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上古秘符2·须弥神宫》 第一章 人墙 我和徐卫东、沈芳华历经艰辛,整整用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回到了天怒山上的大本营。这已经算不错了,因为我们身上都负了伤,行动上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所以返程的速99lib.度自然不能和出发时相提并论。 尚未进入大本营的时候,我们三个便把在泥沼沉箱中找到的东西全都藏了起来,并且决定向“122”隐瞒曲凡和九百老爹的真相,只说他们都牺牲在了龙缸的神殿里。至于那个手持狙击枪的神秘人,我们自然也是绝口不提。 好在宋主任那帮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我们带回来的那根翡翠权杖上,对曲凡和九百老爹的生死也没有十分在意,只是简单问了问,故作姿态地欷歔了一下而已,我们几个很容易就过关了。那天晚上,我终于踏踏实实地在帐篷里睡了一个囫囵觉。 转天早晨,“122”的一个工作人员给我们安排车辆回程,他告诉我们宋主任已经连夜赶回了北京,临走之前给我们放了六个礼拜的假,还给每个人发了一笔特殊津贴。待假期过后,他们会再去派人接我们的。 吃过了早饭,所有人便开始整理枪械和各种器材,忙碌个不停,为开拔撤离作准备。徐卫东趁此机会偷偷溜了出去,把我们藏在外边的东西都带了回来。他把那两盒胶卷悄悄塞给了我,随后又以换药为借口把沈芳华叫了过来,将那本影印的鬼书古籍藏在了她的急救箱里。 “沈家小姐,想吃冰就下雹子。咱俩前几天还商量着要找理由回家一趟,没想到一回来就给咱放假了。”徐卫东悄声对沈芳华道,“你是‘柳七爷’门下,家学也深厚,这本古籍你带回西安去,找家里的前辈或者你们认识的高人给看一看,最好能弄清楚里面的内容。胶卷我给了唐通讯。至于那几张照片我就自己带走了,我回老家用它访访,看看能打听出点儿什么眉目来。” “好,就这么办。”沈芳华点头道。 很快,整个大本营就收拾停当了,全体人员随即起程下山。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回到了先前曾经住过一晚的那个荒村的村口。有几辆车已经等在那里。 我们三个人最后被送到了贵阳火车站。在“122”人员的安排下,我和沈芳华各自登上了开往天津和西安的列车。徐卫东本来是被安排回部队的,不过他坚持返乡探亲,一番连哄带骗之后,他最终也登上了开往河南方向的专列。 临行前,我们三人聚在月台上,带着各自的使命依依话别,互道珍重。随后大家便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火车上我想起了曲凡,那个高傲而又果敢的小子。我不相信他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龙缸神殿里,我相信他还活着。但我无法确定,我们是否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几天几夜之后,火车终于抵达了天津。我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家里。父九九藏书母见我突然回来,都是又惊又喜。母亲立刻下厨去做我喜欢吃的菜,父亲则向我询问近来工作的情况。 我自然不能对他们吐露实情。一来“122”对我们有严格的保密要求;二来我也不想让爹娘时刻为我担心。而且,我遭遇的这些事儿都不能见光,越少人知道越好,当然就更不能把双亲扯到这潭浑水里来。所以我在火车上就想好了,说自己是被借调到国家的一个科考队里作随行记者,身上的伤也都是在探险考察中不小心造成的。 父母疼惜地看着我,一再叮嘱我以后在工作中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点了点头,让他们二老放心。 什么地方也没有家里舒服,这是大实话。那天晚上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沉最香的一晚,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转天的中午了。起床后,我发现饭菜已经摆在了桌子上,旁边还留了一张字条。我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母亲写的,告诉我父亲上班去了,她则去探望外婆,让我自己好好在家休息,晚上会回来给我们做饭。 这时我想起了那两盒胶卷。趁着父母都不在家,我决定下午去趟原来的单位,把它们冲洗出来。打定了主意之后,我随即三两口匆匆吃完了饭,从背包里翻出了胶卷揣在兜里,便骑上自行车直奔单位。 没想到事情并不顺利。一到单位里我才发现,几乎所有的暗房里都挤满了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好几卷胶片。向同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反映抗震救灾题材的照片,由于目前正处在特殊的宣传时期,所以拍摄量很大,单位里现有的几个暗房全是火暴异常,都得登记排号了。 我这两盒胶卷当然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冲洗,见此只好暂且作罢。和几个老同事寒暄了几句之后,我无奈地返回了家中。 此后我每隔三两天就跑一趟单位,可每次暗房里都有人,甚至连星期天都有人加班。同事跟我说这种情况大概得维持一个多月,我听完就傻眼了。这可怎么办? 那个时候没有私人照相馆,所有可以冲洗照片的地方都是国营的,你想自己去里面的暗房洗照片根本就没门儿。后来我甚至想过在家里做暗房,自己动手配置显影液和定影液,可是没有单位的介绍信和证明,这些化学制剂也买不来。本来冲洗照片对我这样的记者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想到这次还真成了一个大难题。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心急如焚,几乎每天都往单位跑。最后弄得连领导都直夸我,说我心里对老单位充满了深厚的革命感情。 就在假期还剩两个礼拜的时候,有一天我在家里正手足无措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了“咣咣”的砸门声,我吓了一跳,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道:“唐增家吗?有唐增的电报!” 我的电报?我在外地没有亲朋,难不成是沈芳华或者徐卫东给我发的?可我没告诉过他们我家的地址啊。我满腹狐疑地打开了门,果然是一个骑着自行车的投递员。他抬眼看了看我,说:“你是唐增?快,签字,你的电报。”我接过他递来的笔,在收领单上签了名。那个投递员随即把一份电报递给了我,然后头也不回地骑车走了。 我立刻关上了门,回到屋里展开了电报,上面的电文只有一句话:你们想知道的都在胶卷里。 就这十一个字,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不过报头上发报地址一栏倒是标注了两个字:拉萨。 从西藏发来的?!我一下子目瞪口呆。这是谁发给我的,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手里的胶卷?如果说是曲凡活着跑到了藏区,给我发的这份电报,那他又是如何获悉了我的住址呢?难道是那“第二股势力”?…… 想到这里我的心头一紧,看起来无论如何,那两盒胶卷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随即决定铤而走险,在这个星期天晚上,也就是公休日的半夜偷偷溜进了单位的暗房,秘密地把它们洗出来。 长话短说。到了那天晚上,我借口出去和朋友聚会,带上了从前的钥匙直奔原先的单位,然后在附近一直忍到了半夜两点才开始行动。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这个时候整个楼里应该是空无一人了。我翻墙而入,像小偷一样小心地避过了门卫和守夜的大爷,终于潜入了以前再熟悉不过的暗房之中。 我立刻锁好了房门,打开了暗房里的安全灯(就是那种暗红色的灯,其光线不会使胶卷曝光失效——逍遥于津注),把那两盒胶卷从裤兜里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开始调配显影和定影的试剂,并给它们加热到合适的温度。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我戴上橡胶手套拧开一99lib?个胶卷盒。然而,这里面装的竟然不是胶卷,而是一颗生有奇异纹路的椭圆形珠子,此外还有一小截儿骨头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扎着好几个圆孔,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我此时也没工夫仔细研究,顺手又把它们装了回去,赶紧又拿起了另一盒胶卷。还好,这个里面的确是一卷胶片,我用镊子小心地把它取了出来,随即把它放进了显影罐里。摇晃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倒出了显影液,往罐里注入定影液继续晃动。这一套是我的专业,操作起来驾轻就熟。 终于,时候差不多了。也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此时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我微微颤抖着把定影液倒了出来,把罐子放到清水下冲洗,除去胶片上残留的试剂,然后取出了已经成像的底片。按照正常的程序,现在的底片还需要进行干燥和涂抹润湿剂,但我已经等不及了,立即对着灯光展开了胶片。 就在那一刻我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底片上所拍摄的那些画面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透过暗房的安全灯,我看到了胶卷上拍摄的影像。 开头十几张展现的都是自然风光,取景的中心内容是一座座巍峨起伏的山峰,它们形态各异,上面还覆盖着积雪,看上去像是一套雪山题材的系列组照。中间几张则是一些藏传佛教的典型建筑,大部分是寺庙,其中还有一张广角的全景照,拍的正是举世闻名的拉萨布达拉宫。 然而在这之后,胶片上的画面就开始变得有些模糊,通透度和层次感与之前相比一下子降低了很多。根据我的经验判断,这是由于拍摄环境太过昏暗,以至于出现了曝光不足的情况,从而影响了最终的成像质量。这种情况下必须把底片冲洗成相片,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犹豫,立刻从暗房的架子上取下一沓相纸,马不停蹄地开始扩印起来。经过一番紧张的忙碌之后,十几张还算清晰的相片终于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照片上是人,各式各样全身赤裸的人。 他们似乎是被冻在了一座巨大而晶莹的冰墙之中,从上到下分布成了四排,摆放得相当齐整,就像博物馆里的一面文物展示墙一样,而且这些人的排列布局似乎还遵循着某种特殊的规律。 最上面的一排从左到右,依次是一位孩童、一位少年、一位青年、一位中年人、一位老年人和一具人骨骷髅;第二排全部都是各种恐怖的畸形人,侏儒、驼背、两个脑袋的连体人……第三排则都是些年岁极大的老人,他们全身的皮肤都已经苍老得失去了弹性,松松垮垮地垂缀在瘦弱的躯干之上,身上还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大块大块的黑色老年斑,每一个都衰弱得无以复加;而最下面的一排就更加诡异了,因为这一行展示的“人”竟然都是些尚未出世的胎儿…… 我倒吸了藏书网一口凉气儿,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拿着照片的手都禁不住颤抖了起来。这种残忍而又诡异的景象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能力。这拍摄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修建了这道匪夷所思的人体展示墙?这卷胶片出现在龙缸的美军沉箱里,难道说那个天坑和这“人墙”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不成?一时间我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 这面人体冰墙也是这卷胶片最后记录的影像,十多张照片全是以不同角度来展现它的细节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很显然,对于那个拍照的人来说,这“人墙”的重要性非同小可。 我抬头看了一眼暗房墙上的挂钟,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时间不早了,现在还不是考虑复杂问题的时候,既然已经把照片洗出来了,还是快点儿从单位“撤退”为好,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至于那些疑惑还是回头再琢磨吧。 事不宜迟,我立刻把那两盒胶卷收好揣进了裤兜,又把洗出来的照片迅速地剪裁整理了一下,找了一个塑料袋装好,仔细地藏在了贴身的衬衣里。接着我又把暗房仔细地收拾了一遍,以免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关上了暗房的安全灯,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单位。 回到家之后,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一片纷乱。那封电报上说“你们想知道的都在胶卷里”,难道指的就是照片上的人体冰墙?如果真是如此,那曲凡的父亲,还有徐、沈他们两家的前辈就都和这道诡异的“人墙”有关系了。而且,它和紫玉蝉棺里的那把权杖“钥匙”是不是也存在着某些关联呢?“122”的那些人又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疑惑太多了,我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毕竟眼下的线索还是少得可怜,就连那发电报的人我都尚不清楚。看起来只有等和徐卫东、沈芳华他们碰过头之后,整个事件的脉络才有可能清晰起来。 转眼间又过了一周,我回到家已经六个星期了,宋主任给我们放的长假也到了时限。果然,一天傍晚,我刚从海河游泳回来,就见门外的街边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而母亲就站在院门口。她一看见我立刻迎了上来,急道:“小增,怎么才回来?你同事来找你了,都等你好长时间了。快进去吧,你爸正陪人家说话呢。” “哦,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您甭着急。”我对母亲点头道。其实我这两天早已做好了“上班”的心理准备,一直在等着“122”的人上门。 我进屋一看,来的那位倒也算熟人,就是上次领我们上天怒山的那位司机。 父亲见我回来了,忙道:“唐增,你小子到哪儿疯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也不留个话儿,让你的同事等了这么半天。”接着又对那司机客气道:“您看,这小子就是爱到处跑到处疯,我们老两口也管不了,让您见笑了。回头您可得让单位的领导多教育教育他。” 那位司机倒也很会说话,接口道:“瞧您说的,年轻人都是有活力的嘛,我们领导就喜欢像唐增这样有激情有干劲儿的年轻人,要不也不会把他选调到我们单位去了。唐增他工作得那么出色,这说明您老教育培养得好啊。” “什么时候走?”我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问道。 “有紧急任务。咱们这就得动身了。” “啊,现在就走?!不能等明天了?”母亲一听我立刻就要离家,很是不舍。 我见状赶忙安慰她说:“妈,工作需要,没办法。儿子又不是不回来,您放心吧。”说完便转头对那司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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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去换衣服。”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把那封电报、两盒胶卷还有洗好的照片都小心地藏在了特制的贴身暗兜里,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行囊背在了肩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我出屋向父母道别,再次踏上了前路未知的旅程。 第二章 天府之国的重逢 我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看着景物从车窗外飞驰而过。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心里竟莫名地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欣喜。这种感觉在我的人生中是前所未有的。 难道是我这个人从骨子里就享受这种冒险的生活,天性如此而不自知? “唐增,知道咱们要去哪儿吗?”旁边的司机此刻忽然开口道。 “我怎么知道,任务的目的地不是一向对我们保密的吗?”我没有好气地回应他道,“上次在贵州,我们坐的那辆车连车窗都给遮得严严实实的,都快赶上闷罐囚车了。” “呵呵。贵州那回是你们这些新人的第一次任务,那时单位对你们还不知根底,所以有一些保密的要求。不过也正是通过上次的行动,你们的表现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已经通过了上面的考验。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122’里真正的同事了。”他笑着看了我一眼,“你看,这回车窗就没挡上吧?” “那这次咱们是要去哪儿呢?”我将信将疑。 他立刻回答道:“西藏。咱们要去藏区啦。” 果然!我脑子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那封电报不会无缘无故地注明报头,看来那个发报人早就得到了消息,或者说是提前判断出了“122”的下一步行动。能有这样的本事,说不定还真是那“第二股势力”所为。 “对了,小唐,还没和你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哪。我姓石,石头的石,全名石聚生。咱们现在就是同事了,以后在工作中还希望小唐你多多配合啊。”他继续道。 我抬眼瞅了瞅他,没有答话。心说看你的岁数也就和徐卫东差不多,还一口一个“小唐”的,这不摆明了是在我这儿充老领导吗。 不过石聚生的驾驶技术确实不是盖的,不管是大路还是小道,他的车开得是又快又稳。一路急驰之下,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天津近郊的一处特殊管制区。石聚生连车都没下,只是摇下了车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件和一本证件交给了门口站岗的哨兵。那个哨兵看了一眼文件,便立刻跑到值班室打起了电话,看样子是在向上级请示。片刻之后,哨兵跑了回来把证件交还给了石聚生,还给他敬了一个礼,随即打开了大门和路障,给我们放行了。石聚生得意地冲我笑了笑,脚下一踩油门,便开了进去。 “这是往哪儿开?”我问他道。 “机场。西藏那么远的地方,难道你还想着咱俩从天津一路开车开到拉萨不成?呵呵。” “从这儿直飞拉萨?!”我十分惊讶,赶忙道,“我听说初次进藏的人在上高原之前,不是要先做很多准备吗?起码要让身体逐步适应含氧量较少的空气环境,以免引发严重的高原反应。现在咱们如此仓促,会不会有问题啊?” “哟,不愧是通讯记者,你懂的还不少嘛。”石聚生笑道,“小唐你就放心吧,咱们‘122’做事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不会莽撞行事的。咱俩不是直飞拉萨,而是直飞成都。进藏前,所有的人都会先在那儿集合做必要的准备。这下你清楚了吧,呵呵。天府之国,好地方啊。” 原来如此。我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管制区的面积很大,岗哨也不少。不过石聚生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一路驾轻就熟。很快,车就开到了一处筑有铁丝围栏的军用备降机场的入口,一架小型军用运输机此刻正孤零零地停在跑道上,旁边还站着两个飞行员打扮的人。 “到地儿了。”石聚生一边下车一边招呼我道,“小唐你以前没坐过飞机吧?那这次可就是你的处女航啰。”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地跟他一起向那架运输机走去。不过石聚生说得很对,在这之前我确实没坐过飞机。 我和石聚生离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经过这一路奔波,等飞机起飞的时候天色早就完全黑了下来,真没想到我人生中的处女航竟是一次夜航。