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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梦》


 上卷

深秋时节，草叶多枯，山里的大张庄这天唢呐震天，锣鼓齐鸣，原来，村民张老歪的父亲去世了。
张老歪五十多岁，胡子都白了，家庭条件一直不太好，如今父亲去世，他一边忙着找风水先生，一边心里不平衡:
“我为什么一直穷？别人也一个鼻子，两只眼的，难道是家庭风水出了问题？”
听说近期从外乡来了一个风水大师，叫什么头顶八卦，脚踩太极，敢超伏羲无二者，灵翁在世第一人，吴氏吴真人。此人精通太极八卦，出世两秒开口唱歌，半天就能把两仪四象，四象八卦，阴阳五行给背出来，六岁时就开始给人看风水。从他手里诞生的大官和款爷不计其数。想到此处可把张老歪给乐坏了！他一蹦多高，“好！这下我不怕了！这就叫 : 人走时，马走膘，张某走运财富到！”随即精神焕发，也不考虑家里死人了，吹着口哨，一路小跑去请吴真人。　
您还别说，中午，吴真人还就真让他给请来了。就见这位吴真人，细腰奓背，面如晚霞，一字长眉，还染了白色；头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仙衣，腰系水火丝绦，足踏八方游云万寿履；肩背桃木剑，手拿佛尘和提包；时不时还把佛尘给甩动着，款步前行，嘴里念念有词，偶尔咽喉还咳咳两声，衣袂飘飘，似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吴真人一来，张家是列队迎接，到了客厅落座后，张老歪赶紧让儿女递烟倒茶，老伴准备酒菜，吴真人满意地点点头，肚子一挺，脸面一扬，立即摆出一副大人物的姿态，“无量天尊，施主，请问尊姓大名啊？”说完，也不考虑自己是不是真人了，仰口一杯白酒就灌下肚去。
“老真人太客气了！”张老歪受宠若惊，连连作揖 ，“我哪配有什么尊姓大名！贱名张福寿，因为我的做人风格和一般人不一样，所以有了个绰号，叫张老歪。”
“嗯！”吴真人连连点头，又是一杯白酒下肚，抓起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好吃好吃！哎！我说福寿啊，令尊的贵体，你暂时如何安置？”
“哦！请真人放心，一切已经非常妥善，放在后院呢？还没有惊动亲友，我想把风水宝地定好，这不秋天吗？尸体坏不了，放心吧！”
“好！”吴真人一拍大腿，嘴里连连称赞：“内行内行！会放！”接着又一口气喝下三杯酒，啃了四个鸡腿，两个猪蹄，一碟五香牛肉，喝了几口酥梨莲子汤，“有餐巾纸吗？”
“有有，”张老歪赶紧侍候。
吴真人伸手在纸盒里连续拽了十几张，把油腻腻嘴手擦擦，纸团往地上一扔，偷偷松了松裤带，连连打着饱嗝，“福寿啊，走山上看看。”
“老真人不再吃点了？”
“看地要紧，先吃半饱就行了。”
“哎哎！”张老歪连连答应，心中暗想，“这真是大师，看人家何等敬业！”
“福寿啊，帮我这包提着，”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房间！
“行！我带路，我说家里边的，别忙乎了，妈，你也来，都上山，沾沾喜气！”
“好的，我也去，”听说风水大师给自己家找宝地，老太太也来了精神。
就这样，张老歪带着自己一家老小和吴真人就上山了，一路之上，张老歪如刚出囹圄一般，连窜带跳，偶尔嚎几句在希望的田野上，一家人也兴奋难耐，指手画脚，大呼小叫！弄得那位吴真人直喊“淡定”
“老真人，到了，这地方可以，”张老歪来到一处山坡上，指着面前的山谷道。
“好，”吴真人断喝一声，“来啊，取法宝！”
“哎！”张老歪立即响应，但他在自己身上找了半天也没整个明白，“老真人，什么法宝啊？”
“还什么法宝？在我那百宝囊之中，有一江湖神器，此器名曰“罗盘是也！”吴真人开始拽文。
“是嘛？哎呦，你瞧我这智商！”张老歪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在吴真人的破百宝囊中瞎摸了起来，吴真人的百宝囊那真叫百宝囊，里面圆的，扁的，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黑的，白的，还有香烟，打火机，劲酒，糖果，核桃，板栗，花生，芒果，黄梨，娃哈哈等应有尽有，最让他大跌眼镜的是，里面还有什么皇帝神油，金枪不倒丸，避孕套一类的龌龊品，这真人带这些干嘛呢？他在这瞎寻思；
