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日月当空·卷六》 第一章 国色天香 两人大讶。万仞雨说出两人的疑惑,道:“这也可以凭空猜想的吗?” 龙鹰得意道:“为甚么不可以?肯定是秘族来的高手,且是秘族的顶尖高手。” 两人双目杀机大盛,显是想到黑齿常之的仇恨。 足音传来。 三人瞧去,小魔女的心腹俏丫鬟姗姗而来,道:“小姐有请鹰爷。” 万仞雨认得是上次来请小混蛋的俏婢青枝,见她娇美可人,笑道:“今次不是请小混蛋吗?” 青枝抿嘴笑道:“小姐请的是傻瓜,不过今次小姐没有指示小婢一定要这么说,所以小婢擅自改为鹰爷。嘻嘻!” 万仞雨和风过庭齐声大笑,龙鹰则哭笑不得。 青枝向龙鹰道:“鹰爷请!” 龙鹰向两人打个手势,着他们继续练习,追上青枝,道:“若你家小姐下嫁小弟,青枝姐会否陪小姐一起嫁入我龙家?” 青枝“噗哧”娇笑道:“小姐肯嫁你吗?要不要小婢代鹰爷问她?” 龙鹰心忖有其主必有其婢,这个小姑娘真厉害。忙陪笑道:“当我没说过好哩!” 青枝含情眽眽的抛他一个媚眼,掩嘴娇笑。 龙鹰随她来到后花园,林木掩映里隐见一座两层小楼。 登阶入楼后,小魔女的声音传下来道:“傻瓜来了吗?” 青枝忍笑道:“傻瓜来哩!” 小魔女悠然道:“着他上来!” 青枝向龙鹰打手势示意,请他上去。龙鹰两步化作一步的登上二楼,一看之下登时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奇景。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室雅何须大,狄藕仙的闺房,两丈见方,窗明几净,布置淡素,一式楠木家具,古朴自然。南北各开两扇八角形窗棂。线条简洁明快。梁架以圆木构结,敦实浑厚,朴素大方。 小魔女的闺床,靠南而设,纱帐从悬于屋顶的酸枝木架垂盖下来,掀起一角,可见神山之星摆放枕旁。北面贴墙放置一排高及人身的木柜,几台桌椅分布其他两方。最别致是设于床旁的梳妆台凳,狄藕仙坐在梳妆台前。龙鹰看到的是她的背影,铜镜却同时将她秀丽的花容映入他的眼帘。 东边墙壁挂有对联。写着“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相对另一边的墙上,是一方石板,密密麻麻的刻满名字,正是她著名的“败将榜”。 龙鹰呆瞪小魔女,从未想过她可变成眼前的模样。她将秀发往后直梳,绾成两束,扎结成辫,长垂近腰。俏秀无伦的脸再不被刘海垂丝掩遮。益显她瓜子面形的娇俏灵巧,梨涡浅笑,微往上翘的唇角,宜喜宜嗔,生动活泼,鼻管笔挺精致,气质高贵典雅。配上她动若脱兔乌灵灵的眼睛,修美的玉颈,清丽之气扑人而来,教龙鹰像看着最动人的美少女画卷。呼吸屏止。 她穿的是丝质的窄袖上裳,白地浅绿牡丹花纹,直垂至膝上三寸,腰勒白玉带,下方是青绿色的百折裙,盖至足踝,脚踏红黄双间的锦履,鞋头上翘,非常别致。上裳还外加米红色和白色相间的披帛,端庄斯文,艳光照人。 小魔女盈盈起立,来到龙鹰身前。龙鹰的眼睛不受控制、无微不至的打量她,首次从她柔软贴体的丝质裳衣,发现她以前被武士服掩去丰美诱人的线条。 小魔女见他目不转睛的瞧自己,看的位置全违反礼数,却丝毫不以为意,还缓缓在他面前旋转一匝,辫子扬起,轻轻道:“仙儿今晚漂亮吗?只准看。” 龙鹰色迷迷的道:“大姐的腿原来又长又丰满。” 小魔女为之气结,踩足道:“偏要说人家的腿。” 龙鹰解释道:“我本想赞大姐的胸脯,因深感于礼不合,所以改赞你这双美腿,算有节制呵!” 小魔女两眼上翻,朝楼阶走去,道:“不和你胡缠。” 龙鹰追在她身后,俯头到她肩项处,叫道:“大姐真香。” 小魔女一肘打在他胸骨处,龙鹰惨叫一声,往后倒退,仰跌在她的床上,脚挂床旁。 狄藕仙追了过来,杏目圆瞪,叉腰恶兮兮的道:“你知这是谁的床吗?” 龙鹰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道:“若不清楚,也不会一中招便倒至这张床来,哈!何时我们可以在这里共度春宵?” 小魔女嗔道:“你是除爹外第一个到二楼来的男人,不但不心足,还要躺上床,信不信本姑娘拔剑把你宰了?” 龙鹰好整以暇,懒洋洋的先伸个懒腰,坐将起来,现出个充盈阳光魅力的笑容,拍拍床缘,道:“坐下来!老子有好消息告诉你。” 小魔女怀疑道:“不要诓我。” 龙鹰潇洒耸肩,故作神秘的道:“法不可传二耳,坐下来便有得听。” 小魔女无奈坐下,离他足有半尺。 龙鹰道:“坐得那么远,如何传你秘法?” 小魔女不依道:“龙鹰呵!勿要逼人太甚。”仍依言坐近他。 龙鹰挨贴过去,探手搂她香肩,往她脸蛋轻亲一口,在她挣脱前道:“大混蛋请教了高人,终学得易筋洗髓之术,明早一次施法,不但打通大姐全身经脉,令大姐由气通变火通,还可使大姐从后天晋入先天之境,从此脱离高手行列,步入低手之林。” 小魔女双目亮起前所未有的奇光,忘记了给他手搭香肩,挤着他微仰俏脸道:“世上真有这种高人吗?是谁?” 龙鹰道:“当然有,易筋洗髓秘法载于《慈航剑典》,由静斋传人端木菱小姐传予小弟,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小魔女大喜道:“剑典之秘,从未传入武林,她怎肯教给你?” 龙鹰有感而发道:“当然是有代价的,且是沉重的代价,就是以道门的宝典《无上智经》作交换。你是道尊的徒弟,该明白智经是甚么宝物。” 小魔女不解道:“你真的为了人家放弃智经。智经怎会落在你手上的?” 龙鹰道:“不信你可亲自去问她,看老子有没有说谎。” 小魔女感动的垂首,轻轻道:“真的行得通吗?” 龙鹰道:“老子以大周国宾的信誉作保证,由明天开始,小魔女再不是以前的小魔女。嘿!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可以亲热了吗?” 小魔女漫不经意的道:“只要不弄皱人家打扮了大半天的淡妆和衣服便成。” 龙鹰往她唇角重吻一口,执着她的纤手站起来,道:“颠鸾倒凤,肯定钗横发乱,衣衫不整,且挟恩望报,岂是龙某人的本色?待大姐变成低手,老子才在大姐心甘情愿下讨便宜,也不嫌迟。” 小魔女情迷意乱的道:“我喜欢你这种神气。时间差不多哩!我们去吧!” 三人偕小魔女来到书斋,向仍埋案工作的狄仁杰请辞,狄仁杰目光落在爱女身上,双目亮起来,开心的道:“谁令我的仙儿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 小魔女赧然道:“是女儿自己,不关任何人的事。” 龙鹰三人交换眼色,露出会心微笑。 狄仁杰向四人道.99lib?:“打得开心些!” 三人爆起哄笑,小魔女喜出望外,想不到老爹的一关这么易过。 龙鹰故意道:“小子保证藕仙小姐看得开心,宴后小子会送小姐回来。” 狄仁杰欣然道:“老夫把女儿暂交给你。” 龙鹰千恩万谢后,离开书斋,走不到十步,给小魔女狠踩脚背,龙鹰惨叫一声。小魔女不理有风过庭和万仞雨在场,恶兮兮的骂道:“甚么送我回来,我自己不会走路吗?” 风过庭和万仞雨哄笑助威。 龙鹰苦着脸道:“小弟从闺房搂大姐出来。当然要送小姐回闺房去,这叫大丈夫立身处世,有始有终嘛!” 小魔女忍不住自己笑起来,道:“揍你一顿才是有始有终,爹是有眼无珠,将女儿交到你这个奸人之手。” 笑笑骂骂中,抵达马厩。 三人牵马来到厩外空广处,小魔女见到雪儿,开心的抚牠马头,风过庭和万仞雨踏蹬上马,含笑看龙鹰有何办法在众目睽睽下哄她上马,与他共乘一骑。 龙鹰故作轻描淡写,道:“小姐请上马。” 小魔女淡淡道:“你先上!” 龙鹰飞登雪儿,拍拍身前,示意小魔女坐入怀里。 小魔女来到马旁,背着风过庭和万仞雨,瞇眼皱鼻,向他扮了个可爱的鬼脸,弹起横坐于他身后,以一手轻抱他的腰。 万仞雨和风过庭拍掌喝采。 龙鹰向两人道:藏书网“看!现在雪儿负重骤增,仍没有丝毫异样,原因在我能气贯马体,此法说易不易,说难非难,在乎如何将人和马各自的气血循环,结合起来,当马儿气窍满盈,气血遍行筋肉,自然有劲有力,疾驰千里不倦。” 小魔女大喜道:“仙儿也可办到吗?” 龙鹰回头低声道:“明天该可以了。” 风过庭道:“如何将两个独立的循环合而为一?” 龙鹰道:“关键在督脉,必须将先天真气由逆行改为顺行,通过尾闾穴输入马儿脊椎,运行三十六周天后,会出现两位大哥意想不到的变化。现在我们比试马力,看谁先抵达梁王府?” 龙鹰道:“关键在督脉,必须将先天真气由逆行改为顺行,通过尾闾穴输入马儿脊椎,运行三十六周天后,会出现两位大哥意想不到的变化。现在我们比试马力,看谁先抵达梁王府?” 转向小魔女道:“大姐请乖乖的用双手抱紧老子的腰。” 小魔女大感刺激,没有抗议的探出另一手,整个娇躯毫无保留的贴紧龙鹰。 万仞雨现出古怪神色,道:“果然像有点作用。”龙鹰夹马拉缰,朝院门缓驰,风过庭向龙鹰打个眼色,追在万仞雨身后。 龙鹰享受着小魔女酥胸贴背的动人感觉,策马而行。 小魔女柔声呢喃道:“龙鹰!你晓得人家为何忽然这么听你的话吗?” 龙鹰早神志不清,随口应道:“竟是另有因由?” 小魔女道:“因为仙儿不愿见你在你的狐群狗党面前失威,丢尽面子。嘻嘻!” 龙鹰晋入魔极之境,长笑道:“未来娇妻真体贴小弟。” 一声呼啸,追着驰出外院门的风过庭和万仞雨去了。 三骑先后越过新中桥,勒缰收马,均感痛快,小魔女仍紧搂龙鹰不放。甚么神都奔马、逢车过车、不守规则,对小魔女早是家常便饭,优而为之。可是比起三人刚才的长街奔马,不住增速,仿如腾云驾雾,龙鹰且多次载着她窜高跃空,方晓得甚么是小巫见大巫,河溪遇洋。 万仞雨追到雪儿旁。笑道:“想不到你载着藕仙姐,又负重剑,仍给你夺冠。” 小魔女抗议道:“鬼才是你万小子的甚么姐,人家今年十七岁呢。” 龙鹰探手往后抚她香背,道:“那你老人家就不该唤他作小子。” 小魔女任他在狐群狗党眼下讨便宜,只大叫不依。 跟在后方的风过庭道:“龙老哥胜在人灵马快,兼载有美人,当然比我们拚命。” 小魔女开心迷人的道:“尽管笑仙儿!待本姑娘学得绝世武功,将你们逐一揍个够。” 三人大笑,美好的时光总是短促的。梁王府在望,纵然龙鹰第一次来,见前方府第灯火辉煌,不住有马车进入府门,也知已抵目的地。出乎他意料之外,小魔女一点不避嫌,仍搂着他的腰,进入院门去。 龙鹰先跳下马,再接小魔女落地。自有梁王府的人来牵马迎客,殷勤伺候。外广场处泊满车马。男女宾客盛装而至,不乏美女,可是小魔女狄藕仙到场,其艳冠神都的绝世姿容,立即惹得广场上人人注目。加上三人气宇轩昂,龙鹰高挺清奇,风过庭玉树临风,万仞雨豪迈不覊的衬托下,更显得今晚经悉心打扮的狄藕仙如日出东山。普照天下。 梁王府的主建筑是单檐歇山、面阔五间、高达三丈的巍然巨宅,门旁有两座石雕瑞兽,形态生动奇异,糅合了龙、狮、虎的特征,正面相对,兽头扭过来作迎宾状。 主宅两旁各有一座自成院落的华宅,衬以外广场左右亭榭。老树婆娑,益显武氏子弟在洛阳如日中天的气派威势。 三人伴着心情兴奋的小魔女,往建于台阶上的梁王府走去。龙鹰参加过上阳宫的国宴,见过场面。再不心怯,特别有美人相伴,自然而然龙行虎步,豪情漫天。向美人儿道:“藕仙有否发觉,今次陪你来捣乱的随从跟班,与前有别?” 小魔女开心的道:“当然有分别,以前的是蠢蛋,现在是三个大混蛋嘛。” 三人为之莞尔。 梁王府主厅为超巨型四面厅,四周环廊,堂内家具陈设精美华丽,对称陈列。厅外左方有一大池,池中三座岩岛一字排开,横看成岭,侧看成峰,意趣丛生,右方是个大花园,遍种洛阳名花牡丹,际此盛夏时节,花开满园,美不胜收。 龙鹰心忖原来武三思有点品味,不像武承嗣般是个彻头彻尾逐利争权的俗人。厅内并不如想象般人山人海,也见不到应有的宴席,大厅后方喧闹声传来,才该是晚宴举行的地方。 美婢奉上茗茶,一身华服的武三思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迎上四人道:“今晚三思最怕的是三位不赏脸,现在放心啦!” 目光落在吸引了全场目光的小魔女身上,没有作假、两眼发光的道:“三思该怎样感激三位大哥,竟可请得我们神都第一美人光临寒舍,是三思的福气。” 四人没有一人喜欢他,可是对着他一脸诚恳亲切的笑容,明捧暗赞,都说不出狠话来。 万仞雨淡淡道:“今晚是宴无好宴,梁王有为此忧心吗?” 武三思收起笑容,头痛的道:“若不是暗奉圣旨,三思肯定推掉此宴,改为与三位大哥和藕仙小姐喝酒赏花。这些外人心怀不轨,三思已和魏王等商量好出战人选,却全无胜算。幸好三位大哥来了,三思终可放下心事。” 他说的全是实情,不打诳语,登时争取到三人少许好感。 武三思道:“来!请各位先在名册留名,以纪今次盛事,再由三思领藕仙小姐和三位大哥到宴会场地去。” 龙鹰忍不住问道:“宴会在何处举行?” 武三思答道:“今晚明月当空,繁星满天,宴会就在正广场露天举行。请!” 所谓正广场,就是前宅和后宅间的广阔空地,等于主堂和副宅的宽度,超过一千步,长则达千五步,本身是个练武的大校场,由此亦可见武三思的野心,否则何用这么大的地方训练亲兵? 如论封号军衔,武三思的确非常显赫,只是从未真的上过战场,变成军方的大笑话。今次得到机会,对龙鹰当然感激,因而视龙鹰为自己人,是自然不过的事。 正广场筵开二百席,二百张大圆桌分排两边,另南面设两主席,形成一个圆桌围起来的长方框,气派十足。中间的大空地,足够七、八对高手比拚有余。又在广场四边筑起数十座高达三丈的彩灯塔,光耀广场。 光是招呼宾客的俏婢便足有四、五十人之众,个个绮年玉貌,一式彩色袴褶。褶为上衣,短身广袖,露胸低至乳沟,下为袴裤,长至足,以绵带束腰,令宴会生色不少。 一路走来,武三思不住为四人介绍大小官儿和文士,如崔融、苏味道、王绍宗、郑愔、杨再思、韦承庆、房融,又如当朝名士吉项、李回秀、阎朝隐、李峤、宋之问、沈佺期等。 与龙鹰有过节的宋之问,变得非常友善。龙鹰特别注意凤阁侍郎李昭德,因从上官婉儿听得他在内廷会议里支持狄仁杰,故该是狄仁杰遣来探看情况的人。他们客气了几句,却交换了个有会于心的眼神。 场地此时聚集数百人,分成一组组的聊天谈笑。小魔女进场,登时吸引了大部分目光,不论老少男女,无不被她俏秀无伦的美丽所慑,现出惊艳的神情。 龙鹰大感有面子时,盛装打扮,仪态万千的上官婉儿,款摆蛮腰的朝他们走过来。龙鹰心中叫苦,两美相遇,天才晓得会发生甚么事。 上官婉儿胜在身形高挑优美,天鹅般的美项,加上将头发挽椎状鬓式梳成回鹘髻,在这种衣香鬓影,美女们争妍斗丽的场合,配合她独特的风韵,确如鹤立鸡群,与小魔女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而小魔女虽矮她两寸许,但由于拥有一双长腿,身段匀称,以体型论,谁都难以将对方比下去。 这位武曌的贴身女官,穿的是丝质天蓝和鲜黄条间的袍服,下长曳地,领袖均镶有宽阔的织金锦花边,发鬓横插三支银钗,耳悬珍珠坠,称身贴体的外裳上加披红色织锦小背心,雍容华贵,摇曵生姿。 来到武三思和四人身前,嫣然笑道:“外宾快到哩!三位大哥和藕仙小姐由婉儿招呼,梁王请。” 武三思一声告罪,回主堂去了。 龙鹰看看上官婉儿,又看看小魔女,看得眼花撩乱,一时忘了到这里来是干甚么的。 上官婉儿笑脸如花,向小魔女道:“藕仙小姐的发型别出心裁,又得小姐美丽示范,肯定会成为神都今年春夏最时尚流行的发式。婉儿也看得心动,会尝试这个发装。” 小魔女嘴儿轻嘟,瞅她一眼,含笑道:“上官大家勿要夸赞藕仙,这个只是乘马装吧!” 上官婉儿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移往龙鹰,显是听出小魔女弦外之音,谁都看出小魔女这身盛装,绝不便于策骑飞驰。 连风过庭和万仞雨两个局外人,也感到两女间因龙鹰而来的微妙关系。万仞雨怕两女会唇枪舌剑先来个口.99lib.头比武,忙道:“不知我们该坐在哪里呢?” 上官婉儿容色不变,欣然道:“请随婉儿来。” 今晚的夜宴,每张大圆桌只设六个席位,变成与会宾客人人面向中间的“比武场”,是用了心思。 龙鹰虽跟在上官婉儿的身后,却不敢看上官婉儿动人的背影,又不敢别头和身旁的小魔女私语,只能将目光投往场内的宾客仕女。首次感受到周旋于两女之间的凄惨,更想到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今次携小魔女出席,事前并没有知会武三思,自己又曾口不择言,要上官婉儿陪自己,若上官婉儿安排了自己坐在她之旁,我的老天爷,小魔女会有甚么反应。女人对这类事的敏锐,是超乎男人的想象。 走不了十多步,张易之和张昌
?99lib?
宗从广场的另一边走过来,前者隔远叫道:“龙兄留步!”出奇地没有随从。 第二章 梁王府宴 附近的宾客见他们两个朝廷当时得令的权势人物,竟对龙鹰称兄道弟,均现出惊异神色,女的更打量龙鹰,比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更大胆。 龙鹰知不论小魔女或两位兄弟,都不愿与两人交往,怕出现尴尬场面,向别过头来看他的上官婉儿打个眼色,着她带三人入座,又轻拍小魔女香肩,自行迎上张氏昆仲。 张昌宗和张易之来到他身前,后者道:“这处人多,我们到一边说话。” 他们偕龙鹰走到一旁无人处,张昌宗苦笑道:“龙兄今晚须小心符君侯。” 龙鹰愕然道:“邺国公何有此言?他不是你们的人吗?” 张易之冷哼道:“他从来不是我们的人,虽由内史杨再思招呼他,顶多是个客人而非客卿。刚才杨再思知会我们,..符君侯有意在宴会上挑战龙兄,我们两兄弟察觉事态严重,立即使杨再思严厉警告他,并说如果不给我们面子,必有后果。” 张昌宗叹道:“我们担心警告对他毫无效用,现在有公主护他,我们很难拿他怎样。” 龙鹰明白过来,两兄弟当然不愿与他们有关系的人在宴会上倒戈闹事,因会直接触怒武曌。当日因薛怀义的事,武曌已使他们颜面无光,吃尽苦头,岂敢造次? 张易之颓然道:“我们很后悔引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外则谦恭守礼,实则骄横跋扈。我行我素的人。他勾引公主的事真的与我们无关。不过他的确手段高明,令我们无从阻止。” 龙鹰心忖人是很奇怪的,以前他对张氏兄弟是极之厌恶,他们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只会令他作呕。可是现在他们情恳辞切,推心置腹的来和自己说话,又摆明站在自己的一方,不知如何,竟看得顺眼起来。 龙鹰笑道:“两位不用为此忧心,只要由我挑战他而不是他先动口。小弟可把一切后果揽到身上 6765." >来,事后你们向圣上道出原委,那不但无过,且是有功。” 两人大喜。 张昌宗感激的道:“龙兄真够朋友,我两兄弟必有回报。” 与两人分开后,正要回到席位,给大才女截个正着,幽怨的道:“婉儿不依呵!你今晚究竟还要不要人家陪你?” 美人儿怨怼的话语带双关,既可解为陪席。也可解为陪睡,特别是她现在扮得孔雀开屏似的。其诱惑力是任何男人没法抵挡的。只是小魔女的魅力绝不下于她,且冰清玉洁,少女怀春,令他没有面对上官婉儿的心障,最蠢的人也知所选择。 陪席后果难测,但事后总有解决办法,但陪寝若被小魔女知悉,他和小魔女肯定完蛋,且会深深伤害她。 笑嘻嘻道:“幸好大才女有先见之明。晓得小弟今晚分身乏术,你道张氏兄弟来找小弟干甚么呢?” 上官婉儿生气道:“不准顾左右而言他,婉儿要一个清楚明白。” 龙鹰早知蕙质兰心的她不是这么容易打发,只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道:“若小弟求的只是与上官大家一夜狂欢,今晚定当与大才女你共度良宵。但小弟要的是兼收并蓄。将上官大家和小魔女都收进私房去,就不得不放眼将来,定出长久之计,所以今夜决定谁都不碰。为的是美好的未来。” 他这番话含糊至极,似通非通,希望胡混过关,不太开罪眼前的大美人。 上官婉儿原本仍绷着俏脸,旋即解冻,失笑道:“兼收并蓄,亏你说得出口,人家是你的宠物吗?若不是圣上有命,要人家今晚全力助你,婉儿会要你这见异思迁、出尔反尔的可恶小子好看。” 龙鹰陪笑道:“请大家息怒,下次亲嘴时千万不要减少热情。” 上官婉儿掩嘴娇笑,横他一眼,道:“张氏兄弟找你干甚么?” 龙鹰说了出来,上官婉儿现出凝重神色,道:“此事早有前车之鉴,符君侯在扬州与横空牧野动手,已是有违圣意。想不到他愈来愈放肆了。” 龙鹰不解道:“那为何圣上肯接见他?” 上官婉儿道:“是由公主引介,魏王在旁说项,圣上考虑良久才答应。” 龙鹰心中一动,问道:“魏王是否晓得我们密谋对付契丹人和突厥人的事?” 上官婉儿道:“这方面一直瞒着魏王,不过以魏王的势力,又牵涉到与他关系密切的推事院,有些事很难瞒过他。” 龙鹰深吸一口气,道:“婉儿今晚乖乖的,明天我找机会来抚慰你。” 上官婉儿道:“你得答应多腾点时间来陪人家,人家方肯放过你。” 龙鹰心中叫苦,但可以说不行吗?答应后脱身返己席去。 他们的一席设于东席中间,亦是观战的最佳位置,此时大部 5206." >分嘉宾被劝入席,因外宾可在任何时刻到场。 美丽性感的侍女群蝶飞舞般奉上茗茶、醇酒、冷盘小吃,场面热闹。 想不到的是,神都军方最重要的两大巨头,羽林军头子李多祚和御卫头子武乘川,均被安排到他们的一席来。和两位大将亲切打招呼后,龙鹰坐到小魔女旁。六个席位,他和小魔女居中,左是李多祚和风过庭,右是小魔女、武乘川和万仞雨。 武乘川笑道:“张氏兄弟终晓得鹰爷不好惹了。” 龙鹰苦笑道:“连大统领也来耍我,叫我龙小子便成。” 李多祚莞尔道:“‘鹰爷’两字成了你的外号,掌握到她别具一格的地方。 大腿传来剧痛,原来是嘟长嘴儿,醋劲十足的小魔女在桌下重重狠扭一记他大腿侧的嫩肉,真懂他的弱点。 小魔女向他瞇瞇秀气的大眼睛,道:“若想知她是谁,可问你的狐群狗党里最风流的那一个。” 众人知她吃醋,齐声大笑。 风过庭吃力的从入场美女处收回目光,含笑向小魔女道:“仙妹在神都确是神通广大,连在下的行止亦瞒不过你。”转向龙鹰道:“来的是当今天下红得发紫的名妓,刚从关中到神都的飘香楼,累得飘香楼晚晚爆个满堂红,在下也用尽人事,才得偶然一、两晚可在飘香楼取得立锥之地。” 李多祚向武乘川笑道:“大将何时有空,让我们依附风公子骥尾,到飘香楼欣赏花美人称绝天下的唱功舞技?” 武乘川本要答他,忽然紧张起来,道:“来了!” 龙鹰虽不敢用眼睛去看,心神却锁定花秀美,知她在武三思陪同下,朝他们的一席走来,心忖风过庭的面子真大。事实上此时全场变得鸦雀无声,人人目光落在花秀美的娇躯上,挪不开眼睛。 龙鹰凑到小魔女耳旁,先大力嗅吸她的体香,道:“你对小弟的大腿真狠心。” 小魔女咭咭娇笑。 此时在武三思陪同下,被誉为聂芳华接班人的名妓花秀美来至席前,盈盈施礼。除小魔女外,五人如中魔法般起立回礼。武三思先介绍花秀美,然后逐一为六人向她报上官职身分名字名号。道:“花大家指定要三思为她引见诸位,至于原因,五位可直接问大家。” 此女最引人之处,是她似是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她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眸珠仿似迷茫遥夜深处的月影,颇有眽眽此情谁诉的怀抱,形成她非常独特的风韵,确能与风华绝代的聂芳华分庭抗礼。 第三章 奇兵之计 花秀美的神态有种看破世情的冷然自若,虽仍未说过一句话,但众人都被她奇异的笃定慑住,屏息聆听。 她凄迷动人的美目缓缓掠过众人,似对武三思的话听而不闻,也像和风过庭刚刚认识般,完全记不起他是谁。风过庭更是奇怪,竟没有和她打招呼。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仍坐着的小魔女身上,后者正瞪大美目,神态天真的打量她。 花秀美终于开腔说话,有条不紊地把一字一句轻轻安置,道:“秀美曾在楼上看下去,.见到妹子奔马长街,红色的披风飘飘起舞,那时妾身便想,这位漂亮的妹子究竟是谁家的女儿,又有谁家年少,有幸得妹子垂青,今晚终可亲自向妹子,说出秀美当时心底里的话。” 龙鹰等终感受到她能颠倒众生的非凡魅力,她说话时似是腼腼腆腆的,却将言语的魔力挥得淋漓尽致,像言语的魔法师般,在短短一段描述中,意像跳接,于众人脑海中种下美人凭窗下望,小魔女策骑飞驰等一幅接一幅的景像。她低沉素净的声音,冻结了时间,把人带进满溢压抑着忧思的奇异空间,似与之一起品尝她泪尽天明般的生命。而她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她所拥有的,是令人百听不厌的美丽声音,不需任何辅助,光是她说话的声音,已足以征服人心。 以龙鹰的无法无天,一时也给她独特的丰神震慑得帖帖服服,没法说出半句俏皮话。同时心生直觉。此女绝非她表面名妓身分般的简单。她的言行举止,是从卓的内涵凝聚而来的修养,绝不可能出于寻常人家。而最令他警觉的,是他完全掌握不到她的深浅,就在此刻,他晋入魔极之境。 小魔女脸蛋飞起两朵红晕,不好意思道:“下次人家经过飘香楼,会扬手和花大家打个招呼的。” 众人都笑了,气氛轻松了点。 花秀美唇边逸出一丝微仅可察的笑意,但已令她玉容生出变化。艳光四射,神奇至极,恐怕长坐枯禅的有道高僧,也会有惊艳之感。 龙鹰双目魔芒大盛,盯着她道:“花大家不是与我龙鹰的兄弟是素识吗?为何见到他时却如对着个陌路人?” 武三思也感奇怪,看她如何回答。 花秀美轻描淡写的看龙鹰一眼,道:“鹰爷垂询,秀美不敢不答。我但愿每一天清晨都能把过去的所有事忘记,但至于风公子。却是另有别情,他从来不肯让秀美有一面之缘。只在邻房静听秀美弹琴唱曲,但秀美却视风公子为真正的知音人。” 众皆愕然。 风过庭苦笑道:“花大家怎可能知道的?” 此时上官婉儿来了,向武三思道:“外宾刚离开八方楼。” 武三思一声失陪,嘱上官婉儿领花秀美到张氏兄弟的一桌,自己则赶返前堂去。 宾客入座,乐队进场,分布主堂后门石阶下的两旁,美丽的女侍则在入场处筑起迎宾的人路,宾客们低声说话。再不像刚才般的喧哗热闹,隐透紧张和拭目以待的气氛。 李多祚向龙鹰低声道:“我曾和团内的族人谈过,对方虽不敢明言,却暗示是身不由己,只因默啜施压,不得不参加此团。” 除武乘川外,龙鹰三人均感错愕。 龙鹰讶道:“族人?大将军的意思是……” 李多祚答道:“先祖本是靺鞨人。随突厥族的可达志于高祖时到长安来,本属长林军,幸好可达志与少帅寇仲友好,于玄武门之变得以免祸。还在少帅的斡旋下,可以留居长安,继续为唐室效力。我是第三代,获圣上起用,积功升至大将,对李唐和少帅的恩德,我们家族没齿难忘。” 龙鹰等明白过来,如不是武曌破格用人,打破门阀的垄断,李多祚顶多做个小兵头,绝不可能成为羽林军的大统领。两大将领,逝去的黑齿常之是东北百济人,眼前的李多祚是靺鞨人,可见太宗李世民99lib?民族大融合政策的成效。 难怪李多祚这么不满力主与突厥人修好的武承嗣。 万仞雨道:“看!点子来哩!” 众人还以为外宾进场,却不闻鼓乐之声,看过去,来的是神采飞扬,拥有慑人体形气魄的“枪君”符君侯,却不见公主与他同行。 龙鹰倏地起立,向符君侯招手,正注视符君侯的张氏兄弟一方固是大惑不解,同桌诸人亦不明白他在干甚么。 符君侯现出不解神色,大步朝他们的一席走过来,惹得全场千多双眼睛全落在他身上,符君侯终抵席前,向各人逐一施礼,望向小魔女时,锐利的眼神亮起来,现出个充满阳刚魅力的笑容,道:“不见狄小姐多天,出落得更漂亮了,不知君侯何时有幸,得小姐指点两招?” 武乘川等全现出不悦神色,此人实在过分,竟敢于这种场合,又有龙鹰在旁,公然约会小魔女。 