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深潜者记事本》 第五章企鹅还是乌鸦 在你身边是否有看起来年轻，但是眼神十分苍老的人？ 沉没的人们有两个年龄。 地表的年龄代表肉身躯壳的年龄，沉没年限，则是下沉在深界之中经历的时间。世界与世界之间时间流速各不相同。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句话用于形容地表与深界的关系同样适用。 沉没者熔炼精神，锤锻灵魂，最终与肉身完美相融，成就人类炼金不世之奇迹。 贤者之石。 六月二十八日随笔。 …… 黑色的凝结的湖面，这是距离威尔逊与鸽子定居的森林最近的一处湖泊。 此时的湖面被坚冰封住，湖岸上也遍布着各种自然冻结的冰堆。再见不到往日活跃在此处的小动物，冬日带来了久违的宁静与祥和。 ……本该是宁静与祥和，前提是没有两拨比较奇怪的不速之客。 第一波是来自大海的神秘客人。 而鸽子先生此时正躲在一处大冰堆后面，鬼鬼祟祟的张望着。被蜘蛛栓着跑了一路，方向什么的自然顾不上了，于是跑着跑着，便来到了地图上标记的湖泊，原本想着湖泊结冰了，到冰面上躲一躲看看蜘蛛还会不会继续追，没想到走近一看，发现岸边已经有了一群奇怪的生物定居了下来。 没错，就是企鹅。 原来威尔逊地图上画的丑萌丑萌的鸟头是企鹅。确实，冬天的湖边怎么能少得了企鹅呢？ 神特么企鹅！谁家冬天湖边会有企鹅！ 看到企鹅的第一眼鸽子先生差点把地图给撕了，冷静了一会才想起地图放在背包里，已经在逃跑前被丢在蜘蛛巢附近了。抛开地图的问题，此时的鸽子先生已经陷入了前有企鹅后有蜘蛛的困境，虽然企鹅扁头圆肚看着好像也不太好惹，但是身后的蜘蛛实在是太凶了，鸽子先生一咬牙，便带着一群黄的黑的蜘蛛往企鹅群引。 跑近了之后鸽子才惊讶的发现，虽然企鹅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企鹅攻击他，可惜身后的蜘蛛们就没这么客气了。 黄的黑的各式各样的蜘蛛跑进了企鹅的领地，发现居然有两个进攻选择：一者是身上没什么肉，跑的飞快，滑溜的像条泥鳅的鸽子先生，一者是站成一团，数量充足，肉质饱满，看起来呆萌无害的企鹅。 这特么还用选？ 一时间蜘蛛们各种蓄力飞扑，与企鹅们战成一团…… 平静的湖边因为两拨不速之客的到来直接闹翻了天，企鹅愤怒的鹅叫跟蜘蛛尖锐的嚎叫交织在一起，两伙黑恶势力打的难分难解，鸡飞狗跳，遍地鹅毛。 “这是哪门子的企鹅毛？” 在一旁观望的无良的罪魁祸首鸽子先生看着打的满天飞舞的企鹅毛，下意识摸了一手，手里的黑色羽毛质感很好，羽毛的末端泛着一抹银色的光泽。 这确实是羽毛没错，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不可能是企鹅的羽毛，鸽子先生怔怔地看了好一会，甚至差点忘了一旁打的热火朝天，要不是一只黑蜘蛛发现了他这个躲在冰后的罪魁祸首并跳了过来，估计还得继续看着这乌黑鸟类的羽毛愣愣出神。 鸽子趴下身子躲开蜘蛛的飞跃，然后转身狠狠给上一脚将蜘蛛踹开一米有余。但是目光却仍然注视着手里的羽毛。 “唯独这个我不可能出错……”鸽子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仿佛想到了什么，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最终还是难以克制地破口而出， “这特么是乌鸦的羽毛啊！！！” …… “鸽子先生还不回来，该不会真的遇上蜘蛛女皇了？” 洞穴里，威尔逊焦急地来回走动，他最喜欢的烹饪大锅里煮好了食物，但是此时威尔逊根本没有心情品尝，在中午听到那声来自蜘蛛女皇的可怕嚎叫之后，威尔逊心里便一直忐忑不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鸽子先生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威尔逊甚至不敢想象下去。 不，鸽子先生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威尔逊不断安慰自己，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穴外已经完全昏暗一片，冬季的夜里充斥着让人难以忍受的严寒，鸽子先生身上的物资不多，能不能熬过夜晚的寒冷？威尔逊心急如焚，开始想像出鸽子先生在寒冷的夜晚一个人被冻的瑟瑟发抖的样子。 不行！我得去找鸽子先生！威尔逊最终是下定决心，看起来好似睡眠严重不足的无神的眼睛里久违的充满了斗志，他先是往自己身上再套了两层狗皮大衣，然后带上一口袋的打火石，再背上装满物资的背包，举起烧得正旺的火把走出洞穴。 一阵寒风吹过，穿得像个球的威尔逊依旧打了个冷战，但是还是毅然决然的走进黑暗的森林里。 …… “鸽子先生，我们只要把陷阱放在兔子洞的洞口，第二天再过来就能抓到兔子了。” “这兔子也太笨了吧，不会长记性的吗？” “鸽子先生，这是它的天性喔。” …… “威尔逊，你说这熊浣，只在秋天出没，那有没有只在春天，夏天，冬天出现的大型动物。” “夏天不知道，但是春天会有一只很大的驼鹅带着很多小鹅在草原那边的湖泊里，冬天的话则是一只独眼冬怪。” “如果夏天也有，那就好像是划分好了一样……” …… “威尔逊，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太有规律了一点……” “鸽子先生，规律难道不是好事吗？像天象变化，动物习性，季节变迁，掌握规律才能帮助我们更好的生活。” “威尔逊，有规律确实会起到很大的帮助，但是太有规律，就不太正常了。” …… 巨大的恶意在一瞬间向鸽子袭来，他只是凝视着手里乌黑的羽毛，眼神幽深。 沉没者的沉没限期是以身处的深界计算的，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满打满算已经二十天，下沉之间经由一位友人推算，这次下沉的期限会在三十天左右。 这三十天便是沉没限期。 在鸽子下沉过的深界中，比这个世界更为光怪陆离的比比皆是:有由人类幻想出的物种支配的童话小镇，有遍地幽魂的死寂都市，也有由虫子在深不见光的地底建造的永恒王国……但是很少有如现在这个世界一般，如此毫不掩饰地将其存在的不协调性展示出来的世界。 太过规律的世界，秋天便树叶枯黄，冬天就遍地冰霜，季节的变迁需要一段时间的过渡，而非如此粗暴的，在一夜之间完成转变。 就像是有人给世界强硬的加了一个冬季的模板，然后万物随之运转。 这不是一个正常世界会出现的现象。 鸽子的眼神越发沉寂，虽然他依旧只是静谧地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手中的羽毛。但是那头之前发动进攻的蜘蛛却不安地后退。 眼前的人类依旧是那个人类，但是在动物的感知里，有某种东西发生了改变，这改变使得动物在趋利避害的天性作用下自觉地远离鸽子。 从动物的视角里，他，变得危险了起来。 “这不是正常世界该有的现象。”鸽子先生回忆起这二十天以来的种种细节，沉没者拥有独特的，高出身处世界的灵感，在这二十天的时间里感觉到的那种不协调感终于得到验证。 换了一身羽毛颜色就入冬的鸟儿，身披乌鸦羽毛的企鹅，只在某个季节出现的动物。 一夜进入冬天的世界万物。 “除非这是被创造出来的世界……”鸽子沉默里抬起头，新雪过后的夜空难得的放晴，一轮黯淡的月华在天上照耀，使得夜晚的大地不至于陷入黑暗。原本是很好的环境，但是在此时的鸽子眼中，那轮黯淡的月华都显得诡异无比，似乎随时可能展露出令人可怖的另一面。 “有些事情，我得去验证一下。”看了一眼企鹅与蜘蛛的战场，企鹅已经占据上风，这里毕竟还是主场，不得不说主战场格外惨烈，到处都是蜘蛛的残肢与企鹅的尸体，别看企鹅呆头呆脑，那长长的尖锐的喙每一次啄击都能穿透蜘蛛的节肢，但是黄色蜘蛛的毒素也给企鹅带来了挺大的麻烦。 总得来说企鹅还是胜局已定。 如果是之前的鸽子现在可能还有兴趣帮手企鹅补补刀，早点打完可以摸尸。蜘蛛的尸体里有一种独特的腺体，可以做成疗伤的药物，甚至直接吞服也能有不错的治疗效果。 威尔逊还有一种独门秘方，可以更好的利用这种腺体。 但是现在的鸽子已经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了，用远超常人的体魄忍受着夜晚的严寒，鸽子将目光投向往来时的方向。 那儿，有一座孕育出女皇的蜘蛛巢穴。 第六章魂满则溢 灵魂是否真的存在？ 作为一切宗教宣传的核心要素，灵魂存在与否自古至今都是人类无法割舍的难题。 围绕这个问题，展开过许许多多冠以科学之名的研究。 诸如著名的上帝头盔实验，菲利普实验，盖瑞.史瓦兹博士的灵媒实验等等数不胜数的尝试，更有各种离奇怪诞的说法，像死后体重下降21克，灵魂通过扰乱磁场，利用电子噪音传递信息，濒死灵魂可视性以及转世轮回的观点。 这些千奇百怪的实验探索在民智初开但愚昧尚未远离的年代具有很好的市场，大多也都以各种千奇百怪的逻辑证明了灵魂的存在，虽然大都在之后的科学探索中被逐一证伪，曾被列举，描述的超自然观测记录也难以再现。但虽然如此，灵魂问题依旧长久地困扰着人们。 现代生物学认为灵魂一说只是无稽之谈，万物有灵更是伪科学。 但事实是，万物的确皆有灵性，之所以在地表难以证明灵魂的存在，是因为有更宏伟的神秘在运行。 封闭世界——乌托邦。 在乌托邦的封锁下，灵魂一旦脱离躯体，就会被沉入深界，越是厚重的灵魂，沉没的深度就越深。在没有躯壳的保护下进行下沉，灵魂之中的灵性很快就被磨灭。 倘若没有乌托邦的庇护，灵魂在现境自由的出现，那么地表之上原有的秩序都将荡然无存。 人类将再次进入人鬼并行，神魔共存的深谙年代。 …… 一路有黯淡月光照耀，森林内静谧安详。 虽然有点点月华不至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依旧难以辨识来路，鸽子只能按照模糊的感应，循着一个大概的方向前进。 在精神高度集中，灵性逐渐活跃的情况下，当灵感开始为自己预警，鸽子便明白自己已经再次走进蜘蛛网的范围。 在黑暗的森林里寻找一个大型的藏有大型怪物的蜘蛛巢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鸽子决定采取简单点的方法。 让那怪物自己出来找他。 他从口袋中取出两枚火石，走到一棵枯树旁，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将火石用力碰撞将树枝点燃，用力呵气，让它充分燃烧起来。 火光升腾间，驱散了笼罩四周的黑暗，森林深处依然静谧，或许是因为下午有一支生力军被引出巢穴，现在的巢穴内蜘蛛不多，哪怕有生人走进了蛛网的区域，依旧没有蜘蛛出来。 鸽子举着刚刚制成的简易火把，随手点着了身旁的枯树。 “山上一把火，所长爱上我”鸽子肆意地吹了声口哨，在寂静的黑暗里传的很远很远，然后走两步，又点燃了一棵枯树。 明亮的火光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跳动着，一时间寒冷都一同被驱散，屡屡青烟从森林内升腾，地下的积雪开始肉眼可见的化开，好像害怕火焰烧的不够猛，鸽子先生一边放火一边深入森林，不一会便点着了一整排树木。这是一举两得的措施，既避免了自己陷于黑暗之中受到未知的攻击，又借助大火驱散了寒冷。 唯一可能产生的问题就是大火烧嗨了，出现真正的森林大火……但是现在是冬天，可能性也不大。 积雪化作雪水，露出了地面上青灰色的蛛网，鸽子静静看了一会，正想再加把劲让火烧的更旺一点，但这里的主人终于苏醒过来，发出愤怒的嚎叫。 “嘶——” 火光燃烧，尚未被点燃的枯树背后的阴影在火光的照耀下被拉的很长，而在阴影之中，一连钻出三只黄色的大型蜘蛛，每一头都如同大型猎犬一般庞大，节肢在火光的照耀下流淌着异乎寻常的光泽，显然附带着某种恶心的青灰色液体。从沉睡中被唤醒，这些蜘蛛一只只脾气都很暴躁，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被点燃树木旁边，举着火把的鸽子。 无需多说什么，这不是罪魁祸首谁还是罪魁祸首？ 一时间纷纷发出锐利的嘶吼，快速地爬行过来。 鸽子看起来并没有太在意，甚至还能哼唱一段“冬天里的一把火”，然后当着三头黄色狼蛛的面，随手将火把往旁边一丢，再次点燃了一棵无辜的枯树。 枯树：……我太难了。 三头狼蛛见此，布满花纹地脸上可怖的瞳孔里流露出了人性化地愤怒，用力地挥舞着节肢，发出更为尖锐的嚎叫。 仿佛对即将来到身前的狼蛛视而不见，鸽子先生自顾自地抬起右手， 借助四周燃烧的火光驱散严寒，鸽子脱下了穿戴着的兔皮手套。 比起尚且可以忍受的寒冷，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我更需要绝对的精密。掌控武器，如同掌控自己的身体一般熟练，好似是手臂的延伸般灵巧，这是带着手套无论如何都难以达到的程度。 脱下手套，才意味着鸽子真正认真起来，要去面对一场未知的战斗。 但还远远不止，在鸽子右手手背上，一个苍白的印记在火光中明灭可见。 那是一个修长的，如同钉子的印记，带有螺旋状的纹路，此时正绽放着苍白色的微光。 沉没印记——苍白之钉 一个螺旋的凹槽代表着经过一次锤锻的锐利，在鸽子的右手上的印记有两道螺旋的纹路，代表着锤锻两轮的锐利。 苍白的颜色象征着这把武器在锤锻中融入过苍白矿石，这是愚人斗兽场第一层试炼冠冕的证明，由苍白矿石锤锻的武器，象征着进阶的锐利。 第三阶的锐利。 原本来势汹汹，蓄势待发的黄色狼蛛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停下步伐，在它们的视野里，这个猎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人类依然是人类，但是，某种无比锐利的东西突破了躯体的封锁，真实不虚地展露出来，就如同刀离开了刀鞘。如果是威尔逊在这里感知，便会认为鸽子先生，变成了某种行走的利器。 无时无刻不在对外散发着斩断一切的气场。 苍白色的雾气从鸽子身上升腾，就像从身体的各个毛孔里渗透而出，渐渐的弥漫在四周，如同要呼应右手手背不断闪烁的苍白之钉印记，白色的雾气也像是呼吸一般在鸽子的周身不断汇聚又分散。 沉没要素——活体之魂。 对于沉没者而言，躯体只是盛放灵魂的容器。 当灵魂升华，灵魂的质量提高，躯体难以容纳过于强盛的灵魂，便会如同盛满水的瓶子一般。 满则溢出。 溢散的灵魂被沉没者广泛运用于深界中的战斗，凭借灵魂尽情地将自身的沉没特质展现出来，越是强盛的灵魂，就越是强大。 鸽子抬手往前，手背的苍白印记在一瞬间最大限度的闪烁，于是所有溢出的魂雾就如同找到宣泄口一般，一同涌入苍白的印记之中。 鸽子右手轻轻虚握，仿佛握住了弥漫的白色雾气，于是自无到有，一柄白色的骨钉在手中生成，刚刚好握住手柄。 四周火光明灭，骨钉身长接近四尺，修长而锐利，两道螺旋纹路铭刻在钉身，在火光照耀下流淌着银色的光泽。 白色骨钉成型的一瞬间，手背的苍白色光芒尽数内敛，周身魂雾也全部汇入其中。 这是在这处深界，鸽子第一次展现沉没者真正的战斗姿态。 握住的一瞬间，鸽子猛地发力，地面上应声多出一道寸深的裂痕，数米外离的最近的一头黄色狼蛛，两只前肢应声断裂。 “嘶——”被瞬间重创的狼蛛失去前肢在剧痛下发出嘶吼，另外两只狼蛛不在犹豫不前，同样扑了上来。 但是等待它们的是无情地劈砍。 鸽子甚至不曾后退半步，只是冷漠地站在原地，面对着向自己扑来的巨大的狼蛛，眼神不曾有丝毫地波动，他只是站立着，翻转手腕，挥动骨钉， 一秒内响起四声骨钉划过空气的破风声，两头狼蛛在跳跃的途中像是被巨大的利器割过，动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然后碎成巨大的残肢落向地面。 “就这？” 鸽子平静地往蜘蛛出现的方向走去，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中不断响起细碎的声响，这座巢穴内剩下的蜘蛛怕是都要倾巢而出，但是这并不能让鸽子停下脚步。 不论是黑蜘蛛还是黄蜘蛛，不乱是多么巨大而坚硬的前肢或者口器，在苍白色骨钉的面前都是平等的脆弱，鸽子不断往前，直到一个巨大的阴影伴随着嘶吼从树林的黑暗中慢慢爬出。 一头前所未见的巨大蜘蛛慢慢走进了火光照耀的区域里，走到了鸽子的面前。 只是看到的第一眼，就能让普通人丧失全部的斗志。这头狼蛛几乎有一辆小卡车的大小，两对前肢都有鸽子那么高，巨大的蛛脸上有漆黑的花纹般的纹路，六只瞳孔内闪烁着残忍与狡诈的光芒。 智慧，从这头巨大蜘蛛的眼中，鸽子看到了智慧生物特有的情绪与思考。 更为可怕的是，它的后背背负着一座如小山般用蛛网制成的巢穴，伴随着它的走近，从那蛛网巢穴中涌现出如同潮水一样的黑色蛛潮，这些蜘蛛要远远小于之前遭遇的蜘蛛，最小的不过巴掌大，大一点的也堪堪之前的一半。但是奈何数量庞大，如同潮水一般奔涌而来，一时间鸽子也只能凝重地向后回撤。 直到后退到一棵熊熊燃烧地枯树旁，鸽子挥动骨钉，将还在燃烧的枯树一钉两断，枯树横断在身前，压垮了一片涌过来的小蜘蛛。 蜘蛛女皇见此，发出愤怒的嚎叫，如同噩梦般的声音再度响彻整片森林。 而这一次，已经将灵魂从躯体内解放出来的鸽子不再惧怕这嚎叫的冲击。 他只是轻轻将骨钉横在身前，平静地直视着蜘蛛女皇那带着人性化狡诈与残忍的六只复眼。 “我想验证一下。”鸽子轻轻地说，语气幽幽。 “你，有灵魂吗？” 第七章考生还是考官 在远方的荒野里，提到你的名字它们都饱含敬畏与惋惜之情， 没有谁能驯服我们野蛮的灵魂，而你接受了挑战， 在最苍白的注视下，你教授，我们改变，本能得到了救赎。 你为虫子和野兽带来了它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世界。 ——《圣巢挽歌》教师莫诺蒙 苍白的光芒一闪而过，鸽子的身影与蜘蛛女皇交错而过，骨钉与那足有等人高的锋利节肢交锋竟爆发出铁石碰撞的雷鸣声响。 下一秒蜘蛛女皇另一支前肢挥舞而至，而鸽子头也不回，右手翻转手腕，将骨钉从手臂下方向后刺出，正正击中节肢上半部的中央，巨大的力量将鸽子掀飞，但他正是借助这个机会拉开距离。 几只零散的小蜘蛛趁机向鸽子跳去，但是鸽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半蹲着挥动骨钉将它们全部斩碎。 人与怪物对峙着。 渺小的人类半蹲的地上，而庞大可怖的蜘蛛女皇依然屹立着，看上去双方战斗力差距悬殊。 但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蜘蛛女皇那对巨大锋利的黑色前肢，与鸽子骨钉碰撞的地方出现了苍白色的裂痕，不时出现难以抑制的颤抖。 那是将溢出的灵魂注入沉没印记塑造而出的沉没者专属武装。 灵魂武器——苍白骨钉。 虽然在某些方面逊色于处于本土深界的原型武器，但依旧完美继承了原型的三阶锐利。 没有给蜘蛛女皇喘息的机会，鸽子手中的骨钉再度绽放出苍白色微光，蜘蛛女皇架起前肢，但四个后肢却开始不自觉地后腿，六只复眼内流露出罕有的忌惮。 骨钉技艺——冲刺劈砍。 来自愚人斗兽场独有的战斗技艺，在冲刺之中依旧能够将灵魂的力量汇聚在骨钉中。 只是瞬息鸽子先生就来到蜘蛛女皇的侧面，但是蜘蛛女皇也立刻反应过来，张口吐出一团墨绿色的蛛网，鸽子只能将蓄满魂力的骨钉劈砍出去，墨绿色的蛛网被无形地气刃斩开，但是蜘蛛女皇俯下身子，身后小山般的蛛网巢穴又开始往外倾泻小蜘蛛。 “合着你就真边打边生呗，”鸽子暗骂了一声，将骨钉横在身前，右脚轻轻往后挪了一步，摆出一个看似防守姿势，然后猛地发力。 骨钉技艺——旋风斩。 右脚起跳，整个人腾空跃起，同样将灵魂凝聚在骨钉上，借助惯性让身体如同斜着转动的车轮一般向蜘蛛女皇劈砍而去。 骨钉挥动带动的气刃将无数前仆后继企图扑上来阻挡的小蜘蛛劈碎，然后重重与蜘蛛女皇两只前肢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激烈的锋鸣，蜘蛛女皇哀嚎一声，原本锋利的前肢止不住飞快颤抖起来，其中苍白色的裂纹开始蔓延直至布满大半节肢的表面。 借着巨大的反冲力鸽子整个人高高跃起，而蜘蛛女皇显然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在空中的猎物就相当于靶子！蜘蛛女皇的除了还在颤抖的一对前肢外，中间的两只节肢闪电般刺向了还处在空中的鸽子，显然鸽子已经无处可逃也无处借力，蜘蛛女皇三对复眼同时流露出怨毒与残忍的神色，显然下一个瞬间它就会将这该死的渺小的虫子穿刺成节肢上的肉串！ 鸽子仿佛垂死挣扎一般，在半空将苍白的骨钉狠狠掷向蜘蛛女皇正中间的那对复眼。 这样的只会带来一种结局，骨钉击穿蜘蛛女皇的复眼，而蜘蛛女皇的节肢也将洞穿鸽子的身体。 蜘蛛女皇没有办法闪躲，也已经没有可以挡住骨钉的节肢，原来最为依仗的一对前肢在刚刚的战斗中被骨钉近乎永久性的摧毁，别看现在还完整，但是一旦那蔓延的苍白裂痕遍布整个节肢，只要有任何外力轻轻一碰，便会碎成满天的碎片，而一对后肢只能用来保持平衡，毕竟可是背负着整个巢穴的重量。 于是苍白的骨钉先一步精确地刺进了蜘蛛女皇中间的那对复眼中心，蜘蛛女皇饱含着受到几乎致命重创的愤怒的嚎叫，锋利的节肢狠狠扎向鸽子，在即将触碰到鸽子身体的一瞬间。 白色的雾气从鸽子的体表炸开，只是一瞬，鸽子整个人化作了一团不可触摸的白色灵魂体，猛然朝着下方地蜘蛛女皇发起冲击。 灵魂绽放——荒芜俯冲。 蜘蛛女皇尚且还能视物的两对复眼瞪大了看着那团白色的灵魂自上而下向自己冲来，企图用节肢阻挡，却发现那白色的灵魂体直接穿透了节肢，狠狠地砸在蜘蛛女皇的头部，正是苍白骨钉之前落下的地方，在落下之后，鸽子的身影才再度从白色的灵魂体内显现出来，而那些白色的魂雾也已经逸散向四方。 鸽子拔出苍白骨钉，在蜘蛛女皇痛苦的哀嚎声中扯出了一片的绿色血液，整个人则顺势一个后空翻离开蜘蛛女皇身上，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蜘蛛女皇奋力在原地挣扎了几下，最终是重重地倒在地上，但那流露着怨毒的眼睛并没有闭上，它依然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 可惜鸽子不会给它任何机会。 此时周围的地面到处都是破碎的蜘蛛的尸体，有的已经被烧焦成黑色的难以描述的东西，刚才放的火现在也已经有了熄灭的趋势，毕竟冬天的夜晚实在是太冷了。 鸽子稍稍喘息了一会，随手拾起一根还在燃烧的枯树，顺手抛向蜘蛛女皇。 