那时国家的城市建设还很落后,通过飞机的舷窗往下望去,除了城市中心有星星点点的些许亮光之外,几乎就是一片漆黑,根本没有像现在那种灯火通明、霓虹闪烁的璀璨夜景,所以初次乘坐飞机的兴奋劲儿很快就在我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这次航程本身倒是平稳顺利,我也没有发生晕机的情况,还顺便在机舱里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总体来说感觉还是十分良好的。 经过三个小时左右的飞行,我终于踏上了四川的土地,抵达了成都。不出意料,飞机降落的地点也是一处偏僻的机场,看样子也是坐落在某个秘密的特殊管制区内。 石聚生和我刚走下舷梯,一辆没有车牌的黑色轿车便向我们飞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我们两人的旁边。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打量了一下我们,随即用一口浓重的四川方音问道:“哪个是石聚生?” “我是。”石聚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他。 那个人仔细地看了一下文件,片刻之后对石聚生点了点头,道:“好,没问题了。都上车吧,我送你们去招待所。” 招待所离机场倒不算远,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车程。那个人径直走到前台向服务员要了两把钥匙,交给了我和石聚生,说:“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t>午你们宋主任就到。再会了。”说完便开车急匆匆地离开了。 折腾到这个时候,已经临近半夜十二点了,况且我和石聚生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儿可说,于是我简单地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便拿着钥匙拎起行李直奔自己的房间。说实话,我还确实是有点儿累了。这主要是因为前六个礼拜的假期在家里好吃好喝,作息又有规律,用四川话说就是太“安逸”太“巴适”了,以至于现在这么突然一“上班”还真有点儿不适应。所以我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在蒙眬之间,房间外突然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 “谁呀?是石同志吗?我已经睡了。”我从心里就不愿意和“122”的这些人走得太近。再说我身上还藏着那些胶卷和照片,万一被他发现就大事不妙了,所以我赖在床上动都没动。 “小点儿声!是我。快开门!”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因为那个人虽然有意压低了嗓音,但我还是立马就听了出来——那是徐卫东! 果然,房门一开,徐卫东那张大黑脸立刻跃入了我的眼帘。他冲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环顾了一下左右,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迅速地闪进.了屋里,紧接着反手把门小心地锁了起来,然后又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怎么了?有人监视咱们?”我不解地问道。 徐卫东冲我摆了摆手。半晌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把身子直了起来。 “安全了吗,我的徐大连长?”我笑着问他道,“我才刚到这里没一会儿,咱们见个面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老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些人表面上说和咱们是同事,谁知道他们内部是怎么交代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徐卫东此时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看着我道,“嗬,几天没见唐通讯你倒是见胖啊,看来这个假期过得不错呀。” “还行还行,呵呵。我看徐连长你也有点儿发福嘛。”见到了生龙活虎的徐卫东,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觉得以后能让我真正信赖和依靠的,也许只有他和沈芳华了。 当然还有那个曲凡,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至于“122”,他们虽然有人有势,但那种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做事方式却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在这种行为准则下培养出来的人,我想我这一辈子也很难和他们真正地走到一起。 “徐连长,你看见我来了?你也住这儿?”我继续道。 “可不,我比你早来半天,今天上午就到这里了,被他们安排住在二楼。刚才听到有汽车的声音,于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没想到一下就瞅见你小子了。好久没见挺想你的,所以就立马跑来看你啦。”徐卫东此时忽然压低了声音,话锋一转道,“对了,那个胶卷怎么样了?里面拍的是什么?” 我禁不住乐了:“你大半夜着急忙慌地跑来找我,不用猜都知道你是要问胶卷的事儿。还好意思说什么‘好久没见挺想你的’。你就快省省吧。” “主要还是看你,顺便问问那个事嘛,哈哈!”徐卫东说着自己也笑了。 “行了,在我面前就别假客气啦。我跟你说,那盒胶卷我洗出来了,里面……”刚说到这儿,门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我和徐卫东同时吃了一惊。我赶忙道:“谁呀?” “小唐,还没睡吧?我看你在飞机上就吃了几口压缩饼干,所以特地让招待所的服务员加班做了点儿夜宵,我给你端过来啦。”石聚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现在躲是躲不开了,遮遮掩掩反而更引人怀疑。我看了徐卫东一眼,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大声道:“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唐通讯,我跟着你蹭点儿吃不介意吧?”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我就打开了房门,把端着一碗抄手的石聚生迎进了屋里。(“抄手”是四川地区对馄饨的特殊叫法——逍遥于津注) “哦,原来徐连长也在啊,早知道让服务员他们多做一碗了。”石聚生微笑着把抄手放在了屋里的茶几上,接着对徐卫东道,“徐连长,咱们在贵州时虽然见过面,不过还没有正式介绍过。我叫石聚生,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小唐就是我从天津给接来的。” “原来是石同志啊,你好你好。我也是上午才刚被接到这儿来的。”徐卫东也还以微笑,“你和唐通讯来的时候我在楼上看见了。我这人耐不住性子,见到熟人就想聊两句,所以跑下来和这小子说说话。没想到托你的福还能顺便吃两口川味馄饨,呵呵。” “行,那你们慢聊,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要是一碗抄手不够吃的话,你们去前台再找服务员说一声就行。”..石聚生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离开之后,徐卫东低声对我道:“怎么样,这帮人还是在对咱们耍心眼吧?看来以后还真不能大意。这也怪我,有点儿太着急了。我看咱的事还是等沈家小姐来了之后,三个人到齐了再碰吧。既然那个宋主任明天下午就到,我估计最晚明天中午就能见到沈家小姐了,到时候找机会咱们再说。” “好。”我点头表示赞同。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因为沈芳华将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她家族里的传奇往事,如果缺少了她的讲述,我和徐卫东所掌握的那些信息就只不过是些无法串联的片段,根本无法整合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和徐卫东一起到招待所后院的餐厅吃饭。刚吃了两口,就见石聚生急匆匆地领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沈芳华。 我大喜过望,忙对徐卫东道:“徐连长,沈家小姐来啦!” “唐增,徐白鬼,你们俩别来无恙啊?”沈芳华此时也看见了我们这两个老朋友,一路笑着跑了过来。 “托您的福,无恙无恙。”徐卫东笑道,“看起来沈家小姐也是一切安好嘛,呵呵。” 这时石聚生也走了过来:“小沈大夫今天上午刚到。我晓得你们三个人关系很不错,既然好久没见就多聊聊吧。我胃口不太好,就不陪你们了。”他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饭厅。 徐卫东瞥了一眼他的背影99lib.,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还算是有点儿眼力见儿。” “沈大夫,一路辛苦。吃中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帮你买去。”我对沈芳华道。 “不用啦,我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沈芳华话音一顿,转而低声道,“闲话回头再说。我已经知道个大概了,没想到贵州的那天怒山还真和我们沈家先辈有些关系。趁现在身边没有‘122’的人,要不我先和你们说说我打听到的情况?” 徐卫东闻言立刻给我们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很谨慎地向饭厅周围扫了一圈儿,在肯定确实无人监视之后,这才轻声道:“咱们如果在房间里聚会,很可能隔墙有耳。而且下午宋主任就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安排咱们三个。夜长梦多,我看确实得抓紧时间趁这机会先碰一碰。沈家小姐,你就说吧。” 沈芳华点了点头,缓缓道:“我回家之后,马上就去农场监狱探望了我的父亲,把咱们去天坑的经过告诉了他。没想到我父亲一听到贵州天怒山几个字,脸色立刻就变得非常难看。在我多次的恳求下,他才告诉了我一些事儿,一些我们家族里一直秘而不宣的往事。” 第三章 家族秘事(上) 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忘却那天沈芳华和徐卫东在饭厅里所讲述的家族故事。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我对这些神秘的盗墓人以及他们所处的“江湖”才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沈芳华的家族,江湖上号称“西安沈家”,是中国北方四大盗墓世家之一。另外三家便是“晋中莫家”“徐州金家”(徐州现属江苏省所辖,但金家历来都被江湖人认为是北方盗墓家族——逍遥于津注)以及徐卫东他们的“濮阳徐家”。这四个家族的先人都是从很早的时候便开始从事盗墓的营生,其后人也以此为业并代代相传,而且每一家都有着各自擅长的技术和门道。据说在他们的鼎盛时期,中国文物市场里几乎半数的古董都是从这四家人的手里放出来的。 事实上,在民国之前,这四大家族除了内部之间素有往来之外,江湖上对他们也是知之甚少。直到北洋军阀混战时期,这四大家族突然集体现身江湖,并在六年间先后三次于暗地里联手放赈,接济了许许多多处境困难的江湖人。听沈芳华说,当时无论是“金、皮、彩、挂”还是“平、团、调、柳”,只要是江湖中人可以说来者不拒,不管是缺食宿还是少盘缠,只要找到他们,几乎都可以得到帮助。正是由于这一疏财义举,这四大世家很快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开始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应该说他们放赈的那几年正是中国社会急剧动荡、民生最为凋敝的时期,俗话说得好:“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因此这四大世家的日子相比以往也不算好过。然而这四家都是世代盗墓,有着相当的财富积累,可以说每一家的家底儿都很厚实,所以他们当时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笔来做这种义举。“三百六十行,古董占为王”,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就在最后一次江湖放赈之后,“徐州金家”的掌门人金焕章 忽然召集其他三家在天津开了一次秘密会议。那个时候“西安沈家”的掌门人正是沈芳华的爷爷沈舆坤。当时的沈老爷子刚刚三十岁出头,虽然年轻,但凭着其过人的眼光和城府,在“业内”已然是大名鼎鼎了。 在这次密会中,金焕章 说他获知了一处战国大墓的确切线索,故而准备邀请三家唱一出“武场戏”,而且他们金家愿意放弃“抽地水”,倒斗所得可以四家均分。(所谓“武场戏”就是指由多方合作,一起联手做活盗墓;与之相对,由一方独自单干的叫“文场戏”。“抽地水”则是指因为提供了陵墓信息而获得的多拿一份儿酬劳的权利。这些都是盗墓业内部的“暗春”行话——唐增自注) 金焕章此言一出?,包括沈舆坤在内的其他三家都表示愿意做这个买卖。毕竟前期大规模的放赈对哪一家而言都不轻松,而且乱世时局他们也正好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担心官府部门的追查。于是在一番商议之后,四位掌门人决定每家各自出三个人,由金焕章 “掌盘”带队,唱上一回“武场大戏”。 长话短说,这出“武场戏”唱得相当成功。四大家族精英尽出,各显所长,尽管那座大墓奇诡异常机关重重,十二人的队伍也折损了三人、伤了两人,但每家的收获却是远超预期,以至于最后不得不雇了七八辆马车才将墓里的那些奇珍异宝尽数运走。 沈舆坤亲自参加了这次盗墓活动,并且从成殓墓主人的主棺中拿到了一方奇异的玉枕。懂行的人都知道,越是古老、等级高的玉制品,其触感应该越加温润,即古语所云之“温润如玉”。而这方玉枕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摸上去非但不温不润,反而带有一股阴寒之气,着手竟然甚是冰凉。 沈舆坤得到此件异物却相当激动,这倒不是因为这方玉枕有多么值钱,而是因为他的妻子,也就是沈芳华的奶奶。 沈芳华的祖母姓余,余氏自幼体虚羸弱,经常莫名其妙地就会发烧病上一场,而且找不出病因。虽说经过三五天的休息之后便会痊愈,但由于经常反复,她的体质变得相当虚弱,当时在西安城里便是远近闻名的“病美人”。后来她嫁入沈家之后,家里人也是为其多方延请名医精心调养,各种补药也吃了不少,虽说有些效果,但是终究难以从根本上改善她的体质。沈舆坤心疼爱妻,也是经常为此忧心不已。 机缘巧合,有一天一位走方修行的僧人来到沈家化缘。说实话,干盗墓的人或多或少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损阴德,所以他们对僧道布施一向大方,以求心安。沈舆坤也不例外,出手便给了这位僧人十块银圆。谁料这和尚收下银元后并不道谢,却说自己略通医道,家里人若生有什么疑难杂症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以作感谢。沈舆坤一听立刻就想到了余氏,便连忙请他为爱妻诊治。古语云“大言者必有其能”,没想到这和尚还真是位方外高人,在详细询问了余氏的情况之后,连把了三脉,最后告诉沈舆坤说余氏之症是“天生暗火,脏腑风热,潜损阴津,旺虚其表”,需要下大力降内火才可以,随后开了一张方子交给了沈舆坤,并且特意嘱咐说如果有古代冰寒玉的话,可以让余氏长期坚持贴身佩戴,这样就能逐步改善她的体质了。 沈舆坤将信将疑,然而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他还是按照那和尚的方子尝试着抓了几副药给余氏。没想到这药的疗效还真的不错,余氏在服用了一段时间以后,身体明显比从前好了很多,虽然还无法和强壮的健康人相比,但较之以往已经是大有改善了。沈舆坤见此也是相当高兴,于是便开始在以后的每次“下地”做活儿中特别留心,希望能找到那位僧人所说的冰寒玉。他相信只要找到了这个特殊的宝物,再配合着服药,余氏便会彻底地好起来,健健康康地生活。然而这冰寒玉世所罕见,在此之前沈舆坤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所以要找到它就更非易事儿了。这么多年来,尽管沈舆坤一直四处打听“下地”寻找,可依旧没有什么发现,以至于在得到这方玉枕之前,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这次四家联手的一出“武场戏”却让沈舆坤在战国大墓里找到了这样一方奇异的阴冷玉枕。虽然他无法肯定这是不是那和尚口中所说的冰寒玉,但凭着多年与冥器和古玉打交道的经验,他感觉这玉枕应该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沈舆坤把玉枕带回家之后,沈芳华的奶奶便开始用它枕着睡觉,无论春夏秋冬天天如此,平时还把它当做抱枕常常搂在怀里。如此这般过了一年的时间,余氏的身体还真的逐渐变得强健起来,很少再发烧生病了。沈家人见此全都喜出望外,沈舆坤自己更是欣慰不已。 然而正所谓“福之祸所依”,这方玉枕给沈家带来的却远不只是惊喜这么简单。就在四大盗墓家族联手上演那出“武场戏”的两年之后,金家掌门金焕章 的大儿子金云亭忽然只身来到西安面见了沈舆坤。 金云亭和沈舆坤的年龄差不多,亦是行内的年轻才俊,而且他是金焕章 的长子,很快便会接替其父成为金家的掌门,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这两人在暗室之内整整密谈了三个多小时,随后金云亭便匆匆告辞返回了徐州。至于他们二人那天的谈话内容则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沈芳华的父亲也不例外。但是后来沈家人都推测金云亭此行一定和那方玉枕有关,因为就在他离开沈家之后的第三天,余氏发现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玉枕不翼而飞了。而且沈舆坤获悉此事后也一反常态,非但毫无焦急之色,反而说既然余氏病体已瘥,那玉枕丢就丢了,竟命令家里人不用再去寻找。全家虽都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但沈舆坤既然如此吩咐了,底下人也只好作罢,这玉枕便从此下落不明。 直到二十年后的一天,金家忽然派人前来报信,说是金焕章 过世了,掌门金云亭敦请沈舆坤前往徐州祭奠吊唁,并嘱务必带上“瑶枕鬼帛”。那时的沈舆坤已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他在接信之后的第二天便立刻动身赶赴徐州,陪他一起去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也不是沈家的族人,而是跟随他时间最长、经验最为丰富的两名手下。 然而沈家人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一去竟是永诀。就在这三人离开西安的二十天后,沈家接到了一封沈舆坤写给妻子余氏的亲笔信,这也是沈舆坤留给沈家最后的信息。 说到这里,沈芳华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低声道:“这封信一直被我爸爸藏在了爷爷的遗像后面。这次我回去爸爸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现在我把它带来了,你们俩自己看看吧。” 徐卫东二话不说,立刻把信抽了出来,小心地摊在了桌子上。这是一封简短的信笺: 〖余氏吾妻: 见字如面。 予等三人徐州吊唁之事已毕。本欲即刻返程,然惊悉一天大富贵近在咫尺。吾遂决定接受徐家掌门徐礼川之邀,以瑶枕鬼帛为契,与濮阳徐家协力共唱一出武场戏,搭台之地为黔境之天怒山。因恐事久生变,吾决定暂不返家,由彭城(即徐州之别称——逍遥于津注)直接遘奔黔境。倘一切顺利,百日之内必然回陕,贤妻无须多念。府内大小之事,但凭贤妻裁度。家族往来生意可交与管家沈荫全打理。 夫 沈舆坤〗 “沈大夫,从这信上看,你爷爷也去了天怒山?难不成他老人家也是下龙缸去了?”我惊讶道。 “这个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回来。你看信上爷爷说他是受徐家的掌门徐礼川之邀唱的武戏,所以在爷爷失踪之后,我们家的人就把账算到了徐白鬼他们家头上。”沈芳华瞥了一眼徐卫东,“徐礼川就是徐白鬼的大伯,也就是泥沼沉箱里那张合影照片中的那个人。不过,‘各安天命’是倒斗这行的规矩,所以即便出了这件事,我们家也不能拿他们徐家怎么样。” “沈大夫你也别这么说嘛,人家徐连长的大伯不也是从那时起便杳无音信了吗?