龙鹰、万仞雨和风过庭,却知他故意惹怒龙鹰,以遂其目的。 小魔女冷淡的道:“枪君拣错时间哩!从明天开始,本姑娘封剑百天,一切待本姑娘重出江湖再说。” 符君侯尚未有机会说下去,龙鹰哑然笑道:“难得符兄这么好武。刚才邺国公和恒国公来找小弟说话,说今晚只可对外而不准内斗,小弟说这怎么行,岂非领教不到符兄的盖世枪技,所以想出一计,就是在诸事停当后,由小弟亲自开口挑战符兄。那么若圣上怪罪下来,责任在小弟身上,不会将符兄推出午门斩。嘻!符兄记紧千万别开口挑战,否则小弟会以圣上有令为借口推却,以免事后圣上拿你去祭旗,那时公主和魏王都护不住你。哈!小弟一切均是为符兄着想。” 符君侯也沉得住气,在龙鹰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下,仍容色不变,欣然道:“龙兄想得周到,那符某人就等着龙兄的恩宠,龙兄勿要教符某人失望呵!”抱拳行江湖礼数,径自离开。 万仞雨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道:“今晚让我下场对付他如何?” 龙鹰道:“他的目标是我,你不会试出甚么来,又不能真的痛下杀手,还是让给小弟吧!” 小魔女凑近他耳语道:“人家喜欢你现在的神态模样。” 龙鹰别头低声道:“仙儿真乖!” 小魔女喜孜孜道:“当然不可令你在猪朋狗友面前丢面子。” 忽然鼓乐喧天,钟管齐鸣,琴瑟和弦,箫笙响彻入云。 领队进场的是太平公主和另一充满异族风情的美貌女子,不用说是突厥公主凝艳,她上穿粉红黄花纹连衣裙,外套紧身坎肩,下穿紧腿小口长裤,戴圆顶绣花棉帽,帽前有沿,后缀一帘,梳四条长辫,佩耳环戴项链,走起来娉婷婀娜,艳光虽及不上悉心打扮的太平公主,却另有一股阳刚健美之态,没有给太平比下去。 凝艳有一种冷傲的味道,年纪该在二十一、二间,从骨子里透出看不起人的气焰,神情漠然,但又是精明厉害,眼神锐利,像能把任何事看通看透。 武三思和武承嗣双双随在两姝身后,接着是近八十人的外族团,有男有女,加上武氏子弟,百多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宴会场地。 团中女子占十多人,其他全是雄纠纠的男武士,各穿上本族服饰,可惜龙鹰对外族所知不多,无法辨认他们来自哪一民族,却是大开眼界。 全场宾客肃立鼓掌迎宾,尽天朝的礼数。 龙鹰乘机大嘴贴着小魔女耳语道:“刚才乘马时搂得舒服吗?” 小魔女道:“舒服?几次差点抛人家落马。” 龙鹰回味无穷的道:“仙儿的身体棒极了!” 小魔女骂道:“死色鬼!” 此时外宾全体入席,两桌主席坐满人,每桌十二人,一桌是以凝艳公主为主的外宾,另一桌除太平公主外,就是以武三思和武承嗣为的武氏子弟。如此安排,可见武氏子弟趁机造势,摆出大周朝正统继承者的姿态。 万仞雨低声道:“坐在武承嗣旁的就是武延秀。” 龙鹰用神打量武延秀,果然身材健硕,威风凛凛,非是平凡之辈,难怪有“神都小霸王”之称,试问在神都,谁敢开罪武氏子弟? 武乘川道:“主席坐的大都是魏王和梁王的下一代,魏王的二代属延字辈,例如武延秀、武延基……梁王是崇字辈,坐在他旁的便是武崇训,另外同席的还有武攸绪和武攸宁等,全是武家拥权位的人物。” 风过庭对武氏子弟没有丝毫兴趣,目光扫视凝艳公主的外宾主席,沉声道:“与凝艳隔了两个座位,身穿突厥装的三十多岁男子,极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隐形高手。” 龙鹰目光往他投去,刚好那人朝他们望来,那人装作不特别注视他们,目光从龙鹰处移开,改望别处。 那人身量高颀,坐得稳如泰山,最突出是个鹰钩鼻,眉棱骨突起,眼眶陷下去,双目长而细,内里的眼珠似有神若无神,透出高深难测的味儿。 龙鹰一震道:“这是个非常可怕的高手。” 鼓乐声再起,武三思以主人身分,起身表演词,宴会开始了。 酒菜流水般奉上,武三思曾提过来自大理的柔骨美女们,在场中表演歌舞,鼓乐伴奏下,裙裾翻飞,长袖飘荡。人是千娇百媚,歌则婉转动人,由数十美人儿齐声咏唱,宾客如坠云端,极尽视听之娱。 龙鹰朝花秀美瞧去,符君侯正坐她身旁,与她喁喁细语,花秀美神情冷漠,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龙鹰在看人,也感到很多人在注视他,当然难以一一回敬,只向太平公主和凝艳公主各咧齿送赠阳光般的笑容,前者神色微黯,避开他的目光,后者一点不让与他对视片刻,眼神凌厉。 上官婉儿从席后的走道来到六人身后,将一个小铜锣和小铜锤交给武乘川,道:“我们和凝艳商议好,铜锣一响,比武双方必须立即停手分开,违令者会被处决。” 武乘川接过放在桌上,苦笑道:“不论谁胜谁负,都不会是好事,突厥人这招很毒。” 要知不论中外,武士最重名誉,若在公开比武中落败,会视为奇耻大辱,当代表的是本国,便成国耻,变成需加洗雪的耻恨。默啜此举,是要令各族与大周结下仇怨。如有伤亡,情况会更严重,所以武乘川有此忧虑。 上官婉儿轻叹一声,将一张名单交给武乘川,道:“除三位大哥外,名单有七个名字,是今晚经议定的出战人选。全交由大统领调兵遣将,我们和对方轮流派人上场。由我们先派第一个。” 龙鹰问道:“上官大家坐的是哪一席?” 上官婉儿道:“要打点的事太多哩!到现在尚未可以坐下来。” 又对武乘川道:“听锣声分开后,敲锣者必须说明敲锣的原因,并指出谁是胜方。” 武乘川闻言将铜锣全送到龙鹰桌前,笑道:“岂可放着更加有资格的敲锣者不用,我最大的长处是调兵遣将,就调我们的鹰爷任此要职。” 小魔女首先笑得花枝乱颤,上官婉儿亦笑弯了腰,其他人莫不笑个不停。 龙鹰将铜锣锤移给风过庭,长身而起,在没有一个人明白他在干甚么下。向上官婉儿道:“请大家坐我的位子,好与仙儿多多亲近,增进点了解。” 又向小魔女道:“记得为小弟摇旗呐喊。” 轻轻松松的往场心走去,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喧闹声从高处滑落,直至全场叶落可觉,针跌可闻。 龙鹰面向主席的方向,躬身施礼,二十多双眼睛利箭般落在他身上。太平公主和武三思均一脸茫然,其他人只要看他们两人表情。便知他们不清楚龙鹰在干甚么。 凝艳美眸藏书网射出凌厉神色,罩着龙鹰,不眨半下。 龙鹰的目光从太平和武氏子弟的一桌,缓缓移往外宾主席,接触到疑是秘族顶尖高手的神秘人物深沉的眼神,倏地魔芒剧盛,晋入魔极之境,整个人气势陡增,变得不可一世。以邪帝的气魄君临天下。场中不论懂武功或不懂武功者,均察觉此一遽变,无不心生寒意,惊呼骇叫之声此起彼落。 那疑是秘族高手的人物,双目瞇成一线,眸神精芒烁动,隐带惊异。 龙鹰魔目扫射。席上几个功力稍逊者,纷纷避开他如芒如电的眼神,其他人则露出懔然之色。最后,龙鹰与凝艳目光交锋。豪情盖世的道:“歌舞之后,中外比武切磋之前,尚有场助兴的武技表演,由小弟龙鹰下场献丑,请凝艳公主不吝赐教。” 语音才落,万仞雨一桌带头鼓掌叫好,接着是张氏兄弟的一席,惹得全场跟随拍手,采声震天,令龙鹰提出的急就章表演,立成定局,势在必行。 凝艳脸寒似水,一点不掩饰心中的不满,但也知无从阻止,求助的目光往太平公主投去,太平公主容色煞白,显然已知道龙鹰意在何人,无奈道:“请问龙先生挑何人作对手呢?” 全场肃静,恭听龙鹰公布的人选。 龙鹰大喝道:“君侯!下场表演的时间到哩!还坐在那里干啥!” 掌声采声轰空再起。 万仞雨和风过庭心中叫好,龙鹰此着是奇兵突出,凝艳方纵有甚么奇谋妙策,亦被龙鹰破坏无遗。假设符君侯确是敌人布在中土的厉害棋子,那龙鹰命中的正是敌人要害。 凝艳俏脸阵红阵白,显是不但芳心大乱,也是阵脚大乱,而龙鹰则尽收先声夺人之效。 全场目光,移到“枪君”符君侯处。 谁也多少风闻过符君侯最近与太平公主打得火热,亦知龙鹰和太平有密切关系,所以这场名之为表演的比武,等若两人间的公开火并、一较高低的对决。 符君侯近日声势,如日中天,败在他手上者不计其数,且挟南方第一枪手之名而来,龙鹰虽如彗星般崛起武林,能否胜他仍是未知之数,令此战大有看头,等若顶尖高手排名之争。 万仞雨和风过庭却晓得龙鹰必胜,就看他在如此的情况下,如何争得漂亮爽脆的胜利。 小魔女和上官婉儿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时,太平公主矛盾得想自尽,任何一方败北,都不是她心之所愿。 符君侯缓缓起立,龙鹰往南面两主席退去,让出场心的位置,两人间似有一根无形之线牵引着,此退彼进。 符君侯显示出南方第一枪手的气度,昂然来至场心,向刚立定离他远达五十步的龙鹰长笑道:“献丑的该是符某才对,能与龙兄公平比试,是符某梦寐以求之事。枪来!” 场内仍是鸦雀无声,被两大高手隔远对峙的气势震慑。 龙鹰今次掌握主动,绝非因好勇斗狠,又或因符君侯连番挑惹,动了真火,而是要化解突厥人令中土与其他外族结怨的毒计,亦借此震慑有异心的外族,让他们看到中土的威势。巧妙处在于其他外族均不知符君侯的底细,还以为随便两个人出来,都是如此可怕的高手。 一人托着重钢枪,从张氏兄弟席后奔出来,直抵符君侯身旁。 符君侯接过长钢枪,单手执着枪尾,随意挥动几下,立时破风之声大作,如千万厉鬼凄声尖叫,骇人至极,忽又把枪收到身后,昂然挺立,从容道:“此枪名‘飞伏’,来自卦象,所谓卦爻之见于外者为飞,不可见而藏于后者为伏,也是符某自创‘飞伏一百零八枪’的精粹和心法。” 又笑道:“龙兄要用空手来接符某的飞伏枪吗?” 龙鹰笑道:“若小弟感觉无误,君侯此枪长九尺三寸半,重六十五斤,不知小弟有否看错?” 以符君侯的沉着,亦脸现异样神色,失声道:“龙兄真是凭这么隔远望望猜出来的?” 全场哗然。 “铿!” 凝艳公主的声音从后方传入龙鹰耳内,道:“龙先生来猜猜凝艳此剑的长度和重量如何?” 众人大感趣味,目光投往凝艳举手直竖头上寒芒浸浸的利剑,确非一般形制,介乎三至四尺间,钢质奇怪,似重非重,似轻非轻,凝艳敢以此剑挑战龙鹰,当然认为他没有可能猜得中。 当谁都以为龙鹰会转身去看时,龙鹰背着凝艳长笑道:“公主秘技惊人,竟能运功减轻剑重,此剑长三尺九寸,重二十一斤半。” 凝艳公主一脸不能置信之色的收回佩刃,首次收起气>焰,道:“龙先生非是凡人也。” 全场哗声震耳,拍掌喝采。 小魔女叫得最厉害,俏脸胀红,不顾仪态。 龙鹰喝道:“来完文的,该比武的,老子的兵器在哪里?” “兵器大人到!” 声音从主堂方向传来,小曾和小徐两个御卫兄弟,一头一尾肩扛着接天轰,故意气喘喘的急步走出来,往龙鹰奔去。 除了万仞雨和风过庭,在场人等,包括符君侯在内,人人看呆了眼,怎想得到世上竟有这么形状可怕的奇异兵器? 龙鹰一手接过兵器,小曾小徐两人移往小魔女的一席,立于武乘川身后。 龙鹰气定神闲的将长一丈二尺的接天轰扛到左肩去,另一手朝符君侯摊掌,微笑道:“此器名接天轰,可长可短,最长是现在般的一丈二尺,更可一分为二,千变万化,本是用来驰骋沙场的神器,善用之者可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似探囊取物,兼备多种兵器的特性,永不崩折。用之于一般比武,实有点不公平。小弟便先任君侯攻几招来看看,君侯不用客气。” 符君侯见他看似随意和毫无防备,实质立得扛天压地,气势强凝,似静似动,无懈可击,兼且完全摸不透接天轰的特性,岂敢逞强猛攻,心中拿定以不变应万变的谋略,笑道:“武场对战,岂有公平不公平可言?符某更不会客气,龙兄尽管放手攻来,让符某领教高明。” 万仞雨和风过庭交换眼色,晓得符君侯中计,将龙鹰的好意视为敌策,他们虽未见过龙鹰以接天轰放手强攻,但已可想象其猛不可挡的架势。 龙鹰哑然笑道:“事后君侯会深深后悔此一决定,换过是横空牧野,必不如此。” 第四章 邪帝枪君 说毕,接天轰来至头顶,单以左手操控,旋动起来,由慢转快,到最后变成一扇风车,反映着四周的灯光,化作没有人分得出两端的一团耀眼光影,闷雷声动,寒风呼呼。 包括符君侯在内,没有人明白他在干甚么。看固是好看极了,且是骇人至极,只看他能以单手将长达丈二的奇门怪兵如此操控,可知他的手如何灵活。但由于两人相隔五十步,一时完全威胁不到对方,似有白花气力之嫌。 就在人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出乎所有人料外,接天轰离手而去,似快似慢的往符君侯旋去。 符君侯喜出望外,手上飞伏枪化为数十枪影,在他前方幻起,发出嗤嗤”破风之声,即使接天轰旋声如雷,仍不能将嗤声掩盖,显示出深厚无伦能摧发 67aa." >枪气的威力。他的如意算盘是,当敌兵旋过两人的中间点,立即持枪出击,只要挑得接天轰横掉开去,龙鹰只好俯首称臣。 在全场过千人目瞪口呆、屏止呼吸的旁观下,接天轰快将旋至关键性的中间点。 小魔女紧张得手心冒汗,从没有一场观战,她比这刻更投入和着紧。 龙鹰往前仆去,到某一玄微的斜度后,“砰”的一声喷空而去,就在接天轰到达中间点的刹那,后发先至,从下而上撞入急旋的接天轰去。 符君侯受气机牵引,同时抢出,枪势剧盛。漫天枪影的向对手迎去。但落在高手眼中,像万仞雨和风过庭般的大行家,都知他虽是威势十足,但已沦于被动,关键处在乎采的是守势。 龙鹰人枪结合,以一优美至无以复加的弧度,从上而下藏书网破入符君侯的枪影去。 “当!” 符君侯的枪影像被狂风吹散,飞伏枪绞击接天轰,发出震撼全场的激响,令人震耳欲聋。一时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众人却清楚看到,符君侯吃不住龙鹰无可抗御的全力一击,被冲得往后挫退。 龙鹰落到地面,一个旋身,矛戟的一端往正挫退第二步的符君侯耳鼓穴啄去。 符君侯也是了得,以枪尾挑开接天轰,但仍被气势如虹的龙鹰硬是送往一边,然后再以卷刃的一端直捣其胸口。符君侯步法虽乱。心法未乱,双目神光迸射。吐气扬声,飞伏枪疾举又急打下来,正中刃锋,其临急应变的招数,确是妙至毫颠,问题在龙鹰夺得先手优势,着着全力施为,而他却是于被迫下变招,用不上平时的八成功力。非常吃亏。最可怕是直至此刻,他仍未能掌握对手的玄虚。 “铮!” 龙鹰改直捣为上挑,迎上飞伏枪。 符君侯浑体一颤,飞伏枪荡起,往后疾退。龙鹰长笑道:“退得好!”接天轰化作一团异芒,反映着场内灯火,无间断的照射符君侯双目。如虎跳峡的激流狂瀑般、如影附形的朝势子已老的符君侯攻去。 小魔女带头喝采,上官婉儿附和,引得全场采声雷动,说到底符君侯终是外人。怎及亲切的龙鹰受爱戴。凝艳一方人人心神受慑的呆看着,想的是龙鹰的接天轰在沙场上能发挥出的威力。 兵器交击声爆竹般响起,符君侯终于立定,勉力顶住龙鹰宛若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又如暴风崩云,裂石开山般的狂猛攻势。完全没法展开枪势。 蓦地接天轰化为一轰,连符君侯也分不清是哪一端攻来。“锵”的一声,飞伏枪的枪尖命中接天轰的矛尖,符君侯应击踉跄往后跌退,谁都晓得若龙鹰趁势追击,可于数招之内取他性命。 龙鹰立定,接天轰回到肩头去。 符君侯勉强立定,忽又再退一步,喷出漫空鲜血。 如此战果,是没有人想过的,威镇南方的“枪君”符君侯,竟被龙鹰杀至全无还击之力,直至负伤落败。 只有龙鹰和深悉龙鹰的万风两人,方知符君侯强横至极,胜败只是一线之隔,他最失策是让龙鹰可利用现场的环境,奇异的兵器,对方愚蠢的决定,以雷霆万钧的一击,令符君侯气血翻腾,阵脚大乱,失去主动之势,再被龙鹰凭魔种的灵异,以无法而有法的穷追猛打,不予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硬压在下风,但龙鹰在这种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仍未能破他枪法,只能以魔劲创伤他,可知符君侯的厉害。 龙鹰随意挥出接天轰,接天轰离手横旋而去,比之前送往符君侯的旋速快上一倍,眨眼工夫来到风过庭上方,后者看也不看往上探手,将接天轰抓个结实。 全场仍是鸦雀无声,龙鹰所作所为,无不出人意表,使人摸不着头脑。 符君侯凝立不动,飞伏枪柱地握着,运气调息,可见他内伤严重,益显龙鹰的威势。 风过庭将接天轰递送后方,小曾和小徐恭敬接着,扛在肩上,以近乎舞蹈的跳跃步法,气喘喘的朝主堂奔去,颇为滑稽搞笑,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外,不论中外宾客,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如此气势凌厉,惨烈慑人的奇兵神器,恐怕没有人能忘掉。 龙鹰冷冷瞧着符君侯,魔目不含半点人的情绪,冷酷如电。 符君侯吁出一口气,道:“君侯没有接受龙兄的善意,确是个令君侯悔之莫及的决定,现在君侯立即赶返南方,潜心反思,他日有缘,再领教龙兄的高明。” 场内响起掌声采音,向他的风度致敬。 符君侯向龙鹰躬身致礼,托着飞伏枪,龙行虎步的朝主堂举步。 龙鹰回礼后,满脸笑容的转身朝凝艳公主的主席走去。哈哈笑道:“表演完毕,比武开始。不如由小弟打头阵,再接一场如何?” 众人包括凝艳公主在内,都大感不是味儿,在这么“惊心动魄”的表演后,谁下场都有小巫见大巫、不够劲儿的感觉,何况对手是龙鹰。 龙鹰来到她席前,目光先扫往东面坐满诸外族的头十多席。他们亦回看他,表情各异,其中一个女武士特别引他注目,会说话的眼睛像充满须向他倾诉的话。 龙鹰的注意力回到凝艳的一桌,同桌的武士,包括那疑是来自秘族的高手,个个一脸疑惑的盯着他。 龙鹰像从没动过手的轻松,微笑道:“希望公主赐准,让小弟能得窥秘族的惊世绝艺,那将来在沙漠上遇上时,心中有个谱儿,小弟感激不尽。” 凝艳登时色变,那秘族高手亦双目厉芒转盛。龙鹰不单直接揭破秘族高手的身分,还语带威吓,表示秘族若继续助纣为虐,会到大漠寻他们晦气。 凝艳冷然道:“龙先生说笑了,何来甚么秘族?”又喝道:“岳中迁!” 她左旁的武士应声而起,应道:“中迁在!” 龙鹰丝毫不介意凝艳的断然拒绝,目光投往符君侯和武曌先后提起过、曾尽败奚族高手的契丹武士岳中迁,此人只比他矮上一寸,体格剽悍健硕,脸长如狼,双目锐利得充满阴鸷邪恶的神色,鼻曲唇薄脸青,一副冷狠无情杀手刺客的模样,教人见之心寒。 凝艳带点无奈的道:“由你来领教龙先生的绝技。” 岳中迁毫无惧意的道:“龙兄请!” 龙鹰目光落到他手执的斩马刀上,笑嘻嘻道:“原来岳兄是用刀的高手,那小弟就不得不退位让贤,由小弟的兄弟顶上,公主不会反对吧!” 凝艳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怎会反对?” 龙鹰施礼转身,往己席走去,道:“刚才夺了你的心头好,现在作出补偿,轮到万兄哩!” 全场爆起激烈的喝采声。若论声望,万仞雨天下第一刀手之名,犹在龙鹰之上,不过当然指的是龙鹰狠挫符君侯之前。 万仞雨长身而起,与风过庭交换眼色,均心中叫妙。塞外诸族,一向崇尚武力,强者为王,龙鹰连施妙着,先败符君侯,挑战秘族高手,现在又换万仞雨下场,将中土武士也是人人好勇斗狠的印象,深植诸族武士心中,回国后说出去,会令诸族之主三思对倾向突厥人,是否是明智之举。 岳中迁离席朝场心走去,龙鹰与万仞雨擦身而过,龙鹰轻轻道:“此子腕上暗藏尖刺铁?99lib.护腕。” 万仞雨欣然道:“他在找死!”不停留的往岳中迁迎去。 龙鹰回席坐入万仞雨的席位,武乘川和李多祚欣然祝贺,小魔女和上官婉儿则以崇慕的热烈媚眼儿欢迎他。 风过庭道:“如果连岳中迁都被收拾掉,凝艳还可派谁出来?” 上官婉儿道:“岳中迁该不是最厉害的人,那是以中骥对上骥之策。” 龙鹰道:“上官大家了得。” 武乘川向小魔女道:“要不要武叔和仙儿掉换座位?” 小魔女立告满脸红霞,大嗔道:“武叔!” 风过庭道:“看!” 万仞雨和岳中迁握手为礼后,分开逾丈,各自摆开架势。 “呛”的一声,岳中迁拔刀出鞘,遥指对手,双目芒光不住增强,显然正在提聚功力,有诸内形于外,非常神奇。 万仞雨从容祭出井中月,当众人看清楚,竟是把古古旧旧的生锈刀,一时惊奇讶异之声不绝,还有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第五章 百变神盾 岳中迁亦为之一呆,道:“万兄此刀有何名堂?” 万仞雨背骨一挺,变得神采照人,豪迈盖天的长笑道:“这就是昔年少帅寇仲以之纵横塞内外的‘井中?月’。” 语毕一步跨前,缩地成寸的飙往对手,井中月化为划破虚空的耀目黄芒,照头照脑的向岳中迁劈去,最惊人的是井中月似是简单一刀,但落在岳中迁眼中却是不住变化,最后的落点根本无从揣测。刀法至此,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 井中月之名一出,全场哗然。 外宾无不动容。 近百年来,塞外诸族既敬且畏的人,正是少帅寇仲,徐子陵虽与他齐名,但威慑力却逊于他,皆因寇仲不但是无可比拟的刀法大家,更是纵横不倒的猛将统帅。到今天,不论中外,他都拥有没人敢质疑神话级的无上地位。 现在万仞雨使的是井中月,发出传说中的奇异黄芒,对外族的震慑效用,绝不在龙鹰的接天轰之下。 凝艳首次生出偷鸡不着蚀把米的颓丧。 面对井中月的岳中迁更是神为之夺,他强大的信心,早因目睹接天轰的威势,被摧残得体无完肤,只是勉力振起斗志精神,现在首当其冲的去应付少帅寇仲的神器,那力不从心的感觉,是怎都说不出来。 以凝艳为首的一方本是计划周详,但在龙鹰以奇制胜的通天手段下,几是全无平反的机会,只能挨打挨揍,被牵着鼻子走。 岳中迁厉叱一声,人随刀走,往万仞雨投去。 “锵!” 两刀相触,岳中迁浑身抖颤,往后跌退,万仞雨则黄芒大盛,重重刀影。往他罩去。“叮叮当当”,火花激溅,岳中迁被卷进万仞雨的刀势里,只能见招化招,见刀挡刀。被杀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谁想得到被誉为契丹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在万仞雨刀下如此不济事。 全场喝采,为万仞雨打气。 小魔女拍烂手掌,兴奋道:“想不到我的手下败将如此了得。” 龙鹰道:“岳中迁的劣势。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风过庭不解道:“岳中迁确是散而不乱,有甚么后着呢?” 蓦地响起自两人交手以来,最震耳的激响。 刀影消散。 岳中迁横举左手,以袖内暗藏的护腕格着万仞雨的一刀,右手斩马刀横削万仞雨颈项。此刀或未可伤万仞雨。但只要万仞雨退闪往后,刚才营造出来的上风优势,将尽付东流,还要应付对方凶厉无匹的后续招数。 凝艳一方终寻得唯一机会,狂呼高叫,喝采打气。 忽然岳中迁剧震三下,削往万仞雨的一刀亦出现了不应有速度上的延误。 龙鹰和风过庭则大声叫好,看出万仞雨以精妙绝伦的手法,狠狠提起寸许又落下。在刹那间连续劈岳中迁的护腕三下,一刀比一刀重,震得将功力集中往右手斩马刀的岳中迁差点当场喷血,气血翻腾下,妙着反成失着。 万仞雨哈哈一笑。一脚伸出,闪电般撑在岳中迁小腹处,就在斩马刀离颈不到两寸处时,岳中迁应脚抛飞。落往丈许开外,跌个四脚朝天。 全场哗叫。 岳中迁借腰力立即弹起。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 万仞雨还刀鞘内,抱拳道:“承让!” 谁都晓得他脚下留情,否则岳中迁不死也要重伤。 岳中迁一脸羞惭之色,返回席内。 岳中迁袖内暗藏护腕,却又不先作说明,在这种公平比武的场合,当然是不光采的事,不但人人泛起不屑神色,不少外族武士亦露出鄙夷之态。场内寂静严肃,看凝艳派何人出战。 万仞雨返回席位,龙鹰起立离椅,见上官婉儿亦随他起立,忙道:“上官大家快坐下,让小弟去多弄张椅子来。” 风过庭笑道:“龙兄坐在下的椅子便成,今次该轮到过庭吧!” 上官婉儿杏眼含春的向龙鹰娇声沥沥的道:“梁王召婉儿过去,不知有甚么事呢?”说毕,婀娜多姿沿席后的通道去了。 龙鹰坐回原位,大腿再次传来剧痛,又给小魔女在腿侧的嫩肉重重扭了一把,苦在不敢叫出来。 小魔女趁武乘川和李多祚大赞万仞雨的当儿,向龙鹰耳语道:“你和上官婉儿是甚么关系?眉来眼去的,以为仙儿看不到吗?” 龙鹰晓得女人吃起醋来,有理说不清,且愈解释愈糟糕,微笑道:“就是眉来眼去的关系,你还以为有甚么呢?” 小魔女嗔道:“你……噢!” 龙鹰在台下施怪手,摸上她充满弹性的美腿。 小魔女娇躯抖颤,大嗔道:“你再不收手,人家尖叫给所有人听。” 龙鹰耸肩道:“叫吧!大姐的叫声肯定很好听。” 小魔女投降道:“算我怕了你,不准动呵!” 龙鹰见同席诸君人人诈作不注意他们,色胆变大,凑到她耳旁道:“不准动怎叫摸?噢!” 小魔女狠狠道:“放不放!” 龙鹰忍受着被她在小臂连扭几下的痛楚,警告道:“再扭一下,我的手会从摸变成不规矩。” 小魔女给吓得缩回玉手。 掌声响起,凝艳一方终有高手下场。此人体形瘦削,却像铁条般硬朗,不高,但有股迫人而来的气势,加上背上交叉挂着两柄长柯斧,容貌粗犷,双目如电,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不懂武功的亦知他是厉害人物。 他神气的来到场中,报上族名本名,原来是突厥族高手铁利。 李多祚道:“此人为默啜的近卫高手,不要看他瘦瘦的,其实天生神力,自创‘回转斧法三十式’,决胜制敌于数招之内,在突厥族内相当有名气,敌人则畏之如虎。” 龙鹰笑道:“数招内赢不了又如何?”忽然见到小魔女闭上双目,红透耳根,大吃一惊,慌忙收回放肆的手。 全场目光集中到武乘川身上,看他如何调兵遣将。 武乘川起立宣布道:“今次我方迎战者,是有本朝第一剑手之称的御前剑士风过庭。” 全场爆起鼓掌采声,可见风过庭极受爱戴。 风过庭从椅旁取起百变盾,搭在肩上,洒然起立,仪态优雅的含笑鞠躬后,悠然自得的往场中举步。 龙鹰趁机向刚睁开美眸的小魔女耳语道:“仙儿没事吧! 小魔女横他一眼,轻轻道:“仙儿不怕你,当是明早任你鱼肉的预备工夫。” 龙鹰心甜如蜜,道:“不是今晚么?” 小魔女“噗哧”笑道:“今晚你的大头鬼,够胆便到仙儿的小楼来。” 此时风过庭来到铁利身前,与他握手为礼,见对方不住看他肩扛着的百变盾,随手取下来递给他,道:“此物名百变盾,可作甲冑穿,亦可当步盾用,重一百二十斤。” 铁利双手接着,惊异之色一闪即逝,回复沉狠神色。把玩片刻,交回风过庭。 风过庭将百变盾搭回肩上,往外走十步,然后转身面向对手,仍是那洒脱写意的模样。 铁利沉声道:“久闻风兄之名,但怎如见面?请公子赐教。”他双手往后一探,两柄长柯斧来到手上,斧背互击一记,发出轰传全场的震耳金属撞击声,胆小者均被吓了一跳。然后两手摊开,斧锋对着敌手。 风过庭脸挂笑意,淡淡道:“铁利兄请!” 铁利暴喝一声,如平地起焦雷,前飙,双斧以惊人的高速连续前劈,像个高速转动的车轮般往风过庭攻去,尽收先声夺人之效。 李多祚道:“凝艳早猜到下场的是过庭,只算漏百变盾。” 惊异之声四起。 风过庭动了,但大部分人都不敢肯定眼前所见算否一个动作。风过庭似往前冲,又像往后退,又若如原地不动,只有眼力高明如龙鹰等,方晓得风过庭在三寸之地前后闪移,由于速度极快,故令人生出难分朝前往后的错觉。高手相争,分寸不能失,何况三寸之多。 一剑挑出,轻灵飘逸,确是剑法如人,充满洒脱不覊的动人意境。 龙鹰特别留意对面张氏昆仲席上的花秀美,她仿如永远藏在云烟之后的眸珠,破云雾而露出皓月般的本来面目,清光四射的目注风过庭。 “当!” 