蜘蛛女皇仿佛意识到了这个人类的打算，再度发出极度愤怒地可怖嚎叫，但对于身处灵魂武装的鸽子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随着一根正在燃烧地枯枝准确地点燃了蜘蛛女皇后备小山般的蛛网巢穴，这头巨大的怪物慢慢被被燃烧的火焰所吞噬，当然，这之间离不开鸽子先生不断的添加柴火。 随着一声声节肢生物被烧焦时才会发出的滋滋声在巨大的火堆里响起，火焰中的怪物慢慢停止了挣扎。 “烧的差不多了，”鸽子抬起右手的苍白骨钉，随手甩向火中，准备地再次命中蜘蛛女皇的头部，但是这一次，再没有丝毫动静。 “果然是没有灵魂的深邃造物吗……”鸽子喃喃自语，脸色凝重，丝毫没有击败强敌的喜悦。 手背苍白的印记慢慢黯淡下去，火焰中的苍白骨钉在瞬息间逸散成漫天白色的雾气，尽数回流到鸽子先生身上，但是这一次，魂雾却再无法隐藏进身体里。 本身便是溢出的灵魂，一旦挣脱束缚，再找到容器之前都只能流转在鸽子身边。 想要强行将溢出的灵魂容纳回去，需要一些比较麻烦的条件，暂时在这处世界鸽子先生并不能实现，所以只能任由魂雾在体表如同呼吸般的发散又汇聚。 这让鸽子整个人如同绽放着苍白色微光一般，伴随着周身的雾气，显得仙气缭绕。 蜘蛛女皇的确颇为棘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鸽子并不想让自身灵魂的力量满溢出来，他自身的躯体一时间难以找到可供强化的途径，另一方面又缺少容纳魂力的容器。一旦解封便会如现在这样，溢出的魂力以魂雾的形式在身体周边流转，暴露在外界总归会有损耗。 需知灵魂的锤锻也是需要花大工夫，每一份魂力的损耗都让鸽子感到心疼。 所幸这一战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弄明白一直困扰着的问题。 万物有灵，灵性汇聚便将塑造灵魂，开启智慧。 如果连这样拥有智慧，繁衍族群的怪物都不具备灵魂，那很显然，这个世界只能是由某些更深层次的存在制造出来的沙盘游戏。 只有这样，这些强大的生物才会只拥有这样一个空洞的躯壳，却缺少真正的灵魂。 因为创造灵魂，是不可能的。 但是威尔逊，你是否对此一无所知，亦或是，你其实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鸽子闭上眼，回想与威尔逊一起相处的二十来天。 如果说这个艰苦恶劣的原始般的世界是被不可揣测的恐怖存在有意创造出来的一份考卷， 那么我是过客，还是考生？ 那么威尔逊，你会是考生，还是考官？ 第八章冬季盛宴 “好冷好冷……” 威尔逊举着火把，备着厚重的背包在森林里狂奔，但因为实在过于羸弱的体质，每跑几步就只能停下来喘息。 一阵寒风吹过，威尔逊重重地打了两个哈欠，裸露在外的脸部被冻得通红。 “那边着火了？”威尔逊突然闻到了淡淡的烟味，远处的黑暗的森林中似乎有橘黄色的火光的跳动。 “一定是鸽子先生！”威尔逊深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灌入肺部，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鼓起力气往火光闪烁的地方跑去。 “……鸽子先生，鸽子先生是你吗？”威尔逊跑了好一会，终于在穿过一丛尽是枯枝的灌木丛之后，来到了火光燃烧的地方。 然后就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住了。 巨大的火堆在地面燃烧，几乎要有一颗松鼠的高度，散布的光热驱散了冬季夜里的黑暗与寒冷，在一声声某种节肢动物燃烧发出的滋滋的炸响声中，火舌越攀越高，就像是要腾跃到天上。 而哪怕是如此旺盛燃烧的火焰，也无法掩盖火堆之中埋葬的恐怖身影，那巨大的遗体在火焰中如同一座矗立的阴影，随着火光跳动而明灭不定，哪怕是已经死去，依旧能在那阴影上看出其尚存活时的可怖与恶毒。 但这并不是最震撼的。 真正让威尔逊呆滞的，是那火堆前的人影。 鸽子先生。 鸽子先生安静而挺拔地站在火堆前，沉没地注视着眼前正在燃烧的怪物的躯体。 在威尔逊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一侧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火光中明灭不定，不悲亦不喜。 而他身后的阴影在火光的照耀下一路延伸，延伸到火光辐射不到的黑暗中。 一层苍白色的雾气弥漫在鸽子先生的四周，让鸽子先生的身体置身云雾般飘忽不定。 就像是迷途的幽魂，因为眷恋仍然留在凡间。 似乎感觉到了威尔逊的到来，鸽子先生侧过脸平静地看了过去。 威尔逊只觉得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一般。 鸽子先生的眼神平静到有点冷漠，投射过来的时候，威尔逊只觉得某种无形的锐利的东西要在下一个瞬间将自己劈成两半。 根本不敢与之对视，那种锋利无比的气场压的威尔逊喘不过气。 这时鸽子也看到了威尔逊现在的模样，一层一层的狗皮大衣将威尔逊包的像个球一样滑稽，在背着一个等身高的大背包，鼻子被冻的红红的。 显然一路忍着寒冷赶来对威尔逊来说也很不容易了。 看到威尔逊穿成这副圆滚滚的滑稽样子，鸽子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变得柔和起来，那种锋利的仿佛要将什么东西切开的气场荡然无存。 “威尔逊，真是为难你了。” “鸽子，鸽子先生。”威尔逊总算喘了一大口气，几乎不受控制的向后跌坐在雪地上。 “鸽子先生你没事吧！。” 鸽子笑着摇摇头，看着威尔逊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依然没有开口，而是走了过去，将穿得像个皮球导致行动不便的威尔逊从地上拉起来。 “走吧威尔逊。” 被拉起来的威尔逊有点摸不着头脑，“鸽子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这森林里还有一个大型蜘蛛巢穴，要去把它烧掉，不然依然有可能孕育出新的蜘蛛女皇。” 鸽子先生接过威尔逊手中的火把，在前面带路，而威尔逊则看着鸽子先生周身萦绕的白色雾气，迟疑地问， “鸽子先生，这些雾气是……” “是我逸散的灵魂。”鸽子头也不回地说道，“边走边说吧威尔逊，如果你好奇的话。” 威尔逊怔了怔，发现鸽子先生好像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越走越远，赶忙追了上去。 “……威尔逊，躯体只是灵魂的容器。” “当灵魂超越躯壳的容纳限度，便会逸散开来，以各种形态萦绕在躯壳的周围。如你所见，我的灵魂溢出，是常见的魂雾。” 威尔逊尝试伸手触摸，但是却没有任何触觉。 “这只是灵魂在外界的显现，是没有实体是虚幻具现。”似乎察觉到跟在身后的威尔逊的动作，鸽子笑了笑，解释道。 “但是灵魂逸散出来，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威尔逊好奇地问道。 “没有躯壳容纳的灵魂会不断损耗，”鸽子平静地说道， “威尔逊，我的时间不多了。” 鸽子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座足足三层的庞大巢穴，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落满雪花的小山，唯有走进才能看清那让人心悸的蛛网。 “时间不多了……” 威尔逊轻声地重复了一下，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鸽子先生为什么不把灵魂收回去呢？这样不就不会损耗了吗？” 威尔逊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本来便是溢出的部分，通过封印强行塞进躯体里，完全地解放出来之后再想容纳回去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鸽子走近巨型蜘蛛巢穴，俯下身子，用火把将蛛网点燃。 “那损耗的也只会是鸽子先生溢出的部分啊！鸽子先生内在的灵魂不是不会受损吗？” 威尔逊想到了什么，大声地说道，仿佛并不相信鸽子的说辞。 “你误会了威尔逊，灵魂的损耗并不是时间不够的原因，”鸽子点燃了蛛网，随手将火把掷向巢穴顶端， 然后回过头与威尔逊对视，坦然地地说道， “威尔逊，我与你一样，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威尔逊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听到鸽子先生一字一字地补充道。 “与你不同的是，我是主动来到这个世界的。” 随着鸽子这句话说出口，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沉寂。 天上黯淡的月轮慢慢发生变化，如同被鲜血滴落的染缸一般，从边缘开始变得血红。 慢慢向中心侵蚀，直至整轮月华完全变得血红。 猩红的月轮向着大地投射着布满恶意的光芒，几乎是同一时间，鸽子与威尔逊同时获得了预兆。 有什么东西来到了这个世界。 “听起来是个大家伙……” 威尔逊打了个冷战，”就像一块寒冷的冰。” 冬怪来了么？鸽子抬头，直视着那布满恶意的猩红月轮。 “威尔逊，如你所见，在我展现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之后，这个世界给了我回应。” 鸽子轻轻地说道，虽然冬怪并没有立刻降临到他与威尔逊身边，但是他们都知道那怪物找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重要的是，世界已经在自发地排斥我了……” 如果说原来的沉没期限是三十天，那么当鸽子溢出灵魂，进入沉没武装状态，这个期限在瞬间缩短了近三分之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世界与世界之间并不兼容，来自不同世界的力量与物品往往无法在另一个世界使用。 鸽子能够显露灵魂之力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具有魔法与幽灵存在，在一些唯物的世界甚至连魂雾都无法具现出来。 反过来，在魔法繁盛的世界，科技的造物就会失去作用。 世界的法则从原则上高于一切外来秩序。 当这处被命名为“失落世界”的深界注意到鸽子这个外来者，开始自发排斥的时候，沉没期限自然会大幅度减少。 “大概还有一天的时间。”鸽子推测到，沉没者的灵感在向他示警。 一旦超过一天还没有上浮，离开这处深界，就有可能深陷于此，变成可悲的凝固者。 凝固在某处深界，不能上浮，每时每刻遭受世界排斥力的侵袭，直至灵魂消磨殆尽，永世不能超生。 “只剩下一天了吗？”威尔逊艰难地说道。 “是啊，我的朋友，只剩下一天了。” 鸽子怅然若失地说道，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再次抬头看着那猩红的月华，欢快地说道。 “还好，为了欢迎我，冬季的盛宴已经开始了。” “那么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吧，威尔逊。” 苍白印记再度绽放光芒，逸散的魂雾汇聚在右手，凝结成了苍白的长钉。 “轰隆——”从那湖泊的方向响起了响天彻地的巨响，而这，是地动山摇的前奏。 如同沉闷地春雷在森林尽头一声一声炸响，每一下都让大地颤动。 “冬，冬怪来了！”威尔逊面色苍白地说道， “可，可怎么会这么大！” 猩红色月华的照耀下，怪物一步步地走来，每一步都撼动大地，那巨大的身影就如同活动在森林中的山神，凡是挡在它面前的树木都被随手折断枝干。 很快，伴随着大地震颤地越发剧烈，一个巨大的阴影从黑暗里升起。 那是一个身披雪白毛发的白毛怪物，高耸的树干只是堪堪到达它的胸口，头上耸立着一对巨大的鹿角，头部中央是一颗硕大无比的竖眼，散布着与月华同样不详的猩红光芒，与巨大无比的身体相比四肢反而十分纤细，但是漆黑的利爪却萦绕着寒冬的气息。 咆哮间寒流席卷，身前的枯树化作冰柱，怪物随手一扫将冰柱击成碎片，前方再无阻拦，冬怪完全地显露在鸽子与威尔逊面前。 威尔逊在那恐怖的咆哮声双腿颤抖，连手里的火把都没能握紧，任其掉落在地上。 “跑吧威尔逊。” 鸽子背对着威尔逊，右手抬起苍白的长钉，直指那猩红月光下仰头咆哮的独眼巨鹿。 “也无须为我担心，我可是很强的……” 越临近上浮，就越强。 灵魂满溢流出。 沉没姿态——白武士。 第九章低语之根 “用什么去交换一个奇迹？” “用我一半的血，一半的骨，和全部的灵魂。” —— 灵魂圣所第三层石碑 猩红的光芒刺破夜空，鸽子俯下身子朝前方扑过去，让那来自巨鹿硕大眼球中射出的光芒从自己头上扫射而过。 如同死神的羽翼划过一般，鸽子背后传来了一声声清脆的凝结之声，被猩红色光芒照耀过的地方冒着森然的寒气，已经冻结出一层厚厚的坚冰。 这已经是第三次，鸽子险而又险躲过巨鹿眼球绽放的带着致命寒冷的光线。 该死的，我是来打BOSS的，不是来给它修脚的！ 鸽子往一旁又是一滚，躲过了巨鹿重重踩下的黑色骨爪，别看骨爪对比巨鹿庞大的躯体显得纤细，将鸽子压成一团肉泥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 鸽子躲避的同时挥舞骨钉给了黑色骨爪两下，但那构成四肢的黑色骨骼显然不是正常生物的骸骨，在骨钉的击打下爆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竟然看不出丝毫痕迹。 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有东西能够承受住骨钉的攻击。 唯有高高跃起直接劈砍在巨鹿那覆盖着厚厚白色毛发的躯体上，才能显著地造成伤害。 此时巨鹿的躯体上有两道显眼的伤痕，白色的皮毛倒卷着陷入伤口，伤口处漆黑一片，不时向外冒着黑色的烟雾。 灵魂！ 鸽子可以确定那是某种另类的灵魂形态，就埋藏在独眼巨鹿的躯体里。 鸽子左手往前虚握，留在巨鹿躯干上的骨钉造成的伤口隐隐绽放苍白色微光，一道道发光的裂痕从伤口蔓延出来。 “咔嚓——” 仿佛某种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巨鹿体内响起，巨鹿吃痛般仰天发出惊天的咆哮。 风雪在这一刻降临世间。 无可抵御的严寒笼罩了整片森林，火焰熄灭，灰烬冷却，一瞬间大地披上银霜。 随着火焰被寒流熄灭，整片森林只剩下天上的月轮与巨鹿独眼投下的猩红光芒在闪耀，一时间不详的光芒将森林渲染的仿佛一座鬼蜮。 “这可真冷啊……” 鸽子咬咬牙，周身再度逸散出淡白色的雾气，这一次是又了抵御这几乎能够致命的严寒。 手中的骨钉由纯粹的魂力构成，三重锐利的特性让它可以洞穿浅海层几乎一切的物理障碍。 唯独面对同样由灵魂构造的东西无法发挥那种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毫无疑问，巨鹿四肢与躯干都是由另一个异样的灵魂构成，这样的话，果然唯一的破绽就只有…… 它的眼球吗？ 鸽子这么想着，巨鹿头部巨大的独眼再度绽放猩红的光芒。 更为狂暴的寒冷光束横扫而来，速度远胜之前。 鸽子来不及躲闪，只能仓促间挥动骨钉劈向已经到达身前的猩红光芒。 有一个瞬间，骨钉甚至将光束劈开，但是随着光芒逸散，只是瞬间，难以抵御的寒流就包裹住了鸽子。 只来得及将魂雾附着在体表，鸽子便整个人化作一个站立的冰雕，保持着将骨钉挥向身前的姿势。 糟糕…… 虽然有魂雾的保护，鸽子仍然保有意识，但是现在的状况他也无从挣脱冰雕的束缚。 这该死严寒，竟然连灵魂都可以冻住。 独眼巨鹿一击监建功，仰天再度发出嚎叫，这一次是带着胜利姿态的嚎叫，紧接着，又低下头，看向脚下的虫子。 要死要死要死…… 鸽子只能眼睁睁在冰雕中看着巨鹿抬起脚，冒着森然寒气的骨爪朝自己逼近，这时，一阵苍凉的箫声从森林的黑暗里传来。 威尔逊！ 鸽子在冰雕里眨了眨眼，安眠排箫的声音回荡在森林里，巨鹿抬起脚，在排箫的声音里竟踉跄了一下，巨大的躯体向后跌坐在地面，激起漫天的雪花。 一个像球一样的身影从枯树后冲了出来。 正是威尔逊！ 他根本没走，就躲在一旁边缘OB。 但其实这也并不好受，严寒笼罩了整片森林，连火把也被熄灭，威尔逊只能靠着身上的衣物保暖，此时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呈现病态的通红。 威尔逊…… 威尔逊连滚带爬，趁着安眠排箫生效的间隙，跑到鸽子前，鸽子甚至能看到威尔逊眉毛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威尔逊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火石，在这种温度下，他的手脚已经有点不听使唤，只能忍着哆嗦，慢慢试着用火石点燃木棍。 一下，两下，一点零星的火光，在威尔逊充满希冀的目光里闪现，但很快又在严寒里熄灭。 威尔逊并不气馁，继续用尽力气摩擦着火石，身后巨鹿开始发出将醒的呢喃。 终于，一点火光坚持了下来，慢慢将整根树枝点燃，威尔逊将火把靠近鸽子，鸽子体表的冰层开始显现融化的迹象，但这时，身后的巨鹿转醒过来，看到眼前两只小虫子，沉闷地低吼了一声，迅速爬了起来，头部的独眼再度闪烁出猩红的光芒。 “不，再给我一会……”威尔逊绝望地回过头，看到猩红的光芒由远及近在眼前不断放大。 “已经足够了，我的朋友。” 一道苍白的球形火焰贴着威尔逊头上蠢萌的兔耳帽飞过，正面迎向带着极寒气息的猩红光束。 这时威尔逊才看清那火焰，竟是一个白色的南瓜头，其上带着狰狞的鬼脸，竟张开大口将猩红光芒尽数吞噬。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封住鸽子体表的冰层猛地炸开，碎裂成一地冰晶，鸽子从其内走出，毫发无损。 灵魂绽放——复仇之魂。 南瓜头般的火焰吞噬了猩红的光束，并没有丝毫减缓它的速度，反而更为迅猛地扑向巨鹿那巨大的眼球，然后猛然撞在其上。 狠狠在独眼上炸开绚烂的苍白火花。 但那不是火焰，而是如出一辙的寒霜。 巨鹿整颗眼球在瞬间被寒霜覆盖，连带着整个头部都被大块的冰块封住。 但显然与鸽子一样，体表的冰并不能伤害到巨鹿本身，只能暂时封住它的行动，依然可以看到那颗眼球在冰块中愤怒的注视着鸽子与威尔逊。 “鸽子，鸽子先生！” 威尔逊显然松了一口气，但此刻他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寒冷开始侵蚀他的身体。 “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威尔逊只打哆嗦。 “再坚持一小会，马上，马上就好了。” 鸽子眼神中闪过一抹愧疚，但转瞬即逝，抬起头注视着正想方设法脱困的巨鹿，鸽子举起了右手的骨钉。 “这场盛宴也该落下帷幕了。” 苍白的骨钉上，两道螺旋的印痕依次点亮，紧接着，骨钉刃尖也被点亮。 三重锤锻，三阶的锐利。 将我全部的魂力倾注于此。 鸽子轻轻诉说， “白色夫人啊，请听我诉说——” 一道温和的女声仿佛从心灵深处响起，又像是无处不在，回荡在森林，天空，无边无际的原野上。 “——你说，我在听。” “我愿为您在此失落的世界播种低语的种子，以此交换赋予眼前可悲造物永恒沉寂的苍白奇迹。” “——如此，甚好。” 白色夫人的声音柔和安详，仿佛春日的山泉静静流淌，鸽子借助苍白印记与低语之根的种子，同这位永居“圣巢”的神明完成了一份契约。 至于鸽子为何能在这方世界沟通其他深界的神明。 原因无他，鸽子的苍白印记，本就是这位古老神明的赐予，其随身携带的低语之根的种子，更是可以视为白色夫人的子嗣或者分枝，附着着白色夫人亿万分之一的意志。 哪怕这意志稀薄的如同镜花水月的薄雾，它也依旧象征一位神明。 主宰万物常青的生命之神的宣判。 鸽子握着苍白骨钉的手心开始生长出白色的纹路，看起来像是某种藤蔓植物，在鸽子的手心飞速生长，攀上苍白的骨钉，就像是一株纤细的白色藤蔓攀上螺旋状枝干，一路向前生长，直至锋刃处。 开出一朵白色的六瓣花朵。 “低语之钉——百年孤独。” 苍白骨钉被白色夫人神力垂怜的形态，缠绕着低语之根，拥有赋予一切活物永恒沉寂的力量。 鸽子将骨钉举起越过头顶向后，整个人就如同一张拉开的弓，一切的魂雾汇聚在一起，向着巨鹿冰封的独眼投掷出致命的宣判。 如同一道白色闪电在黑暗中划过，只是瞬息，封住巨鹿独眼的冰层毫无悬念的被洞穿而过，整根骨钉完整地没入巨鹿巨大的独眼之中。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巨鹿再没能发出一声吼叫，一条条白色的藤蔓从独眼内部生长出来，疯狂繁衍，只是瞬间就包裹住了巨鹿全身。 像是在汲取巨鹿身上的养分一般，很快，构成独眼巨鹿内在躯体的黑色物质肉眼可见的萎缩下去，原本如同巨人般的巨鹿竟然开始缩小，缩小，最后竟然只剩下一颗巨大的枯萎的独眼与那对巨大的鹿角留在原地，而藤蔓上，一朵朵白色的六瓣花朵绽放着，只需要一阵风拂过，花朵就能随风飘扬，在这个世界播撒低语之根的种子。 将白色夫人的力量辐射到这处世界。 “结束了，威尔逊。” 鸽子回过头，却看到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威尔逊。 “威尔逊！振作一点。” 鸽子飞快解除灵魂武装，来到威尔逊身边，此时的威尔逊脸色泛着灰青，鸽子轻轻触摸其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现体温低的像块冰。 对于只是普通人体质的威尔逊，参加鸽子与独眼巨鹿的战斗实在是太过勉强了。 独眼巨鹿的“霜要素”，能带来足以冻结灵魂的可怕寒流，就算是鸽子一时不察中招都有些难以摆脱，更莫说威尔逊以凡人的身体在战场停留这么久。 “你不会有事的，威尔逊。” 没有浪费任何时间，鸽子背起穿得圆滚滚的威尔逊在铺满寒霜的森林间奔跑，而此时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第十章噩梦燃料 寒冷。 无穷无尽，无法抵御的寒冷。 就像一个人孤独地跋涉在无边无际的冰原上，呼啸的风雪无情的带走身体里全部的热量。 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 威尔逊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闭上了眼就再也睁不开。 好累，好想睡一觉。 