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没有夏天的风》 楔子 第27次降生。 身心俱废。 被稠不见光的黑暗再一次吞噬前,在倒计时的最后片刻,他终于没拗过内心经次累积的那万千愤怒与狂暴,聚集全身气力于口,朝黑暗深处那片虚空吼了句:“到底还有完没完?!” 第27次,被重新来过,是金口不开的千年化石也有了脾气,何况他情况还那么特殊,这次,终于一改快飞升成忍神的常态,吼出来了,饱含愤懑。 吼完有点忐忑,下一刻又觉得,真爽! 终于真吼出声了! 至少自己吼出声了! 管它有没人理! 黑暗越来越重,他终于要彻底被黑暗吞噬掉最后一丝神智。 沸腾的心渐渐落定下来。 “试炼不合格,重修!”隐约地,虚空中居然传出冷冷地回声,如百转千回后的一丝云音。 是不是幻听?他还在想。 一切归于黑暗。 …… 再后来,一阵光一阵光呼啦啦涌过来,婴啼声也随之响起。 又是新生! NO.1树洞 他翻着手中试卷,撇着嘴。 期中成绩排名早已知晓,总排名又是年级第三。 不好也不坏。至少稳定。 此刻,他稍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张超招风的期中考试红榜,规整剪裁的大红纸,煞有其事地书写着年级里各单科第一的学生名字。 他的名字,排在第一位,语文单科第一,紧随其后的是数学、英语、物理、化学……一溜单科第一得主。 柔中带锋的毛笔字,洒脱俊逸,透着书墨香,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用毛笔来写,可以是这种效果,“像两个菩萨”,有同学笑着说,他听后认真看了看,想,大概是像门神,左右对称,如此工整登对。 他最喜欢的其实是数学。 语文、英语的学**多是凭感觉,没太上心过,边学边玩。 数学、物理,能让大脑兴奋,一反懒怠,遇到难点时倏地惊起,然后积极备战,最后迎刃而解,就像遭遇历险与挑战,无法再懒洋洋。 他喜欢这个过程。他享受脑里电光闪烁的过程。 虽然很多时候,他感觉它其实只是一块沉默硕大倔强地泛着冷光的漆黑石头。 “你说有人如果天生就是个树洞,咋整?”同桌用笔戳戳他,凑过头来压着嗓子百般纠结地问。 他本来还收着背懒洋洋地翻着试卷撇着嘴,一下就挺直腰身,满脸不可思议,惊诧,“你怎么知道?!” 坐前面的小八转过头也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问:"说谁,谁是树洞?" 他拄后靠了靠,与这两人拉开一点距离,抿着嘴,看上去有点严肃。 “咳、咳!”同桌轻轻干咳了两声,扭悝纠结了下下,无顾他眼中警告的眼神,说:“我,天生是个树洞!” 说完,脸到耳后根很诡异地红成一片。 “啧、啧……”小八一脸被噎到的样子,“瞧你能的!”翻着白眼转过头去。 虚惊一场。 他拧着的全身瞬间松了下来,长长呼了口气,略一思索就明了,挑挑半边眉毛笑着嘲谑同桌说,“你、果然、是、入坑、了!” “大神,有没有解救法啊!”同桌捂着头半羞半丧地哀嚎。 为了做好一个称职的树洞,他牺牲打球的时间、压缩吃饭的时间、减免睡眠的时间、开放学习的时间…… 志为一个称职的树洞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深陷别人的情绪与故事里,他快要忘了正常的自己是谁了。 这是不对的,他想,当他看到那个让他成为一个称职树洞的人,正笑迎迎地走进教室,全身仿若闪耀着新生的光,他越发肯定这一点,成为树洞是不对的。 好吧,这是一个树洞的故事。 不, 这是一个要不要成为树洞,以及若天生为树洞,可还有什么作为的故事。 NO.2树洞 那是株散发亘古气息的巨树,枝繁叶茂直立于天地流云间,气韵磅礴,叶片如翡,从上而下闪耀碎碎流光。 稍近一看,树心的位置,却空空如也,深旷如巨幽黑洞,气流在内里正打着旋,低鸣不绝,悠悠远远如时空的回响。 天地间第一个树洞,非它莫属。 空空如也,能包罗万象。雪狼王曾对他这样说。 雪狼王……是他的第一个聊伴。 他憋着劲闷着声长了几万万年,长成天地间不凡的一道风景,终于等来第一个聊伴。 “终于见到你了!”雪狼王站在树前,仰着头长长地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昔日的王袍早已变成几缕破布,裹着他萧瑟的肉身,高大的身骨倒余几分王者的残影。 “叮铃铃……!”闹钟响起,他拧着身在被窝里打了好几个滚,终于挣扎着半眯着眼坐起来,满头乱发。 感觉今天不会是坦荡的一天啦。他想着被闹钟叫醒时不得不退场的雪狼王,有点暗自神叨叨,都降生27回了,雪狼王还时不时会在梦里冒个泡,每次回头看,这个冒泡,都像是一场场蹩脚的预示,反正是不坦荡的一天,小心小心加小心就是。 他暗自顶着半醒半糊的脑袋给自己打气,前后思索了下,期中考试才过,能有什么大事呢? NO.3恶作剧 在巷子口吃完早餐,豆浆加粢饭团的香味,成功击退最后一丝迷糊睡意——又是一个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一天啦。 