他们家又没得什么便宜。”我打了个圆场,继续道,“可是除了那张合影,咱们在天怒山的天坑里也没发现你爷爷或者徐礼川去过的踪迹啊,那个九百老爹也只是说起了曲凡的爸爸,并没有提到过其他人啊?” 沈芳华闻言点了点头:“是啊。其实后来我们家也几次派人到天怒山探访过,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按理说爷爷他们都是汉人,当地的少数民族多少也应该会对他们有些印象的。” “当然不可能有印象。”徐卫东突然开口道,“他们压根儿就没去贵州。他们那次真正去的地方就是我们的下一站——西藏!” “什么?!西藏?!”沈芳华惊道,“徐白鬼,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这次回老家是不是也打听到了什么?” “沈家小姐,你们家人可能不知道,徐州金家的那个金云亭也去找过我们徐家的人。”徐卫东道。 “他也找过你们?”沈芳华疑惑道,“难不成你们家也有一方玉枕?” “这倒不是。”徐卫东望着沈芳华,悄声道,“沈家小姐,你知道那个‘瑶枕鬼帛’是什么东西吗?” “怎么,你知道?你回家打听出来啦?” “不错。”徐卫东缓缓道,“我这次回去见了几位家里的长辈,也了解到了当年的一些情形。” “那你还不赶紧说!”事关家人祖辈的下落,沈芳华显得异常焦急。 “我这不正要告诉你嘛。”徐卫东也知道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赶忙道:“就在金焕章 过世前的半年,金云亭也独自一人来到了我们徐家。他和我大伯也密谈了很久,不过这次谈话的内容有幸被我大伯秘密记录了下来。我这次回去四处走访,终于在一个远房堂叔那儿看到了保存在他手里的一份抄本。没想到当年金云亭对我大伯说的事还挺邪乎,至于是真是假,你们听完以后自己判断。” 第四章 家族秘事(中) 金云亭的年纪和沈舆坤相仿,他上门密会徐礼川那年也已经是五十岁开外的人了,而徐卫东的大伯徐家掌门徐礼川则是后一辈的年轻才俊,当时只有三十来岁。 那一日,双方在一番客套之后,金云亭话锋一转,忽然对徐礼川道:“徐贤侄,二十年前我曾经在我们徐州遇到过一件怪事儿,今天登门造访就是想和你聊聊这件事儿,你愿不愿意听听?” 二十年前?徐礼川闻言一愣,还未答话,就见金云亭从行囊里小心地取出了一个包袱放在了桌上,开口道:“大侄子,你应该知道我的父亲除了咱这本行的手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本事吧?” “哦,您是说金焕章 金老太爷吗?这我确实有所耳闻。”徐礼川道,“我听说金老太爷还是一位杏林神医,尤其有一手施针神技,能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呵呵,他老人家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金云亭微笑道,“不过家父确实是精于医道,多年来曾治愈过不少疑难杂症,在我们那里也算是薄有微名了。只要不‘下地’做活儿,他一有空便会给来求诊的人看病开方,而且分文不取,说是给家里多积些阴德。”说到这儿他语气一变,肃然道,“大侄子,我要说的事就是因为家父给人看病而引起来的。” “看病?”徐礼川更加纳闷了,心说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你们家老爷子看病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跑来跟我说?但对方毕竟是同道长辈,他也不好直接99lib?置疑,只得耐着性子道:“晚辈洗耳恭听。” 接下来金云亭便给他讲了一件事。 这件事发生在二十年前的除夕之夜,金家人刚把年夜饭摆到桌上,门房的下人忽然进来报信,说外面有人前来求诊。那时金云亭的父亲金焕章 还是家族的掌门人,老爷子一听竟也顾不上吃饭祭祖了,立刻吩咐去把那求诊之人带来见他。 当时金云亭不想让这种事搅了过年的气氛,便劝父亲说“过年不瞧病,正月不买药”,还是回头再理会吧。没想到金老爷子闻言一脸不悦,对他道:“人命关天,人家家里若不是有要命的急症,谁会赶在这个当口跑来求诊看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倒斗儿这行本来就极损阴德,难道此时还能见死不救?你小子就不怕以后‘下地’遭报应?” 金云亭见父亲动了怒,自然不敢再违拗他的意思,赶忙跟着来报信的下人一起直奔门房。 那求诊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汉子,他一看见金云亭立马就跪下了,“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焦急道:“大少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大奎啊!南丰堡冯家的大小子!” 他一说自己的名字金云亭倒想起来了,几年前这个冯大奎在金家当过马夫,后来因为要娶媳妇就辞工回乡下老家了。 “噢,大奎,是你啊。”金云亭赶紧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有什么话快站起来说!这是干什么啊。” “大少爷,是我媳妇……她要不行了。”冯大奎哽咽道,“求老太爷救她一命吧!” “好啦,哭有什么用。你快跟我去见老太爷吧,跟我走。”金云亭说完便领着他来到了后院金焕章 的书房。 大奎见到金焕章 又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老太爷,我是大奎呀。看在几年前我给您牵过马的分上,求求您老救救我媳妇吧!” 金焕章 闻言也想起了他这个马夫,立刻道:“大奎,快起来说话。你女人病了?是什么症状?” “我媳妇,她……她……”冯大奎此时竟突然变得有点儿结巴起来。 “你媳妇到底怎么啦?快说啊!”人命关天,看到他这样,金云亭都有些着急了。 “我媳妇她……她‘撞科’了!”冯大奎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可奇怪的是他语气里竟像是带着恐惧。 “什么?!撞科?!”金焕章 闻言浑身一震,神色立刻就变了。他双眼紧紧盯着冯大奎,迟疑道:“你能肯定是撞科?” “我哪里懂这些。撞科是村里的郎中说的,他说自己治不了……您不知道,就一会儿的工夫,我媳妇她突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那样子太吓人了。要我看她是让鬼上身索命,中邪了。”冯大奎说到这儿,自己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行了,你先别害怕,我这就跟你去家里看看。”金焕章 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过头来看了看金云亭,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片刻之后,他对金云亭道:“云亭啊,你带上‘吃饭的手’(暗春行话,指的是盗墓用的装备——唐增自注),让管家金平备好马车拿上我的药箱,你们俩跟我一起去。” 金云亭闻言十分诧异,心说自己不懂医术,去了又能干什么呢?而且还要带上“吃饭的手”99lib.,难道此去还要顺便下地做活儿不成?不过父命如山,金云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遵照父亲的吩咐行事,和金焕章 一道匆忙赶往南丰堡的冯家。 南丰堡是徐州城近郊的村子,离金家也不算太远,也就二三十里的路程。不过由于这两天一直在下雪,道路变得十分泥泞。而且出了城区之后,乡间的土路又没有照明,放眼望去便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就是马车上的两盏气死风灯。冯大奎和管家金平此时坐在车前,一个指路,一个赶马,金家父子则坐在车厢里。在这万籁俱寂的阴冷雪夜,人命关天,一行人驾着马车向前颠簸急行。 “父亲,什么是‘撞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种病?”车厢里的金云亭冲着对面的金焕章 问道。 金焕章 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撞科’是中医里‘癔症’的一个分支,《千金要疏》里就提到过这种病,书里说它是癔症里最难解释原因的一种。” “它到底是什么病?”金云亭追问道,“那个冯大奎说什么‘变了一个人’‘鬼上身’‘中邪’,这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金焕章 皱了皱眉头道,“你祖父活着的时候也曾经跟我谈起过这种病。” “祖父?”金云亭有些意外,“爷爷他跟您一样也会看病?” 金焕章 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这看病用针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我跟你小子说,你爷爷就是不倒斗,光靠看病也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可惜啊,你这小子从小就不跟我好好学,现在除了下墓洗地一点儿,别的都不会。万一有一天咱这行当干不下去了,你小子就得喝西北风了。”他稍微顿了顿,继续道,“你爷爷当年告诉我说‘撞科’是最邪门的一种癔症。其表现就是患病之人毫无征兆地突然昏厥倒地,青眼上翻,口角流涎,但很快便会自行苏醒。” “自行苏醒?那不就没事儿了吗?”金云亭仍是不解。 “你知道什么,哪有这么简单。”金焕章 语气一沉,“就像刚才大奎说的那99lib?样,病人醒来后竟会完全变一个人,或者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死人。” “什么?!”金云亭大吃一惊,“难不成是起尸变成‘毛腥’(这里的“毛腥”指的是僵尸一类的邪祟,暗春行话——唐增自注)了?” “你小子还真是天生干倒斗的,什么事都往地皮儿下头想。”金焕章 摇了摇头,“你听清楚了,‘撞科’不是尸变,不是死人变活人,而是活人变死人。你爷爷他就亲身遇到过这种病。” “爷爷他老人家还碰上过?” “嗯,他年轻时曾经在东北一处名叫蔡王庄的村子里遇到过。”金焕章 继续道,“当时那个得‘撞科’的是个姓蔡的年轻女子,她在自行苏醒之后,说话的口吻语气和情态动作竟完全变成了一个老头子,而且说自己的家是在几里外的朱家屯,不在蔡王庄,还一个劲儿地嚷嚷要给自己的孙子过满月。家里人一下子全都给吓傻了,可不嘛,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容貌,声音动作却分明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驼背老头儿,谁见了都觉得瘆人。 “你爷爷那时虽想帮忙却也无计可施,这家人最后没办法,赶紧让人跑去了朱家屯。没想到去的人一到那里,就发现有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过世的正是一个老太爷。向丧主一打听才知道,那个老爷子生前的言谈动作竟和家里的那个蔡姓女子完全一样,而且这老爷子的孙子也确实刚刚满月。这一下,去的几个人全都给吓懵了,他们连跪带求,终于把这老人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一起请回了蔡王庄。 “等他们一回去,那个年轻女子立刻眉开眼笑,脱口就叫出了来人的名字,还说‘你们终于过来看我了’。一听这话,朱家屯的那一家子也吓得不轻,儿子、儿媳赶紧就跪在了地上。那个蔡姓女子其后便开始叮嘱藏书网他俩要小心照顾孩子,还仔细问了问家里的耕地和牲口,所有的细节竟都说得分毫不差,然后还抱了抱孙子,嘱咐那夫妻俩今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最后她说:‘我要告诉你们的都说完了,我走了。’话一说完,那蔡姓女子一下子又昏了过去,你爷爷这时在旁边赶紧给她下了几针,一会儿的工夫,人就醒了过来,而且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不过这女子对所发生过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只是说自己好像是睡着了,刚刚被吵醒。家里人后来问她以前有没有去过朱家屯,没想到这姑娘连这个地名都没听说过,更别提认识那里的什么老太爷了。” 还有这种事?金云亭听完心里一惊,心说冯大奎所住的南丰堡也是个有年头的老村子了,虽然那里算不上什么风水吉地,但也不可能会有太重的阴气。大奎他媳妇要真是这种情况,那可真是邪门得厉害。 由于天黑路滑,这一行人差不多用了一个半小时,马车才驶进了南丰堡。他们刚进冯家的院门,冯家的老爷子便从屋里迎了出来。就见他一把拉住金焕章 的手,哽咽着道:“金老爷,俺们家大奎那口子‘撞科’了!求您救救她吧……”说到这里他已经是老泪纵横,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金焕章 立刻一把将他扶住,安慰道:“冯大叔,千万别这样。大奎他为我们金家出过力,我一定会尽心的。你儿媳妇人在哪儿呢?赶快先带我过去看看。” “她像是被妖怪附身了,力气突然大得吓人,那样子简直是……俺们没办法,只好把她锁在后面的柴房了。”老人颤声道,“大奎,快带金老爷过去。你弟弟也在那门口看着哪。” 金氏父子赶忙跟着大奎来到后院,只见靠着西山墙那里建有一间简陋的柴房,里面似乎是燃着一盏油灯,昏黄微弱的灯光从窗户中幽幽地透出,在黑夜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此刻正蹲在门前的地上不住地叹着气,不用说那肯定就是大奎的弟弟冯二奎。 “金老爷,小的二奎给您磕头了。求您老救救我嫂子!”二奎一见到金焕章 ,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好啦,你们都先别急,你嫂子她在里面?”金焕章 望了一眼后面的柴房,问他道。 “嗯。”二奎抹了一把眼泪,“要不我把锁给打开,您进去看看她?” 金焕章 摆了摆手,径直走向那间破旧的柴房,然后轻轻地捅破了糊在窗户上的毛纸,小心地向里面望去。金云亭见老爷子如此举动,心里很是好奇,便也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柴房的正门前,把眼睛贴在了门板的中缝处,决定要亲自看一看究竟。 柴房并不大,迎面的墙上挂着一盏油灯,中间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子上竖着一面旧式的黄铜镜。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此刻正拿着一把梳子坐在镜子前认真地笼着头发。 金云亭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脑袋上根本就没有头发!——她就像庙庵里的尼姑一样,是一个光头!可她现在竟似乎认为自己留着长长的秀发青丝,正用梳子不停地在空气中来回梳理着,就像是在对着镜子演戏一般。在摇曳的灯光映衬下,那景象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此时,那女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猛地把头扭向了柴房的大门,电光石火之间,金云亭和她的目光一下子碰在了一起—— 女人的脸惨白如纸,双眼通红如血,面部的肌肉显得异常僵硬,脖颈两侧的脉管似乎还在不停地抽动着,裸露的肌肤上甚至都已经出现了紫红色的铜钱尸斑。她整个人木然地坐在桌前,双手仍在不停地做着机械般的梳头动作,全身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更让金云亭恐惧的是,这种阴寒之气竟像是有生命一般,正不断地透过门缝向他袭来,就好像一股冰冷到极点的暗流在吞没着自己的身体,并试图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流入他的脏腑,深入他的骨髓。 金云亭觉得自己根本无从抵御。终于,他再也耐受不住这种寒意的侵蚀,便想抽身离开。谁知忽然间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制了,全身上下丝毫动弹不得,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要说开口叫人,就连目光都无法与那女子避开,甚至想闭上眼睛都做不到。那一刻,多年在陵墓之中出入的金云亭第一次在地面之上感到了恐惧。 突然,那女人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竟似是笑了,对着他无声无息地笑了。一瞬间金云亭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没想到片刻之后,女人又开始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慢慢转动起自己的脖子,竟把头渐渐地扭成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角度,以至于她的脑袋几乎都要和肩膀完全平行了,她脸上的五官也跟着一起扭曲起来……门外的金云亭甚至都能听到她体内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 眼见这种骇人的变化,金云亭的额头这时已经见了汗,可他的身体却依旧动弹不得。就在此时,只见那女人突然“刷”地一下站起了身子,竟然闪电般地向他扑了过来! 坏了,要翻船!金云亭只觉心中一凉。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衣领,猛地把他向后扯去。金云亭脚下随之一滑,便仰面摔在了地上。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只听“嘭”的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撞击在了柴门之上,门环上的铁锁应声而断,那女人如同鬼魅一般夺门而出,从金云亭的身旁一闪而过。 “大少爷,您没事儿吧?”片刻之后金云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躺在地上的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管家金平刚才出手了。 “我没事儿。”金云亭说着站起身形,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阴冷的夜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无数的雪片刹那间簌簌而下,漫天飞舞。而那个女人此时如同雕塑一般,正一动不动地立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不停地在他们几个之间来回游移。奇怪的是,她的身形和五官现在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变化全都是幻觉?这让金云亭禁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过仍有一点他可以确信,就是那女人的两只眼睛——它们依然红得吓人,仿佛立刻就要滴出血来。 冯家兄弟此时就站在金云亭的不远处,他俩见到那女人破门而出也是吓得不轻。不过毕竟面对的是自家的亲人,总归还是要比外人更容易接受一些。和她对峙了片刻之后,就听大奎带着颤音开口道:“玉凤……是你吗?我是大奎啊……你男人。” 此言一出,那女人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但转瞬间又恢复成了原先的僵硬表情。 “玉凤,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我了?”终究是夫妻情深,大奎按捺不住,举步便要向她走去。就在此时,那女人突然猛地蹲下了身子,伸出两手的食指,在雪地上画来画去,看起来像是在书写着什么。 “先别动!”金焕章 此刻赶忙伸手去拉大奎,想要阻止他向那女人靠近。不过为时已晚,大奎几个箭步已经冲到了自己妻子身旁。可谁知他的手刚一触碰到她,那女人竟一下子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 “糟了!”金焕章 见状赶紧跑了过去,金云亭和管家金平怕再出危险,立刻也跟了上来。几个人到近前打眼一看,那女人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嘴角流出了很多白涎,呼吸也已经相当微弱,看起来确实像是危在旦夕了。 “大奎!快把她抱进屋里!”金焕章 吩咐道。 大奎闻言赶紧抱起女人快步奔向他们夫妻平时所住的西厢房,一脚踹开房门,把她小心地放在了土炕之上。他此时已经是万分焦急,转头带着哭腔对金焕章 道:“金老爷,我媳妇玉凤她……还有救吗?” 金焕章 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随即把三指搭在了那女人的手腕上,开始仔细地把起脉来。半晌之后,他对大奎道:“大奎,你媳妇什么时候发的病?” “下午天快擦黑的时候,她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就倒在了地上,浑身哆嗦,口吐白沫,可一会儿的工夫她自己又醒了过来,然后开始像演戏一样在院子里手舞足蹈,还拿着一根棍子在墙上画来画去,好像是在画符一样,而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摁都摁不住。