为了逃命慌里慌张的把原路跑偏了。再一看,韩沙也是一脸的茫然。 “怎么了?老韩。”阿七问:“打猎这碗饭你吃了几十年,现在却昏了头了。这哪儿有路。” “不要怪我,我也是跟踪痕迹到这里的。”韩沙说着,扭头一看鲁济安,说:“把你的那个盘盘拿出来,这会儿用的上了。” “办法总是有的。”鲁济安从包袱里取出罗盘和地图,把经过的地点逐一比对,之后往一个方向一指,说:“那边!东北方向的偏位不太大,往前去应该快到那颗大树那儿了。” 说着,手指又在图上那颗有树标记的地方点了点。 “不会有错?”龚震盯住图上那团奇怪的树形线条,说:“若真有这么一颗大树,那一定是一颗很奇怪的树。” “很有可能。”鲁济安说:“要不就不可能成为整个月森林的标志,也恰好处在中心地点。” 接下来继续赶路。约一个时辰的样子,越往前去光线渐渐地明亮起来,前方出现一片边缘并不规则的,约有十五六亩那么宽敞的开阔地,大致呈圆形,地面绿草荧荧。正中的地点,果真有一颗怪模怪样的大树。 “绕不过。”鲁济安望着,微微地摇头,说:“这是必经之地。” “干吗要绕?”龚震说:“直接走过去不就成了。” 鲁济安没有急着回答龚震的问话。只是隐隐地感觉到,这片开阔地有一种莫名其妙地诡异, “那是什么树?”阿七说:“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树杆宽粗而壮实,顶冠长满密麻的叶子就像数不清的小铃铛,哪儿见过有这样叶子的树。” 这样观察了一阵子。然而,任凭他们怎么去看都认不出到底是一颗什么样的大树。 渐渐疑惑起来,那东西到底是不是大树? 鲁济安说:“过去看看就清楚了。” 说完,走进开阔地。 距离怪树越去越近,鲁济安心里越是忐忑不安,似乎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恐惧逼面而来却一时弄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在离大树不远的地点停下来。 “奇怪。”阿七目不转睛地盯着,说:“怎么?” 没错!这颗大树怪就怪在跟其他树种完全不一样,树冠高约两丈有余,要说树身的宽大和粗壮,略微估计也足足需要有5人加在一起才能牵手围抱。这还不算,更令人称奇的是,树身却是由许多大小不均的根径与藤蔓缠绕组合而成。 表皮灰白光滑与白杨树相似,树根盘曲错节,相邀搭接,各抱成势,高低不等的扎进草丛地下。 “老韩。”鲁济安问他:“你在乡村长大,见过这样的树吗?” “没见过。”韩沙仍是一头雾水,闷闷地憋出一句话:“要讲真是树,那一定是一颗凡人难见的神仙树。” “老韩傻了,就你成了神仙。”龚震说:“哥们儿都是凡人。” “我觉得脚底生云。”韩沙故作神秘地又说:“身体轻飘飘的。哟喝,有鬼!” 突然,韩沙一声叫,吓得鲁济安他们都愣了一下。再看韩沙,见他往后退出几步远,脸一下白了,不知所以的四下乱看。 “干吗呢?”阿七盯住韩沙神情意乱的样子,问他:“你在发什么神经?” 韩沙没有回答,视线盯住树身上的某一处地点不动,接着伸手一指:“看那儿,那条根藤上是什么?” 鲁济安警觉起来,往树身上仔细地盯了一会儿。渐渐地看出了名堂。 原来,在树底盘根错节的暗藏玄机。粗略看去,树身表面全是乱七八糟的藤蔓,韩沙却在无意中发现了隐藏的秘密。 那是一只怪异的动物形状,面部朝外,闭着两只眼睛,模样诡异狰狞,四肢和尾巴与其他根藤相连,外表颜色跟树皮完全一样。 “是像动物。”龚震说:“就把你吓的丢了魂儿。” “像动物也罢。”韩沙稳住情绪,说:“只是刚才看见那家伙的眼睛眨了一下。” “你累了。”阿七说:“眼睛花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树根,看久了眼睛不花才怪。” “不是。”韩沙见他俩不信,又说:“那东西是活的。算了!老安,你不会像他们两个一样的傻蛋吧。” “劝你稳稳心。”阿七一听就气急的一愣,说:“怎么就成了傻蛋。” 鲁济安朝阿七他们一摆手,接着往前后或者左右的挪动视线朝那个人形树藤看过一遍,轻声说:“是的!只要选定一处适当的位置,才能辨别出树藤内藏的形状,像那样的怪藤还不止一只。” 说完,绕树身转了一个圈子,经过仔细地辨别。不出所料,除先前看到的那只之外,在不同的地方又有发现,形状像猿、蛇、蝾螈、蚊子和猫,还有一只很像“蜘蛛”的却隐匿极深,全加起来一共6只。 “眼力不错。”阿七说:“还真被你老韩先认出来了。” “这下清楚了。”龚震放心似的松了一口气,说:“也就怪在这儿,这会儿算是歇息了一阵子。” 说完,扭看一看韩沙,见他眉头紧锁,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好了!该走了。”鲁济安不想耽搁太久,于是绕过怪树,走进对面那片树林子里。 第39章受困 不到半个时辰,前方树林越来越稀少,渐渐地变成一连片的约有一人多高的荆棘和灌木丛,像“刺墙”一样的拦住去路。 “过不去。”阿七说着,问鲁济安:“方向不会搞错?” “方向没错。”鲁济安回答:“这儿本来就没路,在其他地方再找找,看能不能绕过去。” “绕什么。”韩沙说罢,拔刀就一阵乱劈,弄开一个口子,说:“钻过去不就成了。” 于是,钻出口子往前一望,顿时傻了。仅隔两三丈远的距离,仍是一排同等高度的荆棘和灌木。 “搭人梯。”鲁济安说:“往更远的地方看看。” 于是,龚震走近墙面,蹲下身体让阿七踩上臂膀,接着龚震撑起身体把阿七顶起来。 阿七伸头往前望去就被吓的暗暗叫苦。只见一排排的又接着一排排的刺墙,每隔相等距离,从左到右,从眼前到远处竟然一眼望不到尽头。 “麻烦。”阿七说:“只要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是刺墙,空出的地方就像一条走廊,就算砍一辈子也出不去。” “怎么会这样?”龚震放下阿七,说:“全乱套了。” “快退回开口去。”突然,身后的韩沙一声惊叫,说:“刚砍开口子的刺藤一个劲的又长起来了。” 连忙回头一看,刚才砍掉的藤刺和灌木,果真在一个劲儿的往上疯长。再不走,眼看就要封成原样。一个个吓得的连忙转身钻回开口,后退到之前的地点。 “绕过去。”鲁济安说:“也许在其他地点有出口。” 于是退回树林,沿荆棘和灌木的边缘一路查看。这样耗费了一些时间,只是不管怎么走,除了荆棘还是荆棘,个个都累得走不动了。 “不对。”阿七喘着粗气,说:“按时辰来算,这阵子已经走过不下二三十里地,刺墙哪有这么长的。” “是的。”鲁济安取出罗盘查看方位,说:“先前往北,现在往西。看来没法绕过去。” “不管你们信不信。哥们儿敢打赌。”龚震说:“哥几个先是往北后往西,现在再往南走走试一试,没多久就能看到那颗怪树。” “我早讲过。”韩沙说:“这片开阔地有名堂。现在领教了。老安别闷着,你倒是讲句话呀。” “是在绕圈子。”鲁济安擦掉脸上的汗水,说:“只是四分之一,仍不见出口。只能用笨办法,从那儿进来就从那儿出去。” “你的意思……”龚震说:“回头走出那片开阔地,再往东?” “是的。”鲁济安说:“现在只能这样了。” “嗯。”龚震说:“也许吧。” 随后转身往南,不出龚震所料,果然又回到了先前的那片开阔地,怪树依旧立在草地中央。 经过开阔地,顺着先前进来方向往回走,在来时那片树林的时候,一个个的又傻了眼,前方仍是大片荆棘和灌木围起的刺墙。地面的青草还能看到他们之前踩踏过的脚印,怎么这会儿竟然凭空的生出一片荆棘墙来。 “是之前经过这儿的。”韩沙一看身边一颗水杉树,说:“这颗树我还认得,方向没错。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吞吞吐吐的讲不出下一句话来,茫然地往四周张望。 “地点没错。”龚震肯定地说:“四周也没变,唯一改变的只是先前走过的地点多了大片荆棘和灌木,退路被堵死。” “干脆绕刺墙把圈子走完。”阿七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用。”鲁济安说:“再走也是白费工夫。” “老麻的。”龚震愣头愣脑的叫骂起来:“这一路过来,没碰到什么倒霉的东西。怎么就糊里糊涂的中了套儿了?” “陷阱。”阿七说:“刚进来的时候也许不明不白的碰到了什么暗藏的机关,结果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韩沙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那张地图,问鲁济安:“也许地图出了差错?” 阿七和龚震也都觉得有道理,这样来回折腾的够呛,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张地图上了。 “老韩讲的对。”龚震说:“但不能待在这儿,回到怪树那边去,那儿是才是起因。” “嗯。”鲁济安答应:“回去。” 就这样,一路回到那片开阔地。 鲁济安取出地图和罗盘摆在草地上,调正罗盘和地图比对方位,刹时脑子里微微的一震,与先前发现赏金猎人时候的方位误差往北偏离45度,并且不多不少,指针正好压在北与南两点的直线上。 “罗盘出了差错?”龚震问鲁济安。 “不会。”鲁济安说:“这里没有磁铁石,指针不会受影响。” “罗盘没错。”阿七说:“那就是地图错了?” “都没错。”鲁济安收了罗盘,说:“根源在这颗大树……它的神奇已经显现。” “那……”阿七说:“我们被怪树困住了?” “开阔地和怪树相互并存。”鲁济安说:“一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片开阔地,其他树木不能靠近生长?二是怪树的本身,为什么要暗藏玄妙和它最终的目的?” “用来杀人?”龚震说:“不见有坟墓或者尸骨。” “这不重要。”阿七说:“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在这片荒山野地不见人烟的地方搞这么第一处玄地?到底有什么目的?” “现在看到的只是一片荒地。”鲁济安说:“也许多年以前相反。曾经起到它应有的作用,之后闲置下来。不巧的是,今天我们一头钻了进来。地图上单单画了这颗怪树,也许是警示,而我们却把它当成了标志,理解上的差错可能是导制误会的直接原因。” “既然能设置,当然也能破解。”龚震说:“只要能找对方法,花点时间无所谓。” 说着,扭头一看,见韩沙一副在想事的样子,又问他:“老韩想出什么办法了?” “我能想出什么办法。”韩沙叹一口气,说:“只是刚才听见阿七讲什么‘玄地’的话,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这不好笑。”龚震无奈地一摇头,说:“哥们儿正憋的慌,你倒好,还能想起小时候的事。” “我没笑。”韩少一本正经地说:“那事跟这事差不多。” “差不多?”鲁济安一看韩沙,说:“你讲讲。” 接着,韩沙讲出了他小时候的故事: 在离我们村子不是很远的地方有一片野树林,平时很少有人去。一天,一个年轻人去那片树林采摘野果。在林子深处看见在一颗大树上,挂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筒子或者篓子,也有的绑了个麻布包的。之前听老辈人讲过这事,挂在树上的东西是千万不能动的。 但他自以为胆大,爬上树解下一个包,打开一看就吓了一跳。包里竟然是一具腐烂的婴儿的尸骨,丢下就往林子外跑,却怎么找不到进来的那条路,总在林子里转圈子,直到累得昏死过去。天黑了,家里人还没见他回来,托村里人到处去找。最后在那一片野树林里找到他。见他倒在地上,全身硬邦邦冷冰冰,嘴角冒白泡,脸色也白的像死人。 抬回家,请阴阳先生喊魂。第二天,家人带上香烛和纸钱,去那片野树林里,在那颗树下把婴儿的尸骨包好,重新绑在原来的那颗树杈上,烧香烛烧纸钱,一边烧纸,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念咒语‘树地公,树地婆,帮忙喊我儿脑壳壳,在天上、在地上、在山上、在树林、在溪边、在屋前、在屋后,归魂进屋泥冲冲,保佑我儿健康康,发大财发横财’。之后洒纸钱一路回到村子,讲是几天后才见效,只是后来那个年轻人还是死了。那年我刚满7岁,村子里出事大人都去帮忙,小孩子跟着去看热闹,当时那个年轻人死了的样子很吓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讲完故事,韩沙闭嘴不再吱声。鲁济安和阿七也都沉默着不再说话,这样过了一阵子。 龚震往四周望了一眼,再一看韩沙,说:“这故事跟哥们儿现在的处境还真有点儿像呢。不同的是,只差没有人来找,哥们儿也不是小孩。” “我们仍在讲话。”阿七别扭的裂嘴“嘿嘿”的一笑,说:“离掉魂儿还差的远呢。” “那是树葬。”鲁济安这样说,然后问韩沙:“在你们那儿,人死后是怎么安葬的?” “没别的。”韩沙回答:“把棺材埋进土里垒坟就完事。” “这就不对。”鲁济安说:“那片野林子的死人怎么没有下葬,而是用箱子或者篓子的挂在树枝上。” “是的。”韩沙说:“其他村子和寨子一样都是土葬,只有那片野树林里不同。” 鲁济安再问:“树上的死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不晓得。”韩沙无奈地摇摇头,说:“听老辈人讲,它们不是本地人,也不晓得是哪朝哪代遗留在那儿的。” “这不重要。”鲁济安环顾四周,说:“现在回到这片开阔地,进的来出不去,也不要指望有人来救。” “把情况摸清楚。”龚震一望鲁济安,说:“这个故事多少给了一点启示,这片开阔地凭空来的蹊跷。” “是的。先前没在意。”阿七听了一愣,接着低头一看,说:“现在来看还真奇怪,草地上就连一片落叶也没有。” “从这里开始。”鲁济安面朝那一颗怪树,凝视着说:“怪树的周边为什么会腾出来这么大一片空地?地上长满低矮的同一种青草。” 说着,低头环顾脚下。 开阔地呈大致的圆形。这就是说,不管站在哪处地点,周边树林与圆心位置的怪树都是大致相等的半径。按东、西、南、北呈“十字”划分,每一个同等的分块为90度,若再分成8个部分就是45度。 “干吗一定要分4块和8块?”阿七说:“4和8是双数,难道就不能分成单数的,比如3块,5块和7块呢?” “全部分完是360度。”龚震说:“就是一个整圆,不管怎么分怪树都在圆心。只是为什么要这么来分这个圆?” 第40章沉睡的石像 “我在想……”鲁济安说:“当初为什么不弄成其他图形,比如三角形,四方形和梯形,或者多边形、扇形却要搞这样的圆形?这必然有它的用意。所以现在只能从圆形上进行分析和推测,弄清楚其中的道理,再寻找某一处的切入点。” “清楚了。”龚震点头,说:“只是按圆形分出4和8,难道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双数是圆满的意思。”阿七说:“就像2、4、6、8、10,民间用数字的讲法有不少。有二虎相斗,四面楚歌,六根不净,八荒之外,十八层地狱。用单数的讲法有一窝蜂,三寸之舌,五鬼闹判,七窍生烟,九死一生。” 阿七的话还没讲完,韩沙和龚震一愣一愣地直点头,当讲到“九死一生”的时候,龚震连忙摆手叫阿七不要再讲下去。 阿七“哦”的一怔,马上闭嘴。 韩沙伸手指了一指去了另一处地点的鲁济安,见他拔出刀往草地里任意的刺探。不到一会儿,刀尖便碰到草地下的硬物,深度约在半尺左右,抬头朝阿七他们说:“在这儿,把草皮弄开。” 阿七他们过去,连忙动刀刨开草皮和泥土,没多久草泥下露出一张石头刻成的人脸。 “石像。”韩沙说:“奇怪!怎么会埋在地下?” “全抠出来。”鲁济安说。“看有多大。” 草泥松散,挖掘起来费不了多大气力,一尊全身直立的石像便露了出来。 “这鬼地方埋一个石头人干什么?”龚震说:“哦哟!还有底座。原先是竖起来的,后来怎么倒下了?” “你们歇会儿。”鲁济安说着,取出罗盘测量石像的位置。 不巧的是,石像方置不偏不倚的处在北线上。如果能把石像立起,背对怪树,面朝正北。 石像头戴一顶文臣官帽,五官端正,面容温和,眼睛却是闭着的,双手合掌的拿一块朝板,宽大的朝服下垂到脚底。 揭开底座石板,里面却是空的,若要把石竖起,榫头正好扣住底座。石头颜色成暗绿色。 “石灰岩。”鲁济安说:“经多年雨水侵蚀,表面凿痕没有了。” “眼睛怎么闭着。”韩沙说着,后退几步,在一旁就地躺下,又说:“我先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嗯!”龚震应了一声,搓着手掌的泥土,拍掉碎泥,对鲁济安说:“也许是陵墓的石相生。” “不是吧。”阿七说:“若是怎么不开眼?” “不想睁开。”龚震讲不出道理,说:“闭眼要比睁眼舒服。” “把嘴闭上。”阿七抱怨说:“这话没用。” “嘿嘿”龚震逗乐地一笑,转而嘲弄地问阿七:“老弟,那你讲一讲它干吗闭眼?” 阿七一愣,顿时无语。 “石相生值得猜测。”鲁济安说:“在当年辰州只有土司称王,没敢有称帝的胆量。” 阿七说:“那就是土司王墓了?” “也不对。”鲁济安接着摇头,又说:“这片开阔地不受地形局限,下葬墓通常是坐北朝南。帝王陵园规模宏大,维护有墓墙,出入有神道,两侧依次排列文臣武将和动物的石相生,是皇权仪仗的象征。最初只是袪除邪恶,后来演化成表明死者官职身份和社会地位。但这尊石像居中,正好挡在神道的正中。” “不是墓地。那石像又是怎么来的?”龚震仍不明白,问:“而且还正好压在南北中轴线上?设想一下,若真是土司坟墓有没有石相生?” “有的。”鲁济安说:“不论土司官职级别高低,但也是一个地方的王,丧葬等级朝廷自有规定,同时尊重当地风俗也能立牌坊,若有超过身份的丧葬形式那就是藐视皇权,冒犯天威。” 说到这时,鲁济安渐渐醒悟到了什么,又说:“对了!叫老韩过来。石像不止一尊,以石像为圆线,沿线再探。” 阿七立即过去,叫醒居然已经睡着了的韩沙。 韩沙慢慢爬起来,揉着眼皮,朦胧地问:“老安又想到什么了?还有什么要找的?” “石头人像。”阿七催他,说:“还有不少。” “一个就够呛。”韩沙站起来,伸一个懒腰,轻声说:“还有?不把人累的半死。” 不一会儿。果然,在同等半径圆线的4处不同的地点,刀尖分别碰到草地下的硬物。 刨开草皮和土层往地里一看,跟第一尊石像一样,脚跟前都有一个石板盖住的空坑,眼睛一样也都是闭着的,而且都是背对大树。不同的是,分别出现了两尊武士石像和两尊仕女石像,一共五尊,各自面朝不同的5个方向。 鲁济安吐出一口闷气,从没见过有这样摆设石像的道理。但可以肯定,这里绝不是墓地,同时除文臣像面朝正北以外,两尊武士像身着铠甲,双手合掌下垂致腹部,右边的武将手持一柄宝剑,左边的武将双手捧一只水葫芦,分别面朝东方和西方,只是不在同一条东西方位的横线上,而是同时往北偏离了大致15度的样子。 两尊仕女像姿态各异,头扎发髻,类似宫女模样,位置处在南面,也不在南北轴线上,而是分别偏东方和西方各15度。 “哦!这趟辛苦没有白费。”韩沙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说:“这下刨出了5个石头人,都赶到这里开会了。这是怎么回事?” 鲁济安把这系列发现,作了一番综合考虑,之后说出自己想法: 石像出土与怪树有联系,在密布的根藤里面隐藏6只动物,现在出土5尊石像,这样产生彼此对应的某种关联。