提起书包,解锁自行车,蹬上去才半圈,手机“叮”一声,提示音响起,立马顿住,一边单脚蹬地支着车,一边从书包侧袋掏出手机点开,来自小八的特别提醒:“快看同学群!” 挑下眉,关掉窗口,把手机塞回包,蹬上车,今天仍要做一个努力向前的好少年! 晨风拂面,能有什么事,神叨叨,小八可真是个能为别人的事操碎心的人啊。想到这点,磐罄不仅觉得有点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踩着上课铃点赶到教室,匆匆忙忙冲到自己座位,还没坐下,明显精分过度的小八就转过身,表情包样***“BIU、BIU”挤眉弄眼暗示个不停。 他不明所以,抬着眉睁大眼做了个口型"WHAT?",再稍稍环视下四周,教室里嗡嗡交谈声不断,有一种刻意压低又忍不住高亢的诡异躁动在空气中飘荡。这个点,已经开课了,讲台前居然空空的,一贯也爱踩着点进课堂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弥大佛居然没有现身? 等等,旁边的位子居然是空的,同桌呢?简直史无前例,这可不是同桌的作风,那小子虽然上课常开小差,缺课这事可好像从没有过,某次得了重感冒,还坚持趴也要趴到放学为止,用他的话来说,缺课怎么行,学生缺课可是态度问题,小爷我什么差也不能缺态差!BUT,上课开小差难道不是态度问题?针对这一点,磐罄总觉得等有机会有时间有心情时,要跟他认真探讨一下。 “群里发了恶搞视频!你看了没?”小八忍得很辛苦,待他一坐定就凑过头压低声急急问。 他再次掏出手机,点开班级群翻了翻,没看到什么视频,“没有!”他抬起头疑惑地说。 “我们的手机都收上去了!”小八边说边抽走他的手机拿着上下扒拉着来来回回滑了好几下,聊天信息里确实已没有什么视频,“早删了!”他略带遗憾又如释重负地说。 “班花与校草真人SHOW!”他顿了顿后抬起头边把手机还过来边说,又有点欲言又止,“……景二发的!” “怎么会?!”磐罄立马想到景二昨天神经兮兮问他的那个问题——如果有人天生只是个树洞怎么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呼之出,“不会有什么事吧?!” “难讲!上面怕影响闹大,把我们的手机都暂时收缴了!”小八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先叫你看你又不看!” 磐罄嫌班级群太吵,老早就设置了屏蔽群信息。小八、景二是少数知情者之一。往常群里若有什么事,这两货都会私信提醒他,不过那也多是些打趣逗乐凑局类鸡毛蒜皮的事,这次他也当如此,结果……,果然是不坦荡的一天啦,磐罄皱着眉想。 NO.4惊变 后来,在多年多年以后的后来,每当磐馨回首少年时光,忆起小八、景二、弥大佛以及明兴中学的谁谁谁时,都不可避免回到这一天,回到这个不坦荡的早晨,成长在此埋下伏笔,前路在此生出无数分支,每一条分支都不可逆地指向它单向前往的滚滚未来。 有没有谁能真正做到全知全能呢? 有没有一种预知是事无巨细且算无遗策的? 尽管已经降生27次,累计一算,断断续续在红尘中活了几千年,磐罄觉得,人之生途还是太难太难,无论折腾他多少回他都要这么认为,必须这么坚持,谁要是不认同此论,谁就下来活活看,凭什么老折腾他呢。 不过,这一切留着以后说。 此刻,在这个视频事件的早上,弥大佛始终没出现在教室,景二也一直没有,全班50多个人在无监管状态下,越来越放飞自我,渐渐地,教室里由一片细鸣沙变成一川沙尘暴,热闹的像过年。 磐罄从书包里拿出范文一百例,决定两耳不闻窗外事。视频真人SHOW什么的,这学期已经暴过好几回,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风头过后各自该干嘛还干嘛,校园早恋这种越粗**涉棒打鸳鸯越千疮百孔苦大仇深,视频、图片恶搞这种与其禁成热点还不如漠视它的存在让它自动消亡,安安静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都好——“现在的孩子不好管呀!”每个老师对此都一唱三叹,仿佛他们一出生就已成标准人师,心虽有三千丘壑,但忌于对方娇娇气气不能说不能打不能碰从而不敢轻易出手也就只能摆摆手轻轻作罢。 因此,这种事发后,学校处理措施向来不离老三套:批评、教育、和稀泥,外加一份下不为例的保证书。 小八无数次转过头来望向磐罄,欲言又止,磐罄都装瞎只当没看见,一目十行专心再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一百范文,书是之前弥大佛给的,一直拖着没看,今天刚好有闲,好歹也算是老师的一片心意。 “有人跳楼了!”突然有人暴吼了声。 