她这样一直折腾了好长时间,后来就自己一下子昏了过去。”大奎回答道。 金焕章 听完思索了片刻,突然开口道:“金平,取针来!” “是。”管家金平立刻打开肩上挎着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了放置银针的木匣,递给了金焕章 。 只见金焕章 从针匣里选了三根不同粗细的银针,在油灯的火苗上走了几遍之后,随即闪电般地把针全部下在了那女人的天灵盖之上,并开始有规律地逐一捻动三枚银针。 金云亭后来才知道这叫行针导气,是不能有一丝失误的中医急救手段。冯家兄弟俩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此时是救人的关键,来不得半点儿干扰。一时间几个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金焕章 和床上的女人玉凤。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金焕章 忽然两手一挥,将三根银针同时拔了出来,说道:“行了!”话音未落,就听玉凤一声呻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呼吸的节奏和频率一下子平稳了很多。 “金老爷,玉凤她这就没事儿了?”大奎在一旁担心地问道。 金焕章 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下这三根续命针只能让她先保住性命。你媳妇要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恐怕不太容易。” 大奎闻言面如死灰。他身后的二奎见状赶忙接口道:“金太爷,您老可是菩萨一样的神医,难道真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你们别急,我先琢磨琢磨。”金焕章 安慰他们说。他随即话锋一转,问道,“大奎,你女人怎么没有头发?” 大奎见还有希望,赶忙答道:“金老爷,您老不知道,俺媳妇她从小就没头发。听娘家人说是她三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高烧了好几天,结果病好了以后就再也不长头发了。玉凤她平时出门干活都戴着个假的发套,待在家里的时候如果没有外人来,她也就图省事不戴了。” “那她平时不梳头吧?” “梳头?她一个光头梳什么?金老爷您就别取笑俺们这些下人了。”大奎奇怪?99lib?道。看来他并不知晓刚才柴房里发生的那诡异一幕。 金焕章 点了点头,接着便起身道:“走,你们跟我去院子里看看。云亭,你给我掌灯。” “是。”金云亭应声拿起一盏煤油灯捧在手里,跟着金焕章一起走出了屋子。他们径直来到刚才玉凤瘫倒的地方,金焕章 随即俯身蹲了下去。金云亭晓得老爷子是要看看那个叫玉凤的女人究竟在地上写了些什么,他不敢怠慢,赶紧把油灯凑了过去。 第五章 家族秘事(下) 雪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字:青源禳镇。 青源禳镇,这是什么意思?金云亭搞不懂。他望了一眼金焕章 ,然而他父亲也是一脸的疑惑。 “金老爷,我嫂子写的什么字?”二奎此时在旁边忍不住问道。 金焕章 站起身刚要答话,大奎却忽然插嘴道:“写字?玉凤根本就不识字啊。甭说她了,就连我们哥俩也只能写写自己的名字。”解放前农民中依然有很多文盲,有的农户一家几代人都没上过学。尤其在农村妇女之中,不认字更是很普遍的事。 可如果大奎他媳妇不识字的话,那刚才又是如何写出那四个字的呢?金云亭闻言更加疑惑。 金焕章 倒似乎并不吃惊,就听他问大奎道:“你们堡子里这两天有没有人过世?” “过世?没有啊。”大奎挠着脑袋想了想,“别说这两天了,就是这半年堡子里也没有哪家人办过白事。” “那这些日子你们家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怪事?”金焕章 追问他说。 “好像也没什么怪事啊……”大奎像是没有什么头绪。 “哥,怪事有啊。你不是说有块出香油的地吗,你咋忘了?”二奎倒是想起了什么。 “噢,对对对。”大奎仿佛是被这句话点醒了,赶忙道,“金老爷,还真有邪门的事。也就是十天前吧,我和媳妇去了趟离堡子不远的青源山,因为那里都是不长粮的荒地,历来没人要,衙门和大兵也都不管,所以我们两口子就打算在山脚下挖一个菜窖,盘算着藏点儿钱粮什么的。没想到我们选好一块儿地方之后,刚往下挖了那么几分,就发现下面的土变得油乎乎的,闻了闻还有一股奇怪的香味,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我跟玉凤说换个地方挖吧,可她觉得那地方不错,比较僻静,来来去去不容易被堡子里的人看见。我一听有道理,就由着她了。” “青源山?!”金云亭禁不住脱口而出,心说难道那女人写的“青源”二字就是指的那座山? “没错啊,大少爷。”大奎奇怪地望着他道,“就是我们堡子北面的青源山哪。怎么了?” 金焕章 向儿子摆了摆手,接着问大奎道:“那口窖一直是你们夫妻俩一起过去挖的?” “没有,我就去了那一天。”大奎答道,“转天我就被堡子里的刘二哥拉去帮忙盖牲口棚了,这些天都是我媳妇自己一个人偷偷过去挖的,她今天回家之前好像也是去挖窖了。” 大奎这话一说,金焕章 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了。他眉头紧锁,低头想了半晌,最后才开口道:“大奎、二奎,你们俩先把玉凤给安顿好,然后多带点儿灯火,拿上铁锨,领我们一起去那个挖窖的地方。” “啊?现在去?金老爷,可玉凤现在这个样子……”大奎回头望了望西厢房,语气里充满了忧虑。 金焕章 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傻小子,你媳妇的病根儿就在那口窖上,你要是想让她彻底好起来就赶快带我们去青源山,其他的你不懂就别再多问了。” 冯家兄弟一听这话再也不敢犹豫,急忙按照金焕章 的吩咐行事。在匆匆的一番安顿之后,他们俩立刻引着金家三人直奔南丰堡北面的青源山。 这一路之上雪是越下越大,好在青源山确实离堡子不远。他们一路急行,不久之后便来到了山脚下。顺着大奎的指引,几个人很快在山阴的一个偏僻处找到了那口菜窖。 由于干了不到十天,而且是一个女人在挖,所以眼前这口菜窖还仅仅是被开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而已,看上去也就挖了有一米多深。 大奎二话不说,提着灯就跳了下去,从里面抓了一把土,递到了金焕章 手里:“金老爷,您老看看,这就是我说的那种出香油的土。” 金焕章展开手掌,管家金平在旁边赶紧把煤油灯举到近前,金云亭也立刻凑了过去。果然,就像冯大奎说的那样,金焕章 手中的泥土暗红发亮,上面泛着一层奇异的油光,和常见的土壤确实有着很大差异,感觉很是古怪。 金焕章 用手指捏了一小撮泥土,刚放到鼻子底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随即招呼金云亭道:“云亭,你来闻闻这土。” 金云亭依言俯下身子闻了一下,立刻惊道:“这是桐油的味道!……难道是‘滚油封地’?!那种让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旁门邪术?!” “嗯,你小子还算是没给咱金家丢人。”金焕章 欣慰道,“这应该就是‘滚油封地’,是最狠毒的禁术葬式之一。” 所谓“滚油封地”,是指在下葬的坟地处或封土上灌入烧红的桐油。这本是一种古老的镇邪手段,最初是为了防止棺材里的死人发生各种莫名的尸变,但后来却演变成为一种害人或者报复仇家的禁忌葬术。据说这样做可以让葬在此处的人脱离轮回,让其变成游魂野鬼永不超生。正是由于这一葬式过于阴毒,所以在古代只对少数罪大恶极的叛国者或者试图造反的篡位者施用过,而且历史上知晓具体操作步骤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到如今几乎已经失传了。 金焕章 随即对冯家兄弟吩咐道:“你们哥俩儿赶紧拿铁锨往下挖,下面肯定有一口棺材!一定得把它刨出来!” 大奎、二奎闻言吓了一大跳,两个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别傻站着,赶紧动手!”金焕章 厉声道,“你女人的病根儿就在那口棺材上!” 妻子性命攸关,大奎闻言这才醒过神来。他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瞪了一眼二奎,骂道:“老二,别他妈磨蹭了,没听人金老爷说吗?赶快拿着铁锨跳下来,跟老子一起挖!救你嫂子!”二奎这时也不敢再犹豫,慌忙跳进菜窖。兄弟俩把身上的棉袄往下一扒,便开始奋力地向下挖了起来。 “父亲,您以前下过这样的‘脏斗’(暗春行话,指带有特殊禁忌的坟墓——唐增自注)?”金云亭问金焕章 道。 “没有。”金焕章 回答道,“这种斗埋的都是恶人或者仇人,根本不会放什么随葬品。咱们这行都是找‘油斗’(暗春行话,指有丰富陪葬的坟墓——唐增自注)下手的,没人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这倒是。”金云亭抬眼向四外望了望,心说这坟地的位置恰好处在青源山迎风坡的山坳处,正符合穴地“二十四凶”里的“绷面”和“吹胎”,绝对属于不宜葬人的凶地。相信任何一个干倒斗儿的来到青源山,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下家伙。 正思索间,几声微弱的鞭炮声从远处零星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中,搭配着冯家兄弟挥锨掘棺的声音,反倒让金云亭觉得四下里更加寂静。此刻雪也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洒洒,飘扬在天地之间,他和金焕章 还有管家金平静静地站在坟地旁边,拎着昏黄的油灯,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终于,就听冯大奎在下面一声呼喊:“金老爷,挖着了!还真有一口棺材!” “云亭,金平,抄家伙,把它升上来!”金焕章 立刻指示道。 升棺对金家人来说可谓手到擒来,很快,菜窖里的这口棺材就被他们起了出来,小心地放到了平地上。 这是一口黑黢黢的铁制棺材,外面并无椁板,表面全是斑驳的锈迹,看起来它埋在这土里少说也有百余年了。棺材的四面接合严密,没有任何的纹饰,乍一看就像一个古老的铁箱子。然而就在棺盖的中央,却赫然钉有一块鎏金的铜牌,牌子上纵向刻着三个字:雨渐耳。 “雨渐耳?这仨字是什么意思?”金云亭举着灯奇怪道。 “你小子还是见识太少。这不是三个字,是一个字,或者说是一道符。上为雨,中为渐,下为耳。”金焕章 解释道,“最上面的‘雨’是‘雷’的缩写,意为以雷斩鬼;中间的‘渐’指的是捉鬼宗师裴渐;底下的‘耳’则代表驱鬼神物‘沧耳虎’。这是一块铜制的道家异门封鬼符。” 金焕章 话音未落,就听冯二奎忽然举着灯开口道:“金老爷,您快看看,边儿上都被大铁钉子给钉上了,这里面封着的不会是个妖怪吧?”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怯意。 金云亭闻言立刻向旁边扫了一眼,果然,有好几颗粗大的黑色帽钉嵌在棺盖边缘,深深地钉入了棺体之中,钉帽处也已经是锈迹斑斑了。 金焕章 皱了皱眉头,叹道:“滚油封地,铜符镇尸,九钉锁棺,这些狠招儿全都用上了。这苦主是得罪人了呀……”说到这里他忽然低下了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不住地喃喃道,“青源禳镇……青源禳镇……” “金老爷,现在怎么办?咱们干什么?”冯大奎忍不住说话了。他自然不知道金焕章 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一门心思要救自己的妻子。 金焕章 缓缓抬起了头,并未理会冯大奎,转身对金云亭沉声道:“云亭,开棺!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怎么说咱爷俩这次也得破戒一试了。” 金云亭听完面色一变。半晌之后他把心一横,看着金焕章 道:“行!就听您的,反正已经脏了手了。” 说实话,能下这个决心对金家父子来说还是相当艰难的。因为盗墓这行和江湖上其他的行业门类一样,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传统行规和从业戒条。其中有一项就是“夕年封箱”,就是说从除夕开始一直到来年正月十五期间不能再动家伙“下地”做活儿,否则以后会有血光之灾。因为挖坟掘墓本就是大损阴德寿数的晦事,所以那时干倒斗儿的都相当守规矩,他们对这种传统禁忌还是非常避讳的,几乎没有人会去打破这些规矩。因此,金家父子当时也算是够仗义了。 “这个腥棺怎么个开法,您就掌盘吧。”金云亭对父亲道。他不愧是金家的接班人,主意一定便不再有任何迟疑。 “别急,等我先把那个铜镇符取下来。云亭,你和金平把棺材定稳了。把‘牙子’(盗墓工具术语,指月牙形的扁铲——逍遥于津注)给我。”金焕章 说着身先士卒,略作观察之后便用“牙子”去撬棺盖上固定铜符的铆钉。不一会儿,就听“啪”的一声,那铜符顺利地被他起了下来,滚落到了棺材旁边的雪地上。 “行了。”金焕章 松了一口气,转而对金云亭道,“现在得把棺盖周围的那些大铁钉全都给起出来,它们应该都是七寸七分长的铁钉,一共有九个。你和金平一人一边,同时起钉。” 金云亭和金平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把手中的油灯搁在了棺盖上,然后二人各自取出了一把“帽脱”(一种专门撬取棺钉的专用工具——逍遥于津注),便开始分头拆取棺钉。冯家兄弟见状也要过来帮忙,却被金焕章拦住了——这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爱护,金焕章 不想让冯家的年轻人沾染上霉运。 铁棺起钉,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干的事儿,那些棺钉正如金焕章 所说,每一根都足有七寸七分长,卸起来不但费劲儿,而且相当耗时。别看那时是寒冬雪夜,可金云亭他们的额头上很快就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听金云亭高喊一声:“起——!”伴随着这句呼喝,最后一根棺钉应声而出,九枚棺钉终于全部都被取了出来。 “好,你们先歇歇。”金焕章 说着迈步走到棺材近前,仔细地上下观察了一番,然后他把耳朵贴在了棺盖上,小心地用手去敲击棺体的各个部位。 半晌之后,金焕章 直起了身子,开口道:“是‘稳棺’,里面没有‘花活’(暗春行话,指机关消息——逍遥于津注)。” “那就开棺见喜吧!”既然老爷子已经作出了判断,金云亭也不再犹豫,闻言立刻把两手搭在了棺材之上。金平也立刻依样行事,这二人同时发力,很快便轻车熟路地把棺盖给抬了下来。几个人随即快步上前,把几盏煤油灯全都凑到了棺材旁,忙不迭地向里面望去—— 铁棺之中孤零零地成殓着一具女性的尸骸,上面没有任何寿服寿被的遮盖。更加奇怪的是,这具遗体虽然只剩下了骷髅,但却依然还生着头发,乌黑的发丝就如蓑草一般披散在骨架之下,长长地一直蔓延到了腰间。而且,就在这具遗骸的头骨之下,竟赫然搁着一方青色的玉枕。 金焕章 仔细地来回审视着。片刻之后,只见他突然伸出右手扬起二指…… 金云亭吓了一跳。要知道他出自盗墓世家,各种各样的尸体自然也见过不少。但他们这行“下地”做活儿讲究的就是尽量避免侵扰墓主的遗体,所以他从未见人这么干过。他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金焕章 已经把手探进了头骨的脑颅内,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 “云亭,把灯拿近点儿!”金焕章命令道。金云亭不敢怠慢,急忙把油灯举到了他面前。借着灯光,金云亭看到金焕章 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枚玉制的刀币,而且这 5e01." >币上镌刻的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某某通宝”,而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四个字:休、绝、尽、灭。 “难不成是压口钱?”金云亭忍不住脱口道,“可我见过的压口钱都是外圆内方的,从没见过刀币。而且上面写的都应该是些吉祥字才对啊。” “这不是压口钱。这是一枚‘魇胜钱’,是古人为了禁劾鬼魅压制尸变而专门铸造的一种钱币。它是一种邪门法器。你平时下的斗都是些大富大贵的豪陵巨墓,没见过它也很正常。”金焕章 顿了顿,继续道,“天灵擎刀,斩魂断魄;‘休绝尽灭’,永脱轮回。唉,滚油封地、铜符镇尸、九钉锁棺,再加上法钱压灵,这些都是让人永世不得超生啊……怪不得玉凤会被这苦主缠成这个样子……” 冯大奎此时听见金焕章 提到了自己媳妇的名字,慌忙道:“金老爷,怎么样了,我媳妇还好得了吗?” 金焕章 对他摆了摆手,回身对管家金平道:“金平啊,你把那方玉枕请出来吧。我看那也不是个平常的玩意儿。” “是。”金平应声道,随即小心地从女尸的头骨之下取出了玉枕。 金焕章 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对冯大奎说道:“所有的符镇都拿掉了,我想你媳妇应该问题不大了。”冯家兄弟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便立刻赶回了南丰堡的冯家。 一行人刚进后院,就看见冯家老爷子站在西厢房的门口。他一见金焕章 ,开口便道:“金老爷,你们终于回来了。刚才玉凤她突然醒过来了。这次她不打不闹了,可人还是不太对劲儿……” 金焕章 一听,赶紧推开房门走进了屋里。只见此时的玉凤正静静地呆坐在土炕上,双眼里的血色已经褪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许生气,整个人看起来恢复了很多。不过她的目光依然十分呆滞,而且嘴里还有如梦呓一般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难道还有没解开的?”金焕章 皱了皱眉头,忽然转头对金云亭道,“云亭啊,你年轻耳音好。你过去听听她嘴里念叨的是什么。” 金云亭无奈,只得挪动脚步,走到那女人的近前,俯身把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 玉凤的语声十分微弱,而且断断续续。良久之后,金云亭终于听明白了,她反复叨咕的只有三个字:“断瑶枕。” 他赶紧起身对金焕章 道:“父亲,她说的是‘断瑶枕’。” “断瑶枕……我说呢。”金焕章 闻言转头对管家金平道,“金平啊,你也明白了吧。救人是大,赶快摔了那个玉枕吧。” “是。”金平立刻高举双臂,随后两手一松,就听“啪”的一声砸地脆响,抱在他手里的那方玉枕应声从中间摔成了两截,一大团殷红色的黏稠液体随之从里面流了出来。几个人见此都是一愣..。而几乎就在同时,原本呆坐着的玉凤突然两眼一翻,全身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随即便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 金焕章 对此已早有准备,他立刻取过针匣,在她身上连下了数针。片刻之后,那玉凤苏醒了过来,呻吟着道:“我这是在哪儿啊?大奎……大奎你在吗?” “在,玉凤!我就在这儿哪!”冯大奎此刻热泪盈眶,差点儿一下子扑到妻子身上。 “大奎……我好累啊……我想喝水……”经过此前的一番折腾,玉凤的身体很是虚弱,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 金焕章 又给.99lib?她把了一下脉,随后微笑着对冯家人道:“好了,没事了。她调养几天就能复原了。” 冯家人闻言立刻全都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向金焕章 磕头称谢。就在此时,管家金平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打断他们道:“老爷,那血里像是还有东西。” 金氏父子一听,都把目光投向了破碎的玉枕。果然,就在那血红的黏液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反射着奇异的光芒…… 第六章 光斑地图 “你们猜那玉枕里是什么东西?”徐卫东此时忽然语气一转,神秘兮兮地望着我和沈芳华道。 “徐白鬼,你当这是说评书哪。别废话,快点儿说!”沈芳华气道。 “生什么气嘛。”徐卫东赶忙道,“那玉枕里是一面铜镜,而且是一面透光镜。” “透光镜?!”我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立刻追问道,“难不成和那只娃娃鱼肚子里的镜子一样,上面也有一幅地图?” “真让你说中了。”徐卫东低声道,“那铜镜上面也藏着一幅光斑地图。我估计它和上次那面镜子肯定是一套的。” “一开始你说我爷爷他们实际去的是西藏。这么说金家那面铜镜地图上标注的是藏区了?”沈芳华接口道。 徐卫东点了点头,微笑道:“沈家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也是一猜即中啊。” “行啦,你一个大老粗就别学人家唐增拽文了。”沈芳华哂道。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你能肯定他们是去了藏区吗?你亲眼见过那铜镜和地图?” “我当然没见过。