依照方位分别对应的是,蛇(青龙)对右武将,蝾螈对右仕女,猿(猴)对左仕女,虎(猫)对左武将,蚊子对文臣。 “对上5只。”阿七问:“还有一个蜘蛛呢?” “蜘蛛跟大树在一起,盘居中心。”鲁济安说:“向外张开触角,意在镇慑四方。” “这个……不对吧。”韩沙听后,觉得鲁济安讲的不够全面,说:“蜘蛛有八支脚,伸出5个石头人,还差3支哪里去了?” “也许当年就是这样设置的。”鲁济安说:“要求单数,5加3等于8,就是双数。” “也不对。”韩沙仍在问:“6只动物不是双数吗?” “蜘蛛居中。”鲁济安说:“这样形成一个圆形草地的整体,也就是‘一’的单数。” “老韩,你不懂就少插嘴。”龚震抱怨韩沙多嘴,说:“你死抠数字有什么用,让老安把话讲完。” 韩沙一愣,再想说点什么,扭头一看阿七,也一样用责怪似的眼神朝他盯着,动动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龚震觉得,鲁济安刚才讲的话是有点儿道理,但仍然有疑问需要解答才能服人,轻声问:“那……眼睛怎么都闭着?” “沉睡的石像。”鲁济安回答,时而低头在石像边徘徊查看,时而抬头远望周边的山地环境。慢慢地,一个大胆而又恐怖的猜测在脑子里形成,紧接着又说:“五形地。” 韩沙和龚震一听,就像罩上了一头雾水,愣晃晃地不明白。 阿七问:“什么五形地?” “看远一点。”鲁济安伸手一指,说:“周边共有5座小山坡环绕这片开阔地。怪树居中,隐蔽的动物形状的根藤与5尊石像的朝向都一样对准坡顶。把它们呈对角画线也就成了一个五角的‘☆’星形。石像的位置正好处在五角星位,代表金、木、水、火、土。这就是五行地。” 阿七他们观望了一会儿,低头再看脚下这片开阔地。 龚震顿了一顿,然后犹豫地说:“就是讲,这儿是一处五行地的陷阱。算是明白了吧。” 韩沙说:“也是陷阱?” “既然能搞清这是一处什么样的地点。”阿七说:“也就能找到破解的办法,出去是迟早的事。” “你讲讲。”龚震问阿七:“怎么破解?” “问我干什么?”阿七一瞪眼,说:“还是要看老安的。” “这些只是推测。”鲁济安沉闷地说:“目前来看,沉睡的石像也许是下一步要做的。” “那就是开眼了。”韩沙听后吓了一跳,说:“老安,大伙正憋的发慌。你倒好,还能开这样的玩笑。” 第41章五行地 “那好。”鲁济安抿嘴一笑,说:“老兄一身的力气正好派上用场,把石像全竖起来。” “啊?!”韩沙吁出一口气,闭嘴的不敢再发牢骚。 龚震一听也傻了眼,说:“石头像跟真人一个半的大小,少讲也有千斤重。就哥们儿4个抬得动吗?” “不会太难。”鲁济安说:“石像脚跟有坑,这样的设置是等着有人去竖起。先试试,实在不行另想办法。” “动手吧。”韩沙说:“莫耽搁时辰。” 说着,解下肩上的绳索,套住一尊石像的脖子。在前往上拉,其余人抓住脑壳和肩膀一齐往上用力。这样试了好几次,哪里能挪动石像分毫。一个个也都累的停下歇息。 “不行。”龚震揉着身子,说:“动不了!哥们儿的腰都快断了。” “恐怕没有别的办法。”韩沙收好绳索,说:“除了绳子和双手,没有其他可用的工具。” “不能硬搬。”阿七对鲁济安说:“也许石像底下有机关?开动后会自己竖起来。” “这倒是没有想到。”鲁济安说:“也许真有,再看看。” 说罢,俯身跪下,不放过任何一处雕刻花纹的每一条细节。将石像从头到脚逐一的查看了一遍,仍没有任何发现。就这样,辗转了3尊石像,接着在靠南右边仕女的腹部,双手捧花瓶的底下,发现一颗凸出的蝶形扭扣,并不是直接从石面上雕刻形成的,边缘有分裂的细缝,试着往下一压,只听腹内“咔喀”的一声响。 连忙站起,闪开到一旁去。 阿七他们也都呆呆地望着石像,期望它能动起来。稍过片刻,那仕女石像不知哪儿来的动力,果真动了一下。接着脚跟部仍紧贴在地面上,身子却不偏不倚的渐渐地往上竖了起来,竖直后往下一沉,又听“喀嚓”的一声响,稳稳地扣在了脚跟下的空坑里。 就照这个方法转到其余石像坑边,逐一找到了暗藏的机关,之后一尊接着一尊地陆续打开,把所有石像都竖了起来,只是石像的眼睛仍是闭着。 “还是麻烦。”龚震不耐烦,说:“让它们开眼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鲁济安说:“年代久远,机关不能完全启动,也许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想到。可能……” 鲁济安眼睁睁地望着,眼下除了等待似乎没有其他办法,又说:“这样吧。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林子里歇息一阵子,养足了精神还有事要做。” 随后,一个个无精打采地去了地圈边缘的树林,阿七他们各自找一处适合的地点,头枕石头躺地睡下。 鲁济安望风看守,他把脖子缩在袍子里,心里想着下一步可能需要做的事,身体往树根上一靠,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见一个声音在说话:“奇怪!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从来没见过有这个样子的。” 鲁济安睁开眼睛,见韩沙和阿七仍然睡在离自己不远的那处地点,那声音是从龚震嘴里说出来的。 抬头一看。发觉,龚震已经站在那儿,面对开阔地方向似乎惊叹的不知所以,于是爬起来,迷迷蒙蒙的来到龚震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朝开阔地望去,一刹那也被震惊地睡意全无。 先前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但在此时却泛出一片金黄色的异彩,如同夏天的晚霞洒满天际。西落的太阳竟然像一颗巨大的圆球占居了大半个天空。 “傍晚了?”鲁济安说:“这个……不太对劲儿吧,就算是晚霞也没有这么大的夕阳。” 耳边听见突然有人说话,龚震连忙往旁边闪开去。扭头一看,认出是鲁济安,这才放心下来,抱怨说:“醒了招呼一下,把哥们儿吓了一跳。” “把阿七和韩沙叫过来。”鲁济安仍盯住天空没动,说:“这是五行地开始运转的迹象。” 龚震正打算去,转身一看,见阿七和韩沙已经来身边,两人也是呆若木鸡一般的盯住天空。 空中除了那一个巨大的像是太阳的圆球以外,还有另外几个或大或小的像是月亮一样的圆球和许多发光的,高低近远,各自不同的星星飘浮在半空,像是伸手就能摘下来。 “天塌了。”韩沙一声惊叫,接着低头把身边的鲁济安他们一个个的看过一遍,愣晃晃的说:“干吗都闷着不讲话?这是怎么回事?” 阿七和龚震一直呆呆地盯着看天,像是没有听见韩沙的问话。 “白夜。”鲁济安说:“星光灿烂,日月同辉。老韩说的对,这天还真塌下来了。” “那!我们……”阿七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已经朝开阔地走去的鲁济安,问他:“不会是石像开了眼吧?” “不要傻站着。”鲁济安一边走,一边说:“快过去,仔细查看每一尊石像。” 接着各自分开,分别在每一尊石像的跟前都查看一遍,发觉石像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 “不明白。”龚震困顿地说:“天空已经显出异象,只是这帮石像怎么还不开眼?” “也许我们醒来的太早。”鲁济安说:“处在五行运行和变幻的过程当中,天象只是其中之一。也许还有……还有……” 远远望去,之前还是成片的幽绿的树林。在此时已经变成红、青、黄、白和黑的5种颜色,但在开阔地的中心,那一颗大树的枝叶却依旧是绿色。 “老韩,你看……”鲁济安眼睛没有离开树林,问:“那些不同颜色的是什么树?你说,不要搞错。” “认得。”韩沙张口就来,说:“红色木棉,青色松木,黄色珙桐,白色银桦,黑色胡桃。身后的怪树不认得。” “很好。”鲁济安说:“就叫怪树,是颗阴阳合体的树,周边所有物体都因为它的存在而生成,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出现。” “只好再等。”阿七说:“没有结束也没法确定方位。” “是的。”鲁济安说:“先前开阔地往北偏离45度,现在看到的东方就成了原来的东北方,把这个方位看准,不能搞乱。” 这时,韩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一望鲁济安,说:“野店的店主和女人也都讲过。乔布一伙可能也是经过这里的,难道他们就没有遇上这样的怪事吗?” “乔布是本地人。”龚震说:“很可能听人讲过这片五行地的厉害,恐怕早就绕过去了。” “你也是本地人。”阿七一看龚震,说:“怎么跟我们一样中了套儿?” “老弟,你就不要挖苦我了。”龚震说:“我在辰州城里长大,晓得的只是城市街巷和周边地方的一些事儿,要问这片荒山野地,还有什么五行地的玩意儿,那哥们儿就摸风(茫然无知)了。” “哦。对了!” 忽然,韩沙眼睛一亮,对鲁济安说:“在这五行地里,是不是也有什么‘门道’呢?” “问的好。”龚震接着说:“老韩是粗人干细活,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有用的话来了。” 说罢,3人把眼光,齐刷刷地转向鲁济安。 “有。”鲁济安回答:“一直在找。” “在哪儿?”龚震问:“可能跟石像一样埋在草地下,有方位?” “多个方位等同多重门。”鲁济安说:“不一定就是经常看到和使用的房屋的门,形式多种多样,很复杂。” “有多复杂?”龚震接着说:“长话短讲,简单一点。” 鲁济安说:“五行千变万化,数于天地,包罗万物化育的各种要素,与金、木、水、火、土相对,可生成施门、戒门、忍门、进门和止观门,其中包含五个不同方位。我们从西南方进入这片开阔地,也就是施门。现在要从东面的‘进门’出去,就是‘木’,难就难在这个‘木’位上,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这个‘金’也就是埋在草地下的石像。” “泥巴就是泥巴,金子就是金子。”韩沙听的莫明其妙,问:“怎么又变成石像了呢?” “这里的‘金’指的就是石头。”鲁济安说:“因为金隐藏在石头里,依附山津润而生,聚土成山,有山必有石,所以叫土生金。” “哎……”韩沙听到这儿,失望地说:“我以为真是金子呢。” “对呀。”龚震似乎大彻大悟,“啪”的一拍手掌,说:“木克土,相对的是南偏西的那尊仕女像,水克火,方位是南偏东的仕女像。” “嗯。”鲁济安听后点了一点头,说:“总算遇上一个知音,只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韩沙觉得好笑,问鲁济安:“都是石头人儿,仕女像手捧的水葫芦真有水吗?就算有,一只小葫芦能装多少水?” “不错。”鲁济安说:“土生金,金生水,依靠少阴之气,温润流泽,方位在北。” “那又怎么的?”韩沙等不及了,说:“石头是死的,人是活的,干吗让它们憋死。” 鲁济安见韩沙心烦气燥,只得耐心劝他:“五行道理太过复杂,三言二语讲不清楚,倒不如……先去东边(木)的那尊武士石像看一看。” 说完,转身打算就往东边去。不料,刚走出几步,落在背后的阿七不经意地抬头往上瞥了一眼。猛然发觉,这尊文臣石像的眼睛居然眨了一下,立即朝他们叫喊着:“快回来,石像开眼了。” 第42章苏醒 鲁济安再看文臣石像的那双眼睛。果然!由原来下垂的一道弧线变成现在的两道张开的鱼纹线,中间的眼珠子显现出仍是由雕刻而成的浅窝。 捧着的朝板与双手结合处剥开了一点空隙,于是伸出手去把朝板从中轻轻地抽出,抹掉覆盖的薄泥,几行雕刻精致的字迹显现出来。 奉告苦行者,入地启五行。 行者已入地,风云天成景。 闭门在咫尺,怡情得永生。 “过去看看。”鲁济安立即招呼:“余下的石像都开眼了没有?” 接着,阿七他们过去,分别在每一尊石像逐一的查看,余下的另4尊石像的眼睛依旧闭着,随后把结果告诉鲁济安。 鲁济安“嗯”了一声,随手将朝板递给身边的阿七。 阿七读过刻字便暗暗吁了一口气,顺手递给**。 龚震接过朝板一看,不由睁大了眼睛,说:“苦行者、启五行、得永生。老麻的。什么意思?” “是给闯入五行地的人看的。”鲁济安说:“苦行者是指我们,这样也就成了五行其中的一个部分。启五行就是启动了五行的运行。天地美景近在咫尺,静心修行就能长生不老。这是一张请帖,对闯入者来说就是死亡通牒。” “这样的永生让人害怕。”龚震说:“不晓得哥们儿闯进这儿是第一?还是最后?” 阿七说:“但愿是最后。” “不管是第一还是最后。”鲁济安说:“可以肯定这是一处神的居所。是佛道两教的综合,万万轻视不得。” “我们不请自来。”韩沙说:“大不了拼死从荆棘墙里砍出一条路,钻出去也是可能的。” “少讲大话。”龚震说:“那些荆棘砍到哪儿就长到哪儿,像月宫里的张果老一辈子也砍不倒一颗树。” 说着,鲁济安把朝板插到文臣石像的双手里,闷闷地想说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这尊文臣的石像竟然开始微微地颤动起来,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后,最终面对大树停下。这样一来,石像眼睛的视线正好对准开阔地中心的那一颗怪树。 龚震看在眼里,说:“这只是开始。” “是的。”鲁济安低声应着的点点头,顺着石像的视线朝大树望去,发觉石像视线的焦点对准的正是隐藏在根藤里的那一只蚊子。 “干吗对蚊子?”龚震不明白,问:“其余的就闲着没活儿干了,这不都浪费了吗?” “不浪费。”鲁济安说:“情况不妙。” 阿七说:“难道蚊子能活过来?” “难讲。”鲁济安说:“没准真能活过来。” “这好办。”韩沙没有多想,就说:“不如趁早把树藤子砍了,让蚊子活不过来。” “没用。”鲁济安说:“机关已经启动,就算把怪树连根拔掉也一样。” “看那儿。”龚震盯住树藤,说:“树根动起来了。” “站远点。”鲁济安说:“注意四周。” 说着,往退后出一段距离。 眼看那处像蚊子形状的树藤在变软、发暗的成为紫红色,触角与肢腿部分与周边的树藤分离,渐渐融入大树里面去,在原处树皮表面出现一个蚊子形状的凹痕。 “逃走了。”龚震似乎松了一口气,说:“这个有什么担心的。只是,不过……” 话刚说到这儿忽然闭嘴。渐渐地,听见从头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嗡嗡,嗡嗡”的低沉的声音。 抬头望去,空中出现一大群蠕动的黑点,伴随那“嗡嗡”的声音朝他们的冲下来。 声音越来越近,黑点在慢慢地变大。 “不像鸟。”鲁济安眯起眼睛,盯住黑点,说:“什么东西?” “是蚊子。”韩沙一声大叫:“娘的哟喝。哪见过有这样的?” 说罢,拔刀在手,准备灭蚊。 说来奇怪,这群蚊子的体形足有山鹰那么样的大,葫芦形状的身体分成前大后小的两个部分,两只圆眼下方伸出一根如同筷子一样长的和一样粗的针管,舞动的翅膀发出轰鸣一般的声响。 “快跑。”鲁济安大喊一声,赶忙选择与蚊子进攻的相反方向,往树林里直奔。 龚震立即跟上,一边跑一边问:“干吗往相反的方向跑?” “这不是明摆着吗。”鲁济安着急地说:“顺蚊子进攻的方向跑就背对它们,这样就成了活靶子,叮上一针不得了,反向跑蚊子来不及转弯,有更多时间逃命呀。” 阿七落在最后,抬头一看又慌忙低头,一群蚊子仅贴着头皮一擦而过,接着是“卟卟”的一阵乱响,蚊子的针管扎进身后的草地,半阵子拔不出来。 韩沙一见,赶紧催阿七:“快点……” 阿七鼓足气力,接着奔逃,渐渐追上韩沙他们。 蚊子们见第一招不成,立即调整飞行高度,竟然“呼啦啦”的贴着草地呼啸而上的爬高。 在空中转了一圈后,低头往下一看,已经不见有人影,便放慢速度,在空中盘旋,继续寻找目标。 稍过一会儿,几只蚊子脱离队伍,低空飞行的钻进树林里侦查。 “哟喝。”韩沙暗暗直骂:“这帮蚊子还会动脑筋,晓得派出探子四处摸情况。” “刚才看清楚了。”阿七说:“针管像把锥子,只是不晓得里面有没有毒液。” “把探子干掉。”龚震说:“若回去报信会来的更多,这儿就连躲的地方也没有。” “在树林飞行速度会减慢。”鲁济安说:“这样动手比较容易。” 这时,几只体形强壮的蚊子利用树林中的空隙,从空中悬停的缓慢地下降,同时一边旋转身体,一边朝四下查看。却不料,一头撞见刚说完话的鲁济安和龚震。 这一下,双方都吓了一跳。 由于空间狭窄,慌了神儿的这群蚊子连忙往后退。不巧的是,鲁济安和龚震也紧张的竟然忘了拔刀。 趁双方都愣着神儿,韩沙奔上前来,挥刀把最前一只蚊子劈成两段。见同伴被杀,其余的另几只蚊子便急着升空,逃命到树冠上去了。 “没有血迹。”韩沙说着,蹲下查看蚊子的尸体,以说:“怪了?肉色怎么是紫色的。” “老麻的。”龚震拔出针管,只是不管怎么用力也不能折断,便说:“这东西结实得很,扎进身体跟长矛一样。” 说着站起身来,昂头往空中望去,见那几只逃去的探子,仍在空中悬停的朝编队方向“吱吱、吱吱”的叫了几声。 紧接着,蚊子的编队忽然朝四下散开去,降低到与树林相等的高度,探头探脑的查看着钻进树林里来。 “十面埋伏。”阿七焦躁起来,说:“还有统一指挥。若不尽快消灭,迟早会被这帮家伙扎死。” 说着,一看鲁济安。 “是的。”鲁济安点点头,说:“蚊子这会儿出现,源头就在那尊文臣石像的身上。” 只是,现在要进入开阔地里已经没有可能。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叫:“小心!射来一只……” 鲁济安连忙回头,只见阿七出刀把一只蚊子凌空劈死,后截身子被刀锋挡掉落地,前截带着针管的半个身子,仍像箭头一样朝他射了过来,急忙摆头侧身的躲闪。针管紧贴着耳根子一擦而过,稳稳地钉在身后的树杆上。感觉耳根子有一股热的液体往下流。 伸手一摸,手掌上沾上不少鲜血。 “别动。”龚震说:“包扎一下。” 说着,招呼阿七和韩沙掩护,接着给鲁济安查看。还算好,皮肤只是裂开一道不太深的伤口。 韩沙从内衣下摆撕开一块条布,掏出装烈酒的竹筒往伤口喷洒,再敷上创伤药粉,随后包扎。 鲁济安感觉火辣一般的疼痛,担心中毒化脓那就麻烦了。 “怎么样?”阿七问:“不会中毒吧?” “皮肉伤。”鲁济安说:“中不中毒全凭运气。” “这样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进攻。”韩沙在腰挂好酒筒,说:“有一只红色蚊子跳的最凶,大概是总指挥。” “看清楚。”鲁济安说:“把它射下来。” 韩沙从肩上取下火枪,打开**,对阿七说:“我准备。你先来!” 阿七开弓扣箭,瞄准那只飞舞的红色蚊子射出箭去。没想到,在旁边飞舞的蚊子们一涌而上给红蚊子当盾牌。箭支一连穿透多只蚊子的身体,最终在红色蚊子的跟前掉落下去。 就在这时,韩沙的枪管喷出火舌。枪响过后,大群蚊子掉落,其余蚊子一哄而散,只是不清楚,那只红色蚊子是否中弹? 过不多久,蚊子们又聚拢在一起,眼睛从之前的绿色变成现在的红色,进攻架势也在逐步的猛烈起来。 “放火!用烟熏。”鲁济安连忙招呼:“两人分一组,一人砍树枝另一人掩护。” 说罢,立即分散,接着动手砍下不少树枝,不一会就集成了一大堆,浇上煤油,点燃火苗。 