就这么闭上眼睛睡过去好像也不错。 “……醒醒！威尔逊！醒醒！” 来自不知何处的呼唤，在死寂的世界里回响，威尔逊迷迷糊糊地意识到什么。 仿佛雪水融化，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原本即将枯死的四肢五骸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威尔逊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 强烈的跳动的光线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在自己眼前的鸽子先生。 “这里是……山洞里吗？”威尔逊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只能勉强从四周堆积的茅草与熟悉的铁锅，还有这正在燃烧的大火堆辨别出这是他们在这处世界温暖的落脚点——熊浣的洞穴里。 见到威尔逊醒来，鸽子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就看到威尔逊脸色一变，本就苍白的脸上出现仿佛看到某种可怖怪物般的神色，大声地呼喊道， “后面！鸽子先生，你后面有怪物！” 鸽子只觉后背寒毛竖起，猛地回过头。 在他后背处，是山洞的石壁，而此刻那里空无一物，只能看到自己被火光倒映在其上的影子。 什么都没有啊？鸽子迟疑了一下，回过头，却发现威尔逊正惊恐地用手搀扶着地面后退。 “鸽子先生，它们，它们过来了！” 威尔逊还是惊慌失措地呼喊，仿佛有无形的怪物正在朝他逼近。 幻觉吗？ 鸽子皱了皱眉头，威尔逊此时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开始在山洞里逃窜。 鸽子抬起右手，往身前虚握，依旧萦绕在周身的魂雾又一次在手中凝聚成骨钉的光影，但这一次远远不如之前灵魂武装时候的凝实。 在没有进入战斗状态主动溢出灵魂的情况下，此时在鸽子体表逸散的魂雾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损耗了不少。 鸽子试探性地挥动骨钉，洞穴之中有苍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瞬间地上燃烧的篝火堆中的火焰也一阵猛地摇曳。 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威尔逊依旧是在上蹿下跳，在躲避着某种鸽子看不到摸不着的怪物。 哪怕鸽子在几秒内已经用骨钉攻击到了除了威尔逊以外的洞穴内的其他空间，依旧没有任何击中东西的触感。 “威尔逊，你出现幻觉了吗？” 鸽子有些担忧的看着威尔逊。 但就在这时，鸽子听到了。 只能在置身在没有一丝光芒的黑暗中，才会出现的那种怪物的声音。 低沉的让人毛骨悚然磨牙的声音。 在每一次光芒照射不到的黑暗中，都潜伏着的怪物，鸽子曾不止一次听到那黑暗中传出的可怖的磨牙声音，以及那种仿佛从阴影中投来的诡异的视线。但是每一次鸽子都捕捉不到它们的踪迹。 而现在，在篝火熊熊燃烧，照明充足的山洞里，竟然再一次听到了那种怪物的磨牙。 难不成我也幻听？ 鸽子开始思索这个可能性，但这微乎其微，作为一名资深沉没者，他不会被这种自欺欺人的借口说服。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真的有怪物，来到了洞穴里，正准备攻击威尔逊。 “威尔逊，那些怪物在哪里？你能指出来吗” 威尔逊听到鸽子先生的声音，仿佛听到救星一般。 “鸽子先生， 它们就在这里，啊啊啊，不要过来……” 威尔逊狼狈不堪的向后逃窜，直至退到了洞穴角落，同时错乱地指着身前，而且不停的变换指向。 鸽子挥动骨钉，在瞬息间就苍白的光芒就覆盖了威尔逊所指的所有方位。 但是没有作用。 那些怪物就像只存在于威尔逊的视野里，鸽子看不到也摸不着。 “该死……” 鸽子咬牙，他能清楚地看到威尔逊手臂上皮制衣袖突然缺失了一角，就好像是被什么怪物啃咬了一口。 而与此同时，那种毛骨悚然的磨牙声越发清晰。 不行，再这样下去威尔逊只怕难以幸免。 “威尔逊，安眠排箫！” 鸽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威尔逊喊道，威尔逊也像是被突然提醒，急忙从怀中取出排箫。 排箫苍凉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因为石碑的缘故不断出现回音，威尔逊脸上的惊慌之色消融了许多，但依旧一副余恐未消的感觉。 “鸽子先生， 它们睡过去了，就在这里。”威尔逊放下排箫，指了指身前不到三尺的地方。 鸽子右手一甩，苍白骨钉便直直刺入威尔逊所指的地面，如同切入豆腐一般没有丝毫迟滞地刺人泥土中。 “还是没有打中吗？” 鸽子从威尔逊的表情中看出自己依旧没能解决那种诡异的怪物。 要想个办法，让我也能“看到”那些怪物，或者说，与那些怪物处在同一个层面。 那么，为什么威尔逊突然能够看到那些怪物？ 他除了和自己在在雪地里跟巨鹿打了一架，然后被冻晕过去，还做了什么吗？ 鸽子没能想明白，忍不住问道。 “威尔逊，你仔细想想自己昨天晚上还做了什么吗？或者有什么不同的变化？” “……我，我想不出来，鸽子先生，我头好疼……”威尔逊努力地回想，但是却一无所获，反而头更疼了。 “慢慢来，威尔逊。”鸽子对此同样无能为力，而很快，威尔逊发现那沉睡的怪物又再度苏醒过来，只能再一次吹响安眠排箫，而这一次，排箫上在吹奏的过程中直接出现了一道刺眼的裂痕。 “完了……要不我们跑吧，鸽子先生。” 虽然怪物再度沉睡过去，但是威尔逊手中的排箫也已经损坏，威尔逊大惊失色，对着鸽子说道。 “如果不能解决这些怪物，逃到哪都是没有用的。” 鸽子摇摇头，并没有说完接下去的话，那就是，他的沉没期限已经快要到了，如果不能帮威尔逊解决这个麻烦，那么等他上浮之后，威尔逊依旧要独自面对这个麻烦。 那时将会更为凶险。 “我头好晕……”威尔逊站起来像远离那些怪物，但是却踉跄了一下，若不是鸽子即时扶住他甚至会直接摔倒在地。 但是鸽子在扶住威尔逊的同时却仿佛想到了什么。 某种一闪而过的灵感。 “头晕……威尔逊，你说你头晕！”鸽子眼中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神采。 是了，头晕就是威尔逊与他现在状态最大的不同。 具体来说，就是心智与精神上的差别。 不论是蜘蛛女皇还是独眼巨鹿，甚至是这个世界最弱小的怪物，都带有一种相似的与生俱来的恶意。 这种恶意会因为它们力量的强弱而各有差异，但是体现出来的最直观的效果，就是扰乱智慧生物的心智与精神。 更具体一点那就是让人发疯，失控，看到某种真实幻觉。 真实幻觉。 这么说我就懂了。鸽子眯起眼，扫视洞穴内，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威尔逊的木质烹饪食材储物柜里。 鸽子走过去，打开储物柜，仔细辨识着上面各个柜子的标记，因为往日都是威尔逊烹饪，鸽子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如何分类。 第一层是肉类，第二层是植物类…… 为什么冰块和冬鸟的粪便会在肉里里面？还有树枝为什么是植物类？ 鸽子此时满脑都是：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他很像现在就问问威尔逊你平时到底是拿什么烹饪的……算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等会再说，鸽子成功在第二层第三个柜子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晒干的绿蘑菇。 “威尔逊，你曾经说绿蘑菇吃了会精神错乱对吧？” 威尔逊此时一脸懵逼的看着鸽子在那里翻箱倒柜，突然被问道他才回过神来，回答道， “没错，绿蘑菇没有经过烹饪就食用，哪怕只吃一个都会出现短暂的精神衰弱与错乱，但是睡一觉就好了。” 鸽子点点头，看向了足足放慢整个柜子的晒干的绿蘑菇，此时正散发着某种菌类独有的气息。 既然普通人吃一个会精神衰弱，那么他就…… “先吃了再说。” 于是在威尔逊一脸见鬼的表情下，鸽子拿起蘑菇干直接就往嘴里塞，一个，两个，然后第三个。 当第三个被鸽子咽下，整个世界变得朦胧而梦幻，鸽子揉了揉眼睛，发现洞穴内的阴影仿佛获得生命般诡异的蠕动着。 “有效！” 鸽子眼睛一亮，继续往嘴里塞蘑菇干，当第六个绿蘑菇下肚，四周的光线突然变得五光十色起来，但是色调却皆为暗系，诡异地扭曲着。 鸽子将目光望向之前威尔逊指向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两头漆黑的，有如站立的阴影般的怪物。 此时那两头怪物在另一位“失智者”出现的感染下已经醒了过来，再度发出了磨牙般的声音，如同浑浊污泥堆积成的身体开始蠕动，轻飘飘的向鸽子与威尔逊逼近。 但已经今时不比往日，一道苍白的光芒将它们瞬间分成两半。 而被分成两份的阴影并没有消散，反而蠕动着再度拼凑起来，鸽子眉头一挑，继续挥动着骨钉劈砍。 重复将阴影怪物劈开十余次，终于，两头怪物在最后一次被一钉两断之后没有再次重组，而是在原地留下了如同黑色细砂的东西。 鸽子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一种恶心感从胃里涌现。 “该死的绿蘑菇……”鸽子左手握拳，狠狠一拳打在自己的胃部。 “呕……”在吐出一堆绿色的诡异粘稠物质之后，鸽子眼前的世界恢复正常，不再五光十色地晃动着，但是地面上那摊黑色的结晶依然存在着，没有因为恢复到正常视觉而消失。 而在阴影怪物消失之后，威尔逊的状况也得到了显著好转，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理智。 “原来暗影生物真的存在……” 威尔逊喃喃自语，突然眼前一亮，跑到了那摊黑色粉末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颗黑色结晶。 “这难道就是噩梦燃料吗？鸽子先生，我找到开启暗影科技的钥匙了！” 第十一章肉身雕像 总而言之，多灾多难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经历了蜘蛛女皇，独眼巨鹿与暗影怪物轮番侵扰之后，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鸽子便打算上浮，离开这处深界。 威尔逊在清醒之后恢复了精力，但是一直躲在洞穴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东西，估计是那天暗影怪物被鸽子活活劈死十余次之后留下的黑色结晶。 威尔逊将那些结晶叫做噩梦燃料，鸽子也没什么兴趣，虽然那些黑色结晶应该价值不菲。 哪怕对他来说也是很有价值。 因为暗影怪物这种奇特的生物，按道理说不会出现在浅海，往往是只能在幽暗层才会遇到的存在。 深度越深，深界越是怪异离奇，下沉的危险性自然也越大。 相对的，可能产出的物质也就更稀有与珍贵。 这些稀有物质往往具备各种各样奇特的功能，或者帮助沉没者锤炼灵魂，或者作为某些稀有药剂，道具的制作成分，甚至沉没特质的获取，以及要素的提炼。 但是相比在鸽子手中用处不明，连存储都成麻烦的结晶，在威尔逊手中显然更能发挥它们的作用。 而鸽子，也有更为重要的收获。 此时鸽子已经来到了昨夜巨鹿死去的地方，昨晚急于将威尔逊带回洞穴救治，没有来得及处理战利品。 那干瘪的独眼依旧留在原地，构成巨鹿躯体的黑色灵魂作为养料，被低语之根吸食殆尽，此时的眼球周围尽是白色的藤蔓植物，而那些绽放的六瓣花朵，已经随风飘散到其他地方。 鸽子走近干瘪的独眼，其内闪烁着一点零星的淡蓝色微光。 是一盏由冰雪雕琢而成的灯，灯芯处盛放着深蓝色的水晶般的微光。 霜之要素。 “这回可真是赚大了……” 鸽子激动的搓手手，然后将魂雾包裹住右手，无视着严寒将那冰雪之灯从干瘪的眼球中取出。 “白色夫人真是慷慨，就是不知道是几阶的要素，这要是二阶我不得发达？” 鸽子仔细端详着灯芯处微弱的光芒，作为要素的外在具现，以物体的形式存在并被沉没者以自身要素包裹，是可以将之带回地表的。 鸽子通过用自身的灵魂要素，将冰雪之灯包裹住提在手上，然后将目光看向干瘪的眼球。 “虽然不知道眼球有啥用，带回去给威尔逊研究就是了……” 发了一波横财的鸽子心情很好，一手提着冰雪之灯，一手拖着干瘪的眼球返回洞穴。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到离开的时候了，虽然原则上鸽子在这处深界的沉没期限到期是今天的午夜时分，但沉没者们原则上也不会做极限的操作。 卡最后的沉没时间上浮，容易因为各种突发情况让自己陷入世界抑制力地针对中。 “威尔逊？你在忙什么呢？” 鸽子来到洞穴门口喊道，跟威尔逊道别之后，自己就准备上浮了，以后除非再度取得这个深界的“沉石”，自己才有机会再次下沉来到这里。 而另一个沉没原则是，除了已经被开辟改造得十分稳定的深界之外，原则上沉没者不会两度下沉到同一处深界。 在世界之泉——阿卡夏中已经出现过了某位沉没者的记录，当他第二次下沉到这处深界，世界会在第一时间锁定他的存在，哪怕是在抑制力高度残缺的深界，也会有这种可以视为世界自发的保护行为。 二度下沉的沉没者往往会遭受到世界更大的针对，而且这种针对是从抵达之时即刻开始的。 当然，并非绝对，至少有沉没者还是可以通过诸如仪式，献祭的方式来得到世界的“和解”，甚至借助某些道具，来隐瞒自己的存在也是可行的。 只不过那些道具基本上都是天价，而且有市无价。 “鸽子先生，来了来了！”洞穴内响起威尔逊的声音，很快威尔逊的身影出现在洞穴门口。 然后鸽子震惊了。 “喔！这帅气的小伙子，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威尔逊？” 鸽子咂舌，“威尔逊你终于舍得刮掉胡子了吗？” 此时威尔逊那一头到达胸口的大胡子已经被刮的干干净净，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几十岁——至少不那么像个野人了。 顶着那头三个角朝上的发型，活脱脱一个“精神小伙”。 “虽然这样会冷一点，但是有些东西只能用我的胡子来做……” 威尔逊解释道，随后看到了鸽子身后的眼球与手中的冰灯。 “鸽子先生你居然把冬怪的眼球带回来了，正好我刚解锁了新的科技，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威尔逊科学狂人的研究热情又上来了。 “这就是带回来给你研究的。” 鸽子摆摆手，注意到威尔逊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右手的冰雪之灯，鸽子解释道， “这灯就不能留给你，它里面盛放的是那头巨鹿的霜之要素，很麻烦的东西，你的灵魂强度还不足以接触要素，就更别说容纳了。” “这样子吗……”威尔逊倒是没在这上面上纠结太久，反而问道， “那鸽子先生也有自己的要素吗？” “这些就是了。” 鸽子喏了一下嘴巴，示意威尔逊看向自己周身萦绕的魂雾。 “从升华的灵魂中萃取出的灵魂要素，是很常见的一种灵魂要素，一般称为活体之魂或者离体之魂。”鸽子解释道。“大多数人只要能完成一次灵魂的升华并满溢出来，都能至少萃取出一份灵魂要素。” “同一种要素也有很多种类吗？” “确实如此，同样是灵魂要素，我的灵魂要素与巨鹿的灵魂要素就是截然不同的，可惜被低语之根吃干净了，不然应该能得到两份要素的……” 鸽子咂咂嘴，颇有些可惜的意味。 这种知识对威尔逊来说太过陌生，所以一时也很难充分理解要素的含义，倒是这种描述让他联想到某些东西，再次询问道。 “鸽子先生之所以会有那种很锋利的感觉，也是来源于要素吗？” 鸽子摇摇头，“那并不是要素带来的，而是灵魂的特质。” “特质？”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同的，这不同取决于每个人用何种方式锤炼自己的灵魂，如果说最初的灵魂都是一张白纸，那么经历的锤炼就相当于赋予灵魂各种各样的属性，这些属性就称之为特质……” “也就是说，我通过针对灵魂的锤炼，也能获得特质吗……” “……” 鸽子记不得自己说了多少，只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回答。威尔逊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般，有数不完的问题，从灵魂聊到沉没者，聊到世界，聊到科技与文明。 而鸽子也很耐心的解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两个人都没有提及即将到来的告别。 终于，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威尔逊才艰难地说道。 “那以后还能见到鸽子先生吗？” “可以的，”鸽子点点头，没有告诉威尔逊那其实很难。 世界之下的世界无穷无尽，卡巴拉理论认为世界之中嵌套着世界，世界外有着世界，而这数量无穷无尽。 深界就是如此。 哪怕是同一深度，也有着无穷无尽的深界，每一时刻都有无数不稳定的深界上浮，下沉或者毁灭，而同样也有无数地深界诞生。 就世界而言，无穷无尽只是最基本的概念。 在瀚如烟海的道标之中锁定这处世界并非不可能，但那需要借助尤特克拉西尔，而另一种途径则是再度取得直抵这处深界的”沉石”。 可以理解为某种信物，能让人指向性地沉没到某个深度的某处深界。 这类物品同样稀有，而且获得来自同一个深界的两块“沉石”，概率实在太低了。 “那等鸽子先生回来看我，我一定已经解锁完全部的科技，把这处世界改造成适合居住的乐土！” 威尔逊得到鸽子的答复之后振奋了不少，信心满满的说道。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威尔逊。” 鸽子轻轻说道。 “你一定能征服这个荒芜野蛮的世界，一定要坚持住，等到我回来看你的那天。” “我会的！鸽子先生！” “那么再见了，威尔逊，我的朋友。” 鸽子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没有去看威尔逊眼中的泪花。 “等等，鸽子先生，这个你拿着。” 威尔逊抬手用狗皮大衣的衣袖擦拭了一下双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鸽子先生手中。 “这是……” 鸽子接过那东西，低下头一看， 是一个威尔逊模样的小玩偶，用一种鸽子也辨识不出的材料做成，在接过的一瞬间，鸽子周身萦绕的魂雾仿佛找到了居住的地方，一股脑涌现手中的玩偶。 “我叫它肉身玩偶，是用……胡子做成的。” 威尔逊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解释道， “鸽子先生你说过，躯壳只是灵魂的居所，这个玩偶可以为灵魂提供居住的地方，在躯壳损坏的时候，也能暂时作为替代的躯壳，容纳无家可归的灵魂。” 随着魂雾的涌入，威尔逊样式的玩偶模样开始发生改变，慢慢地变成了鸽子卡通版的模样。 满溢而出的灵魂，第一次拥有了新的住所。 而且是如此宝贵的，可以说是第二条命的， 替死道具。 “威尔逊……” 鸽子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困扰自己这么久的灵魂满溢问题，竟然就这样解决了，虽然灵魂流入玩偶之后会导致自己战斗状态可以使用的要素减少，但是对于沉没者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替死道具更为宝贵。 减少的要素可以重新萃取获得，生命失去了，往往可难有第二次机会。 “珍重，威尔逊。” 我的朋友。 最终鸽子没有拒绝威尔逊的好意，收下了肉身雕像，然后拨动了自己的锚定物。 随着上浮开始，周身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鸽子凝视着威尔逊，在最后一刻威尔逊似乎说了什么，但可惜的是他没能听清。 两人已经身处在不同的时空，就仿佛信号不好的通话一般时断时续。 四周的场景开始飞快的消逝，一幅幅画面转瞬即逝。 巨大的驼鸭行走的雨林之中，燃烧着烈焰的长着蜥蜴般尾巴的苍蝇在熔岩里沉睡，如同山峦一般的巨熊在森林里横行，每一步都地动山摇。 最后是长着独眼带着鹿角的可怖冬怪，行走在死寂的冰原中。 时间变得很快很快，四季一瞬而过，然后是无数个四季，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鸽子看到了很多很多。 行走的飓风，海洋里沉眠的巨兽，沙漠引动地震的主宰。 这处深界像是在这一瞬间向鸽子敞开了怀抱，让他能一督那些神秘莫测的光怪陆离。 仿佛有神明的手拨动时光的弦，一瞬间逝去无尽的岁月。 毁灭降临，畸变席卷，这世界依旧存在。 这即是阿卡夏记录，在沉没者上浮过程中有极低的概率能连接到这处深界的阿卡夏记录，能在瞬间领略近乎万古的变迁。 鸽子只觉自己的视角在无限的拔高，所处的世界不断向下远离。 鸽子看着原本身处的世界不断缩小，不断缩小，直至缩小成一个长方形的沙盘，忍不住看向了沙盘外面。 只见一双漆黑的巨手在沙盘之外，捏着一头足以与世界等高的怪异的大鸟，将它轻轻的放入沙盘之中。 无与伦比的恶寒在瞬间吞没了鸽子。 然后下一个瞬间，他，醒了过来。 上浮到了地表。 第十二章李子安 “我有件礼物想呈现给你，那是在孤独难耐的夜晚，依然会在远处闪闪发光的。” “满天繁星。” “虽然不断失去，虽然百般费解，虽然受尽排挤，虽然无法实现，但依旧拼命挣扎，依然坚信到底，依然昂首，向前迈进。” “尽管我们手中空无一物，却能因此紧紧相牵——当你孤单一人时请别迷茫，因为我无论何时，” “都不会放手。” …… 上个世纪八十年纪那种老旧留声机的歌声悠悠地在房间里回荡着，鸽子，或者说李子安睁开了眼，周围的空间有那么一瞬间模糊，但是随后又重新稳固下来。 毕竟这是地表世界，经历过人类漫长岁月的改造与强化，稳固程度远胜已知的任何一处深界。 那些仿佛万古变迁的绚烂画面历历在目，但是最震撼的，还是最后沙盘世界外漆黑的手臂。 “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鸽子心有余悸，从阿卡夏记录展现出来的东西来看，这处世界的水实在太深了，种种迹象都表面它的深度远远不止是浅海，虽然不知因何原因上浮至浅海，但是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即便是幽暗逡巡者这个等级的沉没者都很可能折戟沉沙在其中。 威尔逊顶得住吧……大概。 鸽子长出一口气，生活不易，鸽子叹气。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赚大了……” 鸽子看了看手中带回来的冰霜之灯，以及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已经变成自己模样的小玩偶。 霜要素与存放了自己魂雾的肉身雕像。 此时鸽子就在自己地表的房间里，桌子上的老旧留声机还在运行着，从留声机花瓣状盛开的喇叭里传出温柔的女声，她在歌唱着。 “……虽然难以忘怀，虽然无法承受，虽然束手无策，虽然总被夺走，但我已然察觉到，有你陪在身边，想要守护之物，让我更加坚强。” 鸽子闭上眼，跟着旋律轻轻哼唱。 “为了能让自己的色彩值得夸耀，只要尽情增添就好。” “这模糊不清的世界，就用这双手为它点缀五彩斑斓……” 这正是鸽子用来锚定地表的锚定物。 并非是那台留声机，而是正在播放的那张黑胶唱片。 由无光之旅级别的强大歌颂者制作的，融入了歌之要素力量的唱片，可以帮助沉没者维持心智，并为他们上浮指引方向。 唱片内封存着那位歌颂者翻唱或是自己编写的歌曲，数目未知，在沉没的时候用留声机播放，那时响起的歌便是上浮的密码。 只需要深界哼唱那首歌，便能明悟上浮的方向，安全返回地表。 唯一的限制条件是只能在使用超过十年的留声机上运转，是相当强大的一件锚定物。 锚定物的类型有很多种，大多是用来帮助沉没者在下沉的时候不会迷失自我，和返回的时候不会迷失方向。 这类物品是近代才出现的，在更远的时候，被称之为深谙纪元的年代，沉没者的下沉既无沉石，也没有锚定物，凭借着灵魂的共鸣与灵感的引导进行着一次次下沉，每一次都可以说在迷失的边缘挣扎。 现在的沉没者已经很难想象当年的先辈们是如何在毫无外力指引，毫无锚定的情况下远行，那个年代沉没的迷失率高达七成。 但也或许只有那样的时代，才能催生出一大批如群星般闪耀的深潜者。 鸽子静静的听唱片机播完一曲，将唱针从黑胶唱片上拨开，并将黑色唱片取出，然后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带着封皮的笔记本。 将黑色唱片夹在书页里。 再度打开的时候，唱片已经不见踪迹，准确来说是，已经印在了笔记本的那一页上，正面是黑胶唱片的图片，其上甚至有用带着花纹的古老文字描绘出唱片的名字。 “黑胶唱片——唱给世界的歌。” 而背面则是关于这件物品的注释。 “无光级锚定物。” “由白塔歌颂者尤莉安娜制作的锚定物，其内记录的不只是歌声。” 鸽子将冰雪之灯轻轻摆在桌面上，然后将笔记本翻到空白的一页，轻轻将笔记本整本盖在冰灯上面。 大概过了十余秒，冰雪之灯突然不见，笔记本掉在桌面，被鸽子拿起。 那盛放着水晶般蓝色火光的冰雪灯盏已经被容纳到笔记本中，图片的背景，一只巨大的独眼悬在天空，向着大地投射不详的猩红光芒。 笔记本特有的文字在背面注释着。 “霜之要素（一阶）——岁寒灯” “要素觉醒度——5%” “冬季灾厄的核心，来自永恒冻土冰雪雕琢的灯盏。” “霜之要素（二阶）——冬季盛宴碎片” “要素觉醒度——1.2%” “某种未知月光化作的极寒，可以冻结灵魂。” “发达！” 鸽子激动地搓手手，仔细看了好几遍，那盏冰灯居然是一份完整的一阶要素，美中不足的是那水晶之火仅仅只是二阶要素的碎片，这要是完整的二阶要素冬季盛宴，自己直接一波暴富，走上人生巅峰。 但哪怕只是碎片，依旧可以提供一点二个百分点的二阶要素觉醒度。 放在鬼市绝对是压轴级别的瑰宝。 最后则是威尔逊的临别相赠，已经容纳了活体之魂的肉身雕像。 这一次，笔记本花了足足半分钟，才将那巴掌大的小玩偶收容进去。 “灵魂居所——肉身雕像——李子安。” “唯一性造物——同一时间仅能存在一具李子安的肉身雕像。” “由未知材质制成，可以容纳三阶及以下灵魂要素的雕像。” “可以作为肉身损毁之后的替代物。” “已容纳灵魂——李子安——活体之魂（二阶）” …… “嘶，三阶的灵魂都能容纳吗，威尔逊的胡子，恐怖如斯。” 鸽子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说道。 他的灵魂要素是活体之魂，灵魂可以活化离体，但是不能离开太远，同时可以完美继承灵魂特质，是最正统的沉没者锤锻灵魂的流派。 ——先锤锻灵魂获得战斗特质，再通过要素活化灵魂，来将这份特质在战斗中百分之一百的发挥出来。 当活体之魂要素借着苍白印记凝聚成骨钉，骨钉也便成为鸽子沉没过程里可以依仗的最强武器。 最为契合，也最为强大。 但这个流派也有不便之处，便是过于强大的灵魂与躯体不相适应。 灵魂满溢而出在战斗的时候确实很猛，但是想要再收容回去就需要专门的道具。 可以容纳灵魂的道具其实并不少，但是能容纳具备二阶灵魂要素，三阶灵魂特质的容器就可以说是凤毛菱角了。 而威尔逊的肉身雕像，甚至连三阶灵魂要素都能容纳。 这就很夸张了。 “一波血赚，威尔逊，你等着，就冲这个肉身雕像哥也要想办法回去帮你打怪！” 鸽子合上“鸽子的存储鉴定双用笔记本”，眼里是满满的幸福。 这时，房间的窗户玻璃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敲击声，鸽子望过去，一只黑色的乌鸦在窗外一下一下用喙敲击着鸽子房间窗户的玻璃。 “……是乌鸦啊。” 鸽子走过去打开窗户，乌鸦振翅飞进屋里。 只见它张了张嘴，竟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咳嗽，然后悦耳的女声从乌鸦的嘴里传出。 “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啦！” “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啦！” “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啦！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啦！” “鸽子，鸽子，明早开会啦！” “鸽子，鸽子，明早开会啦！” …… “好了，知道了，在路上了，一定来，咕咕。” 鸽子别过脸，素质五连，一脸嫌弃。 乌鸦似乎真的听懂了，又或者它的使命只是传递完以上的信息，在鸽子回应之后，就又从窗户飞出，不知去向。 “这女人又要整蛊作怪了吗……” 鸽子没太纠结，也一点不奇怪为什么自己刚刚上浮回到地表，就有乌鸦就上门通知。 那是近十年来唯一就职先知职业的沉没者，小鸟联盟的第三席。 乌鸦。 打开房门，来到客厅，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鸽子一个人，悬挂在电视机上的钟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时间离鸽子下沉只过去了两个钟。 沉没者的时间观念往往很模糊，很大程度也因为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在沉没者的世界里是很常见的。 鸽子来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照出一个略显阴沉的少年，过长的留海散乱的没过眉毛，连眼睛都一同遮住。 皮肤有些过于白皙的感觉，看得出很少很少晒太阳。 鸽子打开水龙头，双手掬着水洗了把脸，随意地将遮住眼睛的留海扫向一旁，于是镜子里的少年阴沉的气质被瞬间打破，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没有被头发遮住的脸庞出乎意料的好看，而黑色眼眸更是如同黑曜石般澄亮，偶尔惊鸿一督印入镜中的眼神绝对与“阴郁”无缘，是绝对的凛然与锋利。 但又转瞬即逝。 当留海垂下，又恢复到了原本的阴沉。 李子安，代号鸽子。 19岁，是个学生。 第一章存续 一片漆黑。 但并非深夜，漆黑如铅块堆叠的云层遮蔽了天空，只要站立在地面凝视天空，就能感受到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厚实感，那漆黑的云层离地面很近很近，而且还在继续下压，仿佛昭示着某种注定到来的命运在步步逼近。 而在那背后，是已经熄灭的太阳。 黑色的，凝结成冰的恒星，悬挂在云层之后，哪怕天空被遮蔽，依旧以其漆黑的姿态，像世界挥洒着无可比拟的存在感。 在四分五裂的大地之上，游荡着一个个庞大的阴影。如同神话中的肩扛天地的阿特拉斯般庞大的巨人，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但并未有分毫神祇的光辉与威严，浑身腐烂，流淌着恶臭的脓液，每一步都将致命的疫病散布向四面八方的大地。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响彻天地的呐喊，包含着恶毒与痛苦在这天地间回荡，仿佛世界被撕裂时发出的的叹息。云层之上似乎有若有似无的歌声，就像所有死去的魂灵都站在天幕上，悲伤的歌唱。 为这将要死去的世界歌唱。 而在大地上，有人真的在歌唱。 那是个很美的女人，单纯的美不足以形容她容颜的分毫，只是看到，便足以感慨造物的伟大。一头金色的长发在黑暗的天地间依旧闪耀夺目，让人想象着神话里主宰丰收的希芙女神。而此刻，她跪伏着，双手合十祈祷，轻轻地，轻轻地唱着。 那是一道飘渺、悠远、神圣得无法形容的声音。 仅仅是倾听，就仿佛看到了无垠的星光洒落，甚至在这漆黑的世界里，也能带来些许光芒，在这太阳熄灭的绝望中，也能让人感受到一丝鼓舞。 歌声的力量。 她在歌颂着，这世界最后的奇迹，用尽生命，灵魂，一切的一切来歌颂一段传说— —即将发生的传说，人类之中的英雄，沉入最深的世界，穿越无数绝望堆叠的地狱，将希望带回人间的传说。 而那个她所歌颂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在漆黑的高塔上，注视着这将要死去的世界。黑色的风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而他岿然不动，甚至点了一支烟。 真美啊这个世界。男人深吸了一口，大地在四分五裂，滚烫的熔岩在大地上流淌着，黑色的烟盘旋着升上天空，夹着那些死去的魂灵，一起向着云层之上飞去。 它们都在注视着我们吧。男人这么想着，抬头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的铅块般的云层，而云层之上似乎在回应他的注视，发出深沉的轰鸣。 许久，男人将手中的烟扔进风中，在他的背后，巨大的时钟，指向零点的两根的指针几乎就要重合。 末日钟。 “都到齐了？”他开口说道，眼眸里好似流淌着灼热的铁一般的光焰。于是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黯淡的星光穿过云层，落在他的身上。 “ 阿赖耶就位。 ”温和的女声在第一时间响应了他的召唤。紧随其后的，是在这死亡大地上最后的奇迹。 “ 尤特克拉西尔就位。”在末日钟塔的下方，大地在这一刻变成镜面，倒影之中，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向下无限的生长，以地面为分界线，其上是黑色的钟塔，其下是穿透世界的大树，向下，向下，直到穿过九个世界。 “ 人理会就位。” “ 天宫就位。” “ 锚定管理局就位。“ “ 深蓝就位。“ “ 深渊监视会就位。” 一道道或威严或柔和的声响在天地间回荡，于是这漆黑的世界好似沸腾了起来，一道又一道象征人理与存续的光芒绽放着。 有飞行在云层之上，庞大的浮空城池。 有地面上一座座，仿佛钢铁浇灌着的巨大的堡垒。 有深渊之中，每一道随时待命的身影。 每一处尚有生命存续的地方，都绽放出黯淡的光芒，最终这些光芒，尽数汇聚到了钟塔上的男子手中。 一切的权限，尽数归于一人。 “那便开始吧。”没有再拖泥带水，男人淡淡地说道，就在这一声令下，一切的力量开始运转。 首先是阿赖耶，人类集体潜意识所作出的安全装置。作为人类所愿的破灭回避的祈祷的阿赖耶本是无意识的抑制力。但是在深暗纪元，由七位传奇深潜者从深度超过二十三的地狱中带回的禁忌技术，人类成功的创造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位神明。 祂运行在人理会在地表之上的核心枢纽— —最高天中，由于被赋予了意识，不再不可观测与感知，并存在着难以超越的界限，其抑制力统辖范围只能存在于地表以及深度十三以内的深渊。 而此刻，祂再度因人的祈愿而运行，将世界毁灭的命运自此刻开始最大限度的向后拖延。 然后是尤特克拉西尔，跨越九个世界的巨树，通过尤特克拉西尔可以无须任何锚定，直达深度九以内的任何一处深界。 此刻，通道已经开启，钟塔之下的镜面便是入口，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在漆黑的高塔上迈步跨出，纵身一跃。 倒悬着向下，向下，耳边尽是狂风，哪怕做着这看似寻死的事情，男人的眼中也没有丝毫动摇，他就这样任由自己，自高空坠落。 “ 下沉开始。”这次是人理会开始回应，同样是女声，但是声音威严如同端坐云端的天神。“深度一，边城，抵达。” 同时，天宫运行到钟塔之上，为尤特克拉西尔提供所需的能量。于是，下沉的速度开始百倍加快。 “深度二，防风塔，抵达。” “深度三，守望者堡垒，抵达。” 前三个深度在划分上均属于浅海，是人类能够凭借心智探索的区域。后三个深度是凡俗之人难以涉足的区域，但是神秘尚浅，仍有微光照耀着前路的幽暗层。而后，则是需要照明物才能涉足的无光层。 “深度四，幽暗密林，抵达。” 男人在不断的下沉，这种下沉并非物理上的沉没或是下坠，事实上在他开始下沉之后，四周的环境就在飞速的变化，时间仿佛被千百倍的拉长，原本的景物在岁月之中腐朽，消逝，不安与灾变的气息弥漫在所能感知到的一切空间中。 从最开始的黑色城池，再到矗立在黄沙中的巨塔，一切景象违背常理的粉墨登场，男人明明是在头朝下的坠落，最终却离奇的脚踏实地，到达黑暗中静谧的森林里。 然后没有丝毫迷惘的，迈步向前。 林间的小道盘曲向前，黑暗之中的树木呈现着各种扭曲怪异的形态，在林中前行的人难以保持正常的知觉，时常会听到或者看到一些怪异的东西。而一旦无法保持平静，就会迷失在黑暗的森林里。所幸林间的小路上依旧留存有点点萤火，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尤特克拉西尔的力量构建了直抵深度九的道路，无需要照明物，男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过幽暗的森林，在那之后，是带着点点亮光的，安详平和的小镇。 深度五，人偶小镇。从深度四开始，已经需要时刻提防，可能发生的战斗。 …… “ 锚定管理局权限申请开放，第九权限— —潘多拉，申请人，莫。” “ 同意开放，受理人，辛贝特。” “ 深度十，锚定指向，黑暗回廊。” “ 歌者开始歌颂。“ 男人在绝对无光的黑暗里前进着，深度九之后的深界被称作人类绝对不能涉足的领域，其内埋藏着无数支离破碎的禁忌，有的已经在无尽岁月的埋葬中消逝，有的依旧是禁忌。 但凡有任何一个人类探索这里获得禁忌知识，都可能导致世界的灭顶之灾。禁忌之所以被叫做禁忌，不正是因为它的绝不可被触碰性。不论是谁，只要获知了这些不能获知的知识，他的名字都会在那个瞬间被深渊监视者观测看，而后等待他的，便是直达死亡的永恒监禁。 无人可以幸免。 黑暗回廊，通往地狱的回廊，在古老的典籍里能找到这么一句描述。 “ 螺旋往下，直达黄泉。” 因为是绝对的黑暗，所以在这一段路，任何光照物都没有作用，黑暗中潜伏着无法言喻的恐怖，人类一旦无法保持完整的心智，就会被黑暗彻底消化殆尽，沦为黑暗新的一部分。 这是下沉中最危险的通道，但也是最快速的，只要能穿过这段回廊，就能直抵黄泉。 这也是歌者的作用，把将要发生的传说编织成诗篇，用尽如星辰般闪耀的灵魂来完成这一生一次的歌颂，庇护人类的英雄在黑暗里不被夺去心智。 纵使是绝对的黑暗，也穿透不了由传说歌颂出来的荣光。 直抵深度十三，忘川。 “ 深蓝造物，一人方舟。”从这儿开始，就是阿赖耶也无法抑制的地狱，人类所不能涉足的绝望，每一处地界，都代表着一个死去的世界。 但已不能回头，要继续向前，向前，去往那地狱的尽头…… 深度十五，塔耳塔洛斯。神话里关押泰坦的地界，那些昔日的古神还在这块大地上永无止境的游荡着。到了此地，就算是深渊监视会也无法观测到其内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地狱反馈而来的动荡的纹理，判断出一场几乎动摇天地的大战在其内爆发。许久之后，人类的英雄还在前进，下沉还在继续。 深度十八，倒悬不周山。 烛九阴。 向下，向下，穿过全部的地狱，到达神的领域…… 深度二十三，忏悔间。 如此，才能将人类的希望带回来。 深度？？？，？？？ 一如往昔。 一如往昔。 圣哉，圣哉。 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存续，哪怕堕入最深的地狱也在所不惜。 存在，即是唯一的真理。 第二章鸽子与威尔逊 这世界的神秘就好似深海，人类站在地面上卑微而谨慎的活着，往下沉，才能看到那些遗失的宏伟。沉的越深，看到的也越多。 下沉并非是物理层面的下沉，而是精神的调剂与灵魂的穿梭，让精神与灵魂可控的，人为的下沉，将能前往世界之下的世界，那深层的世界。不，并不准确，深界之中包罗万象且光怪陆离，不能用世界一以概之。 世界的倒影？或者说世界的碎片，也可能是某段历史，虚妄的童话，无边无际的神话，浮光掠影般存在着。 就像是尼伯龙根，阿瓦隆，阴曹地府，这些神话中虚妄的界域，或许都能在深界之中找到存在的痕迹，太多的可能，太多的未知，或许人类并不该深究，过分的探寻神秘终将导致灾难的降临。 以上，六月二十四随笔。 深潜者记事。 “亲爱的威尔逊，你再不来，就只能在狗狗的粪便里找到我了。”清朗的男声在林间回荡，但是又听不出有半点恐惧的意味，反而像是在餐桌前抱怨就餐的人为何还不就位一般。只见那人一个后撤步加小扭腰差之毫厘险而又险地躲开了凶猛野狗的血盆大口，而后用力一脚狠狠踢在野狗腰侧的肋骨处，野狗嗷呜地吃痛一声倒飞出去。 但是紧随其后，是整个野狗群，足足十来只野狗前仆后继的攻势。 “哇呜要命了要命了……“”刚才还很帅的男子摸爬滚打躲避着狗群的追击。 所幸千钧一发之际，排箫缥缈苍凉的声音响起，野狗们听到排箫的声音，身体全然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不一会便一头接着一头栽倒在地，靠近一看，竟已经沉沉睡去。 “得救了得救了。”男子半蹲在地上，在他身前，最大的那头野狗也抵挡不住排箫的威力，沉沉睡去，两颗巨大的犬牙还露在外面，锐利的让人害怕。 “上好的犬牙，用它来做狗牙陷阱一定很不错，多亏你了威尔逊。” “少来了鸽子先生，就算我不来，鸽子先生也能搞定的，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能打的人类。”威尔逊显然是急匆匆的跑步过来，体力并不出众的他在跑步驰援之后，还吹奏了炼金物品安眠排箫，现在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剩下的补刀工作只能由鸽先生来完成，已经昏睡的野狗在受到伤害时会惊醒，所以在以往被野狗缠上的时候，威尔逊都是用排箫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因为任何趁手的武器在威尔逊手里，都难以一击将野狗毙命，反而会因为将野狗从沉睡中唤醒并因为受伤陷入狂暴，但是鸽子先生不同。 任何一把石制的工具在他手中都会成为最致命的武器，哪怕是威尔逊仅仅是握着就要竭尽全力的石斧，在鸽子先生手里都能灵巧自如，跟迅猛地蝙蝠过招，甚至用那钝得砍树都无比吃力的斧刃，也能轻易撕开犀牛坚硬的铠甲。 只见老旧的石匕在鸽子先生手中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厚重与迟钝感，以威尔逊聚精会神都难以捕捉的速度在五指间跳跃着，而每一次跳跃都能带走一条野狗的性命，原本为了防御天敌的厚厚的皮毛，在石匕面前如同纸一般脆弱，甚至感觉不到鸽子先生有丝毫的吃力，这一群野狗已经悉数毙命在了睡梦中。 威尔逊走近一看，每一头野狗的脖颈处都被干净利落的割开一道口子，而全身上下都没有其他伤口，将野狗的皮毛最大限度的保存了下来。 “太厉害了，鸽子先生，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啊！”威尔逊由衷的赞叹道，同时也开始用石刀给死去的野狗剥皮，但是可怜明明是同样的石器，在鸽子先生手中就能轻易穿透坚硬的铠甲，在他的手里连皮毛都割得十分吃力。 就仿佛这个男人自带某种“锐利”的属性，一切武器在他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一般。 像是没有听到威尔逊的赞叹，或者说已经习惯了，鸽子先生只是静静的站在野狗的尸体中间，手中的石匕上的鲜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落，而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遥远的天边，在那天边，一抹深远的阴影在不断的弥漫，带着来自极北之地寒冷的气息。 “威尔逊，冬天要来了。” 正在处理野狗皮毛的威尔逊手中一抖，匕首划出一道难看的裂痕，所幸影响不大，他沉默了一会，点点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所以这些皮毛有大用处吗？”鸽子先生回过头，看了看遍地的尸体。 “有，但是不够……”威尔逊点点头，但是又迟疑着说道，“度过这个冬季是够了，但是鸽子先生的话，不会就这么满足吧？” “……”鸽子先生只是笑了笑，俯下身子帮威尔逊处理剩下的皮毛与野狗的牙齿，不一会儿，两人便带着捆好的皮毛和一整筐犬牙满载而归。 住所安置在一处宽敞的山洞里，这里原本的主人，是一头像小山一样高的熊浣，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只有秋天会在森林里出没。 