“快点吧！你怎么给木乃伊似的？”
“快了快了”张老歪至少忙活了二十分钟，急得吴真人不停地催促“速度！”老太太随即跺脚！
“找到了！”突然，张老歪惊叫一声，从百宝囊中抱出一个黑色大饼类的东西来，“真人，你看”
“睿智！”吴真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罗盘，在左掌臂上放平，看看前方，找好南北方向，然后右手掐指开始测算。
“嗨嗨，老真人，您的罗盘拿反了”张老歪在旁吃饱没事干，歪着脑袋乱瞅，他看见那罗盘底朝上，下面的指南针在直打转呢！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就见那吴真人先是一惊，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罗盘，然后面色一沉，“胡闹！风水乃科学严肃之事，本尊用法，你却在此插科打诨，成何体统？我再问你，何谓真人？若罗盘朝上哪个不会？但凡道法高深者，不看正面，即为自然，自然，自然自然也！看你也给行家似的，你来！”说着，将罗盘往近一递。
吴老歪吓得一跳，连连道歉，家里人还骂了他一番，老太太更是怒火中烧，用拐杖打了他两下，破口大骂，“逆子，你眼睛往哪看的？是不是犯混？人家吴真人正在用法，哪轮到你在此插嘴啊？我打死你个畜生！”
吴真人平了平气，一摆手，“罢了！所谓不知者不怪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乎？”说完，左走两步，右走两步，你说这走与不走有什么区别？此时的吴真人一脸严峻，微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接着双手压紧道冠，身体离地，蹦了两蹦，折腾了老半天，这才睁开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摇摇头，“不行，此处背水，所谓鸿运一去不复返，不可，不可呀！”
“是嘛？”张家人都紧张了，张老歪挠挠头，“我本来感觉可以，被您这一说，我才明白过来，这地方表面看好，实际呢，正面无水，冲犯了财运，官运，情运，全处于劣势，为黑暗之地也！”说完，他也装模作样摇头晃脑了起来！
“高！”吴真人鼓掌赞誉，“福寿乃是可教之才！”
“谢谢吴真人！”张老歪打记事起这还是第一次被夸，可把他美得，脑袋摇晃个没完！
“嗯！要这样嘛才是我的好儿子！”老太太也美滋滋的。
“福寿啊，我们再到其他地方看看，”
“好！”张老歪精神一振，“都随我来！”


 下卷

他们来到了一处背山面水的草坪前，“真人，您看这？”
“嗯！我来瞧瞧”吴真人站定身形，用手掌布阵似的对着远景比划了一会，摇了摇头，“不行！哎？你别说，这还有点，哦，不行不行！这这！到底不行！”
“到底行不行啊？”张老歪一阵焦急！
“稍安勿躁，山人自有决断矣！再换个地点看看！”
“好好”张老歪答应了，他们又到一个山头站定。“真人你看--”
“哎呀！这太--”吴真人一惊一乍的，最后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还是不行，再换！”
就这样，换来换去，换去换来，找了能有十几个山头，三十多里地，直找得残阳西下，墓地还没着落。吴家人可被整惨了，一个个摇摇摆摆，唉怨连声，“这什么地？怎么这么难找！”老太太也累坏了，刚巧她们临行前还带了些干粮，茶水来，当下赶紧都补一补；
“唉！老头子，你死得不冤啊！你看看为了给你找个好地，为了给吴家带来大吉大利，我们是真的豁出去了！”老太太感慨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百感交集，滴下两滴老泪，还笑了三声；
“大寿啊！你们陪真人继续去找，我坐着歇一歇！”
“好的，那媳妇，你在这陪陪妈，不要乱跑，我和孩子们去”
“福寿，那雪碧也给我喝两口！”吴真人也是又饿又渴，往地上一坐，一口气喝下三听雪碧，吞了一块大饼！“唉！有肉就好了！”
“你早没说，没事，回去咱慢慢吃”
“哦！那我先忍一忍，不过，这大饼也不错啊！”可能是吴真人太饿了，又吃下一块大饼，喝了两听雪碧，直吃得眼睛上翻，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把他给噎死。