树枝燃烧起来,等待火焰形成势头,然后盖上树枝压住。浓烟陆续地直往上窜,同时也在树林里弥漫开来。浓烟所到之处,蚊子们争相掉头后退,与他们拉开距离。 继续仿照这个办法。在沿开阔地圈子以外的树林里,点燃许多火堆,压树枝制造更多浓烟。慢慢地,蚊子们被熏得就连一只影儿都看不见,那“嗡嗡”的叫唤声也没有了。 第43章第五个不是人 这招的确驱逐了蚊子,同时也伤到了自己,一个个被熏的眼泪和鼻涕一大把又一大把的流了出来,竟然一时半会儿的控制不住。在浓烟里摸索很难辨清方向,不知不觉竟然走散。 这会儿,鲁济安蒙头蒙脑地不知道的阿七和韩沙他们都在哪儿?只得往大概是开阔地的方向去。忽然,在一颗树杆上摸到一根硬东西,凑近一看,认出是那根针管。这才明白,自己又转到了原来的地点。同时发觉,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背影在晃动,只好跟着走。过了一阵子,那影子却在浓烟里消失不见。停下来,摸摸脖子上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疼痛也比之前好受了一些。 浓烟渐渐稀薄,身后有响动的声音。回头一望,认出是阿七他们,手里各拿着长刀,摸索着走近他的跟前。 “是老安。”龚震收刀入鞘,对鲁济安说:“看把哥们儿急的,原以为跟哥们儿在一起,怎么扭头就不见了。没事吧?” “没事。”鲁济安说:“刚才看见这儿有人就跟到了这儿。” “嗯?”阿七一听就蒙了:“你讲什么?” 韩沙和龚震也是一愣,相互一看的半阵子摸不着头脑。 “你花了眼睛。”韩沙对鲁济安说:“也被浓烟熏了头。我们3个一直在一起,没见你这才转过来找你的。要讲真看到背影也应该是3个,不会只有一个呀。” “仔细想一想,到底是什么?”龚震再问鲁济安,希望能把这事确定下来。 “不能肯定。”鲁济安说:“不是你们?那会是谁?” “啊……对了!”阿七醒悟过来,说:“不会是那尊文臣石像吧?” 鲁济安一怔,神色紧张地一望阿七他们,说:“烟雾会把文臣石像的原形逼出来?” “不对。”阿七不信,说:“石像不是人,没有魂魄。这原形能从哪儿逼得出来呢?” “不难理解。”鲁济安眨眨发红的眼睛,说:“石像的制作是一个较长的过程,是根据当初某个人的原形设计,才能雕刻的跟真人一样的石像。在立石像的时候,阴阳先生操办法事,由主办人点睛,这就等于给石像付予了一种活人的灵魂。” “那人愿意吗?”韩沙说:“那等于丢了魂魄。” “只有亲近的人才愿意。”鲁济安说:“原形人死后不管葬在什么地方,魂魄都会被石像牵引过来,禁锢在石像里不得自由。” “主办人身份非同一般。”龚震说:“普通人家搞不出这样的排场,其中包涵五行的学问。” “哎。这个……”阿七忽然想到什么,问鲁济安:“遇上原形会把我们怎么样?” “这要回到原形出现的目的。”鲁济安说:“原形出现是因为刚巧凑齐多种条件,而我们在这里折腾了那么久,也许在无意中全都炮造出来,也许原形能够脱离石像的禁锢,来到自由世界寻找另一种寄托,并且想获得永久的自由。” “听起来玄乎,不就是鬼魂附体吗。”韩沙说:“现在柴烟散尽,那个原形还能看得见吗?” “注意。”鲁济安说:“也许还会看见。” 说到这儿,一同走出树林,来到开阔地。那尊文臣石像仍旧原样不动的立在那儿。 一经查看, “不错。”鲁济安说:“是它。” 这时,阿七忽然一声招呼:“有动静。” “看清楚。”鲁济安连忙问:“在哪儿?” “西边。”阿七说:“藏在一颗树的背后,像是一个半透明的东西,它一动周围的树草就变形。它在动。时快时慢,还是看不清楚。”” 鲁济安说:“盯紧点。这会儿在哪儿了?” “往东边去了。”阿七接着说:“跳过一颗树杆躲藏在另一颗树后。它这样做不会有意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往东边引吧?” “它在调戏哥们儿。”龚震似乎想要跟那个怪物斗斗气,说:“看它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也许另有目的。”韩沙说:“把我们引过去全部干掉,这样5个魂魄正好凑足五颗棋子。” “老韩讲话张口就来。”龚震不耐烦地数落韩沙,说:“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讲五子棋。” “老弟不要认真。”韩沙说:“这样讲只是宽宽自己的心。” 话到这里,两人沉默下来。 鲁济安紧闭嘴唇,眼睛盯着那边的树林,心里像在想着什么。 “不见了。”阿七说:“那家伙往深处去了。” “要不要跟过去?” 韩沙问鲁济安,又说:“若迟了,恐怕就跟不上了。” “不管。”鲁济安说:“对我们没有危险就任它去。” “文臣石像的运转已经结束。”龚震说:“这个家伙只是过渡,下一步在东边,那个右武将的石像大概快要耐不住寂寞了。” “小心!”鲁济安说:“会有事发生。” 话到这儿,一阵沉闷的响动的声音传了过来。抬头看去,天空仍是星空如洗的白夜。不是雷声。 仔细再听,声音是从木棉树林里过传来的,并且越来越近,似乎有一大群野兽从树林的尽头朝开阔地这边狂奔。步伐沉重有力,并全夹杂着“唔!唔!”的喘息声,高而粗大的木棉树竟然也被撼动的朝两边闪开。 “野猪。”韩沙猛地一惊,说:“像有一大群。发疯的野猪厉害的不得了,若真是只好上树躲避。” “等等。”鲁济安轻声说:“看清楚。” 说完,一个个的屏住呼吸,眼睛盯住那边的木棉树林不再说话。不到一会儿工夫,开阔地边缘的一颗木棉树“喀嚓”一声断成两截。紧接着,冲出一条像是蜥蜴的巨大的爬行动物,头像狮子,顶上两边各有一只像鹿一样的角。 微微张开的嘴巴露出上下两排白色獠牙,鼻子两边长有一根一丈多长的约人的手臂那么粗的胡子在空中挥舞。身长约5丈有余,四肢粗大,脚趾像鸡爪,竖起一条长片的背鳍像一面飘扬的红色旗帜,通身鳞甲闪出一片片的红色的光芒。 “老韩,你眼睛没花。”龚震一看,顿时吓的双腿发软,问他:“那是你家养的野猪。怎么看都像一条龙呀。” 韩沙一时答不上话来,支支吾吾地说:“是条……猪,猪龙。” 说完,两人连忙拔出长刀。 “两个傻蛋。”阿七一见就窝火,连声叫骂:“把刀收起来,拿这玩意儿能对付龙么。真是活见鬼了。” 两人只得把收刀入鞘,躲藏在武将石像的后面。 第44章伏地龙 这时,那尊居“木”位的武将石像却在“咔!咔!咔!”的旋转起来。渐渐地面朝开阔地中心的那颗怪树停下,而怪树的那条像“蛇”一样扭曲的根藤也融入到树身里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鲁济安悄悄的打出手势,几人连忙后退到了怪树的后面。再看那条龙,奔进开阔地后,在武将石像跟前停下来,昂起它的长脖子打量着武将石像。随后伸出舌头,在石像的腹部舔着石像双手持握的剑柄。 “放箭。”鲁济安悄悄对阿七说:“吓唬一下,逼它离石像远一点。” 阿七挽弓扣弦,瞄准石像射出箭支,只听“当”的一声清脆吭。那龙一愣,眯起眼睛观察怪树这边的动静。 接着放弃对石像的兴趣,恰似又气又急的绕着草地,陆续在每一尊石像外转了一个圈子。之后,后腿猛的一蹬地面,腾空跃起,然后急转方向,沿着来时的那片木棉树林钻了回去,又见树林一阵震撼,之后慢慢平静下来。 “那家伙既然能飞天。”韩沙问:“干吗老在树底下钻来钻去的,把树林碰的七歪八倒的不累吗。也许是一条笨龙。” “老安。”龚震问鲁济安:“那家伙真是猪龙吗?” “你呀……”鲁济安忍不住好笑,说:“那是老韩一句搪塞的话,你还真以为是猪龙。” “那是什么龙?”阿七说:“它已经觉察到怪树背后有动静。怎么不过来看一看?” “那是一条伏地龙,是一条聪明的龙。”鲁济安说:“五行相克,它不敢轻意往圈子里乱闯。” “不对吧。”阿七说:“根藤是蛇,怎么弄一条龙来了?有什么东西能克住龙的?” “龙飞天,蛇钻地。”鲁济安说:“这条龙属火,相克的是水。” 这样说着话,来到右边武将石像前,注意到石像双手握住的那柄“石剑”的表面完全脱落,显示出金属一般的颜色。 鲁济安把剑带鞘的一起从石像双手里拔出,递给韩沙,说:“老韩,你仔细看看,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韩沙双手接过,把剑刃刚从鞘里拔出一半。两眼刹时发光,兴奋地舍不得放手。 剑身长约3尺半,双锋对脊的隆成一条直线,并延伸至剑锋,表面隐约能看到黑白等间的棱形方格。扯一根头发放在剑锋上吹了一口气,头发刹时断成两截。再看剑鞘,是用檀木加红漆制作而成,镶嵌铜板,精巧之极,属于剑中的极品。 韩沙看着,珍惜的抚摸,不愿还给鲁济安。 “喜欢吗?”鲁济安看出韩沙的心思,说:“这剑暂且由你保管,在需要用的时候不要舍不得。” “感谢安大人。”韩沙合上剑鞘,扭头一望阿七和龚震:“放心吧,不会舍不得的。” 说完,连忙将剑插进腰间,接着去看被撞开道儿的那片木棉树林。 “快走。”鲁济安说:“跟上伏地龙。” 随后,顺着地面撞开的道儿一路奔去。粗大的木棉树林,经过那龙的一番闹腾,树杆歪歪斜斜,根部大多松动,地面上留下许多龙爪印,先前被封住的荆棘丛,此时出现一条道儿。 鲁济安探出步子一头钻了过去,阿七他们在后陆续跟上。但痕迹并不没有像预先想象的那样笔直,而是曲曲折折地转了好几个弯子。这样大概奔跑了约三至四里的路程。之后,在两座低坡之间荆棘丛林没有了,就这样顺利的逃出了五行地。 渐渐地,越往前也就越发觉得奇怪。森林越来越稀疏,跟初进月森林看到的高大的树木不太一样。 这片山川谷地,花草树木都微微泛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藏青色,表面泛出一层幽暗的光晕,感觉似乎仍在幻境中。 阿七和韩沙没有察觉到山地环境的细微变化,仍有一股困兽出笼一般的欣喜和轻松。 “喂!老安。”龚震叫一声,问:“那条伏地龙跑到哪儿去了?” 鲁济安抬头,见天高云淡,白云边际似乎有一条细线似的影子在空中漫游,说:“看那儿,不就是那条伏地龙吧?” 龚震张开手掌遮住光线,天空中果真有东西在扭动,说:“看见了,飞的很高。” 韩沙说:“那家伙不会老在天上飞,累了还要回到地面。这就需要一个用来藏身的地点。” “那边是龙巢。”龚震说:“必然有一处深渊或者一个大山洞,要不那龙会去哪儿歇脚呢。” “被石像镇压的太久。”阿七说:“现在那龙难得出来一回,也许要好好的玩乐一阵子。” “快走。”鲁济安说:“这会儿还不能歇息,去树林。” 说罢,加快脚步跑进树林里。没多久,前方山地零星有了一些水田和旱地,播种的庄稼青幽幽的。看上去长势不错,脚下也开始出现曾经有人走过的山路。 “总算看到路了。”韩沙说:“有田地和庄稼也就有人居住,找一户人家歇一下吧。” “随便弄一点吃的。”阿七说:“老安,吃饱后好好睡一觉,我眼皮早就在打架了。” “好啊。”鲁济安说:“先找一户有钱人家,鸡鸭鱼肉的大吃一顿,再美美的睡个好觉。” 说着,走了没不久,来到不远一处有房屋的地点。然而,看到的景象却令他们大吃一惊,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横趴在山路上,仍保持着生前逃命时的姿态,衣服没有被完全烧尽,像鱼网似的挂在腰上。头发灰白,发根卷成豆芽状,皮肤焦黑的龟裂成块状,双手抠进泥土里,留下五条长长的指痕。不难想象,在断气之前,必然经历了极其痛苦的死亡过程,但山路旁边的青草,并没有发现被燃烧的痕迹。 把尸体翻过来,确认死者是男性,年纪大约40岁左右的样子,很可能是本地农户。 鲁济安剥下一小片皮肤焦块,在指头间轻轻地一搓,瞬间化成一团黑泥却不是黑粉。凑近鼻孔下闻了一闻,焦糊的味儿不再新鲜,说:“死了几天。怎么没人收尸?” “就算不是本地人。”龚震一愣,便说:“住在这儿的人也不会把一具死尸任它摆在这儿。” 阿七说:“火灾。” “现场不在这里。”龚震说:“这家伙要往哪里逃命?结果煎熬不过死在了路上。” “有原因。”鲁济安说:“寨子发生过大事。” 随后,沿山路继续往前去,不过五六里的路程。不出所料,看到一座被大火焚烧过的庭院,就连周边密植的树林也都被烧去了不少。 第45章解救曾冲 许多死尸躺在坍塌的院门外,四肢和五官俱全,只是被烧成了一具具完整的焦炭。 在朝门石柱对联的文字中得知,这是一户曾姓人家,但火灾的原因尚不清楚。 奇怪的是,暴尸在外,仍无人收尸。 整座四合院落被夷为平地,没有烧尽的木头和瓦砾呈放射线状向四周散开。 火源是从院坪中心发生的,巨大而强烈的气浪先把房屋掀翻,之后燃烧。 院坪里仍有3具横躺在地的死尸,被烧的只剩下根根白骨和头颅,就连皮肉和内脏也被烧透。 “仔细找找。”鲁济安说:“看看有没有活下来的人。” “烧成这样。”龚震说:“哪会有活人。” “我的意思是……”鲁济安说:“在火灾发生之前,有没有在地下躲藏的人,几天时间不会饿死。” “院子不小。”韩沙四下一望,说:“能容下二、三十人,就算有人活着也早逃走了。” 接着,分别在废墟的每一个角落仔细地翻找,没有任何发现。 “这火来的奇怪。”龚震说:“院坪石板不会自燃,总不会放火烧了自家的院子吧。” “除非这家人全是疯子。”韩沙说:“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房屋向四周倒塌。”阿七说:“气浪异常猛烈,像是什么东西爆炸引起的火灾。” “在天上。”鲁济安往空中一指,说:“是那条地伏龙干的。” “伏地龙的脑子坏了。”韩沙说:“无缘无故的喷火。闹着好玩吗?” “这是伏地龙的地盘。”鲁济安说:“这里的人得罪了龙,遭报复才掉了身家性命。” 说到这儿,龚震扭头四下一看,便急着问:“嗯?阿七呢。跑到哪儿去了?” “我在这儿。”阿七从后院朝他们这边喊话:“快过来看一看,这儿有一个洞口。” 鲁济安跑过去一看,见有一块石板盖住洞口,是一个藏蕃薯的地洞,洞底躺着一个人。 阿七跳进洞里去,摸一摸他的脸皮感觉有余热,可能是昏迷了,便朝洞外喊一声:“还活着,是个男孩。” 鲁济安说:“把他弄上来。” 阿七把男孩扛上肩爬出洞口。韩沙和龚震伸手接过男孩,让他平躺着。 接着,韩沙掏出装水的竹筒往男孩嘴里喂了几口清水。男孩的呼吸平复下来,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你们是哪个?” 说着,一见鲁济安他们身材高大壮硕,肩搭铁钩绳索,刀枪弓箭齐备,腰捆包袱又挂一盏马灯,个个风尘仆仆的样子。心生疑惑,只是不敢细问。 鲁济安告诉男孩:“我们是路过的猎人,进来看一看。这家院是怎么失了火的?” 男孩回答:“这是我家,我名字叫曾冲。” 问到这时,鲁济安不再说话。 阿七解开包袱,给了他一些吃的,稍后男孩的精神恢复了一些,眼睛约有了一点儿光彩。 鲁济安问他:“能走吗?” “还行。”曾冲依靠阿七和韩沙的扶持,勉强站起身,来到院子,让他辨认尸体。 曾冲欲哭无泪,死尸分别是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和他的新婚媳妇,外加死在路上的那个帮工。 安葬是件麻烦的事,烧焦的尸体稍稍地一碰就变成一堆碎屑,不能分出彼此,很难做到分别挖坑埋葬,既然是一家人,干脆把它们埋葬在一起。 经曾冲同意,大伙一起动手,把死尸合葬在那个藏蕃薯的洞里,盖上厚石板,再用树枝遮蔽,就算了了却一场丧事。之后离开曾家院子,在附近一处树阴下歇息。 鲁济安问曾冲:“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猫子里。”曾冲说:“之前的日子还算过的去,只是不晓得哪年来了一条龙,苦日子也就临头了。” “你家多少人?”鲁济安问:“除了你还有哪些活着?” “老小加在一起共32口人。”曾冲说:“余下的事先逃命了。” “事先?”鲁济安一听,问:“这就是讲,事前知道会有火灾发生。你干吗留下?” “原是躲在别处。”曾冲说:“只是饿的熬不住才回家找吃的。那龙有好一阵没出来,一家人都想回来看一看。不想,那龙一下从天上冲下来,躲不及就被喷了火。我原本就在那个藏蕃薯的洞里,盖上石板才捡了一条命。” “龙。”鲁济安听后,若有所思,接着问曾冲:“从天上冲下来……你看到了?” “早看到了。”曾冲说:“眨眼就来。通身红色,鳞片闪光,四条腿和五个爪子和年画上的一模一样。” “跟龙接了什么仇?”鲁济安问:“怎么会喷火杀人呢?” “有个传说。”曾冲说:“这事要问庄上的老辈人。” “他们在哪儿?”龚震问:“这里就你一家院子。” “主寨子离这儿不远。”曾冲说:“已经被烧的没有了。怕火龙再来,活着的人都藏起来,也不敢出来收尸。我带你们去。” 这时,天空渐渐泛出一片耀眼的白光。 “天色白的吓人。”韩沙伸开手掌遮住白光,问曾冲:“这样下去眼睛会受不住的。” “经常这个样子。”曾冲说:“习惯了。最好不要看,过不久还会变成其他颜色。” 就这样,约过半个时辰的样子,天空的白光渐渐暗淡下来,同时出现翻滚汹涌的红色云团,映红整个天际。紧接着一阵雷鸣,红色云团裹着锯齿一般的白色闪电,如同卷帘一般向他们这边飘然而来。 “打干雷。”韩沙说:“不见下雨。” “老麻的。”龚震暗暗骂道:“这天气全乱套了。” “没乱套。”曾冲脸色骤变,浑身哆嗦,说:“是龙要来了。” 鲁济安抬头一看天空,压低声音,问曾冲:“龙每次来都是这个样子吗?” “不一定都是这个样子。”曾冲依旧盯住天空,说:“天色变了,总不是好兆头。” “待会再走。”鲁济安悄悄地说:“那龙真来了。” 就在这时,韩沙别在腰里的那柄宝剑也在微微地颤动,便拔出剑柄,发觉剑锋上泛出一层幽绿的光,和轻微的“嗡嗡”的震撼声。 曾冲看的呆了,阿七和龚震也都暗暗吃了一惊。 鲁济安朝韩沙一摆手,韩沙将剑锋插回剑鞘里。与此同时,空中出现一条线直往下蹿,并且越来越大,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也越来越变得清晰。一阵狂风吹进树林,眼看一条红色鳞甲的龙飞来,仅贴着树梢一擦而过,折断的树枝纷纷掉落下来。 曾冲把身体萎缩在灌木丛里,鲁济安他们也是一个个的咬紧了牙关,屏住了呼吸。 那条龙在空中转了几个大圈子后,接着猛地一摆尾巴,再腾空而上的往南方飞去,瞬间消失在天际的边缘。 过了好一阵子,一个个的才敢悄悄探出身子。 鲁济安问:“现在到了什么时候?” “晚上。”曾冲说着,再往天上一指:“恩人看,天空的月亮一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天没黑呀。”阿七弄不明白,问:“怎么就到了晚上?” 渐渐地,天空泛出一片暗青色的光晕,云彩变成暗黄色,月亮如同一个弯勾似的,静静地挂在西方天际。 “走吧。”鲁济安说:“先把情况摸清楚。曾冲带路。” 韩沙和龚震扶起曾冲,由他指明方向,继续沿树林绕过了好几个大的山弯子。 前方有人影晃动像是发现了鲁济安他们,也都“呼啦啦”的躲藏在树林里去,悄悄探出头往他们这边观望,并低声喊话。 曾冲应了一声,对面树林里便闪出一帮人来,认出曾冲,急着上前扶住他,同时用疑惑的眼光望着鲁济安他们。 “是他们救了我。”曾冲解释说,随后把先前发生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一帮人的眼光这才变得感激和赞赏起来。