但是我大伯徐礼川是亲眼看到了,金云亭带来的那个包袱里装的就是那面铜镜,而且上面的光斑地图也是金云亭在密室里亲自给他演示的,这都写在他的记录里了。”徐卫东说道,“沈家小姐你想想,当时只有咱们两家联手‘唱武戏’,线索就贵州和西藏这么俩地方。既然贵州没有丝毫踪迹,那么除了藏区他们还能去哪儿‘搭台’呢?” 说实话,徐卫东的这种推测算不上严谨,但我却认为他十有八九是猜对了。因为现在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西藏:金家的第二块铜镜地图,“122”的下一步行动地点,还有发给我的那封电报,胶卷上拍摄的布达拉宫等,几乎无一例外都传递出了藏区的信息。 “那我爷爷信上说的‘瑶枕鬼帛’到底是什么?你也知道?”沈芳华继续问道。 “大概齐吧。我也是根据这些事儿,自己琢磨出来的。”徐卫东道,“我想是金家人在得到了那面铜镜地图之后,又打听到了你们沈家也有一方特殊的玉枕,所以金云亭才会登门拜访你爷爷。我估计那次在你们家的密会,金云亭就是想说服你们家老爷子打碎玉枕,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也有铜镜,最终目的就是要把那整张光斑地图给凑齐。”徐卫东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瑶枕鬼帛’嘛,瑶枕就是古人对玉枕的别称,这个沈家小姐你应该知道吧?” “嗯。”沈芳华点了点头,“不过‘鬼帛’是什么我不清楚。” “我也是猜的。”徐卫东悄声道,“我推测‘瑶枕鬼帛’可能就是在你们家的那方玉枕里,有一份写有鬼书文字的帛书。” 此言一出,我立刻恍然大悟。对啊,沈家人根本就没有去过最初的那个风水镇,自然也没见到过那面标示天怒山的铜镜,而沈舆坤在信上却明确提到了要去的地方是“黔境之天怒山”。目前看来,能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的就只有鬼书!我心说徐卫东真不愧是当年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确实有其高人一等之处。 “徐白鬼,还真有你的。”沈芳华瞟了一眼徐卫东。 “哪里哪里。我也是瞎蒙的瞎蒙的,呵呵。”徐卫东嘴里虽然这么说,脸上也是难掩得色。 “唐增,你半天没说话了。那两盒胶卷你洗出来了吗?上面拍的是什么?”沈芳华此时转头对我说道。 “嗯,洗出来了。你们看看吧。”我向四周扫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我们,便偷偷地把照片从衣服的暗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了他们二人。 由于有了昨晚石聚生夜送抄手一事,我也不敢再大意,把胶卷和照片都带在了身上,以防“122”的人暗中搜查我的房间。 “这些是冰冻的……‘人墙’?!”沈芳华看到照片一下子连声音都变了。她和我当初看到照片的感觉一样,显然也是被那诡异的影像给惊呆了。 “这照的是什么地方,真是越来越邪门了。”徐卫东摇着头低声骂道。 “我估计这地儿也应该是在西藏,因为那卷胶片里剩下的全部拍的都是西藏的风光建筑。”我对他说道,“而且我在天津还收到了一份电报,我想肯定不是你们俩给我发的吧?”说着我又拿出了那份电报摊在了桌上。 “‘你们想知道的都在胶卷里’,还是拉萨?”徐卫东看了看,奇怪道,“唐通讯,就算我想给你发电报,可也得知道你家住哪儿啊。” 沈芳华也道:“是啊。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家的具体住址,要想联系你最多也只能找你原来的工作单位。” “所以嘛——”我压低了声音道,“只有两个可能。这封电报要不就是那‘第二股势力’发的,要不就是曲凡发给我的,因为除了咱们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手里有胶卷。” “曲凡……”沈芳华的面色一下子黯然了许多。 徐卫东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就听他缓缓道:“那小子如果还活着,你们说他会不会加入了那‘第二股势力’?” “这……”我和沈芳华一时语塞。因为徐卫东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当时那个打死九百老爹,开枪救了曲凡的人十有八九就隶属于“第二股势力”,而且他最后还居心叵测地用话留住了曲凡,天知道那人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再说曲凡那小子本来就城府很深,神秘莫测,他做出任何举动都是有可能的。 “行了,先别琢磨这个了。”徐卫东咳嗽了两声,转换话题道,“这电文不是说什么都在胶卷里吗?唐通讯,另外那盒胶卷呢?拍的是什么赶快给我们拿出来看看啊。” 我掏出了剩下的那个胶卷盒,对他们道:“这个里面装的不是胶片。”说完我便拧开了盖子,把那颗椭圆形的珠子和那一小截儿骨头一样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 “这是天珠和骨笛!”沈芳华见到这两件东西,脱口便道。 “不错。”徐卫东把它们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 天珠,也称“天眼珠”,是我国西藏地区特有的一种神奇宝石。据说它是地球上磁场最强的天然矿石,历来被奉为西藏密宗七宝之一。 当年著名的文成公主下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时,带了一尊从印度请来的佛像作为陪嫁。在这尊佛像上即镶有百余颗各式各样的珍贵天珠,包括三颗九眼天珠,还有三眼天珠、二眼天珠、永生瓶天珠、虎纹天珠等其他多眼天珠,可见其珍贵。而且,相传高等级的天珠如果经由大修行者多年加持,还能拥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小巧的骨笛……” 他话音未落,就听沈芳华忽然急道:“外面来人了!快点儿都把东西藏起来!” 我和徐卫东一听连头都没抬,?99lib.立刻把桌子上的东西往怀里一通猛塞。刚收拾完,石聚生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三位都吃好了吧?宋主任已经到了,叫咱们一起去会议室开会哪。” “好,我们这就去。”徐卫东答应着,脸上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揶揄他道,“呵呵,石同志啊,你还真照顾我们,不辞辛苦地又跑过来一趟,真是让您受累了。” 然而石聚生好像没听出好赖话,反倒跟着客气起来:“哪里。谁让我是单位里的老人儿呢,应该的嘛。徐连长太见外了。走吧,咱们一起开会去。” 会议室在招待所的三楼,我们刚走进去就吓了一跳。因为房间里此时已经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的人,那阵势就跟要开批斗会似的。 “就等你们几个了,赶快进来吧。”坐在前台中央的宋主任对我们几个招呼道,“咱们这就开始了。” 他这一说话,几十号人立刻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谁都没想到“122”这次会来这么多人,我们几个赶紧低头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好,我们开会了。”宋主任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坐在我旁边的这位是田庆隆教授,是研究西藏地区历史宗教的权威,也是我们这次进藏任务的总顾问。大家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多向田教授请教。” 我抬眼望去。只见那个田教授约莫在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身材清瘦,戴着一副黑边眼镜,身上的中山装熨烫得平整而服帖,一瞧就是那种典型的传统知识分子。 宋主任继续道:“我们还请来了一位藏族同志做我们的藏语翻译,同时还兼任这次任务的向导。大家鼓掌欢迎——扎西顿珠同志。” 掌声中,一位身着藏袍、腰挎藏刀、耳佩银环的男人从前排站了起来,向大家弯腰致意。他的年龄看上去和徐卫东差不多,面色黝黑,体格健硕,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整个人往那儿一站,便透出一股勇猛和果敢。 扎西顿珠落座之后,宋主任开口对众人道:“我们这次的工作可能会比以往更加艰苦。因为这次的目的地是藏区之内的一座山,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山。”说到这儿他的脸上露出了领导特有的那种笑容,“希望大家能继承和发扬顽强精神,克服各种艰难险阻,完成好这个任务。” 雪山?听到这里我暗自叫苦,心说这回肯定比贵州那次还要凶险,否则“122”也不会一下子召集那么多人手来参与行动。 “下面就请田教授给大家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宋主任接着对田庆隆道,“田教授,您来说说吧。” “我们要去的雪山位于西藏的阿里地区。”田教授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便道出了目的地,“雪山的名字叫做冈仁波齐,是西藏八大神山之一。迄今为止,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位登山者和探险家能够征服它。原因很简单:这座山和其他的雪域名山不同——它是世界的中心。” 世界的中心?!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冈仁波齐,“冈”即“山”之意;“仁波齐”则是藏语“佛”的意思,合在一起意为“神灵之山”。它屹立在西藏阿里地区的普兰县境内,绵延于中国、印度、尼泊尔三国边境,海拔6656米,是冈底斯山脉的主峰。它孕育了250多条冰川,是恒河、印度河以及雅鲁藏布江等大江大河的发源地,被藏族人民称为“神山之王”。 冈仁波齐峰的山形极为特殊,酷似一座圆冠金字塔,四壁的分布对称鲜明,有如环绕着八瓣莲花,与其周围的山峰大相径庭。它的峰顶终年白雪皑皑,四周白云缭绕,在阳光照耀下会闪烁出奇异的七彩光芒,令人目眩神迷。而且奇怪的是,冈仁波齐山的向阳面纵有长时间的日照,却经年积雪不化;而其背阴一面反倒长年无雪,即使在某一时间有落雪覆盖,太阳一出便会立刻融化,与自然规律刚好相反。 更令人感到神奇的是,冈仁波齐峰的南坡>横亘着一道平直的横向岩层,它与峰顶垂直而下的一条巨大冰槽垂直相交,竟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佛教徽征——万字格“卐”(佛教中精神力量的代表性标志,意为佛法永存——逍遥于津注)。 另外,除了藏传佛教之外,印度教、古耆那教以及西藏原生宗教苯教都将此山奉为神山,而且这些宗教都无一例外地认为冈仁波齐就是“世界的中心”。后来我才知道,田教授当时的那句话正是在引用这些宗教的论述。 “我这里影印了一些这座雪山的相关资料,还附带了一些藏区的历史文化,大家以后有时间多看一看吧。”田教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继续道,“为了让大家能够逐步适应高原的气候和环境,我们这次将使用汽车作为交通工具,走川藏公路进入藏区。另外鉴于这次行动比较特殊,上面还给我们派了几位登山教练员对大家进行专门的登山训练,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希望各位同志努力完成好各自的训练任务。我们出发的时间就定在两周之后。” “好,大家都听清了吧?”宋主任接过了话头,对众人道,“等到了藏区之后,我会再对每个人分派具体的任务。在成都的这段时间里,大家一定要做好登山的训练工作。相信各位心里都清楚,这样做不只是为了我们‘122’这个单位,这也是对你们自身的安全负责。” 宋主任的这句话倒是实话。且不说那冈仁波齐到底是不是神山,即便是一座普通的雪域高山,如果没有一定的专业技巧就贸然攀登的话,结局也必然是死路一条。 之后宋主任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套话,一番洋洋洒洒的宏论听得我直犯困。好不容易挨到了散会,大家立刻又被安排上了卡车,拉到了区内一处训练场中开始上登山的理论课。直到傍晚时分,我们才再次回到了招待所。 我和徐卫东、沈芳华原本想借着吃晚饭的机会继续中午的交谈。可由于“122”突然来了很多人,餐厅里一下子变得熙来攘往,而且每 4e2a." >个人似乎都很注意我们,这么一来只能再找时间了。我们三个人无奈地匆匆吃了两口饭,便各自回屋去了。 我躺在房间的床上,打算趁这工夫学习一下田教授发给我们的影印资料。没想到只翻了两页我就看不下去了,因为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脑子里考虑的全都是另外一些事情。 今天的会上,不管是宋主任还是那个田教授,对我们从天坑里带回来的那根翡翠权杖都是只字未提。可他们越是这样,我越确信“122”之所以能把下一个目标牢牢地锁定在冈仁波齐,肯定和那根权杖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此上溯的话,那面大鲵肚子里的铜镜才是线索的源头。 巧合的是,按照中午徐卫东的推测,他的大伯徐礼川和沈芳华的爷爷沈舆坤失踪前的最后一站正是西藏,而引领他们到此的也是金家人偶然得到的另一面藏有光斑地图的铜镜。这是不是意味着当年徐、沈两家进藏的目的地也和“122”此番一样,也是那座冈仁波齐山呢? 另外,根据沈芳华和徐卫东的讲述,金家的人,尤其是那个金云亭,表现得可谓相当积极。他游说沈舆坤打碎玉枕,获知了“瑶枕鬼帛”;又在二十年后把含有西藏信息的铜镜展示给了徐礼川,由此直接促成了徐、沈两家的联合行动,可以说在整件事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奇怪的是,无论贵州的天怒山还是西藏的“唱武戏”,一直极为热心的金家竟然都没有一个人亲身参与进来,这?99lib?实在让人有点儿想不通。 再有,沉箱合影中的那个外国老头,还有曲凡的父亲曲云天,这两个人能和沈舆坤和徐礼川凑到一起,想必也绝非巧合,说不定他们也一道跟着去了西藏。至于那二人的真实身份,以及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目前还是一个谜,尚不清楚徐卫东和沈芳华是否得到了与之相关的信息。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沈舆坤在信中明确写道是要和徐礼川一起去贵州天怒山,为的是一个“天大富贵”。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突然改变了既定的行程,连天大的富贵都不要了呢?换句话说,西藏那里究竟藏着什么重要的物事,竟然会比天大的富贵还要吸引他们? 这一切让我隐隐地感觉到,那些人当年进藏要找的东西和这次“122”所寻找的目标应该是同一个。 此后的十多天我们过的是军事化的生活,每天吃饭、训练以及作息的时间都是被严格管理起来的。我虽然对“122”采取的这种方式颇为不满,但不可否认,这也让每个人的学习效率都达到了最大化。等到出发之前,连我自己都觉得别说什么冈仁波齐了,就是珠穆朗玛峰我也能爬得上去。 两周之后的一个清晨,招待所门前一下子停了三辆大轿子车。不知是凑巧还是宋主任有意安排,我和徐卫东、沈芳华,还有石聚生被分在了同一辆车上,同车的竟然还有那个藏族向导扎西顿珠。 片刻之后,伴随着发动机“隆隆”的点火声,我们终于起程开拔了。在成都的这段时间里,尽管我没上青城山,没看都江堰,甚至连市区都没进去过,但回锅肉和麻婆豆腐的美妙滋味却依然让我对这座巴蜀名城有些恋恋不舍。 俗话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好在我还年轻,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再来感受这片土地的。天府之国,我们下次再见! 第七章 消失的古国 我们的车一路加速,很快便驶上了川藏公路。 川藏公路的起点是四川省会成都,终点为西藏自治区的首府拉萨。从成都开始,经雅安、康定,在新都桥分成南北两线:北线经甘孜、德格,过岗嘎金沙江大桥进入西藏,然后继续西行,经江达、昌都、丁青、巴青、索县、那曲、当雄,最后抵达拉萨;而南线则经雅安、理塘、巴塘,过竹巴笼金沙江大桥入藏,过芒康后在邦达与北线会合,再取道巴宿、然乌、波密、林芝、墨竹工卡、达孜抵达拉萨。 川藏北线于1954年正式通车,途经地区多为牧区,海拔较高,人口稀少。而南线的通车时间要晚了四年,相对北线而言它路途短且海拔低,所经之地也多为人口相对密集的地区,因此由川藏公路进藏的人大都会选择南线。 然而对于“122”来说,出于隐秘性的考虑,南线反倒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果然,就在新都桥驻扎过夜之后,第二天清晨我们的卡车便穿越甘孜州直奔德格县,毫无意外地选择了更加艰险的北线。 车子一路开行,窗外的景色也是格外迷人。青黄色的草原一望无际,数条清澈的小溪蜿蜒其间,在阳光照耀下如同一条条闪烁的钻石项链镶嵌在大地之上。湛蓝的天空下,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长满了金黄色的柏杨。时不时还可以看到几间藏式民居,牧人的牛羊安详地在附近吃草休憩……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向我们讲述着川西平原的独有之美。 这时,那个藏族向导扎西顿珠开口了:“这里的海拔已经有三千多米了,你们都怎么样?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吧?”他的汉话说得相当标准,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口音。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一直感觉这位藏族汉子应该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对他颇有些好感。于是我立刻回应道:“没有。虽说我是第一次上高原,可到现在还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就好。”扎西顿珠对我笑了笑。 “扎西顿珠同志,你好,我叫徐卫东。”徐卫东忽然开口介绍起自己,然后他又用手指了指沈芳华,“这位女同志叫沈芳华,是一位大夫。刚才那位叫唐增,是通讯记者。” 我一见徐卫东如此热情,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八九分,他绝对是故意想和人家套近乎。因为我们是初次进藏,对藏区本来就人生地不熟,又加上得去爬一座什么神山,所以此行必然是凶险异常。如此想全身而退,将来必定得倚重这位藏族向导。 沈芳华也是机灵鬼,见状立刻开口对扎西顿珠道:“您好,您叫我小沈或者沈大夫都行。” “哦,好。”扎西顿珠应声道,“你们叫我扎西或者顿珠都行。” “那我以后还是喊您的姓,称呼您扎西大哥吧。”沈芳华的语气那叫一个甜。 “可以啊。”扎西顿珠微笑道,“不过扎西不是我的姓。” “那您姓顿珠?”我在一旁插话道。 “呵呵,不是的。我没有姓。”扎西顿珠回答道,“我们家是农奴出身,在以前是没有姓氏的。扎西顿珠这四个字都是我的名字。‘扎西’就是汉话里‘吉祥’的意思,‘顿珠’是‘成功’的意思。” “噢,是这样啊。”我继续问道,“扎西大哥,那座冈仁波齐神山您以前去过?” 扎西顿珠点了点头:“嗯,我曾经去那里转山过很多次。” 转山是宗教信徒最常采用的一种朝圣方式,即徒步环绕神山,以此方式来积累功德,获得精神上的解脱和神灵的赐福。具体到冈仁波齐,据说围绕其转一圈就可以消除业障。藏民一般以三圈为起点,转满“吉祥的数字十三”圈则可获得转内道的资格。甚至还有传说讲,一次转够一百零八圈便能立地成佛,完全洗脱前生后世的罪孽。 (顺便说一句。由于在西藏的神话中“天”是由十三层组成的,第十三层天是永恒的佛土,真正的极乐世界所在。故而在藏区,十三是一个吉祥神圣的数字,几乎到处可见它的影子。比如说宏伟的布达拉宫便是一座十三层的建筑;藏区随处可见的佛塔通常也都为十三层;一代藏王松赞干布正是在十三岁时登基为王的;还有著名的史诗《格萨尔王传》,里面更是说格萨尔在降生时手执十三朵白花,向前走了十三步,后来有十三位王妃,十三位保护神等等——唐增补注) “不过我这个向导的工作只是负责把你们这些人带到冈仁波齐。我是绝不会和你们一起爬神山的。”扎西顿珠看了看我们几个,直言不讳道,“实话跟你们说,你们根本不可能成功。试图挑战和亵渎佛祖权威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那个宋主任听不进去,非得……唉……” 扎西顿珠的语气十分沉重,显得十分无奈。说不定他这次参与“122”的行动,也有什么苦衷。 “哦,海拔真是越来越高了。小唐啊,你们几个要不要喝点儿我带的红景天(红景天是用来防治和缓解高原反应的一味中药——逍遥于津注)?”石聚生这时突然说话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石聚生这是有意打断扎西顿珠。因为已经提到了宋主任,他不想让扎西顿珠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多谢石同志关心,我们几个没问题,您留着那玩意儿自己享受吧。” 