在威尔逊一个人生活的时候，那头熊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招惹的存在，那厚厚的皮毛，令威尔逊无论用任何工具都难以伤害到它，原本理应在这片土地上肆无忌惮的活动着，可惜它运气不是太好，遇到了鸽子先生。 熊浣喜欢吃蜂蜜，不巧的是，鸽子先生也喜欢吃甜食，在附近的蜂巢都快被熊浣捣毁取蜜的时候，鸽子先生选择恶向胆边生…… 还记得当时鸽子先生嘴里喃喃着什么“一只鸽子在生活的迫害下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神色残忍，言语阴沉，威尔逊当时可害怕极了！ 所幸最后结果是好的，熊浣变成了他们大半个秋天的肉食来源和整个冬天的肉食储备，不得不说味道比还蛮好的，比蜘蛛腿要好吃太多了，鸽子先生至少想出了十种烹饪方法。 真是太香了！ “倒是鸽子先生，你名字里提到鸽子，到底是一种什么鸟？” 在两人温馨的洞穴住所里，威尔逊正坐在洞穴深处架起的大锅前，不时将食材丢进锅里烹饪，鸽子先生说这样的生活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客串女巫，女巫威尔逊是听过的，传说她们都住在沼泽或者洞穴里，用各种骇人听闻的食材制作可怕的魔药。 但是威尔逊只是在烹饪，为什么会被鸽子先生联想成那种可怕的东西呢？威尔逊有点郁闷，而一旁的鸽子先生看了看铁锅里那一团诡异的不可名状的浆糊，已经不只是郁闷了，胸也挺闷的，能闷的地方都闷得发慌。 “威尔逊你要记住，鸽子是一种特别信守诺言的鸟，答应了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约定好的时间肯定不会推迟或者迟到，绝对不会有放别人鸽子这种行为……”鸽子先生侃侃而谈，在他口中的鸽子简直是具备了人类的一切美德。既然鸽子先生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威尔逊也就当真的听，虽然他心里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就是。 “说起来你该理理胡子了，”鸽子先生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用颇为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威尔逊，“明明挺年轻的，为什么胡子会这么长？威尔逊，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看着就像个野人。” 威尔逊也无奈，“鸽子先生，我也不想的，我的胡子，嗯……有一些其他的作用。”威尔逊穿衣还是蛮整洁的，面容看着也还很年轻，就是那头怪异的留出三个尖角的头发与长达胸前的大胡子让他看起来像个邋里邋遢的野人，要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可是个被冠以绅士之名的变……咳咳，科学家。 “该不会它还能保暖吧？”鸽子先生半开玩笑地说道。 威尔逊却蛮严肃地点点头，“没错，鸽子先生，你猜对了。我的胡子在冬天可以有效帮助我防寒。” 鸽子先生呆了几秒，突然失笑道，“威尔逊，你竟然还有幽默细胞，这我是没想到的。不要介意，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死板一点的……” “不，鸽子先生，我是认真的……” “哈哈哈哈哈威尔逊你一定是在逗我笑，哈哈哈哈……” “不，鸽子先生，我没有……” 第三章凛冬前夜 守梦人档案馆 姓名：未知 代号：鸽子 性别：男 年龄：17-20 沉没等级：浅海游曳者（幽暗逡巡者） 沉没年限：十年（以上） 已探明沉没特质：三阶（以上）锐利，二阶（以上）迅捷，二阶韧性，一阶灵感 初次接触深界：浅海— —鬼市 所属组织（阵营）：小鸟联盟 已知敌对组织（倾向）：绿焰兄弟会，灾变复兴同盟，告诫会，万物归一者，萌芽，歧路者公会，沉沦炼金学派，祭血术教派，深暗地牢，默然者，牧神教派（待补充） 已知同盟组织（倾向）：无 地表影响程度：极低 危险等级：中等 监测者评定：该沉没者拥有出色的战斗素养与精湛的战斗技艺，初步推断曾下沉到深度四— —愚人斗兽场，沉没时间未知，怀疑完成过至少一项愚人试炼。地表年龄不超过二十，沉没时间初步推断在10年以上。具备至少三阶的锐利要素，搏杀能力出众，不建议非战斗职位监测者在深界与其接触，强烈不建议任何监测者以敌对立场与其发生遭遇战。至今未被乌托邦监测到在地表使用沉没要素，地表影响程度极低，初步判定为守序游曳者。 监测者代号：84消毒液 …… 浅海— —失落世界 在之后的几天里，威尔逊都在与鸽子先生尽可能多的收集树枝与枯草，一捆一捆地带回洞穴，以期能有足够的燃料来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在这处怪异的世界里，充足的照明至关重要，威尔逊曾经在黑暗中遭遇无比可怖的怪物，哪怕是鸽子先生也拿那些怪物没什么办法。 在夜晚围坐在篝火堆的时候，鸽子先生就不止一次感觉到，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离栖息着什么东西，但是每一次拿着火把过去找寻，都是一无所获。就仿佛周身的黑暗里有某种生物正锲而不舍的窥视着自己，但是你又发现不了它们的踪迹。 而一旦自己身处完全的黑暗里，那些可怖的怪物就会从真正地发出渗人的嚎叫，并真正能够伤害到威尔逊与鸽子先生。但是反过来，就算是第一时间点燃篝火，照亮周身的一切，也依然无法找到那些怪物一丝一毫的痕迹，就仿佛它们是这黑暗本身，一旦黑暗被光亮驱散，它们也就跟着消逝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怪物在特性上有点偏向于幽暗层与无光层的生物，鸽子先生也不敢轻易进入黑暗中进行试探。 怎么说也是沉没年限超过十年的老手了，鸽子先生深知一些下沉之中的禁忌，在他自己的日记小本本的第一页就写着， “ 人作死，就会死。” 下沉这么久都没死，显然鸽子先生也不是什么莽夫，任何尝试都要在自己有把握的前提下才会进行，就比如猎杀那头熊浣，看起来体型庞大力大无穷，但是鸽子先生观察了它足足一个一礼拜，在确定其动作缓慢不会对自己产生致命威胁之后，才开始着手制定一份完整的猎杀计划。 用熊浣最喜欢的蜂蜜作为诱饵，熊浣在吃下大量的蜂蜜之后会心满意足的沉睡，这个时候威尔逊就可以利用积蓄已久的火油**给熊浣来一下狠的，而后受到重伤陷入狂暴的熊浣在找不到威尔逊与鸽子先生的情况下，只能对着四周的森林一顿破坏，进一步浪费了自己的体力。受伤的熊浣会吃到视野里一切可以吃的东西，所以再附近丢上一些蜘蛛腿，很快熊浣就会因为吃下怪兽肉而中毒，变得更加虚弱。 而当他想回到洞穴休息的时候，要面对的，便是威尔逊的安眠排箫以及处在巅峰状态的鸽子先生。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黑暗中的怪物虽然并不一定比熊浣更棘手，但是随影而来，随光而去的特性总会让鸽子先生联想到无光层那些存活在噩梦里的生物，没有具备传说度的照明物就贸然下沉到无光层，下场是十死无生。哪怕现在所处的区域仅仅只是归属于浅海，鸽子先生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大多数下沉者会死，都是承担了不应承担的风险，以及缺乏一点点运气。 根据人理会的沉没等级划分，他现在只是堪堪达到“幽暗逡巡”，甚至活跃范围更多也还是在浅海，还远远没有到达“无光之旅”的标准。 “鸽子先生！接住！”威尔逊的声音将鸽子先生从沉思里唤醒，鸽子先生抬头，就看到一个不明飞行物在自己眼前放大，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飞来的东西，毛茸茸的，有一双耳朵，还会动…… “兔，兔子？”鸽子先生一只手拽住兔子的耳朵，将它举到自己面前，好奇地问道，“威尔逊，你抓兔子是干什么？我们的粮食应该蛮充足的。” “冬天要到了鸽子先生，我们需要防寒的衣服和帽子，可惜了之前的熊皮被烧焦了，只能用兔子了。”威尔逊在大片大片枯黄的草地里来回跑动，不时俯下身子检查自己布置的陷阱，手里的兔子似乎听懂了威尔逊的话，开始奋力挣扎起来，甚至踹了鸽子先生两脚，鸽子先生用另一只手稍稍用力捏了捏兔子的后颈，兔子就双脚一蹬晕了过去。 之前猎杀熊浣，为了稳妥起见使用了大量的火油，也导致熊浣的熊皮被烧焦，没办法做成熊皮大衣，虽然熊肉被做成肉干晾晒在洞穴门口，但是冬天，保暖显然也很关键。 “这好像需要不少的兔子……”鸽子先生打量着手里的兔子，这个大小做帽子还勉强凑合，要说保暖衣服的话就远远不够了。 “只要躲在洞穴里，还是可以安然过冬的。”威尔逊忙着收割陷阱，沉默了一阵子，“不知道能不能躲开冬怪……” “冬怪是什么，有之前那头熊厉害吗？”鸽子先生有点好奇。威尔逊摇摇头，“不能这么比较，冬天实在是太冷了，野外活动坚持不了太久，而且一旦到了晚上还要兼顾照明，所以遇到了只能跑……” “这样说来确实是比熊熊麻烦一点，”鸽子先生若有所思地想着，听到威尔逊补充，“如果想对付冬怪，我们需要海象的皮毛来制作大衣。” 鸽子先生一愣，“你们这儿还有海象的？”威尔逊点点头，“要等到下雪，湖面结冰之后，海象才会上岸，那个时候才能找到它们。” 虽然鸽子先生没有经历过这里的冬天，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现在气温已经在每日可感的下降，太阳正在逐渐地往西边偏移，天边翻滚的黑云步步紧逼，在这秋季的末尾，白天的时间已经很短暂，威尔逊跟鸽子先生一大早离开洞穴，步行数里前往草地采集物资，抓抓兔子，没过多久天色就昏暗下来，阵阵寒风开始从东北呼啸而来，两人为了不在野外过夜，只能收拾东西返回洞穴。 “要下雪了……”洞穴入口处，鸽子先生插了一根火把作为照明，与威尔逊一起将最后晾晒的肉干收起来，顺便把晾肉架搬回洞穴，呼啸的寒风里感觉得到刺骨的凉意，而天空之上已经被阴云完全覆盖。鸽子先生在洞穴口饶有兴致地说道， “上天同云,雨雪纷纷。” 威尔逊听的一愣一愣的，鸽子解释道，“这是我们老家的古话，大概说的是秋天如果看到满天一色的阴云，就说明要下雪了。” “鸽子先生，你老家在哪呢？”两人走进洞穴，与往常一样威尔逊烹饪食物，鸽子先生不劳而获…… “在很远的地方啊威尔逊，”鸽子先生躺在堆积如山的草堆上，如果非要说个方向，我只能说是在上面……鸽子先生幽幽地想道。 “我懂的鸽子先生，我也来自很远的地方，”威尔逊很自然地点点头，谁还不是穿越来的。“在老家我是个科学家，一直做着各种各样的实验……”威尔逊看了一眼洞穴角落装着兔子的笼子，“大多是兔子的实验，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兔子的实验做多了，神才会惩罚我，把我送到这个地方。” “……兔子之神？”鸽子先生嘴角微微抽搐，“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吗？” “记得啊，那时候我很想出名，一直想发明出那种很厉害的，可以扬名立万的东西。但是大发明不是实验兔子就可以发明出来的，”威尔逊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似乎陷入了沉思，“后来有一天，我听到收音机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指导我制作了一台奇怪的传送机器，在实验的时候，机器出现故障，于是我就被传送到这块大陆上来。” 鸽子先生躺在草堆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么听起来，威尔逊其实也并不是这处深界的原始住民。虽然心里早有这个推断，但这还是第一次听威尔逊谈及过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威尔逊与自己一样，都是通过某种途径下沉到这个地方。 “威尔逊，你还记得把你传送来的机器长什么样子吗？”鸽子先生想了想问道。人为的下沉到深层的世界并不简单，哪怕是浅海中最稳定无害的防风城，鬼市，人理会驻浅海办事处……一般情况下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够抵达的。 下沉的本质是一种另类的穿越，人类利用封闭世界乌托邦将自己所处的世界保护起来，并称之为地表，以天宫为核心创造了最高天，人为地界定了世界的高度。于是，无数虚妄的幻想，缥缈的传说，亘古流传的神话上升无门，只能纷纷下沉，在世界之下堆积出一层一层的世界。 世界之下的世界，深层世界。 越是宏伟，质量就越大，沉没深度也就越深，那些仅仅是存在就可以将地表压垮的伟大生命， 一个接一个沉没在不知尽头的深海里，无人铭记，无法探寻。也因此，人类得以在地表繁衍生息。但神秘就是这样，哪怕无人铭记，它也依旧存在，它只是静静地沉没在深不见底的世界里，等待着有朝一日被发现，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再次上浮。 这也是为何人理会与深渊监视会，不曾有过一日松懈的原因。这世界太脆弱，或许人类只要触碰无数神秘中微不足道的某个禁忌，就能将世界逼到颠覆的边缘。 “那机器已经坏掉了，虽然我记得图纸，现在回过头想想，我其实根本不可能发明出来的……”威尔逊的声音变得微小，最后不可察觉，受到未知的蛊惑，或者是魔鬼开的玩笑，被送到这片失落的大陆上一个人生活，这要是换个人估计早就陷入疯狂，失去斗志。 但威尔逊，毕竟是被魔鬼或者恶魔选中的人，哪怕是在独自一人的艰难求生之中，也未曾放弃希望，反而在摸索中解锁了这个世界的科技，鸽子先生偏过头，看着在大锅旁忙碌的威尔逊，还有另一边造型古怪的机器和工作台，或许正因为威尔逊曾是科学家，才能够忍受这样的孤独与痛苦。 对未知的探索和科学的热爱帮助他坚持下来。 “真了不起啊，威尔逊。”鸽子先生由衷地赞叹道。 “别嘲笑我了，鸽子先生。”威尔逊伸手挠挠那顶古怪的头发，以为是鸽子先生的又一次打趣。“开饭了鸽子先生，今天的晚饭是蘑菇炖兔子。” 鸽子先生从草堆上跃下，看了一眼，只见铁锅里满是散发着古怪光泽的绿色粘稠物，不时还能看到一个兔子的头骨在漂浮。 “你确定这是人吃的东西？？？”鸽子先生满脑子都是‘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的歌声。 “还有，这是绿蘑菇做的吧，绿蘑菇不是吃了会死人的吗？” “安啦安啦鸽子先生，”威尔逊一脸自信，“生吃绿蘑菇确实会中毒，然后精神衰弱甚至出现幻觉，但是经过我的烹饪，已经完全没有副作用，甚至还能恢复精力。” “这吃了一定会死吧……”鸽子先生咽了咽口水，这卖相好恐怖。“我感觉我活不到冬天了。” “安啦，快来尝一口……” …… 第四章蜘蛛需要冬眠吗？ 沉闷的雷声从在云层上响起，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在天地间回荡，持续了一整个夜晚，而当雷声与风声一同平息，预示着冬季到来的第一场雪也悄然飘落。当第二天早晨威尔逊与鸽子先生睡醒走出洞穴，大地已经披上银霜。 “这个温度，还真是让人不适。” 威尔逊感受了一下洞穴外的气温，立刻就清醒过来，此时的威尔逊身上至少穿着三层狗皮大衣，长长的胡须蓄到胸口，配合上头上带着的兔耳帽有点恶意卖萌的感觉。 鸽子先生深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倒是觉得还行，相比威尔逊那小胳膊小腿和脸上仿佛连续一年不睡觉才能熬出来的黑眼圈，鸽子先生的体魄还是很过得去的，至少他现在只穿了一件狗皮大衣，带着一顶兔耳帽，在寒风中不至于瑟瑟发抖。 天还下着小雪，远处的森林仍是白茫茫一片，熊浣的洞穴处在森林的深处，虽然相对安全，但也使得两人的外出颇为不便。 冬天的白天稍纵即逝，而夜晚则会十分漫长，夜里的气温会下降的更低更低，想要外出探索只能把握在白天短暂的时间里。 并没有磨蹭，两人各自背上背包带上火炬，兵分两路开始今天的作业。 威尔逊的任务是尽可能的收集森林中纯净的冰块与枯树枝，这种储备在严酷的环境下多多益善。 鸽子先生体能与速度都要远胜威尔逊，因此他的任务是探索他们身处的森林，了解冬天带来的变化和防备可能的危险，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寻找海象与其他冬季生物的踪迹。 一路新雪绵绵，地面的积雪已经有厚厚一层，鸽子在树林中快速的穿行，看似只是很平常的漫步一般，但速度快的惊人，是在其他深界掌握的滑步技巧，让自己能在雪地上快速穿行而不至于陷进雪里。 两侧干枯的树枝上满是积雪，但偶尔还有深蓝色的冬鸟落在上面，鸽子先生打量着树枝上的冬鸟。 “跟秋天出现的鸟儿相比，差别好像只在于换了身蓝白色的羽毛。”鸽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但并没有打扰那无辜的鸟儿。 森林的另一侧连接着一片广袤的草地，是威尔逊捕捉兔子的大本营，其内有威尔逊数不清的捕兔陷阱，老捕兔专家了威尔逊。但此时，整片广袤的草地被白霜覆盖，看不到任何动物活动的迹象。 “这种季节变迁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鸽子在铺满白霜的草地上穿行，四周一片静谧，不时还能在地面看到自然凝结的冰块。 一切都好像自然过渡到了冬季，但这并不正常。 就好像这个世界突然被上了一个冬季的模板，然后一切都按照这个模板运转一样。 鸽子先生手中的火把燃烧着，尽其所能地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因为冬季的白天很短，鸽子并没有冒险进入草原，在秋季的时候鸽子曾经跟威尔逊一同横穿过草原，那时花费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才看到了深处的沼泽地，虽然很好奇冬天的沼泽地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显然身上的物资不足以支撑这场探索。 此时的鸽子正沿着森林与草原的边缘前进，顺着这个方向会经过一片湖泊，再往后的地方就只有威尔逊探索过，鸽子先生是没有去过的。 于是鸽子从背包里翻出了威尔逊制作的简易地图，地图上标记湖泊的位置就在前面不远处，冬天的湖泊估计是结冰了吧，但是这个湖旁边的记号是什么……那是一个同简陋的黑色羽毛笔画出的鸟头，威尔逊虽然是科学家，但这画确实是画的不咋样。 “嗯？”鸽子先生正边走边看地图，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抬起正要落下的脚也停在半空，然后收了回来。 鸽子皱了皱眉，轻轻半蹲下来，身下的雪地看着平平无奇，但是鸽子先生用穿着兔皮手套的手轻轻一抹，露出了雪地下的一层青灰色的蛛网。 雪地为这绵延的蜘蛛网提供了近乎完美的掩饰，鸽子一时不察也已经陷入蛛网的笼罩范围，若不是沉没者特有的灵感提醒，甚至更为深入都不一定能察觉。 “这蜘蛛网有点不对劲……” 鸽子先生收起地图，虽然不清楚这蜘蛛在冬季还会不会活动，但是就这蜘蛛网的覆盖面积来看，自己已经处在捕食范围了，在这附近一定有着一个大型蜘蛛巢穴，不管怎么说先撤为妙。 “不会吧不会吧，蜘蛛不会不需要冬眠吧？”鸽子自言自语说道，突然脸色一变。 “卧槽！”打脸来的有点快。 一侧歪歪扭扭耸立的干枯树木后面突然蹿出一头漆黑的蜘蛛，挥舞着相比其他节肢更为锋利与巨大的前肢向自己快速爬了过来，这种黑蜘蛛有足足接近鸽子先生膝盖的高度，地面的积雪对它的行进似乎没有丝毫阻碍，很快就来到鸽子先生身前。 只见其在雪地上站定，后肢蓄力，如同一道黑色的阴影一般跳向鸽子，鸽子先生向后退了一步，右手自然垂下，身子稍稍后仰，在黑蜘蛛那锋利的前肢即将触碰到胸口的时候，鸽子先生突然侧过身子，让整只蜘蛛扑空跃向身后，两者错身而过的一瞬间，鸽子先生抬起右手，原本空无一物多了一把石匕，猛然发力，石匕在蜘蛛腹下闪电般地划过。 黑蜘蛛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竟是再也没有站起来。 “就这就这？我能打十个！”鸽子甩手用石匕耍了个漂亮的刀花。但随后，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鸽子先生脸色一白，仿佛太阳穴被重重敲了一锤，剧烈的不适与恶心感从身体里涌现出来。 干枯的落满积雪的枯木林中，传出一声声让人毛骨悚然的细小嚎叫，紧随其后的，是一头头不断涌现的大型蜘蛛。 “我带你们打。”鸽子头也不回，拔腿就跑，身后奔涌而来的蜘蛛群里，体型最小的也不小于之前的黑蜘蛛，在大片的黑蜘蛛中，还夹杂着几只黄色斑纹，更为庞大的蜘蛛，那锐利的前肢与口器上都流淌着诡异的青绿色光泽，这是剧毒的外在体现。 “是不是玩不起！”在刚才惊鸿一督中，甚至能看到，在密密麻麻的蜘蛛群之后，干枯树林里，一个更为庞大的阴影在恐怖地蠕动着，正是最开始发出嚎叫的怪物。 那声吼叫甚至让鸽子产生了自己正在幽暗层中面对能摧毁人类心智的深邃物种，那是无比棘手的敌人，每一头都能唤醒人类传承自远古时代对黑暗的恐惧。 几乎只是转瞬之间，如潮水一样的蜘蛛群就从多个方位奔涌而去，鸽子先生没有犹豫，在转身逃跑的一瞬间就抛弃了身后的背包，希望背包里携带的肉干能稍微吸引一下蜘蛛群的注意，然后一头往背离森林的方向狂奔。 …… 另一边，威尔逊正在兢兢业业地凿冰，他在森林的另一边作业。 这一带有几个小池塘，春天的时候会有不少青蛙在这里活跃，那些小东西可一点都不友善，威尔逊还记得之前经过的时候，被四五只青蛙围攻的场景。 每一次威尔逊都被青蛙们打的抱头鼠窜。 而今冬日，这些池塘已经结成厚厚的坚冰，再也看不到青蛙的影子。 要是能早点遇到鸽子先生，肯定能尝尝青蛙腿的味道。青蛙腿要怎么烹饪呢？威尔逊边凿冰边想着自己的烹饪食谱。 但是突然间，威尔逊只感觉后背一凉，仿佛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然后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威尔逊同样听到了，来自森林另一边的尖锐嚎叫。 “这是，这是蜘蛛女皇的叫声！”