“我的娘！大家快看”突然，吴真人“托地”跳起，蹦起能有五寸多高，就像哥白尼发现新大陆一样，满脸的激动，用手连点身前左右，“真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啥？真的？”本来大家很累，听吴真人一说，情绪全调动了起来。
“你们看？”吴真人用手往左右一比划，“这东边山峰蜿蜒，西边山峰叠起，为左青龙，右白虎，脚下上高下伏，面南坐镇，有君临天下之势！远处是山谷河流，水雾缭绕，此处有龙虎相伴；有天河相依，瑞气环罩，实乃帝王将侯之境地！”说着，拿起罗盘，摇晃了几下，看了看，“好！好！太好了！”
“老真人费心了，你算积了大德”老太太一听也一骨碌爬起，精神十足，连拐杖也不拄了。
“老嫂子不必客气，想当年本尊少年出道之时，台湾省陈**父亲的墓地就是我看的！这是我份内之事！多给我两包茶叶钱就行了！福寿啊，你看这罗盘，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中方戍己土，令尊属土，但此土不同，为四季之土矣！可克四方，以致八方称臣，金葬于此，三年不出，张家必有大吉！十年后，定出执政达贵，届时，前景开泰，钞票随来，飞机任乘！”
“是嘛！”瞧把这老太太高兴得，给跳迪斯科似的，站在那是直兜圈子！
“真人，这地方能用吗？”张老歪似乎觉察出什么。
“怎不能用呢？我说福寿啊！你这话问得有点意思，这地方我已精确测算，无半点血光灾，是中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最好的净土！当初李世民就在这觉悟的，朱元璋就在这生的；是出帝王将相的大吉之地，有道是吉地生祥，凶地生灾，你们就一个一个准备走运罢！还不赶紧设标记，等待何--”时字还没说完，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见那张老歪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听到后来气得五官都移位了！
“别说了！你给我住嘴！不要再信口胡诌了！”
“大胆福寿，你竟敢对本尊出言不逊，实乃狗胆包天！”吴真人眼睛一瞪，发起飙来。
“滚！”张老歪紧攥拳头，冲着吴真人咬牙切齿！
“大寿，你吃错药啦？怎么和真人说话的？赶紧给他道歉！”老太太面对突变，又气又怕。
张老歪的妻小也愣住了，只认为他神经出了什么问题。
“妈，你不要再说我，这个骗子在哄我们，亏我开始对他那么信赖！你们知道啥？这地方我想起来了，以前是乱坟岗，在这死过很多人，你看这儿古树参天，老鸹乱叫！这个姓吴的睁眼说瞎话！咱爸要葬在这，我们张家甭想翻身！那就是万劫不复啊！”张老歪愈说愈愤怒，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啊？”那吴真人大惊失色，他是一个外乡人，刚来做手艺不久，哪里了解此地的情况？他一看张老歪面色铁青，捥着袖口，那样子随时都要和他拼命，直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什么真人假人了，当下，怀抱罗盘，落荒而逃，鞋子也跑掉了！
“你听我解释，这地方以前是这样不假，书中也有这方面的暗示，但这正是消除罪恶的净土，也……”吴真人边逃，边还饶舌。
“你给我闭嘴！有种你给我站着！”张老歪一边骂，一边站在那跺脚；
吴真人一听，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更快了，由于不慎，还不时传来踩滑石块和摔倒而发出的“哎哟”声；
吴真人跑了，张老歪站在那浑身直抖。
“大寿子，你说的都是真的？”老太太还有点疑惑。
“妈！你儿子我还能骗你吗？我年轻时候经常来山里玩，这地方叫小鬼峰，这儿情况附近的人谁不知道？”张老歪长叹了一口气，“我算明白了！人的穷富完全看自己的思想和双手，以后再也不信这些鬼话！什么风水宝地？真是如此，那些风水人谁家不是将王帝后？富甲一方？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谁还帮人看这玩意？回去，找一块不占田地，说得过去的地方就行！”
吴真人的百宝囊还丢在那呢，张老歪也混，他一赌气，把百宝囊撕开，将里面的东西全给洒了，然后，这才带着老小，一路骂骂咧咧返回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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