石聚生的涵养确实了得,他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冲我咧嘴笑了笑,然后把头一转,将目光投向车窗之外,99lib?再次欣赏起了风景。 长话短说。一路之上我们坐着车翻山越岭,钻隧道过大河,除了在途中修了几次车之外,几乎就是马不停蹄,连沿路壮丽的原始景色都无暇细细体味。差不多用了一周的时间,我们终于抵达了西藏的首府拉萨。 那个时候西藏的交通建设还很落后,能够承载大型车辆通过的省内公路屈指可数,尤其是一些边远地区,几乎根本就不通车。好在冈仁波齐是久负盛名的神山,自古以来就有无数的藏民前往朝圣,所以可供通行的小路还是有的。不过扎西顿珠说,路虽然有,但有些地方我们这种大轿子客车是根本过不去的。如果非要开车去,就必须换成底盘低、动力强的小型车辆,比如说吉普之类的才行。 宋主任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他只是吩咐众人在招待所休整三天,做好各种后勤和补给工作。而三天之后的一大早,五辆吉普车就开到了我们面前。 宋主任随即拿出了一份三十人的名单,宣布这些人才是被筛选出来继续前往冈仁波齐的最终人选。而余下的二十多人则作为第二梯队,全部驻留在拉萨的招待所,继续负责后勤联系以及无线电台、沿途接力机等通信设施的安装调试工作。 不用说,我和徐、沈二人自然都在那三十人的名单之内。就像徐卫东说的那样,“122”一旦有什么需要玩命的事儿,那肯定少不了我们三个。 吃过早饭之后,我们几个被安排登上了打头的那辆车,再次踏上了旅程。 在扎西顿珠的指引下,五辆吉普车从拉萨出发一路向西疾驰,直奔西藏的阿里地区。 说实话拉萨作为一个有着一千三百多年历史的名城,确实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地方。恢弘的布达拉宫,秀美的罗布林卡,遍布城市的大小庙宇,还有那随处可见的精美唐卡,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古老与神奇。八廓街上,虔诚的男女手持经筒,行走间也不忘感受佛法的沐浴;肃穆的三大寺(大昭寺、哲蚌寺、色拉寺——逍遥于津注)里,一排排的古老经轮被人们不停地推转起来,在无数酥油灯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庄严。这些景象对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一种震撼。 不过车一开出拉萨,路上的人就变得稀少起来。除了些许赶路的藏民之外,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出外朝圣的僧侣,在一步一步地磕着长头。行人虽然见少,但各式各样的大小经幡却是越发多了起来,那些鲜艳的五色风马旗在苍穹之间摇曳飘荡,远远望去恍如连地接天,连缀出了一道难以言喻的独特风景。 随着车行越来越远,四下里便再无人迹,苍茫辽阔的高原大地上,似乎只有我们这五辆吉普车在一路飞驰。望着窗外的景色,我的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寥落感。 事实上,吉普车的定员是八人,五辆车之中我们三十个人只用了四辆,剩下的那一辆载的全都是装备。除了食品、饮用水和帐篷,还有武器枪械、通信工具、登山用品及大量的储备油箱,是一辆专门的后勤补给车。 不久之后,我打破沉默对徐卫东道:“徐连长,还真让你猜中了,咱们果然被安排在了一辆车上。” “这还用猜?”徐卫东瞟了瞟坐在前面开车的石聚生,“我早就跟你说过,除了你我和沈家小姐,石同志一直那么照顾咱们,也肯定会跟咱同车的。你看,我说得就是准吧?” “哦,这都是领导安排的。再说谁让咱是头车(头牌司机之意——逍遥于津注)呢。”石聚生丝毫不以为忤,回头打了我们一眼,微笑道,“我们都得服从命令听指挥嘛。”说着又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扎西顿珠,“你说是吧,扎西同志?” 扎西顿珠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望着窗外,目光中充满了悲悯之色。我不知道他是在可怜自己,还是在可怜我们。 由于路况不佳,车不能开得太快。我们一行人用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终于抵达了阿里地区的普兰县。据扎西顿珠介绍,这里距离冈仁波齐只有一百多公里了。宋主任随即决定当晚就住在普兰全员休整,明天早晨再赶赴神山。 也许是天意使然,正是在普兰的这一夜,竟完全改变了我们几个人的命运。 在宋主任的协调下,当天晚上我们住进了当地一家藏民开办的小旅店里。虽说这个旅店非常简陋,但对于一直睡在帐篷或者车里的人来说,能躺在床上就已经算是相当好的待遇了,又加上一路舟车劳顿,所以众人在晚饭之后便很快都就寝休息了。 我也不例外,早早就躺在了床上,旅行的那种疲乏感让我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蒙眬中忽然感觉有人在不停地推我。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原来是石聚生此刻正站在我的床边。 “石同志,你干什么?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我极不耐烦地问他道。 “嘘——小点声。”石聚生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唐,快起来去咱的车里集合,我们有特殊任务。注意千万别吵醒其他人,我去车里等你。”说完他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夜里还有特殊任务?还背着他们自己人?“122”这唱的又是哪出戏啊?我一边起床一边暗自纳闷。不过我没有置疑的权利,只有服从的义务。一番穿戴之后,我悄悄地溜出了旅店。 进了吉普车里我才发现,参与这项特殊任务的人还真不少。除了我和石聚生,徐卫东、沈芳华、扎西顿珠也是一个不落全都在座。而且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位田庆隆教授。 “我说石同志,唐通讯也来了,这回人到齐了吧?你是不是该说说了?”徐卫东开口了,语气里很是不快。我来说吧。”没想到田教授忽然把话接了过来,说道,“很抱歉打扰大家休息,还望你们见谅。我们深夜到此集合,是要在抵达冈仁波齐之前,先赶去调查另外一个地方。” 徐卫东看了他一眼:“哪儿啊?” “札达。古格王国的遗址所在地。路上我再和你们细说。”田教授随即转头对扎西顿珠道,“扎西,那里离这儿不算远吧?” “不远。”扎西顿珠答道,“也就两百多公里。不过那里是‘土林’,路也都是‘面粉土路’,车子不能开得太快。” “既然这样,那就抓紧上路吧。石同志,开车吧。”田教授立刻催促了起来。石聚生闻言二话不说,车钥匙一拧油门一踩,大家便又一次无奈地星夜上路了。 在途中田教授向众人作了一些简单的说明,一头雾水的我们这才明白了大概。 古格王国是在公元10世纪前后,由吐蕃王朝末代赞普朗达玛的重孙吉德尼玛衮在王朝崩溃后,率领亲随逃往阿里建立起来的。它位于青藏高原的最西端,象泉河流域为其统治中心,北抵日土,最北界可达今克什米尔境内的斯诺乌山,南接印度,西邻拉达克(今印占克什米尔——逍遥于津注),最东面其势力范围一度达到冈底斯山麓。10世纪中叶至17世纪初,古格王国雄踞西藏西部,弘扬佛教,抵御外侮,在西藏吐蕃王朝以后的历史舞台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但是,有着七百年灿烂文明史的古格王国,它的消逝至今却仍然是一个谜。公元1635年,巴达克人入侵古格,几乎就是在顷刻之间,这样一个经历过十六位世袭国王,拥有十万人之众的庞然大国竟然一下子便灰飞烟灭了。繁荣发达的古格文明瞬间即告消失,十万古格族人也全部杳无踪迹。这个曾经高度富强的王国自此竟如同没有存在过一样,再也不为人知,只在极少量的古籍典刊里才略有记述。然而这些记述非但不能相互印证,反倒处处矛盾。这更让古格消失的原因变得众说纷纭,扑朔迷离。 尽管如此,所有的研究者都坚信,神秘的古格王国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让人疑惑不解,但西藏众多秘密的终极答案也一定就藏在这里。 田教授的这番介绍条分缕析,颇具学者风范。这些话从他这样一位高级知识分子的嘴里说出来,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意识到,他说的这些其实在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重大的线索。如果我和徐、沈二人当时对西藏的考古历史多了解一些的话,本可以在未来少走很多弯路。 车在行进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我明白了出发时扎西顿珠所说的话,亲眼见识到了他说的“土林”和“面粉土路”。 原来“土林”是一种特殊的地貌,这里没有任何植被,除了黄土就是黄沙。然而和普通的戈壁沙漠不同,上面沟壑纵横,有如山谷一般。谷道两边风化剥蚀的岩层陡峭挺拔,造型有如一排排雄伟的城堡碉楼,高低错落有数十米。我们的车开行其间,真的就像穿梭在一片“土的森林”里。而一旦有风刮过,地上瞬间便会扬起大片大片的沙尘,众人的口鼻之内顿时充满了土腥味儿,车灯也一下子显得暗了许多。 “我说石同志,小心点儿开。”徐卫东此时开口道,“可别撞到两边的土碉堡上。” “没事的。”石聚生踩着油门回应道,“就算你不相信我的驾驶技术,还能不信任扎西同志?他一直给我指着路哪。” 扎西顿珠也道:“没有多远了,很快就要到了。” 谁料他的话音未落,石聚生突然一个急刹,就听轮子“嚓——”的一声,车子生生地被他踩停了,我的脑门差点儿撞在前面的座椅背上。 “你小子要干什么?!”徐卫东立马爆出了粗口。 石聚生没有理睬,只见他从座位下拿出一盏探灯,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说道:“你们快看左方的那座土山,里面好像是埋着一座庙。” 第八章 通财洞 庙?什么庙?众人赶紧纷纷下车,向左方望去。 那是一座巍峨的巨型土山,高度虽然只有十米左右,但山形的体量容积却非常大,与其说是土山,反倒更像一座巨大的土丘。和土林里其他的风化岩层一样,它的表面也遍布着横条状的剥蚀纹路。除了体型壮观之外,它和周边其他土丘相比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它的顶部尚未被大自然雕琢成精致的碉楼形状,只是有一些凹陷的孔洞,看起来还显得相当天然和粗糙。 “你们看这儿!”石聚生调整灯头,将光线聚焦在了土丘顶部的一个凹洞上。我抬眼望去,只见那个窟窿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直挺挺地凸了出来,在探灯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光芒。 咦?土丘顶上还有金属物件?我再次运足目力,终于看清了细节——那是一个龙头,一个雕刻精美的鎏金龙头。 “龙首飞檐!还真有座庙!”田教授这时也看清了那东西,藏书网推着眼镜惊呼起来。 “田教授,龙首飞檐是什么玩意儿?”我转头问他道。 “龙首飞檐就是将屋檐的脊角做成扬起的龙头造型,这是藏式寺庙一个典型的建筑特点。”田教授回答道,“石同志说得不错,看那飞檐探出的高度位置,这土丘里还真像是包着一座寺庙。” 原来如此。我刚要继续向他请教,就听徐卫东在旁边对沈芳华悄声低语道:“沈家小姐,你看这土丘像不像是一个大型的封土堆?” 沈芳华闻言立刻给了他一个招牌性的白眼:“徐白鬼,你真不愧是前辈啊,业务素质太高了,看见什么都能和老本行联系到一起。你别忘了咱这是在藏区土林,你以为哪儿的人都和秦始皇一样,都在坟上弄个大封土堆?” “是是是,我也是说说而已嘛。沈家小姐你倒是小点儿声啊。”徐卫东慌忙道。看起来他也不想把自己原来是盗墓贼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 这时,石聚生走了过来,对我们道:“咱们开车围着这座土山转一圈,看看还能发现些什么。” “有庙就有庙呗,怎么,石同志,听你这意思还想找法子进到土丘里去看看?”徐卫东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奇怪,“田教授不是说咱们的任务是调查什么古格遗址吗?” 石聚生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片土林就是当年古格王国统治的中心地带,土山里的那座庙看样子保存得相当完好,可能会比遗址更有价值。” “哦?是这样?”徐卫东一脸狐疑,显然他对石聚生的这种解释并不信服。 “石同志说得有道理啊,是值得先看一看。”田教授开口了,“再说这里离遗址也很近了,稍微耽搁一下也没什么关系的。” “这……”徐卫东见老专家也这样说,一时也不好再置疑什么。 石聚生对着徐卫东笑了笑,随后便把探灯固定在车窗上,为了能观察得更加清晰,他又从座位下掏出了两只高光手电交给我和扎西顿珠,让我俩帮忙一起照明。一行人随即坐车围着土丘绕起了圈子。 石聚生把车速压得很低,像是生怕会漏掉什么线索。可尽管如此,我们也没能在土丘上再发现什么异样,那个凸出来的龙首飞檐似乎成为土中寺庙存在的唯一证据。 然而等车子刚转到巨大土丘的另一面,还没开几步,就听扎西顿珠突然道:“停车!有东西!”他说完不待车停稳,便一把推开车门跳到了地上,直奔土丘而去。 大家见状也都赶忙下了车,跟着扎西顿珠一直来到了土丘旁边的一个小土坡附近。就见他用手电对着那土坡反复地照了照,开口道:“这个土坡的样子太规矩了,不像是天然的。” 我闻言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并不起眼的土坡身上——这土坡其实就是一个很低矮的土堆,也就五十厘米高。但就像扎西顿珠说的那样,这个土堆的外形实在是太齐整了,四个边两长两短对称平行,完全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很显然,这绝不是什么大自然的杰作,而是被人故意弄出来的。 “扎西大哥,你的视力还真好,坐在车里离那么远都能看出一个小土堆有问题。”沈芳华在一旁赞叹道。 “看这形状难不成土里有个箱子?”徐卫东忽然开口,紧接着便飞起一脚踹在了土堆上。 伴随着“哐——”的一声,土堆表面的干燥泥沙簌簌而下,一口暗绿色的铁箱果真从土里显露了出来。 “这是弹药箱啊!”徐卫东脱口道。 弹药箱?这偏僻至极的藏区土林里还有人放了一口弹药箱?!众人闻言更是惊讶万分。就听田教授道:“徐连长,你不会看错吧?” 徐卫东蹲下身子又仔细看了看:“错不了。箱子上的带状锁扣是弹药箱专用的,这肯定是一口军队里存放雷管炸药的防潮箱。”他一边说一边把箱子上面的土全都拨了下去,兴奋道,“打开看看吧,说不定里面还有好家伙能用呢!”徐卫东对武器一向很有兴趣,忙不迭地便拧开了箱子的卡扣。 然而箱子一开,大家全都失望了。只见里面装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沉重石块,根本没有什么武器弹药的影子。我又用手电照了照那些石块,发现它们也只是些随处可见的风化岩,上面既无雕饰,也无文字,根本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一堆大石头而已。 “真是怪了。”徐卫东道,“这地方,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搁着一口装着破石头的弹药箱?” “不过这口箱子如此突兀地摆在这里,肯定有问题。”他说着便向一旁的扎西顿珠招呼道,“扎西同志,你帮我一下,咱俩把这箱子往旁边推一推。” 众人闻言立刻会意,看来石聚生认为这口箱子是为了压住地面上的什么东西,才会被有意搁置在这里的。 扎西顿珠应声点了点头,立刻和他一道使劲儿往一旁推动弹药箱。由于里面装满了沉重的石块,两人一时间显得相当费力。我见状便想过去帮忙,准备从箱子里先搬出几块石头,帮他们减轻一点重量。可刚要上前,就听扎西顿珠忽然道:“小心点儿!这下面有个洞!” 我一听赶忙低头,只见随着箱子被他们缓缓移开,地面上真的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圆形地洞。我正要看个仔细,没想到徐卫东忽然从身后一把抢过了我手里的电筒,几个箭步蹿到了洞边,急匆匆地便向洞内窥望起来。 这么火急火燎的,难不成里面有宝贝?我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徐卫东招呼沈芳华道:“沈大夫,你也过来看看。” 沈芳华应声上前,谁知她刚往洞里瞟了一眼,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片刻之后,两人起身走了回来。就听徐卫东悄声道:“沈家小姐,看出来了吧?” 沈芳华点点头:“嗯。那是个‘通财洞’,看手法还是你们徐家人留下的。那口箱子就是为了压住通财洞口而放在那儿的。” “‘通财洞’是什么?”我忍不住插嘴道。 “小点儿声!”徐卫东瞪了我一眼,低声道,“‘通财洞’就是盗洞,是我们的行话讳称。沈家小姐和我都看了,那个洞绝对就是一个直通土丘下方的盗洞,而且那走铲的手法是我们徐家祖传的。” “啊?!你们家?!”我惊诧万分,慌忙道,“难道你大伯徐礼川他们当年进藏,来的就是这土林,为的就是眼前的这座土丘?!”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既然有了通财洞,说明这土丘里面肯定是有东西了。待会儿我一定得下去看看。如果老天开眼,这洞真是大伯挖的,那我必定能在里面找到他们的一些线索。”徐卫东沉声道。 “我也去。”沈芳华应声道,“咱们两家当年一起‘唱武戏’,如果徐礼川真来过这儿,那我爷爷十有八九也会跟他在一起。说不定他们两人都进到过这土丘里面。” 这时,石聚生站在洞口旁边冲我们喊道:“这好像是被人挖出来的一条坑道,看样子可以直接通到土丘的下方。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句话正中徐卫东的下怀,他立刻道:“行啊,既然石同志找到了通路,那咱们就下去看看。” “好。那先回车上拿点儿装备吧。”石聚生说着招呼我们一起回到了吉普车旁。只见他从后排座椅下拉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三支步枪和几把手枪,旁边还有两盏探灯和一捆炸药。 “嗬,石同志此行准备得够充分啊!连炸药都带了,我还以为这玩意儿一直放在那辆装备车上呢。”徐卫东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随即拿起一支步枪背在了身上。 这一瞬间我突然也感到有些奇怪,事情来得是不是太蹊跷了——本来是去冈仁波齐,可大半夜突然来特殊任务要去古格遗址,且路上必过土林,而偏偏就在土林里发现了一个埋有寺庙的土丘,更巧的是在这土丘边上又发现了徐家人留下的盗洞。如果说这一系列的事件全是天意使然,那也有点太牵强了吧?倘若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那是谁呢,石聚生吗?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小唐,你也带把枪备着吧。”石聚生的这句话打断了我的思路,他说着抛给了我一把手枪。 “咱们不能都下去,得留一个人在外面,以防发生什么意外。”徐卫东开口道,在这些方面他向来谨慎。 石聚生眉头一皱,对他道:“田教授是专家,肯定得去。看样子徐连长你们三个也是准备要进去的。既然如此那我就留在上面等你们好了。” “那哪儿行啊?”徐卫东闻言颇感意外,忙道,“石同志你是最先发现这处遗迹的人,于情于理你也应该下去看看才对嘛。” “哦,也是啊。”石聚生微微一笑,“那就让扎西顿珠同志留在上面吧。徐连长你说呢?” “行,就听石同志安排吧。”徐卫东回以微笑。 这一番话机锋互见,两人都是心照99lib?不宣。很明显,徐卫东也怀疑一切都是石聚生在暗中安排,所以为了安全起见,绝不可能让他留在上面把风,以免遭到什么暗算。而石聚生也清楚徐卫东对他非常戒备,他必然也是要一起陪着下去的,而且他也知道徐卫东心中理想的把风人肯定就是扎西顿珠。至于首先提出自己留守,则完全是以此来试探徐卫东的态度。 终于,在一番准备安排之后,众人一齐来到了盗洞的入口处。徐卫东紧了紧身上的步枪,说道:“我打头阵,石同志跟在我后面。唐通讯你年轻,给咱们殿后。” 石聚生再次笑了笑:“徐连长放心,你不嘱咐我也不会最后一个下去的,我还想早点儿看看土丘里面到底有什么呢。” “呵呵,说得好!那咱们走!”徐卫东说着便拿起探灯钻入了黑暗的盗洞之中。 我一进入盗洞,便发觉里面和我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 这个洞的宽度不错,差不多可以容得下一个半人,但它的高度却非常低,人只能猫着腰才能在里面行走。也许是因为在土林地区的缘故,洞壁四周都打上了固定桩,顶部和两侧还分别铺设了一排防止坑道垮塌的锁土板。说是盗洞,但在我看来跟工程夯道差不多。 我用手电照着脚下,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沈芳华。由于一直是在俯身前进,腰部很快就感觉十分酸痛。所幸有了前期登山训练打下 7684." >的底子,我的耐受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还不至于扯了众人的后腿。 “沈大夫,你说这地方人迹罕至,干吗还非得费这么大劲儿从地底下挖通财洞啊,直接在土丘上安炸药炸开不是更方便吗?”我拉了一下沈芳华的衣服,悄悄问她道。 沈芳华回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欲速则不达。如果盲目使用破坏性的手段,很可能会损毁里面有价值的东西。