哪怕相隔很远的距离，威尔逊仍然瑟瑟发抖，持续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 “森林里什么时候孕育出了蜘蛛女皇……”威尔逊顾不上继续凿冰了，收拾东西就往回赶。 蜘蛛女皇的嚎叫能够一些其他原本还在沉眠的怪物唤醒，看这个声音传播的范围，怕是会波及整片森林。 这么想着，威尔逊脸色一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鸽子先生不会遇到蜘蛛女皇了吧？” 如果此刻鸽子先生听到威尔逊的问题，一定会感同身受的点点头，赞叹一声， “好问题。” 第十三章小鸟联盟 第二天，当李子安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坐起。 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一觉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一定程度缓解了身体的疲劳。 在刚刚完成一次下沉之后，往往都需要一阵子时间调整，来帮助自己调整回在地表的生活状态。 沉没期限长短不一，有时候在环境恶劣的深界里呆久了，回到地表会出现类似老兵综合症一样的症状。 “这是睡过头了吗……” 李子安打了个哈欠，推开身上盖着的小羊肖恩被套，看了一眼时间。 “不愧是我。” 从笔记本中取出一张白色的面具，随手戴在脸上，再将黑胶唱片取出，安置在书桌上留声机的唱盘上。 信物——鸽子假面。 轻轻将唱针拨动到黑胶唱片上，留声机开始运转，婉转的旋律带着一丝上个世纪的沙哑陈旧在李子安的房间里响起。 下沉开始。 目标，深度三。 浅海——小鸟议事厅。 大多数沉没者组织都会将自己组织的大本营定在浅海，如果是非官方组织则会有意选择避开人理会监视会的主要活动区域的地方。 这也是因为浅海的深界相对稳定，方便改造或者开辟。 原本房间的墙壁仿佛被岁月侵蚀一般，墙上的石灰片片剥落，露出其后青灰的石砖。 然后轰然倒塌，整栋楼房在顷刻间化作废墟，而带着白色鸽子面具的李子安置身其中，毫发无损。 一切如同水中的幻影，荡漾出迷离的波光，仿佛置身海底。 青色与灰色的光线交织着，就像海面上投射进来的光线。 向下，向下， 再向下。 四周的一切仿佛失重般上浮，而唯有李子安一人在向下沉没，直到脸上白色的鸽子面具似有所感应的微微闪烁出银白的辉光。 李子安，或者说鸽子才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间**典雅的神殿式建筑的大门。 屹立于门口的白色大理石雕像栩栩如生。 事实上也的确是活的。 “咕，咕咕，是鸽子啊。” 白色大理石雕像石质的圆圆的眼球转动起来，看向带着面具的鸽子，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身后巨大的翅膀张开又合上，一点也没有石头雕像的迟钝感，锐利的喙流淌着某种银色的光泽，昂首挺立的身形，如同利箭般锋利的羽毛与身下隐而不发的利爪。 猛禽，无误。 没错，就是只猫头鹰…… “管家上午好啊。” 鸽子打了个哈欠，示意自己依旧很困， “人来了多少？” “咕，来了个新人，其他的还是老样子，咕咕。” 猫头鹰管家回答道，眼神却不安分的飘来飘去。 “赶紧去开会，我晚点跟隔壁的斯芬克喵约会咕咕。” “你一只猫头鹰跟猫约什么会啊……”鸽子嘴角微微抽搐，显然知道所谓的斯芬克喵是啥玩意。但猫头鹰管家显然很不满他的话，抬起右边的石头翅膀狠狠把他整个人扇进了大门。 虽然从外边看是如众神居所般宏伟**的希腊神殿建筑，又是大理石雕像又是森然**的殿堂大门，但是走进门，映入眼帘的却是…… 集麻将桌，牌桌，乒乓桌，红木家具于一体的， 老年人康复活动中心。 最里侧的会议室，可以看到会议桌上摆放着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色泽古铜近墨，看品相是宜兴紫砂。 比较煞风景的是，茶具旁边摆放着一瓶大可乐，鸽子走近一看，果不其然，茶杯里面倒的就是可乐。 “所以我还觉得你们这个大本营有点奇怪……” 会议桌的旁边已经坐着好些人，鸽子走近便听到一个小年轻在吐槽他们小鸟议事厅。 哦豁，新面孔。 那个年轻人带着一个红色的面具，也是某种鸟类，面具上有着火焰燃烧般的纹饰，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像是初中生。 “鸽子早啊。” 会议桌边上一位拿手撑着下巴的带着灰色面具的青年看到鸽子来了，侧过脸打了个招呼。 “喔，早。” 李子安兴致恹恹地回了一声，“这个未成年人是咋回事，我们这招童工吗？” 这话则是问向坐在会议桌主持位置上的女人。 与其他人一样，她同样带着面具，是一个纯黑的乌鸦面具，穿着黑色的纱衣，看得出纱衣下的身段十分窈窕。 黑长直，坐在会议桌旁，身后长发几乎垂到地上。 还没等到她开口回答鸽子的话，那个带着红色鸟类面具的小年轻就大声嚷嚷起来。 “你才未成年，你全家都未成年，爷十八了！” “高三？”李子安狐疑地问了句。 “咋了，高三吃你家米了？”小年轻下意识回了句。 “同学，没记错的话这会应该是高考时间。” “我提前交卷不行吗！” “喔，年轻有为。” 眼看着话题逐渐偏离正题，但是主持会议的女人仿佛浑不在意，反而乐呵呵地支着下巴看两人斗嘴。 “所以说就我们四个吗。” 李子安在桌子旁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然后没再理会一边还想继续说话的小年轻。 “这次我就通知了你和麻雀。” 乌鸦面具的女人终于开口，声音如山泉清澈，涓涓细流，仿佛带着魔力，只是听到的瞬间，世界便要安静下来听她诉说。 哪怕是之前喋喋不休的小年轻，也马上安静了下来。 “先介绍一下新成员，火烈鸟。” 乌鸦向迟来的李子安介绍了一下小年轻。 “初次下沉就下沉到深度三的公共营地卡文迪许，不可多得的人才。” 虽然小年轻没在说话，但是却把下巴微微扬起，鸽子与麻雀能明显感觉到那种得意的情绪。 李子安嗤笑一声，没有说什么，反而麻雀倒是开口说道， “嘛，某种程度来说的确是人才，人理会的执行者没发现他？” “人理会跟监视会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暂时没有精力管地表刚下沉的新人。” 乌鸦带着笑意盈盈地说道，虽然面具后的眼神幽深依旧。 “听起来出大事了？” 李子安搭了一句，乌鸦点点头。 “等会再说，”说着看向新来的小年轻，“还没介绍，这是鸽子，你的前辈。” “……切”。火烈鸟显然不是很服气鸽子这个前辈，鸽子也没在意，跟个小屁孩较真什么。 “拿到魂器了吗？”这次是问向鸽子。 李子安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你给的道标的确有独特的魂器产出，但是那处深界……” 回想到了最后那世界沙盘外的黑色巨手，鸽子面具下的表情有点纠结。 “有问题？”似乎察觉到了鸽子言语之中的纠结，乌鸦疑惑地问道。 “虽然是在浅海，但是里面的一些东西，很可能牵涉到无光层……”李子安想了想，回答道。 “这样子……”乌鸦似乎陷入沉思。 而一边的麻雀则饶有兴致的发问道， “听起来水很深，收获不浅？” 鸽子点点头，倒是坦坦荡荡。 “一夜暴富。” “哇，那有我的一份吗？”乌鸦几乎瞬间就把刚才的话题抛之脑后，面具后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看向鸽子的眼神明亮了起来。 “并没有，这都是我的血汗钱钱！” 鸽子立刻就警惕了！ “我也有功劳！” “那下次一定？” “啧，男人。”乌鸦撇了撇嘴，声音像是被伤透了心。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还好意思说以前？？？” 刚加入的火烈鸟看着这几个人扯些有的没的，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我到底加入了个啥玩意啊。 “好了言归正传，”乌鸦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火烈鸟一怔，要进入正题了吗？ “……真的没有我的份吗？要哭了快。” “……” 显然鸽子和麻雀对此早就习惯，唯有火烈鸟处在凌乱中怀疑人生。 “好了真的言归正传。” 乌鸦小姐开口，一开口就是老阴阳家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没有我份吧？” ……淦 第十四章乌托邦 守梦人档案馆 姓名：未知 代号：乌鸦 性别：未知 年龄：未知 沉没等级：无光之旅（深潜者） 沉没年限：未知 已探明沉没特质：传奇灵感 初次接触深界：浅海— —公共区域伽利略 所属组织（阵营）：小鸟联盟 已知敌对组织（倾向）：绿焰兄弟会，灾变复兴同盟，告诫会，万物归一者，萌芽，歧路者公会，沉沦炼金学派，祭血术教派，深暗地牢，默然者，牧神教派（待补充） 已知同盟组织（倾向）：无 地表影响程度：极高 危险等级：阿尔法 监测者评定：已知存世四位先知之一，晋升方式未知，容纳要素未知，对其一切信息予以最高级别优先度，最大限度进行接触招揽，一切情况下竭尽可能保证先知优先存活。 监测者代号：未知。 …… “好了，言归正传。” 乌鸦声音严肃，仪态庄重。 虽然这话好像已经重复好几次了。 鸽子，麻雀，火烈鸟三个人趴在桌子上静静的望着她。 你继续，我们看你表演。 “监视会的不死者昨天约我谈了谈。” 乌鸦竖起纤细洁白的食指，在半空画着圈圈。 “过去的三天里，至少有三位数的幽暗层深界碎片上浮到浅海，里面有极个别已经来到了地表。” “真的假的？” 麻雀提出质疑， “乌托邦应该第一时间就把那些碎片沉下去，不可能放任它们来到地表。” “事实就是如此，据我所知华国境内至少有四块深界碎片已经上浮到地表，最棘手的一块碎片来自深度六，已经将所在地表的区域同化，出现了半凝固的幽暗层。” 乌鸦一只手支柱侧脸，慢悠悠的说道。 “同时上浮还在继续，人理会的执行者已经倾巢而出，前往浅海阻截上浮而来的碎片，深渊监测者基本也都投进去了，说实话这可是高危工作，也不知道薪水多少这么拼命。” 李子安轻轻倒吸一口气， “玩这么大？我有理由相信我之前下沉的深界也是从下面浮上来的。” “乌托邦呢？”麻雀还是不敢置信，“事情闹这么大乌托邦没有反应？” “很不巧，封闭世界乌托邦虽然还在运转，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它的衰弱期已经临近，或者说已经到来。” 乌鸦轻轻拉长了音“哼”了一声，很有小女子的可爱感。 “监视会那个死不掉的想让我帮他灭地表的火，可又没说工钱，想让羊儿跑又不让羊儿吃草，哪有这个道理？” “可能是因为你吃的不是草，你是吞金兽。” 李子安为不死者辩护了一下，发现乌鸦看过来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有点危险，赶紧眼观鼻观口观心不说话了。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跟麻雀有想接私活吗？” “难得监视会还得出来找人，可理是理法是法，工钱呢？”李子安表示刚才乌鸦说的很有道理，没工钱实在不想去。 乌鸦向李子安投出一个赞许的目光， “没错，没工钱我们不可能干白活，所以那边的意思是，上浮到地表的碎片人理会不回收了。” “豁，这样一来去回收碎片的可就不止我们一家了。”麻雀摇摇头，“而且也别把回收碎片说的这么容易，深度六的碎片，一不小心命都留在那里。” “深度六的我们肯定是不掺和的，我们是以稳健著称的组织。” 乌鸦认同的点点头，“所以剩下两个难度低的碎片就交给你们了。” “啥？” “发生了什么？” 鸽子和麻雀对视了一眼，面具下都是同样的一脸懵。 “你这个女人果然是收钱了！” 这就是工具人的悲哀吗？李子安气抖冷，他们这些工具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别这么说嘛，有钱不赚还是人吗？”乌鸦笑眯眯的说，“这巧那两个碎片就在你们两附近，鸽子你那个就在你学校隔壁。” “先拿一笔工钱，等回收碎片我们再五五分成。” 乌鸦心里的小算盘打的稀里哗啦的，激动的搓手手。 “麻烦别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啊喂！”鸽子咆哮道。 麻雀举手，表示自己有问题。 “我那个碎片在哪呢？” “你那个啊，买张机票很快就到了。” “这是哪门子的不远啊！”麻雀咆哮乘以二。 乌鸦拍拍手，“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散会之后我把信息发给你们，你们去的时候顺便去务色一下有没有新人。” “乌托邦衰弱期到了，怕是各路牛鬼蛇神都要出来折腾，我们也招点人。” 虽然口头上各种吐槽，但鸽子同麻雀对乌鸦的安排都没啥异议，或者说，只要乌鸦决定了，那这事就容不得他们反对。 而多年以来的经验也告诉他们，乌鸦所做的决定，都是当前阶段的最优选择。 无一例外。 星见要素——时祈者之瞳。 “……那我呢那我呢？”别的小朋友都有事情做，只有还是萌新的火烈鸟被落在一旁。 火烈鸟只觉得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三个人都在加密通话，就完全阿巴阿巴阿巴，乌托邦，监视会，不死者，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啧，你的话就偶尔过来翻翻墙角的书，积累一些常识，别没事下沉给大伙增加负担。” 李子安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想回去补觉。 门外的猫头鹰管家也在催了，约会时间快到了，里面几个崽种还在BB赖赖些啥呢，赶紧闭会锁门它要去找斯芬克喵过二猫（大雾）世界了。 乌鸦也点点头，表示美少女也需要一个美容觉。 麻雀则表示要定机票了。 转眼之间会议室人去楼空，剩下火烈鸟一个人风中凌乱，再次思索自己到底加入了个啥组织。 倒是李子安走的时候好心提醒，会议室墙边的书架上那本最厚的书可以康康。 在猫头鹰管家的催促下，火烈鸟只来得及把那本字典厚，封面画有两道漆黑锁链的书本抱在怀里，就被猫头鹰管家赶出议事厅。 随后即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上浮回到地表的火烈鸟吐槽之魂依旧熊熊燃烧，感觉被不靠谱的组织拐骗了，一脸蛋疼的同时看了看手中的书。 深谙编年史。 噫，这写了啥啊？ 火烈鸟禁不住好奇，翻开了书，于是如同沉寂了千载的烈火与硝烟的味道， 弥漫了出来。 眼前仿佛有火光，那是灰烬尚未冷却时残存的余光。 灰烬之中，有声音响起。 是一人，又像是千万人的声音，是孩童的稚嫩声线，又有青年的彷徨呐喊，老人临终前沙哑干枯的声音。 千万人，又像是一人。 他在灰烬的火光中，诉说着残酷的真理。 “神明的确存在，但不曾对人类有过丝毫怜悯。” “想要什么，就去拿什么，人类这个物种存在至今，不就是靠着这样卑劣的本性吗？” “天不予，自取。” …… 神明是什么？ 人类自愚昧原始的远古时期，崇拜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开始，人为的幻想出一位位高居云端的主宰。 祂们是规则，是天理的运行，是概念，是万物的根源。 在第一缕神性降临到这世上的时候，一切就已不可收拾。 人类为自己创造出了创造者，守护者，也为自己带上了枷锁。 在往后的岁月里，神的光芒统御四野。 那是神与人共存的年代。 无比宏伟，无比辉煌的文明在地表运行着，人类因此而迷失了自我。 后世的人们将那个神为中心的时代讽刺般的称为， 坠落纪元。 人性下沉，神性上升，地表越来越适合神明，而非人类，一切本末倒置。 在神的光辉下，人性寸步难行，于是人类将目光投向了世界之下的世界。 所谓深暗纪元，便是这样一个，人类反抗神明的篇章。 而开启这样一个篇章的标志性事件，便是人理会的七位创始人，深潜入地狱之中。 七位在那个时代最为杰出，最为璀璨的传奇深潜者，组成了今时今日想都不敢想的梦幻阵容，一同奔赴地狱的深处。 最终，将制造阿赖耶的禁忌技术带回地表。 人理会因此而成立。 人类第一次，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神明。 在那之后，是无数前仆后继的沉没者，是前所未有的大下沉时代。 现在的人们已经很难想象那个时代的下沉环境与方式——没有沉石，没有锚定物，凭借着升华的灵魂带来的高阶灵感，进行着一次又一次悬崖边缘舞蹈般的下沉。 在深暗纪元，沉没者并没有后世这些花里胡哨的级别划分。 什么浅海游曳者，幽暗逡巡，无光旅人，统统没有。 在那个年代，沉没者只有两个等级。 新人，或者深潜者。 也只有那样的年代，才能催生出无数星辰般耀眼的传奇。 在那之后，天宫，深蓝学府渐次成立，人类在神明指尖的缝隙里苟延残喘着，慢慢站稳了脚跟，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反攻。 人向神的宣战。 战争最激烈的时刻，地表甚至一度四分五裂，深潜者们用来自深界的禁忌技术力挽天倾。 然而绝望的是，神明，是杀不死的。 不论深潜者们用禁忌的技术或者要素摧毁神明多少次，祂们都能从属于自己的神话里再度重现。 你可以杀死一个人，一只动物，但是你要如何对抗一个现象？ 在最绝望的时候，末日钟就要敲响，人理会的第五任会长，独自一人，踏入深度二十三之后的地狱里。 将希望带回地表。 那便是封闭世界——乌托邦。 凭借着乌托邦的力量，人类终结了战争。 将高高在上的神明，沉到深不见底的世界中，深渊监视会因此成立，时刻监视着深界之中的要素波动。 人类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才将神明沉到深界之中，决不允许有任何人，为了任何原因而使它们上浮。 不仅如此，事关人类存续的科技与要素，诸如阿赖耶，尤特克拉希尔，天宫，乌托邦，构成它们的要素与源技术都是禁忌之中的禁忌，任何企图探求这份禁忌知识的人，等待他们的都是在格陵兰岛的终生监禁。 知情人也必须缄默不语，一旦说出口，深渊监视会最高级别的处刑者就会在天宫的帮助下立刻上门查水表。 绝无幸免的可能，也无需狡辩。 在这之后，人类的时代才终于来临。 第十五章沉没者在地表 “李子安，李子安？李子安同学又没来上课？” 这栋新教学楼是暑假刚翻修的，据说是母校得到了某位知名校友的赞助。 大学一年级的微积分课上，人民教师刘浩宏很生气，此时他正在讲台上，手里拿着签到表。 虽然人们常说，上了大学，学习靠自觉。但事实上还是有很多严格的老师会重视学生的考勤情况。 有人觉得这是迂腐，这是陈旧，但这往往只关乎老师的个人习惯与学术素养。 刘老师带着方框眼镜，穿着深色的方格衬衣，身材中等，气质稳重儒雅，但此时表情不是很愉快。 “有谁是李子安的舍友？麻烦帮我通知李子安一声，期末了还敢逃课！下一堂课他要是不来，这学期微积分他挂定了！” 似乎是觉得语气不够强烈，刘老师又补充了一句， “我说的，耶稣也救不了他！” 同学们都哄笑起来，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啧”， 此时堪堪赶到校门口的李子安看了一眼微信，在班级的微信群里，一些好事的同学在艾特自己，手机震个不停。 李子安看了一眼，哦豁，出大事。 “兄弟你摊上大事了，微积分老师说要取你狗命，耶稣都保不了。” 这是李子安的舍友兼学校内唯一死党，晓本忠发来的。 备注很清晰易懂，小笨钟。 “这是怎样的人间疾苦啊……” 李子安看了一下其他微信信息，有的班委有的同班同学，大都没什么印象。 他大一基本没什么社交，都在忙着要素显化，导致现在快要期末了，基本上八成以上的学科没怎么去听课。 沉没者的历史就是整部人类的历史，但是大部分人类都不知道他们身边隐藏着背负更深命运的同类。 这也是人理会为了限制过多的深界探索所进行的认知与信息管制。 单纯考试李子安倒是不怕，只不过现在的大学将考勤算进了教学质量的考核中，这就很绝望了。 “要不帮我请个假？”李子安想了想，试探了一下死党的态度。 “有没有搞错啊，这门课我已经给你请假十次了！” 死党态度有点坚决，“上次刘老师就说再看到我来请假直接连坐，平时分一起归零。” 看来没办法了，李子安叹了口气，像微积分这种大课都是三堂连上，早上就是从十点上到十二点十五分这样子。 这会倒是还没下课，按理说可以抢救一下，如果现在赶过去老师应该是会原谅我的…… 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 结束，毫无抢救空间。 李子安揉揉太阳穴，觉得头很疼，算了还是任务要紧。 至于微积分的期末考怎么办，这种尚未发生的事情暂时可以视为不存在。 李子安扭头，往学校隔壁的购物街走去，边走边翻看了一下手机。 于是购物街上的行人能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边走边低头看着手机，偶尔才抬起头从那完全遮住前额以及眉毛的头发下，投射出一道阴沉的目光。 麻麻这个人好吓人。 手机上乌鸦发来的信息显示着碎片上浮的地点，正是李子安学校隔壁购物街最繁华的购物广场，阳光购物中心。 大概深度四到五之间，同样出现了深界同化现象。 就在大前天，这处购物中心地下一层的区域发生了火灾，死伤还未公布，购物中心已经被关停了。 此时李子安就在一楼的东门处，站在黄色的止步标之前，后面的玻璃紧闭，其内黑暗一片，依稀还能嗅到隐隐的烧焦的味道。 这只是普通人的视角。 在李子安眼中，眼前的建筑置身于一片火海中，猩红的火舌对着天空吐射着，映红了半片天空，甚至已经开始向着周边的建筑蔓延。 无数尖叫与呐喊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出，但是仔细一听又仿若一片寂静。 那些焦黑的魂灵都牺身在其中，等待外来者的走入。 “真是份苦差事。” 热浪扑面而来，李子安眯着眼，掏出手机给乌鸦发了条信息，然后轻轻伸手，往前虚划。 在看不到的世界里，炎热与火焰被一划分开，李子安平静地绕过止步牌，推开玻璃门，走近深沉的黑暗里。 “麻麻，那个哥哥是不是走进去了。” 路过的一位小萝莉牵着妈妈的手，似乎隐约间看到一位哥哥走进了紧闭的购物中心大门里。 “别瞎说，那儿的玻璃门是锁着的。” 带孩子的妈妈赶忙牵紧了小萝莉的手，那处购物中心火灾那天只是在地下二层的停车场烧起来，在之后火势很快就被控制并且熄灭。 