喧闹的教室有那么0.03秒安静下来,复又沸成一锅粥。大家涌出教室,小八快速窜出去,像一尾拼命夺生的鱼…… 没人能精确预知,意外机缘与偶然巧合,才是潜伏着的生命主旋律。磐罄走出教室时,老师们显然已接到通知,开始忙着清场,赶着大家回教室上课,……学校随之也发了禁言令。 “谁能料到呢,开始就是想恶心她一下,帮景二出口气而已!"后来,小八哭得像一条快要脱水的鱼,水分已流尽,汗泪混杂。 那些爆棚的正义感,那些激昂的勇者心,居然会变成杀人器、夺命符,谁能料到呢,没人能算无遗策,更何况,凭得是一时的冲动。 少年流下忏悔的泪。 冲动果然是魔鬼啊。 最终,三个人,只有磐罄一人参加了明兴中学的毕业典礼,还没等到夏至,三人帮招呼没打自然而然就解散了。一起说好的毕业旅行,也成泡影。计划终是赶不上变化的,磐馨有点小唏嘘。 生命就是这样一条奔流向前的河啊。 所有的过往,汇成今时,而今时又会继续交汇,成为明天 。 明天的你,将会是怎样的一条河?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还是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惊涛骇浪或静水流深,都是一种人生吧。 最后再游一次校园,转一转操场,看一眼校门上龙飞凤舞的”明兴中学“几个字,就此作罢。 再见了,少年! N0.5碎片 “他说他属猫,有九条命……”伴随磁性舒缓的男中音,镜头切换至某处碧海边的孤峰悬崖,大全景镜头缓缓推进,迎面而来,是天地间悬世倒插的一柄利剑,孤拔料峭,睥睨天成,崖顶上,有一人,从头到脚包扎严实、配备齐全,眉眼隐在防风装置下,面目模糊,迎风而立,如绝世孤松般顶天立地,有御风而去之意。 镜头定住三秒,风起、开跑,而后,干净利落从悬崖极速坠下。 在线观看人数三百多万,本七嘴八舌喧嚣不停地吃瓜群众瞬间静默,齐齐盯着屏幕屏息,呼呼作响的风仿佛就在耳边,每个人仿佛已身陷气流摩擦音的正中心,与眼前人一起,无限下落,心底捏着的那口气,正变成一颗不断加速下坠的石头…… 伞,终于“腾”地爆绽开,反弹飘移如天地突生的一片巨叶浮萍,凡身得以展翅化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再慢慢缓下,平衡,稳定,滑翔,天地重归自在安宁——视频下一浪接一浪滞后爆发的狂欢涌现,忙着撒花、忙着鼓掌、忙着送礼、忙着热吻…… 一个人的表演,一群人的狂欢。 磐罄被眼前一波神操作闪瞎眼,被众人感染,对防护罩下的面容也生出几分好奇,可叹的是,一直到直播结束,人家半点也没有要露脸的意思。 眼罩是眼罩,头盔是头盔,都像紧紧长在身上般,无视吃瓜者们绵绵不绝的呼声“大神,大神,露个脸啊!” 这是个爱玩神秘的播主——磐罄挑着眉不无遗憾地想。 “宝物炼得如何啦?”粉色对话框弹出,电脑另一头的小仙女等得有点不耐烦。 “飞了。”两秒后,磐罄几乎是咬着牙打了两个字。 刚看个推送直播,一没留神,过了时点,快炼成形的天雷伞居然化身火鸟遁了,在线炼了整整一周啊,一把眼看就要到手、能渡劫化风的避雷伞,居然遁了,找谁喊冤去。 “……,猪!”小仙女恨恨道,外加表情包,一把带血的刀闪电般劈过。 “啪!啪!”耳边突然刮起两阵风,落到实处的掌掴声,听着就很疼,“高考就二十多天了,你还打游戏,你还打……!”似一把火越烧越近灰,声音从爆喝到后面如哽在喉。 数分钟前,右边临桌玩英雄联盟玩得飞起、手舞足蹈的清秀少年,此刻像被雷劈过,耷着头,全身紧绷微微躬立,细细看好像还打着颤,被冒似父亲的中年男子堵在电脑前,一瘦一壮,一弱一强,一个像正在抽条摇摆待定的新苗,一个已饱经日晒雨淋风吹根盘深扎的大树。 为什么总是会想到树,可能因为我是个树洞。磐罄暗自腹诽了下。 那男孩一直没吭声,被打后一直垂着头,脸明显红肿一片,一直微微躬着,其实已经比父亲高了个脑盖,最后默默跟着父亲走出网咖。 磐罄几乎用沉痛的目光目送父子二人离开,回过头一看,电脑上小仙女的对话框,一排留言, ”……,人呢,被白菜拱没了?” …… 最后一句,“摸摸头啊,朕大人大谅!”附送摸摸头不哭的表情包。 到底为什么晚上十点还耗在网咖玩双人修仙的游戏呢,磐罄伸了个懒腰,对自己也很是无语。 退出登陆,下线,走出网咖,站在街边点起一根烟,望向天空,仿佛还能看到夜空中大片的云,一颗星也没有。 当年那个觉得好好读书就万事大吉的少年啊,早就远去了! NO.6玩石 四方街的街角处,有一家在小圈子内很红的玩石店。 小两层的门面,天然去雕饰,自然原色的灰石墙体,随墙漫生的爬山虎,是唯一装点,在沿街一排灯光璀璨玲琅满目的潮流小店映衬下,别有返璞归真的视趣。 磐罄第一次来这家店时,还不知道它有那么红,但,也被它特别的气质给“折”了下下:手绘“灵石”招牌,半隐在爬山虎扑天绿涛中,锯齿石门入口,就像内有乾坤的仙山洞府,别说,还真有几分仙气。 店家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他进入店内时如此想。 