就拿眼前来说,咱们虽然能大致判断出这土丘里包着一座寺庙,但并不清楚它的具体情况。如果这庙里的所有空间都被沙土填满了,你用炸药一炸,土里的宝贝也会跟着给炸毁了。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座庙只是外层被土丘盖住了,内部的空间都还被保留着,但这样的话要用炸药就更糟了,很可能炸药一响,建筑瞬间就倒塌了,整个土丘也会随之倾覆,更不用说在里面找东西了。所以挖通财洞是最明智的办法,就算不能一次成功,起码可以先借此看清里面的情况。” 不错,沈芳华说得很有道理,烈性炸药的冲击波在沙土里极富破坏力。怪不得无论是盗墓还是考古,都很少听说有在目标位置直接埋雷听响的。看来徐家人当年又是下桩又是铺板的来开掘这一通财洞,肯定也是事前精心筹划了一番。 这个盗洞实际上是个“凹”字形的通道,由于就挖在土丘边上,所以距离土丘的中心位置并不算远。不多时,就听打头的徐卫东开口说道:“这就要出去了,顶上好像盖着块石板。石同志,你托我一把,我看能不能推开它。” 很快,从他那里传来了“嘡”的一声,听上去像是石块砸地的声音,估计是堵住盗洞出口的东西已经被他顺利地翻开了。果然,片刻之后就听徐卫东高声道:“各位,都做好心理准备,你们也上来开开眼吧!” 我心说大不了就是土丘里真有一座古庙嘛,还至于做什么心理准备。然而当我最后一个爬出盗洞时,眼前的景象却一下子让我愣在了当场。 土丘里是一座极为壮观的华丽庙宇。说它华丽,是因为这座建筑里 6240." >所有的墙体上都绘满了色彩艳丽的佛教壁画,几乎没有一处留白,就连拐弯转角的接缝处也都画满了鲜亮的纹饰。说它壮观,是因为在大殿的四周,竟放置着多达百余座的金刚铜像。这些护法金刚每一尊都是真人般大小,造型也是各式各样,它们沿着庙墙整齐地排布着,几乎环绕了这座大殿整整一圈。而在正堂的另一端,也就是两侧金刚铜像的交会处,矗立着一座异常高大的金色佛像。这尊金佛面部狰狞,龇牙咧嘴,二目圆睁。左手指天,手擎法轮;右手指地,手持金铃。脚下踏着妖魔,威武地立于莲花宝座之上,造型看上去十分可怖。 “降魔天尊!”田教授惊呼道,“宁玛派的主神!” 宁玛派是藏传佛教五大教派中形成时间最早的一派,“宁玛”为藏语中“古、旧”之意。因其信徒身穿红色僧衣,所以俗称“红教”。 “您是说这座庙宇是红教的道场?”石聚生闻言奇怪道,“这里不应该是古格王国的统治区域吗?” “这个不矛盾。红教虽说是在11世纪才真正定型的,但其起源可上溯到公元8世纪莲花生大师传法时期。而古格王朝的建立时间大概是在9世纪中期,所以建庙供奉降魔天尊也是有可能的。走,咱们过去仔细看看!”田教授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说着他便举起手电径直朝那尊金佛走去。 我们见状赶紧跟在他的身后。虽说这正殿的面积着实不小,但几个人的探灯加上高光手电,沈芳华又点着了阴阳灯,照明一时倒还不成问题。 “嗬,又从家里拿来新货啦。”徐卫东低声对沈芳华笑道,“我说沈家小姐,咱们可不能像老辈人那样,有什么门户之见。您哪天也赏脸送我一盏阴阳灯用用呗?要是能附赠燃料的配方就更好了,呵呵。” “你徐白鬼那么大的本事,还看得上我们沈家的这点儿小玩意儿?”沈芳华知道他是开玩笑,并未在意。随即话锋一转,严肃道,“徐白鬼,你瞅瞅这满屋子的壁画,画得都正常吗?” 壁画有问题?我闻言抬眼向旁边的墙上望去,只见上面描绘的都是一些金刚菩萨斩妖除魔的神话场景。他们的面貌各式各样,手里的法器也是千奇百怪,在画面上或是腾云驾雾,或是喷火吐水,姿态都显得十分生动。然而叫人纳闷的是,漫天的壁画里,这些金刚菩萨虽然各个不同,但他们要降服的对象却只有一种造型——一种类似猿猴的白色妖怪。除了这种怪物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形态的妖魔了。 不过徐卫东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就听他道:“沈家小姐,先别管那些壁画了。你看咱们脚下,这地上铺的都是石板,可上面一点风化沙土都没落下,这才不正常。别忘了这可是包在土丘里的一座庙。” 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和沈芳华,我俩闻言都是一惊。沈芳华曾在盗洞里说,有一种情况是土丘只掩埋了这座寺庙的外部,内部空间却得以完好保留。这当然是完全有可能的,起码目前我们就是处在这样的可能中。但是,这空间里的地面上、壁画上、佛像上竟连一点沙土的痕迹都没有,这的确太不可思议了,按理说绝对就是不可能的! 我赶忙抬头向上望去,就见屋顶结构完好,雕梁画栋,除了繁复的纹饰之外,也根本没有任何泥沙渗漏的迹象。 “徐连长,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赶忙问道。 “不好判断,得出去看看才知道。”徐卫东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这主尊金佛直对着的那面应该就是大殿的正门所在,我觉得还是先过去看一眼比较好。唐通讯,你我这就过去看看。沈家小姐你懂艺术品,还是跟着田教授过去瞧瞧那个什么降魔天尊吧,多注意一下那个石聚生的举动,顺便把这个情况也跟他说一声。” “嗯,就按你说的办。你俩小心。”沈芳华点了点头,随即加快脚步向金佛那里走去。 我和徐卫东也立刻甩开步子,转头直奔大殿的另一侧。很快,一扇涂着红漆、雕着花格的精美大门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果然,主尊正神的对面是大殿的入口。”徐卫东对我道,“看起来这寺庙是按正规的建筑形制营建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来吧,唐通讯,咱俩开门瞅一眼吧。” “好。”我应声上前,和他一道去推寺庙的大门。 大门缓缓地打开,外面漆黑一片。徐卫东随即举起探灯向前方照去——就在那一瞬间,亮光所照之处的景象竟让我俩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第九章 被封印的道场 在灯光的映照下,距离门外两三米的地方,赫然耸立着一座用青砖筑起的巨大山墙,其高度几乎和这寺庙外的土丘相仿。而且,这并不是单独的一面高墙,寺庙的左右两侧还环绕着两面同样高大的砖墙,三面石墙严丝合缝地连接在一起,如同一圈密闭的围挡。 我和徐卫东见状赶忙冲到门外,快步来到了寺庙和高墙之间的夹缝处,抬头向上方望去。果然不出我所料,目光所及之处依然都是砌合严密的平整青砖。 这下不必再跑到寺庙的另一头查看了。因为很显然,古人是用青砖搭建起了一个巨型罩子,它就像一只扣在地上的大碗一样,将这所寺庙牢牢地封盖在了里面。土丘上的沙土其实是凝结在了这个石头罩子的外面,所以殿堂内部才没有留下丝毫的泥沙痕迹。 “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还把庙给包起来了?”我疑惑道。 “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徐卫东道,“不过这个青石罩看上去年头也不短了。”他晃了晃探灯,“你看那靠边的地方已经破损了。” 徐卫东所照的位置是接近顶部的一个夹角,那里的青砖已经掉落,上面的土层也随之凹陷了下来。所幸寺庙屋脊的一角恰好从瘪下来的地方凸了出去,阻止了泥沙继续从缺口中流入。若非如此,这座庙宇肯定早就被沙土填满了。 “露在土丘外面的龙首飞檐应该就是从那里探出去的。”我推测道。 “嗯,看方位是差不多。”徐卫东点了点头,接着道,“墙上的这些青砖也很奇怪,每一块上好像都刻着相同的纹路。” 我闻言向四下里扫了一眼。的确,所有的砖块上都刻着一模一样的纹饰。我举起手电,刚准备仔细观察一下,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那可不是什么纹路,那是古藏文。” “哟,石同志也赶到这边来了。”徐卫东看了一眼走近的石聚生, 5f00." >开口道,“既然石同志博学多才,那您就赐教赐教,告诉我们这砖头上到底刻的是什么。” “赐教不敢当。不过这砖上的字我倒是恰巧认识。”石聚生缓缓道,“那是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如来佛用五指山压孙悟空的那句咒语?”我立刻想到了小时候看的 href='2202/im'>《西游记》。 石聚生点头笑道:“呵呵,没想到小唐你还挺爱看书学习的嘛。”紧接着他笑容一敛,正色道:“不过这六字真言可不是什么神话小说,它是确凿无疑的密宗大明咒。而且这咒语重复的次数越多,威力也就越大。” 我抬眼看了看面前铺天盖地的青砖,心说这重复的密度可算是无以复加了,如果那句咒语真的管用,那这层石罩的法力可要比五指山大多了。 “石同志,那这大明咒究竟有什么作用?”我追问石聚生道。 “这六字真言的用处有很多,祈福、避祸、消业等,都能用。不过——”石聚生瞥了徐卫东一眼,继续道,“不过看眼前的情况,恐怕它在这里的作用跟 href='2202/im'>《西游记》里是一样的。你说呢,徐连长?” “不错,我完全同意。”徐卫东应声道,“古人建造这个巨大的密闭石罩,肯定是为了将这座寺庙完全地封闭起来。那些砖上的大明咒必然也是有意刻制出来的,目的是要发挥这六字真言的镇劾作用,说到底就是为了让这层石罩达到最大的封印效果。” “封印?封印什么,难道是封印这座寺庙?”我只知道有封魔、封邪、封妖怪的,还从没听说过作为神圣象征的宗教庙宇也会被封印起来的事情。 “说不准,不一定是寺庙本身,也许是封印这庙里的某些东西的。”徐卫东答道。 “我同意你的说法。”石聚生言道,“这殿里供奉的主神是降魔天尊,整整一圈的护法又全是伏魔金刚,我估计这座庙很可能就是一个镇邪降妖的道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层石罩便是要进一步加强这道场的力量,如此一来它封印的对象肯定不是寺庙本身,而是另外的东西。” 这二位倒是一时间达成了共识。我转念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如果问题出在这寺庙本身,直接将其捣毁一把火烧掉就完事大吉了,根本没必要在外面搭建什么青石罩。可话又说回来,古人既然如此费时费力,搞了那么大的阵势,他们到底是要封印什么东西呢?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难不成是壁画上的那种白色巨怪? 这时就听徐卫东道:“咱们也别在这儿瞎猜了,那个田教授不是专家嘛,回头问问人家不就成了吗?” 他话音未落,大殿的另一头忽然响起了沈芳华的叫声:“徐白鬼!唐增!你们快过来,田教授晕倒了!” 出事了?!这声呼喊着实让我们吃了一惊,赶紧朝她那里跑了过去。等我们赶到金佛前面,只见沈芳华已经从背后扶起了田教授。他瘫坐在莲花宝座前的地上,目光呆滞,神情惶恐,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沈大夫,到底怎么回事?”我赶忙向沈芳华问道。 “我也不清楚。刚才田教授一直盯着这座降魔天尊,好像看得都出神了。他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我觉得很正常,也就没太在意。可是后来他突然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佛像,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沈芳华叹息道。 “那田教授现在怎么样?”我追问道。 沈芳华号了一下田教授的脉搏,说道:“他像是一时气血迷心,平复一会儿后应该问题不大。” 徐卫东瞅了瞅地上的田教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金佛有问题?”他说着皱了皱眉头,随即举起探灯向金佛照去。 这座降魔天尊相当高大,几乎接近大殿的顶部。说它是金佛,但并不是通体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而是在橙黄色中夹杂着一种暗黑的铁青色,这也使得整尊造像显得更加古老和威严。由于它的造型本就乖张恐怖,所以此时从近处看去更是觉得气势骇人。 片刻之后,徐卫东突然开口对我说道:“唐通讯,你仔细看看佛像的那双眼睛,好像有点儿问题。” 我闻言仰头望去,只见这降魔天尊的头部微微下垂,怒目圆睁,似乎是在审视着渺小的芸芸众生。然而就在我把目光凝聚到它眉宇下的一瞬间,它的那双法眼突然寒光暴现,竟像是闪动了起来! 难道神灵显圣了?!我吓得登时就后退了两步,差点儿没坐在地上。 “徐连长,它的眼睛……那眼睛能动!”我慌忙道。 “我刚才就看见了,所以才叫你帮我确认一下。”徐卫东道,“别紧张,没事。兴许是这佛像里装有机关。” “别兴许啊!”我急道,“要不是机关,那可就是天尊下凡了!” 徐卫东回答得很平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真有神灵下凡这回事,咱也不用怕。” “唐增你也够有意思的,怎么可能是天尊显圣,没看出来你个记者还相信.这种迷信的说法。”沈芳华在一旁也开始挖苦上我了。 “好好好,您二位当我没说。”我心道连你们二位盗墓世家的都不怕神罚,我也就别露怯了。 然而就在此时,坐在地上的田教授像是恢复了过来,只听他喃喃说道:“那……那天尊……是活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徐卫东和沈芳华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田教授,您再说一遍?!”沈芳华慌忙道,这一下她也有点儿紧张了。 “那天尊是活的!它身上跟人一样,有肌肉有体温!”田教授>?嘶哑的语音里显得异常恐惧。 沈芳华一脸惊愕地望向徐卫东,而徐卫东闻言之后表情也相当难看。片刻之后,他朝那座降魔天尊走了过去,看样子是决定要亲自验证一下。“你可当心点儿!”沈芳华见状赶忙叮嘱道。 “嗯。”徐卫东说着抬起右臂,慢慢地把手伸到了莲花座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金佛的左脚。很快,他就又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样,徐白鬼?”沈芳华焦急道。 “田教授说得没错,这天尊既有弹性又有温度。是不是活物不敢说,反正这东西肯定不是金属的。”徐卫东沉声道。 他此话一出,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脱口道:“沈大夫、徐连长,你们说这佛像会不会和上次天坑里的那条龙一样,也是曲凡说过的那种‘天工神塑’?” “‘天工神塑’……对啊!唐增,还真有你的!”我的推测像是点醒了沈芳华,她兴奋道,“曲凡说‘天工神塑’做的凤凰都能引来真鸟,造个特异的佛像自然不成问题。走,唐增,咱俩也去摸摸那天尊。” “你俩小点儿声!这儿还有别人哪。”徐卫东给我们使了个眼色,突然高声道,“那个曲凡都已经死了,他能知道什么。石同志,你也过来分析分析这尊金佛吧!石同志——!” 无人应声。我们赶忙抄起探灯手电往四下照去,然而大殿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石聚生的影子。 “不好!”徐卫东猛然喊了起来,“快回通财洞!” 我们闻言立刻醒悟,几个人忙不迭地跳回盗洞,向来路奔去。但为时已晚,等我们跑到入口的时候,那里已然被封住了。 徐卫东用枪托往上捅了捅,骂道:“他娘的!还是那口弹药箱,那分量咱们想从底下推开肯定没戏!” 我此时心中感到十分不解,虽说那个石聚生和我们之间心存芥蒂,但在面上大家毕竟都还是“122”的人,他为何突然下此黑手,而且连田教授也不放过?退一步说,即便是宋主任授意,是“122”决定要清洗我们,那也应该在完成这次藏区神山的任务之后,怎么会现在就动手?这根本说不通嘛。还有那个为我们把风的扎西顿珠,难道他被…… “也不知道扎西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千万别被石聚生……唉!”沈芳华担心道。听这口气她也和我一样,相信扎西顿珠跟石聚生不会是一路的。 “沈家小姐,咱现在就先别管人家了。”徐卫东说着打量了一下周围,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石聚生,你小子可能忘了老子祖上当年是靠什么吃饭的了,这通财洞就是我们家人挖的。你还以为区区一口箱子就能困死老子?” “哦,你有办法出去?”我赶忙问道。 “那是当然。这里有长辈留下的木桩和锁土板,就算是流沙,在旁边再开一个新洞也不是什么难事。”徐卫东又看了看沈芳华,笑道,“而且唐通讯,沈家小姐这不也在吗,有这样的高手随行在侧,你还怕咱出不去?” “去你的。你们徐家人个个都是土耗子,还用得上我?”沈芳华白了他一眼,哂道,“别假客气了,你就赶紧动手吧,咱们先出去再说。” 徐卫东却摆了摆手:“不急。既然出去不是问题,咱们何不趁这个机会再到庙里仔细看看。刚才石聚生一直在旁边,大伯他们的线索我还没顾得上怎么找呢。沈家小姐,你觉得如何?” “嗯……藏书网也好。没有‘122’的人在,确实是个好机会。说不定那庙里还有我爷爷到过的线索呢。”沈芳华点头道,“不过那个田教授还在,咱们需不需要防着他点儿?” 徐卫东皱了皱眉:“咱不知道他和‘122’之间的关系有多深……看他反应再说,到时见招拆招吧。走,咱这就回去看看那老爷子怎么样了。” 刚才我们三个忙着跑回盗洞的时候,田教授还瘫坐在地上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此时并未跟我们在一起。 然而当我们再次进到庙宇之中,竟发现田教授也不见了!疑惑之下大家赶忙一通呼喊寻找,可空旷的大殿里,似乎除了那些护法金刚之外,只剩下我和沈芳华、徐卫东三个人,田教授凭空消失了! 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半晌之后,徐卫东开口道:“既然找不到人,咱也没有办法。我看还是继续吧,按原计划找找前辈的线索,说不定能顺便发现田教授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事已至此,眼下确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就听沈芳华道:“行,那咱们从哪里开始?” “还是那座降魔天尊呗。”徐卫东道,“它是这寺庙里供奉的主神。唐通讯判断它是‘天工神塑’,我看八九不离十。而且这样的话又能和天怒山的龙缸、铜镜地图等搭上关系了。要是你我两家的长辈来过这里,估计线索也应该就在这尊佛身上。” “有道理。”沈芳华点头道,“走,咱们再过去看看。” 就在我们刚要迈步的一刹那,大殿的四周突然响起了一股巨大的“嗡——嗡——”之声,音色低沉雄浑,但分贝极高,就如潮水般来回激荡,撼人心魄,震耳欲聋,完全笼罩住了整座寺庙。 一时间我们都被吓傻了,三个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徐卫东把步枪都举了起来,紧张地注视着黑漆漆的周围。片刻之后,巨大的“嗡嗡”声忽然起了变化,开始有了固定的韵律和节奏,音色也变得清亮起来,听上去非常奇特。 “天哪!是法乐!这是诵经护法的法乐!”沈芳华像是听出了端倪,一脸骇然地对我们喊道。 诵经法乐?!我不由自主地就把目光投向了墙边的那些金刚像,心说难道今天是神佛下界的日子,连你们也都显圣了?!然而它们还是当初的那些铜质造像,依旧冷冰冰地伫立在原地,全身上下并无任何异常。虽说有点儿可笑,可那一瞬间我还真是松了一口气。 庄严洪厚的乐音持续回荡在大殿之中,气势之恢弘如同西天的五百罗汉同时下界,一起环绕在这座寺庙的周围高声诵法。在雄浑的佛音激荡下,我只觉得心跳加速,双腿发软,很快就要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了。 沈芳华也有些耐不住了,她高声道:“徐白鬼!现在怎么办?!” “撤!先回通财洞!”徐卫东呼喊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法乐之声竟一下子戛然而止。片刻之后,缭绕在殿内的余音也渐渐消失,寺庙又恢复了它原先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之后,沈芳华开口道:“徐白鬼,你见多识广,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徐卫东苦笑道:“沈家小姐,我是‘见多识广’,可我的见识都是地皮儿底下的那些坟墓王陵。你见过几个干咱们这行的没事儿进庙烧香,磕头拜佛的?话说回来,要是真信神佛,还能干得了倒斗儿吗?跟你这么说吧,别说藏区的古庙了,当年就连我老家的尼姑庵我平时都绕着走。”他转而道,“沈家小姐,你们沈家家学深厚,应该比我对宗教法事更加了解吧?” 我也问沈芳华道:“沈大夫,你确定刚才那旋律是诵经时演奏的法乐?念什么经需要这样的排场?” 沈芳华看了看我和徐卫东,道:“密宗做高级别的镇邪法事时需要唱颂伏魔经,刚才的乐音就是用来配合唱经的特有旋律。而且,这类法乐并不是普通的僧众信徒创作出来的,它们的起源都相当神秘,据说是佛祖的天传神授……”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从大殿的后方传了出来:“没想到沈同.志作为一名医生,还通晓密教的伏魔法乐,知识真是很丰富啊。” 我们急忙循声望去,只见田教授从庙门之外举着手电缓缓地走了进来。 “田教授!您跑哪儿去了!?我们刚才连喊带叫地找您,您老人家就没听见?”徐卫东急道。 田教授闻言一愣:“啊,喊我了?哟,那可对不起,我还真没听见,我将注意力全放在外面那道结界上了。” 原来田教授一直在寺庙外和青石墙之间的夹道里面,怪不得我们刚才在大殿里没找着他。 “结界?什么结界?”沈芳华此时很是不解。我赶紧向她交代了一下庙外那层青石罩的情况。 沈芳华听完之后,立刻向田教授问道:“田教授,您觉得那层石罩是一道结界?” “不是‘觉得’,我能肯定那是密宗的结界。”