但不知道为何，之后的两天接连不断有工作人员失踪，当他们被发现时。 已经被烧得全黑焦黑，面目全非。 由于接连发生这样的怪事，很快就有警方介入调查，但之后却不了了之，只是将购物中心关停。 据说甚至有警方的调查也同样被诡异的烧伤。 当然这些只是谣传，没人说的清楚。 “可刚刚，真的有个哥哥开门进去了……” 小萝莉还想辩解，被妈妈拉紧了小手匆匆离开，隐约能听见妈妈的声音。 “别说这些了，快点走，这地方不吉利……” …… “是我。” 另一边，麻雀刚下飞机，给乌鸦发了条短信。 “人在花城，刚下飞机。” “鸽子那边刚进本，你快手。”手机里乌鸦的信息就像个无良老板催促手下工具人干活。 事实上也的确是工具人。 “他的本在学校隔壁，我的本要坐飞机，你说尼玛呢？” 麻雀当时就开喷了。 与鸽子将刘海留长遮住眉毛眼睛来封印颜值不同，麻雀本身长相就比较大众，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无法辨识出来的。 简单的平头，穿着白色卫衣与工装裤，五官平平无奇，身材也不算挺拔。 不论发型还是衣着打扮都是大众普适的款，是只要融入人潮就会消失无踪的类型。 就如同他的代号一样不起眼。 麻雀逆着人流前行，在机场地下二层的地铁站上了地铁，只是三个站，就抵达了这一次行动的目的地。 此时的地铁站依旧人潮汹涌，麻雀随意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下，看着匆忙的行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 “我到地方了，怎么进本？” “地铁道直走。” 言简意赅。 卧槽。麻雀挠挠脑袋，抬头看了看站台提示牌，距离下一辆地铁进站还有一分钟。 还能怎么办，走着！ 麻雀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眼眸之中深邃有如漩涡成形的深海。 那个平凡普通的青年存在感在一瞬间扩散入空气中。 既像是无处不在，又像是无影无迹。 “白衣流——见我如空。” 那个坐在长椅上的青年就这样在消失，但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没有一人注意到。 而麻雀并未消失，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穿过人潮，经过人流的时候人们会下意识的让开，但是他们自己并不会发觉。 麻雀的存在感在这一刻被抹去，直至走过防护线，纵身一跃，跳进地铁道上。 铁轨已经在轻轻震动，远处的地铁即将进站，但麻雀已经看到了。 两侧石壁上斑驳的光景。 “藏在过去吗……” 他双手插袋就这么沿着车道朝前走，两侧的石壁越发斑驳，直至表层的掩饰尽数剥落。 露出了下方血红色的泥土。 淅淅沥沥，随着麻雀的步伐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 “这是在欢迎我吗？” 麻雀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与他面容全然不符的肆意笑容。 而即将到站的地铁不知去往何处，只剩下麻雀独自一人，走进越来越深的黑暗里。 第十六章怨火 人间渺渺藏百鬼。 天地四海皆为家。 当来自世界之下的碎片上浮到地表，就会出现名为“凝固”的世界同化现象。 碎片开始生根发芽，将周围辐射到的地方同化成半地表半深界的嵌合区域。 在没有完全侵蚀同化地表世界之前，二者的确是相连通的，能够相互影响的。 也因此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某些普通人也会陷落其中。 直到深界碎片完全展开，将这块区域彻底化作一处嵌在地表的深界，那时这块区域就被称作彻底“凝固”。 那时，想要清楚影响除了将整片受碎片辐射的区域一同沉入深界之外别无他法。 因此，只有在侵蚀程度尚且不高的半凝固状态下，才能比较有效率的将碎片回收。 虽然深渊监视者们对此极为头疼，但是古往今来，这种碎片上浮形成的半凝固区域的事件，都是各类沉没者组织的狂欢。 在监视者没有开始清场之前，来自各方的沉没者便纷纷汇聚于此。 有的为了先一步回收最有价值的碎片而来，有的则是想要收集要素或是深界特有的材料。 还有甚者将之当成组织招收考核新人的手段。 由于半凝固深界的半开放性，普通人只要掌握了方法，也能进入其中。 这往往是成为沉没者的先决条件——接触沉没区域与沉没要素。 想要依靠灵感的自发觉醒沟通并下沉十分困难，拥有这样资质的沉没者往往万中无一。 而只要提前接触过，被深界碎片辐射过，灵魂会更为容易苏醒超凡脱俗的灵感。 这也是一些沉没者组织会有意接触陷入半凝固区域而幸存下来的普通人的原因。 他们已经半只脚踏入此道中，只要一点点助力。 便可能成为新的成员。 在封闭世界乌托邦在地表展开，庇护地表免受沉没要素侵蚀之后，沉没者的数量一度断崖式下降。 很大程度就因为成为沉没者的门槛太高。 “感谢冬怪送的要素显化……” 李子安走在购物中心的一楼的东区，从门外看向里面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黑暗。 走进里面依然能勉强辨识出属于这座购物中心华丽的装潢。 但此刻，熊熊的火焰燃烧着，散布着仿佛可以灼烧灵魂的炎热。 通往上一层的电动楼梯被火焰吞没，如一道烈焰之路盘旋着向上，虽然不知道其他几个区域什么情况，但看起来不会有太大差别。 空旷的大厅不时响起吱呀的声响，原本精致的装饰物在灼烧中慢慢变形，直至脱落化作一摊黑色的焦炭。 而李子安并没有在意这些，此时的他提着一盏深蓝色的冰灯，在火场里闲庭散步一般悠闲舒适。 汹涌的火海在岁寒灯散布的深蓝微光中节节败退，火焰在他面前自觉的退缩，分开道路。 按照乌鸦给的信息，最开始起火的地方是在负二层，李子安自然是想去那里看看。 购物中心还是蛮大的，找了好一会才找到通往负一层的道路。 出乎意料的是，在那一块区域，并没有弥漫着火焰。 某种东西先一步压制了烈火，疏通了通往下层的道路。 “果然有人先一步来到了吗……” 李子安提着灯喃喃自语，在那通往下层的楼梯口，用三寸长的铁钉钉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道士？” 李子安朝下方楼梯望去，隔几个台阶就有一张钉在地上的黄纸，一直延续到下一层。 似乎被这些符纸镇住了什么东西，楼梯与周围数米的确没有火焰蔓延过来。 李子安觉得有点麻烦，从随身带着的存储笔记本里取出白色的鸽子面具戴上。 作为一位非公方组织的沉没者，在接触其他组织沉没者时，一定的身份隐藏是很有必要的。 在幽暗逡巡者的圈子了，他鸽子也算是挺有名气了，万一因为什么细节暴露了身份，那还上不上大学了？ 戴上鸽子面具的瞬间，浑身上下被一层流水般的波纹覆盖，原本的校服变成了一件白色的长袍。 来自信天翁制作的面具是实打实的沉没道具，面具本身免疫传奇以下一切侦查法术。 同时附着了来自麻雀的幻之要素法术。 “心见流——森罗布景” 麻雀的幻术有两个流派，白衣流是操纵感知，让他人看到麻雀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而心见流则是将心中编织的幻象释放出来，是一种真实幻术。 相比之下白衣流更像是某种戏法，而心见之术，才是密罗幻术的真髓。 作为小鸟联盟专属道具的假面，其拥有的用处便在于隐瞒身份，防御感知以及利用幻术变装。 李子安戴上面具换了身衣服，径直走下楼梯。 “……嗯？” 负一层里，一位身穿道袍，手拿拂尘的中年男子突然稍稍一怔，感应到了什么。 但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身前热浪袭来，道长模样的男人挥动拂尘，席卷而来的火焰竟被短暂的扇退，露出其内一具焦黑的身影。 已经死去多时的魂灵，只保留了一份死者对生者纯粹的嫉恨。 哪怕连尸骨都已经在火焰的烧灼下焦黑如碳，空洞的眼眶中却被火焰点燃，再度站了起来。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座购物中心中，用烈火诅咒着一切敢于踏入其中的生者。 最低阶的游荡者，一般统称为火鬼，在这负一层已经见过十余个了。 最开始道长还有心情除魔卫道，降服火鬼，但后来实在是太多了，就只是用拂尘将它们伴生的怨火扇退。 怨火退去，火鬼没有了凭依就伤不了人。 当然，若没有被真正消灭，那这怨火早晚还是会再度燃起。 而在道长的身后，还有着三人。 此时正躲在道长后面瑟瑟发抖，两男一女，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道长击退火鬼，看了一眼身后脸色苍白胆战心惊的三人，眉头一皱，呵斥道。 “就这点胆气，能成什么事？” “你们长辈让贫道带你们进来，机遇已经给了，能不能借此明已蜕凡就看你们自己了。” 中年道长说完，便转过头继续搜寻通往下一层的道路。 这一层已经搜寻了好一会，一直没能找到通往负二层，即最初起火点的道路。 倒是不少火鬼在这儿惹人心烦。 道长久寻不到出口，心有郁气。偏偏又有一只火鬼藏身火焰中走来。 道长哼了一声，将拂尘狠狠下压，火焰分向两侧，其内黑色的尸骨在巨大的风压寸寸碎裂。 最终剩下一个焦黑的骷髅头骨在地上滚动着。 道长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朝前，身后三人中的两位男生赶忙跟上，唯独那少女迟疑了一会之后，冲过去猛地双手抱起地上焦黑的头骨。 白皙稚嫩的手掌瞬间便被灼伤得血肉模糊，少女咬紧牙关，忍住剧痛不松手。 “好女娃。” 道长并未回头，只是微微颔首。 少女抱着焦黑的头骨，只觉得自己仿佛抱着一颗烧红的铁，更可怕的是，焦黑的骷髅眼眶里猩红的火光还没有熄灭。 此时骷髅头骨被抱在少女手中，那燃烧着火苗的眼眶直直注视着少女。 来自怨火憎恨的灼烧几乎让少女无力的哭喊出来，清秀的面孔被火光映红，在剧烈的疼痛中几乎扭曲了。 慢慢的，少女的双手一点一点变得焦黑。 而与之相对的是，骷髅头眼眶中的火苗慢慢熄灭。 少女疼痛难忍的面容仿佛突然平静下来，再一次睁开的眼中，有一点黯淡的深红光泽一闪而过。 “吾辈的道路唯有经历血火的磨练才能踏上。” 道长甩了甩拂尘，看向两位男生， “你们明白了吗？” 两名男生自然听得出道长言语里的赞许之意，但是在看过了少女经历的痛苦以及那完全被烧得焦黑的手臂。 又怕又急。 显然几位少年少女都是非富即贵之家，唯有这样才有可能接触道长这种并非凡人的存在。 此时眼见一位小伙伴似乎已经踏入非凡的道路，他们心里那个急啊。 但是急归急，真让他们豁出去，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十来岁的少年，家境又好，心性未必跟得上。 少女就这么捧着焦黑的头骨走在道长身后，两位少年下意识给她让开位置。 只是靠近少女，就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她手中的头骨传来，而那被烧得焦黑的手臂，仿佛不再有丝毫疼痛。 至少少女的表情都很平静，只是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却多了一丝戾气。 “至于你，怨火入体，正在烧灼你的灵魂。” 道长看了看少女，有心提点了一句。 “被点燃的灵魂不再平凡，但是终有被燃尽的一天，如果你不能驯服怨火，将它转变成自己的要素，那么下场不会比火鬼好多少。” 少女没有回应，而是略微有些呆滞的跟在道长身后。 道长知道，这是她的灵魂在自发的对抗怨火的灼烧，或许在数天之后，也或许就在下一秒，双方分出胜负。 少女赢了便将真正走入非凡，以火为要素。 若输了，那么灵魂也将被燃烧殆尽，死而不得超生。 第十七章假面骑士鸽子 “这味道真是让人脑壳痛。” 与行走在火场中的李子安不同，麻雀这边的画风就相对还要更惨烈一点。 空无一人的地下通道，越往里走越是寂静。 两侧的石壁已经显露出了本来面貌，泥土早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动物体内里的肉壁。 暗红的血管在墙壁上凸显出来，伴随着某种节奏脉动着。 只要仔细观察那血色的肉质墙壁，就能看到表层还有一层难以察觉的薄膜。 像极了在某种生物的体内。 而通道里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意义不明的黑色粘稠物质，以及一些奇奇怪怪动物的尸骨。 拜这些黑色粘稠物质所赐，通道里弥漫着一种相当恶心的腐烂的味道。 麻雀表示很痛苦，希望乌鸦老板能加钱。 “这种类型该叫鸽子来的，我有点搞不定啊……” 随着麻雀的深入与两侧肉壁上血管的脉动，突然之间，整条通道都震颤起来。 大地开裂，一道道裂缝中不断地喷涌出源源不断的黑色粘稠物质，就如同淤泥一般在地面流淌。 “妈耶，下面不会是化粪池吧？” 麻雀大惊失色，这难不成是要他粪池游泳，也太欺负人了吧！ 随着黑色淤泥奔涌而来，麻雀眼尖的发现，一路上那些奇怪动物的尸骨，在接触到淤泥的瞬间立刻开始飞速溶解，很快就一起融入淤泥中不分彼此。 “龟龟，我可不会飞啊……” 麻雀拔腿就跑，径直朝着地下通道深处跑去，身后化骨淤泥如潮。 而在地下隧道的最深处，已经有一群人捷足先登。 感受到此时整条通道的地动山摇，其中一位带着斗笠，披着麻衣的身影对着其他人发号施令。 “动作快点，‘消化’已经开始了。” 声音如铁石摩擦般沙哑，裸露在外的皮肤干枯瘦削，似乎是位老者。 而其他人则穿着清一色的灰白的条形囚服，攀爬在石壁上，手中拿着铁锹在石壁上敲打挖掘着，在老者喊话之后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在他们所挖掘的石壁上方，一颗硕大无比的血红肉团嵌在上面，无数血管从肉团上延伸而出，蔓延向整个隧道。 仔细看那些人的工作就能发现，他们其实并非在挖掘，而是再用铁锹挖断从那肉团上向四面八方蔓延出的血管。 “噗，” 一位身穿囚服的男子突然从石壁上坠落，重重砸在地面，只是瞬息，身体就开始融化，化作一堆黑色的淤泥。 但是其他人仿佛视而不见般继续手中的工作，唯一监工的老者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斗笠下的眼神死死的注视着那脉动着的血红肉团。 “蠕虫之心……太棒了，这样的生命力……” “只要移植了那个，我又能多活十年……” 老者低沉沙哑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狂喜与贪婪。 …… “道长好生惬意，在这种地方还有兴致带小朋友。” 由于道长未能找到通往下一层的道路，很快就被李子安赶上。 李子安只是看了一眼道长身后戒备的三人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打趣了一句。 将普通人带进半凝固深界接触沉没要素的方法可以说很大众了，运气好的确是能培养出沉没者。 只不过失败的可能性也很大。 就像道长身后那位少女，灵魂能撑过怨火侵蚀的可能性并不大。 此时少女清秀的面容上已经出现了完全不属于她的怨毒神情，双眸一片通红，依旧毫无意识的跟在道长身后。 两位少年已经自觉的跟她保持距离，生怕少女突然发狂就把他们灭了。 道长此时脸色并不好，一直没找到出路就够烦了，而这女娃子看这情况应该也是没救了，突然出现的李子安显然也是来争夺碎片的。 道长忌惮的看向李子安手中深蓝的冰灯，在那幽深的光芒里，道长能感受到让他也心惊肉跳的深寒气息。 要素显化的物品，甚至很可能不止一阶要素…… 道长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只余下深深的忌惮，再看李子安。 一身白袍在火场中却纤尘不染，如同闲庭散步般优雅轻松，在那盏灯的光芒照耀下根本没有火鬼敢接近他。 苍白的小鸟面具在这种场合下非但不显得滑稽，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古怪感。 中年道长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才挤出一个艰难的假笑。 “贫道福州古云观观主青萍子，阁下是？”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路过的假面骑士。” 神特么不愿意透露姓名！神特么路过的假面骑士！ 两位少年一脸看到神仙的表情，有太多槽反而不知从何吐起。 而中年道长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直跳，内心默念太平清净，修身养性，太平清净，修身养性。 平复心情之后，道长才神色不善的说， “阁下也是为了碎片而来吗” 李子安笑着点点头说道。 “的确如此，若道长也是，那就请回吧。” 虽然是带着笑意，但话语却是毫不讲理，话音刚落，道长脸色便沉了下来，再无法克制喷薄欲出的怒气。 “你这后生！就不讲究一点生来后到吗！” 两名少年躲在道长身后心惊胆战的看着两人对峙，那带着白色面具的怪人手中提着那盏精美的深蓝冰灯，仅仅只是提着就压制了数十米内的火焰不敢接近。 应该是个狠人，惹不起，惹不起。 “我是为了道长好，深陷迷障而不知，再走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白色的小鸟面具下传出一声嗤笑，道长却已经没心情去理会李子安的嘲讽。 “你说我深陷迷障……难道说？” 中年道长脸色大变，回头看了一眼两位少年，将少年脸上忐忑不安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是这两个，果然……道长心一沉，看向少女。 少女手中捧着的骷髅头骨不知何时已经再度燃起猩红的火光，而这一次燃起的火焰直接将少女整个人吞没。 李子安皱了皱眉头，朝少女走近了几步。 冰灯幽暗的深蓝光芒仿佛受到火焰挑衅一般绽放出更璀璨的光芒，肉眼可见的淡蓝寒流席卷向四面八方。 只是瞬息就熄灭了少女身上刚刚燃起的火焰，黑色的骷髅头骨眼眶中火苗摇曳了几下，毫无抵抗能力的沉寂下去，连同整个头骨一起染上一层薄霜。 少女眼眸中的怨色褪去，整个人昏厥过去，软倒在地上。 一道黑烟从少女身上涌出，呼啸着卷向李子安手中的冰灯，还没靠近冰灯一尺就化作无数细碎的冰渣散落地面。 “这是……火灵？” 怪不得这女娃分明只是中人之姿，刚才却敢豁出去引怨火入体。 道长心生了然，原来早就被火中的怨灵附身。 那么下一层有什么也大体可以猜到。 火之奴仆——玛格安。 侍奉要素君主的奴仆，以负面情绪为食物的活火焰，一般也叫元素生命。 “道长，还是请回吧，你这种修为下去也是白给。” 李子安提着冰灯，没有看倒地的少女，而是径直走到中年道长身侧，与道长一起看着前方。 随着火灵被李子安解决，四面的火焰熄灭了大半，道理尽头的墙壁上，两扇电梯门从火焰背后显露出来。 电梯自然是已经停电，但显然难不倒李子安。 反倒是青萍子脸色阴晴不定，陷入纠结。 倘若下面真是玛格安，那的确不是他能对付的。 作为上位元素生物，诞生便拥有至少一阶的要素显化，而且引动凡人的心火。 除非能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否则随时可能在瞬间被由内燃起的火焰烧成灰烬。 或者是拥有对立要素，比如说那盏冰灯。 见道长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李子安摇摇头，走到电梯门前，一脚直接重重踹上去。 “嘭。” 电梯门向里凹陷露出下面漆黑一片的电梯井。 “嘭，嘭嘭。” 再补了几脚开口总算可以通过。 没有继续等待道长做出决定，李子安提着冰灯跳了下去。 中年道长来到电梯前，看了看下面黑暗的电梯井，又回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两位少年与昏迷在地的少女。 最终是跺跺脚，扭头就走。 “你们两个把这女娃带上，这次也不算全无收获。” 小心驶得万年船，道长自己人自己事，自己的要素对付不了玛格安，沉没者有无限的可能，没必要急于一时。 道长没想到的是，如若他也跟着李子安跳下去，等待他的就不是什么火之奴仆，而是来自李子安苍白之钉的必杀一击。 李子安此时已经收起了岁寒灯，在一位火元素生命的领域里持霜要素显化道具无疑是一种挑衅。 在跳下电梯井的瞬间李子安便解放了灵魂要素，进入白武士形态。 苍白之钉握在手中，李子安在下面等了好一会，发现道长最终是没有回来，才慢悠悠的前进。 沉没者的世界里可没什么友爱之说。 倘若道长非要下来掺和碎片回归的事情，那李子安马上就让他血溅三尺，含恨退场。 “是你啊……” 还没走几步，前方就出现了温和的橙色火光。 那是一只颅生双角的巨大蝙蝠，此时正倒立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背后漆黑的双翼收拢着，橙色的光芒正是从那翼下显露出来。 仿佛有什么发光的东西被这蝙蝠裹住，但依旧有光芒渗出。 接近五米的层高堪堪容纳蝙蝠的身长，很难想象那收拢的双翼张开会是什么模样。 “火王座的背叛者，冥炎修兰迪。” 随着李子安的话语落下，倒立的蝙蝠张开双眼，幽深的瞳孔中倒映出李子安的身影。 无比苍老的声音在这处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响起。 是一种人类无法发出的尖锐声音，音节也十分古怪拗口。 但李子安听得懂。 “伟大的，苍白，的护卫……” 这是，虫子的语言。 第十八章光辉梦境之主 “吾，无意，与你为敌……” 那巨大的蝙蝠用虫子的语言说着，那是深界中觉醒灵魂的虫类生命共通的一种语言。 来自神圣巢穴的语言。 李子安就曾经下沉到那个世界。 无比瑰丽，震撼的文明，虫子的文明。 也正是在那里，李子安与这头蝙蝠打过照面。 “你不是在追逐着格林剧团的脚步，为什么会上浮到这里？” 李子安有些奇怪，眼前这头大蝙蝠虽然有实体，但确实真实不虚的元素生命，火之奴仆玛格安的进阶。 拥有真名的唯一性生命。 只不过在灵魂升华之后，它就背叛了火之君主，前往神圣巢穴追随一位更为古老神明的足迹。 “光辉，梦境的主宰……正在上浮，瘟疫，无处可逃。” 李子安眼皮直跳，直接开口反驳。 “这绝不可能，一位古神上浮到地表，仅仅质量就足够把整个地表压垮。” 人理会的怪物是不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像现在一些幽暗层的小家伙上来小打小闹还可以说关系不大。 真有大家伙敢上来，怕是一天之内骨灰都给你扬了！ 而一般情况下也上不来。 