铁利斧势已老,难以变招,若风过庭伫立不动,他攻至对手时,左手斧锋该是照风过庭面门劈去,可是由于后者前飙三寸,加上宝剑近四尺的长度,最要命是风过庭觑准来势,临时变招,前挑至半时,从轻灵转为重逾千斤,改直挑为横砍,斜破入对方两斧间,重劈铁利的左手斧。 剑法至此,确臻剑随意转,精妙如神的剑道至境。 铁利左斧往他左方荡开去,他冷哼一声,右手斧从高处斜斜削下,砍削风过庭肩颈的必救位置,教他难以展开剑法。 风过庭仍是神态从容,右脚尖点往右外侧,再以脚尖扭动虎躯,倏忽间,他不但来到铁利左侧方的位置,还回剑而来,再一次重砍铁利持在左手的长柯斧。 剑如电闪,击中敌斧时发出尖锐的金属交击声,火花溅射,煞是好看。 铁利收回只能劈在空处的左手斧,借风过庭劈中长柯斧之力,顺势一个旋身,两斧化作绕身疾走的斧影,往横退开。 外宾数十人,立即采声雷动。 攻得固是精妙绝伦,铁利亦守得无懈可击。 万仞雨向席上诸人笑道:“铁利危矣!” 龙鹰见小魔女全神贯注场内的争雄斗胜,色心又起,探手抚上她修长丰满、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小魔女像丝毫不觉般,任他无礼放肆。 “霍”的一声,百变盾从风过庭左肩滑落,来到手上,左手掌穿入百变盾的执把,甲盾立胀成金光闪闪的圆步盾,众人大开眼界时,他竟连人带盾,硬撞往铁利护身的斧影去。 惊呼四起。 “轰!” 劲气交击,斧影消散,铁利横跌两步,亏他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仍能跌而不乱,两斧往风过庭先后劈去,不愧突厥族出类拔萃的高手。 风过庭哈哈一笑,举盾挡格对方右手斧,剑收回来,斜搁左肩,然后以剑柄硬撞铁利即将及体、左手斧的斧锋处。 铁利左手斧往外荡开之际,他的右手斧重砍百变盾,场内人人都预料了会发出激响,岂知斧盾交击,竟没有任何声音,而是百变盾凹陷下去,还似紧咬啜吸不放。 铁利身法一滞,勉强抽斧后撤,但已露出高手不应有,没法一气呵成的破绽。 风过庭胸前爆起漫空剑影,河海崩堤般往敌冲奔而去。铁利勉力应战,不过风过庭的剑太快了,又间中举盾撞击,铁利最头痛的是不知百变盾何时变软,有顾忌下,难以放手施为,使不出十足的功夫。 剑影阵阵暴雨狂风般往铁利打去,铁利被风过庭杀得不住后退,如非风过庭剑下留情,不住放过机会,他早横尸地上。 全场喊声震天。 “当!” 凝艳敲响铜锣,俯首称臣。 小魔女拍完手掌后。凑到龙鹰耳旁道:“色鬼你若再摸下去,本姑娘呻吟给所有人听。” 龙鹰慌忙缩手,见小魔女笑吟吟完全不介意给他大肆轻薄,得意洋洋的诱人模样,心痒得没命。偏拿她没法。 风过庭凯旋而归。向龙鹰笑道:“百变盾妙用无穷,甚合吾意。” 武乘川向龙鹰道:“对方连败两场,颜面无光,我们该否让对方胜回一局?” 龙鹰道:“一切由大将军拿主意。” 武乘川起立公布。由张氏昆仲旗下年轻高手谢家造出战,此君虎背熊腰,一表人材,外形惹人好感。 凝艳想也不想的遣人出战,竟是那特别惹龙鹰注目的女武士。到她自报名字。方晓得她是奚族的女高手泰娅,此姝异常美貌,水汪汪的眼睛会说话似的,令观者里不住传出赞叹声。 龙鹰看她走了几步,心中一动,向武乘川道:“恐怕凝艳是要派她出来输的,以破坏我方和奚族的关系,大统领千万勿让凝艳得逞。” 武乘川笑道:“我懂怎么做了。” 风过庭忙把铜锣铜锤送瘟神般推到武乘川前面去。 李多祚道:“若谢家造占上风,武大将却敲锣止战。硬派谢家造输了,张氏兄弟会含恨在心。” 武乘川微笑道:“判和又如何?” 龙鹰离开席位,道:“让我去和张氏兄弟打个招呼。” 走了十多步,比武开始。 泰娅用的是马枪,比一般步枪短上尺半。枪头短而尖,被她使得灵动如恶蛇,昂首吐舌,如水银泻地的往谢家造攻去。 谢家造用的是铁锏。虽被迫处于守势,却是守得泼水不进。稳如铁桶。不知他是否怜香惜玉,还是受到指示,只守不攻。 场上叫好声此起彼落,因人人看得清楚明白,不像先前三场般看得呼吸困难,未到最后,仍不知谁胜谁负。 枪锏交击声响个不绝。 龙鹰放弃去找张氏兄弟,返回席位,道:“这场想分胜负会很困难。”探手往小魔女大腿摸去,给她在台下中途截着,抓他的怪手?99lib.一个结实,龙鹰反手握她柔荑,小魔女毫无反抗之意,任他执着。 武乘川向龙鹰道:“龙先生还要下场吗?” 龙鹰道:“除非那秘族高手站出来,否则小子不宜出手。” 众人点头同意。 “当!” 武乘川敲响铜锣,起身宣布此战以和论。接着的六场,各有胜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突厥的用刀高手格禄芒,三招两式杀得武三思的家将高手郑和声溃不成军,弃戈拽甲的败下阵来,亦令龙鹰等晓得除那秘族高手外,此人是外族团里最有实力的人物。 十场比武,九场有结果,四胜四负一和,最后的一场变成以总场数论的胜败关键。刚轮到外族一方派出人选。 万仞雨笑道:“凝艳今次很头痛,不论派出何人,均不得不考虑鹰爷会接这一场。” 武乘川笑道:“让我为她分忧吧!” 起立道:“今晚我大周皇朝,与友国比武切磋,精彩纷呈,教人叹为观止,本人有一建议,请公主考虑,比武到此结束,双方以平手和局论,未知公主尊意如何?” 凝艳毫不犹豫道:“如大将军的提议。” 龙鹰带头鼓掌,全场起哄喝采。 龙鹰策雪儿,缓行长街,小魔女侧坐背后,一双纤手紧抱他的腰,头枕宽肩,紧贴他后背,令他完全感觉到她娇体的柔软和弹性。只看她完全不计较自己大幅延长送她返国老府的时间,便知她已和自己共坠爱河。 龙鹰温柔的唤道:“仙儿!仙儿!” 小魔女“嗯”的应一声。 龙鹰道:“开心吗?” 小魔女轻轻道:“人家从未经历过这么的一个晚上,这一刻吓个半死,下一刻又兴奋得要命。唉!你们三个累得?人家很惨,以后哪还有兴趣去看那些低手舞枪弄棒?” 又以蚊蚋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道:“待会你回宫去吗?” 龙鹰道:“仙儿是否想我陪你?” 小魔女苦恼道:“爹会知道的。你这人哩,整天想那件事,人家又未嫁你。” 龙鹰乐不可支道:“哪件事呢?” 小魔女含笑道:“还有哪件事呢?当然是要人中招哩!一晚的耐性也没有。” 龙鹰苦笑道:“我的未来娇妻弄错了,明天我会守规矩至令仙儿难以相信,且事前事后都不敢刺激起仙儿的神经,否则会出岔子。” 小魔女搂得他更紧了,道:“给你说得人家更期望明天的来临,真怕今晚睡不着觉。” 国老府在望。 龙鹰露出狐狸尾巴,笑道:“幸好明天虽不能和仙儿温存亲热,现在却没有这个问题,中个普通招如何?” 小魔女兴致盎然的道:“甚么是普通招?” 龙鹰探 624b." >手往后,搂着她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左脚从马蹬甩出来,侧身以脚挑起她横放的双腿,使个手法,小魔女娇呼一声,给他移入前方怀里去,寻上她香唇,痛吻下去。 龙鹰回到上阳宫,给门卫截住,着他到贞观殿见武曌。他心中另有计划,先返甘汤院,取得所需之物,留下雪儿,展开身法,往贞观殿赶去。 荣公公在殿门等他,道:“圣上正在听上官大家报上宴会的情况,要不要小人到内堂禀上鹰爷你来了呢?” 龙鹰伸手搭着他肩头,朝内堂方向举步,道:“外族团住在甚么地方?” 荣公公道:“依惯例,他们被安排入住东城承福门外,漕渠坊内的八方楼,那是专门招呼外宾的院舍,占地很广,有十多重院落。” 龙鹰道:“该处环境如何?” 荣公公道:“八方楼夹漕渠而建,位于旧中桥北,向南的一边可看到洛河景色。” 龙鹰道:“里面树木多吗?” 荣公公道:“楼内林木茂盛,有多株百年以上的老树,前身是著名的园林。” 龙鹰大喜道:“那就成了。”一拍荣公公,道:“快给我进去通报。” 荣公公一头雾水的去了。 龙鹰进内堂前,遇到上官婉儿,才女向他道:“要婉儿等待龙大哥吗?” 这句话无疑暗示肯向他献身,可是龙鹰却清楚正是今夜不可碰她,因为若事后传入小魔女耳内,会令她对自己失望。放开少许外袍,让她看到内穿的夜行衣,打个眼色。 上官婉儿白他一眼,却不敢说话,怕给女帝听见,伸手在他臂上狠扭一记,这才去了。龙鹰心忖今天不知犯了甚么忌,被美人儿们左捏右扭。 收拾心情,举步入堂,看到的是武曌优美的背影,耳鼓响起她的声音道:“随朕来!” 龙鹰追在武曌背后,穿过后门,来到后宫宁静的园林,明月金黄的色光,照得树木婆娑,影子投往草地和碎石径。 这是一个不用燃灯的晚夜。 武曌步上一座六角亭,凭栏仰望天上又大又圆的明月,轻柔的道:“坐!” 龙鹰来到亭子另一边,坐在低栏处,呆瞪着隔着石桌美丽女帝负手傲立的背影。心忖她不知是否想起某年某月另一个明月当空的晚夜,她所做过的某一件事。更想到这件事或许改变了历史,不由心中感慨。 武曌淡淡道:“你大概不能陪朕过端午,中秋呢?” 现在离中秋尚有四个月,龙鹰吁出一口气,道:“那就要看契丹人何时发动。” 第六章 夜探八方 武曌道:“符君侯有问题吗?” 龙鹰答道:“小 6c11." >民和横空牧野都怀疑他是突厥人最重要的棋子。” 武曌道:“为何不乘机杀他?” 龙鹰道:“非不欲而是不能也。他最后的一枪极为巧妙,虽负伤受创,却令我无法使出后着,在那样的情况下追击他,既违背比武的精神,又会令外族留下坏印象。” 武曌道:“朕已派出十八亲卫高手去追杀他,如果他不是立即离开神都,现在该已横死街头。” 龙鹰生出寒意。 武曌缓缓转过身来,凤目生辉的道:“武宴的结果,非常合朕的心意,龙鹰你拿捏得很好,使朕有意料之外的惊喜。坐在主席的那个人,真是秘族的高手吗?” 龙鹰道:“不但是秘族的高手,且是秘族的顶尖高手,那是除符君侯外,唯一小民没把握杀死的人。” 武曌轻描淡写的道:“你已成功在诸外族心中种下勇武盖中外的印象,这对突厥人和契丹人的士气斗志会造成严重的打击,在战场上生出神奇效用。对其他外族则起了威慑的作用,若能配以高明的外交手腕,可不战而降敌,至乎收归己用,如此结果,岂是默啜始料能及?你要朕怎样赏赐你?” 龙鹰道:“希望明天能休息一天。” 武曌哑然笑道:“说出去该没人相信。赐准!朕虽对大法最后一篇迫不及待,但一天的耐性仍是有的。刚才为何拒绝婉儿?她不轻易对男人动情。但龙鹰你晓得吗?谁家女子能对你在武场上的邪帝本色视若无睹,倾心倾情呢?” 龙鹰拉开外袍,现出里面的夜行黑衣,苦笑道:“只要圣上不反对,小民早晚会得到婉儿的身体,可是今夜事关重大,敌情第一,睡觉第二。哈!” 武曌凤目更明亮了,道:“你比朕更胆大妄为。如此朕不阻你哩!何时向朕回报?” 龙鹰恭敬答道:“一有空,立即来朝见圣上。” 武曌道:“去吧!” 龙鹰从八方楼后墙翻进去,利用飞天神遁飞檐过壁,视对方的明岗暗哨如无物,逐座院落搜寻。他戴上丑面具。纵使被发现。亦可溜之夭夭,更是有恃无恐。他最顾忌的是那秘族高手,只敢隔远窃听。终在其中一座院落,捕捉到凝艳的声音。 龙鹰藏身四合院正中园林一株老树上。声音从北厅传来。凝艳以突厥语道:“今天辛苦各位,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巳时我们到皇城的大?校场去,与羽林卫切磋骑射的本领,让汉人晓得谁才是沙场的霸主。” 接着是十多人离开的足音。 龙鹰耐性十足的等待,知尚未失去时机。因为清楚凝艳绝不会向外族说机密话。厅内剩下凝艳和另一人,不知是谁,现在最后悔是没有多习突厥语,但已比于成都时在说和听两方面都好很多了。 格禄芒的声音道:“真的没想过……”接着是叽哩咕噜的大串话,不知为何这么激动,说得又急又快,听得龙鹰头大如斗。此人武功犹在契丹的岳中迁和突厥的铁利之上,该是秘族高手外最厉害的人。 凝艳叹道:“龙鹰此人有鬼神莫测之机,我不想让任何族人在战场上面对他。” 格禄芒沉吟片刻。道:“这是汉人的地方,要对付他非常困难。” 凝艳道:“幸好他树敌甚众,大周朝想置他于死地者大不乏人,我们仍非全无机会,此人由我处理。” 龙鹰心忖难道她勾结武承嗣。最想龙鹰死的当然是此蠢蛋,但张氏兄弟也有嫌疑。 格禄芒道:“龙鹰有甚么弱点?” 凝艳从容道:“据我收回来的消息,此人最大的弱点是好色,我会利用他这弱点。教他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天下哪个男人,能抗拒我们龟兹美女的温柔攻势?” 龙鹰脑海中现出花秀美独特的风格和异乎寻常的美丽。心忖难道她就是凝艳口中的龟兹美女?那她就是突厥最动人的秘密武器。 格禄芒道:“我始终不认为龟兹人会真心臣服。” 凝艳冷哼道:“哪由得他们作主?” 足音从远而近,片刻后,铁利的声音道:“联络不上大狼将,也联络不上任何人,所有人像忽然消失了。” 格禄芒道:“见不到我的兄弟克鲁,早已知是天大凶兆,究竟在甚么地方出岔子呢?” 龙鹰猜铁利说的大狼将该是真白拿雄,格禄芒说的克鲁则是褚元天,听得心中大快,凝艳一方将因而阵脚大乱。这个比武团真不简单,是配合大江联的阴谋而来,浑水摸鱼。 凝艳道:“给我找岳中迁来!” 铁利领命去了。龙鹰索性躺在粗干上闭目养神,双耳不放过任何声息。 岳中迁终于来了,坐下道:“公主找中迁来,有何指示?” 只听他说话没神没气的,知他仍未从惨败里回复过来。 99lib?凝艳道:“我决定要泰娅永远回不了塞外,客死在汉人的地方。” 岳中迁骇然道:“但谁都知道汉人没有杀死泰娅的理由,奚人说不定会怀疑我们在弄鬼。” 格禄芒道:“我bbr>..们可装成是贼劫,只要将泰娅被凌辱蹂躏的尸体送到奚王李智机眼前,他肯定怪汉人保护不力,而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龙鹰心想难道泰娅独自北返,如是随团,此恶毒之计怎行得通? 岳中迁显是不同意,道:“依照礼仪,大周会以战船送泰娅经运河到幽州,然后再送她到山海关去,并会先一步知会李智机,让他派人到关外迎接。我们怎可能有机会?” 凝艳以带点不耐烦的语气道:“这叫有心算无心,泰娅注定了永远回不到大草原去,中迁回去好好休息。” 岳中迁去后,凝艳起立道:“我要去见万俟京。” 龙鹰使尽浑身解数,追着穿廊越舍的凝艳,来至靠近后墙的院落,藏身水池的假石山里,收敛精气,全神窃听。 凝艳独自一人在外堂等候,万俟京出来了,在她旁坐下。凝艳道:“凝艳来向尊长请安。”说的竟是汉语,显然不懂秘族的言语,而万俟京的突厥语则不灵光。 秘人竟精通汉语,令龙鹰大惑不解。 万俟京沉声道:“公主不只是专诚来向本人请安吧!”他的声音风干老皱,透出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的漠然神态,似像凝艳所著紧的,全不关他的事。 凝艳再没有对着岳中迁的凌人盛气,言辞恳切,带点央求的意味道:“凝艳拟请尊长破例出手。” 万俟京迟缓的道:“公主想本人出手对付龙鹰。对吗?” 凝艳道:“龙鹰最近几天,每早都到城外操练坐骑,昨天还带了狄仁杰漂亮的女儿到城外去,若有尊长出手,配合我们秘密潜来的二十八名精锐高手,而他又被美人儿牵累,肯定在劫难逃。” 龙鹰暗抹一把冷汗,自己确粗心大意,制造个让人可围攻伏击的机会仍不自觉。大叫好险,亦更肯定不是武承嗣,便是张氏昆仲出卖他。 万俟京像耽溺在某种情绪里,好一会才道:“让本人给公主一个忠告,龙鹰并非一般高手,而是个通灵的人,他拥有庞大的力量,也令我想起一个人。” 凝艳不敢表露出不耐烦,恭敬道:“尊长请指点。” 万俟京道:“敝族曾出过一个非常特别的人物,远超古今所有族人之上,有通天彻地之能。此人得魔门邪帝传以秘技,后助拓跋族击溃称雄一时的慕容垂,看着龙鹰,我便像看到他,不论你如何兵强马壮,万马千军,最后仍是奈何不了他。” 凝艳一字一字的道:“如果尊长肯出手,龙鹰将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万俟京叹道:“忠言逆耳,公主是把本人的话当耳边风了。” 龙鹰心中掀起巨浪,难道万俟京说的是向雨田?与《边荒传奇》的话本非常吻合,想不到“师父”竟是秘族人。 凝艳道:“怎敢不听尊长的忠告,正因凝艳不想让此人有到沙场去的机会,眼前又有难逢的良机,才来请尊长出手。” 万俟京道:“五年之期,只剩三年,已牺牲了五十二个秘族子弟,姬纯更为你们运筹帷幄,创出现今局面。今次本人肯应大汗要求,负起护送公主之责,已超出当日的协议。公主有甚么想法,可放手去做,本人可保证令公主安返草原,但其他请恕本人难以兼顾。” 凝艳痛苦的道:“尊长可否再作考虑呢?” 万俟京不悦道:“我们秘人说一便一,说二便二。公主若为你的手下着想,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公主不晓得面对的是甚么,本人却是清清楚楚。龙鹰的神通,是超乎公主所想的。” 龙鹰晓得差不多了,悄悄退走。 离开八方楼后,龙鹰到贞观殿找武曌,才知她到了男宠大本营集仙殿去,龙鹰别无选择,硬着头皮到集仙殿找武曌。 守卫恭请他在外厅等候,使人入内通报,好一会后张昌宗睡眼惺忪的出来见他,道:“圣上醒来了,由易之伺候她。换了不是龙先生,我们怎都不敢唤醒圣上。” 第七章 脱胎换骨 又作老友状道:“龙先生说得出做得到,赶跑了那嚣狂的贼子,我们两兄弟非常感激,我们也知龙先生不慕名利,但如果想举荐朋友兄弟,我们定会尽心尽力为龙先生办得妥妥当当。” 龙鹰听得心中大骂,二张摆明以男宠身分干预朝政,卖官贪污,还沾沾自喜,引以为荣。当然不可出言直斥,至少非是今夜,道:“一时想不到有甚么需老哥你出手的地方。哈!” 见他欲言又止,讶道:“还有甚么事?” 张昌宗的俊脸掠过不自然的神色,道:“秀美大家想见你。” 龙鹰更肯定花秀美正是凝艳口中的龟兹美女,不过由今晚收听回来新鲜热辣的情报,清楚突厥与其他外族的关系不但不是铁板一块,且是脸和心不和,但因突厥势大,不得不虚与委蛇。亦知张昌宗不自然的神色,是出于妒忌。像花秀美那种美女,确有倾国倾城的威力,幸好武曌是女人,难对她施美人计。但在神都权贵中惹风波,却是绰有余裕。忙道:“这妮子在害我吗?来一个另眼相看,岂非陷小弟于万劫不复之地。邺国公给小弟立即回绝她,更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 张昌宗轻松起来,笑着点头,变得更热情。 此时武曌使人来召,张昌宗陪他进入后宫,在一个幽静的偏厅见面,二张本想在旁伺候,给武曌赶了出去。 武曌身穿贴身绣龙纹淡红真丝便服,不施脂粉,但艳光有增无减,显然从二张身上采阳补阴,眉梢眼角充满成熟美女的诱人风情,撩人惹火的身段,晶莹亮泽的肌肤,看得龙鹰怵目惊心,不住警惕。 听罢龙鹰几一字不漏的复述,武曌大喜道:“朕最担心的事。再不存在。” 接着盯着他道:“凝艳怎可能对你的日常生活,如此了如指掌?” 龙鹰道:“小民不敢猜测。” 武曌道:“那批高手,目前究竟在城内还是城外?” 龙鹰道:“现在城关这么严,在城外的可能性最大。” 武曌点头道:“对!你习惯在城启时出城门,他们又没有身分。怎可以追着你出去?但若他们藏在城外。符君侯极可能和他们在一起。” 又道:“此事由朕处理。你有甚么意见?” 龙鹰道:“最好把他们全体生擒活捉,再送给凝艳,令默啜以后再不敢派人来。” 武曌笑道:“现在城外有三万兵马,捉二十八或二十九个人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就依龙先生的提议去做。龙鹰!” 龙鹰道:“小民在!” 武曌双目凝注,柔声道:“你不但胆大包天,且有惊天本事,又的确尽心竭力为朕办事。待朕读通大法后,必可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在此事上你必须信朕。” 此番话可说是武曌迄今对自己最推心置腹的话,释出最大的善意。 龙鹰迎上武曌充满深刻感情的龙目,道:“小民真的很感激。” 武曌道:“放心到北疆去,朕会照顾人雅她们,不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泰娅的事你该已胸有成竹,朕交由你去处理。明早你可如常到城外策骑为乐,保证不会受骚扰。夜哩!回甘汤院休息吧!” 龙鹰告退离开。 回到甘汤院,离天亮尚有个许时辰,人雅等各自在自己的房内酣睡。辛劳整天。以他的精力体质也有点吃不消,钻入人雅的香被窝里,搂着她立即不省人事,临天明忽然醒过来,睁眼一看。才晓得人雅瞪大美目看他,自己竟因她的注视生出警觉。 吻她一口道:“多睡一会!” 人雅搂紧他耳语道:“骑马装备送来了,夫君今天教我们骑马。” 龙鹰道:“我要到午后才回来陪你们,我会先安排你们早上到御卫的校场试马。包保好玩。” 人雅天真的道:“我们可以像夫君般,拥有自己的马儿吗?人雅会天天为牠洗澡。” 龙鹰爱怜的道:“不怕累吗?” 人雅兴奋的道:“嫁给你后。我们的身体愈来愈好,最神奇是丽姐再没有头痛。” 龙鹰心忖该是和魔种有关系,竟能改变她们的体质,欣然道:“人雅晓得是甚么原因吗?” 人雅大羞道:“不准说出来。” 龙鹰感到她的身体转热,暗吃一惊,人雅情动的诱惑力可不是说笑的,像美修娜芙般没有男人可以抗拒,忙抱着她坐起来,道:快乖乖再睡一会,为夫要到城外训练雪儿。” 人雅道:“懂骑马后,我们可陪你一起去。” 龙鹰怎敢说不,答应后,人雅欢天喜地的伺候他梳洗更衣,又与龙鹰亲热一番,始肯放龙鹰出门。 龙鹰取得折迭弓,又向守门的护卫要了一筒箭,安排好三女到校场学骑马的事宜,策着雪儿离开上阳宫。 未过天津桥,大批刑捕房的人马浩浩荡荡驰下桥来,还有帘幕低垂的五辆马车,领队前的是陆石夫,见到龙鹰,迎上来道:“正想找鹰爷,圣上有命,需问鹰爷该如何处置犯人。” 龙鹰偕陆石夫到一旁,让路与车马队,问道:“多少个?” 陆石夫兴奋的道:“共二十八个。真精采,出动了过万人,布下天罗地网,由城外驻军一手包办,我们只负责在定鼎门接收贼子。又有这么蠢的,竟聚集在离城不到五里的一座山丘上,大军四面八方掩去,还不一网成擒?” 龙鹰道:“有没有伤亡?” 陆石夫道:“多是大腿中箭,或被倒转来的枪棍打伤,没有人死。” 龙鹰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道:“押他们回刑捕房后,好好为他们疗治伤势,千万勿用刑,还要给他们换上新衣,弄得好好样样的。” 陆石夫愕然道:“对他们这么好干嘛?” 龙鹰笑道:“因为他们是一份大礼呵!”说毕策马去了。 到城门时,小魔女早等得他不耐烦,嗔道:“竟敢要本姑娘等你,是否想讨打?” 龙鹰与她缓骑出城,笑道:“确想讨打,更想讨吻,至于次序先后,交由大姐定夺。咦!今天改骑棕儿。” 小魔女俏脸擦红,大嗔道:“还未和你算昨晚的帐,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龙鹰耸肩道:“这个误会真大,原来小魔女大姐竟以为老子是君子,不懂带眼识人,结果失身于老子。” 小魔女提起马鞭,挥打过去。 龙鹰伏身避过,离马腾起,落在她身后,探手往前搂着她小腹,嚷道:“老子要睡觉,到目的地才可唤醒我。” 小魔女凶焰全消,颤声道:“目的地在哪里?” 龙鹰闭目舒服得要死般叹息道“还说要闯荡江湖,到哪里去仍弄不清楚,自己想办法。” 小魔女骂了句“死龙鹰”,催马朝前奔去,雪儿紧随在后。 棕儿停下来,小魔女道:“还不放手,是否要人家将你轰下马背去?” 龙鹰睁目一看,未睡醒似的伸个懒腰,道:“原来目的地是我们吃东西的小山岗,难怪仙儿念念不忘,带小弟重游旧地。” 小魔女大嗔道:“你究竟滚不滚下去?” 龙鹰哈哈一笑,抱着她落到地上,顺手扭转她娇躯,抱个结实。小魔女给他搂得发软,无力挣扎,抗议道:“龙鹰呵!你又说事前事后都不可以碰人家,现在你在干甚么哩?” 龙鹰给大吓一跳,暗骂自己,竟忘记了今天是小魔女易筋洗髓的大日子,慌忙放开她,又借着为马儿们解鞍掩饰尴尬。小魔女气鼓鼓的看着他。 雪儿和棕儿到草坡安详地吃草,龙鹰来到小魔女身前,道:“可以开始了。” 小魔女幽幽的瞧他,骂道:“混蛋!” .龙鹰知她被自己挑动春心,暗叫不妙,幸好计上心头,道:“仙儿晓得道尊仙游之事吗?” 小魔女果然被他分神,点头道:“当然知道,仙儿还为他念了十遍 href='2523/im'>《道德经》。” 龙鹰见她说时神色如常,不由想起当日丹清子过世,明惠和明心不悲反喜的往事,又想到远在万里之外的花间美女。 小魔女忽然双手握着他臂膀,摇晃道:“有件很奇怪的事,人家没告诉任何人,就是在道尊死讯传来前十天的一个晚上,你还没有回神都,仙儿梦到道尊,告诉仙儿他要走了。” 龙鹰乘机道:“这是感应,仙儿是个有慧根的人呵!来!我们到丘顶坐下。” 小魔女出奇地听话,随他到丘顶,在龙鹰指示下盘膝结跏,龙鹰趺坐她香背后。 龙鹰道:“仙儿晓得甚么是慧根吗?” 小魔女欣然道:“当然晓得,就是灵奇的触觉。” 龙鹰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呢?” 小魔女张口无语。 龙鹰知已成功引领她去思索玄妙的事物,令她道心转趋清净。续道:“看!眼前的山河是何等秀丽,但也是个无穷无尽的谜,这个美丽的天地是如何发生的?人本身也是个谜。外在的世界漫无止境,人也是深不见底。我们真正拥有的,远比我们所知的多,高手就是能发掘这些潜藏力量的人,功法是打开密封力量的锁钥,然后天、地、人三者从分离的状态化变融合,夺天地之精华,由后天转先天。” 说毕两指分刺她左右肩髎穴,两股魔气像大海倒灌般涌进小魔女百川千河的经脉网去,狄藕仙剧震闭目。 到她全身魔气澎湃,濒于走火入魔的危险边缘,龙鹰收回两手,旋又闪电出击,两手探指刺戳她脊骨两旁的要穴,由下而上,会阴、气海、命门、三焦、大椎等一一命中,本窜流失控的魔气各各归位,小魔女从剧烈抖颤,安静下来,呼吸均匀。 龙鹰几近虚脱,比上战场更辛苦,转坐到她前方,默默调息。换了另一个人,恐怕不好好休息三、四天,休想再向她施功法。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龙鹰回复过来,指戳小魔女两边乳根穴,魔气见关闯关,不单破开她平时闭塞的经络,还引导她自身精纯的真气游走于奇正经脉之间。不住运转周天,真气开始转热,如热水沸腾。 小魔女全身泛红,现出痛苦神色。 龙鹰一掌拍在她头顶百会穴处,冰寒的真气贯顶而下,小魔女娇呼一声,真气开始逆行于任督之间,全99lib.身窍穴跳动。 小魔女红色消退,俏脸晶莹玉白,像会发光般。 龙鹰回到她后方,以右掌按着她命门穴,魔气宛如和风细雨,又或温煦的阳光,潇洒照拂小魔女胜景无限以经脉织成的天地。 魔气点点滴滴的注进她的丹田去,端木菱告诉他这是最紧要的关头,绝不可操之过急,一切要看小魔女本身的资质和福缘,只能天然引发,不可强求。 龙鹰处于魔极至境,心无旁骛,就在这一刻,与小魔女的心灵结合为一。 小魔女蓦地剧震不休,体内传来劈劈啪啪的异响,龙鹰终告油尽灯枯。无以为继,往后便倒,但心中的欢喜和满足,却是自懂事以来,从未有过的。 阳光温柔地抚摸他。他不片刻沉沉睡去。 “龙鹰龙鹰” 龙鹰像从河床升上水面。再从水中冒出来,看到小魔女俏秀无伦的如花玉容。美人儿的眼神明显变得与前不同,深邃美丽,引人入胜。尚未看够,小魔女湿润温软的香唇印下来,主动向他献上香吻。 龙鹰将她搂得贴伏身上,坐将起来,小魔女用尽所有气力反抱他。热烈反应。良久,唇分,小魔女满脸红霞的坐在他双腿上,头埋他肩颈处,轻轻道:“成功哩真怕现在只是一场春梦,醒过来又回复以前的样子。” 龙鹰爱怜地抚摸她的香肩,道:“仙儿感觉到吗?” 小魔女含羞点头,道:“一切都不同了,这个世界变得更美丽。仙儿不但看远了,还看到很多平时忽略的东西,心境却出奇地平静,阳光和风变得清晰起来,皮肤出奇地敏锐。