那是一片石头的海洋,玩石的宇宙。每一块石头,犹如浮游于浩瀚星辰中,发着光,熠熠生辉,在这方天地里,诉说着自己的故事,静候自己的有缘人。除了能说上名的孔雀石、水晶石、芙蓉石、云母石、木化石,还有更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三生石”、“绿光”、“补天石”、“沧海”……,各色各状、星罗棋布,每块玩石都标有各自的出处、年岁、特质、能量,店内宇宙日星月移沧海桑田及石块诞生的全息投影轮翻展现——荡气回肠的冲击。 他没料到这个玩疯了的主与自己还颇有点渊源。 直到他后来带着老石去店里,终于遇到那一直好奇从未得见传说中见首不见尾的店主。 “余波!”磐罄见到人家后没忍住惊呼。 余波外号小八。 超爱八卦的小八。 超事儿妈超爱替别人操心的小八。 为老友打抱不平结果闹出人命的小八。 消失十年不知死哪去的小八。 …… 磐罄望着眼前的人,心里咕噜咕噜一连串记忆扑腾上来。 "HI,小八!“他又接着喊,一拳击上对方肩头。他其实是个情感上相当内敛的人。但这一刻,他是如此惊喜,喜不自甚,在这个离家万八千里的陌生城市,遇到一个失联已久的故人,一个让人偶尔想起来就觉得温暖的故人。 可眼前的人满脸写着“尬”,犹疑地说:“……那个,兄弟,欢迎光临,我大名海潮,余海潮!” 边说边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上。 磐罄接过名片,边看边念,余、海、潮!” 无法置信,又不能不信。 脸有点僵,边犹疑边抱歉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和我一同学有点像!” 接着又补了句,“很像!” …… 空气突然变得有点诡异。 “哈,我有个表弟,叫余波,据说跟我从小就长得很像!”自称余海潮的人仿佛想起啥,挠着头说。 磐罄缓缓吐了口气,“真的?难怪!那是。那他现在呢?” “失踪了!”余海潮好像叹了口气,“好多年了!” …… 正不知话怎么接下去,一边的老石咳了两声,“余老板这里的玩石种类很丰富很特别啊,简直称得上专业级收藏家!” “哈哈,专业收藏家不敢当,但确实收藏了不少”,边说,边挥手一划,四边墙柜上、中亭玻璃展架上、屋角环形台上,将那些稀奇古怪形色各异的石头,都划入圈中,“这些石头有些来自深海,有些来自雪原冰川,还有一些来自深山老矿,还有一些来自殒石坑,也有一些是朋友的寄存……” 磐罄之前玩修仙游戏玩得有点走火入摩,中途手滑点开一个广告链接推送,点开一看,嘿,一个灵石店,好奇这世上还真有灵石卖,再辗转找到这条偏远的街这家古怪的店。 “我还真以为有灵石卖!”他望着满室的石头半是笑半是撮弄。 “啊!……你也是玩修仙游戏来的吧。嘻嘻,灵石就是个噱头,噱头矣。”余海潮有些羞涩,挠头笑笑,可能也自知有误导之嫌,顿顿后又恢复认真说,“这些讲真来说,应当算是能量石,万物有灵嘛,说灵石也不为过。” 还能把话圆过去,脸皮真厚。磐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与说话方式,有点恍神,想着拥有同样一张脸一个表情的另一个人,认识他的每个人后来都说他失踪了,到底,去哪了? NO.7寻梦 " 你这有没这样的石头?"老石拿出一张数码打印的照片,上面是一块棱形状类石头物体,差不多碗口大小,似琉璃光洁面,材质上几分像玉几分像金属,整体色泽幽深难定,流光变幻。 “咦……!”余海潮接过老石递来的照片,瞪着眼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细细端详了很大一会,那一团如深色流光的石头物件,好像有点眼熟,却又不曾在哪见过,掂量良久,方好奇反问,“这个有点意思,不多见,你这是石头?从哪得来的?货有多少?想怎么个寄卖法?” 余海潮还回照片,换上一副有钱一起赚的嘴脸笑嘻嘻地攀谈,尽最大可能释放自己的诚意。 老石颇为失落地笑了笑收回照片,回头望望身边的磐罄,用眼神示意,这里没有,那还是走吧。 磐罄觉着余海潮滑头滑脑笑着攀关系的样子,与小八当年的贼样如出一辙,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也是奇了。 他理解老石的失落,用手轻拍了拍他的肩,扫视整个玩石店一眼后,对余海潮说:“我们也正在找这种石头,之前看你这店品种多,就想来淘淘看,想来你应当这方面资源蛮广,要不你帮我们也顺带留意一下,看哪有这种石头?!费用方面,可以商量!”边说边把老石手上的照片又递还到余海潮手上,“这张照片你可以留着作参考。” 被委托找石头这种事,时不时也会有,名头千奇百怪,余海潮早已见怪不怪,谁还不能有几个自己的怪癖与偏好啊,他没打算多问,爽快地回了声“成!”,反正他比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多多了。 “找到后,请联系我!或是有相关消息,也请第一时间通知我!”老石递过自己的名片。 “地矿局第六勘院矿石研究所研究员, 石诚。”余海潮接过名片边看边念,“哟,是位专家呢您!” 老石摆摆手脸上还带着几分尬笑,其实人家三十岁还未满,看上去一脸老成,皆因常年野外作业,风吹日晒雨淋,多添了两分沧桑。 自三岁有记忆以来,老石就常梦到要寻找的这种石头,反复梦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梦里,在一片宁谧的绿谷里,这样的石头,随处可见,闪着光,充满生机。 年龄渐长,那个特别的梦时不时出现,梦里景象始终如一,他从一开始对梦的无视到后面开始渐渐变得不安,内心忍不住忐忑,一个人怎么会老是梦到同样的梦呢,这个梦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这,好像不太正常吧。 那些闪着光、反复出现在睡梦中的石头,日积月累,渐成他记忆中相当清晰的一部分,却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着实有点诡异。他独自暗暗琢磨,在很长的时间内,不曾轻易跟别人谈起,担心会吓到别人,也担心会被人认为是异类。 后来,他自己开始试着翻周公解梦找答案,还会去搜各个心理学家对梦的解析,甚至还借鉴参考前世今生玄学类去自我分析,只是,总觉得虚虚实实离真相有点远,千古疑难。升大学时他报考了矿学院矿石专业,他想,既然那些闪着光的奇石从小到大反复出现在他梦里,那应当是代表,它们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它真实存在的话,那,他终将会找到它吧。 结果,毕业至今,去过很多地方,钻过数不清的矿洞,见过各色各样奇石,至今,他还是没有遇到它。 上半年,在旁听一场主题“梦与潜意识”的心理学讲座上,他偶遇磐磬,两人一见如故,聊到梦的话题,聊到如果经常梦到石头,潜意识里可能代表什么,再不知怎么就聊到野外生活,聊到对石头的研究、收藏,以及,他正满世界范围内找一种石头。 机缘巧合下,磐磬带他来到这个玩石店。 抱着微渺又闪亮的希望。 “一切皆有时。”走出玩石店后,磐磬拍拍老石的肩安慰道。 NO.8治愈 若说一个字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绝不会说两个字,更不会说两个字以上。这是磐磬的方式。 从小到大,他多次不置可否地听身边人老调重谈地数落他那几个鲜明的个人缺点:懒、三心二意、没长性…… 渐渐地,懒得说话,也算懒的另一种呈现。 是不是有点自闭倾向呢? 他扪心自问,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记得自己重生27次,还知道自己天生就是个树洞,换谁都会有点身心疲惫吧,是什么不好,是一个树洞,得听过多少心事、掩藏多少秘密、吸纳多少情绪,日程月累下来,承载过重,以致要尽量休养生息,就想静静度过此生。 何况,作为一个先天树洞,听的需要,也远远大于说的需要。 这是天性吧,源于此,他说一个字就算一个字,多说一个字,都感觉是消耗、浪费。 他应当不自闭,明明他还蛮看得开的,明明他内心还蛮无拘的,他如此想。 他所求不过是平平安安淡然无波,奢求不要这样生来死去不知为何生也不知何时休。 因为是天地间天生天养的树洞,他生生世世自带治愈力,治愈精神或肉体,皆事半功倍。 此刻,他一脸平和宁淡,用抚慰的眼神,间或性地以“嗯?”“嗯!”“呀!”“呵!”等单音节词点拔启承,纵容着眼前这位衣着得体的女士,时而痛诉时而悲泣时而狂笑,肆无忌惮地在他诊室上演一幕热火朝天地独角戏。 能让得失心重的多疑患者彻底敞开心扉,尽释自娱自乐表演型人格,也算功德一件。 诊台上的计时沙漏,显示此次心理治疗两个钟时段已近倒计时,女斗士从十八轮命运对抗战中再一次险胜,最后意犹未尽总结陈词,“我,就是自己的神!” 令人叹服的生命力,光鲜蓬勃之外,是突破层层迷障后的不破不立、不屈不服。 磐磬乐得当一位虔诚的听众,既释放别人,也充实自己。 有些生命,值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致以尊重。 那些虽历经坎坷,却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不偏不移、坚守自己方向努力向前向上的生命;那些即使兜兜转转跌跌撞撞、被浓重黑暗包围,也微光闪烁最后照亮自己甚至别人的生命。 被细细倾听,就是磐磬予以此类生命采取的心理治愈方式之一。 知悉你苦过、痛过、怨过,但最终,你都一路跋山涉水趟过来了,或许伤痛仍留余韵,偶尔幻化心魔,直到,勇敢面对它、坦然接受它,它又何尝不是生命累积的勋章。 磐磬称自己采取的心理创伤疗法为“树洞自然疗法”。 