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朝鲁济安他们点点头对身后的同伴们说:“快!请恩人先走。” 说罢,叫曾冲躺上担架,一帮人猫腰儿一阵风似的奔出树林。 第46章猫子里的遭遇 在前方一条大河的岸边有一个被大火烧毁的寨子,仅剩下边缘有零散的几栋浓烟熏焦的,还算完整的木屋立在那儿。 那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对鲁济安他们说:“几个月前寨子被大火烧掉,死了好些人。” 鲁济安问:“活着的人到哪儿去了?” “恩人莫急。”那男人回答:“一会儿就到。” 说罢,往寨子后山走去,又拐过好几个山弯子,之后钻进一座悬崖底部的溶洞里。 洞口边有不少男男女女在那儿等着,前头的人举着火把,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又心急火燎的接过担架,拥着往溶洞深处奔去。 这溶洞还真不小,脚下的沙子已经被踩踏的结实,估计这些人躲藏在洞里已经很有一段时候。 那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把鲁济安他们带到几位老辈人的跟前,说是族长和执事的,冲上茶水请他们坐下,之后转身离开。 彼此作了一番介绍,得知年纪最大的老人姓曾,是曾冲的长辈,名叫咱比。 另一个老人名叫哈墨,在王姓家族中年纪是最大的。王姓家族的事情都由他掌管,只是年纪与咱比稍小一点。 先说了一些感谢鲁济安他们的话,之后神情郁闷的又告诉说,这儿原有4个依河而居的自然寨,猫子里只是其中之一。有好几百人口,先后因火灾死了百十来口,若这样的状况继续下去,不晓得还能剩下多少。 在没有发生火灾之前,猫子里的日子很好过,寨子或不同姓氏的家族稍有冲突和械斗,通过谈判都能得到凉解。 不晓得是在哪一年,各自的寨子里时常发生莫名的火灾。烧掉房屋却查不出起因。这样一来,猜疑和埋怨便在不同的姓氏之间积压,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打出手,流血死人的事也时有发生,积怨也越来越深,已经到了仇人相见必然动刀的地步。 话到这里,哈墨忽然闭嘴,谨慎地望了咱比一眼,之后又一看身边的另一个姓李的,名叫柴科的老汉。 “看我干什么?有话就照直讲呀。”柴科心里似有不服,说:“都晓得曾姓家族最大,人口最多,势力最强,把小姓人没放在眼里,我们李姓家族人口最少,势力最弱。那年李姓一个小女子嫁给老曾一家做儿媳,受骗上当不算还总是挨打,做长辈的不管不问,这才把事情闹大,小媳妇受不住,挨不过,上吊死了。曾家人补了几头猪就算交待了。曾家护短的人也有不少,害得我们李家一些人现在仍不服气。如今遭灾,曾家人死去的人口最多,现在想到要人家帮忙了。不过嘛,这还不算太晚。” 咱比望着李老汉,一脸不屑地规劝他:“死去的人活不了,就你这样记气,也就给那些心怀不好的人更多打斗的理由。想开一点吧。在恩人面前莫提过去不开心的事。话讲回来,我们曾姓人家也不都是坏人,每年农忙季节相互都在帮忙的。哪家没有吃的,我们曾家也常常接济,现在要对付的不是异族的仇人,而是外来的灾祸。” 咱比老人的一番话,哈墨和柴科听后也觉得是自己计较太多,在灾祸面前家族间的小事不值一提,于是不再谈那些不愉快的话题。 原以为,能从老人的嘴里得到可靠且能解决困难的答案。没想到,3个老人却讲了一大串你异姓家族之间的不和以及打架斗殴的事。 鲁济安一时不知该从哪儿开口问话才好。心情跟阿七他们一样,满脑子需要解答的疑惑实在太多,但是眼下只有一件一件的来了解。第一个念头所能想到的,就是从猫子里遭祸灾难的根源开始。这虽然会触碰到老人心里的痛处,但想要尽早结束这场大的灾难,考虑到的一切不便都是多余。 “无关的话就不讲了。”鲁济安直入主题,问老人:“寨子遭灾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 咱比又看了一看哈墨和柴科,说:“第一次发生火灾是在5年以前,当时还以为是那家不小心才失火的。” “木房子一旦失火就没法扑灭。”哈墨说:“等到把大火灭了,剩下的只是一堆没烧完的柴禾,问怎么失火的,个个摇头都讲不晓得。刚开始以为是那家在讲假话。寨子的人只好帮忙砍树再给他家重修一栋房子,过后想来想去总觉得有很多地方不对头,但一时又找不到原因,便生出了鬼火的讲法,也有人讲是家族寻仇报复烧别人家房屋的。只是哪个肯信呢,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哪个会故意放火烧家呢。” 听到这里,鲁济安又问:“发生火灾是在白天还是晚上?” “总在夜里发生。”柴科说:“这样就有人被活活烧死,最可怜的是小孩,死了不少。” “最后弄清楚失火原因是在什么时候?”龚震问老人:“总不会都那样糊里糊涂的遭火灾死人吧?” “是呀!我们也不是蠢包(笨蛋)。”咱比说:“在那年夏天的一个夜里,有人在河里打鱼,下半夜看到一条龙,从寨子边飞过去,没多久就有一家失火。这才搞清楚原因,他自己也被吓得半死,跑回寨子把这事一讲,还没人相信,直到看到龙的人越来越多,这才相信果真是龙在作怪。这不,前两天那龙又来了,把曾家院子烧的一干二净,幸好遇恩人相救,冲儿才活了下来。” 鲁济安问:“你们在洞里躲了多久?” “不下3年,老老小小的都在洞里过日子。”哈墨说:“刚开始失火还有人在修房子,后来被烧的房子越来越多,4个寨子加在一起都一样被烧,重修都来不及。那龙一来,寨子的人就来这个洞里躲藏,时间长了就成家常便饭,房子干脆不修就住在洞里。到现在,那龙也不再晚上悄悄来,干脆大白天也来了。这下倒好,不同姓氏的家族相互再也没有埋怨和斗殴,大伙抱成一团一门心思对付那条龙。” “在洞能住多少人?”鲁济安抬头看望了一圈:“还有其他洞穴?吃喝拉撒怎么办?” “这倒不难。”咱比无奈地一笑:“恩人。现在能看到的只是小部分,再往洞里去还有很多洞厅,宽敞的很,再住几百人也不难。要不,我看这样行不行……” 讲到这时,咱比接着跟哈墨和柴科说:“不如请恩人去洞厅里看一看,也好安排恩人的住处,等一会儿吃点东西,让恩人好好歇息一个晚上,有事明天商量。” “好呀!你年纪最大都听你的。”哈墨回答,点了点头,接着又一看柴科。 柴科没有反对,讲这样也好。 随后,咱比吩咐妇女们弄饭做菜,酒肉要用最好的,千万不能把救命恩人怠慢了。 于是,老人分别点亮3支火把在前带路,领着鲁济安他们往溶洞的更深处走去。 一路上,陆续看到,在洞壁的边缘有许多男女和孩子,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这4个外乡客人,一边交头接耳,悄悄地议论着什么。 经四处的一番观察,发觉这处溶洞不仅高大和宽敞,还分有高低多层,结构复杂,规模极其庞大,远远超出了之前的想象,是一处神工鬼斧的一般的自然杰作。 除了荆棘密布的洞口,内部有3处分岔口的洞厅分别通往不同洞厅,更有许多像葫芦罐子一样的小洞穴,可供人们分家分户的居住。在更高的顶部有4个出口,通风良好,有多处清泉水供人们吃喝,排便在最低层有一条暗河。 在往南方向的最高处,有一处凸出去的悬崖峭壁,其下是有条明河,是一处用于观察的绝佳地点。 鲁济安打算暂且住在这里,以便察看溶洞之外的动静。 老人立即答应,巴不得他们能在这儿住下来,叫人搬来几捆干稻草,打好一排地铺。 站在悬崖之上往西边望去,山色遥远而苍茫,从先前过来的那一片五行地完全掩没在了迷蒙之中。 “那条龙知道这洞里躲藏有人吗?”鲁济安转过身来问老人,又说:“如果遭到龙的攻击,死伤便是一大片,这样的安排略有不足。” “哦……”老人一听,立即警觉起来。 咱比说:“就算龙晓得洞里藏着人,它也攻不进来呀。” “龙不用直接攻进洞里来。”鲁济安说:“把火喷进洞口,火焰窜进洞道就算不会直接烧到人,热浪和气流也会把人逼死。还有别的小洞子吗?” “有呀。”哈墨说:“这是个五连洞,这个洞只是其中的一个。恩人的意思是让人分流成4个部分,就算一个洞遭到攻击,余下的人还有活命的机会?” “是的。”鲁济安说:“虽然麻烦一些,但好处是明摆着的。” “那好!感谢恩人的提醒。”咱比觉得很有道理,便说:“之前真没想到,我们这就去办。” 说到这儿,咱比扭头一看哈墨和柴科,刚要开口说话。 “你们……我,我想起来了。”突然,柴科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着鲁济安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支支吾吾地说:“寨子早有一个传说,那是在我们小时候,听我爷爷讲过的故事,那是在……” 这话一出,咱比和哈墨的眼睛也都闪出光彩。 “是的!是的!”哈墨也说:“是那个传说……” 这时,洞门外进来一个妇女打断哈墨的说话,告诉他们:“老爷都在。饭菜准备好了,请客人去吧,等会我们也要歇息了,孩子们都闹着要困觉哩。” “好吧!就到这儿。”鲁济安对老人说:“老人家。你们先下去,我们整理一下随后就到。” “好的。”咱比说:“我们等你们,饭后恩人洗澡,换上干净衣服也都早点歇息。” 老人离开后,龚震埋怨当即就鲁济安:“老安。你脑子进了水了,给他们出什么主意,好像把这儿要当成自己的事了。不要忘了,我们只是路过,待在这里是在浪费时辰。” “放心吧。”鲁济安说:“我只是讲讲罢了,到底怎么办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就怕他们当真。”韩沙瞪大一双火眼,说:“刚才那个叫柴科的老家伙讲过,有一个什么哟喝的古老传说,那管我们那杆子事呢。老安,老哥晓得你是个有善心的读书人,那也没必要没事找事呀。” “你俩打住。”阿七盯住韩沙和龚震,说:“碰上这点小事儿就按捺不住,若再有什么大的麻烦还能扛得过去吗。” 两人一听,故作醒悟似的“哦”了一声。 “幸好有老弟提醒。”龚震做了一个怪脸,说:“哥们儿差点忘了。也没什么,避开猫子里再往前去就是了。” “时间不等人。”韩沙说:“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 “嗯。”鲁济安若有所思,接着说:“肚子饿坏了,下去饱餐一顿。不能让老人家等的太久。” 席上,鲁济安他们跟3个老人只是讲了一些平常的家常话。老人也不再提到之前在洞顶上讲到的那个古老的传说。 酒足饭饱,随后回到悬崖顶上的洞穴。阿七、韩沙和龚震倒身躺下的闷头便睡。 鲁济安睡不着,坐靠在洞壁边闷闷地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又暗暗地吐出一口闷气,随后起身走出小窟洞口。 来到悬崖之上,放眼望去,此时大地一片苍茫,恰似夜色的天空寂静而又迷离。繁星点缀,太阳如盘,弯月如钩,周边泛出暗青色一般的光晕。 第47章摇摆不定的人 次日中午,出门洞下去查看。仅在一个夜里,老人已经把各寨人等分成4个部分,分别住去了其他分洞。 鲁济安没有料到,自己一句不经意的话竟然能让老人和他各自的家族这样的言听计从。回头想来,他们的出现也许已经被猫子里的人看成能救他们性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早餐依旧丰盛。不难看出,这是打算留下他们而特意做的。老人和他们的亲朋却在吃野菜和咸菜,喝稀粗的杂粮。 “大伙都很难。”鲁济安说:“不要每餐都做的这样好,能吃饱肚子就行。” “那是搞不得的。”咱比恭敬地说:“不必介意。一是救命恩人,二是壮士来这儿也是缘分。其他可以节省,怠慢就不成礼节了。” “是呀,是呀。”哈墨和柴科也连连点头。 阿七不想多话,只顾吃饭。 韩沙和龚震也一直沉默,看了一看3个同桌的老人,转而又望一望鲁济安,眼光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就等他怎么跟老人开口了。 “感谢老人家热情招待。”鲁济安分别给老人各敬了一碗酒,说:“实在不对住!我们只是路过的外乡人,昨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今天都安排妥当,也到我们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此话刚出口,老人的脸上马上显出极度失望的神情。 沉闷片刻,哈墨小心地问鲁济安:“恩人一定要走,我们不好强留,也只好送一程了。不晓得恩人要往哪儿去?” “司横镇。”鲁济安说:“我们要尽快赶到那里。” 老人一听都蒙了。 “司横镇。”咱比问:“是什么地方?……在哪儿?好像从来没听人讲到过呀。” 这一下,反倒把鲁济安他们蒙了一头雾水。 “老人家。”鲁济安问老人:“不会年纪大了,忘了吧?” “年纪大也不糊涂。”柴科肯定地说:“这地名我们从小就没听到过。” “那辰州城呢?”龚震接着问:“这个地名总该听人讲过吧?” “辰州城?”哈墨依然摇晃着他的头,茫然地说:“没有!从没听人讲到有一座什么叫辰州的城。” “完了!完了!”龚震连连叫苦,说:“哥们儿仍在原地转圈子,无头无脑的闯进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来了。” 鲁济安从怀里取出那张图中图,打开给老人看:“仔细看一看。我们是从西南方过来的,现在只要往东北方向去,走出月森林的边界,这儿应该就是司横镇。” “这图画错了。”柴科只朝地图上瞥上一眼就说:“猫子里无边无际,没法走到那个叫什么司横镇的地方去的。” “那……你们猫子里这儿的人。”鲁济安疑惑地说:“从来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还能到哪儿去?”一听这话,咱比朦胧地反问:“猫子里好好的干吗要去别的地方。在没有来龙的多年以前,我们外出打猎也曾去过很远,但除了山水谷地,没见有人居住。” 话到这里,阿七他们也都闭上了嘴,同时心里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这里并不是他们认为的现实中的猫子里,而是在五行地之中的另一处梦幻之地。长久以来,这里的人们一直被困在秘境中遭受天遣的折磨,只求安度余生而已。 想到这里,阿七他们把眼光移向了鲁济安。 “那好。”鲁济安说着,收好图中图,说:“既然无边无际就不走了。吃饭!” “嘿嘿。”老人脸上露出喜色。咱比兴奋地说:“恩人莫急,既来之则安之,招待不周多多见凉。” 正说着话。这时,突然听见有金属轻微震动的“嗡嗡”声。老人连忙扭头往四下查看。 “什么声音?”咱比问柴科和哈墨:“你俩听见在响么?” “听到了。”柴科说:“哪儿来的?” “我怎么晓得呢。”哈墨说:“听上去怪怪的。” 韩沙从腰间解下宝剑,摆上桌面,对老人说:“不用找。声音是这把剑里发出来的。” “什么剑?”咱比问:“怎么会出声呢?” “等会再说。”鲁济安说:“龙来了!赶快招呼这儿的人躲起来。” 老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厅外铜锣声敲响,有人大声叫喊,同时嘈杂声已经汇成一片。 “不好了!不好了!”两个壮小伙跑进来,心急火燎地告诉他们:“德那(老爷或长辈)。龙来了!” 鲁济安他们放下碗筷,站起来。此刻,3个老人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全白了。 “从……”咱比问:“从哪边来的?” “西边。”小伙说:“飞的很低,像是发现了我们的洞子。” “叫人都躲进深洞里去。”咱比大声喊话,接着叫骂:“它郞儿吊的又要死人了。” 两个小伙子立即转身跑出去,铜锣依然在敲。就在这时,洞子的顶部传来一阵“轰隆隆”地闷响。紧接着是“劈哩叭啦”的有东西被燃烧的声音,再是哭爹叫娘的一片闹腾。 鲁济安他们跟在老人的身后,往洞子顶部奔去。刚拐过几个弯道,见前方一处靠悬崖边的洞穴已经燃起大火,一些年轻人往来洞穴在救人。 “人已经死了。”鲁济安叫住咱比他们,说:“龙仍在外边,叫他们快出来,进去都会被烧死。” 老人挤上前去,躲闪在石头缝里往前头大声叫喊:“快躲起来,等一会去救人。” 一连叫喊,没人回应,后面有人却仍急着往里冲。就在这个当口,那龙在空中盘旋一圈,回头对准洞穴外口,收缩脖子再伸头,张开大嘴“呼啦啦”的再次喷出一长串的火焰。一刹那,洞穴里的石壁被烧的通红,刚冲进去救人的人全被火焰吞没。 “阿七。”鲁济安一声大喊:“跟我来。” 说完,两人立即冲进洞穴里去,踩过烧焦的尸体往洞口外一望,见龙已经在空中盘旋了大半个圈子,转身再朝洞口这边飞了过来。 “射眼睛。”鲁济安对阿七说:“瞄准一点,快……” 阿七挽弓绷弦,瞄龙眼射出箭支。 不料,那条龙发现悬崖外的洞口冒出两个人,有一支什么东西正朝着它的眼睛飞来,慌忙把头一偏,嘴巴一闭的不再喷火。 这一下,龙头是躲避过去了,但脖子却被箭支命中。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龙身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接着猛的摇摆龙尾朝空中升腾往西边飞去,仅一会儿就连影子也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阵子,人群拥进,用木桶担来河水,把洞壁降温和浇灭尸体上仍在燃烧的火苗。 平静下来,鲁济安他们逐个查问。这才搞清,刚住进的这儿的一家人,在洞穴靠外的通风旁烧火做饭,炊烟飘出悬崖外招来龙的攻击,12人烧死,其中包括这一家5口的大人和小孩。 “尸体怎么处理?”鲁济安问老人。 “埋在洞外去吧。”咱比说:“早叫他们不要靠近通风口做饭,一不小心全忘了。这下倒好一家人全死了。” 一帮小伙拿来担架,抬上尸体正打算把尸体埋到洞门外去。 “等一下。”鲁济安叫住年轻人,把老人拉到一边,悄悄说:“吩咐下去,把所有尸体丢进暗河里冲走,不能埋在洞口外的地里。” 说完,不再向老人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老人也来不及细问,吩咐小伙把所有尸体丢下暗河让流水冲走。 善后事宜结束,人们逐个散去,回到各自居住的洞穴,对死亡的恐惧似乎变得麻木,求生的希望不再像先前那样的强烈。 “恩人。刚才怎么想到要射那条龙呢?”咱比轻声问对鲁济安:“龙是上天赐来的神子,就像地上的太岁,除了躲避没有哪个敢对龙不敬的。” 柴科和哈墨一样,两人都闷闷的不吭声儿。大概要比咱比的心里更为纠结,痴痴地望着鲁济安,一副以求解答的样子。 鲁济安暗暗失望,刚想给他们解释。 不料,韩沙却抢先的接过话头,对老人说:“什么叫天赐。嗯?不就是一条龙吗。它杀了猫子里那么多人,你们却不愿灭了它。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们都是龙的子孙。”哈墨见韩沙动气,顿了一顿,回答说:“这是上天的惩罚,我们只能忍受,等龙自己不再杀人,这事儿也就平息了,就能出洞过平安日子了。” 