体内真气天然运转,神舒意畅。” 龙鹰抱着她站起来,道:“这就是先天真气和后天真气的分别。”放开她,唤回乐不思蜀的雪儿和棕儿。为牠们装上马鞍。 小魔女喜孜孜来到他身旁,讶道:“为甚么带了一大筒箭来?” 龙鹰抓着她的小蛮腰。将她举上马背,道:“因为我要和突厥人比箭法。” 小魔女雀跃道:“人家也要去” 龙鹰登上雪儿,笑道:“仙儿真善忘,你只是完成了顶尖高手的基本功法,还要修炼上乘剑法剑诀,老子现在要带你去见端木师父。” 小魔女策马与他并肩而行,苦恼道:“人家很怕她呵” 龙鹰失声道:“怕她?她有甚么可怕?” 小魔女摇头道:“不知道每次见到她,仙儿总不敢说话。” 龙鹰欣然道:“你是被她的仙态所慑。能修习来自《慈航剑典》的绝世剑术,不知是仙儿多少生修来的福分。” 小魔女笑逐颜开,道:“对那正是人家梦寐以求的东西。一切由今天重新开始。唔该是由这一刻开始,你没令人中招,我也没使你中招。若想碰人家……” 龙鹰哈哈笑道:“生米早成熟饭,亏你还以为刁蛮任性那一套老掉牙的东西行得通,以后还由得小魔女大姐作主吗?老子爱怎样便怎样,去告发我吧”催马疾驰。 小魔女又喜又嗔,追着他去了。 因时间紧迫,龙鹰将小魔女交给端木菱后,匆匆赶回皇城,甫进端门,就听到东北角大校场处传来雷鸣般的喝采声。 羽林军副统领左则法策马迎来道:“正要去找鹰爷。” 两人缓骑驰上贯穿宫城皇城的神道。龙鹰道:“情况如何?” 左则法道:“外宾参观皇城,还得圣上逐一分别接见,给足他们面子,然后到大校场切磋骑射。唉尤其是突厥人,不论骑术箭法,神乎其技,胜我们不止一筹,看得人人心怯。那个叫格禄芒的家伙更是多番卖弄,我们最出色的骑射手全给比下去。” 龙鹰道:“副统领来寻我,是想小弟去挽回颜面吗?” 左则法道:“是凝艳指名道姓要你到场。” 龙鹰哑然笑道:“她是想弄清楚小弟死了没有,让我给她一个惊喜。” 左则法听得似明非明,见龙鹰催骑增速,忙快马加鞭追上去,岂知雪儿刹那间已攀上极速,迅快与他拉开距离,只能在后方食尘。 大校场在望。 一眼看去,大校场北端一排放了三十个箭靶,箭靶都插满箭,东南西三方大校场外缘处挤满人,武三思、武承嗣、张氏兄弟、李多祚、武乘川、令羽等全体在场,与凝艳等外宾站在大校场南端。 校场上径渭分明,靠西的是由羽林军和御卫组成的骑射队,靠东的是外族的联合骑队,各约五十人,轮流下场表演骑射,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龙鹰心忖在这等情况下,身为天朝的大周皇国确输不起,凝艳借此立威,压下昨晚夜宴的颓势,是了不起的后着。 格禄芒正在表现骑射,从西放骑奔往东边,就在马背上朝北端发箭,见他不住探手往背负的箭筒取箭,每次取箭三枝,连珠劲射,当他在东边勒马收缰,三十个箭靶,被他射中十八个,箭箭命中红心,惹得全场采声。难怪左则法有神乎其技的评语,如此箭法,是在战场上谁都不愿面对的。 不知谁人看到他,叫起鹰爷来,一呼百应,鹰爷之声响个不绝,惹得人人朝他看来。 龙鹰眼利,看到凝艳惊异不定的神色。 龙鹰倏地加速,却不是朝大校场驰去,而是弯往大校场的南端,驰至校场重重人墙之外,惹得人人转身看他。 折迭弓来到手上垂往雪儿右下侧,不让场上的人看到,“铮”的一声变戏法似的化为金光闪闪的大弓,另一手从挂在马旁的箭筒挟起四支劲箭。 中外两方人人看得不明所以,龙鹰离箭靶逾千步之遥,即使膂力特强的好手,如此距离亦远在射程之外。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没有丝毫勒马减速之意,眨眼的工夫后肯定会撞往东城的高墙。没人晓得他在打甚么主意。 场内所有活动因他暂停,人人翘首以待,看他有何惊人技艺。 龙鹰转瞬来至南端中间的位置,没有人事前认为有可能的事发生了,雪儿说停便停,人立而起,发出震耳嘶鸣,神态勇骏、威猛绝伦。 龙鹰长笑道:“小弟献丑。” 折迭弓急弹四下,四支箭望空劲去,直投往三十多丈上的高空,划出优美至无法形容的曲线弧度..,再由最高点斜斜往北端的靶阵弯下去,似缓实快,看得人人目瞪口呆,呼吸停止。 “笃笃笃笃” 四箭先后命中中间两个和左右尽端的四个箭靶的红心。 此时雪儿前蹄落回地面,神气的摆头喷气。 全场静至落针可闻,时间似是静止了。 轰天采声,响爆全场。 凝艳和格禄芒等面如土色,均知辛苦营造出来的威势,被龙鹰超乎常人的马术箭技,一举破坏无遗。 龙鹰跃下马来,让雪儿跟在身后,朝凝艳走去,武三思、二张等隔远大声祝贺,脸寒如霜的凝艳不用说,武承嗣的脸色也很不自然,令龙鹰心中有数。 凝艳礼貌上向他祝贺致礼。 龙鹰来到凝艳前五步许处立定,微笑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几句密话?” 凝艳冷冷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请龙先生直说无碍。” 众人静下来,好奇地留心聆听,只有李多祚和武乘川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晓得凝艳中了龙鹰的计,差点捧腹大笑,忍得不知多么辛苦。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事情是这样的,今早小弟到城外散步,见到有人鬼鬼祟祟,似是意图不轨,大吃一惊,差点掉下马背,以为遇上拦途截劫的剪径小贼,忙逃返城内向把门的城卫大哥哭诉,请他们为小弟作主。” 笑声此起彼落,显是有很多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武三思等却猜得龙鹰现在以诙谐语调夸张说出来的,多少与凝艳有关系,故苦忍着,不敢笑。 凝艳的脸色则变得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拉长俏脸,欲语无言。或许正在后悔昨夜没听万俟京的忠告。 龙鹰特别留意武承嗣,见他脸上血色尽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大感痛快。缓缓道:“公主还要小弟继续当众说下去吗?” 第八章 安全保证 凝艳矛盾得要命,进退两难。 龙鹰的目光乘机在众外宾中搜索,见不到万俟京,出奇地亦见不到奚族美女高手泰娅。 凝艳在万众期待下,勉强挤出个苦恼的笑容,道:“今天的校场切磋,到此为止。”又向龙鹰道:“龙先生说的故事很有趣,凝艳可边走边听。” 说毕,领先往神道的方向举步。一众突厥高手紧随其后,接着是其他外宾。武三思、张氏兄弟等知机的原地不动,施礼相送。 龙鹰匆匆赶到凝艳身旁,雪儿则神气随主人一道走,与凝艳并肩而行,龙鹰语调一变,轻描淡写的低声道:“二十八个人,全被扣押在刑捕房里,只要公主证实他们是暗中保护公主的人,我们立即将他们恭送往八方楼。” 听到他说话的突厥人,包括凝艳在内,均掩不住惊异的神情,因这批??人个个武功高强,怎可能给龙鹰一网成擒? 凝艳道:“如果我说这些人与我没有关系又如何?” 龙鹰耸肩洒然道:“那我们只好大刑伺候,看他们何时受不住刑,崩溃招供。” 事实上他已予凝艳下台阶,指这些人潜来中土,目的是“暗中”保护她。 凝艳叹道:“这是一场误会,龙先生请让他们到八方楼去吧!” 别过俏脸望着龙鹰,微笑道:“龙先生确是非常特别的人,凝艳佩服。” 龙鹰领雪儿横移开去,致礼恭送。 龙鹰赶往上阳宫后神都苑的御卫校场,隔远听到喝采叫好的声音,抵达时看得眼前一亮,百多个御卫正为策马绕场缓驰的人雅欢呼打气,她一身雪白武士服,穿上红色马靴,娇小玲珑的娇躯在高昂朗骏的马儿背上,像个精致美丽的女偶。令人神为之夺。她正全神贯注在马儿身上,茫不知他的来临。 秀清和丽丽在场边为她打气,一黄一红,明艳照人,也多了以前从未在她们身上发现过的飒爽英气。非常引人。见到龙鹰。兴奋的迎过来。 龙鹰翻身下马,落在令羽旁,道:“她们表现如何?” 令羽欣然道:“好得出乎料外,不到一个时辰。已能操控自如。我怕清夫人和丽夫人劳累,劝她们稍作休息。但人雅却怎都不肯离开马背。” 小马凑上来兴高采烈的道:“神都苑是最好练马术的地方,地方够大,景色又美。” 丽丽和秀清来到他两旁,龙鹰当然不会吝惜赞美。哄得她们心花怒放。 龙鹰向小马道:“康复了吗?” 小马一个倒翻,落往后方丈许处,得意洋洋道:“我是打不死的好汉,昨晚才到青楼去。” 丽丽和秀清齐声笑骂。 人雅终看到夫君,兴奋得俏脸通红,策骑朝他驰来。 龙鹰深深感受着自己在皇宫如日中天的威势。高呼道:“让我们放骑神都苑,好尽览苑内美景。” 众人大声答应。龙鹰刚想抱两女登上御卫牵来的马,丽丽和秀清笑着避开,自行踏蹬上马。威风凛凛,似模似样。 龙鹰翻上雪儿,来到高居马背的人雅旁,爱怜的道:“累吗?” 人雅甜笑道:“这么好玩,怎会累?” 龙鹰啧啧称奇。三位夫人平时娇生惯养,竟然这么捱得辛苦,难道真是魔种之功? 令羽、小马和七、八名御卫纷纷登上牵来的战马,一众人等。往神都苑深进。 龙鹰还是首次游神都苑,人雅等早随武曌来过多次。此苑不负帝皇游乐胜地之名。方圆达二百多里,难怪初抵神都时,荣公公告诉他神都苑是最易迷途的地方。苑内名花仙草,修竹垂柳,掩映轩陛;奇山异石,珍禽走兽,充斥其间。 光是宫殿便有十一座,分别为高山、宿羽、合璧、明德、冷泉、龙鳞、翠微、望春、黄女、青城和凌波。东南方有大池凝碧,周广十多里,造蓬莱、方丈、瀛州诸山,出水逾十丈,壮人观止。台、观、殿、阁,罗织山上。 苑内遍植牡丹,此时正值花开之季,品种繁多,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众离宫里以合璧宫最是金碧辉煌,宏伟壮观,亦是在此宫之内,太子李弘忽然暴毙,从此武曌不踏足半步。但如论景观,则以高山和宿羽两宫称最,临高远眺,可把洛阳胜景尽收眼底。 苑内尚有芳树、金谷两大名亭。 龙鹰等绕凝碧池驰了个大圈,艳阳早越过中天,由于未进午膳,只好打道回上阳宫。龙鹰心忖难怪太平公主偕符君侯可在这里游玩多天,如此极尽奢华的大宫苑,逗留上十天半月,仍是赏之未尽,横空牧野的匆匆两天一夜,肯定不足。 快抵上阳宫,一骑急驰而至,报上圣上召龙鹰到浴日楼见驾。 龙鹰首次登上位于上阳宫观风门旁临洛水而建,高起达五丈,雄伟壮观的浴日楼。高楼上大周女帝龙冠龙袍,在河风拂扫里,龙袍轻柔地摇曳。 武曌若有所思的俯视洛河舟来船往的繁华忙碌,河水在阳光下粼粼生光。 龙鹰在她龙背后施礼问安。领他上来的太监悄悄退下楼去,只剩下他们两人和间中从洛水传来的船笛之音。 武曌道:“到朕身边来。” 龙鹰来到她身旁,见她仍是对洛河的情况情深专注,不敢说话。却清楚感应到武曌即将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武曌轻柔的道:“自嬴秦立国,到今天我大周皇朝,如论机变多智,无人能过少帅寇仲。” 龙鹰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掌握不到武曌忽然提起寇仲的原因,不过每当她提到寇仲或徐子陵,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般,被某一种奇异的情绪贯注。 武曌道:“当时李渊仍是皇帝,太子是李建成,寇仲和徐子陵则成了他们的头号敌人,更清楚两人要到长安起出杨公宝库,于是李唐撒下天罗地网,磨刀霍霍,严阵以待,可是在这样的险恶情况下,仍给两人以不同 8eab." >身分混进长安。徐子陵的弓辰春可以不论,但寇仲以丑神医莫一心的伪装,竟能打进皇宫,成为皇帝妃嫔的宠臣,确是异数。” 龙鹰心忖难道她召自己来,在这么一个地方,只是为向自己说故事,抚今追昔? 武曌终往他瞧来,一脸幽思,凄然道:“这些往事,全是别人告诉朕的,每次听时朕都感到心痛,人生是否难以负荷的重担子呢?无休止的生命,会否亦是无休止的痛苦?” 龙鹰想到告诉她的人是婠婠,心中恻然。可以想象婠婠说这些事时,等于正追忆着不能挽回的过去。 武曌目光重投下方像时间滚流不休,永不回头的河水,一滴泪珠从她眼角落下,滴往楼台地面,以她低沉带磁性的声音哽咽着吟唱道:“天津桥下冰初结,洛阳陌上人行绝。榆柳萧疏楼阁闲,月明直见嵩山雪。” 她的歌声有种令人颤栗的磨损,低沉破碎,又积蓄着深沉的感情和奇诡的能量,但肯定是从内心至深处,难以压抑的暴涌出来。 何事令她如此忽然难以自已? 好半晌,武曌不发一言,像变成了傲立高楼上的女帝石雕像。 武曌终于活过来,徐徐吁出一口气,道:“只有在邪帝前,朕不用隐瞒自己。” 龙鹰很想问她,这样压抑自己,会不会很辛苦呢?但终不敢问出口。婠婠正是武曌自身的写照,为了圣门的理想,将自己的幸福全赔进去。事实上不论帝王将相,如何富贵荣华,得到后仍不外如是,何苦来哉? 武曌深吸几口气,情绪稳定下来,漫不经意的道:“刚才朕故意接见了凝艳和几起外族的代表,且是分别逐一接见,而朕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见一个人。邪帝猜到是谁吗?” 龙鹰不用猜想的道:“泰娅!” 武曌欣然道:“和邪帝说话,最不用花力气精神。” 略一沉吟,又道:“早在名单来到朕手里时,朕便为奚王李智机派出的人选感到奇怪。泰娅虽是李智机的侍卫长,武功高强,但亦是李智机爱宠的女人,李智机怎舍得让她远离身边?” 龙鹰点头道:“事出必有因。” 武曌道:“奚族与中土一向关系密切,李世民征高丽,奚族大酋苏支从征有功,其子可度者被赐封为饶乐都督,并赐李姓。到可度者之子李智机,时反时降,令人头痛。但解决这个问题的时机终于来临,朕将奚族的命运交到邪帝手上去,由邪帝决定李智机的生死荣枯。” 龙鹰道:“泰娅是否奉有李智机的密令,到神都来向圣上面陈?” 武曌道:“大概是这样,不过与邪帝的猜想有少许出入,李智机要求的,就是机变不在少帅寇仲之下的圣门邪帝。” 龙鹰失声道:“甚么?圣上在说笑吧!李智机该连我是谁尚不清楚。” 武曌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颇带点因能捉弄他而来的喜悦,笑道:“君无戏言嘛!” 龙鹰呆瞪着她。 武曌欣然道:“邪帝可知朕有多少年没给人这么瞪大眼呆看。唉!那是久远得再留不下丝毫印象的陈年旧事。” 龙鹰苦笑道:“圣上请揭盅。” 武曌道:“揭盅?你道是赌博吗?事情是这样子的,奚国的王储李大酺,今年十三岁,是李智机最宠爱的长子,两年前忽得顽疾,时好时坏,群医束手,连草原上最有本领的巫医也无计可施,所以寻到中土来,希望朕可施援手。李大酺的怪疾令朕想起当年李渊宠妃张婕妤,也从而想到医好张婕妤的丑神医寇仲。哈!确是精采。” 龙鹰头皮发麻道:“圣上肯定在戏言,一来小子对医术一窍不通,二来我化了灰泰娅都认得我,此计如何可行?” 武曌兴致盎然的道:“让朕对你的疑虑逐一驳斥。先说医术,寇仲又懂得甚么医术?仗的不过是《长生诀》。种魔大法十二篇,朕看过十一篇。其中最关键处,是你的死而复生,这个过程令死气尽化生机,效用等同长生气,所以在医人的本领上,纵使比不上寇仲,也所差无几。” 又道:“何况李大酺之疾,极可能与一般疾病无关,是像张婕妤般中了别人毒手,牵涉到奚族的王位之争,亦只有邪帝可像寇仲般随机应变,见招化招。” 龙鹰苦恼道:“我这个样子,如何可令泰娅相信我是中土最出色、能妙手回春的神医呢?” 武曌道:“这叫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朕原本真的挑了几个高明的大夫,随泰娅返国为李大酺治病。但总感到不妥当,遂想起当年旧事,心忖若如朕所猜测。派多少个大夫去都是徒费人力。亦因此想起久未把玩过由寇仲送予独孤凤,再由独孤凤贡上朝廷的丑神医面具。遂派人去取。方知面具落到龙神医手上,今次充作神医你是责无旁贷,当仁不让。邪帝呵!老天爷的旨意,可以拒绝吗?” 龙鹰见她忍着笑,千辛万苦将最后几句话说出来,颓然道:“扮另一个人,且硬充有料子,是很辛苦的事。唉!我本来的构想不是这样的。有趣很多。” 武曌道:“对你全不是问题,只要你从邪帝变回平时耍无赖的神情语调便成,包保你戴上面具后,泰娅认不出你就是在武场上威凌天下的人。而且泰娅只是略通汉语,你和她说突厥话,将万无一失。” 接着微笑道:“此更为一石二鸟之计,邪帝可以以神医的身分。公然陪泰娅返国,为她解难消灾,不会成为突厥人阴谋的牺牲品。” 龙鹰还有甚么可说的,道:“甚么时候动身?” 武曌道:“泰娅本要求明天走,但朕以须多给一天,好让神医你去收拾行装。与家人道别为由,所以定好了后天清晨起程,由朕派船经运河送她和十二个随从北上幽州,再经山海关回国。过庭和仞雨则藏在护航的战船上,与你一道北上。且此次旅航由你熟悉的方均负责。至于配合的问题,你们自行决定。” 武曌的临时任务。令他阵脚大乱,一时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一方面去想。 武曌道:“至于扮神医的事,已交由婉儿为你打点,她晓得你即将远行,且未有归期,整个变得没精打采。邪帝魅力非凡,谁家红袖可抵挡你的诱惑?” 龙鹰心忖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可以安慰谁呢?道:“希望戴起丑面具后,再没有女人肯多看我一眼。” 武曌道:“错了!心高气傲的独孤凤,正爱上了丑神医,直到弥留时才将面具送上朝廷。” 龙鹰立即两眼放光,喜道:“竟有此事?” 武曌骂道:“竟是因怕没法勾引良家妇女,而不肯扮丑神医!” 龙鹰知露出狐狸尾巴,尴尬道:“圣上还有甚么吩咐?” 武曌道:“有两艘战船护送,突厥人该没法耍花样,不过从幽州到山海关一段路,并不好走。近百年来,山海关成为外族与我汉人买卖贸易的兴旺大集,人口达三万,龙蛇混杂,时有械斗,乃帮会倾轧的凶地,官府也没法管,突厥人要发难,该就在那里。” 龙鹰哈哈笑道:“愈无法无天愈好,老子正是无法无天的化身。嘿!我只是顺着圣上的语气说,圣上勿要介意,哈!” 武曌含笑瞧他,道:“朕爱看你邪气毕露的神态模样,适当时对朕愈无法无天愈好。明早你不用到御书房来,多休息一天。” 龙鹰大讶道:“只差一篇呵!” 武曌道:“便当是朕对你安全的保证,不用整天担心朕会在完卷后取你的命。去吧!” 龙鹰心忖胖公公厉害,完全掌握到女帝的心。大叫谢主隆恩,匆匆下楼。 离开浴日楼,龙鹰第一个找的人是胖公公,他正在大宫监府进午膳,一个人对着十多碟精致的小吃逐一扫荡,吃得不亦乐乎。见他到来,邀龙鹰加入他进行了大半个时辰的盛事,边吃边听龙鹰的最新报告。 听毕,胖公公道:“明空那丫头说的话你也好相信的,她早拟好找你扮丑神医混进奚国,以摸清李智机虚实之计,还亲自到这里来找我,要我伴她到国库去取面具。” 龙鹰还是首次听到他叫武曌作丫头,刺耳至极,呆瞪着他,好半晌,道:“她……她知道公公早把面具交予我,有甚么反应?” 胖公公若无其事的道:“当然非常震怒,对公公大发雷霆,说甚么别的可以不管,但这么珍贵和具纪念价值的东西,我仍瞒着她,是忍无可忍。” 龙鹰大吃一惊,更因事由己起,不安的道:“那怎么办?” 胖公公兜他一眼,道:“有甚么好办的?公公和她大吵一场,骂遍她近数年来的所作所为。清剿我圣门的事有向公公透露过半句吗?我还着她若看公公不顺眼,便干掉我,公公不会皱半下眉头,但也绝不会认错改过。” 龙鹰今回真是目瞪口呆,张大口说不出话来。 胖公公好整以暇道:“上一次和她大吵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次骂她不知自爱,将大好江山交到薛怀义这种粗人蠢汉手上,着他带兵出征,幸好突厥人忽然退兵,薛怀义扑了个空,未致酿成大祸。这丫头虽心狠手辣,总过不了情关。” 龙鹰呼吸急促,嗫嚅道:“现在怎么办?” 胖公公哂道:“有甚么要办的,你没看到公公在开怀大吃吗?今天入口的东西,特别美味。” 龙鹰摸不着头脑的试探道:“她如何下台?” 胖公公闷哼道:“下甚么台?最后她给我骂得坐下来,笑得合不拢嘴,还说近几年来,从未这么开怀过。” 龙鹰开始弄不清楚他和武曌的真正关系,只能瞠目以对。 胖公公终于吃饱,拍拍肚子,道:“面具带在身上吗?” 龙鹰点头应是。 胖公公道:“戴给公公看。” 龙鹰依言装上面具,一脸不解神色。 胖公公鼓掌道:“精采!精采!鲁妙子不愧天下第一巧匠!将你面具后的神情展露无遗。笑给我看。” 龙鹰哈哈笑了两声,干涩勉强。 胖公公道:“那怎么行?摆出邪帝模样。” 龙鹰深吸一口气,以志凝神,倏地魔目生芒,仰天笑道:“公公要老子这么装神弄鬼,究竟有何企图?” 胖公公双目闪过惊异神色,叫绝道:“果然另有一番丑恶的威势,丑得魅力十足。你今次到奚国去,不是显武功,而是耍手段,不战而屈人之兵。说得精确点,就是‘行蛊惑’,明白吗?”他以最重的语气,将“行蛊惑”三字,一字一字的吐出来。 龙鹰一向佩服他的老谋深算,自己现在的成就,从斩杀薛怀义到昨天的晚宴,全是胖公公一手打造出来。忙问其详。 胖公公道:“当年寇仲扮丑神医混进神都,奇谋百出,哄得由大唐皇帝到沙家婢仆人人帖帖服服,凭的正是‘行蛊惑’此一万应神招,以医服人。你当然不能照搬他那一套,但却比他更少顾忌。好好享受你另一个身分和人生,对催魔实有利无害。奚族属东胡,与契丹同文同种,精于射猎,你不但要扮神医,还要扮高手。第一个目标是征服泰娅,办起事来就更得心应手。” 龙鹰失声道:“怎么成?武曌说泰娅是李智机的女人。” 胖公公道:“你现在是到奚国去,不是巴蜀。塞外风气开放,男女关系随便,对男人来说,美女是用牛羊去换的,不用追求。今次是显你邪帝本色的机会,只有放手而为,方可达致目的。装个无赖样给我看。” 龙鹰苦笑道:“公公当我是任你操控表情的木偶吗?给人骂无赖便骂得多了,怎装得出来?” 胖公公呆瞪他片晌,叹道:“果然厉害,这张面具与你的魔种吻合得天衣无缝,鲁妙子当是依某一个邪人的面相而精制的。看了这么好一会,公公开始感到你丑面的吸引力,该是物极必反的原理。” 龙鹰哭笑不得的道:“公公不是该想方法令我可变成神医吗?只净绕着这张面具花精神。” 胖公公欣然道:“神医庸医,只能靠老天爷帮忙。哈!你不是说过环境是你老哥最厉害的武器吗?这张丑面具正是新的环境,一切都不同了。” 第九章 蛊惑邪帝 龙鹰一怔,露出深思的神色。 胖公公仔细打量他的表情,拍桌大笑道:“孺子可教也。你只剩二十多个时辰,快去办你要办的事,见你要见的人。还不脱掉面具,想这么出去吓坏我家的漂亮宫娥吗?” 龙鹰脱下面具收入怀里,哭笑难分的离开。 万仞雨神采飞扬的到小偏厅见龙鹰,道:“有甚么机密事要说?” 龙鹰是明言有机密事求见万仞雨,所以聂芳华没有陪爱郎一起出来,遂把由当今皇帝一手策划的奇谋,详告万仞雨。 万仞雨道:“我早有准备,后天起程没有问题,但如何可配合你呢?” 龙鹰道:“我们一起北上,你们两人躲在护航的战船上,登岸后暗追在我和奚国美人儿后方。唔!你们都要易容改装,就扮作两个到奚国做贸易的商旅。” 万仞雨道:“扮甚么让我和过庭好好商议,还要为你暗携接天轰和乌刀。你奶奶的!一百七十斤的重东西。” 龙鹰道:“还有雪儿。” 万仞雨道:“你的雪儿没有一般马品,闹起脾气来麻烦透顶,你索性带牠一起上路,如果给泰娅认出来,索性告诉她宫内共有两匹这样的马。武曌一匹送予龙鹰,另一匹送了给丑神医。” 龙鹰大喜道:“好计,泰娅当时并不在场,或许她的随从也随她去见了圣上,没见过我的雪儿。乌刀便当作丑神医的佩刀。横竖没有人见过。” 万仞雨道:“改变太突然,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我们一起去找风公子如何?” 龙鹰想起仙子和小魔女,忙道:“我还有些事去办,今晚我们到皇城轩摸着酒杯底,共商大计。” 万仞雨欲言又止。 龙鹰讶道:“甚么事?” 万仞雨道:“本以为尚有时间,想你抽空去见李隆基。” 龙鹰问道:“是你想我去见他,还是他想见我?” 万仞雨道:“是李隆基想见你。” 龙鹰道:“你和他究竟是甚么关系?” 万仞雨道:“与皇族的人交往,很难说是哪一种关系。他当然看重我,我也认为他是现今李姓皇族里最出色的人物。最有管治天下的资格,且沉得住气,不像其他李氏子弟般纵情声色,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龙鹰道:“可以信任他吗?” 万仞雨道:“绝对可信。” 龙鹰道:“那小弟就在动身前与他碰个头,由你老哥安排,今晚告诉我细节。” 万仞雨松一口气道:“你肯见他,令万某人疑虑尽去。真怕你与武曌愈走愈近,忘掉了中土的未来大局。” 龙鹰道:“老子怎会是这种人?不过千万瞒着武曌,否则李隆基肯定大祸临身。只从这点看,已知李隆基是个有胆识的皇族。小弟走哩!” 万仞雨道:“你如果不去和芳华打个招呼,她会99lib.很不高兴。” 与聂芳华闲聊片刻,哄得她高高兴兴。龙鹰方敢离开,赶到庵堂,澄意尼告诉他端木菱偕小魔女到国老府去,龙鹰策马飞驰,迅抵国老府。 狄仁杰正在主堂接见宾客。召他进去,介绍客人给他认识道:“这是鸾台侍郎崔玄暐崔大人。” 龙鹰见他年纪不过五十。生得眉清目秀,一派书生本色,双目深藏不露,从容淡定,心生好感,道:“小子见过崔大人。” 崔玄暐欣然道:“怎敢当,下官久仰鹰爷,还多次隔远见过鹰爷。哈!” 狄仁杰今天心情极佳,神采照人,笑道:“都是自己人,客气话不用说哩!龙小兄是来找小女还是端木姑娘呢?” 龙鹰再次领教到狄仁杰的厉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几把他逼上绝路。坦白表态道:“既要找藕仙,也要找端木姑娘。哈!” 狄仁杰先招呼崔玄暐坐下等他,探手搭着龙鹰肩头,朝内堂走去,老怀大慰道:“端木姑娘告诉老夫,龙小兄创造奇迹般,以短短一个早上的工夫,完成别人终身也办不来的事,令仙儿她脱胎换骨,从后天之境晋升至先天之界,得窥上乘武学。我这个女儿,自少嗜武如狂,跟过数不清的所谓名师,虽有小成,却难登大雅之堂,只好终日作高手梦,甚么打遍神都无敌手,你和我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想到她毕生无望跻身武道之林,老夫比她更心有戚戚然。岂知她早上出门,午后回来,已变成另一个人,老夫比她更兴奋雀跃。” 龙鹰道:“道尊不算名师吗?天下该没多少人可和他并驾齐驱。” 狄仁杰道:“此事恁地奇怪,道尊看在老夫的情面上,勉强传了她一套打坐吐纳的功夫,便说她日后另有遇合。到现在方晓得道尊确是得道之士,竟能预见今天的情况。真正的明师出现哩!且是旷世难遇、静斋的得意传人,仙儿确是福缘深厚,遇上龙小兄和端木姑娘。” 两人踏入后园,小魔女的闺楼在林木掩映的深处。 狄仁杰放开他道:“端木姑娘要仙儿回来取衣服和用品,到她的庵堂住三个月,让她为仙儿巩固根基,修习上乘剑道。” 龙鹰止步失声道:“藕仙竟肯听话!” 狄仁杰发出一个来自心底至深处的灿烂笑容,道:你去看看仙儿的样子,开心得快要发疯。”又捻须笑道:“世事之离奇,教人难以相信。仙儿见到端木姑娘,像耗子见到猫,端木姑娘说甚么便甚么,不敢吭一口气。老夫还要回去招呼崔大人,就送你到这里了。” 龙鹰道:“今晚小子约了仞雨和过庭在皇城轩碰头,有天大重要的事商讨,是关于……” 狄仁杰截着他道:“今晚再说。”又道:“幸好仙儿心有所倚,否则很难再一次忍受与你分离之苦,好好的和她道别。” 言罢回主堂去了。 龙鹰沿小径走不到十步,仙子现身群花竞艳的园林,容色恬静的迎来道:“仙儿在收拾行装。噢!龙鹰呵!” 