哪怕是用禁忌的仪式呼唤神明上浮，神明也往往很难跨界数十个深度来到地表。 而监视会也不是摆设。 只要观测到有庞大的要素之力上浮到无光层，立刻就会派出至少一个冠冕要素持有者前往无光层同那东西决一死战。 “一场，大梦……上浮，快要到了，快要到了” 大蝙蝠修兰迪的声音仿佛梦呓一般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但李子安依旧听得懂它想表达的东西。 伟大的神圣巢穴庞大无比，其本身的界面横跨了幽暗层，无光层，甚至有部分区域是深度九之后的绝对禁地。 这样一处庞大的深界内的智慧生命，同样拥有“梦”这种东西。 甚至有一些族群，天生就掌握梦的力量，能够栖息在梦中。 “梦，无比耀眼……” 要是那位陛下浮上来，怕是地表得炸锅喔。 李子安脸色凝重，想了好一会，突然意识到。 炸锅就炸锅，跟我是一只无情的鸽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塌下来有人理会顶着，他李子安只要过好自己小日子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那位陛下上浮对其他人来说是坏事，但是对他来说可不一定…… 心念及此，李子安就释然了。 眼见大蝙蝠还在那BB赖赖些乱七八糟的话语，李子安不耐烦的打断它， “够了够了，我不关心这些东西，你是用哪个世界为踏板上浮的，碎片呢？” 大蝙蝠沉默了一会，巨大的黑色膜翼“哗”的一声向两侧张开，至少有数十米。而随着修兰迪张开双翼，被它包裹在胸前的东西也终于显露出来。 那一瞬间的耀眼几乎要闪瞎了李子安狗眼。 李子安艰难的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总算适应强光，看清楚那如此耀眼到底是何物。 是一根悬浮在半空的，荡漾着耀眼浓郁橙色光芒的。 金色的羽毛。 “我带你们打！” 李子安看清楚那羽毛的第一时间直接破口大骂。 “谁给你的狗胆，敢碰那位的信物？” “……白色的护卫，吾需要远离，梦境的地方，躲避，梦里，的皇帝。” 大蝙蝠修兰迪并未想过将金色的羽毛占为己有，反而任由那金色的羽毛漂浮着慢慢飘到李子安面前。 “嘶……”李子安看着这羽毛，只觉得牙根很酸。 “不会吧不会吧，你竟然想用它收买我，我不是这么好收买的……” 李子安眼馋着这根羽毛，又害怕惹上那位梦里的皇帝，大体来说跟修兰迪没啥区别。 “吾，献给，伟大的，苍白。” 懂了，不是给我的，是给我白色夫人的。 李子安承认自己失落极了。 “……”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李子安没有贸然伸手接住那根羽毛，而是抬起苍白骨钉。 那位陛下的信物可不少那么好碰的，那上面有着一些很诡异的要素，沾上了就是天大的麻烦。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献祭给白色夫人。 在地表有乌托邦的封锁，任何企图以任何形式跟神明产生联系的沉没者都会被监视到。 神明的要素太过于耀眼，在监测里就如同一轮太阳出现在池塘里，根本无法隐匿。 李子安手持苍白骨钉一击挥出，锋刃直接命中金色羽毛的正中心。 白色藤蔓从击中的位置蔓延而出，数根藤蔓彼此交错，如同星环一般一圈一圈将羽毛封在其中，那浓郁的有点粘稠的橙色光芒被藤蔓严丝密缝的包裹住。 身为白色夫人钦定的低语之根的传播者与守护者，李子安在战斗中可以借助低语之根的力量。 低语之根的本质说到底其实就是白色夫人某种形态的子嗣…… 神祗的力量只能借由另一位神祗的力量才能予以抗衡。 被封印之后不再有光芒渗出，虽然不知道这个封印能维系多久，但反正回去之后找个时间下沉去献祭就可以了。 李子安也不担心，将藤蔓做成的牢笼小球放进笔记本里。 “苍白牢笼——低语” “白色夫人的恩泽，封印神性的囚牢” “光辉梦境之主的羽毛（封印）” “光辉要素（神性要素）（畸变）——光之瘟疫” “梦之要素（冠冕要素）——至高以太” …… 卧槽，一项畸变的神性要素，一项至高冠冕要素。 李子安吓出一身冷汗，这还仅仅只是一根羽毛中蕴含的要素。 哪怕这只是一丝一毫的要素之力，但是它的质量却高的吓人，直指那位陛下最根本的两种要素。 一种是用以容纳信仰衍化神格的根源神性要素。 以及将一种要素升华到尽头的，在这个道路绝对无人匹敌的冠冕要素。 如若李子安太过大意直接被这两项任何一项沾染到，估计下场不会太好。 尤其是畸变要素。 以霜之要素为例子，不论是岁寒灯，还是来自远古月光的冬季盛宴，其实都是一种要素的不同显化，就如同一颗钻石的不同面。 虽然有阶级差距，也有强弱之分，但本质依然是同一种要素的显化。 而所谓的冠冕要素，就是在某种要素显化的道路走到尽头，完成了要素补全而实现的最终冠冕。 至于畸变要素，就是偏离了最初道路，被污染或者堕落的要素显化。 “畸变要素……” 神明也会疯狂或者堕落吗？ 李子安将笔记本收好，一堆疑惑咽入喉咙。 不管了，先把这东西给白色夫人再说。 在看到那项恐怖的畸变要素之后，李子安根本不敢把这东西带在身上，甚至连大蝙蝠修兰迪也不打算带它去小鸟联盟的大本营。 万一这大蝙蝠已经被神性要素感染了，怕不是要出大事，更何况带到小鸟联盟那边也解决不了大蝙蝠身上的问题。 它已经被一位无比宏伟的存在标记了。 “把这里的怨火收了，跟我下沉。” 修兰迪上浮到地表同样也受伤不轻，因此才用自己的力量同化出一块半凝固深界。 以此来躲避地表的世界抑制力并恢复伤势。 由于没有沉石也没道标，因此下沉也不知道沉去哪，无法逃离那位皇帝的辐射范围： 光辉梦境之主存在于一切知晓祂存在的智慧生命的梦境中，只不过梦境世界太过庞大，见到祂的概率通常来说比较小。 理论上已经被标记的生命在没有得到其他足够神明庇护的情况下，除了永不入睡之外没有逃脱的方法。 因此大蝙蝠只能呆在地表等死，直到遇见前来回收的李子安。 第十九章奇美拉 身穿灰白条形囚服的人们失魂落魄一般，继续重复单一的工作，攀爬在已经完全显露内在肌理的肉壁上，用手中的铁锹凿断那些心脏上蔓延出来的血管。 随着血管一根根断裂，肉壁上不断渗出血水。 相对应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却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如同雷鸣一般响彻空旷的地下通道里。 “快了，就快了。” 麻衣老者斗笠下传出让人心悸的沙哑笑声。 那近乎已经油尽灯枯的声音仿佛随时可能死去。 很快，又一位身穿囚服的身影从肉壁上坠下，老者依旧没有施舍任何一丝目光。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就只死死盯着那鲜红跳动的巨大心脏。 反正只是些工作人，没有了再补充就是。 “蠕虫之心吗……” 麻雀此时就远远的潜在肉壁旁，看着那些囚服的身影在上面劳作，以及最上面巨大的心脏。 蠕虫之心作为古老种——巨噬蠕虫的心脏，拥有无比庞大的生命力。 可以用来修炼血肉魔法，有极低概率显化出血之要素的畸变要素，血肉要素。 也可以用来进行异界献祭什么的。 看那些穿着囚服的人一个个跟傀儡一样，要对付的应该只有那个穿着麻衣的斗笠人。 会是哪一方呢？ 深暗地牢？还是萌芽…… 深暗地牢是目前血肉魔法的集大成者，虽然在麻雀看来那些成员基本都是血肉魔法炼坏脑子的。 正常人一般也不会追求畸变要素。 祭血术学派虽然也是一群疯子，但他们追求的是最正统的血之要素。 这两个组织也是彻彻底底的死敌，涉及要素道路正统性的战争比之争夺要素显化的战争更为惨烈。 至于萌芽则是一个很诡异的教会，里面信仰五花八门，全是深界里的神明。 最喜欢的就是玩各种献祭仪式，早些年在地表犯过几宗大事。 后果就是他们在深界里的大本营被深渊监视会锁定，直接上门查水表。 一大群信徒被监视会的处刑者杀的哭爹喊娘，大本营所在的深界被打的粉碎，那一代教宗骨灰都被扬了…… 虽然这种组织往往都是春风吹又生的，但经过那一次惨烈的讨伐之后，地表基本就看不到萌芽信徒活动了。 只有在深度较深，并且人迹罕至的深界才能偶尔遇到一两个漏网之鱼。 血管一根根断裂，地下通道再一次震颤起来。 这一次，还伴随着一声沉闷的低吼。 巨噬蠕虫的心脏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无数血液从肉壁上喷涌而出，那些穿着囚服的工具人被奔涌的血水冲下肉壁，淹没在其中。 只是瞬间，地下通道就化作一片血海。 在血海之中，传出老者沙哑的笑声。 很难想象那样的笑声来自一位行将朽木的老人，如此的张狂与放肆。 血色的海面慢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头戴斗笠的身影从漩涡的中心浮现，漂浮在血海之中。 老人麻衣下的身体似乎膨胀起来，背后突兀地张开一对巨大的不对称的翅膀。 左边是黑色的蝙蝠膜翼模样，右边却像某种大型飞蛾的翅膀。 巨大的翅膀将那一身麻衣撑开，撕裂，其下却并非预想的干枯身形。 老人隐藏在麻衣下的古铜色的肌肤拥有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而在那胸口处，一颗金黄色毛发的狮子头颅正怒目圆睁，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周身的血水。 而双腿的部位是无数扭曲的触手，可以看到那些漆黑的触手在血海里自如的游动着，搅动血浪。 “卧槽，竟然是沉沦炼金，这我是没想到的。” 麻雀攀在肉壁上，离下方血水堪堪一米不到。 “白衣流——视我如己” 凭借着白衣流幻术，让蠕虫之心以为他是肉壁自身的一部分，因此他身处的这段区域没有触发肉壁的排异机制，也就是喷涌血水。 老人肆意的掀开斗笠，漏出那隐藏着的头颅。 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头颅。 面容如同四分五裂一般，五官移位，各自生长。 仅仅是脸部的皮肤就有数十种不同的肤色。 就像是将来自不同生物的皮肤与器官暴力的糅杂粘合在一起而成了，没有一丝协调的可怖作物。 头发如同美杜莎的蛇发一般足有小指粗，在脑后蠕动着，两侧肩膀各生出一张不同动物布满利齿的巨口，正在疯狂吞咽着四周的血水。 “妈耶，这真是丑的让我匪夷所思。” 麻雀表示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看这样子是完成度挺高的奇美拉，怎么会这么丑……” 没错，那老人自身，便是沉沦炼金学派最为究极的造物。 奇美拉。 将其他生物的肢体部位连同它们的要素力量，一起暴力的杂糅在自己身上。 以期待能同调出一只冠以究极之名的生命。 沉沦炼金，在这个学派刚诞生的时候，很多人不明所以，还以为那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炼金组织。 后来才发现，它们所追求的炼金，是为了炼制一种无比强力的排异抑制药。 来让自身可以容纳兼容其他物种的躯体。 当融合到了最后一步，可能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个地方是“原装躯体”。 这项禁忌技术据说来自无光层以后的深界里，是一项十分不稳定且不成熟的技术。 缺点有很多——不仅随时可能因为抑制不住排异而肉身崩溃，也可能因为不同肢体的要素冲突而灵魂崩溃，大多数时候都要依靠药物来维持身体。 虽然如此，但是沉沦炼金学派的那些人依旧为之痴迷疯狂。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奇美拉是真的能打。 它的进化依靠融合其他生物的躯体与要素，也就是说这几乎是没有尽头的道路，融合的越多的奇美拉就越是不稳定，但同样的，战斗力也越强。 你永远无法揣测出一头奇美拉到底拥有哪些能力。 而据传真正成功的，完成度高的奇美拉，会拥有一种异样的不协调美感。 相比之下眼前这头实在是过于难看了。 就像是什么伪劣假冒产品，不协调确实不协调，但是毫无美感，突兀而别扭。 “这种情况难道不该叫鸽子来处理吗？我拿头去打一只至少进化三次的奇美拉。” 麻雀眯着眼，眼里有幽光闪烁。 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是毫无机会…… 虽然奇美拉肉搏能力可能是同个位阶里的顶端，但是也并非没有弱点。 注重肉体的调和自然会忽视灵魂的锻造。 粗暴点来说就是，这东西攻击拉满，物抗很高，续航无敌，但是魔抗短板。 “心见流——森罗为我。” 老者丝毫没有察觉，在狂笑中振动背后畸形的翅膀，跃出血海，在胸前金黄狮子头颅的咆哮声中飞向那颗嵌在肉壁半空的血红心脏。 似乎感觉到异物靠近，心脏猛地一阵收缩，如惊雷般跳动的声音在这一刻陷入沉寂。 随着收缩到了极致，下一刻仿佛就要炸开一般。 但老人的速度更快一点。 那双不对称的畸形翅膀扇动着，一瞬间就飞跃了百米的距离，连麻雀都只能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老人就已经趴在巨大心脏的表面。 如同鹰爪一般的手死死的扒住心脏，胸前的狮子头颅嗷唔一声狠狠咬了上去。 血如泉涌。 整个地下通道陷入了将要崩塌的绝境。 “嘿，嘿嘿……” 老人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胸前的狮子头张开大嘴，疯狂地啃食着蠕虫之心。 随着“进食”开始，老人越发荣光焕发，那扭曲的面容仿佛沐浴在晨光里，那对不对称的翅膀自由舒展着，身下的触手则疯狂繁衍纠缠，死死的缠绕在心脏上。 “嘶……就是这种感觉，”老人发出舒爽的声音，巨大的血红心脏跳动的力度越来越慢。 只要将这颗心脏彻底“吃”下，这股生命力就足够支撑这具身体存活多十年。 就足够将这具奇美拉往更进一步的层次进化。 距离真正的永生，就又近了一步。 但是突然之间，老人仿佛心有所感，猛地振翅腾飞起来，一道血色之影从心脏内部射出，一闪而出。 “呃……” 老人的喉咙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洞，但没有任何血液流出，从被洞穿的切口可以看到内里无数肉芽正在交织着自愈伤口。 对于普通人来说致命的伤势，对于奇美拉而言只是个笑话，甚至这种物种存不存在生理上的缺陷都值得商榷。 老者很快锁定了目标，那是一条飞速游走在肉壁上的血色长蛇，对比硕大的心脏就如同细小的虫子一般。 而此时那心脏已经完全破损，内里的精华与核心不知所踪。 感受到了致命伤害而提前将核心转移出去吗 老人冷哼了一声，振翼追了过去，虽然速度很快，但是血色小蛇速度也不慢，在肉壁上疯狂逃窜，时不时逮住裂缝就钻进去。 老人胸前的狮子头颅发出怒吼，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他身前迸发，巨大的空气洪流压向肉壁上。 每道裂隙都奔涌出血液，强大的压力将其内的空气完全排干，血色小蛇只能再度窜出来。 “给我来！” 那狮子头颅张开，迸发出巨大的吸力，被锁定的小蛇动弹不得，在强大吸引力的拉扯下飞向老者。 一口被狮子头颅吞下。 老者闭上脸上完全错位的双眼，脸上露出了让人作呕的满足表情，但是紧接着，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对……” 老者脸色大变，胸前的狮子头颅表情扭曲，发出痛苦的吼声，双翼无法控制，再难以停滞在半空，只得直直坠下去，落入血海中。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煮熟的东西不要吃。” 麻雀右手握着那条老人追了半天的血色长蛇，蛇身光滑，但是没有双眼，此时在麻雀手中却丝毫没有挣扎。 白衣流--视我如己。 就是如此的霸道。 而小蛇在他手里，那老者刚刚吃下去的是什么就很有意思了。 总之不会是什么巧克力棒之类的。 第二十章真实幻境 白衣流三大绝学。 被鸽子称为坑蒙拐骗三式。 见我如空，是用于智慧生物，用来欺瞒感知，将自身存在感从现实里抹去。 视我如己，二五仔神技，甚至可以欺骗结界与环境。 最后是念我如故，蹭吃蹭喝神技。 大多数人都有那种，以前相识，但是因缘际会不再联系的故人，往往再次相遇的时候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念我如故，则是让麻雀能成为对方一时间想不起来的故人，但是又觉得异常熟悉。 就凭这三招，什么同学会，婚礼麻雀都能蹭吃蹭喝，来去自如。 白衣流虽然不是正统密罗系星术，但是不得不说在某些奇怪的方面也是有其妙用。 “死在鸩姐姐的毒里也不算冤……” 麻雀摇摇头，握着血蛇回头准备离开。 “嗯？” 一回头，就见血海之中，一头巨蛇猛然窜出，蛇身仿佛流淌着血一样的纹路，双眸通红一片。 蛇身之上，站着五个穿着红色长袍的身影。 “哦豁，原来我不是黄雀，只是螳螂，黄雀另有其人。” 麻雀挠挠头，显得很头疼。 而那巨蛇之上的五个人显然也看到攀在肉壁上的麻雀，以及他手里握着的小蛇。 “那……蠕虫之心！” 其内一人激动的说道，几乎没有犹豫，巨蛇呼啸而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麻雀一口咬下。 而麻雀只是笑了笑，整个人像是风中的幻影一般碎成无数光点。 “在这里！” 巨蛇一口咬空，盘着身子坠回血海，但其中一位面相十分年轻的男子仿佛心有所感，从巨蛇背上跃起。 血袍下闪电般刺出一柄细长刺剑，刺向另一侧空无一物的肉壁。 “呲— —” 细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如此悦耳的响起，这男子甚至可以想象那隐身的敌人脸上的错愕和惊恐。 “嗯？”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同伴的呼喊，在喊自己小心，但是为什么，他不是已经杀掉敌人了吗…… 直到下坠的风声在自己耳边响起，他才意识到，原来那被细剑刺中的，竟然是自己。 “镜要素，你是安东尼还是麻雀？” 目睹同伴坠入血海，巨蛇上的其中一人制住想要冲上去救下同伴的其他人。 冷静的开口，声音是有些沙哑的女声。 因为那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坠落的未必是自己的同伴。 “你猜我说不说……” 麻雀原本身处的地方在光线的变幻下浮现一面巨大的镜子，照映出巨蛇与其上四人的身影。 便是这面镜子反射了那个小年轻的攻击，直接一击毙命。 而麻雀的声音从镜子后面传出，带着某种机械般的呆滞感。 “你是麻雀。” 显然镜要素这种稀有要素的持有人在整个沉没者的圈子里都十分有名，而这位红袍领队显然对这两人都有一定了解。 或者说对安东尼特别了解。 “喂，喂，你拿剧本了？” 麻雀躲在镜子后面一脸问号。 “这可就难办了……” 领队似乎有些为难， “如果是安东尼，我们立刻退避三舍，但如果是麻雀先生……” “那说不得要过上几招。” “看不起谁呢阿姨？” 麻雀很生气，又偷偷用了个幻术。当然他也没啥意见，安东尼是镜与光辉要素，被誉为光耀之子。 祭血术教派活腻才敢跟他打。 而对方如何区分麻雀与安东尼也很简单。 安东尼坦荡磊落，不会隐藏自己的身份。 至于他们对麻雀的了解也不奇怪，小鸟联盟跟祭血术教派也不是第一天不对付。 主教级别的沉没者都被鸽子宰了两个。 “所以说这任务真不该派鸽子来吗？”麻雀心里那个狠啊。 “骨钉之下众生平等啊！我一个不是战斗人员的让我来拼死拼活？” 正在麻雀疯狂发牢骚之时，领队的女人已经解下了身上的长袍，露出了下面凹凸有致的妙曼身材。 “阿姨好身材。”麻雀偷偷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还不忘嘴碎一句。 那领队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与那沙哑的声音不同，她的容貌看起来很年轻，皮肤皎白，姿色上佳。 五官十分精致，看上去不仅没有半点杀气，反而还有点温柔。 她长袍之下只穿着贴身的纱衣，两条光洁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随着她解开长袍，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散发向四面八方。 “厉害，你们血魔法教派什么时候也有玩香的高手。” 麻雀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但香气已经逸散进空气中的每个角落。 随着女人拔出系在腰间的长鞭，整个空气仿佛陡然凝固起来。 还不见她有任何动作，麻雀身前的镜子就支离破碎，露出他错愕的面容。 下一秒，这面容也破碎入空气里。 “太凶了。” 肉壁上不断出现各种各种麻雀的身影，有的正在攀爬，有的掉下血海，有的整蛊作怪…… 但是无形的鞭影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的真身。 “麻雀小哥，也该开始晕乎乎了吧” 美艳的女子不断的挥动手中的长鞭，同时说道。 香之要素— —迷迭 “确实晕乎乎了。” 在又一面镜子破碎之后，其后的麻雀大方的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无处不在的香气正在侵蚀他的理智，既然这样…… “就给你们看看我心里的世界吧。” 麻雀脸色一正，张开双手仿佛拥抱即将到来的攻击。 但是巨蛇上的四人却脸色大变。 他们眼中的世界变了。 “心见流— —我心有地狱” “请君入瓮” 在突然之间，血色山谷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冰原，巨蛇在冰原上难受地扭动着，寒流呼啸而过，蛇身遍布寒霜。 “真实幻境吗……”美艳女子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是通往冠冕的钥匙……” 她第一次眼中流露出无比清晰的杀意，每一种要素都有各式各样不同的显化，但有一些显化是尤为重要的。 这部分显化被誉为通往冠冕的钥匙，在走到尽头之后，可以作为支点，开始补全其他要素显化，以此到达最终的冠冕。 无尽的冰原上，无数漆黑的尸骨破土而出。 冬鬼。 作为幻之要素的钥匙，每一个在真实幻境中死去的存在都会作为养分反过来反哺这个幻境。 一阶真实要素有七层，当最终成就冠冕的时候最多有七层，层层相扣，相生相灭。 森罗万象，尽在其中。 这是第一层，冬鬼。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