韩沙又说:“如果把猫子里的人杀的一个不剩,都绝了种了,你们还这样眼睁睁地认命吗?” “不会那样吧。”柴科不相信龙会那样绝情,饶幸的低声说:“死了的是注定要死的,剩下的才是幸运的。” “不对。”龚震听后,问:“这不公平。既然这样你们何必躲藏,干吗要留下我们帮忙呢?” “这个?那个……”咱比支支吾吾,一时找不到适当的理由来开脱。也许对自己荒唐的想法有所醒悟,同时又放不下对龙的敬畏,想到韩沙那柄宝剑会莫明其妙发出声响,便把话头一转,问:“韩老弟,你的这把宝剑是怎么回事?龙来了它怎么会事先报信儿呢?” “老人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见老人有意避开话题,鲁济安只得告诉他们:“这是一把屠龙剑,是专门用来杀龙的。” 说罢,韩沙把剑锋从剑鞘内拔出一半,让老人过目。老人定眼一看,脸上似有好奇的神色,但疑惑要比好奇更多。 咱比说:“看起来跟其他的剑没什么不同呀。” “好剑不是给人好看的。”鲁济安劝导老人,说:“剑客三步杀人十步夺命,不粘血不留痕。行者杀戒在人不在剑。老人家,好好想一想,这剑跟我们一起来到猫子里,这是天意。现在明白了?” 老人听后,犹豫了一阵子。 柴科仍是对那条龙抱有不舍,对鲁济安说:“也许是天意,那就按恩人讲的办吧。” 说完,一看咱比和哈墨,见他俩闭嘴的并没有反对,似乎也默认了鲁济安的说法。 摇摆不定的心总算定稳下来,似乎下定了屠龙的决心。 第48章血咒 “现在讲一讲。”鲁济安问老人:“猫子里的人是怎么得罪了那条龙?不要隐瞒。” “这个……那多年以前的事儿了。”咱比犹豫了一下,随后开口:“都是几个顽童惹的祸。” “什么顽童?”鲁济安说:“在之前发生过哪些事?” “之前……”哈墨嘴里轻轻地应了一声。接下来,3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了当年的往事: 那年夏天的一个早上,一个放牛姓气喘吁吁的从山里跑回了寨子,跟长辈讲,在大河上游,离寨子十多里地的一个沙土上,看到两个奇怪的大土坑,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便叫一帮年轻人赶到那里去一看,一前一后,果真有两个深约3尺,长宽足有两丈多像鸡爪的一样的东西,刨出来的大土坑,还在往外冒烟呢。都很奇怪,也搞不清楚是被什么东西踩过刚留下的。只是之后并没有伤人的事情发生,直到过了一个多月,几个好奇的顽童沿着大脚印往前去,钻进大河边的一个大洞里,找到一只浅墨色的圆球抬回寨子给人看。过了一些日子,打鱼人便在深夜看到了那一条飞龙,寨子就开始发生火灾。 “圆球有多大?”鲁济安问老人:“几个孩子抬的动吗?” “差不多有几个米袋子加起来那么大。”柴科说:“样子跟石头差不多,只是没有石头那样重,但抬回来还是费了好一番气力。” 鲁济安问:“那颗石头还在吗?” “不在了。”柴科说:“被龙叼走了。” “顽童在哪儿?”鲁济安接着问:“把他们叫来,仔细问问。” “我这就去。”柴科答应着,说罢起身往洞底走去。 过了一会儿,柴科便找来了当年的那几个小顽童,如今已经长成青年。 逐一过问情况。当年找到圆球的那个大洞子,就在沿河上游20里地的大河沟谷里,也就是每次看到那条龙出现又消失的方向。 鲁济安问:“河谷叫什么地名?” “叫束龙坪。”一个青年人回答:“坪中间有一座塌了一半的石塔,大洞口就在对面悬岩底下,龙就住在那个洞子里。” “那座塔叫镇龙塔。”咱比接着说:“多年以前已经倒塌。没有重修一直丢在那儿。” “束龙坪,镇龙塔。”鲁济安说着,觉得这地名听上去就让人玄乎。想到先前柴科提到过的传说,问柴科:“你老说过,有一个传说,是不是跟那个地方有关系?” “就是呀。”柴科一愣,马上说:“就是那个传说,在猫子里和附近的几个寨子,不管大人和小孩都听到过。只是没人相信,以为只是用来闹着好玩或者吓唬孩子,哪晓得竟然变成了真的。恩人你讲一讲,这事怪不怪呢?” “老人家。”龚震抱怨柴科插开话题:“这事还没讲完,你老反倒问我们怪不怪了。” “柴科。”哈墨小声对他说:“你要好好讲,不要像平常那样啰嗦,总是外话太多。” “好吧。就听你的,多余的话就不讲了。”柴科说罢,扭头一看咱比和哈墨,接着又说:“恩人讲过不要隐瞒,那我就什么都讲了。” 咱比和哈墨好一副有话却难以开口的样子,接着又暗暗地一咬牙,略微地点了点头。 接着,柴科就把传说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不晓得是在哪一年的一个秋天,寨子里有一家姥姥和她的小孙女,在稻田收割稻子的时候遇到一条蛇。孙女很害怕,情急之下竟用鎌刀把蛇砍成两断。当天夜里小孙女便生起了热病,梦见一个身穿红袍的人来到家里找她算账,小孙女被吓的梦醒就把梦中的事告诉了姥姥。这让祖孙俩都很担心。消息传出寨子里的人也都怕了,埋怨姥姥和她小孙女给寨子招来麻烦。祖孙俩是小姓人,因为死了父母,留下祖孙相依为命,只得出钱粮请梯玛(神汉)给寨子里的人祛骇(敬神化灾)。 梯玛告诉姥姥,她小的孙女冲撞了修炼中的蛇妖,祛灾的法事需要做3天3夜才好,并且想了一个办法,把姥姥的小孙女藏匿在一个倒扣的大缸里。前两天相安无事,到第3天夜里,家里果真来了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姥姥吓得不敢出来,梯玛坐在神堂下也不敢乱动。那条大蛇沿院子转了一个圈子,在那口大缸边上又转了3个圈子,停了一会儿,溜走了。 过了一阵子,神汉揭开大缸一看,小孙女竟然没死还好端端的坐在地上,只是已经不能动弹。 梯玛把小孙女抱上神堂,因小孙女貌美,梯玛便动了邪念,趁机把小孙女奸淫了。事后小孙女自杀,仅剩下姥姥孤独一人。 梯玛不思悔改,污陷姥姥是招灾的邪物。寨里人也不问清楚,竟把姥姥赶出了寨子。 姥姥怀恨在心,忍住羞辱,背着小孙女的尸体出了寨子。在大河沙滩上放平小孙女的尸体,双脚跪地,高举双臂,面对苍天发出血咒。若有一天得势,定要为小孙女报仇雪恨,并诅咒猫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突然,只见天空红云翻滚,闪电雷鸣,倾盆大雨一连下了3天3夜。从那以后,姥姥便无知去向。 过了一些日子,有人去上游放牛,在河谷的草丛中发现两具尸骨。寨里的人赶到那里一看。认出两具尸骨原是那姥姥和她的孙女。从那之后,那个梯玛开始变的疯癫。逢人就讲,姥姥把她小孙女的魂魄嫁给了大蛇。那条大蛇已经修炼成龙,姥姥成了龙的丈母娘。不久后,梯玛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后来,寨子里的人把祖孙俩的尸骨就地埋葬。因为害怕姥姥和她的小孙女真会来寨子报仇,便集资出工出力,修了一个七层的镇龙石塔。又过了好些年,那石塔倒塌了,不见有人死去,也就不再整修。直到现在,束龙坪仍旧阴森的让人害怕。 说完,柴科不再说话,思绪似乎仍然沉浸在传说的恐惧里。 过了一会儿。鲁济安说:“现在我们设想一下,当年姥姥和她小孙女受到非人的待遇,大蛇因此得到两个女人的魂魄,并且修化成龙,那就是一条雄龙。后来找到的那颗圆球又是怎么回事?也许孙女的魂魄也成了一条雌龙,这样才能生龙蛋。” “前因后果,关系清楚。”阿七微微地摇头,叹惜地说:“只是要辨认龙的雌雄,哪个有这样的眼力呢?” “什么雄的雌的。”韩沙说:“还管哟喝的下不下蛋。” 老人不再说话,只是把目光望着鲁济安他们。 鲁济安说:“传说提供以下线索,一是龙的前生是蛇;二是身怀两个女性的魂魄;三是因受虐待而报复杀人。这是已知条件,未知情况需要进一步查证。姥姥背着小孙女的尸体为什么要去上游20里地的河谷?可以肯定,束龙坪是在此后取的地名。这是其一;其二,龙也许是受到魂魄的控制而成为姥姥和她小孙女的杀人工具;其三,束龙坪和镇龙塔意在束缚和镇压,却缺少安抚,说明猫子里的先辈,并没有向冤魂赎罪的诚意,同时束龙坪的环境也需要仔细勘察,特别是那处藏龙的山洞,也就是龙巢。” 接着,鲁济安再问青年:“还能找到那个山洞吗?带我们去看看,这样可以节省时辰,当然也很危险。” “能找到。”其中的一个青年说:“当时没碰到那条龙,要不早被龙杀死了。哪敢再去,父母晓得也不会答应的。” 一听这话。鲁济安只得把目光投向咱比和另两个老人,只是不能确定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否恰当,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老人左右为难,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既不能讲能也不能讲不能,一个个的张嘴的却吭不出声儿。 “不要讲了。”龚震不屑地看了老人一眼,对鲁济安说:“我敢打赌,就算愿意,父母也不会答应。这世道像我们一样不怕死的,那才是傻蛋呢。” “不要讲这样的话。”阿七说着,瞪了龚震一眼,又说:“束龙坪是一处宽敞的河谷,这样才能便于龙的进出,我们不能盲目硬闯。但不管怎样,龙不会总在山洞里闷着,只要出来,巢就空了。” “没那么简单。”韩沙说:“龙蛋不止一个。生出许多龙崽子更麻烦,趁早把龙灭掉才能保全大伙的性命。” 龚震说:“那……到底怎么办才好?” “不用急也不能慢。”鲁济安说:“一边探路,一边摸情况。与其躲在洞里闷着等死,不如主动出击,当然一切都得小心为妙。” 这时,除了那一个担心父母不答应的青年,其余的另几个青年倒是有几分愿意。脸上露出热血沸腾又迫不及待,像是现在就要冲到山洞外去跟那条龙大干一场的样子。 “这会儿不着急去束龙坪。”鲁济安对青年人这样说,接着把话头突然的一转,问老人:“这里有做道士的先生吗?” “有呀。”咱比听后一怔,随口回答,朝哈墨和柴科一看。 似乎不太明白,这时的鲁济安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又说:“我们就是呀,刚才为那些死去的人刚刚做过小场法事的。恩人,你问这个要干什么?现在没有哪个死了呀?” “是这样。”鲁济安向老人解释自己的想法:“给哪个姥姥和她的小孙女做一场超度,让她俩的亡灵能平复下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一下,柴科不晓得怎样才能劝阻鲁济安不要这样做,同时后悔自己多嘴,便说:“唉呀。这个……恩人,刚才讲的只是传说,那儿能当真呢。” 但鲁济安不是开玩笑,他紧追不放,接着问:“还记得那个姥姥和她小孙女的名字吗?” “名字是有的。”哈墨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说:“不晓得是哪朝哪代发生的事,传来传去的也不晓得是真是假,没准早就走了样儿。” “不管走没走样。”鲁济安说:“宁可相信传说是真的。需要用的法具都在吗?” “都在。”咱比说:“老本行,吩咐下去即可操办。” 不久,道具用品准备齐全,锣鼓、长袍法衣、香烛、冥币和两个分别写上姥姥和她孙女名字的用稻草做的小人,祭坛和祭品等等物件,法场逐一布置到位。 接着,老人分别换上各自的红锦法衣,头戴法帽,伴随锣鼓声起,徒弟点燃香烛,焚烧冥币,口念安魂悼词,众人依照锣鼓的节奏随声附和,法事做的极其细微和有声有色。 猫子里的后辈们似乎得到了心灵上的救赎和安慰,并期盼传说中的冤魂能就此安息。 人群散尽,韩沙和龚震仍在困惑。这样捕风捉影似的做了一场超度亡灵的法事,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老安。”阿七悄悄问:“这样装神弄鬼的管用吗?你以前是不信这个的。这次怎么了?” 第49章龙谷 “没什么。”鲁济安说:“追述传说来源,这叫入乡随俗,需要这样超度安魂的过程,死去的人不能复活。这就是常讲的,做错事要向受害人谢罪,并彻底悔过。现在补上这场法事,安慰活人,告慰亡灵。但愿有作用,也为屠龙铺平道路,这只是第一步。” “下一步呢?”龚震问。 鲁济安回答:“去束龙坪。” 这时,几个老太婆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在咱比跟前停了一会儿,讲有事要问一问鲁济安他们。 给老太婆让座,接着其中的一个老太婆对鲁济安说:“你是领头的,他们3个都听你的。” “算是吧。”鲁济安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问:“老人家有事?” “有呀。”一个老太婆问他:“我刚才听人讲,你打算叫我孙子去束龙坪给你们带路?” “那只是想法。”鲁济安解释说:“还没有定下来,让老人家担心了。” “怎么不担心呢。”另一个老太婆捏着拐杖,气愤地在地上儿掷了一下,埋怨说:“若是你的孙子,你舍得让他去送死吗?” 此话一出,就像一盆冰凉的水,从头到脚把鲁济安他们淋了个通透。 韩沙打了一个寒战,却又气不过,问老太婆:“听老人家的意思,让我们去送死倒是应该的了?” “这个我们管不了。”老太婆说:“只是不想现在就去死,在洞里躲着还能多活几天。你们来这儿也不全是为了去杀那条龙吧,讲到底也是无路可走才想这样做的。我们只担心一件事,若是龙赢了,猫子里的人都会死。” “龙不会赢。”阿七说:“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你是神仙?”老太婆老眼一睁,盯住阿七:“你敢打包票?就你们4个塞龙的牙缝都不够。” “那也不能就这样当缩头乌龟呀。”龚震既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老人家,这样等死还不如一拼。” “大胆!敢去跟龙拼命。”老太婆又说:“你们就想眼睁睁地看到我们一个个的去死。至少现在我们还活着,拼命的话讲出来容易,你们没家没儿没女的死了也没牵挂,趁现在赶紧离开,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往哪儿走?”鲁济安说:“刚才讲我们无路可走,请你老人家给我们指一条出路。长话短讲,要么躲在洞里等死,要么出去跟龙拼命。” 说完,鲁济安望着咱比他们,想知道咱比他们心里是怎样的打算。 咱比他们相互望了一望,之后跟鲁济安说:“老顽固。恩人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都老糊涂了。” “不糊涂。”忽然,老太婆睁大眼睛,反骂道:“咱比,你不要再蠢扎根(笨到极致)了,真要打起来,这4个刀党会把猫子里变成坟场。” 柴科暗自叹气,似乎又忍无可忍,忽然朝老太婆低声吼起来,说:“猫子里已经是坟场了,还有什么担心的,大不了不让你们的孙子带路,不管你们帮不帮忙,我们自己干。现在好了吧?” “哼!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老太婆不屑的一瞅怒火中烧的柴科,仍在唠叨,陆续起身走了。 之后,一个个的沉默了一会儿。 “再想想。”龚震安慰鲁济安:“好好商量一下,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一下吧。” “打算怎样?”鲁济安住盯龚震,说:“不把龙干掉我们也走不了。” “什么时候动身?”韩沙问:“要不现在就准备。” “当然。”鲁济安应了一声,接着跟咱比他们说:“准备5天干粮,其余的我们自己办。哦……顺随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做**?” “有。”哈墨说:“要多少?” “30斤。”鲁济安说:“用干竹筒分装,封腊防水。能做到吗?” “这个不难。”哈墨满口答应,信心满满地回答:“现在就办。” “封腊防水就是**。”咱比听了一惊,接着想了一想,又说:“这一点也不多,把猎户都叫来,不难凑齐。” “那好。”鲁济安说:“就这样定了。” “哪个带路呢?”柴科仍在犯愁,说:“恩人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怕找不到束龙坪,不如我带你们去。” “算了吧。”鲁济安不能不担心,柴科年纪大行动不方便,推辞说:“你们都不要去了,就在洞里等着。若真有事,各自性命都顾不上,哪有精力去救你,也不好跟你家人交代。沿河而上也就20里地,还有镇龙塔作标记,我们自己能找到。” “这个……”咱比的语气里似有一分过意不去,支支吾吾地说:“那就……不好意思了。” 这时,哈墨悄悄的碰了一下柴科。 柴科也就顺水推舟的不再坚持,心里也在默默地祝愿上天保佑恩人都能够安全的活着回来。 没多一会儿,需要准备的所有物件全都备齐。稍后,鲁济安他们回到顶部的小洞窟里,抓紧时间睡觉,以积蓄足够的体力,一切按计划进行。 洞外不知白昼还是白夜,当天空轮月渐成月弯的时候,起身逐一仔细地检查每一件装备,随后下到底部的洞厅与老人告别,接着悄悄溜出洞口往大河上游摸去。 河岸并不平静,不甘寂寞的夜虫的鸣叫陆续在耳边回响。吸血的蚊子总是在脑袋周围和脸皮附近“嗡嗡”的转着圈儿,稍不注意就会被叮咬一口,脸皮便鼓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包包,并且奇痒无比,一个个忍不住的直挠痒痒。 “老麻的,这是路吗。”龚震一边走,一边低头小心盯着查看脚下的沙滩与树林交接的地面:“照这个样子下去,20里地要走多少时候才能到呢?若有匹骡子倒是要省事的多。” “笑话。”阿七说:“就算给你一匹骡子。你敢骑吗?” “不要说话。”鲁济安提醒。 两人当即闭嘴。就这样,借树阴掩护下探出步子往前去了大约两个多时辰的样子,仍不见有倒塌的石塔,也许是因为走的太慢,或者第一次走这样一条陌生的河岸,感觉总是很远。只得耐住性子,一面继续观察,一面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前方,但是那座石塔依然不见踪影。 过不久,地形开始发生微妙变化,前方河岸渐渐变得开阔和平坦起来,树林却越来越变得稀疏。 担心暴露行踪,韩沙停下脚步,转身对鲁济安说:“喂!……老安,这样恐怕不行吧。那座石塔到底在哪儿?会不会错过了?” “不会吧。”鲁济安心里也在发毛,不能确定地说:“修建石塔通常都是七层,倒了一半还有三至四层,在坪地怎样也是能够看到的。” 说着,抬头往前望去,大河两岸除了白色沙滩和高高低低的芦苇荡以外,更远便是与天空相连的山脊的背影,却仍不见有那座名叫镇龙的石塔。 “什么也没有呀。”**说:“老麻的。猫子里的人多年没来这儿,也许记错了方向和地点。” “不会。死了很多人,没必要讲假话。”阿七心里却也在七上八下的直打鼓。不由往前走出几步,打算扭头看一看河岸,却不料,身子突然一歪“哗啦”的一下掉进一个大坑里去了。 “当心!”韩沙提醒:“看清了再走。” 上前几步把阿七拉了上来。 “这地方看上去是平的。”阿七拍掉衣袍的杂草,说:“没想怎么会冒出来一个大坑。” 说着,经仔细观察了一遍,便看出了其中的名堂,又说:“这坑原是一个大的脚印。” 没错!大坑前方有五根长短不一的凹下的印子,脚掌部位塌陷下去的足有半人多深,小树和青草从坑底长出已经与地面完全平齐。 “是的。”鲁济安说:“是龙的脚印,石塔快到了。” “嗯。”龚震一愣,定眼一看阿七,微微地点了一点头,说:“老弟这个跟斗栽的很值呀。” 随后,继续往前约过了七里至八里地的样子。在不远河岸的草地上,果真发现一座坍塌一半的石塔,旁边大大小小的,堆满大片长方形和块条状的,表面长满青苔的石头。 大河在这片宽阔的山谷里转了一个很大的湾子,把整个河谷分成两个大小不等的两个区域。 河谷不仅平坦,而且空旷。青草广袤,灌木丛生,远处山脉磅礴,连绵的起伏不定,像是一道道被隔开的“低墙”,只有沿河谷一进一出的两个道口,大河流水西进南出,环绕山势而缓行。 吉地藏龙!此时,在鲁济安的脑子里立即闪出,曾经在《葬经》里读到过的一段文字:上地之山,若伏若连,其原自天,若水之波,若马之驰,其来若奔,其止若尸,若怀万宝而燕息,若具万膳而洁斋,若囊之鼓,若器之贮,若龙若鸾,或腾或盘,禽伏兽蹲,若万乘之尊也。 在石塔东面,隔大河不远的一处悬壁之下,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处有几栋房子那么大的一个洞口,难怪猫子里的人会把这个地方叫着束龙坪。这也就明白了,传说中的那个姥姥背着她的小孙女的尸体,不惧艰难,迎着狂风暴雨来到此地的目的。 接下来,鲁济安把此地的环境因素和风水的灵性,跟阿七他们大致的讲解一遍。 “好吧!就算是一处风水宝地,只早苍天也不公平。”龚震心里很不服气,仍在抱怨连连的说:“姥姥跟她的小孙女报了血仇也就算了,干吗还要扯上哥们儿来这儿玩命?” “就这世道。”韩沙劝说龚震:“俗话讲,女怕嫁错郞男怕入错行。只怪你当初就不该干给官府守大门的活儿,落的现在跟我们来这儿受罪。” “老哥。你这是什么话。”龚震说:“不管怎样。哥们儿在辰州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能甘心守大门呢。” “这就是了。”韩沙嘴里吐出“嘿嘿”的一两声干笑:“你要哟喝就少啰嗦,自认倒霉吧。” “不要讲话。”阿七抬头往天空一看,便觉得不太对劲儿,说:“天色在变。恐怕要出事的!” “不太妙。”龚震轻轻地应了一声,抬头望去,发觉太阳、月亮和星星被大片红色云团遮蔽,远处和山顶与天际仅剩下一条细细的黄色光带。 不到一会儿,只见红色云团里“噼叭”的一声脆响,天空裂出无数条黑色的闪电,瞬间“轰隆隆”的又炸开几个闷雷。 “要下雨了。”鲁济安抬头望天空,眼看聚集的红色云团开始向外一层接着一层的翻腾,说:“不像!快躲起来。” “往哪儿躲?”龚震问:“一片平地。老麻的,到处都是一样的。” “进石塔。”鲁济安说:“塔底的门还在那儿。” 说罢,猫下腰儿,依仗低矮灌木丛的掩护,朝石塔门那边奔去。 刚进塔门,抬头一看,在塔门对面的塔壁上有几排竖行的刻字:一镇天青,二镇地宁,三镇人长生,四镇邪妖灭,镇塔座处平安无事。大草氏历代先祖保佑。 “这不对。”阿七说:“猫子里的姓氏只有姓曾、姓王和姓李。这大草氏是从哪儿来的?” 龚震也在犯着嘀咕,问鲁济安:“哥们儿也读过《百家姓》,怎么没见过有姓‘大草氏’的?” “没有姓草的。”鲁济安说:“大草可能是复姓。” “就算把姓‘大草’的忘了。”龚震说:“也不会无原无故的把这两颗字刻在石头上。” “省省力气好不好。”韩沙心里焦急,不耐烦地说:“管它哟喝的姓什么大草小草的,还是当心那条龙吧。” 说完,抬头往上望着,从塔顶的断裂处往上仅能看到一处比大簸箕还大点的一片天,仅从这个“大簸箕”去观察龙的行踪是远远不够的。 第50章安魂 阿七靠近塔门,刚探出头去往外望去。突然一阵狂风吹来,眯起眼睛隐约看见从对面悬壁底下窜出一条燃烧的火焰,发光弯曲的身形就像一条龙。一刹那,便有一股热浪朝石塔这边冲过来。 “在对面那处悬崖底下。”阿七往后缩紧身体,贴近石塔的内壁,小声说:“是龙!它来了。” 鲁济安抬起头一望,只见从石塔断裂破口的空中,有一股既像红色彩云又像火焰的气流,同时有热浪呼啸着倾泻而下,形成一股庞大的倒斗状漩涡,在石塔周边稳稳地罩住,强大的气势非人力能够阻挡。 韩沙蹲在一个破损的石块下,不敢抬头也不敢吭出一声,憋的几乎忘了自己仍在呼吸。 龚震从石堆背后,壮着胆子悄悄伸出脑袋,睁大眼睛盯住塔门外,那条龙倒是没有看到却被意外的景象吓了一跳。 离塔门外不远的一处地点,有一高一矮的站着两个人的影子,忽左忽右的摇晃着朝塔门内张望。一阵过后,狂风平息,热浪散尽,塔门外的那两个影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缓过神儿,一个个的走出石塔。 龚震把刚才看到的那两个模糊人影的事说了一遍。 “哦……是吗?”阿七愣头愣脑的嘀咕着,不敢相信那会是真的。 “只能是姥姥和她的那个小孙女。”韩沙说:“这会儿现身是来感谢?还是警告?” “都有可能。”阿七说:“这要回到姓氏的疑问上来,弄不清大草氏的来历,这个结就卡在这儿。” “这么办。”韩沙对鲁济安说:“但愿那龙天上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趁这工夫赶紧找到姥姥和她小孙女的埋葬地点。老安,你把‘大草’的姓氏搞清楚,要不我们都要改姓‘草’了,名字就叫草包。” “已经清楚了。”鲁济安说:“大草氏就是‘乔氏’的隐喻。” 这话一出,阿七和龚震都怔住了。 “老安。”韩沙怀疑地说:“搞错就不能重来。” “不会错。”鲁济安肯定地说:“在‘大’字顶上加一撇,就是‘夭’字,把草字头摆在‘大’字里,去掉一横就是‘乔’字。不难想象,几百年前,猫子里的人都是乔氏血统中的一支旁脉,为躲避原土司王族后代的追杀,乔氏先祖请阴阳先生做了那处诡异的五行地。没料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躲过原土王后代的仇杀,同时也把自己困在了五行地里。这样相传下来,后代乔氏传宗接代,改用母姓,这样就延伸出曾、王、李的3支主姓和少许杂姓。其实,姥姥和她小孙女跟猫子里的寨民都是同宗同祖的同一血脉,结果弄成相亲不能相知,落的同室操戈,血流成河。” 龚震觉得,这只是鲁济安的推测,到底是不是这样只有他老麻的乔氏先祖才晓得。同样,要找到埋葬尸骨的地点也非常困难,传说没有准确年头,眼下遍地青草和灌木。怎么才能找得到呢? “看风水!姥姥知道要往这里来。”鲁济安说:“死亡地点是经过她自己看好了的。” “最好跟姥姥看过的一样。”韩沙不能确定一眼就能看准,一再叮嘱鲁济安不能看错:“只怕时辰不够。” “不要催我。”鲁济安说:“在同一地点,不同的先生看法各有不同,也有偏差,只是不会太大。” 说着,取出罗盘,端平、调整方位。查看指针之后,发觉石塔位置处在偏西约35度的点线上,埋葬地很可能在夹角线的范围内。于是,收好罗盘,掏出那个当归小药包罩在鼻孔下,同时吩咐阿七他们照样做好。接着,沿35度的夹角线,摸索着往那处支点过去。不出所料,越往前去,周边的气氛越发显得诡异起来,似乎在空气中逐渐有零星的黑色团状的雾气开始弥漫,而且越来越浓,同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奇怪的腐臭味儿。 阿七闭住嘴唇,摁了一摁鼻孔下的小药包,猛吸了几口当归的药气味儿。 “这是什么东西?”阿七问走在身旁的龚震:“怎么会在空中飘浮的转圈儿呢?” “是呀。”龚震也很困惑,说:“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只有这一小片儿不太一样。” “是什么?”韩沙问鲁济安:“这东西不会伤人吧?” 鲁济安没有回答,停下脚步,仔细查看这片被黑团气雾覆盖的区域,大约只有10丈左右的范围,不远处有一颗有十来人高的大桑树,恰巧成为气雾飘浮和旋转的中心,脑子里有了一分预感。 “游荡的魂魄。”鲁济安说:“去树那边。” 此刻,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当靠近树下的时候,竟然到了不得不用手掌刨开黑雾的程度。果然,不出预感,树底下真有两具眼睛睁开着的,身体斜靠在树杆下的干尸。 粗布衣袍,一老一小,长发,老的头上缠着一条黑色丝帕,右手边丢着一把锈透的镰刀,小的头上扎两根辫子。当年,姥姥背着她孙女的尸体来到此地,累的坐在大树下歇息,把孙女的尸体靠在自己的身旁,就这样睁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鲁济安的心情也随之变的沉重:当年姥姥和她的孙女并没有下葬,居然就这样暴尸旷野。 “老字。”龚震扭头望着鲁济安,说:“你比阴阳先生厉害,仅凭一只罗盘,稍看一下方位就能找到尸骨。” “只是凑巧。”鲁济安吐出一口闷气,说:“我要找的不是尸骨,而是石塔偏离支点的原因,在这颗桑树这儿才是修建石塔的正确地点。” “石塔偏西35度。”阿七说:“就因为这两具干尸?” “是的。”鲁济安说:“支点阴气太重,石塔很难建成,才不得不偏离35度奠定塔基。这样一来,镇邪的功能就大打折扣,最终导制石**塌。” “传说是真的。”韩沙说:“这样死不瞑目不算,还修一座石塔镇压她俩的魂魄。猫子里没有好人,死了也不可怜。” “死的是后代。”阿七说:“后人无罪,不能承担先祖的罪责。” “这不奇怪。”龚震说:“这就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样,反过来就成了‘祖辈行恶后代顶罪’是同样的道理。” 这时,幽冥的黑雾里,陆续传来女人的哀嚎声。 “等不及了。”韩沙问鲁济安:“赶紧看看,在哪儿挖井下葬才是。” “砍两根树枝来。”鲁济安一边吩咐阿七,一边再掏出罗盘调准方位。 在这处地点往东可以遥望大河对面的悬壁,正是那条龙出没的洞口,选定在这儿下葬,背靠西面大河岩壁,取正中,脚踏南北横河,所谓背靠青山。当空明月,东西集流水,这是一处难得的“吉葬”之地,把祖孙两人合葬才是最好的归宿。 接着用两根树枝确定中轴线,对准天边最远处的一座山顶,拔出长刀在草地上画出一块长方形的方块,然后叫韩沙他们开挖。 “这样能行吗?”龚震低头往脚下一看,说:“遇上石头就挖不下去。” “下刀就是。”鲁济安说:“草地下没有石头。” 阿七试探着把长刀慢慢插进地里,感觉没有阻碍,翻出一块一看,土湿而又温润,挖掘起来竟然费不了多少气力。仅过片刻,深井已经挖成,再往井底铺满一层树枝。麻烦的是,怎样把祖孙俩的干尸摆平,总不能再让她俩就这样在井底坐着。 “将就这样的姿势。”鲁济安说:“硬压会散架,只能侧卧。” 说着,两人分成各一组,分别把两具干尸放进坑内相对侧卧,盖一层绿叶树枝,然后填平泥土,在坟头插一根树枝作为标记。 安葬完毕,个个的也都有点儿累了,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总算把这一对苦命的祖孙俩安葬入土,心情稍稍好受了一点。这时发觉,周围飘浮旋转的黑色雾气如同米粒一般的下坠入土,那种女人的惨痛的哀嚎声,和冲鼻难闻的腐臭也随之消散殆尽。 摘掉鼻孔下的当归药包。渐渐发现,脚下草地出现异常动向,不由往后退出一段距离。 定眼望去,只见在刚刚垒起的新坟土堆的表面长出大片青草,并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不到一会儿,便把长方形的坟堆完全覆盖在青草之下,竟然跟下葬之前看到的完全一样,只是多了一个长满青草的土堆。 “哥几个能做的都做了。”龚震叹出一口气,对着坟堆说:“姥姥和你的孙女若在天有灵就听晚辈一句话,也该把眼睛闭上了。” “你以为……”阿七仍然盯住长满青草的坟堆,默默地说:“她俩埋在地下听得见吗?” “能听见。”韩沙说:“肉身腐烂,灵魂不灭。是这样吧?” “笑话。”龚震说:“鬼魂能把活人怎样?” 话刚到这儿,忽然看见左眼角的那一边,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地点,站着稍高和一矮的两个人影。 “喂?你俩……”龚震转过头去,眼睛盯住影子,支支吾吾地试探着喊了一声:“你俩……是什么人?” 仅过片刻,对面传来模糊的像是老太婆的声音。 “是的。”那影子不快也不慢的,似乎在轻轻的回应:“今天总算有人叫我俩是人了。” 第51章关于龙 “不要靠近。”鲁济安小声招呼,同时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那一对人形的影子。 “快打发她俩走。”阿七说:“待在这儿让人冒汗。” “等会儿。”鲁济安说:“现在现形,必然有话要讲。” “不要怕!现在不会有事。”这时,那个稍高的人影接着说:“只想告诉恩人。赶紧走吧,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 “若不回去。”韩沙问她:“又能怎样?” 影子突然沉默,双方就这样等待了一小会儿。 “没办法回去。”鲁济安说:“因为猫子里过去发生的事,我们才来到这里的。老人家,你跟孙女也该服气了。猫子里的人死了不少,赔你两条人命已经足够。” “早够了。”那影子回答:“也就为这事才跟恩人讲话。” “告诉我。”鲁济安问:“那条龙是从哪里来的?” “嗯。”影子轻轻地应一声,接着讲起关于龙的那一段往事: 就在当年那个时候,我一个老太婆受够了猫子里人的百般欺负,憋着满肚子的冤曲。因为有那条大蛇在前引路,背着死去的孙女来到了这里。那蛇对我俩讲话,只有跟着它才能报仇雪恨。那时天下大雨,到了这颗树下,我又冷又饿,也累的实在走不动。 大蛇弄来东西,我吃饱就睡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孙女活蹦乱跳的跟大蛇在一起玩耍。孙女高兴地叫我,跟大蛇爷爷一起去它的山洞里玩。看到孙女又活过来,我高兴呀,不晓得那儿来的力气,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进了山洞才看见,那个岩洞真的有好大,黑漆漆的七弯八拐的好深。有好些发光的和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在最深处的一座大洞里,大蛇绕着摆放的大蛋,转了几个圈子便躺着不再动。我跟孙女也看的累了,依着大蛇身旁睡下。之后的日子就陪孙女跟大蛇一起玩耍。不晓得过了多久,大蛇的头顶上长出了两只长的弯角,身上的鳞片也跟开始时候的不太一样,还长出了背脊和有4条粗壮的腿和5根爪子,张嘴能吞云吐雾。孙女告诉我,蛇爷爷变成了龙爷爷。 在后来的一天,洞子里来了几个不懂事的男孩,乘龙不在家的时候,偷去一只蛋。龙飞回来发觉少了一只。很生气,晚上爬出洞去,飞腾上天去找那只丢失的蛋。之后发生的事恩人都晓得了。 就这样,姥姥讲完自己跟孙女与龙的那段经历便不再说话。 阿七和韩沙他们也都静静地沉默了好一阵子。 “叫龙停手。”鲁济安说:“寨子已经烧尽,不能再死人了。” “停不了。”影子说:“它长大,不听话了,那只蛋被猫子里的人砸破,它要把猫子里所有人杀个干净才肯罢手。” “那是一条火龙。”韩沙问影子:“还有一条能生蛋的龙在哪儿?” “只有这一条。”影子说:“它本来就是母龙,蛋就是它自己生的。” “不见有小龙。”龚震不明白,问:“既然有蛋,怎么会没有小龙?” “蛋摆在大洞里。”阿七说:“还要多久才能孵化出来?” “孵不出来的。”影子又说:“这儿没有雄龙,蛋生的再多也孵不出小龙。” 鲁济安心头微微一震,问:“雄龙在哪儿?” “它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雄龙。”影子说:“没办法,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的蛋就想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鲁济安急着问:“管用吗?” “没有。”影子说:“它打算用雄人的精血来孵化它的蛋。” “雄人?”阿七一头雾水,问:“来了吗?” “先前没有。”影子说:“现在来了。” “什么意思?”龚震越听越糊涂,问:“什么雄人?” 话到这时,鲁济安清楚了影子的话意,说:“就是男人。龙想用我们的精血来孵化它的蛋。” “这行吗?”龚震一声叹息,说:“人跟龙不是同类。这不就是想要哥们儿的性命吗。” “虽然不是同类,但雌雄是物种相吸的根本。”鲁济安说:“异性相交才能延续后代。龙想把我们当成它的孵化工具。” “我怎么讲呢。”阿七说:“这一路到来这儿都很顺利,原来那龙打的是这个主意。” “姥姥。”鲁济安对影子叫了一声,说:“后辈没有亏待过你祖孙俩,你老人家不会眼看着我们被龙杀死吧?” “是要帮的。”影子说:“只怕帮不了多少,要么赶快逃走,要么杀了那龙,我跟孙女也就瞑目了。” “怎么才能杀死龙?”鲁济安问:“把龙的死穴告诉我们,我们想办法杀死它。” “死穴我不晓得。”影子说着,停了一小会儿,似乎在回忆曾经发生的什么事情,之后又说:“只晓得孙女每次跟龙在玩耍的时候,龙总是有3处地方不让孙女碰,一是在龙头两只角的中间有一个碗大的孔洞;二是脖子下第七片鳞甲,三是不能随意把哪一片磷甲往相反的方向剥开。就这些,好了!就这样,恩人保重。” 说完,两个人形影子渐渐地随风吹散,周围的气场也在同时恢复到了先前的样子。 “走了!它祖孙俩没事了。”龚震无奈地摇摇头,说:“老麻的,若真能孵出小龙来,哥们儿不就成了小龙它爹了。” 说着,扭头一望鲁济安。 鲁济安没有心情玩笑,只是说:“龙的前生是条大蟒,仅占居这小片活动区域,找不到同伴只能借助其他方式繁殖后代。” “那样也好。”龚震说:“哥几个的身体都很强壮。” “不错。”鲁济安说:“龙布下口袋等着我们,干脆将计就计,不是龙死就是我亡。” “嗯。”韩沙说,“这话我爱听。管它哟喝的,横竖都要拼命,大不了死里求生跟龙拼了。” 说着,阿七和龚震也在愤愤地咬牙直点头。 “那好!就这样。”鲁济安接着说:“龙的死穴已经清楚,现在商量一下怎么办。” 接着,如此这般的把怎样对付龙的办法大致拟定了一遍。 第52章龙巢 说完,找到一处河面宽敞的浅滩,当涉水到河滩中间的时候。突然,天空闪过一道耀眼的亮光,瞬间把大地照的如同白昼。 鲁济安停住脚步,抬头望去,见天空中红云翻腾的深处,隐约显出一条巨形的龙身:“快走。” 说着,一路往对面悬壁下的那个大洞口奔去。 “老麻的。”龚震一边跑,一边仍在嘀咕:“龙巢反倒成了避护所,到底是闯入龙巢?还是自投罗网?” 阿七说:“不要讲话。” 跑近洞口,这才清楚,周边树木都朝两侧完全倾斜,叶片和枝杆被烤的焦糊了一大片,细沙地面上也有龙爪印痕。 “你留下望风。”鲁济安对阿七说:“有动静进洞告诉我们。” “好的!我留下。”阿七停下,焦急地说:“我待在洞口看着,你们也要快一点。” “嗯。”鲁济安应一声:“尽快就是……” 说罢,仅往洞内进了约百余步,洞道渐渐变的相对狭窄起来,并有多处拐弯,同时往下形成一道不大的地坡,光线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暗。 接着,点燃马灯往四下逐一的查看,岩壁上有一条条的,横竖不一致的被划破岩石的爪印,长短有别,深浅不等,宽度也不一样。 