导师对此不置可否,说懒人疗法还差不多,可亲眼见着前来就诊的狂躁症患者们一个个走出诊室时都像被春水从内到外泡过样、透着股明媚亮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而为。 研究生毕业后,磐磬就留在导师开的心理诊所里,过着半混不混的日子,准备与时光比比,谁最终能熬过谁。 无风无波的日子水一般无声流逝,偶尔平淡苍远的梦里,雪狼王时不时会冒个泡点缀下梦境,风吹起它身上万国旗一样的褴褛,嶙峋的身骨架半倚着树身,一派淡**静无所事事地东拉西扯瞎掰,最后总会回到那句“……最终完成自己的使命,也算不虚此生!” 不虚此生啊,使命啊,都是些什么跟什么。身为一个树洞,很头大。 难道我的使命,就是一直一直做个树洞,听人掰扯?一直一直重复又重复地做个治愈师,也是够了。 简直是望不到尽头啊,毫无悬念,也毫无惊喜。 几千年来周而复始,哪怕是块没杂念的石头,也该有点倦怠得崩不住了。 每当快到倦怠暴走的临界点,懒得折腾的磐磬,就会试着转换一下角色,进入游戏世界,挑一个没机会经历的角色,过一过另一种人生的幻瘾。 赤元战神是他玩得最久的一个游戏角色,破天荒地超过三个月,因此还顺带收割了一个在线女友:小仙女。 这是一款创世游戏。天地未开,诸神未立,万物皆有各自的波澜壮阔可追寻。赤元战神设定其原身是一颗名不见经传的小石头,机缘巧合下,沾染灵性,开启灵智,修仙问道,历经千磨万难,天上地下所向披靡,最终成为一代战神的开挂人生。 多年后,回过头来看,磐磬才发现,果然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巨风早已寂寂潜伏,就待蝶翅悄然起飞,而这一切的一切,居然都绕不开这个让他玩时最长的游戏角色,简直就是直取华山一条道般的既定命运,“……嘶!”每至此时,他总忍不住摇着头裂着嘴吸口寒气,有点疼至骨髓内的疼。 NO.9历险 尤利山位于地球南端,是座休眠上千年的火山,海拔五千多米,并以每20年增高5CM左右的速度不断向上生长中。 山顶是千年前火山灰堆演再风化而成的异形蜂窝锯齿状地貌,一年中有大半的时候都覆着积雪,植被少得可怜,自成一域的气象,更吸引世界各地背包客前来探访,当然,也少不了地质学及植物生物学方面的学者前来实地考察。 石诚已来过尤利山不下五次,每次来,他都会绕着曾经的火山喷发口转一转,人少的时候,站在喷发口近边上,仿佛还能听到岩浆“哔哔哗哗”喷涌的声音。从火山灰厚厚堆积的凝灰色喷顶口往下探视,喷口内四壁峥嵘,火红叠嶂的巨石依稀还带着千年前的余温与沸色。再往下更深处,即使使用折望镜也难以清晰探视,只余一片模糊火影。他总觉得有更值得探究的东西,就藏在更深更深的洞口下方,从而每次都恋恋不舍地,一再观望,只是,下面温度实在太高了,火山灰成型的土质又相当疏松,稍一不慎还易塌陷。 “兄弟,悠着点悠着点,你现是在休假。”景渊远远看到他一幅快要倒插进洞当柴烧的样子,跑过来边说边赶紧扯着他的裤腰往后拖。 石诚的眼睛有点花,站直身晃了晃,倒充血的脸红透透热腾腾。他转回身冲着景渊不好意思地笑笑:“下面热腾得狠”。 石诚与景渊认识其实还不到三天,却有种似是故人来的亲切感。两个人都是单身徒步爱好者,两个人都爱登山,两个人都喜欢户外探险,且两个人常常户外探险的原因,除了是满足兴趣爱好外,还都与自己职业有关,两个人都……单身。 两个单身汉途中相遇,因意外结识,聚在一起天南地北瞎侃,不知不觉从一个人的单身旅行到职业到感情,然后发现,大家都母胎单身。 石诚饱经风吹日晒的脸,写满不可置信,望着一脸尬笑的景渊说:“不会吧,你这要样有样,要事业有事业,要时间也有时间的人,居然还母胎单身,说出去谁信?” 景渊咧着嘴继续尬笑。 “你那近千万粉丝,就没一个看对眼的?”石诚继续八卦。 景渊笑着摇摇头。 “不懂资源利用,活该你单身。”石诚略带调侃地说。 景渊略略端正表情,思索半秒,咳了下,止住笑,转下头,望着远方略带回忆地说,“我曾经有暗恋过”。 “暗—恋?!”从小到大被怪梦驱使、关注石头超过关注周边的人的石诚,至今连暗恋这种事都不曾发生过,他略带夸张地惊叹,好奇地继续八,“后来呢?” “没有后来。”景渊微微皱了下眉,表情变得有点硬,让人感觉回首往昔并不那么愉快。 石诚及时止住了好奇心。 “……后来,后来,我开始喜欢极速运动,喜欢一个人旅行。”景渊的脸色恢复正常,笑嘻嘻地。 石诚安抚地笑笑,脑中突然浮现出他曾在某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决定性的因素几乎永远是我们不知道的,所以事情每每出人意料之外,即使是意中事,效果也往往意外。” 这句话,他第一次从书中读到时,感触就颇深,并字字句句铭记于心。 那时,他正经历从学校到地矿研究院的人生转换期,书生意气很重,项目研究上一根筋,不太懂为人处事,处处碰壁,项目推进时偶然与意外总是频出,有一种什么都确定不了的感觉,心情也时高时低。 