龙鹰抓紧她柔荑,拉着她往一旁林木深处举步,笑道:“仙子既感应到本邪帝的魔驾,又亲来迎接,摆明是给本帝一个仙机,我龙鹰怎可辜负仙意?” 端木菱没有试图挣脱他的魔爪,一脸无奈,随他来到几株参天老槐间。龙鹰立定,抓着她另一仙手,不怀好意的笑道:“这里不是佛门清净地,仙子又落单,该找不到拒绝亲嘴的理由吧?” 端木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我来和你约法三章,亲嘴不是不可以,但必须由人家主动,否则出了岔子,人家永远不理睬你。” 龙鹰欣然叹道:“终从仙口听到‘可以亲嘴’的爱情仙咒,够老子回味一生一世。仙子勿要辜负老子对你仙诺的信任,本邪帝耐性有限。还有是仙子所谓的出岔子,指的究竟是甚么情况呢?” 端木菱雪白娇嫩的玉肤现出红霞,却没有躲避他的平视,柔声道:邪帝勿要强小女子所难。” 龙鹰道:“我后天清早便要动身北上,不知多久才回来,仙子没有半句甜蜜话儿和我说吗?” 端木菱轻轻道:“岔子就是人家未预备好前,与你合体交欢。邪帝该满意哩!” 龙鹰将她拉得投怀送抱,不理仙子娇体剧烈抖颤,在她左右脸蛋各重吻一口,然后放开她。 端木菱立足不稳的后退两步,仙躯轻颤,玉颊霞烧,无力地瞅他一眼,嗔道:“你敢再强来一次,人家立即回静斋去。” 龙鹰笑道:“仙子对仙法失效,为何不感奇怪?” 端木菱回复仙态,低骂道:“无赖!” 龙鹰哈哈笑道:“每当仙子心中欢喜,就情不自禁的骂无赖。对吗?” 端木菱“噗哧”笑道:“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但你要记着,魔种狂暴凶猛,进速退速;仙胎却是源深流远,进退皆慢。你不懂疼惜小女子,小女子也拿你没法。” 龙鹰忙道:“仙子息怒,请恕龙鹰适才冒犯之罪。” 端木菱淡淡道:“小女子怎会怪你?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人家的心不是向着你,怎容你得逞?” 龙鹰弹上半空,伸展四肢,做出魔性大发的狂嘶状,当然不敢吼出声来,落回地上,双膝下跪,摊开双手,仰天叹道:“苍天在上,我龙鹰对今年今日,此时此刻,将永远难忘,因为娇妻端木菱,已亲口承认爱上我龙鹰。” 端木菱生气道:“给我站起来,否则我唤小徒弟来看你发疯。” 龙鹰向她伸出双手,笑嘻嘻道:“唤谁来都不怕,仙子不拉我,我就那么的跪着。嘿!直到太阳西下之时。哈!” 端木菱忍着笑,用尊贵的玉手拉他起来,不忘警告道:“不要再胡闹。” 龙鹰反抓她的玉手,不让她脱身,道:“仙子还有甚么心事话儿要对我说?” 端木菱娇羞的道:“万事小心。” 龙鹰道:“你要保证不返静斋。” 端木菱没好气道:“你肯守规矩,谁会回去?道门和敝斋渊源深厚,现在道门大变当前,我会留在神都,静观其变。” 又道:“去向小魔女道别吧!动身前不用来看我们,以免扰乱藕仙的心。” 龙鹰又凑过去,动作故意放慢,看仙子的反应。直至他再吻她左右脸蛋,仙子仍没有丝毫不悦,再次让他得逞。 龙鹰晓得适可而止,和她欣欣道别,乐不可支的去了。 第十章 主婢情深 离开小楼十多丈,已听到上层传来争执的声音,认得是小魔女和青枝的声音,大感奇怪,小魔女不是国老府的女霸王吗?俏婢青枝竟敢以下犯上? 登上小楼,小魔女嘟长了嘴儿,又是一脸无奈,青枝则抓着她手臂,不住摇晃。小魔女瞥见龙鹰,求救的道:“大混蛋你来给本姑娘评理,人家难得才有这个上山拜师学艺的机会,这丫头却缠着要一起去,哪有人去学绝世武功还要带着个丫头的呢?”说到一半自己先忍不住笑出来。 青枝道:“鹰爷你来给青枝主持公道才对,自小我和小姐从未分开过,哪有这么样说走便走,不让青枝伺候她?” 小魔女生气道:“只是三个月吧!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你常说本姑娘难伺候,现在不用你伺候,又呼天抢地。”接着向龙鹰杏目圆瞪道:“你为甚么坐下来?” 龙鹰搬了张椅子,掉转来坐,手承椅背,向离他只有七、八尺的娇主俏婢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优闲神态,耸肩道:“没甚么。你们继续说话,不用理我,当老子不存在好了。” 小魔女一手叉腰,大发娇嗔道:“你以为可置身事外吗?你来给我接收青枝,带她回上阳宫去,只要不让我见到她,你爱干甚么都行。” 龙鹰苦笑道:“你早几个时辰和我说,我立即带她走,可是老子后天便要离开神都,好一阵子都不能回来。你们主婢间的纠纷。仍要私下解决。” 小魔女一呆道:“你到哪里去?” 龙鹰道:“我刚接到圣旨,须到远方办事。幸好你这三个月亦没空见我。大家扯平。” 小魔女踩足不依道:“自己偷偷去闯荡江湖,却把人家撇在这里。” 青枝凑到她耳边道:“青枝的情况就是小姐现在的情况,撇下青枝的却是小姐。” 小魔女呆了一呆,跟着忍俊不住笑出来,骂道:?99lib?“死丫头!” 龙鹰笑道:“收拾好东西了吗?” 小魔女理所当然的道:“这丫头不肯帮我收拾,我怎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青枝精神大振,道:“青枝有说错吗?没有我,小姐你如何活下去?嘻嘻!人家是为小姐着想哩!想想看。没有我,小姐跟谁说心事?” 小魔女苦恼道:“人家不是不想带你去,只是轮不到我话事呢!你这丫头如果害得菱姐不认我作徒弟,我会将你活剥生剐。” 龙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仙子对小楼上的纷争,有何解决之法?” 端木菱的声音遥传上来,道:“青枝随藕仙一道来吧。可以互相作伴。” 小魔女和青枝对望一眼,然后齐声欢呼,喜出望外的你抓我,我抱你,跳跳蹦蹦,状若疯狂。接着两人挑选要执拾的东西。叽叽呱呱,有商有量,充盈小女孩爱闹好玩的稚气。 龙鹰见她们主婢情深,心中温暖,悄悄溜出去。端木菱朝他走过来,道:“龙兄去吧!不用担心她。” 龙鹰见她回复仙家模样。走到她面前微笑道:“仙子的仙法对小弟再不灵光哩!” 端木菱淡雅如仙的气质神情丝毫不为他的话所扰,瞥他一眼,道:“龙兄远离在即,小女子遂让你猖狂放恣,但邪帝是有慧根的人,该明白骑驴觅驴已是着相,更勿要上了驴,竟不肯下。” 龙鹰听得呆了一呆,仔细咀嚼她以驴子作比喻的说法,愈想愈有深意,一时忘了侵犯她。 端木菱探出纤手,按在他心窝处,目射深情,凝注他,轻柔的道:“你说看见了,就是心外有物;你说没看见,满目纷然错杂。新月有圆夜。珍重。” 龙鹰吁出一口气,苦笑道:“仙子厉害。”哈哈一笑,洒然去了。 离开国老府,龙鹰见尚有时间,策雪儿驰回上阳宫,学足小魔女呼啸长街、逢车过车的勾当。 回到甘汤院,三女正为他缝制外衣,一边有暗袋,可藏起折迭弓和飞天神遁诸般宝贝,很有巧思。 刚在内堂圆桌旁坐下,人雅纵体入怀,坐到他腿上来,笑盈盈道:“今天真好玩。很古怪,以前到神都苑去,不觉得有何出奇,可是今天的神都苑,却是美如仙界。” 龙鹰吻她一口,道:“这叫景随心变。”顺道将自己即将远行的事说出藏书网来。 丽丽欣然道:“芙妹早告诉我们,夫君很快便要南征北讨,还着我们必须做好妻子的本分,乖乖的在家等待夫君凯旋归来。” 秀清道:“夫君放心,现在我们不但生活安逸,且有思念夫君之乐,还不满足吗?” 龙鹰大感欣慰,想到她们因宫娥的出身,明白到眼前拥有的是多么难能可贵,她们从小培养出来的耐性,更非一般人可以想象,令自己去得安心。道:“我还要出去见万公子和风公子,然后尽快赶回来,三位娇妻在老子房内乖乖的等为夫,明天一早为夫带你们到城外练马术。” 三女齐声欢呼。 人雅道:“你可以在子时前回来,我们已很高兴。太平公主和上官大家分别使人来传口讯,请我们的鹰爷今夜怎都要抽空去见她们。” 龙鹰心中叫苦,道:“我定会于子时前后回来,贤妻们请放心。” 三女再次欢呼。 皇城轩。 万仞雨和风过庭两人在厢房等他。龙鹰坐下后,万仞雨道:“找我们的公子不知多么辛苦,到他的怜闲居去扑了个空,青楼尚未开门,又不在皇宫,幸好给我在天津桥截着他,问他滚到哪里去,却笑而不答。” 龙鹰心中一动,道:“肯定是花秀美召他去见面,美人儿还用巧妙的借口,表示要见小弟。哈!我有猜错吗?” 风过庭大讶道:“全部猜中,花美人想着在下带你去见她一面。” 龙鹰见他没有半丝妒忌的眼神,心中佩服他洒脱不沾俗尘的开阔襟怀,遂把从八方楼偷听回来的珍贵情报,一一述说。道:“花秀美该是凝艳口中的龟兹美女,亦只有她是令人难以抗拒的。究竟她用甚么借口说服你这个知音人呢?” 风过庭道:“她说我们让她看到中土未来的希望,如果可以同时见到我们三人,她会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事。” 万仞雨拍腿道:“她一定是那龟兹美人。” 龙鹰道:“怎都要去见她。约好了吗?” 风过庭微笑道:“吃完饭便去。” 龙鹰大叫头痛,刚才向娇妻们许下的诺言,恐怕危乎尔哉。 万仞雨道:“我和公子商量过,潜入奚国没有问题,但却只能在某处苦候你。横竖你扮丑神医,我们就扮送药团,采集珍贵药材后,奉皇命送往奚国去,便可公然与你结上关系。” 龙鹰道:“这叫将计就计,但如何解决给认出来的问题?” 风过庭道:“出来行走江湖,怎都懂得些许易容改装之术。说到底,泰娅和一众随人,只远远见过我们,这样得来的印象会随时间变得模糊。这个送药团人数不用多,但个个武功高强,好保护价比黄金的贵重药材,先知会泰娅,再由她转告奚王。” 万仞雨道:“连我们在内,十二个已足够,由我从派内弟子挑选,保证没有问题。” 龙鹰讶道:“关中剑派有这么多人在神都吗?随便可挑出十个好手。” 万仞雨道:“我派弟子广布全国,称得上入室的也有逾千之众,集中在西都和神都。” 龙鹰99lib?听得心中有数,暗忖难怪武曌视关中剑派为眼中钉,只因牵连过广,不敢在时机未成熟,继承权未定之时,向他们动干戈。事实上江湖绝大部分帮会大派,都是倾向李唐。道:“就这么办。” 敲门声响,有人推门道:“国老到!” 三人慌忙起立迎接,狄仁杰负手而入,后面跟着张柬之、崔玄暐,还有个身形雄伟,英气逼人的中年大汉。 狄仁杰先为万仞雨引见崔玄暐,然后介绍身穿武士服的大汉道:“这位是桓彦范将军,刚从北疆回来,赴任右羽林军统领之位。大家是自己人,说话不用有顾忌。桓将军长期与奚族交往,所以老夫特别请他来。” 桓彦范笑道:“国老太抬举我了。有甚么交往?不过是打打停停,停停打打。” 众皆莞尔。 张柬之道:“坐下点菜再说。” 菜单由狄仁杰拍板落实,闲聊几句后,龙鹰把由武曌一手策画的丑神医任务说出来。 狄仁杰向桓彦范道:“对奚族你知多少,说多少,让他们参考。” 崔玄暐道:“先让我说几句,照我所知,奚族已有过千年的历史,在战国时与契丹同属东胡。所谓东胡,就是匈奴东面游牧部族的泛称。所以奚和契丹同种同族,本属一国,后来分裂为两个部落,我们唤他们作二蕃。” 桓彦范显然和崔玄暐交情甚笃,并不因后者抢在他前头说话而不悦,笑骂道:“老崔你真不够朋友,以前明知我去守奚境,又不见你说这些事。” 崔玄暐笑道:“今晚怎么同?有国老在座,我之有今天,全赖他举荐,不有点表现怎行?” 张柬之道:“小崔你确懂官场钻营之道。” 他的话惹来哄笑。 酒菜来了,他们边吃边说,气氛融洽。 第十一章 龟兹美女 相处多了,龙鹰愈感到狄仁杰的不凡,魅力十足,难怪武曌这么信任和依赖他。而经他推介的人,个个身任要职,像张柬之,自己便目睹狄仁杰一手捧他上相位的过程。所以狄仁杰一天不赞成武曌废李旦另立皇嗣,以武曌的权倾天下,仍不敢轻举妄动。 桓彦范转入正题,道:“我只知奚国现在的情况。自阿会氏成为大酋头后,国力大增,领地已不限于老哈河流域,而是东接契丹,西北至突厥,南拒白狼河。人口约在二十万至四十万间,分为五个部落,就是阿会部、处和部、奥失部、度稽部和元俟折部。每部设俟斤一人主其事,以阿会部最大,为五部联盟的首领,所以我们称阿会部的李智机为奚王,他所在的饶乐都督府,等若奚国的厩。但实际上奚族仍是个以射猎为主,逐水草而居的部落民族,但畜牧业非常发达,也是他们的财富来源。因国势强,生活相对安定,在一些河谷地,已有奚人耕种务农。” 狄仁杰问道:“李智机是怎样的一个人?” 桓彦范苦笑道:“我见过他两次,仍弄不清楚他。他今天可以英明果断,明天又变得畏首畏尾。他最大的弱点或许是好色和易被人左右,容易耽于逸乐,年轻时曾有过一番作为,现在该近五十了,只懂回顾昔rì的光辉。” 崔玄暐道:“听说位居第二大,处和部的俟斤古都反是个人物。对吗?” 桓彦范道:“古都有奚族大帅之称,年纪不过四十,全赖他多次抵着契丹和突厥的吞并,对李智机颇有微言,但对本族却非常忠心。” 万仞雨道:“这个消息非常有用。” 张柬之问道:“奚族有没有常备军?” 桓彦范如数家珍的道:“基本仍以部落战士为主,平时各归本部,如常生活。有事时俟斤吹响战号,不论在多远也赶回来组成联军,随大酋出征。李智机的情况特别点,有五百死士,保卫他的牙帐。” 又道:“能令战士佩服的,只有比他们更出色的战士。你们三人在武宴大显身手,已赢得他们的尊敬。特别你们狠挫他们切齿痛恨的岳中迁,对说服他们,会有意想不到的神效。” 狄仁杰道:“老夫最担心的事,是奚人发觉丑神医丑是够丑了。却不是神医。” 众人失声大笑,只有龙鹰苦着脸,哭笑不得。 张柬之笑道:“放心!我们的鹰爷可能人之所不能。” 众人再次狂笑。 桓彦范道:“但要分化契丹人和奚人,殊不容易,他们同种同族,语言相通,住地相邻,又在突厥和我大周两大强国压逼下,非不得已。是不会助别国来对付自己的兄弟。唇亡齿寒,他们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龙鹰问道:“契丹人又如何呢?” 桓彦范道:“契丹王是李尽忠,头号猛将是孙万荣,尽忠的李姓亦为我朝所赐。孙万荣是突厥现在最顾忌的人。武功高强不在话下,但确是有勇有谋,兼且野心极大,早晚会取李尽忠之位而代之。唉!” 龙鹰讶道:“桓将军为何叹气?” 崔玄暐道:“他是为‘峡石谷之战’叹息。孙万荣以三万战士,前年于峡石谷击败我们由曹仁师率领的八万大军,令曹仁师全军覆没。实为我大周的奇耻大辱。最令人难堪的,是我军接着在峡石谷再败一仗,也是全军覆没。” 狄仁杰道:“圣上闻报后,连续两天吃不下东西。” 龙鹰恍然大悟,难怪武曌如此着紧此事,还亲自筹谋,为的是要借他龙鹰之手,洗雪辱恨。 万仞雨双目厉芒99lib.闪闪,冷然道:“我要亲手斩下他的首级。” 桓彦范道:“我们都在等待你们创造奇迹。与孙万荣交手,没有一次不是损兵折将而回。到幽州后,你们可向娄帅和老郭查询奚人和契丹人的现状。老郭对契丹人很有认识。” 龙鹰灵机一动,向万仞雨和风过庭提议道:“你们的送药团,可由郭将军为我们挑选两个激ng通奚语的人,也等于激ng通契丹话,更要弄清楚当地环境,会对我们有帮助。” 万仞雨和风过庭欣然同意。 龙鹰现在最珍惜的是寸金难买的光阴,虽意有未尽,仍不得不偕万风两人离开。三人急步离开皇城,由风过庭带路到飘香楼去。 飘香楼就在董家酒楼附近,气派比不上芳华阁,却是砖木结合的五层楼,最高的两层,由于视野无阻,可尽览洛河一带的美丽景色。 三人连袂而来,把门者岂敢怠慢,先交给迎客的鸨母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又飞报飘香楼的大老板成吉。 龙鹰见厅内只有十来人在等待上楼,道:“又说因花秀美来了,这里天天爆满,但眼见的人并不太多。” 风过庭道:“这叫时间尚早,加上飘香楼比芳华阁昂贵,不是欢喜便可以来,而是要花费得起。” 此时鸨母媚娘一脸谀笑的来了,未语先笑的道:“三位大爷,老板要来和你们打个招呼。秀美正在悉心打扮,准备伺候三位大爷。” 笑声传来道:“原来是鹰爷、万爷、和风公子连袂而来,飘香楼何幸,得蒙三位爱宠。” 龙鹰一眼看去,立即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三人进入最高第五层的厢房,厢房向北开有两个落地大窗,外边还有个放置几椅的大平台,雕栏围绕,尽览洛河区和皇宫皇城的夜景。 龙鹰和万仞雨情难自禁的从敞开的门步出平台,凭栏望远。 风过庭打赏打发了送他们入房的媚娘和俏婢,又吩咐她们不用进来伺候,来到龙鹰的另一边,仰望夜空,道:“噢!下雨了。” 绵绵雨丝,纷纷降藏书网下,远近灯火,似给笼上一重重由绵絮织成的轻纱,不真切起来。洛河不时有舟艇驶过,与两岸动静对比,如梦似幻。 龙鹰目光投往上阳宫,找到甘汤院的位置,想到当年独隐于荒山小谷,何曾想过有一天竟会住进这座中土最繁荣壮丽的大都会,还有三位如花美眷,刻下正在深宫之内盼他回去共度良宵。 三人面对如此不寻常的美景,后天远行在即,各有所思,一时想得痴了。 小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风格独特的花秀美淡妆雅服的进来,瞥见三人倚栏而立,吩咐随她来的俏婢关门离开,悄悄走出平台,挤入龙鹰和风过庭间,凄迷的美目投往远方,举起手中的觱篥,吹奏起来。 能穿透骨髓的篥音像时光的流沙般,在茫茫夜雨的虚无里缓缓蠕动,起始时似有如无,宛如一个个沁人心脾的单音,不旋踵纺织成一段段神秘迂回的不知名古调,若似她正以音符为五彩,乐段为笔触,描绘歌颂某一片可思不可即的遥远土地。 在她的觱篥描绘出来的图像和营造的感人气氛下,乐音时而萧索幽咽,时而高吭入云,语言被大幅比下去,显得苍白乏力,只有她吹奏的竹管以她独有的言情方式说出最动人的描述,描绘着舍此之外再没法表达的深刻情绪,记忆深处的难忘片段。 令人心灵颤撼、抖尽所有装饰弄巧、清越优柔的篥音破入茫茫的夜空,孤独远旅、下方的皇宫皇城和洛河区,全臣服于盘旋在其高空上、激越明亮的清音下,迷蒙的夜空,亦正为她的吹奏沧然泪下。 篥音冉冉逝去,一曲已终,龙鹰三人竟说不出话来,也不愿喝采叫好,怕会破坏眼前神圣奇异,被乐音封印了的气氛。 花秀美垂下乐管,香肩分别贴着龙鹰和风过庭,美目凝注雨绵绵的朦胧远方,容色苍白。 好一会后,万仞雨叹道:“万某人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何风公子每次到飘香楼来,不用见到花大家,已可心满意足。” 风过庭真的不想说话,但又不得不回应他,道:“在下还是首次得闻花大家的觱篥,若曾听过,肯定会抛开一切,晚晚往飘香楼跑。” 龙鹰暗享挨着她香肩的迷人滋味,感受她动人的血肉,道:“花大家已说出我们三人最想听的话了。” 万仞雨最清醒,提醒他道:“但还有最想知道的事呵!” 龙鹰首次别过头去,细审她如刀削般的轮廓,微笑道:“觱篥源自龟兹,对吗?” 花秀美朝他瞧来,蒙蒙的秀眸亦像外面下着的丝丝飘雨,若无其事的道:“鹰爷确是非常人,秀美没有看错。” 龙鹰道:“默啜希望秀美为他达到甚么目标?” 花秀美漫不经心的道:“他奢望我嫁给未来的大周皇帝。” 三人明白过来,默啜用的正是屡试不爽,最厉害的美人计。以花秀美能倾国倾城之色,又多才多艺,歌舞俱激ng,不论登位的是武氏还是李氏,谁能抗拒? 龙鹰道:“这只是默啜的长远之计,眼前之计又如何?” 花秀美深深瞅他一眼,目光回到烟雨蒙蒙的凄迷景色,道:“灭契丹,吞奚国,并龟兹,然后全力西攻吐蕃,建立起史无先例的突厥汗国。对他来说,中土女帝当权,皇嗣之争如火如荼,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可无限的扩展领土,直至中土被他践踏在铁蹄之下。” 万仞雨不解道:“契丹不是对默啜言听计从的走狗吗?” 花秀美淡淡道:“万公子可能不太清楚塞外的形势日月当空。这要从契丹说起。自契丹首领窟哥归降唐室,获封松漠都督,继任的阿卜固联奚叛唐,被唐生擒,孙万荣成为契丹五部领袖,捧他的妹夫尽忠任松漠都督,与李唐一直相安无事。” 她的声音舒服素净,飘逸自在,徐徐吐出,不论说的是国政大事,又或家常闲话,总能令人杂念全消,专心聆听,永远不会沉闷,且生出与她的声音温存的动人滋味。 她的声音似在露台的空间漫游,柔声道:“中土女帝专政,内则剪除异己,杀戮唐室诸王;外则诛除边防重将,令防务落到无才无德的人手上,兼之负责管治契丹的营州都督赵文翙刚愎自用,视契丹人如奴如婢,而孙万荣早年曾以侍子身分入唐朝作人质,深悉唐朝虚实,遂抓着时机,与其妹婿松漠都督尽忠举兵反唐,攻陷营州,俘数百人,斩杀赵文翙,契丹从此与中土决裂日月当空。尽忠自称‘无上可汗’,任命孙万荣为主帅。只看他的称号,便知尽忠不但看不起你们,也不放突厥人在眼内。这样的人,怎肯当突厥人的忠犬?” 龙鹰想起郭元振,像这般难得的人才,狄仁杰和张柬之人人晓得他的本事,仍遭武曌革职,可见一斑。他亦明白武曌的苦衷,为了当皇帝。其他一切尽摆到一旁。现在她的帝位坐稳了,又因继承权的问题予外敌有可乘之机。如果不是突厥人欺到眉睫之前。她有可能仍让武承嗣那蠢蛋任意妄为。以武曌的性格,岂容外敌恣意凌辱? 万仞雨叹息一声。 花秀美道:“万公子该是想到接着发生的事,那是自唐开国以来,中土从未尝过的奇耻大辱。孙万荣攻陷营州后,不住攻城略地,全无敌手,声势大振,聚众至四万多人。更攻陷崇州,俘周将许钦寂,轰动塞内外。” 万仞雨大讶道:“花大家怎可能对契丹人如此了如指掌,有如目睹?” 花秀美幽幽一叹,不堪提的苦笑道:“龟兹最著名的是美女和歌舞,强敌环伺下,只能送出美女以修好求和。却有意外的收获。就是能令我们深入敌后,掌握敌情,再经不同的管道送回来。这是染满血泪的情报,秀美希望能借之换取我国的和平,你们能为秀美办到此事吗?” 风过庭终于发言,道:“鹰爷今夜特别沉默。花大家现在出的题目太大,天下间恐怕只有你能回答。” 万仞雨也道:“你在想甚么?” 龙鹰从容道:“禀上花大家和两位兄弟,小弟在想着下棋,察棋观势,以捕捉多个对手的棋路。刻下则等待美人儿说出‘峡石谷之战’的详情。并想晓得奚人现在为何如此顾忌孙万荣。至于龟兹的安危,可包在我们身上。” 花秀美喜孜孜的道:“秀美拭目以待。” 万仞雨忍不住问道:“秀美因何这么信任我们?” 花秀美道:“首先。你们是大江联最顾忌的三个人,其次是你们返神都后几天工夫,便将大江联在神都部署多年的势力,彻底清除。而最重要的,是你们竟能把精明厉害的凝艳玩弄于股掌之上,有智有勇,如此人才,中外难求,又得女帝宠信。告诉人家,你们会否在短期内到北疆去?” 龙鹰道:“后天起行,且是深入敌境,秘密行事,快则半年,定有好消息传回来。” 风过庭道:“秀美晓得大江联的事吗?” 万仞雨问道:“他们的总坛在哪里?” 花秀美道:“我在大江联属十一坛级,但因长年在外奔波,对他们的事并不清楚。狡兔三窟,大江联有多个总坛,我只曾到过海南的秘巢,对另外的巢穴一无所知。说到底,秀美在他们眼中仍是外人。” 龙鹰道:“那姓万俟的妮子不也是外人吗?为何却像得到他们没有保留的信任?” 花秀美bbr>一呆道:“姓万俟的女子,秀美从未听过。” 龙鹰想起还要回宫见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万兄和风公子请继续和秀美详谈,然后将听回来的一字不漏转告小弟。” 万仞雨抗议道:“有甚么事比秀美说的话更重要?你给万某人留在这里。” 风过庭亦不悦道:“小心秀美以后不理睬你。” 花秀美白他一眼,道:“人人说你好色,现在看来却是名不副实。” 由这两句话,可知龟兹美女对自己的姿色如何自负,但没有人觉得刺耳,因她确是丽质天生。而她的骄傲,与她一贯的离漠,恰恰构成她独特引人之处。 龙鹰投降道:“好吧!好吧!” 花秀美道:“秀美想派个人随你们北上,他会是个好帮手,且可不住收集情报,再将情报提供给你们。” 万仞雨讶道:“他是谁?” 花秀美道:“他是我国首屈一指的高手,随秀美到中原来,暗中保护我。” 龙鹰叹道:“定是秀美的情郎,否则哪有这么死心塌地的?” 花秀美笑道:“鹰爷妒忌吗?想不到鹰爷也有出错的时候。他叫荒原舞,是人家的亲兄,最疼爱我这个妹子。秀美不想他屈在中土,能随你们东征西讨,才是男儿本色。” 又淡淡道:“现在轮到秀美来问三位,为何你们对秀美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 龙鹰凑到她小耳旁,轻轻道:“因为我昨晚偷进八方楼听凝艳和手下说话,他们曾提及美人儿你,还指你不大听话。” 花秀美瞪大美目,难以置信。 万仞雨道:“秀美放心,鹰爷的兄弟横空牧野说过,鹰爷在战场上,将是敌人最惧怕的人。” 龙鹰讶道:“谁告诉你的?” 风过庭道:“是在下,由圣上亲口告诉我,因怕我不服从你的指挥。” 花秀美双目亮起来,道:“吐蕃人会和你们合作吗?” 龙鹰道:“终此一生,我和横空牧野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言归正传,尽忠和孙万荣起兵叛周,我们的圣上如何反应?” 花秀美道:“鹰爷尚未答应人家。” 龙鹰道:“不反对就是答应。” 花秀美满心欢喜,整个人变得发亮发热般,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憧憬,欣然道:“女帝大为震怒,派出曹仁师、张玄遇、麻仁节等,又以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率军十八万,远征契丹。” 风过庭苦涩的道:“以敌人四倍以上的兵力,也惨败而回,可知劳师远征的凶险。到此刻我方真正把握到龙兄的奇兵之计。” 花秀美道:“孙万荣先施巧计,让被掳周兵以为他们闹饥荒,再释放之回幽州,令抵达的大周军生出轻敌之心,争先开进。孙万荣又故意将嬴弱牲口散置道旁,令曹仁师等不起戒心,还贸然以骑队杀入峡石谷,被契丹伏兵四面施袭,张玄遇和麻仁节被孙万荣以飞索生擒,将士跌落山谷而死者不计其数,整个先头部队全军覆没。” 万仞雨握拳朝上方重击一记,悲愤莫名。 雨势渐歇,月儿在上空现出仙姿,夜风徐徐拂来,但三人对眼前美景却视若无睹,心如铅坠。 花秀美续道:“孙万荣初战大胜,强迫被俘的张玄遇和麻仁节伪造军牒,谎称已大破敌人,送往殿后部队,将领燕匪石和宗怀昌接到军牒,不虞有诈,昼夜急行,结果与先锋部队同一命运,全体饮恨峡石谷内。自大唐开国以来,从未败得这么惨。” 龙鹰皱眉道:“有点不对头,岂是随便抓个人送伪造的军牒回去,便可令燕匪石等深信不疑?” 万仞雨道:“肯定是内奸。” 花秀美讶道:“鹰爷思虑周详,秀美便从没有怀疑过。” 风过庭道:“此战影响深远,令我大周威信荡然无存,难怪塞外诸国无不蠢蠢欲动。” 花秀美道:“中土始终人多势众,国富兵强,只错在武曌诛杀名将,幸好现在有三位了。” 龙鹰道:“孙万荣这么厉害,为何仍未能扩大战果?” 花秀美道:“峡石谷之败传到神都,女帝又以武攸宜为主帅,陈子昂为副,以重兵守边疆,暂时压制了尽忠和孙万荣的南侵。” 万仞雨道:“契丹人兵力终嫌不足,故只能用诈用计,以逸待劳。亦不得不倚仗突厥人,希望能联合出兵,瓜分我们的土地。想不到与秀美的一番夜话,得益之大,难以估计。” 龙鹰问道:“奚人与契丹关系如何?” 花秀美道:“孙万荣大胜后,于营州西北四百里处,依地势构筑新城,将妇女老弱和大量物资放在城内。此事惹起奚人猜疑,怕是进攻奚国的先兆,双方闹得非常不愉快。” 三人点头表示明白。 塞外诸族,不善筑城,亦不喜筑城。即使筑城,仍远不及中土普通一座城池的规模。好处是以攻为守,又或随时举族迁移以避祸,坏处是必须留下一定数量的战士,以保护无城可守的部落家园。 现在孙万荣建起城池,摆明只须留下小批战士,便可全军四出侵略,再无后顾之忧。奚人因而生惧,是可以理解的。 第十二章 尔虞我诈 花秀美道:“与奚国重归于一,一直是孙万荣的梦想日月当空。