龚震说:“是龙进出被鳞甲刮破岩石形成的,光滑一样的东西,只能是磷甲上泛出来的油迹。” “这还用讲吗。”韩沙说罢,张开手掌伸进去爪印里去,整个手掌被划痕遮挡,吃惊地说:“哟喝。你看看,这鳞甲硬的就像铁片,这石头就像豆腐一样的软,若是人碰到一家伙哪还有命吗。” 同时发现,地上零星的有被刮落的鳞甲片。蹲下一看又是一阵唏嘘。鳞甲竟然有一只大锅的盖子那么大,估计是从龙身侧面的某一处刮落的。 龚震拔出长刀,用力朝鳞甲猛劈下去,只听“嘭”的一声震响,表面只留下一道刀痕,说:“跟上等铠甲一样,软硬不吃。” 韩沙说:“试一试这把屠龙剑。” 说完,收刀拔剑,一剑劈下去,鳞甲齐齐的裂成两半。 “老麻的。”龚震一怔,吃惊地说:“真厉害!不愧是屠龙剑。只是不太方便,只有贴近龙身才能用剑。” “是的。”韩沙抬起查看剑锋,之后收剑入鞘,可惜地说:“没准还真哟喝的用不上。” “看准机会再用剑。”鲁济安把马灯举起,观察洞内的环境,说:“就在龙的头顶和第七片鳞甲,还有在龙眼上动手。洞顶没有泥土、树根和藤蔓,是一座天然筑成的岩石宫殿。” “龙巢。”韩沙说:“龙是这儿的老大,其他动物保命还来不及,恐怕早就躲的远远的了。” “不一定。有其他动物也能开开心。”鲁济安说着,放低马灯对韩沙和龚震说:“这处较窄的洞道是第一个关口,也许能够利用一下。” 接着继续往前查看。 这时,洞道渐渐的宽敞起来。岩壁上开始有小股的往下滴落的水珠,旁边长出两道弯曲墨绿色的鲜苔。 鲁济安不由一怔。立即想到,从这处所在的位置来估计,水渍浸透岩壁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岩洞内部有泉水;二是此处岩洞的位置已经在大河水平面的以下。 从时间上估算,洞口到这儿不过两、三里地的样子,只是洞道仍没有走完,不晓得距离藏龙蛋的大洞还有多远? 再往前出现另一处洞宫,比前一个要高和宽大,岩壁上的划痕没有了,多处出现宽窄不同,纵横交错的裂缝。 地面泥土松软,仍然留有爪印,前深后浅,一进一出,朝向相反。也就是说,那龙或进或出都会在这个洞宫里垫一下爪子。只是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龙能在这儿停一下也是一个绝好的下手机会。 岩壁上较大的一处的裂口,有能容下几人的宽度。在这儿布置一人,隐藏在里面,看准机会动手,一旦惊动了龙,蹦跳起来还有从裂口里逃生的可能,至少不会一下被龙杀死。 这时,韩沙腰间的屠龙剑微微地颤抖起来,立即说:“有事……”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跑步的响动声。 回头望去,只见阿七提着马灯风风火火的从洞口方向跑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不好!龙来了!赶快躲起来。” “不要乱。”鲁济安问他:“龙到哪儿了?” 阿七吞吞吐吐地又说:“看见它从云里钻下来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洞口外了。” “你把药筒分一些给老韩。”鲁济安说着,转身一指右侧岩壁下的一条大点的裂口,说:“阿七,你爬上去藏好,等龙来这里一旦停下,用箭射龙的眼睛,我们里应外合跟龙周旋,实在不行就顺裂口爬出去,在悬崖靠河那边等我们。”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 阿七解下几只药筒交给韩沙,接着三脚两手地爬上那条大点的裂口里,选一处能够站稳脚跟的地点隐藏,取下弓箭等待龙的到来。 剩下韩沙和龚震,接着跟鲁济安往洞宫里的深处奔去,跑过一条笔直的通道以后,进入到另一处的洞宫里。 看着看着,鲁济安渐渐明白过来:这处巨大的山洞是一处“葫芦宫”。也就是说,整座岩石山的内部全是空的。作为龙巢,深而宽大并且气流通畅,的确是一处用来藏身的绝佳地点。一刹那,禁不住有一丝暗暗的兴奋,感觉屠龙的把握似乎越来越大。 于是,对韩沙说:“这是第二关,你在这儿藏,当龙头伸出来的时候,把点燃药筒塞进龙头顶洞孔里去,炸掉龙的头。实在不行,震晕它也好,屠龙剑能用就用,用不上也就算了。跟阿七一样,实在不行就顺空隙逃出去,在洞口附近与阿七汇合,等我和龚震的消息。” “好!只要不死,我们还会见面的。”韩沙说着,解下火枪交给龚震,把药筒分成两股捆好,再把马灯的火苗调大一点,然后背好药筒,一提腰间的那柄屠龙剑,迅速爬上空隙里隐藏起来。 紧接着,鲁济安和龚震提上马灯继续往前。不一会儿,便到了岩洞的更深处。 忽然,眼前出现一片奇异的景象,魔幻一般的浅红色光芒,照亮了整座圆形的地宫,并且空间巨大。 红色岩壁与穹顶构成整个地宫的内壁,细沙地面的中心部分,一排排密麻麻的摆放着许多只足有高过一个成年人那么大的椭圆形的岩石。 “龙蛋。”龚震说:“姥姥讲的没错。若全都孵了出来又靠什么能养活这么多的龙崽子?” “这不难。”鲁济安说:“大河里有鱼。若不够也可以飞到其他地方去找吃的。” 说着,顺岩壁的底部转了一个大圈子,并没有发现有其他出口,也没有能容身躲藏的裂缝。 “到了尽头。这儿就是龙巢。”鲁济安接着说:“没有其他出口,龙从洞口进来也只能再原路出去。” “这回哥们儿大开眼界了。”龚震感叹地说:“岩壁上怎么会发光?” “是龙涎。”鲁济安说:“遇到光源就会反光,彼此照映,哪怕只有一点儿光源也能反射出现在这样的光亮。” “没有裂缝。”龚震为难的说:“若被龙堵住进口,哥两个还能往哪儿逃命呢?” “把龙杀死就用逃了。”鲁济安说:“裂缝肯定有,整座岩壁不可能铁板一块。” “在哪儿?”龚震仍然放心不下,说:“还是小心的好,若真要逃命也不会手忙脚乱。” 鲁济安没有回答,望了一眼龚震,忽然拔出长刀,看准岩壁上一处略带凹进去的地方刺去,接着把刀锋往下划过,只听“咝……”的一声轻响,一道一人多长的裂纹显现出来。 “老麻的。”龚震一声暗骂:“那龙哪来那么多的口水,把整座岩壁底部都盖住了。” “保护龙蛋不会被碰坏。”鲁济安说:“想吃一点吗?传说吃了龙涎的人会长命百岁,返老还童。” 龚震摇摇头,不屑地说:“这东西看着就让哥们儿倒胃口,真想吃一点又怕中毒。若屠龙不成反被毒死,这不划算。” 鲁济安说:“那就快干正事。” 说罢,收刀入鞘,把马灯在一只横倒的龙蛋上摆稳,解下肩上的绳索,用匕首截下一小段把几根药筒合成一股的捆紧。 接着去了进口的地点,分别砍开两边的龙涎,顺裂缝爬上去,把余下绳子的末尾在凸出的石头上捆紧,将带铁钩的一端扔下去,再把两根绳索交叉的埋进细沙地里。这样一来,进口就成了一道交叉的绳网,龙一旦冲进巢穴,绳索便会撂起,并带动铁钩抓住龙的嘴唇。 “两根钩绳能锁住龙吗?”龚震不敢相信,这样的陷阱对龙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说:“那龙稍一用力,绳索恐怕就会被扯断。” “把龙折腾一下。”鲁济安说:“多争取一点时间也好。” “药筒怎么用?”龚震问:“要把龙蛋也炸掉吗?” “目的是灭龙。实在不行再炸掉龙蛋。”鲁济安说:“把药筒给我,你躲在进口对面的龙蛋后面。看准了,用火枪射龙的第七片鳞甲。” “你在哪儿?”龚震问。 鲁济安回答:“我在进口旁边,用药筒炸龙头和龙嘴。” “如果这三招都不能镇不住龙,只好用刀硬拼。”龚震嘴上这样说,心里仍然晃悠悠的没有底。 “是的。”鲁济安也很无奈,只得说:“真要动刀也先要刨开甲片才行,或者从甲片间的空隙刺进龙身里。” 准备完毕,之后把灯吹灭,刚才还是红色光芒的龙巢,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第53章龙眼 阿七缩在裂缝里却一直不见裂口外有动静出现,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粗略算计时辰,那龙也应该到这儿了。渐渐地,一种不可言状的孤独和恐惧的感觉袭上心头,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握住弯弓的手心也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微汗。 这时,忽然看见,在岩壁底部边缘的某个地方,出现一对一对的零星的小光点,同时听见,有一阵“吱吱喳喳”的轻微地叫嚷的声音,只是看不清楚是些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不是龙,却又不敢点灯去照一下。片刻后,小光点逐渐汇聚一处,叫声也随之大了一点。 阿七暗暗地吁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是一大群出洞寻食的小老鼠。 阿七动了一下紧绷的脖子,松开弓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掌。只是没过一会儿,老鼠们的叫声一下乱了起来,惊慌地只往石壁的空隙里钻,仅眨眼工夫,洞厅里平静下来。 龙来了!阿七立即打起精神,握紧手中的弓箭。 果然,感觉有一阵热气从脚下的洞道里逼上来。同时,听见有大股的从鼻孔喷气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明显。随后发觉,洞道里闪出两道浅红色的光晕,两根像人的大腿那么粗的胡须,一左又一右的摆动着冒出来。 之后是一对大的就像红灯笼一样的东西,旁边是一大圈泛出的红光,中间的珠子却是一条竖起的黑线,还一上一下的眨着眼皮。 阿七有些慌神。心想,听人讲过龙眼珠是圆的,哪有像是这样的竖线的黑珠子呢?错了!八成是蛇眼。 就这样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竟然忘了拉弓。直到发觉,热气是从龙的鼻孔喷出来的。这才回过神来,悄悄举起弓箭,刚把弓拉的满开,正准备把箭射出去。却不料,那龙却把身子和头缩了回去。 阿七慢慢合拢弓弦,紧张地暗暗喘气,一边把身体贴紧岩壁,一边低眼看着龙嘴那两只不停摇晃的长胡须。这才意识到,那龙在用它的胡须试探情况。过了片刻,那龙才悄无声息的探出头来。 这时,阿七不再着急,等龙头完全伸出洞道,离自己距离最近时,仍然没有急着放箭,一直等到那龙的眼皮眨了一眨。 这才突然现身,拉弓就射,只听“嘣”的一声轻微的弦响,箭支闪电一般的射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正中龙眼那条有竖黑线的珠子。 龙头猛地一阵颤动,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惨叫。一刹那,从龙眼珠子里喷出一股鲜血。 阿七信心大增,立即开弓扣弦,正准备射出第二箭。几乎同时,那龙一声哀嚎,痛苦的仰起了头,龙角竟然朝背后的岩壁靠拢却突然停住,朝前猛的一阵摆头。 恐慌中,阿七赶紧收弓,把身体挤进裂缝的更深处。感觉一根龙须像铁鞭子一样的朝他挥进而来。 “噼叭”的一声脆响,龙须刮过岩壁,冒出一连串火星,崩裂的石屑四处横飞。这样耗费了一阵子,之后龙总算退回到洞道里去了。 阿七心跳的也快要崩出嗓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稳住自己,等待再次攻击。只是过了一阵子,龙仍闷在洞道里面不再露头。 此刻,阿七双脚有些麻木,小坐了一会儿,随后摸出火石点亮马灯,把马灯夹在一条岩缝里卡住,站起伸展一下腿脚,正打算往裂口摸去。 突然一惊,只见一条龙须伸到裂口来了,正在上下的挥动着往里打探,便急着拉弓搭弦,朝裂口外射出第二箭。不巧,歪打正着,箭支不偏不倚竟然射进龙的鼻腔里去了。 那龙连中两箭。一只眼睛看东西已经糊模,现在一只鼻孔又中箭,出气不太畅快,连忙把胡须收回去。在裂口外,脖子一伸一缩,“啊切、啊切”的直打喷嚏。 这时,阿七想起鲁济安先前交待的话,实在顶不住,趁还没有被龙杀死之前沿裂缝爬出岩洞去。便扯出马灯上下一照,只见开裂的岩缝不见尽头。担心裂缝能不能通往悬壁顶部,同时也不忍心丢下鲁济安他们。 于是,摸到裂口边,把头伸出去朝洞厅里大声喊叫:“老韩……老韩,快来救我。” 一连喊了几声,不见回答,回音却迅速朝洞道两头扩展开去:“救我……救我……救我。” 稍过片刻,只听在韩沙的那边传来应答的回音:“顶住……顶住……我来了……来了。” 叫声和回音此起彼伏。但这时的龙却并没有对阿七有所动作,反而把自己的龙身和龙头,再次退回到先前躲藏的洞道里去了。 阿七看到眼里,刹时明白了龙的用意,便接着又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而这时,洞道的回音却省去了前句“不要……不要”的两颗字,仍然是“过来……过来……”的话音。 阿七心想:完了!后悔自己又急又怕的慌了神儿,但事儿已到这一步,来不及挽回。 果然,只见韩沙左手提马灯,右手抱两捆药筒,急急忙忙地沿着洞道跑进阿七埋伏的洞厅里来了,一边东张西望的寻找阿七,一边在大声喊叫:“怎么了?老弟。龙在哪儿?” “就在脚下洞子里。”阿七挥动手里的马灯,一边示意自己所在的位置,一边告诉韩沙:“快回去……慢了就死了。” 韩沙看见,在悬壁上有灯光在闪动,耳里听着阿七在朝他喊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还活着。唉……老弟……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少……啰嗦。”阿七急的连说话都结巴了,慌忙伸出马灯朝裂口下的洞道晃动,说:“龙……龙……快!” “不见龙呀?”韩沙一望洞道里黑乎乎的,说:“刚才听这儿折腾了好一阵子,现在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正说着。突然发现,在洞道里忽然闪出一圈有红灯笼那么大的光晕,觉得奇怪,睁大眼睛晃着脑袋,嘀咕地说:“先前不见有这只红色的灯笼呀?那是什么东西哩?” 说着,又见那“灯笼”略微起伏地的动了一下,更加奇怪了,抬头问仍躲藏在裂口上的阿七:“那东西哪儿来的?” “那不是东西。”阿七又气又急的直跺脚,大声叫喊:“那是龙的眼睛,赶紧跑呀……” “不对吧。”韩沙依旧不太明白,问:“是眼睛就应该是一双的,怎么只看到一只呢?” 阿七说:“另一只被我射瞎了,闪不出光来了。笨蛋,还磨磨蹭蹭的,在等死吗。” 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龙中箭的那个鼻孔一阵奇痒,忍不住“啊切”的一声打出一个喷嚏。两股气流伴随白色粘液,竟直的朝韩沙迎面飞了过来,零乱的拍打在衣袍上。 “啊……龙眼。龙鼻涕?”韩沙一怔,突然一声惊叫,浑身一阵哆嗦,险些把手里的马灯和药筒都丢掉。哪敢再看,转身就跑,但还是迟了一步。 那龙忽然冲出洞道,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阿七瞄准龙头,把箭支“嗖、嗖、嗖”的几支连射。 那龙头立即插上了几支箭。龙稍稍放慢速度,同时也收缩了一下龙头,马上张开嘴巴,从喉咙里喷出一串火焰,直奔韩沙而去。不料却偏离了方向,火焰喷上对面的岩壁,“轰”的一下往四周迸开。 此时,韩沙已经跑进对面的洞道里,溅开的一股火焰粘到了后背。忍住疼痛,把药筒抱在胸前,跑进下一个洞厅里。 回头一看,那龙居然没有追来,便将身体仰卧在地,把后背摁在沙地上,同时摇晃着身体一阵乱搓,总算把火焰捂灭,赶紧爬上裂缝里躲藏,顶开马灯的罩子,怀抱药筒做好准备。 龙喘着粗气,接着转过龙身,朝阿七躲藏的那处裂口喷射火焰。 阿七早有防备,把身体窝在一处拐角,任火焰从缝隙过去。热浪令呼吸有点儿困难却不足以致命,直到火焰燃尽,最终熄灭。 直到裂口外没有了动静,于是打算爬出裂缝,再沿洞道跑到洞口外去,刚一抬腿却又收了回来。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儿,若是那龙已经到了韩沙那边,现在也应该听见闹腾的声音了。只是怎么还是这样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响动。莫非……那龙在耍什么花招? 于是,悄悄地把马灯伸出裂口,往洞厅里一照。果然发现,那龙头竟然竖起离地面约2丈来高的空中,后半个龙身,仍在这边的洞道里。 第54章逗龙 见龙竟然像小孩一样,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阿七好气又好笑的闷着,但在此时却无能为力,箭支对龙鳞没用,身上还有长刀,再加一根带铁钩的绳索。 下去用绳索拴住龙腿,这样既危险也不一定就能够缚住龙。不料这时,那龙身已经完全暴露在裂口下,却仍在往后退。 阿七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直到那龙低头,悄悄退回到洞道里,不再理会岩壁裂口上的阿七。 咦!……这一下,阿七蒙了,心想:这个畜牲在玩什么名堂,不要哥几个的精血?不孵蛋了么? 这时,韩沙那边等的不耐烦,怀抱药筒的手臂都有些僵硬,焦急的再也憋不住了,便大声喊叫阿七:“怎么了?龙还没来吗?” 阿七竖起耳朵听的不太清楚,但能够猜到此时韩沙着急的心情。 为避免回音的繁复不清,阿七把要讲的话分成几段,喊道:“龙躲在……洞道里……不动了。” 这回,韩沙总算是听清楚了。只是不明白,那龙跟阿七闹腾了一阵子,怎么这时候又藏着不动? 心想,山洞毕竟是龙的老巢。龙堵住不动也就等于封死了他们的退路。龙在用拖延战术,打算把他们困在它的巢穴里,就算不能抓住也会把他们消耗的筋疲力尽,到时候拿到精血也只是迟早的事。 “老……安。”韩沙高声叫嚷起来:“阿七还活着,你俩闷在里面干吗不吭声儿呢。真要孵龙蛋吗?” 片刻后,一个声音从底宫里传了出来:“多嘴!只稍等了一会儿,你就憋不住了。” 那是鲁济安在叫骂:“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就等龙进来。你在第二关口,这样乱嚷嚷会把阿七害死的。” “总算答应了。还活着呢。”韩沙的心里得到一丝安慰,便把阿七前边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跟鲁济安和龚震喊着告诉了一遍。 “不错!龙的老巢龙做主。”鲁济安接着喊道:“其他都听见了,龙不动就没戏唱。” “那怎么办?”韩沙问:“不能总这样耗下去,马灯快没油了。” “现在只能下狠手。”鲁济安又喊道:“龙想困住我们,没那么容易。斩草除根,掏龙的心窝子,不怕它不动。” “有什么好主意?”韩沙高声的叫:“请龙进底巢吃酒吗?” “不吃酒。”鲁济安又叫着答应:“砸它的蛋。” “这主意不错。”龚震说:“蛋是龙的心头肉。可以试一试。哥们儿这就砸它几只。” “好。”鲁济安说着,之后朝前边的韩沙又喊话:“告诉阿七……作好准备。小心!要砸蛋了……” “哦……”韩沙应了一声,接着扭头,朝阿七那边高声招呼:“小心了。