后面一年一年磨砺下来,项目组也进进出出不少后,总算有了两脚沾地的落实感,但常常还是会在不同时刻想起这句话,藏在一个个意外之后的那根线,到底又是什么呢,那些决定性的因素。遇见景渊,也是一个意外,而景渊,很明显,他也有他人生的意外。 石诚为这次徒步之旅已转备了大半年,一是要考虑工作排期,另一个就是要考虑尤利山的最佳登山时间。 前几次来尤利山,不是冰冻天,就是汛季,总之是险中求生,没少受罪。 众所周知,越是高海拔的山,对登山爱好者越具致命吸引力,同时,对登山者的体力与精力,也越具挑战性。尤利山海拔5000多米,有世界之肩之称,再加上山区气温多变,山上山下气温落差也大,垂直变化明显,以及独特火山地貌和疏松地质,登山者们滑坡伤亡事件及冻伤事故时有发生,然而,火山口就在那儿,山就在那儿,即使事故频发,前来徒步的冒险者还是一拔接一拔。 石诚已经不再思考为何而来了,反正他就是喜欢登这座山,总觉得这座山内有乾坤。 景渊来尤利山,除了因为他爱探险,更多是因为粉丝不遗余力地怂恿,九百多万粉丝投选的下一个直播探险打卡点,群情热力轰炸的结果,尤利山。 石诚第一次见到景渊,是在距尤利山山脚还有几公里远的小镇餐馆里。山区小镇上过路的背包客不少,这里刚好是几条徒步旅游线路的交汇处,很多背包客都会选择在小镇上稍作休息与调整,兼物资补给。 那天早上七点,石诚坐项目组的直升机飞达小镇,开始为期一周的休闲之旅。清晨的阳光还没照满小镇的角角落落,石诚随步去到一家名叫麻里的本地人餐馆吃早餐,店里一开始还没几个人,不到半个钟,背包客两三一组、三五成群陆陆续续塞满小餐馆,店内落单的人那么扎眼,石诚一个,景渊一个。 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初次看到景渊时,石诚对这句话终于有了深刻而具像的认知。半人高的背山包,放在桌角,有种无法轻视的份量。某人众人皆醉他独醒,有条不紊地摆放电脑,测试视角,点单,摆拍,调音……,一场声色盎然的直播就地上演,哦,某人还戴着副遮掉大半张脸的酷炫墨镜。 石诚匆匆几口把手中的杂粮饼就着奶油汤吃完,没打算与扎在各色人种中很醒目的某同胞相认,一个人熟门熟路地开始徒步之旅。阳光很好,空气湿度适中,近一周都风和日丽,难得碰上适合登山以及露营的好天气。 心情好时,看什么都好,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阳光是温柔的,风是清朗的,山,是可以用脚丈量的。 一切如期行进中,石诚走走停停歇歇看看,凭良好的体力与状态,第二天中午已登至半山腰的位置,着装也从单件长T换成加绒卫衣。他寻到一块巨石边的平整地,扎好帐蓬,准备好好休息调整下,毕竟越往上会越吃力,意外事故也更易发生。 安顿妥当后,他在营地百米内的四周走了走,采了些石样,等回到扎营地时,周边居然又歪歪斜斜多出好几趴帐蓬,夜色降临时,气喘嘘嘘的景渊也登至半山腰,看到营地,他双眼明显亮了亮。 石诚依然没打算跟景渊打招呼,虽然,整个营地除了他们两个,其他都是两人组,或是三人组,甚至五人组成行。多么同命相怜的两个人。 最后,快二十个人都挤在半山腰上的这片小营地扎营安置。 景渊一取下背包,就倒卧在地上大手大脚撑开狠吸了好大几口气,然后才缓缓坐起来,拖着半人的大包,向一个稍稍有点斜坡的空地走去,然后……继续一个人像一支队伍,开始他的直播事业,不过,设备换成了DV,扎营,以及,观景。 石诚有点叹为观止。 他还在真心慨叹别人,他还无法预知几个钟后即将而至的危机。 这是第一次,石诚在没有向导没有同伴的前提下,独自登尤利山,感觉自己像一只孤?,即有点兴奋又有点警醒,总像要防着点什么,以致入睡后整个人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梦中,他听到有人在大声喊,“GO!GO!”然后感觉帐蓬在不停地晃。 “倏”地 迷迷糊糊从梦中惊坐起来,居然是真的有人在晃动他的帐蓬,他拿起身边的充电棒,大声朝外喝问“what's wrong!” 晃帐蓬的的人停了下来,并退后走远。 他停了几秒后,拉开帐蓬一看,半夜居然下了一场大暴雨,原本干整的营地变成池塘,池塘中很多帐蓬都进了水,大家都边瑟瑟发抖边清理物品并想办法清除积水,石诚看了下手表上的温度计,零下3度,也够冷的。还好他扎营的位置地势较高,又依着一大块岩石,居然成了幸存地,游离于池塘之外。 不少人也正向他这边望,尤其是五人组三男两女那个,正聚在一起边相互争论着什么边对他看。 他直觉晃他帐蓬的正是他们中的几个,尤其是那个眼神阴郁长得像健身教练的肌肉男。 四目相对之下,肌肉男带着另外两个男同伴趟着水走了过来,脸上写着不满。 石诚有不好的预感,不出所料,对方仗着人多要求石诚挪位让出扎营地。 抢地盘这种事,石诚也是第一次遇到,但,多年野外工作经历,助长了他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 无惧,无咎。