孙万荣的壮大,就是李智机最可怕的恶梦。” 龙鹰吁一口气,欣慰的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不到孙万荣愚蠢至此,老子会利用他的失着,令他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三人呆望着他。 龙鹰道:“秀美,那座城叫他奶奶的甚么城?” 万仞雨笑道:“开始发疯了。” 花秀美耸耸香肩,满不在乎,道:“鹰爷真情真性嘛!秀美一点不介意。” 又道:“城名白马,来自契丹人一个美丽的传说。” 龙鹰又详问现时边疆的情况,最后道:“三位大哥大姐,可以释放小弟了吗?” 万仞雨道:“我偕龙兄一起走,风公子留下来陪秀美。哈!” 不让两人有反对的机会,与龙鹰离房去了。 龙鹰和万仞雨离开飘香楼,朝洛河区举步,好一会后,万仞雨讶道:“为何你到飘香楼后,变得沉默寡言,不像平常的你?” 龙鹰道:“因为我在不住思索日月当空。来!我们到河岸斜坡坐下说几句话。到今天,我仍怀念初遇你时,相偕到岸坡交谈的情景。” 万仞雨益感事不寻常,且知他有事在身,不该有这种闲情逸致。忽见龙鹰展开步法,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左穿右插,忽又奔进横街去,忙追在他身后。陪他绕了几道小巷窄街,才返回洛河区。经过最繁忙的洛河大道,来到岸坡一丛茂密的柳树后坐下。 草坡湿润,前方舟船往来。刚才从五层楼高处下望,像个浓得化不开的梦域,现在却真切起来。 龙鹰舒一口气道:“撇下监视我们的人哩!” 万仞雨道:“究竟发生甚么事?” 龙鹰一震道:“我记起哩!” 万仞雨讶道:“记起甚么?” 龙鹰道:“第一眼看到飘香楼的大老板成吉,我有非常面善的感觉,但总想不起在哪处见过他。对我来说是很古怪的,因为老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现在终于记起了,事实上我从未见过他。” 万仞雨胡涂起来,一头雾水的瞪着他。洛河光亮起来,一艘灯火辉煌的楼船驰过,映照远近。 龙鹰解释道:“当晚在青城山,莫问常身旁的高手里,有个人的面相与成吉颇为肖似。该是成吉的亲兄弟,否则不会这般相像。” 万仞雨愕然道:“成吉竟是法明的人?” 龙鹰道:“他不但是法明的人,且是二张和法明间的重要联系。唉!虽明知如此,仍不可以告诉武曌,我太清楚她护短的性情,何况我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连成吉的亲兄弟是何方神圣都尚未知晓。” 万仞雨双目放光,沉声道:“我们晓得便成。” 又道:“但你想和我说的,该不是这件事,对吗?” 龙鹰沉默片刻,叹道:“龟兹美女真厉害。” 万仞雨震骇道:“你在怀疑她。但又为何向她推心置腹,不但把起程北上的事告诉她。又接纳她的亲兄加入我们,连偷听凝艳这么机密的事亦说出来?” 龙鹰道:“此女的才智武功,绝不在那万俟姬纯之下,不如此怎可骗得她帖帖服服,一点不怀疑老子看穿了她。” 万仞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荡的情绪,道:我有点接受不了你的看法,她在何处现出破绽?” 龙鹰道:“她根本没有破绽,我主要是凭直觉感到异样,再加静心观察,像胖公公的作风般只动脑筋,不动感情。” 万仞雨苦笑道:“我的脑筋仍弯不过来。” 龙鹰道:“所以凝艳说,没有人能抗拒龟兹美女。她的手段高明至极,一下子打进我们的中间来,成为凝艳最厉害的一着。” 万仞雨仰望天上明月,道:“你会否错怪她呢?她既是龟兹人,怎肯尽心尽力为突厥人办事,令我们再吃一次大败仗,于她有何好处?” 龙鹰道:“我和你同样满脑子疑问,皆因我们并不清楚她真正的出身。想想吧!她入房后挤到我和公子中间来,绝不符合她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作风。我和公子与她肩碰着肩,若公子真的爱上她,定会生出妒忌之心。她还不断有意无意的向老子示好,且因她慑人的气质,令老子特别感到珍贵,没法拒绝。站在兄弟立场,我是应该往旁移开的。” 万仞雨点头道:“我开始有感觉了,她先来一首感人肺腑的无名曲,用的是龟兹的乐器,完全融化了我们的心,彻底打动我们三个傻瓜,可说是水到渠成,以她的独特方式,征服了我们的心。回想起来,她对塞外的形势清楚得过了分,且是现时的情况,换了是我们,要派多少探子去打听,才能得到这么多消息?她的解释更是精彩,命中我们不知敌的最大的弱点,自然而然对她生出倚仗之.99lib?心。” 龙鹰道:“若说有破绽,唯一的是她要我们让她所谓的亲兄加入我们,这该是凝艳硬派给她的,因为凝艳一心要杀我们。” 万仞雨叹道:“确是破绽,当时我已感古怪,哪有这么暗中保护的道理,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家伙?” 龙鹰笑道:“为免沙尘滚滚,杀错良民,我们就与这个叫荒原舞的家伙虚与委蛇,一边暗中试他,若发觉我们所料不差,便反过来利用他送出假情报,像孙万荣的惑敌招数。” 万仞雨道:“此事可从详计议,待会我去找公子,看她还有甚么话对公子说。唉!希望公子不会与她谈个通宵达旦,芳华正盼我回去。” 两人站起来。 龙鹰苦笑道:“我还答应子时前回甘汤院。现在戌时已过,离子时不到一个时辰。我>应该先做哪件事呢?” 万仞雨笑道:“还要说废话。去吧!” 两人匆匆朝天津桥走去。 龙鹰赶到贞观殿,晓得武曌在半个时辰前离开,到集仙殿去,美丽的大才女仍在三楼候他。忙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她在贞观殿后院的香居。 上官婉儿见他后一言不发,拉着他的手直登三楼闺房。龙鹰暗自惊心,若她投怀送抱,求他欢好。该怎么办。 步入她的闺房,上官婉儿放开他,怨道:“等你等得心焦了,但有几件事却不得不说,明天还要向圣上交代。” 龙鹰探手挽着她纤腰,到一旁坐下,本以为一几两椅。各有各坐,岂知上官婉儿竟坐到他腿上去,献上香吻。 唇分。龙鹰克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一双手,先发制人道:“我还要去见公主,有甚么要紧的事呢?” 上官婉儿不依道:“你该先去见公主,才来见婉儿嘛!” 龙鹰陪笑道:“因为不想上官大家久等。我到公主处亦只是打个转,今晚仍要去探听敌情。” 上官婉儿拿他没法的道:“既然如此,就不准再碰人家,你不知弄得婉儿多么难过。” 龙鹰差点欲火腾升,失去理智。大才女确是媚惑十足,非常诱人。大力在她香臀打了一记。道:“还不说出来?” 上官婉儿吻他一口。道:“第一件事,是明天巳时中,安排好了你和泰娅见个面,你必须在巳时头到这里来,让我为你好好装扮,否则怎见得人?” 龙鹰将她抱个结实,狠吻一口,道:“还有呢?” 上官婉儿伏贴他,双手缠上他背颈,娇喘道:“还有整个晚上呵!忘掉其他事嘛!” 龙鹰勉强保持少许清醒,尽量去想不和她欢好的理由,胖公公的警告已变得褪色乏力。心忖女人的魔力真大,倾国倾城毫不夸大,光是花秀美便足可累他们输掉这场仗,还庆幸自己身具魔种灵觉,没有受骗,且可反过来利用她。终有一天要好好惩戒她,想到这里,欲火不减反增。 龙鹰一把抱起她,大才女放开缠着他的玉手,上身后仰,令她诱人的曲线尽显无遗,檀口发出销魂蚀骨的轻吟,娇躯扭动,意识到龙鹰即将采取的行动,一副任君大嚼的娇媚浪荡。 龙鹰反清醒了少许,想到上官婉儿或许是武三思笼络他的美人计,否则不会打开始对他青睐有加。宫内有权势的美女都是不正常的,为求保着权位,无所不用其极。想到这里,像有冷水照头淋下,欲念全消。 武宴时,上官婉儿为武三思打点一切,像半个主人的样儿。 正要把上官婉儿掉往绣床去,上官婉儿探出双手,拉得他齐齐倒在床上。龙鹰半边身在床外,上半身紧压着肉体横陈的美女,心不在焉的接着她情如火热的香吻。 龙鹰以无上意志离开她香唇,说出在宫内最具威力的魔咒,道:“圣上!” 上官婉儿闻之娇躯一颤,张开秀目,眸神仍在燃烧。 龙鹰道:“小弟奉旨办事,今晚必须去探听敌情,错过了再难有如此机会。” 上官婉儿放开他,火热的美目被茫然之色取代,对他的话似明非明。 龙鹰趁机坐起来,握着她的手儿,另一手抚摸她的大腿,赞道:“婉儿确是天生尤物。”这么说,是不想她因自己拒绝与她共赴巫山而难堪。 上官婉儿欣然抛他一个媚眼,任他放肆,娇喘着道:“你这人哩!说得天花乱坠,却只说不做,婉儿恨死你呢!” 龙鹰叹道:“我要偕你到丽绮阁偷情,上官大家推三推四的,说甚么报上圣上来阻吓我。现在当小弟要去办正事的当儿,竟来色诱小弟,算哪门子的道理?” 上官婉儿发出可使任何男人心动性摇的娇吟,在床上坐起来,一脸不依神色,道:“你再摸下去,婉儿天塌下来都不管,定要你陪婉儿共度长夜。” 龙鹰知她开始清醒,双手改为抓着她两边香肩,大嘴凑过去尝她唇脂,然后道:“第二件事呢?” 龙鹰知她开始清醒,双手改为抓着她两边香肩,大嘴凑过去尝她唇脂,然后道:“第二件事呢?” 上官婉儿道:“梁王请你明天怎都要抽空见他,商量北征事宜,他很紧张呵!” 龙鹰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忽然发觉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刻更表情丰富,美丽诱人,心想如非更着紧人雅三女,今晚当过不了她的一关。道:“梁王晓得小弟扮丑神医的事吗?” 上官婉儿道:“婉儿怎敢泄露?” 龙鹰再吻她一口,站起来道:“还有其他事吗?” 上官婉儿幽怨的道:“当然还有很多事,例如为你拟定的出身来历、在宫内所任何职、须携带的东西,但你有时间吗?只好留待明99lib?天再说。” 龙鹰伸手拍拍她脸蛋,笑道:“婉儿现在像个深闺怨女。哈!来日方长,我们并不用只争朝夕。不要送哩!” 言罢逃兵般一溜烟走了。 抵达陶光园,太平公主正要登上马车,见他来,凄怨的道:“真不巧,母皇使人来召我到上阳宫见她,陪本殿走一程好吗?” 龙鹰心中暗喜,此时已是子时头,如果马车是往上阳宫去,迟是迟了点,仍迟得有个谱儿,慌忙登车。 马车开出,两人虽并排而坐,身体没有碰触,再不像以前般即使闹性子斗气,仍是互相挑逗,嬉骂调情。 太平公主凝望窗外,看着不住变化的宫城夜景。失去了生机般冷淡的道:“你晓得母皇找人家干甚么吗?” 龙鹰心知肚明该与符君侯有关,武曌会像对她与法明的事般警告她。须切断与符君侯的情丝,划清界线?但怎敢提符君侯三字。摇头表示不知道。 车厢内是令人难以负荷的沉默。 太平公主像说着与她没半点关系的事般,心如枯井道:“我憎恨她!” 龙鹰暗叹一口气,对她这句话,是可以理解的。太平公主始终属唐室正统,是李唐子女。看着两位亲兄死得不明不白,三皇兄被流放,四皇兄则在当他有名无实的太子。实则是失去自由的囚犯,偏她又无能力改变任何事,不对武曌心生怨隙便出奇。 她被法明弄上手,说不定亦是出于对母皇报复的心态,知道可借此伤害母皇。不过法明何等样人,又精通御女之术,故能令太平泥足深陷。变成他美丽的玩偶。 反是法明为何要惹太平,导致他和师姐的决裂,他仍弄不清楚原因。 太平现在是有感而发,因隐隐猜到与符君侯有关。她对母皇很矛盾,且是爱恨难分。 太平公主终朝他瞧来,玉容苍白。心如死灰,像失去所有能令她活下去的理由般,道:“我们可以回复过去的那样子吗?” 龙鹰真怕她会自尽,道:“我们现在和过去有甚么分别?只因小弟见到公主心情欠佳,不敢对你藏书网动手动脚。占公主便宜。” 太平公主现出哭笑难分的表情,但脸上却多了点血色。道:“龙鹰,你是发自真心的吗?” 龙鹰违心道:“小弟何时骗过公主?我不管你的事,你不管我的事。哈!这两句话直至今天仍然生效。” 太平公主惨然道:“人家正是给你这两句话害苦了,知你对人家只是逢场作戏,到遇上符君侯,希望与他有较长久的关系,却偏撞着你回来,令你难堪。” 龙鹰很想说只是难堪了一阵子,但怎敢际此风头火势的时刻说出来。道:“我体谅公主的情况,你不怪小弟逼走他,我已谢天谢地。” 太平公主冷然道:“公还公,私还私。他不住挑惹你,本殿比任何人清楚,只没想过平时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他,在你手下竟全无还击之力。唉!本殿太看得起他了。” 这番话使龙鹰对她有更深入的了解,太平公主这么快和符君侯打得火热,是利用符君侯来忘记自己,并取代自己。以事论事,符君侯各方面的条件,不在他龙鹰之下,可是当符君侯惨败在他手上的一刻,太平公主美梦破碎,因而对符君侯失掉兴趣。她可不是一般女子,而是视男人如宠物的金枝玉叶。对龙鹰她算是多情的了。 清减了的公主,有种令人心痛的清艳。 马车离开皇城,朝上阳宫的主门楼驶去,左方高耸的浴日楼,正是大周女帝在他眼前落下一滴龙泪的地方。 龙鹰心生怜惜,是好是歹,他总和太平有过一段美好的交往,不由想起隔纱看到的赤裸背影,探手过去挑起她巧俏的下颔,凑过去印着她香唇,暗渡销魂,公主柔顺的反应着。分开后,龙鹰道:后天我会离开神都,表面宣称到南方去,实则潜往塞外进行你母皇派下来的秘密任务。” 太平公主惨然道:“你走了,人家怎么办?” 龙鹰道:“儿女私情,国家大事,公主必须分出轻重。公主须坚强起来,你的两位皇兄均需要你的支持。放心吧!李唐的天下始终是李唐的天下,大势之所趋,没有人能逆势而行,除了你的母皇。但终有一天,她会离开人世。充其量她只是投进湖水的石块,不论如何狂猛,湖水始终有回复原状之时。噢!我要下车哩!” 太平公主坐入他怀里,双手缠上他,送上最热烈火辣的香吻。 回到甘汤院,已是子时中,意料不到的是胖公公来了,安坐后院走马楼内厅中,由三女伺候他,推拿按摩。 胖公公笑嘻嘻道:“你迟点回来并不打紧,公公有的是耐性。” 龙鹰心中掠过暖意,想起辛劳整天,精神损耗,懒洋洋的在四人对面坐下。在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皇宫里,只有回到安乐窝中,他可卸下所有戒备,享受家庭之乐。胖公公更像个至亲,对自己无微不至,处处为他着想打算,助他屡渡难关。 丽丽怨道:“是夫君不好,公公让你拿接天轰和他试招,怎可没有分寸,打得公公腰酸背痛的。” 胖公公一脸舒服享受的神情,道:“没关系,三位乖女儿的手势这么好,力到劲足,和你们的夫君大人再狠拚一场还可以的。” 又向为他揉手的人雅道:“雅儿你先伺候夫君沐浴更衣,公公在这里等他。” 人雅立即粉脸生霞,羞人答答的站起来,体态撩人,不用半个媚眼,已是诱惑的化身。 龙鹰长身而起,目光落到桌上的羊皮袋,不知里面是甚么东西。欣然道:“公公不怕夜吗?” 胖公公道:“你不是初来甫到吧!皇宫岂有昼夜之分?” 人雅瞅他一眼,像在说还不快点儿。 龙鹰告罪一声,偕人雅离开厅子,踏足廊道,朝浴房的方向走去。见人雅垂首跟在身后,停下来待她来至身旁,探手搂着她纤细的蛮腰,微笑道:“俏人雅的脸蛋为何红得这么厉害,我们不是去洗澡吗?还是有甚么特别的消遣?” 人雅羞不可抑,小手按着他背脊,推他朝澡房的方向走去,央求的道:“快走!公公会听到的。” 龙鹰哈哈一笑,将她拦腰抱起,到澡房去了。 龙鹰精神奕奕的回到小厅,三女不用他指示,知机的离开。 胖公公叫住三女,道:“乖女儿们弄点东西来给公公吃。” 三女娇声答应,欢天喜地的去了。 胖公公拿起羊皮袋,掏出一册旧得发黄的手抄本,递给龙鹰。后者接着,《万毒宝典》四个怵目惊心的大字,映入眼帘。 胖公公悠然道:“名虽万毒,当然没有一万种毒那么多,但涵盖范围极广,是公公的师尊韦怜香将毕生所学,尽录于此。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看几遍记熟后,给公公把它烧作飞灰,让公公永远再见不到它。” 龙鹰讶道:“真的要烧掉?” 胖公公苦笑道:“你的耳朵出了问题吗?近两年来,公公一直想这么做,却没法办得到,只好由邪帝代劳。” 龙鹰道:“公公怀疑奚王之子被人下毒吗?” 胖公公道:“这个很难说,但在战场上,双方但求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你多知道这方面的事,有益无害。我们圣门中人,不乏用毒的行家,如果邪帝老哥你给人用毒算倒,会是丢人至极。” 又道:“这本书虽专言用毒,但亦旁及刑学,是名副其实的毒刑。” 龙鹰听得汗毛倒竖。 胖公公道:“你刚才和那个美人儿亲热过。” 龙鹰恍然道“公公是嗅出来哩!难怪忽然叫我去洗澡。先后见过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差点不能脱身回来。” 胖公公道:“梁王府夜宴那个晚上,太平来向公公哭诉,说你不理她。” 龙鹰失声叫道:“我不理她?” 胖公公道:“这种事是不可理喻的,女人就是这样,特别像太平般高高在上,纵情任性的女子。” 又问道:“你和上官婉儿、公主发生了关系吗?” 龙鹰坦然道:“没有。” 胖公公大奇道:“像她们般的绝色美女,对你又千肯万肯,你怎能如此克制?” 第十三章 万毒宝典 龙鹰道:“没时间呵!” 胖公公满脸不同意的神色,哂道:“如果你真的好色,怎会没有空?此事恁地奇怪。哈!我知道哩!该是与端木菱的仙胎有关系,因为你的魔种是被她的仙气诱发的。” 龙鹰现出思索的神情。 胖公公沉吟片刻,道:“用毒之最,叫以毒攻毒,用毒来破毒,你想不负少帅寇仲的丑神医之名,必须在这方面下工夫。” 龙鹰首次对手上的《万毒宝典》生出兴趣,翻开第一页细读起来。顺道将今晚揭破成吉的身分和花秀美的事说出来。 听毕,胖公公目射奇光的瞧着他道:“分心二用之术,教人惊异,用之于武功之上,更可能人之所不能。怎可以?99lib.一边看书,一边述说如此复杂的人和事?” 龙鹰已看到第五页,放下宝典,兴致盎然的道:“公公的师尊确是精彩绝伦,原来毒竟可分为活毒、死毒、动毒、静毒和撞毒五大类。我最有把握学晓的是静毒,指的是山草药。住在荒谷小屋那五年,我整天往深山穷谷跑,采集花果草木来果腹,不断试新,也不知中过多少次毒。哈!这本确是宝笈。” 胖公公道:“记得烧掉它。” 龙鹰道:“真不明白花秀美既是龟兹人,为何助纣为虐的来害我们?” 胖公公道:“从这些细微处,可看出你对很多事还是很嫩,你要明白的是人性。太宗之时。唐朝威凌中外,塞外诸族无不臣服。在塞外遍设都护府,对我们汉人当然是好事,但对被管治的外族却是一页又一页的血泪史。” 龙鹰道:“这与人性有甚么关系bbr>??” 胖公公道:“当一个人,在任何一方面都不受节制,可以为所欲为,完全没有责任和后果时,会发生甚么事呢?这正是大唐军对外族的情况,也是在皇宫内的情况。武曌初时并不是现在这样子的。公公远比她心狠手辣,但正因没有节制,她愈来愈变本加厉,到今?99lib?天公公也得承认比起她是望尘莫及。中土与外族的仇恨正是这么建立起来,到外族势大,便轮到我们受苦,循环不休。此为人性。谁都没法改变。只能诉诸武力,最后仍是个谁强谁弱的问题。” 三女端来两盅汤和小吃,道:“公公和夫君趁热喝。” 她们去后,胖公公喝着汤道:“这个叫荒原舞的家伙非常 6709." >有用,千万不要让他过早暴露卧底的身分。” 龙鹰道:“恐怕很困难,因为凝艳派他来的目的是要杀我。” 胖公公没好气道:“你到现在尚未明白自己手上掌握着多么庞大的力量。有明空为你撑腰,有甚么事是办不到的?到幽州后,着一千精骑护送你们到山海关去,并透露予荒原舞,令凝艳晓得若要杀你们。只能在船上又或出关之后,不用步步提心吊胆。” 龙鹰一拍额头。点头道:“姜果然是老的辣。可是出关后,遇上数千如狼似虎的敌人,我们怎办好呢?” 胖公公道:“当年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三人纵横塞外,谁奈何得了他们?别忘记你是邪帝,给公公显出你邪帝的本事来。” 龙鹰双目魔芒遽盛,点头道:“对!环境正是老子最厉害的利器,我就凭塞外的荒山野岭、草原沙漠,和敌人周旋到底。船上有限的环境对我更是有利。” 胖公公瞇起眼,道:“告诉公公,那晚你偷听到凝艳向岳中迁说要奸杀泰娅时,她是否信心十足,而岳中迁则大吃一惊?” 龙鹰道:“确是如此。” 胖公公双目睁大,精光照人,沉声道:“这是我们的地头,凝艳凭甚么这般有把握?她不晓得武曌特别看重奚国,会派人护送她出关吗?” 龙鹰道:“难道泰娅的随从中竟有内奸?” 胖公公道:“现在奚国势弱,契丹因孙万荣而威势剧增,况且契丹和奚国同族同种,奚国想与契丹合并者,势将大不乏人,契丹要收买一个半个奚人,易似探囊取物,事后放火烧船,让我们在运河底捞起泰娅的尸身,送回去给李智机,你认为李智机会怎么想?”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当然是认为我们中有人见色起歪心,还把随行的人干掉,死无对证。” 胖公公道:“我之所以猜她的随从中有人被契丹人收买,是因凝艳召岳中迁去说话,且须岳中迁乖乖合作,方有成事的可能。否则以凝艳的专横,何须征求岳中迁的同意?岳中迁并不反对杀泰娅,只因怕牵连到契丹,令契丹和奚决裂,才显得那么不愿意。” 又道:“岳中迁今次获准来神都,曾惹起很大争执。” 龙鹰道:“甚么争执?” 胖公公道:“大周军在峡石谷之战全军覆没,令武曌愤怒得差点发疯,恨不得御驾亲征,只因中土政局不稳,令她不敢妄动。而她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将所有契丹人驱逐>出中土,原本在山海关势力最大的契丹帮,于一夜内瓦解,契丹人从此不能直接到中土来做买卖。所以今次默啜坚持岳中迁为团内其中一员,武曌强烈反对,差点令比武团一事告吹,后在武承嗣满口漂亮话,说甚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保持一定沟通,对我们有利无害诸如此类,她才勉强答应。但直到今天,她见过所有人,仍不肯见岳中迁。” 龙鹰惊道:“公公怎可能如此清楚?” 胖公公露出神秘微笑,淡淡道:“此正为公公对武曌最大的用处,她今天能坐在这位置,公公功不可没。哈!夜哩!公公回去睡觉了。” 翌日,睡至天色大明,龙鹰才醒过来,当然没有人提起出城练骑术的事。想起还要去见上官婉儿,又要去见泰娅,龙鹰勉强爬起来。丽99lib?丽和秀清仍是不省人事,人雅娇慵无力,不顾夫君力劝她继续休息的一番好意,起床来伺候他梳洗更衣。接着他们在后院内厅,共进李公公使人送来的早点。 人雅痴缠地坐在他腿上喂他吃东西,片刻不肯离开。龙鹰想到明早将要远行,对她自然百般怜爱。 人雅撕下一片馒头,送入他口里,道:“胖公公为甚么对你那么好?” 龙鹰讶道:“他对其他人很差吗?” 人雅天真的道:“人雅怎知道哩!全是听回来的。” 龙鹰好奇的问道:“你听到甚么?” 人雅思索道:“听说他从不骂人,明知你做错事也不怪责,有时还会为你说好话。但不知为何宫内人人怕他,没有人敢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又笑嘻嘻道:“只有夫君大人真的不怕他。现在我们仗着你,也不怕他。他还说你离京办事时,他会带我们到神都苑和宫城外散心。” 龙鹰用手指挑起她巧俏的下颔,爱怜的道:“人雅满意眼前的生活吗?” 人雅伏入他怀里,梦呓般道:“满意!不过如果能离开这里,住到夫君所说山明水秀的福地,生儿育女,人雅会更开心。” 龙鹰保证道:“此事终有一天发生。离开皇宫后,我们将永远不回来。” 人雅激动的献上香吻。 龙鹰最受不住她的诱惑,笑道:“趁有点时间,和我的俏人雅再好一次如何?” 人雅娇羞的道:“任凭夫君大人处置。” 龙鹰忽然抱着她站起来,放到原本的座位,迎到厅门处,李公公匆匆而来,报上道:“风公子找鹰爷,小人招呼他在外堂等候。” 龙鹰向人雅现出无奈表情,人雅则扬手着他快去。 风过庭见到龙鹰,起立道:“时间无多,边走边谈。” 龙鹰道:“有没有骑马来?” 风过庭点头应是。 龙鹰欣然道:“真好!不让雪儿松松脚骨,牠会不高兴的。究竟是甚么事?” 风过庭道:“约了那个叫荒原舞的家伙见面,仞雨在天津桥等我们。” 两人从侧门穿出,来到马厩处,雪儿从敞开的马厩跑出来,欢迎龙鹰。 风过庭讶道:“就这么让牠自出自入?” 龙鹰搂着雪儿马头,理所当然的道:“牠就像你的神鹰,不惯拘束。是哩!今次北上,如何可令牠不那么张扬呢?如此巨鹰,谁都要一见难忘。” 风过庭道:“很简单,昼伏夜飞,谁看得到牠?” 两人走到院门前,翻上马背,以半速并排而行,好研究应付荒原舞的策略。 风过庭叹道:“仞雨告诉我时,我差点不肯相信,如此独特多才的美人儿,竟是可怕的敌人,不过我最终都相信了老兄的判断,撇开感情用事,花秀美确有破绽。她自己亦清楚,所以先奏一曲,目的正是要令我们感情用事。真了不起!” 龙鹰道:“公子没爱上她吧!” 风过庭双目射出缅怀的神色,叹息一声,道:“我确曾恋上一女,但那是久远至似在另一世的轮回中发生。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不介意风流,但欲大于情,再无意闯情关。” 龙鹰终于明白他因何绝口不谈女人,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不想勾起他心事,岔开道:“昨夜我们走后,龟兹美人还有甚么话说?” 第十四章 代驾出征 风过庭道:“她为荒原舞约好与我们在今早碰个头,再由我们安排他随我们北上,我接着告辞离开。唉!怎可能忽然钻个人出来?此人肯定是龟兹人,且在龟兹有一定的武名,否则抵北疆后,遇上到过龟兹的人,荒原舞岂非立即被拆穿?” 龙鹰笑道:“你仍在担心我们错怪好人?” 风过庭苦笑道:“花秀美的感染力太强大了,能吹出这么感人篥音的娇滴滴美女,怎会如此老谋深算?” 龙鹰道:“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放心吧!我们暂时仍以存疑的态度看待她,到掌握到真凭实据,方坐实如何?” 两人驰出观风门,望天津桥的方向奔去。 风过庭道:“昨夜和仞雨分手后,我到八方楼观察情况,瞧足一个多时辰,八方楼仍没有出现加强戒备的异动,只见到武承嗣和武三思先后拜访凝艳。” 龙鹰道:“你太低估花才女了。” 风过庭道:“你怎可能对龟兹美女保持清醒?这是最厉害的美人计,而你在我们三人中最是好色。” 龙鹰实在没法将浮出脑海,有关仙胎魔种的秘密关系说出来,即使是风过庭般的生死之交。道:“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直觉。” 叱喝一声,雪儿应声加速。 风过庭拍马赶上,两骑沿水疾奔,到天津桥与万仞雨会合后,朝城东北驰去。 龙鹰独自进入位于神都之南,通济渠北岸大同坊的清真寺。此回庙临近厚载门。老树环绕,清幽宁和。 寺中只有一个戴回帽的老人在打扫。对他的来临不闻不问,龙鹰径自步入主堂,同时搜索荒原舞。心中大懔,他感应到此君的存在bbr>,却没法掌握他的位置。 蓦地..转过身去,一人从梁上跃下来,迅如轻烟,落地后舒展四肢。无声无息地化作人形,那种诡异的感觉,难以形容。 只看一眼,虽然神态气质与花秀美迥然有异,但从面相可肯定他和花秀美有亲兄妹的关系。此君瘦削如龙鹰,一双腿长得不合比例,肩宽背薄。充盈一种内敛的劲力。他的头狭而长,两眼却长而细,脸上挂着一丝满不在乎、懒洋洋的笑意,目光凌厉却不外露,鼻梁高挺笔直,唇边棱角分明。有种可解决任何难题,视天下人如无物的气魄。