要砸蛋了。” 紧接着,鲁济安把马灯点上燃,扣在裂缝外,让马灯一直亮着。一时间,整座底巢里又是一片红色光芒。 “听……见……了。”在前头的洞道里传来阿七的回应声:“动……手……吧,吧!吧!” 仅过片刻,从底宫深处传来一下轻微地“咔嚓”的声响。 阿七低头一看,只见那龙猛地睁大了眼睛,同时龙身一阵剧烈地震颤,龙鼻两边的两根龙须,晃动的更加厉害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下“咔嚓”的声音传来。龙一怔,猛地抬头,开始摆动身体出了洞道,朝下一个韩沙埋伏的洞厅小心翼翼地溜了过去,直到龙尾完全隐没洞道里,估计龙头已经冒出下一个道口。 突然,一声爆炸的钝响,整座岩洞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扎耳的大声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呛鼻的**味。 阿七猝不及防,险些掉出裂缝,赶忙把身体靠稳石壁,惊魂未定,连连喘出几口气,上下看了几眼,担心岩壁会崩塌。同时发现,那龙身往后又退了回来。 不太好!看来,韩沙的这一招没有成功。 阿七叹息的微微摇头,估计韩沙太过心急,出手没有把准机会,爆炸并没有击中龙的要害,浪费了药筒。 其实,当龙从下一处洞道口,刚刚冒出半个龙头的时候,韩沙着急的就乱了神儿。 他睁大眼睛,一边低头寻找龙头顶上那个碗大的“洞孔”,一边把药筒和马灯抱着胸前,一时半会的看不清楚。就在他哆哆嗦嗦,犹豫不决的当儿,一不小心把药筒的引信碰到了马灯的火苗上。引信立即“吱吱叭叭”的燃烧起来,冒出一连串火星直往下掉,刚好落在探头探脑的龙头顶上。龙摇晃着头,想要脱摆火星的骚扰。 眼看引信越燃越短,再不出手反倒会把自己先炸死。于是,顾不得上什么龙头上的那个“洞孔”,便把药筒往龙头扔下去,同时把身体躲进裂缝里。 捆绑的药筒掉在龙头上却又反弹的蹦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子,最后落在地面上。 龙似乎一惊,感觉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急忙将龙身往后一缩,爆炸随之发生。 那龙受到了惊吓,地面却炸出了一个沙坑,龙身并无大碍,爆炸的火焰却引燃了龙头下巴上的龙须,立即冒出一股浓烈的烟雾。 龙摇头晃脑的扭动身体,想用爪子去灭火。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龙须已经燃尽。这一下,龙的下巴变成了一块像蛇一样的“光板板”。 韩沙发觉没有炸伤龙,反倒又退回到洞道里去。心里一下又不着急了,身上还挂着一捆备用的药筒。 鲁济安和龚震听见一声爆炸,之后却没有了动静,估计失败了,望了一望底巢里的裂缝。 因为爆炸的震动,表面上看去并没有多大破损,从穹顶掉落的残石和碎土来估计,穹顶离山顶的岩层不会太厚,也不太结实,如果再有震动,说一定就会垮坍下来。 “老韩。”鲁济安朝韩沙那边大声叫喊:“龙还在吗?” “在呢。”韩沙扯着嗓门,高声答应:“躲在洞道里不出来了。” “再逗它几下。”鲁济安又喊:“把龙惹出来。” “龙不急。”韩沙说:“逗它只会送命。这办法行不通,你那边再捣它几个蛋试一试。” “好吧。”鲁济安喊道:“小心了。” 说完,龚震左手提着火枪,右手拔出长刀,就往身边的一只龙蛋的底部,一刀劈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蛋壳破裂后倒了下来,从裂口处流出来许多红色的半透明的蛋清,巨大的蛋黄,同样也是深红色。 接着再砍,“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续响了好几下。 那龙似乎已经忍耐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吟叫,随即喷出长串火焰,却明显偏离了方向。 火焰碰到左侧的岩壁上,溅出的火花弹回来纷纷掉落在沙地上。一刹那,韩沙眼下变成了一座明亮的洞厅。 刹时,韩沙的信心大增,朝深处的底巢,连续大声地叫喊:“砍的好,砍的好呀,再来几下。” 突然,龙从洞道里冲出,快若闪电,但并没有直接冲进通往底巢里去保护自己的蛋,而是把龙头昂起,龙身卷成一个大圆,顺洞厅的岩壁,转着圈子的腾飞起来,同时眨着一只龙眼在裂缝里找人。 韩沙一看,大感不妙,再不逃跑就会被活活被烧死。立即提上马灯,手忙脚乱地跳出裂口,扭头就往身后狂奔地逃命。 一边奔跑,一边不时的往回看,一边大声叫唤:“阿七,你还在吗?” 刚出道口就听见一个声音在低吼:“喊什么?我在这儿。” 韩沙一看,见阿七已经溜出先前的那处裂口。这会儿埋伏在与他这边连接的道口旁,怀疑眼睛看花了,问:“怎么的?你还没出去?” “人手不够,怎能先开溜呢。”阿七说:“龙瞎了一只眼睛,看不太清楚,现在正好下手。” “龙快疯了。”韩沙去道口的另一边埋伏起来,说:“这样到处乱窜乱撞,这个岩洞快要塌了。” “现在不会。”阿七说:“老安和老龚还在底巢,我们在这儿,两面夹击,那龙撑不了多久。” 话到这时,耳边仍听见在韩沙的那个洞厅里,陆续传来一阵“唏哩哗啦”碎石掉落的声响。 “回去看一看。”阿七说:“不晓得底巢那边怎么样了。” 于是,两人顺着洞道回到韩沙的镇守的那处道口,看到掉落的碎石已经没过了膝盖,那龙却仍在一个劲儿的胡乱喷火。同时发现,龙身的鳞甲已经有多处刮伤,并有少量血液从甲片之间挤了出来,下巴的胡须被烧的焦黑一片。若不是龙头上还有两只角,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条大蛇。 “这样子还像龙吗?”韩沙小声说:“疯了!再喷火会把自己烧死,不用我们多费手脚了。” “还差一阵子。”阿七说:“不把我们折腾的够呛,龙不会这样甘愿死掉。忍耐一点,再等一下。” 说着,又朝仍在底巢里等着的鲁济安和龚震,放声大喊:“老安……不要停手,把龙蛋捣完,下刀不留蛋。” 没有回答。仅过片刻,传来“咔嚓、咔嚓”的刀砍声。 这时,龙忽然停住,扭头一望。突然转身,仰起龙头朝着阿七和韩沙这边张开大嘴。 第55章屠龙 “要喷火了。”韩沙说着,急忙闪到道口的背后。 然而此刻,阿七却没有躲避,反而纵身跳出道口,同时拉开弓弦。 箭支离弦,像一道闪电一般的飞去。龙嘴刚刚串出一段火苗,还没来得及喷出火焰,喉咙便被箭支射中。 那龙忽然“啊呕”的哽咽了一下,把龙头往后一仰,喷出来的却是一连串的红色烟雾。 龙忍住痛,接着摆头,用龙须朝阿七这边打将过来。 阿七却又躲进洞道背后去了,同时从底巢里,依旧传出那“咔嚓、咔嚓”的捣龙蛋的响动的声音。 这时,龙已经顾不上跟阿七和韩沙纠缠,接着把龙身弯成一个弓形,憋足气力,一低头便钻进了去底巢的洞道。紧接着,传来龙身撞碰洞壁,发出一阵“嘭!嘭!嘭!”又是“哗!哗!哗!”的连续地响动声。 “哟喝!总算进去了。”韩沙吐出一口闷气,说:“那是最后一道关口。如果仍然杀不了,天晓得还能把龙怎么样?” 阿七说:“不管怎样也要灭了它。” 突然,洞道尽头传来一声龙的惨叫。 “唔……”韩沙一愣,说:“怎么的?动静还不小呢。” “上套了。”阿七说:“老安的手段见效了。” 原来,那龙钻进底巢,上嘴唇当即被蹦出的绳头的铁钩扣住,连忙摇头摆尾的想要挣脱,同时从龙嘴里喷出许多乳白色的粘液,“劈哩叭啦”的朝前方射了过去。强劲的风竟然差一点没把龚震掀翻。 龚震连稳住脚跟,收枪躲避在一只龙蛋的背后。 鲁济安看在眼里,连忙大声招呼龚震:“顶住!不要乱。它在喷气。当心枪走火……” 龚震眯起眼睛,叫喊着问鲁济安:“它干吗不喷火?” “不能喷火。”鲁济安急的大声嚷嚷:“喷火会伤了自己的蛋。开枪……脖子下第七片鳞甲……” 这一声招呼,龚震最终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稳住砰砰乱跳的心,骂了一句:“老麻的。这龙有口臭,多年没刷牙了。” 说着,连忙端稳枪身,瞄准第七片鳞甲,扣动板机。只听“砰”的一声响,枪管冲出火舌和烟雾直奔龙的脖子。散飞的铁弹如同雨点一样,打在龙脖子的第七块片鳞甲上,一阵“啪!啪!啪!”的乱响,鳞甲并没有破裂。 “怎么了?”龚震一愣,说:“老麻的,打不穿呀。” “再来。”鲁济安一声大叫:“多装药,用大弹。” 喊罢,点燃怀里的一捆药筒,看着龙嘴用力扔过去。不料,却被摇摆的龙头弹到一边去了。引信仍在“咝咝”的燃烧。于是扑上前,一把捡起药筒再扔到龙肚子底下。不巧,起伏挣扎的龙身竟然正好把药筒压住,接着“轰隆”的一声巨响。刹时火焰迸出,沙石乱飞,烟雾腾起。 混乱中,龙身摆晃着如同泥鳅一样的跳腾起来,同时从龙嘴里喷出一股红色烟雾,却依然没有火焰。 “啊……炸着了。”鲁济安说着,兴奋地不得了,不敢相信自己真能投的这样的准。 紧接着,龚震从龙蛋背后冲出来,举枪再次瞄准龙的脖子,扣动板机,开出了第二枪。 大铁弹击中第七片磷甲,却是一声“卟”的闷响,铁弹仍是被弹了回来。龚震一声叹息,急着低头往枪管里再装弹药。 “快跑!”忽然,鲁济安叫喊起来:“龙要挣断绳子了。”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响,一根绳子被龙崩断,另一根绳子看样子也支持不了多久。 龚震连忙收枪上肩,转身往鲁济安这边奔来。鲁济安一看,着急的又喊:“分散跑,龙顾不了两头。” 龚震听了一怔,缓过神儿,只好转身再往相反的方向跑。这时,钩住龙嘴的另一根绳索突然断裂。 这一下,龙头张开大嘴竟直朝龚震硬邦邦地砸将下来,接着是“轰隆”的一声响,震的龚震耳根子一阵发麻,气浪把地面尘沙掀的横飞四起。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只觉得从头顶上落下来许多粘糊糊的液体。 鲁济安后悔自己想的太多,不该叫龚震往回跑,只怪多了一句嘴,反倒让哥们儿丢掉了性命。但在之后发生的事,让鲁济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龙头刚触击地面向上反弹起来的时候,龚震竟然还活生生的愣晃晃的站立在原地,并且立即抬腿往龙头的另一边奔逃。仅眨眼工夫,钻进岩壁的一条裂缝里去了。 这才明白。原来,张开的龙嘴朝龚震直扣下来的时候,龙嘴并没有合拢,这就像是一只大钟,上下龙嘴落地中间却是空的。 龚震先是被震惊和害怕晕了头,龙头扣下后一片黑暗,弹起后被底巢里的光亮一照,幸亏清醒的也快,接着又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只是仍然不敢大意,龙还活着。 耳边仍传来鲁济安的叫喊声:“快……装药弹,射龙的另一只眼睛。” 龚震急匆匆的装完弹药,打开**,跳出裂缝,刚一举枪瞄准,却没有扣动板机。发现,这时的龙身已经完全从洞道里完全钻了出来,扭动着龙身腾飞在半空中,分别朝两人躲藏的裂缝喷火。一看不妙,两人赶紧转身回头又往洞道里跑去,正好碰上奔进来的阿七和韩沙。 “来的正好。”鲁济安对他俩说:“那龙快不行了。” “是快不行了。”阿七说:“只是拼起命来,哪怕被龙碰到一下,我们也会像一只小蚂蚁的被碾死。” “紧快出去。”韩沙说:“这岩洞要塌了。” “现在不能停手。”鲁济安对韩沙说:“洞外是龙的天下,哪会有我们的活路。用屠龙剑。接着干!” “那好。”韩沙摸了一下腰间的屠龙剑,说:“就接着干吧。” 说完,重整装备,强打精神,探出步子,返回底巢,摸到洞道口边,分散趴下身子,往龙巢里悄悄的观察。 这时,龙慢慢地沉了下来,把身子卷成了一个的大圈子护着自己的蛋,龙头却藏在圈子内,静静的伏在沙地上,似乎在休养精神,积蓄力量。 “不能让龙歇息。”鲁济安说:“等它缓过神来,麻烦就大了。” “不好办。”韩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小声说:“龙身像一圈铁墙,找不到地方下手。” “用药筒震它一下。”鲁济安说完,打开马灯罩子,一边招呼阿七和韩沙盯紧一点,又说:“我去放药筒。” 说完,点燃引信,摸出碎石堆,把药筒悄悄地塞进龙的肚子底下。不料,药筒刚触碰到龙的肚皮,龙身就一阵的颤动。龙头突然竖了起来,眨了一眨那一只还没瞎掉的眼睛,同时朝鲁济安张开龙嘴,没有喷火却依旧一头砸下来。 “不好。”阿七大声叫喊,连忙跟韩沙和龚震一起往洞道里躲闪,趴下身子避过横飞而来的沙石。 此时,鲁济安却仍在底巢内,退回洞道已经没有可能,只得转身往龙头相反的方向逃命。 与此同时,那龙昂起头,脖子高高的翘在半空,龙头摇摇晃晃地就像一座随时就要砸下来的铁塔,在空中一直跟着他追赶。 就在这时,药筒突然爆炸。龙身剧烈震动,龙头不由偏向,龙嘴猛的磕在一处岩壁裂缝的边缘,整座底巢为之一震。 鲁济安躲在一条裂缝里,手脚并用,拼足力气往高处攀爬,手指和膝盖磨出血泡也浑然不觉。 那龙也不再放过,仍在用那一只没瞎的龙眼朝裂缝张望,一边张开龙嘴胡乱喷火,只是势头已经大不如前。 鲁济安往上攀爬了一段距离,只是身下燃烧的火焰,着实让他慌乱和发抖了一阵子。 “出道口。”这时,躲在洞道里的韩沙一声叫喊:“去救老安。” 说完,手握屠龙剑,起身踩过碎石奔出道口。阿七和龚震紧随其后,同时往不同方向散开。 龙发觉身后有动静,也不再回头,只是翘起像铁片一样的尾巴,往洞道口这边狂扫而来,同时掀起一大片的尘沙。 韩沙蹦跳双腿,变换步伐,逐一躲开,同时沿龙身奔到龙的肚底下,看准鳞甲的一处空隙,举剑便刺,接着捏住剑柄用力的一阵胡乱地搅动剑锋。 龙疼痛的一阵哀嚎,把身子就地翻滚,逼的韩沙松开剑柄往后退闪。与此同时,龚震也摸到了龙的前爪附近,趁龙头摆来的时候,把枪口对准脖子下的第七块鳞片再次扣动了板机。 枪声过后,听见“咔喀”的一声响,鳞片完全破裂,大股的龙血喷出,把脖子下的龙蛋染红了一大片。但龙并没有倒下,脖子仍然高高竖起,只是每喘一口气,龙身便微微地一阵颤动,鳞甲的破口就喷出一大股殷红的血。 龙逐渐失去进攻能力,仅剩下苟延残息的余命,干掉它只需要再稍稍动一动手指而已。 韩沙他们也累的陆续住了手,只是仍不敢大意的盯住龙。 “还不死。”龚震吁了一口气,说:“把哥们儿闹腾的够呛。” 随后,阿七高声招呼:“老安,还活着吗?听见就叫一声。” 第56章坍塌 “在这儿。”鲁济安从裂缝里伸出头来,眨着一双白眼,满脸乌黑的一声回应,踉踉跄跄地爬出裂缝,攀附岩壁下到地面,往后一靠把身体依在岩壁上,喘着粗气,定神的再一看。 只见整条龙身已经面目全非,只是前爪依然触在沙地上,硬生生的支撑着龙身,摇摇晃晃的仍旧没有完全倒下去。 “干吗停手?”鲁济安问他们。 “没必要。离死不远了,不用再动手了吗?”龚震兴奋地答应,一边往火枪管里重新装完弹药,一边走上前去打算扶一把,却鲁济安一手推开。 “快动手。”鲁济安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催促他们:“赶紧杀死龙。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 见鲁济安仍紧逼不放,3人一怔,愣了一下又相互的望了一眼,就在这样犹豫不决,正打算再次动手的时候。龙已经缓过精神,再次卷起龙尾。 他们一见立即闪开,一同往岩壁边缘躲避。此刻,只见龙尾重重地拍打在地面上,击起的尘沙遮蔽了半座龙巢。 尘沙里,龙头昂起,龙身往下一沉再往上猛然一跃,冲破穹顶飞向天空。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穹顶的崩塌,几颗约有几人才能围抱的大树,伴随更多的碎石、灌木、藤萝和杂草,一阵“哗啦啦”的从穹顶上滚落下来,随之投下一道窟窿形的淡红色的光芒。与此同时,整座底巢晃动的越加剧烈,一颗颗硕大的碎石堆积在洞道口,仅剩下一处不大的空隙。 “快跑!”鲁济安一声喊,第一个钻进空隙。韩沙他们紧随其后,钻进洞道口里去。 地面仍在晃动不定,跑起来歪歪斜斜的像是在扭秧歌。就这样陆续冲出了前方的两处洞厅。前方出现一线亮光,眼看距离出口越来越近。这时,脚下的沙地不知怎么的突然鼓胀起来。 阿七一惊,一边躲闪下落的碎石,一边说:“地下像有东西?” “那还等什么。”龚震催他:“管它有没有东西,快跑!” “你闭嘴。”阿七着急的叫骂,回过头来对龚震说:“能出去,我会在这儿等死吗。” 龚震不再多嘴,看一看闷闷的韩沙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沙地下冒出一个巨形怪物露出大致的轮廓,借着马灯的光亮,看到一只约有跟人身体一样粗的大脚,支撑在沙地下面,像是把整个土包背在自己的背上。这一下,竟然把岩洞的出口完全堵住了。 仔细一看,像是右边的前腿,没有甲片却有4支爪子,黑色的皮肤上夹杂着红色的斑纹。估计这怪物,在之前一直把自己埋在沙地下不动,也许害怕惊扰到龙,现在山洞坍塌,这才冒了出来也想逃命。 这时,洞顶突然掉下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怪物的背上。怪物像是挠痒一样的抖了一抖身背,石头竟然朝他们这边滚落下来。吓得鲁济安他们一个个的连忙往一边闪开,同时抬头,发觉洞顶已经裂开一条细缝,透进一条白色的光。 那怪物拖一条大尾,开始移动四肢,一头钻进洞道里去,鲁济安也急着蹑手蹑脚地在背后跟着跑。 这一下,鲁济安完全看清楚了这只怪物的全貌。原来是一只巨鲵。 这时,身后传来阵阵巨响,尘沙和碎石伴着泥土,铺天盖地似的顺着洞道逐次朝前方倒塌而来。 巨鲵拖着笨重的身体加快了爬行速度,而且越爬越快。就在这时,韩沙不觉回头一看。 哎?……鲁济安和阿七没有跟上来,便着急的直叫:“老安和阿七呢?” 说着,忽然发现,黑暗里闪出一丁点儿的灯光,那是阿七手提马灯的亮光,离他们身后约四十步远的样子。 “快去扶他们。”龚震说罢,转身跟着韩沙一起又往回跑,一人扶住一个,一边躲避下落的石头,一边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大洞口。 “往上游跑。”鲁济安说:“离洞口越远越好。” 于是,个个拼着性命朝大河上游狂奔。就这样,约莫奔去了一里多地的样子,身后传来“轰隆”的一阵巨响。一刹那,碎土飞扬,水花掀起,冲天翻滚的灰尘劈头盖脸地朝四下飞扑而来。 当尘埃落定之后,回头往下游望去,整座悬壁依然还在,只是从洞口里喷出尘土的同时,先前在底巢里腾空而去的那条龙,这会儿从高空中扭曲着龙身掉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河道里,形成一道拦截流水的“提坝”。 “快回去。”鲁济安赶紧说:“趁这会儿过河。” 说着,一个个转身往回跑。在经过龙身时一看,龙头上仍插着几支折断的箭杆,那只没有中箭的眼睛已经闭上,龙嘴微微张开,舌头弹出,在嘴角边无力的下垂着,第七块鳞片的破口不再有龙血流出,估计砸向地面之前,在空中就已经断了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