他冷着一张脸,断然拒绝。 一对三,能不能打赢,虽没把握,但,毕竟有从小练到大的拳击底子撑着。 就是为了今天。从没在拳击场外跟人对打过的石诚暗暗给自己鼓气。 一场混战在即,有个懒洋洋的声音骤然响起,“干嘛呢,人多欺负人少啊这是?” 一个人一支队伍的景渊不知从哪冒出来,肩头扛着把老式猎枪边说边姗姗然站到石诚身边。 石诚鼓噪的心彻底安静下来。 现在是二对三。营地里其他背包客都远远望着,没有要站边的意思。 那三个人彼此对视了下下,然后悻悻然转身骂骂咧咧走开。 …… 景渊与石诚正式建交。 NO.10秘密 超级台风常有些与凶残本性相去甚远的别致婉约名,比如近来接二连三席卷太平洋大西洋一路摧枯拉朽狂扫大半个地球让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的山竹、玉兔、丽影超级台风团。 从地表返回海底,已近两个月时间,海面上浪涛翻天喧腾不止,海底却安谧宁静如同一个绵实平缓的长梦。 按原计划,余海潮本已返回地表,呼朋唤友继续他百年如一日的醉生梦死,但计划终是赶不上变化,突如其来的超级台风团,让他瞬间消停,再三权衡后决定好好呆在海底一动不如一静,外面浪那么大风那么狂,就不上去添乱了——不添乱?真是好样的,他都差点要被自己的乖巧懂事感动到泪流满面。 这一切,都拜他非凡的记忆所赐。 老早前,他听闻一个传说,传说中有那么一只蝴蝶,在某天某时某刻,在某个荒无人烟的丛林中,轻微晃动过几下自己的翅膀,结果,不久后,居然就此酿成一场毁天灭地超乎想象的飓风,且还是在它终其几生都无法飞达的天遥地远处。 这个传说,让他莫名觉厉,油然生出几分警醒,小胡蝶能引起大飓风,按这波操作,那他哪天不小心吃多了胃气胀多吐几个水泡,是不是就会引出一场惊天海啸旋风什么的,那还了得,分分钟稍有不慎就能毁天灭地,让人很怕怕很无语啊。 心怀此念,在超级台风团光临的当下,他乖乖选择了消停,牢牢把持住内心的躁动,绝对,绝不,火上浇油。 坚决把一切,掐灭在灾难开始的源头之前。 要小心啊,要防患于未然,隐隐中仿佛有谁曾这样谆谆告诫他, 我是不是过于神经兮兮了?偶尔,他这样扪心自问,尤其内心天人交战时,比如现在。 那只蝴蝶到底存在不存在,已无从考证,但,蝴蝶的传说,却烙印在心,化形成一座大笨钟,这座大笨钟通常八风不动无声无息,可是,一旦动起来,就会“咚咚咚”响个没完,激得他六神难安眼跳心跳头皮跳,仿佛一直有人在耳边说“要小心啊要小心……” 自不久前在玩石店邂逅找寻奇石的老石磐罄俩后,很久未响的大笨钟突然开始响了,“要小心啊要小心啊……”,如一只嗡嗡嗡吵得人吃不香睡不稳却拍又拍不死的臭蚊子。 不甘其扰,他索性潜回海底,反正,原本也计划着回家一趟,帮忙找找那颗奇石看。 海底,什么宝贝没有呢。 深入海底后,终于双耳清静如再生。 海下六千多米的深处,一片深幽如凝墨般的蓝,无边无际,苍茫厚重又灵动轻柔,自带强大吸纳性与净化力,仿佛再多再重的嘈杂喧扰,一遇上它,也只能瞬间消散分解无迹,只余广阔深远的宁静。 真正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墨水轻绸,无声地承载包容,无声地滋养抚慰,与他融为一体,如同他的另一层肌肤、他的贴身软甲,让他感到无比自在安适。 这是他的安稳之所、宁息之地。 这是他的家,他千百年来的故乡,他生于斯,长于斯,虽常游走在海陆两地,却地地道道是海底人的后裔——海底人,地球上最古早、历时最悠久的人类,据说,他们才是地球真正的原住民。 当地球还是一团水、被海水完全包裹覆盖时,他们海底人,就已安居在此,生活在海水中。 后来,地球开始躁动,很多版块生成,海底也变得不平静,三三两两陆陆续续,上升的上升下沉的下沉。 地球就这样颠簸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些露出海面的,变成陆地,那些持续下沉的,变成海沟。 千千万万年过去,沧海桑田,地球已面目全非,陆地越来越多,甚至还出现大片沙漠,海岸线不断收缩,海底人的生存环境日益恶劣,不仅人员大幅减少,还被冲散得七零八落,侥幸存活下来的海底人,为找寻更适合生存的平稳水域,只得不断往深海处迁移,不断迁移,越迁越深,到后来,几乎都已在六千米深处以下。 这些过往,都刻在他们每个海底人的记忆中。 海底人没有文字,不留图画,他们不像陆地人,需要借助文字、影片、图画去记载传承,他们的历史与过往,都留且仅留在每个海底人的记忆中, 随时提取,自由封存,鲜活直观。 他们拥有超凡记忆力与精密的信息处理能力,这种能力,远胜于世界上最先进最好用的电脑。 所有过往信息,可隔代传承、代代叠加,还能按自己个人喜好,分门别类,有序存放于身体各个角落、每条脉络、每个神经元中。 这是海底人的特色之一,也是余海潮与陆地人相处时,绝口不能提的小秘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