天下似是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任龙鹰如何猜想,也没想过荒原舞是如此超卓的人,若真的是敌人,绝对是相埒的对手。他背上挂着窄长的剑,不用出鞘。龙鹰已感到此造型特异、长达四尺的怪刃的锋快。 荒原舞抱拳道:“荒原舞拜会龙兄。” 龙鹰微笑道:“荒兄为何要躲起来呢?” 荒原舞现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使龙鹰不得不承认如花秀美是罕有的女子般,此君亦是罕见的美男子,且气质独特,比二张还要俊秀,但又没有娘娘腔的味道。 此时有人走进来。荒原舞向他使个眼色,领路来到主堂旁园林的一座凉亭处。他半挨亭柱,道:“这叫习惯成自然,我惯了闪闪缩缩,昼伏夜出,连自己也觉得整天在做着见不得光的事。” 龙鹰在他旁的桥栏坐下,道:“荒兄汉语流利,是从哪里学来的?” 荒原舞露出雪白生辉、两排整齐洁净的牙齿,道:“龙兄是要盘问我的出身来历哩!舍妹吩咐下来,不得对龙兄有任何隐瞒,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不但精通汉言,还懂包括突厥、契丹、吐蕃在内的多种语言。” 龙鹰心叫厉害,想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此人风姿气度之佳,实不在花秀美之下,可想见娘儿见到他的滋味。奇道:“荒兄究竟是甚么出身,竟能自少学懂多国语言?” 荒原舞一点不让地回敬他欲将自己看通看透的眼神,闲话家常的道:“我像舍妹般,自幼被训练为一个歌舞者,且要周游各国,表演献艺。” 龙鹰大讶道:“可是令妹却告诉我们,荒兄是贵国首屈一指的武士。” 荒原舞双目射出带着浓烈伤感的缅怀神色,徐徐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和舍妹在战乱中痛失家园,从草原逃往龟兹城,流落街头,相依为命。幸得师父路过,看中我们的资质外貌,收我们为徒,从此才有好日子过。那时我只得九岁,舍妹八岁。” 龙鹰感到怀疑他的信心开始动摇,对方绝不似在说谎,他感应到荒原舞自然流露出来的深刻情绪。当然!纵然他在说真话,并不代表他不会与花秀美合谋害他们。可是正如胖公公所说的人性,他们兄妹的遭遇是令人同情的,很自然会受到因怜悯而生出情绪的左右,减轻对荒原舞的戒心。 龙鹰知道已落在下风,皱眉道:“令师尊当是个超卓的人物。” 荒原舞双目流露崇慕的神色,点头道:“师父不但被称为龟兹第一美人,更是敝国的第一高手,能歌善舞,创立了龟池艺院,专为我王训练歌舞伎,敝国大部分出色的歌舞伎,均出身自她创设的艺院,但独有我们兄妹,得她传授武功。” 微笑道:“不要看我现在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事实上我曾当过正式的舞者,还随舍妹在塞外各地表演,赢得很高的声誉。” 龙鹰问道:“令师仍健在吗?” 荒原舞黯然魂销的垂下头去,轻轻道:“师父在三年前过世,享年一百零八岁。那是我最伤痛的一段日子,亦由那时开始,脱离舞者生涯。只是舍妹不得不继承她衣钵,继续表演。” 接着猛地抬头,双目神光电闪,沉声道:“就在此时,突厥大汗默啜派来特使见我王,指名须舍妹为他办事,语带威胁。我曾和舍妹大吵一场。唉!最后还是拗不过她。” 龙鹰道:“所以你随她到中土来,暗中保护她。对吗?” 荒原舞颓然道:“有甚么好保护的,我又可以怎样保护她呢?实情是我负有任务,奉王命到中土来找寻失去的镇国之宝。但这方面请恕我难作透露,因要奉命守密。不过直到今天,仍没有头绪,舍妹正因见我这个样子,遂着我全力协助你们,看可否有一番作为。我现在最痛恨的,正是突厥人。” 龙鹰想找出他破绽的最后一丝希望终告幻灭,尽努力道:“你一直追随令妹左右,如何可以找到失物?” 荒原舞道:“失物最有可能在的地方,正是洛阳,我比舍妹早到了三个多月,直至她到来后才联系上。” 龙鹰很想多问几句,不过时间无多,必须返宫见上官婉儿,让她为自己打扮装身,只好将这个奇特的人,交给万仞雨和风过庭。道:“请随我来!” 领他去藏书网了。 龙鹰赶到贞观殿,本以为是到上官婉儿的三层楼去,岂知被荣公公请入内堂。出乎料外胖公公竟然在场,站在伏案工作的女帝身旁,俯下胖头和她喁喁细语。还是首次见他们在一起,态度之密切,龙鹰从未见过出现在武曌与其他人身上。 上官婉儿坐在一旁,见他到来,狠狠瞪他一眼,又送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他用足耳力,仍听不到胖公公说甚么,可知他们在束音说密话。 武曌抬起龙头,凤目射来,现出笑意,显然心情很好,缓缓起立,胖公公离开少许,横举左肘,让武曌龙手搭着,两人步履一致的离桌朝龙鹰走过来。 龙鹰百思不得其解,两人不是吵过一场吗?可是看他们现在的关系,远胜以前互不瞅睬、敬而远之的情况。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婉儿吓得站起,跪伏地上。 武曌只含笑看他,像不晓得上官婉儿的存在,在胖公公的“搀扶”下,来到龙鹰身前,嘘寒问暖的道:“龙先生睡得好吗?” 普通的一句问好,却使龙鹰头晕身热,皆因昨夜自己对上官婉儿的推托之词,正是奉眼前大周女皇帝之旨去“探听敌情”,现在派他去进行秘密任务的女皇帝,竟来问自己昨夜睡得好不好,岂非荒天下之大谬?只好含糊其词,道:“圣上明察,小民弄到很夜才可以休息。” 胖公公向上官婉儿道:“婉儿平身。” 上官婉儿像听到从武曌口中说出来的命令般,起立垂首,又忍不住偷偷瞟龙鹰一眼,充满怀疑的神色,如果武曌不在场,肯定立即大兴问罪之师。 胖公公道:“为他宽衣。” 龙鹰失声道:“甚么?” 武曌放开搭着胖公公的手,在离他四步许处负手傲立,蛮有兴致的看他,以带点捉弄的神情道:“看不到你扮丑神医的模样,朕怎放得下心?” 胖公公走往一旁去,边走边道:“圣上不像你,从未尝过策画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当然要亲自督师。嘻嘻!” 上官婉儿鼓胀着香腮,来到龙鹰旁,吓得龙鹰道:“我自己会脱。” 胖公公捧着一迭衣衫回来,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给女人脱衣服,有甚么好害羞的?反是婉儿大有可能是首次为男人宽衣。” 武曌“咭咭”笑起来,开怀道:“有公公给朕解闷,时间过得特别快。” 上官婉儿给胖公公调笑得脸红红的,娇羞的为龙鹰解开武士服的襟扣。 龙鹰看看武曌,又看看胖公公,生出明悟。他们是因圣门的事而决裂,直至胖公公从南方带龙鹰回来,两人仍是关系紧张,互相计算。不过因事态迅速发展,夹在他们中间的龙鹰生出妙用,大大缓和了他们间的摩擦。现在两人都是刀子向外,有共同目标,就是透过龙鹰讨伐外族,再没有以前水火不容的分歧,大吵一场后,大家都消了气,遂出现眼前的微妙情景。可以由此想象他们以前在皇宫内,相依为命的情况。 到龙鹰只剩下短襩,露出精赤的上身,武曌赞叹道:“每一寸肌肉都蕴含内劲,难怪可产生如爆炸般的惊人力量。” 龙鹰还是初次如此半裸地给女人评头品足,老脸一红,岔开道:“禀上圣上,昨夜小民奉旨夜探八方楼,再得不到新的情报,只见到梁王和魏王先后到访,都是逗留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又向武曌眨眨左眼。 武曌微一错愕,不知是不惯被人打眼色,还是对龙鹰硬说奉她旨意的事摸不着头脑。 胖公公果然眉精眼企,故意递衣服分散上官婉儿,不让她看到武曌的神情。同时道:“难怪公公在甘汤院等到三更才见你回来,问你又不肯说到哪里去胡混。” 武曌明白过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上官婉儿立即变得含情脉脉,顾盼生妍。回复生气,悉心伺候的为他换上介乎民服和官服间的古怪衣服。 武曌看得笑起来。 胖公公安慰道:“确是怪模怪样点。这是太医的服饰,若依足规矩,你还要在腰间系一个装药的玉葫芦。但请放心,这套衣服只穿一次,以后你爱穿甚么便穿甚么,只要不是军服便成。哈哈!” 上官婉儿又戴了顶蓝色圆帽在他头上,遮着他的英雄髻。 武曌苦忍着笑。道:“龙先生转两匝来给朕看。” 龙鹰将早拿在手里的丑面具以迅疾的手法戴好,再次面向三人时,变成另一个人,神态活灵活现,双目神光深邃,拥有令人见之心服的强大信心,再转身踱步走开去。以突厥话说了一番话,又再踱步来到三人身前,昂然道:“本甚么神医。嘿!哪有自称神医的?” 三人被他逗得笑不拢嘴,气氛是未之有过的轻松融洽。 上官婉儿终敢说话了,道:“你叫王庭经。不要看婉儿,是胖公公给你改的。说出自《黄庭经》,较似大夫的名字。” 胖公公道:“对奚人来说,你叫甚么都没分别。” 武曌道:“朕会向奚王送出国书,详述你的出身来历、经验资格,并说你定能治好他儿子的怪病。” 上官婉儿道:“婉儿会给龙先生一个抄本。你须谨记内容。” 武曌道:“对今次之行,龙先生有多少把握?” 龙鹰丑脸现出坚决的神色。冷然道:“不藏书网论情况朝哪一个方向发展,一年之内,本太医定可提李尽忠和孙万荣的头回来见圣上,以祭祀峡石谷的亡魂。” 武曌不为所动的道:“你清楚他们是甚么人吗?” 龙鹰道:“他们都是战场上难得的对手,智勇兼备。” 武曌不解道:“既然如此,卿家凭甚么有必胜的信心?” 龙鹰扮足太医的身分,平静的道:“因为孙万荣那一套,在微臣身上全派不上用场。这叫我知敌而敌不知我。若以实力论,契丹加上奚国仍远逊我们,唯一优势是占尽地利人和,但微臣会令他们晓得这一切再不足恃。” 武曌道:“我们以前犯下甚么错误呢?因何屡战屡败,甚至敌人南下攻来,再无可恃的地势环境,我们仍是屈处下风?” 龙鹰淡淡道:“圣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武曌目光扫过上官婉儿,然后移往胖公公,尚未说话,胖公公道:“婉儿,随公公来。” 正要举步,武曌道:“婉儿暂避一会,公公请留下来。” 上官婉儿下跪叩首,退出内堂。 武曌望向龙鹰,道:“放胆说出来!” 龙鹰道:“峡石谷之败,败在主帅失策,被敌人以少胜多。首仗西峡石谷之战,输在主将中了敌人诈计,大意轻敌,致全军覆没。次仗东峡石谷之战,大将王孝杰重蹈覆辙,最后坠崖阵亡,主因却是后军总管宏晖临阵退缩,令王孝杰孤立无援,非战之罪也。” 武曌大讶道:“原来卿家比朕更清楚当时的情况。” 胖公公沉声道:“因为没有人敢对圣上说真话。” 武曌叹道:“这是两次的峡石谷惨败,还有呢?” 龙鹰道:“战争看的是最后胜利谁属,西东峡石谷之战,两次均被敌全歼我军,但若能汲取教训,采稳打稳扎的方式,逐一占据战略据点,契丹人最后仍是斗不过我们。可是当时建安王已抵渔阳,听到王孝杰全军覆灭的消息,立被吓得不敢再作寸进,令孙万荣得以从容重整阵脚,率军南下攻掠幽州,以攻代守,我们在气势上完全被他压着,痛失当时平反败局的唯一机会。” 建安王就是武家子弟的武攸宜,被武曌封为右武威卫大将军,行军大总管,为当时征讨契丹的最高统帅。 武曌龙颜苍白起来,不知是因自己须负起终极责任,还是受不了他的真话。 龙鹰和胖公公均清楚她最大的问题,是硬要安插武氏子弟到军中去,且是总揽全局的要职,目的是希望他们立军功,掌兵权,坏处就是武氏子弟没有一个是像点样子的,在战场上岂有侥幸可言? 胖公公道:“圣上还记得吗?继武攸宜之后,又任命右金吾卫大将军武懿宗为神兵道行军大总管,率军二十万再征契丹,哪想得到武懿宗率部抵达赵州,获悉契丹数千骑来犯,竟不战而避往相州,还遗弃大批军资器物,令契丹轻取赵州。所以梁王虽力主将鹰爷一军拨归他指挥下,圣上必须拒绝,否则我们会再次错失良机。” 龙鹰心中大骂武三思,此子不但不对自己推荐他感恩图报,还怕自己抢了他的军功,胖公公故意抖出来,是要武曌当机立断。否则以龙鹰国宾的身分,说不干便不干,武曌也拿他没法。 武曌道:“在此事上,哪轮得到他说话!” 又道:“龙鹰!” 龙鹰道:“小民在!” 武曌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今次你是代朕出征,有如朕亲临战场,我会为此正式颁下密诏。如有任何人敢不听你调度,包括梁王在内,可给朕斩了他。” 胖公公鼓掌道:“精彩!精彩!敌人将会败得不明不白,亦永远不明白面对着的是甚么。” 门官报上道:“奚国女侍卫长泰娅到!” 龙鹰这才晓得泰娅到这里来见他。 皇城轩。 听罢龙鹰描述与武曌直言无忌的情况后,狄仁杰捻须长笑道:“痛快!痛快!” 厢房内只有狄仁杰、万仞雨、风过庭和龙鹰四人,张柬之因事忙而不能来。龙鹰问道:“武攸宜和武懿宗是否仍在北方主事?” 狄仁杰叹道:“正是如此。武攸宜还好一点,虽然全凭圣上的关系,领军出征,本身对军事一窍不通,为求立功,轻率躁进,致使先锋军于峡石谷伤亡殆尽,后又胆怯畏战,但仍及不上武懿宗的凶残恶毒,推卸责任,诬陷好人。此人身材矮小,相貌丑恶,无德无能,只因圣上是她姑母,故步步高升。” 万仞雨狠狠道:“武曌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致其武氏子弟祸国殃民,此情况何时方休?” 风过庭淡淡道:“就由我们的鹰爷开始。” 龙鹰道:“武懿宗有甚么恶行?” 狄仁杰道:“他的恶行不胜枚举,若你真的把他斩了,会大快人心,不过定过不了圣上的一关。” 又道:“圣上许老夫调查刘思礼一案,正与此人直接有关系,武承嗣则在背后撑他的腰,来俊臣只是帮凶。此案牵连广泛,说来话长,异日有机会再告诉你们。” 风过庭道:“武三思很快会接收他们的兵权,而我们则接收武三思的兵权。真爽!” 万仞雨道:“武氏子弟把边疆弄得一塌糊涂,天怒人怨,峡石谷一战更是自大唐开国以来的奇耻大辱,武曌今趟能否真的醒过来,自省其身呢?” 狄仁杰道:“此正为圣上到今天仍不敢以武承嗣代李旦的主因。峡石谷之战,影响深远,使我们可用之兵,愈见紧绌,号称二十万,实际可上战场之兵,只到一半。现时边疆将领,娄师德最够经验资历,且又知兵,如非得他坐镇幽州,契丹兵恐已攻到神都城下。唉!现在我们的希望,全寄托在你们三人和老郭身上。” 龙鹰向万、风两人问道:“那家伙在哪里?” 万仞雨和风过庭对视苦笑,后者道:“我们都给他迷惑了,这样一个人,很难与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兄妹因何为突厥人卖命?” 狄仁杰追问详情,到龙鹰说出来后,道:“他们也可以是为本国卖命。” 三人呆瞪他。 第十五章 秘密协议 狄仁杰双目闪动智者的芒采,从容道:“先说老夫的一个经验,任何一个新政策,背后总有理想和依据,朝气勃勃,可是在反复讨论下,新政策会不自觉地偏离原先的理念,实行时更变成面目全非的怪东西,利民反害民。你们的情况亦如此,我深信龙小兄最初的印象是对的,只是因这个荒原舞魅力惊人,打动了你们,致令你们怀疑自己的判断,被情绪左右。更何况他们与我们并非没有仇恨,我们曾派兵讨伐龟兹,还于龟兹设立安西都护府。谁想被人统治?所以荒原舞只要能杀你龙鹰,让我们多惨败一次,恐怕百年之内,也难以恢复以前对塞外的控制,甚或永远不能回复过来。” 龙鹰道:“国老说的,该离事实不远。”转向两人道:“他现今在哪里?” 风过庭道:“他说有事办,今晚会到在下处,明早一起出发。” 狄仁杰起立道:“老夫还有事亟待处理,你们继续商议。” 三人忙起身恭送。 到房门前,狄仁杰止步道:“现在不论突厥、契丹,至乎所有外族,最顾忌的人正是你龙鹰,亦只有你,?才可把仞雨和过庭拉到一块儿来。” 龙鹰道:“国老夸奖了,小子对战争的认识只属新手。” 狄仁杰转过身来,道:“要上战场才清楚吗?敌人如果抱这个态度,届时悔之已晚。他们若晓.得你才是真正的范轻舟,恐怕晚晚没觉好睡。从武宴的表现。敌人已知你不但神通盖世,且智计绝伦。只看老夫说这番话时。仞雨和过庭全无妒色,已可知他们认同老夫对你的评价。今天怕没有再见你的机会,明早则不便送行。好好的去干,胜戒骄败不馁。一切小心。” 言罢长笑而去。 回到桌子坐下。万仞雨道:“多了荒原舞,我们必须改变计划,并需厘定哪些事可让他晓得,哪些事不可让他知道。” 风过庭道:“绝不可以让此子晓得老郭和他的三千精锐。” 龙鹰道:“公子所言甚是,除此之外。让他尽悉我们虚实又如何?反可添敌人轻视之心。” 万仞雨道:“最头痛是送名贵药材到奚国的事。” 风过庭道:“索性取消,以龙兄的本领,有我们没我们分别不大。” 龙?99lib.鹰同意道:“就这么办,你们领他到幽州去,在那里等待我的消息,闲来无事便挑出精壮者,训练一支万人部队。诓得荒原舞误以为这是我们的作战主力,那时我们若要用疑兵之计,易如反掌。” 万仞雨道:“好计!这支万人部队还可以作为我们三千精锐的支持。” 风过庭道:“此事牵涉到军权,必须圣上首肯,方可成事。” 龙鹰答道:“没有问题,我待会还要去见圣上。” 风过庭道:“但如何向荒原舞解释你的不知所终呢?” 龙鹰道:“就说我仍要在神都多留几天。与武三思议定行军的细节,几天后始能动身。到幽州后,又说我会深进契丹国境,去探视契丹新城的情况形势,如果契丹人忽然大幅加强防守。四处截查陌生人,可间接证实荒原舞有否泄露消息。” 风过庭道:“照我看。荒原舞不会这么容易被骗露底。” 万仞雨道:“那就要看他的目标,是要得到一场决定性的胜利,还是只想杀龙鹰?” 风过庭笑道:“有分别吗?” 万仞雨哑然笑道:“的确没有分别,没有了鹰爷,我们只能脚踏实地去与敌人交锋,胜负难料。” 又道:“该见过泰娅了,此女易相处吗?” 龙鹰道:“她不算很美,但很有风情,对老子的丑怪面目当然不感兴趣,一副崖岸自高的神气,但老子却可想象她在床上的娇媚。哈!” 问道:“我还要去见武三思,你们到哪里去?” 万仞雨坦言道:“若没有甚么事,我回去陪芳华,看你也没时间见李隆基,留待日后回来再找机会。” 风过庭道:“我到如是园走一趟,看招亲的事进展如何。” 三人再商量了行事的细节,分头离开。 龙鹰策骑离开皇城,朝武三思的府第驰去。由于明天雪儿随他登船,会有好几天时间不能放蹄奔跑,所以今天多让牠活动筋?骨。这个乖宝贝愈来愈不似马,像个人多一点。 刚出端门,数骑迎面而来,领头的赫然是突厥公主凝艳和铁利等随员,陪她的大周官员是武承嗣的头号心腹张嘉福。 见到龙鹰,凝艳一改前态,嫣然笑道:“可否和龙先生说几句话?” 龙鹰笑嘻嘻道:“公主今天特别漂亮。” 凝艳玉脸微红,嗔道:“龙先生!” 龙鹰勒马停定,道:“美人儿请随小弟来。” 凝艳着其他人原地等待,追随龙鹰身后,来到洛河旁。下马后,龙鹰领凝艳到岸坡,见凝艳喜嗔难分,笑道:“公主有甚么心事话儿要对小弟说?” 凝艳故作冷淡的道:“你常这般无礼吗?” 龙鹰道:“礼数是会吃人的怪物,令人失去本性。我觉得公主是出色的美女,便坦白说出来,这是超越了礼数和国家,纵然我们将来对阵沙场,此仍是不能改变的现实。就算公主将刀子破入小弟胸膛,还要记着小弟曾真心赞美过你。” 凝艳现出深思的神色。半晌后道:“现在我和龙先生即将说的话,希望龙先生可为凝艳守密,除贵上外,不告诉第三个人。是否答应没有关系,若答应的话,就是我们间的秘密协议。” 龙鹰微笑道:“公主是否想和小弟连手歼灭尽忠和孙万荣?” 凝艳点头道:“龙先生料事如神,教人惊异。” 龙鹰直觉感到花秀美没有将自己偷入八方楼窃听一事,告诉凝艳,否则她不该是眼前的态度。若花秀美高明至此,怕自己从蛛丝马迹察觉她泄密,这个美人儿实在太可怕了。道:我是乐意与公主合作,只须你们按兵不动,到尽忠和孙万荣败像纷呈,方前后夹击。可是若 65f6." >时机未至,你们便大举调动兵马,我会不再视你们为合作的伙伴。公主明白吗?” 凝艳道:“一言为定。” 龙鹰随口问道:“放着这么多人,公主为何独找上小弟说话?” 凝艳送他一个媚眼,像变了另一个人般,柔声道:“除龙鹰外,谁还有和凝艳说话的资格?” 说罢婀娜去了。 梁王府在望。 一路驰来,龙鹰一边思索自己眼前的处境,从外想到内。他虽自幼少与人接触,却不但非是没有识见的人,且博通文史。兼因杜傲留意国事,不住着徒弟们四处收集时事消息,彚而成册,更被过目不忘的他消化融会。 对外而言,北边的大患是突厥,声势最盛,可是却远及不上中土朝廷坚凝的组织,一直是部落式的政治,小可汗不但各自为政,且势力有时并不在大可汗之下,遂分裂为东西二部,后被太宗灭掉,到骨咄禄叛唐才重新立国。默啜弟继兄位,武功大盛,尽复颉利以前旧地,成为中土现今的头号敌人。 葱岭以东,较具规模的有高昌、焉耆、龟兹、于阗、疏勒等诸国,太宗亦曾对高昌、焉耆和龟兹三国用兵,而他们只堪作突厥的附庸,未足为患。 东北一带,是奚和契丹,较远的是雄据辽东的高丽。中土势力最盛时,曾于平壤设安东都护府,但由于契丹大胜武周军,安东都护府名存实亡。由此可见峡石谷之败,等若藏着妖魔的葫芦被拔掉塞子,放出了所有妖魔鬼怪来。 内则是武曌的问题。 因着她的出身和延续大周皇朝的意图,令她站在所有拥护李唐的臣民的对立面,不得不以残忍手段维持稳定,遂令政治风气极端反常,也让佞臣如薛怀义、张昌宗和张易之之辈青云直上,武承嗣、武三思之辈则仅凭与她的血缘关系封爵称王。在这种歪风邪气猖獗的气氛里,朝廷大官不是依附二张便是武氏子弟,与其同流合污,又或自保其身,胡混官场。 在这满目浊流里,只有狄仁杰不肯向现实低头,成为中流砥柱,顶着所有歪风邪气,聚集了大批有志气的正直之士,形成唯一的清流。 他龙鹰的出现,打破了神都的政治对峙,>首次令以狄仁杰为首的政治势力出现前所未有的生机。今天他得武曌全力支持,予代驾出征的最高荣誉,显示武曌终做出最英明的决定,抛开所有政治上的考虑,面对峡石谷之败,全力以赴地应付当前危机。 龙鹰被请入轿厅等候武三思接见,来的却是上官婉儿,领他到侧院的园林,在一座八角亭坐下。 龙鹰讶道:“婉儿不用伺候圣上吗?” 上官婉儿心情沉重的道:“是圣上着我来的,最好不要见梁王。” 龙鹰大讶道:“发生甚么事?” 上官婉儿叙述道:“圣上向泰娅推介你后,召梁王来见,亲口向他说出你代驾出征的事。唉!梁王不知为何,竟不懂看风头火势,还说甚么他身为行军大总管,可以听你的意见,但最后的军权必须掌握手上,方可以使三军如臂使指,荡平契丹人。” 龙鹰道:“圣上怎答他?” 第十六章 未来天子 上官婉儿道:“圣上只问他一句,你懂得军事么?” 龙鹰没好气道:“梁王该是哑口无言。” 上官婉儿道:“龙大哥猜错了,他答了一句,且是千不该万不该的一句。” 龙鹰瞪大眼看她。 上官婉儿道:“梁王答她,龙鹰又懂甚么军事?圣上开始发怒了,将梁王痛骂一顿。婉儿从未见过圣上向梁王发这么大的脾气。最后……唉!……最后圣上革掉了他行军大总管之职,并将梁王赶出去,罚他十天内不准离开梁王府半步。” 龙鹰失声道:“甚么?” 上官婉儿道:“你向圣上说了甚么真话呢?接着圣上要婉儿为她起草圣诏,立即免除武攸宜和武懿宗的帅职,改由娄师德统领全军,张九节和杨玄机为副。” 龙鹰整个头皮在发麻,女帝当机立断,大显神威。苦笑道:“小弟终明白为何她派你来截着我,此时确不宜去见梁王,见到也没甚么话可以说。” 又叹一口气,道:“婉儿坐到老子腿上来,让老子可乐而忘忧,不再想其他烦人的事。” 上官婉儿幽怨道:“亏你还有这个心情。昨晚人家求你留下,竟忍心离开,现在却来逗婉儿。” 龙鹰明知在梁王府,上官婉儿绝不肯和他亲热,威吓道:“是否需老子强来?” 上官婉儿没好气道:“何用强来?你一是放婉儿回皇宫去,一是带人家到丽绮阁去。但你事后得向圣上承认向婉儿干过甚么。免得圣上怪婉儿偷懒。” 龙鹰狠狠盯着她道:“竟向老子打出圣上这通吃的大牌。” 上官婉儿花枝乱颤的笑道:“彼此彼此!你昨晚不是也祭出同样的牌么?刚还得到圣上和胖公公为你圆谎,婉儿势孤力弱,底牌全给鹰爷看穿,你爱作哪一个选择,婉儿无不奉陪。” 龙鹰颓然道:“真正被看穿底牌的是老子我。唉!来!我们到丽绮阁去!” 轮到上官婉儿失声道:“甚么?” 龙鹰大乐道:“有甚么甚么的?我的乖马儿在等着我载得美人归呵!”说罢站起来,到上官婉儿身后站着,摆出无赖恶霸的款儿,道:“是否要老子抱你上马?” 上官婉儿败下阵来,求饶道:“现在真的不行呵!今晚陪你如何?” 龙鹰被命中要害,立即弃兵曳甲的败走梁王府。 离开梁王府。龙鹰最想见的,是端木菱和小魔女,却怕扰乱小魔女的情绪,只好克制这个冲动,赶回去与三位娇妻温存,让自己放松休息。岂知未到上阳宫,给个小太监截着,请他到大宫监府去。 龙鹰马快,小半盏热茶的工夫即抵达目的地。俏宫娥引路下,朝后院去。认得是当日在亭子为胖公公推拿的宫娥之一。问道:“大姐唤甚么名字,伺候公公有多久?” 俏宫娥又羞又喜,垂首恭敬答道:“鹰爷唤奴婢小慧吧!小慧怎当得起鹰爷的称谓?奴婢自懂事以来,一直伺候胖公公。” 龙鹰顺口问道:“小慧今年多大?” 小慧道:“奴婢今年十五岁。” 踏进内院的小厅,首次在府内见到不是在吃东西的胖公公。他见到龙鹰,二话不说的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包东西,随手往龙鹰掷过来,龙鹰一手接着,小慧已静悄悄的急步离开。 龙鹰一呆道:“是甚么?” 胖公公朝他走过来。道:“换上它!” 龙鹰还以为是另一套扮神医的衣服,连忙脱衣试穿,顺道将武曌革去武氏子弟军职的事说出来。 胖公公老怀大慰道:“公公的话,她终听入耳内。” 龙鹰讶道:“原来公公劝过她。” 胖公公道:“泰娅和你离开后,公公心平气和与她说了一番话,好言劝她从武家天下千秋万世传下去的梦中醒过来。我坦白告诉她,大好江山终有一天断送在她的武氏子弟手上。是个迟早的问题,最坏的情况发生在她的有生之年,那时我们千辛万苦为圣门建立起来的帝皇霸业,势将尽付东流。还留下千古恶名,有负婠婠对我们的期望。” 龙鹰趁他说话,换上衣服,一看下吓了一跳,道:“这不是太监的服饰吗?” 胖公公抢过他手上的帽子,举手为他戴上整理,道:“正是要你扮太监。太监有太监的体态,快弄出来给公公看。” 龙鹰束手无策的道:“如何弄得出来呢?” 胖公公若无其事的道:“公公又不是千变万化的邪帝,怎懂得教你?快动脑筋。” 龙鹰收摄心神,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的关节筋肌,片晌后浑身劈啪作响,蓦地矮了两寸,变得身子弯曲,又挺胸缩肚,化为全无破绽的太监身形。 胖公公道:“戴上丑面具!” 龙鹰一头雾水的装上假面。 胖公公绕着他打了个转,在他前面停下,探手到怀里掏东西,道:“这张假面真可恶,竟有须根。哈!太监怎可能有须根?”将掏出来的小圆瓷盒打开,盒内是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抹了少许往下颔涂上去,掩掉破绽。笑道:“随公公来!” 龙鹰跟在他旁,问道:“到哪里去?这么鬼鬼祟祟的?” 胖公公领他往后院门的方向走,沉声道:“登车再说!” 一个小太监见到他们,立即恭敬地把后门拉开,外面有队骡车队在等待。五辆骡车,还有三十多个太监,一副候命的派势。见到胖公公,太监们恭敬致礼,没有人敢抬起头打量龙鹰。 胖公公与他登上其中一辆骡车御者位置。胖公公道:“起行!” 龙鹰还是首次当骡车的御手,手忙脚乱的控骡开出,跟着前方缓缓开动的骡车,大批太监在两旁跑着,掩护他这个假太监。 胖公公束音成线的向他道:“我要带你入东宫。” 龙鹰吓了一跳,约束声音,低声道:“东宫?到那里干啥?” 胖公公叹道:“是旦儿的第三子隆基使人送来口信,请公公为他设法,让你和他在起程前见上一面。想不到李唐子弟中终出了个有胆有识的人,三郎看得很准,不但晓得公公和你关系密切,还清楚公公因你而不会出卖他,真的了不起。” 龙鹰明白过来,万仞雨该通知了李隆基自己没法抽空和他见面,遂来求胖公公。 李隆基因何这么急于见自己?道:“公公为甚么肯帮他这个忙?” 胖公公道:“自圣门云散烟消后,公公的心软了很多,公公又是看着他们四个小子长大成人的,现在只剩下显儿和旦儿两个,公公且比较喜欢旦儿。他没有野心,性格随遇而安,虽不是当皇帝的料子,却不会酿成大祸。反是显儿昏庸无能,妄自尊大,胆子却小得可怜,全赖悍妻撑腰,真怕若给他当上皇帝,会重演武曌和高宗男弱女强的情况。” 骡车队从宫城西北角的宣政门离开,转左往东宫主大门重光门驶去。 龙鹰记起万仞雨说过的,李唐宗室里,只有李隆基一人有当天子的资格。问道:“李隆基是怎样的一个人?” 胖公公道:“公公和他少有接触,对他所知不多。听回来的是他很喜欢结交江湖朋友,性格豪纵,最爱骑射。唉!把这样的一个人关在东宫内,惨况可想而知。” 骡车队驶入东宫,把门的羽林军见由胖公公率队,不敢问半句的放他们进去。 东宫位于宫城东南隅,正门为重光门,东西各有小门,东为宾善门,西为延义门,自为一城,呈长方形,宽若百多丈,长逾一百五十丈,重重殿舍,掩映在林木之间,景色不错,当然及不上宫城的美轮美奂,富丽堂皇,但另有一股清幽雅致的神采。但当想到这是座包装在美丽糖衣里的大监狱,龙鹰感慨丛生。武曌怎可对自己的亲子亲孙,忍心至此,何苦来由?想起武家子弟的祸国殃民,更生出愤愤不平之气。 他们的骡车队右转绕过主殿,沿路朝位于右后侧的膳房驶去,那也是仓库林立的地方。 龙鹰讶道:“我们这么大模大样的来到,不怕惹起武曌和武家子弟的注意吗?” 胖公公毫不在乎的道:“每逢初一十五,公公会派人将粮用和物料送到东宫来,公公则每个月都会来这里走一趟,见旦儿和探问他们所需,以保供应不缺。谁敢质疑公公?哪个敢说公公一句,哪个便要给乱杖打个半死,谁都护不住他。” 龙鹰道:“差点忘了问公公,圣上听到你那番话后,如何反应?” 胖公公道:“她没答过半句话,但显然听入耳了。” 骡车队停下。 十多个婢仆迎上来,帮手卸下粮货物资。胖公公离座下车,道:“不要说话,扮作随从跟公公走。” 胖公公安置龙鹰在一个偏僻的小厅坐下,看样子该是下人的房舍,自己却不知跑到哪里去。待了片刻,李隆基来了。龙鹰早脱掉假面,以真面目见他。 他推门而入,龙鹰起立相迎。李隆基三步当两步的直冲过来,激动地伸出双手与他相握,叹息道:“从第一天在八方馆见到龙兄,一直心生仰慕,记挂于心。刚才仞雨来告诉我,说你难以分身,我不知多么失望,只好不顾一切的去求胖公公。” 龙鹰留心看他,李隆基确是一表人才,方面大耳,年纪虽轻,然而沉着冷静,双目神采奕奕,丝毫没有长期被软禁致颓唐失意的神色。道:“临淄郡王凭甚么相信胖公公会帮你?” 李隆基道:“我们是以朋友论交,叫我隆基吧!隆基信任的不是胖公公而是龙兄,仞雨说举凡有关你的事,胖公公定为龙兄隐瞒。” 龙鹰道:“我们坐下再说。” 两人在一角隔几对坐。 龙鹰道:“隆基是否对圣上心存怨恨?” 李隆基知龙鹰在考较他,坦言道:“撇开家族恩怨,除了某一方面外,隆基对圣上佩服得五体投地,真心折服。” 龙鹰大奇道:“隆基可以解释一下吗?” 李隆基侃侃而言,道:“圣上便如我李氏的太宗皇帝,日理万机,躬亲政事,做到政由己出,明察善断的帝皇本分。事实摆在眼前,从她执掌朝政之日说起,到现在刚四十年,人口增加了逾二百万户,太原蓄巨万之仓,洛口积天下之粟,地方义仓储藏大量粮食,可应付天灾人祸。工商业发展迅速,不论冶金、丝织、建筑、制瓷、造船,均非开国时所能比拟。除长安和洛阳外,扬州、成都和广州都发展为集文化和经济于一身的新兴大城。便如时人所谓:‘天下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汉,前指闽越,七泽十薮,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弘舸巨舰,千轴万艘,交贸往还,昧旦永日’。” 龙鹰看他说话,神采愈盛,将心中忿郁之气,如江河般宣泄出来,一时瞧得呆了。 李隆基意犹未尽。稍顿续道:“说到用人,撇除起用其子弟的私心不说,确知人善用,不论狄仁杰、姚崇、宋璟和张说,莫不是百年难遇的良臣贤相,且肯虚心纳谏,这方面唯太宗皇帝可以相比。” 龙鹰拍几道:“小弟终弄清楚到神都来最应该干的事。” 李隆基给他这奇峰突出的一句,弄得摸不着头脑,愕然道:“龙兄弄清楚甚么哩?” 龙鹰俯身探前。看着他的眼睛,李隆基双目射出诚恳坦荡、正气凛凛的神色。迎上他似能洞穿铜墙铁壁的灼热芒火。 龙鹰一字一字的道:“就是捧你作皇帝。” 李隆基大吃一惊,道:“龙兄不要乱说。” 龙鹰语调铿锵的昂然道:“此事只你知我知,老兄你不用害怕。太宗皇帝和圣上,先后为大唐打下无比坚实的基础,只要再出明君,扫走奸魅佞魉,大唐势将盛放开花,结下史无先例的丰美果实,这是没有人能改变的势头。当然。你老哥现在必须继续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不过形势是由人创造出来的,老子比任何人更懂玩这个游戏。” 李隆基惊魂甫定,苦笑道:“龙兄或许不太清楚皇室的继承法,庐陵王才是皇嗣正统,然后轮到他的长子李重俊。到我们这一系,爹之外还有长兄。唉!怎都轮不到我。” 龙鹰冷然道:“这一套对小弟完全派不上用场。我只晓得谁有做个好皇帝的资格。你伯父只是韦氏的工具,不会有好下场。你老爹则胆小怕事。告诉我,你的兄长是怎么样的人?” 李隆基面露难色。 龙鹰洒然道:“不想说便不要说出来,只看你的神态便知他们沉溺于皇族的声色玩意。成王败寇。可尽道皇宫内争的情况。现在你的皇祖母是大赢家,操控一切,但只要她不是长生不死,终有一天会离开。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人拥戴的庐陵王迎回来,由他当太子,那等于武氏子弟彻底的失败。帝皇大业,必须按部就班的进行,急也急不来。” 李隆基听得舒了一口气,道:“龙兄原来对皇嗣之争有这么深刻的了解,隆基放心了。可是要我当……” 龙鹰截断他,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当仁不让,敢作敢为。答我一句,我和你之间,也是仞雨和你之间的秘密协议立即生效,此生不渝。否则便当我龙鹰没说过刚才那番话。” 李隆基沉默下来,双目芒采渐增,不旋踵伸出双手,道:由此刻开始,李隆基就是与龙鹰并肩作战的战友伙伴,纵然将来头颅不保,永不言悔。” 龙鹰探手与他紧握在一起,长笑道:“我龙鹰找到生命的目标和理想了。” 接着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刚才说得快了点,除小弟之外,仞雨和胖公公也会获告知此事。特别是胖公公,没有他的帮忙,会很难成事。” 李隆基大喜道:“胖公公真的会站在我们一方?” 龙鹰道:“不用有丝毫怀疑,胖公公刚令圣上革了武三思、武攸宜和武懿宗三人的军职,改由娄师德、张九节和杨玄基顶上。” 李隆基皱眉道:“岂非再难施蠢帅弱军之计?” 龙鹰道:“契丹人给胜利冲昏了头脑,不论我们如何调兵遣将,都不会放在眼内。” 李隆基道:“龙兄请恕隆基直言,为何不论圣上、狄仁杰、张柬之或仞雨,都对从未上过战场的你,如此信心十足,认定你必胜无疑?还有,隆基更听人说过,吐蕃王子横空牧野曾在圣上龙驾前,直言你是战场上最可怕的人。这些话有甚么根据?” 龙鹰大喜道:“隆基你正显露当皇帝的本领,不因与我结成联盟而有顾忌,怕开罪小弟。此事很难解释清楚,亦没有时间。简单点说,我是个有知敌灵觉的人,两人交锋如是,战场上千军万马对阵亦如是,没有人可以在战场上算倒我,就像我要薛怀义十招内兵器离手般,尽忠和孙万荣是死定了。” 胖公公回来了,伸手紧握李隆基臂膀,道:“我听到最后的几句话,让公公加上两句,不论是隆基你,或是我胖公公,又或是敌人,都永远弄不清楚面对的是如何可怕的人。但却可以完全信任他,他说甚么就是甚么,不会反口。” 言毕领龙鹰离开。 骡车队离开“东宫大监狱”,龙鹰将刚才与李隆基会面的说话,一五一十告诉胖公公。 胖公公欣然道:“邪帝的判断,会错到哪里去?此子亦是李唐子弟中,唯一敢顶撞武氏子弟的人。七岁那年,他随父亲到万象神宫参加祭祀仪式,武懿宗故意在圣上前大声喝骂他们的随从,以折辱李旦。李旦等噤若寒蝉,独李隆基大声回骂,说:‘吾藏书网家朝堂,干汝何事?敢迫我骑从。’明空见他小小年纪,竟如此有胆有色,对他遂另眼相看。” 又道:“此子少有大志,更有个人魅力,否则仞雨不会视之为友。哈!真好,公公终找到活下去的目标,就是让我圣门千辛万苦争取回来的大业,能继续开花结果,不致遗臭万年。定要去告诉千黛。” 龙鹰愕然道:“谁是千黛?” 胖公公道:“千黛就是一手揍大明空的人,婠婠的贴身爱婢,现在的道号是桂华孤,是宫城禁地上阳宫女观的观主,自婠婠去世后,从不踏出女观半步,你去和她说话,她只听不语。” 龙鹰记起狄仁杰和张柬之提起过她,当时还以为他们指的是婠婠。骇然道:“公公去告诉她,若她破例开口转告圣上,李隆基立即人头落地。” 胖公公道:“婠婠临终遗言,正是要明空不可忽略公公对她的逆耳忠言,千黛在旁亲耳听到,怎会出卖公公?婠婠真厉害,看穿她的爱徒很易感情用事,不够明智。” 龙鹰失声道:“她感情用事?” 胖公公道:“她的确是感情丰富的人,但却不得不苦苦压抑,变成矛盾复杂的性格,狠起来,狠得人人不敢相信。但她也有脆弱的一面,看她见到千黛时便清楚,只是没有人见得到。” 又叹道:“你要到哪里去?” 龙鹰道:“我要再去见圣上,提出新的要求。不要说我贪得无厌,而是在不断变化的形势下,有很多计划上的改动。” 骡车队抵达大宫监府。 离开大宫监府,龙鹰到贞观殿见武曌,她比龙鹰更忙,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得她接见。龙鹰一股脑儿将要求说出来,武曌命伺驾的上官婉儿一一録下。 武曌道:“这些要求合情合理,朕全部赐准。现在朕已为你扫除一切障碍,令你可上命下达,绝不会有人敢阳奉阴违。刚才朕召凝艳来,当面警告她不可插手到我们和契丹的战争去,否则朕不会对突厥客气。” 龙鹰心忖难怪会在洛河北岸大道碰上凝艳,道:“她有何反应?” 武曌双目寒芒闪烁,道:“她说如果我们不插手他们和吐蕃的纷争,他们亦会置身于我大周和契丹人的事外。真好胆!竟敢乘机威胁朕。” 龙鹰的心凉了半截,说不出话来。 武曌现出笑容,道:“朕手上有你龙鹰这张好牌,怎会受她威胁?何况突厥人对中土的野心,路人皆见。不过朕想先知道你的想法。” 第十七章 动程北上 龙鹰暗松一口气,道:“现在对突厥人最大的威胁,是契丹人而不是我们。尽忠自称无上可汗,摆明不将默啜放在眼内,只从此点,可知尽忠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变得目中无人,如果默啜任他坐大,至乎兼并奚国和附近的其他小国,将形成与默啜分庭抗礼之势,那时突厥人被夹在吐蕃和契丹之间,将难以挥军南下,侵我大周。默啜是绝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武曌听得不住点龙首,问道:“默啜会怎样应付眼前情况?” 龙鹰道:“刚才我在路上碰上凝艳,与她定下秘密协议。”遂把与凝艳的对话一字不漏说出来。然后道:“圣上怎样响应凝艳的要求?” 武曌微笑道:“当然是一口回绝,因朕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但为了让默啜下台,朕说若他能置身事外,朕可赐他们丰厚的报酬。龙先生认为默啜会答应吗?” 龙鹰道:“一定答应,但取得好处后,会如凝艳所说的,趁契丹人与我们在前线交锋之际,挥军直捣契丹人的新城,动摇契丹人的根基。此城实在是契丹人最大的破绽弱点,可见尽忠和孙万荣虽是战场的高手,却非治国的人才。” 武曌皱眉道:“如此岂非让突厥坐得渔人之利?” 龙鹰道:“这个利是一定要让给他们的,亦阻止不来。即使解除了契丹的威胁,也不宜重设松漠都督府,以免予突厥人明显的攻击目标。” 武曌道:“这样不是把东北之地,拱手让予突厥人吗?” 东北之地,指的是契丹和奚两国。 龙鹰胸有成竹道:“那就要看我们今仗胜得是否漂漂亮亮,大振圣上的威望。若我们能以狂风扫落叶的姿态,先杀尽忠,后杀孙万荣,将他们的首级高悬端门外。那时谁敢小觑我大周?” 武曌道:“说得详细点。” 龙鹰道:“首先我们要造势,向天下所有人显示我们大周的国力,用的是大运河。载满粮货物资和兵员的战船,不住从大运河北上幽州,浩浩荡荡的,此事小民希望能由李多祚大将负责,只要从城外戍军抽调二万人,便很有看头。而在前线,则摆出全面反攻的姿态,矛头直指失陷在契丹人手上的赵州和附近城池。逼得孙万荣不得不领大军南下。而尽忠为应付突厥人的威胁,会留守新城。当尽忠的注意力全放在突厥人身上时,小民会领军潜行千里,直扑尽忠,斩下他的首级,立即回师。尽忠死讯传播,突厥人势要立即发动,入侵契丹。而孙万荣将回军退守,歼灭契丹大军的最佳形势将告出现。” 武曌道:“关键处在于能否杀尽忠。天下间恐怕只有你能办得到。但如突厥人乘机尽占契丹人的子女和土地,对我们终是有害无利。” 龙鹰道:“小民真的希望默啜如此愚蠢,届时圣上只要对默啜下最后通牒,令他立即撤离契丹之境。如敢不从,我们将尽歼他在契丹境内之军,势使他进退两难。而我们则两手准备,随时以奇兵趁他们阵脚未稳。又在敌境,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武曌沉吟不语。 龙鹰道:“问题在我们能否速战速决,做成庞大声势。若尽忠忽然被杀。突厥人在未预备好下仓卒出兵,已犯了兵家大忌。兼之孙万荣随即兵败,对突厥人的士气会形成严重的打击,使默啜也弄不清楚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敌人,那时小民再以奇兵歼灭默啜的先锋部队,将突厥人逼返己土,再施展外交手段,外族诸国,谁敢轻举妄动?” 武曌点头道:“你想得很周详,全依你的计划行事。此战不容有失,龙鹰你明白吗?” 龙鹰道:“小民定不会有负圣上之托。” 武曌现出笑容,道:“你确有鬼神莫测之机。” 又柔声道:“天黑哩!回去好好休息。婉儿!你给朕送先生。” 上官婉儿微一错愕,才懂得答应。 离内堂,快到中殿,上官婉儿停下来。龙鹰探手搂着她腰肢,到一旁林树间,吻她香唇,上官婉儿双手缠上他脖子,热烈反应。 龙鹰爱抚她背臀,才女不堪刺激的抖颤。他离开她的香唇,道:“梁王的心情如何?” 满脸通红的上官婉儿轻轻道:“他很后悔。” 龙鹰大讶道:“他竟知道后悔?” 上官婉儿道:“梁王与魏王是很不相同的人,今次向圣上提出军令归一,事前曾和知兵法的大臣商量过,亦不是想把鹰爷投闲置散,因他是真正的欣赏和倚重你,只没想过一向对他信任有加的圣上,反应如此极端强烈。事情仍可挽回吗?他保证和你衷诚合作。” 龙鹰心中大奇,武三思确懂见风转舵之道,在这方面远胜武承嗣。苦笑道:“皇令已下,谁可改变?” 上官婉儿柔声道:“梁王和婉儿大惑难解的是,不但是圣上,还有是狄仁杰这个知兵的人,偏对你有违兵法的提议信心十足而不疑。” 龙鹰道:“例如呢?” 上官婉儿吻他一口,以表示即将说出来的话没有恶意,道:“峡石谷之战对我军的士气造成自开国以来最严重的打击,现在前线之军乃新败之军,几是战无不败,只能苦守,对契丹人有莫名的恐惧,你却全不放契丹人在眼里,似是他们可任你予取予求。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可非两人交锋。我军离开城墙,根本不是敌人对手。梁王的构想是要先巩固己方防线,最怕你好大喜功,像刚才向圣上提议般率孤军深入敌境。真不明白圣上为何完全不反对。噢!你……” 龙鹰笑嘻嘻道:“老子最喜欢婉儿一双长腿,离别在即,不摸个够怎行?” 上官婉儿美眸半闭,呼吸急速,抗议道:“你还未答婉儿的问题。” 龙鹰笑道:“因为圣上和狄仁杰均晓得婉儿和梁王不知道的事。婉儿也似忘了横空牧野怎么说我。梁王想的东西,正是其他所谓知兵者所想的东西,如果老子如他们所料,圣上怎会要老子代驾出征,圣上是把威望信誉全押在老子身上。” 再痛吻她,然后道:“婉儿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此战若胜,势把神都的政治形势扭转过来,永远不能回复先前的样子。只有懂得随形势转变的人,方可保有眼前的一切。” 上官婉儿娇吟道:“不依呵!全身给你摸遍了。” 龙鹰道:“真夸大!老子已非常有节制。” 停止活动,用手抓她两边香肩,微笑道:“输了便是孤军深入,赢了便是奇兵制胜。此等事因人而异。我要走哩!着梁王不要因一时得失而计较,回来再拜会他。” 上官婉儿勉强睁开美目,道:“小心珍重!婉儿会挂念你。” 回到甘汤院,风过庭正和令羽、小马在说话,见他回来,后者笑道:“小将要来为你的雪儿做点手脚。” 龙鹰跳下马来,讶道:“做甚么手脚?” 风过庭道:“我一直四处寻找不褪色的黑色染料,只要能将雪儿变为四蹄踏黑,便不虞被有心人从雪儿悉破你的身分。”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交给小马。 小马牵着雪儿,到马厩去做工夫。 龙鹰喜道:“风公子想得周到。”瞥令羽一眼,心中一动,道:“风公子可否再帮小弟一个忙,到国老府去邀国老出头,为令统领和举举主持婚事,最要紧的是告诉他前因后果。” 令羽喜出望外,又担心的道:“不是该等武延秀随军出征,再进行此事吗?” 龙鹰道:“所有武家子弟都没有出征的机会,而老子则变成没有人敢碰的人,加上势力增强的国老狄仁杰,谁敢来捋虎须?眼前正是千载一时的机会,不过你和举举洞房后,最好让举举留居聂芳华处,如此更万无一失。” 令羽大喜拜谢。 风过庭提议道:“最好由武乘川大将和国老联合主婚,向武延秀展示实力,包保他不敢吭一声。” 龙鹰大笑道:“就这么办。我们去看小马弄成怎样子,真怕雪儿飨他以老蹄。” 澡堂内。温泉水热气腾升,弥漫空间,龙鹰浸在热水里,享受三女的伺候,如处人间仙境。 丽丽情不自禁的投入他怀里去,紧搂着他昵声道:“夫君大人在想甚么?” 龙鹰抚她美腿,从而联想到上官婉儿同样修长丰满的美腿,又记起她和梁王指自己不懂兵法。道:“我在想军队士气的问题。” 人雅摇晃他臂膀,道:“告诉我们军队的>.事好吗?我们很关心呵!” 秀清在后面抱着他,央求道:“夫君大人多说点这方面的事,让我们不用那么担心。” 龙鹰暗忖,除了晓得自己是邪帝者,其他人都在担心他,包括三位娇妻在内。对其他人他可以不理,但必须好好慰妻。道:“故战者必本乎率身以励众士,如心之使四肢也。志不励则士不死节,士不死节则众不战。励士之道,民之生不可不厚也。爵列之等,死丧之亲,民之所营,不可不显也。” 丽丽撒娇道:“夫君大人在说甚么?人家听不明白。” 第十八章 奇难杂症 龙鹰早知她听不明白。他是心有所思,随口将看过的兵书念一段出来重温。此番话出自大兵法家尉缭子的《战威》篇,在少时的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亦是针对目前大周不足言勇的败军的灵丹妙药,就是以一场清楚分明的大胜仗,寒敌之胆,励己之气。 向三女解释道:“这是说领军者必须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的激励手下的斗志,又要待之以良好待遇,赏罚分明,抚恤死丧。为夫更有最绝的一着,就是置诸死地而后生。当陷于绝域,唯一生路是奋战到底,死生相随,直至最后胜利。” 人雅惊惶道:“这么危险吗?” 龙鹰暗骂自己,一时大意将心中的计划说出来。笑道:“只是打个譬喻。三位娇妻放心,为夫甚么情况未遇上过?哈!谁先来!” 离愁别绪下,三女毫无保留地献上烈火般的热情。 翌日天尚未亮,龙鹰辞别娇妻,扮成新一代丑神医王庭经,在令羽等掩护下,到新潭码头登上战船,等了片刻,泰娅和十二个随从才在武承嗣和外事省的官员送行下,登船而来。 龙鹰在船上居高临下观察泰娅的随员,六男六女,六男一看便知是保护泰娅的奚族武士,女的其中两人是泰娅的亲卫高手,其他四女是随行伺候的婢女。男的轩昂,女的俏丽,显然经过精心挑选,好予人良好印象。 龙鹰昨天见过其中叫文丝的女武士,她也是团中唯一精通汉语的人,为泰娅作传译。 龙鹰 7eaf." >纯凭第一个印象,完全察觉不到泰娅的随员们有任何可疑之处,禁不住大感头痛,失了一眼看出问题人物的优势。不是没人有问题,就是对方高明得不露任何破绽。bbr>藏书网 他退往战船上的马厩,众水师军见到他无不太医前太医后。恭敬地向他致礼,该是得上头吩咐下来。 雪儿颇为不安,见到龙鹰,跳蹄嘶鸣,吓得管马厩的马夫慌忙避开。龙鹰揽上牠的颈,暗输几注魔气,雪儿始安定下来。 此时船上水师军的头子裨将柯成满来向他道:“两箱药材已送到太医的舱房去,请太医查收。” 看他的表情,知他对貌丑的自己生出鄙夷之心,道:“我回房再看吧!” 柯成满肃容道:“我们即将。太医最好先回房间去,以免搬运东西时,不小心碰到太医。” 龙鹰哑然笑道:“柯将军不用担心,王某是既能医,也懂自医的人。”见他神色不善,只好回房去。 送行者和被送者扰攘一番后,战船。 龙鹰回到三层主舱里、位于中层的小舱房,对那两箱珍贵药材视若无睹,站在窗边看护航的两艘海鹘战船。 对大周水师的战船。他已具备一定的认识。常用的,最大的是楼船和蒙冲巨舰。接着是斗舰,走舸和海鹘。他身处的斗舰,载重达五至六千石。可容兵百人之众,分前、中、后三桅,主舱设于船尾,高起三丈。中间有篷盖。船舷上设女墙,可蔽半身。虽比不上海鹘的灵活,胜在航行稳定。船体坚实。 海鹘舰则是模仿善于穿风掠浪的水鸟外形,头低尾高,前阔后缩,适于滑浪破风。最特别是左右置浮板,减轻了船体的横向摇摆。 龙鹰心忖凝艳凭甚么对刺杀泰娅如此成竹在胸,难道竟来个拦河突袭,把那次大江联偷袭横空牧野的情况重演一次? 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这方面的问题,闲着无聊,遂将两箱药材打开一看,见里面装的是白芷、辛夷、羌活、柴胡、麻黄、丹皮、龙胆草、玄参、连翘、知母、夏枯草、黄苓、熊胆、川贝母、麝香、天麻、灵芝等众多药材,式式具备。心想武曌吩咐下来着人准备的,确是与别不同,齐备得教人吃惊。 不由生出兴趣,一边检视,一边掏出胖公公赠他的《万毒宝典》,喜出望外地发现典内详列的诸般用毒材料,与箱内可医好人的药物都是大同小异的东西,问题在如何配合。少时培养出来的阅读之乐回来了,一时看得昏天昏地,直到有人敲门唤他到舱厅吃午膳,方从书中的天地回到现实来。 尚未到舱厅,一个声音从舱厅传出来,进入龙鹰的灵耳,以他的修为,亦要大吃一惊,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扑进舱厅来的,原来是边石。更没有人想到的是,他一把掀起上衣,露出肚皮,以奚语欢喜若狂的重复叫嚷龙鹰不明白的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他的肚皮去。 龙鹰最关注他之前曾绕背肆虐的恶癣,一看下立即如释重负,知自己像当年少帅寇仲般,力保神医之名而不失。 边石的恶癣消失了,皮光肉滑。 曾看过边石肚皮者首先爆起欢呼,接着泰娅、文丝、丹丹等众女鼓掌响应,天庞则神情勉强的加入喝采。 龙鹰正心中嘀咕,猜估边石那句奚语不是“没有了”便是“看老子的肚皮”时,边石往他冲来,还以为他要下跪谢恩,边石却抓起他双手,拉得他站起来,到四桌间的空位,脚踏舞步,高唱奚语的歌曲。 龙鹰大感有趣,刹那间已掌握他舞步舞姿的窍诀,甩脱他的手,与他共舞起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泰娅众女和其他诸男,人人毫不犹豫的离座,一边引吭高歌,一边起舞,个个全情投入,分享边石战胜缠身恶疾的狂喜。得泰娅众女悦耳曼妙的女声,加进粗放昂扬的男声去,立即感染力大增,龙鹰的狂歌藏书网热舞更是劲道十足,还学他们般歌唱。由于他们不断重复的总是那十多句,听一遍他已能琅琅上口,深深投进奚人充满民族风情的歌舞去。语言和文化的差异再不成问题,民俗的歌舞虽出自不同的民族,但却是同一的渊源,就是人的本质与大自然的关系,情感通过音乐节奏和身体的律动,精神上完全相通,即使首次目睹得闻,仍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惑力。 丹丹踏着舞步,双手和娇躯幻化出美妙姿态,移到龙鹰旁,以香肩不住挤碰他的肩膀和背脊,媚眼抛送。 丹丹移开后,轮到边石来碰他,虽远及不上丹丹的香艳旖旎,却另有一番同性友爱的滋味,令龙鹰忆起美修娜芙的舞姿和横空牧野的拥抱。 龙鹰跳得兴起,魔性大发,游移劲舞于诸男众女间,主动去触碰他们,到面对文丝时,美人儿目射奇光的旋跳进他怀里去,还吻了他面颊一口,歌声顿变为娇呼怪叫。下一刻龙鹰发觉众人围着他热舞高歌,气氛更是炽烈。他施展浑身解数,每个舞姿、每个步法,都是妙至毫颠,配合他高大的体型,不能再丑的丑脸,反形成奇特的魅力,惹得众女纷纷挨碰,连泰娅也不例外。 龙鹰偷空望向天庞,他当然是唯一坐着的人,表面在鼓掌附和,他却察觉天庞眼中现出痛苦的神色,显然心中矛盾,令龙鹰感应到他的人性,正为要伤害奚人而无奈神伤。他首次对天庞生出好感。 歌舞在鼓掌采声下结束,众人返回原座。一场歌舞,龙鹰和奚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 泰娅喘息着说了大堆奚语,竟忘了龙鹰听不懂。 文丝以汉语道:“侍卫长说到中土后,以今夜最尽兴开心。边石因水土不服,过山海关后身上起毒癣,愈来愈严重,团中虽不乏精通医术者,全都束手无策。怎想到太医不用一天时间,妙手回春,神奇至令人不信。现在侍卫长深切希望可早日回到草原,让太医为王子治病。” 泰娅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甜甜一笑。 龙鹰见众女纷纷抛送媚眼,回复生趣,同时心中一动,长身而起。 众均愕然瞧他。 龙鹰微笑道:“办妥一件事后,再来找侍卫长说话。”说毕来到天庞身后,束音送进他耳内,道:“本人晓得你到船上来干甚么,到我的房间说话吧!保证对你有利无害。” 龙鹰让惊异不定的天庞在靠窗的椅子坐下,自己则坐到床边。从容道:“本人清楚阁下的伤势是装出来的,刀伤药里更暗藏了歹毒药物,更知你武功高强,出了事仍有十足信心可以溜掉。现在老兄唯一顾忌的人是我,因摸不清我的深浅。对吗?” 天庞双目射出凌厉神色,旋又现出苦恼的表情,叹息道:“怎会忽然钻出你这么的一个人?” 龙鹰道:“因为我们圣上早猜到凝艳会派人刺杀泰娅,所以特命本人随身保护她。本人现在让你坐近舱窗,俾你有随时开溜的机会,正表明本人没有杀你之意。” 天庞点头道:“这个我是明白的,否则亦不肯和你说话。”接着露出黯然之色,轻轻道:“我们不是对立的吗?因何放过我?” 龙鹰道:“刚才我们载歌载舞时,老兄因何现出不忍的神色?” 天庞呆看他半晌,沉声道:“看到他们忘情歌舞,不由想起大草原野火会的情景,而我却要去伤害他们,更想到泰娅遇害,其他人都会被处死。唉!忽然间,我不知自己在干甚么。”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