田教授纠正道,“那层青石罩确切的称谓叫‘金刚墙’或‘蚁封结界’,在密教典籍《军荼利仪轨》中有着详细记载。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困惑道,“这个结界似乎是反的。” “反的?这是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田教授看了我一眼,解释道:“‘结界’这个词本就是佛教词汇,是指通过某种方法来划定一处特殊的区域。建立的方法不同,相应地,结界的作用也就不同。但不管什么结界,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要防范外部的侵犯。而这座寺庙外的金刚墙上那些密布的大明咒,其咒文都是朝内的,这说明这层‘蚁封结界’没有封戒外部的效果,它防范的对象完全是在结界内部的,也就是说竟像是在防范这座寺庙本身。按说在寺庙周围设立结界的目的都是阻挡外邪入侵,所以这种情况就很让人费解了……” “老爷子,您太教条了。这没什么可费解的。很明显,这结界的作用不是防御,而是镇压,就是要把这座庙封印起来。”徐卫东一早就对这个问题和石聚生达成了共识,脱口就说了出来。他接着道:“要说费解,您老刚才听没听见那洪亮的法乐声,那才叫人费解呢。” 没想到此言一出,田教授反倒笑了:“呵呵,徐连长,那声音是我弄出来的。” 第十章 石头唱盘 我们闻言大吃一惊。 “老爷子,您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请来神仙到此宣法奏乐?!”徐卫东难以置信地望着田教授道。 徐卫东如此说自然是有些夸张,但我一时间也不敢相信田教授的话,因为以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声响,而且还有着韵律节奏的法乐佛音? “呵呵,你们想哪儿去了。”田教授微笑道,“你们听我说。我在看到了那道金刚墙之后,便决定沿着夹道在寺外走上一圈,多观察一下这个结界的情况。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应该就是在那降魔天尊墙后的位置吧,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部黄金铸造的留声机。” 什么?!留声机?!我心说田教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虽然我不敢妄断眼前这所寺庙到底有多古老,但我绝对能肯定它的建筑历史要远远早于留声机出现的年代。 “田教授,您别是看错了吧?”沈芳华也道。 “呵呵,我还真没看错,否则你们也听不见法乐之声了。”田教授道,“我就知道光凭嘴说你们是不会相信的。来,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吧。”说到这里,他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向周围望了望,问我们道,“咦?石同志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他?” “老爷子,您老才注意到啊。”徐卫东应声道,“您太专注于这些文物遗迹了。那小子早跑回去了,还把咱们进来的洞口给堵上了。”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石同志他为什么要……”田教授显得惊诧不已。 我赶忙接过话头:“没事儿的,您老放心,咱们有办法出去,您就甭管这些了。您还是先带我们去见识见识那部留声机吧。” “哦?噢,能出去就好……就好啊。”田教授的心思似乎也不在于此,他不再细问,转而道,“那就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那部机器。” 在田教授的引领下,我们沿着青砖砌成的金刚墙一路前行,不多时便绕到了寺庙的另一面。很快,就听田教授道:“那机器就立在前边,你们亲眼看看吧。” 我们立刻向前方望去。凭借着手里的电筒和阴阳灯的光亮,几个人终于看清了田教授所说的那部留声机。 这机器是由上下两部分组成的。下面的部分就像是一个高大的立柜,而上面的地方则是一朵伞状的巨大莲花,十几条粗细不同的管状物从花心处通了出来,一直接到了寺庙99lib?的墙壁内部。这部怪异的装置通体为黄金打造,从上到下雕满了佛家八宝:轮、螺、伞、盖、花、罐、鱼、肠,表面还镶嵌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精美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华丽异常。 “这是留声机?难道那连着管子的莲花就是传声的喇叭?”徐卫东有点儿不敢相信。 我也觉得奇怪,跟着道:“也没看见有动力源啊,怎么出的声呢?” “你们看这里。”田教授说着走上前去,按下了柜子上的一个暗钮,一扇活门随即弹了出来,立柜之内的机括立时展露在了我们眼前。就见在柜内的中心位置,安放着一个转盘状的铜制设备,设备的一侧装有一个雕饰得极为精美的黄金摇柄。在转盘的上面,平放着一片刻有奇异纹路的圆形石碟,石碟之上还立着一支垂直的黑色探针。 “难道这是……手摇的……唱盘机?”我一下子脱口而出。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原先单位的工会里就有一部结构类似的机器,我还用它在礼堂里播放过梅兰芳的京剧唱片。不过那可是民国的产物,而且也不是手摇的,是那种需要插电的电唱机。 “手摇的唱盘机?”沈芳华一听又凑近机器仔细看了看,“唐增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儿像,不过看这机器的年代,怎么可能……” 我很清楚沈芳华在疑惑什么。要知道留声机这种设备是发明大王爱迪生在1877年才研制出来的,距今不过百余年的历史(唐增先生他们进藏时间是1976年,所以此处才说“百余年的历史”,并非笔误——逍遥于津注)。而眼前这台黄金机器的历史显然要古老得多,说它是一部能储存和播放声音的唱片机,一时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这时田教授开口道:“唐同志比我称呼得标准,这机器确实更应该叫做唱盘机。因为它使用的留声方式就是唱盘。你们看见转盘上那片刻有纹路的圆形石碟了吗,那个就是唱盘。我刚才摇动手柄之后,那个铜转盘就跟着转了起来,上面的探针随之划过石碟,法乐的声音就在四周响了起来。” “不会吧?那年头的人还能有这本事?”徐卫东说着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摇动了机器上的手柄。 然而田教授没有撒谎。随着手柄的转动,在短暂的“嗡嗡”声之后,和刚才一样的雄浑佛音再次响彻在整座庙宇之中。 徐卫东惊诧地放开了摇柄,声音立时随之消失,只剩下余音还在袅袅回荡。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徐卫东一脸愕然,似乎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呵呵,我没骗你们吧?”田教授微笑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惊讶。留声机的基本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借助运动载体上深度不同的纹路沟槽来记录和回放声音。古人只要能找到适合的载体和探针材料,我相信是有能力制造出这样的机器的。” “老爷子,这些科学道理现在说当然简单。可这机器看上去怎么也得有千八百年了,您说那时候的古人能发现这种原理吗?”徐卫东质疑道。 这里我需要解释一下。事实上,徐卫东早年长期从事盗墓营生,见过的古代神奇机关之多,远非我和沈芳华能够相比。但恰恰是由于这一点,他此刻反而显得比我们更加惊讶。后来他曾对此向我们做了一番详细的解释,我们才明白个中原委。 原来古代的那些机关消息,精巧高妙之处全在于“术”,而其中最根本的“道”却相当质朴。举例来说,比如最初的那个风水镇里,古人用引流走水的方法来引导定向珠前往固定位置,这一手法可谓相当精巧。它的设计和实施当然需要缜密的计算和大量的人工,可以说连现代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但这个机关究其根本,就是用水力推动物体前进。水流的大小缓急可以推动物体以不同的速度和力量前进——这个很容易观察到的自然常识就是这个机关的“道”。而基于水力这一朴素原理,古人还可以根据需要创造出其他各种花样繁多的“术”,不用说引流推珠,就是移动墓室棺椁都不成问题。 再比如说,镜子可以折射光线,这也是显而易见的现象,可正是基于这个简单的“道”,古人才能据此琢磨出一些高级的“术”来,从而铸造出藏有光斑地图的铜镜。 而对于记录声音来说,它的“道”就是:高低不同的声音可以通过恰当的方式在适合的载体上形成深浅不一的颤动纹槽。所以,如果古人知晓这个“道”,那么别说制造这部黄金的留声机了,通过研发其他的“术”,让那座降魔天尊开口唱歌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徐卫东吃惊的并不是古人有能力制造出这样精密的设备。他不能相信的是:千百年前的古人,是如何发现留声机的原理的?要知道这个“道”可不是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观察到的自然现象,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人们根本就不可能具备发现这种科学原理的能力和智慧。 田教授听到徐卫东的质疑反而显得兴奋起来,对他道>?:“徐连长你问得好,这的确很难解释。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说着他挥手示意我们走到近前:“其实关键不是这部机器,而是这张石头唱盘。来,你们把灯凑近点儿仔细看看。” 老专家此言一出,我们立刻把目光聚焦在了铜制的转盘之上。 跟普通的唱片一样,转盘上的那张石头唱盘也是标准的正圆形,只不过直径要稍小一些。它的圆心处开有方孔,与转盘中心的一个柱形凸起相连接,这样的组装方式也和现代的唱机别无二致。 特殊的是它表面的纹路。我所见过的黑胶唱片,上面的声纹记录形式全是一圈一圈从小到大的同心圆,之间相隔的密度也都非常均匀。但这张石头唱盘上的纹路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它的声纹是一种波浪状的“∞∞”形交叉曲线,峰和谷相互呼应起伏一致,并以双螺旋的形式围绕圆心呈环状逐渐向外扩散,给人一种奇异的抽象立体感。 “这唱盘不就是花纹特殊嘛,它关键在哪儿了?”徐卫东不解道。 “徐连长,这张唱片所用的石材,你知道是什么吗?”田教授反问他道。 “呵呵,老爷子,您算是问对人了。我当年走南闯北,‘下地’做活,什么样的石料没……”徐卫东说到这里发觉自己讲漏嘴了,赶忙改口道,“咳,要说这唱盘的石料嘛,我看就是那个……是……咦?还真怪了……” 沈芳华见徐卫东忽然语塞,就知道他肯定是辨认不出来了,开口损他道:“徐白鬼,怎么不说啦?牛皮吹大了吧?” 果然,片刻之后就见徐卫东一脸尴尬地笑了笑,转头对田教授道:“老爷子,这石头又像花岩又像刚玉,里面似乎还有铁英芯,这样的质地我以前还真没见过。刚才学生的话说大了,您老别见笑。还得劳您给我们指点指点。” 田教授微笑道:“徐连长,你没见过这种石头很正常,这不是地球上的矿物。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东西应该来自外太空。” “啊?!您是说陨石?从宇宙中坠落到地球上的陨石?”我以前帮着同事做过与陨石相关的天文科普报道,对此印象很深,所以忍不住脱口而出。 沈芳华也惊讶道:“老天!这么说古人竟然是用陨石做的唱盘!真是难以想象!” 然而田教授却摇了摇头:“陨石当然是一种可能,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这种说法并不能解释之前徐连长提出的疑问。”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我们,话锋忽然一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判断出这唱盘的材质来自天外吗?原因很简单——早在1938年的时候,我就见过这样的东 897f." >西了,到现在我已经研究它们整整三十八年了。”99lib? 啊?!我们三个一下子全都愣住了。就见田教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缓缓说道:“1938年,有一队考古学家在西藏东部地区的巴颜喀拉山做常规考察,无意间找到了一处大规模的远古墓地。在清理遗迹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墓穴里的人类遗骸十分奇特,从骨架上来看,那些被埋葬的人类颅骨极为硕大,显示其脑部相当发达,但四肢却出奇的纤细瘦长。这样的身体结构和我们正常的人类有着明显的差异。考古队员推测这些尸骨可能属于原始人类中的一个特殊族群,甚至还有些人幼稚地认为,它们只不过是早期的一种罕见猿类而已。然而从古到今,有谁听说过猿类会互相掩埋,还能形成排布整齐的墓地的? “就在这些神秘遗骸的中心位置,考古人员发现了两张圆形石碟,随行的地质学家几经分析,也无法判定.它们究竟是何种矿物。由于其外形酷似唱片,因此便把它们称作‘石头唱盘’或‘石头圆盘’。在这两张石头唱盘上,其中一张刻的是一条环形发散的旋转弧线,是单螺旋的结构。而另外一张,它上面的纹路就和我们眼前的这个十分类似,是双螺旋结构的波浪曲线。”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沉声道:“我之所以清楚这一切,是因为我本人就是当年那个考古队的成员之一。” 他这一席话说得我们目瞪口呆,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充满了疑问,可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知道你们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别急,你们先听我说完。”田教授继续道,“后来由于战乱的原因,那张刻有波浪曲线的石头唱盘在运输途中不慎遗失了,据说是流落到了国外,从此下落不明。这样一来,剩下的另外那张唱盘,也就是刻有单螺旋弧线的那张,便成了唯一可供研究的对象。 “很快,专家发现,石盘上的那条弧线在经过高倍放大之后,竟然是一道用稠密、细微的神秘字符连缀组合而成的蚀刻凹槽。大家在震惊之余,立>99lib?即开始着手破译这些字符,试图揭开唱盘上记录的秘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奇异的字符就如同天书一般,破译的难度极大,以至于很多文字学家在看过样本之后甚至断言,这是一种人类根本无法破解的文字。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直到今天,仍没有人知道那些字符写的是什么,石盘上又究竟承载了何种信息。” “老爷子,听您老的口气,好像您知道写的是什么?”徐卫东接口道。 “不错。”田教授应声答道,“我早已独立破译出了那些字符,十年前我就已然搞清石盘上记录的信息了。” “那上面记录的到底是什么?”我立即追问道。 “简而言之就是一件事。”田教授缓缓道,“外星生命造访地球。” 外星生命?!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第十一章 来自天外的文明 对今天的人来说,地外文明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不要说专业的研究人员,就连普通民众都对飞碟、UFO之类的词汇耳熟能详,见怪不怪了。然而在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外星人这一概念简直就是惊天宏论,即便在当时的学术界,这种观点也被当做是痴人说梦般的一种臆想,根本没有人理会,一般的老百姓则更是闻所未闻。 因此,在田教授说到“外星生命”一词时,我差不多傻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都要被颠覆了。徐卫东和沈芳华更是如此,表情甚至比我还要茫然。 田教授也不管我们是否接受得了,继续往下说道:“具体地说,石盘上记述的就是一篇遇难记。大意就是说在12000年前,另外一个星球的人在进行太空探索的时候,不慎在巴颜喀拉山脉遇难。由于乘坐的飞行器遭到了严重的损坏,导致他们无法与母星联系,也无法再找到材料对飞船进行修复。因此他们便被困在了这里,开始了在地球上的生活。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半晌之后,我似乎有点儿开窍了,颤声道:“田教授,您的意思是眼前这张石头唱盘,是那些……外星人留下的?” “说对了!”田教授微笑道,“呵呵,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接受得快。没错,这张唱盘应该就是外星人用自己的材料特意制造出来的东西,所以我才说它不是什么陨石。” “老爷子,那这黄金的留声机呢,也是外星人做的?这上面可还刻着佛家八宝哪。”徐卫东质疑道。 “当然不是。”田教授答道,“这部机器肯定是人类制造的,但是我认为它的设计方案应该是出自地外文明的。你们发现了吗?这部机器并不能录制其他的声音,它只是一个单纯的放音设备。因此这机器的唯一用途就是来播放这种石头唱盘,除此之外别无他用。可以想象,如果外星生命制造出了含有声音信息的石盘留给后人,那么必然还需要一种设备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所以他们才教授给古人做出了这样的一台机器。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徐连长你之前的疑问,否则古人如何能开发出这样奇异的设备来呢?” 田教授的这一解释倒是颇有道理。因为如果说古人确实是自己发现了留声机的原理,那么以他们的聪明才智,必然能制造出既能放音也能录音的机器来,绝不会只停留在单一层面的用途上。 “田教授,那眼下的这张唱盘上是不是也有那种神秘的文字?您也都看懂啦?”我继续问道。 田教授摇头道:“我仔细观察过了,这上面的纹路极为平滑,就只是记录声音的声纹,没有任何字符。我推测石头唱盘根据纹路的不同分为两种,这种双螺旋曲线结构的唱盘留下的是声音信息,而那种单螺旋弧线结构记录的才是文字信息。” “我说老爷子,您不是在这儿给我们编故事找乐吧?”徐卫东听到这儿把嘴一撇,说道,“您说了半天可别忘了,这唱盘上的声音可是唱伏魔经时的法乐?,是宗教佛音,难道您所说的那些外星生命平时还念经不成?” 田教授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的思想还是太封闭了。佛音法乐是不假,可这旋律原本是谁创作的你知道吗?它又为什么会被宗教用来当做佛音?再往前说,原始宗教的起源是什么,那些佛祖神祇的最初形态又是怎样的,这些问题你以前都思考过吗?” 徐卫东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句话也答不出来。不过别说干倒斗的他了,就是历史教授来了,刚才的这些问题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 “好啦。我也是看到这张石头唱盘之后一时激动,所以才说了这么多。你们不能理解也很正常,不必再问了。”田教授说着小.心地从机器上取下唱盘,对我们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田教授,今天晚上您突然要去古格遗址,难不成也是为了寻找这种石头唱盘?”沈芳华忽然开口道。 “是的。”田教授看了一眼沈芳华,答道,“国外有消息说,很多年前有人在古格王国的遗址中也找到了类似的唱盘。所以借着这次进藏任务的机会,我就想顺便去看一看。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有所发现,咱们就不用再跑到那儿去了。” “那这部机器……”沈芳华迟疑道。 “咱们眼下带不走它。我回去后会跟宋主任说,让他派人对这座寺庙做大规模的开掘清理工作,到时候这部留声机就能重见天日了。”田教授像是早已经考虑好了,说起来显得胸有成竹。 “老爷子,您是得偿所愿了,可我们几个还有点儿事没干完哪。您老先等等,琢磨琢磨您那些外星生命,过会儿咱再一起走。”徐卫东说着冲我和沈芳华一使眼色,三个人随即返回到大殿之中。 “管他什么外星生命,还是看看我大伯他们到底来没来过这座庙吧。”徐卫东说着径直走向了那座降魔天尊,绕着它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我和沈芳华也立刻上前,伸手摸了摸这尊佛像。果然,从指尖处传来的奇妙触感就和天坑里的那条巨龙一模一样,带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弹性和温度。 “嗯,还真是‘天工神塑’。”沈芳华对我道,“就是那双眼睛比较特别。” “沈同志,那是‘古格银眼’,是古格王国的独有技术。”没想到田教授耐不住寂寞也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此刻竟在后面给我们做起了解释。 “‘古格银眼’是什么?”沈芳华转头问道。她一向对古代的艺术品颇为钟情。 田教授扶着眼镜,抬头看了看天尊像,答道:“‘古格银眼’是一种特殊的制作工艺,就是用精炼的白银来镶嵌佛像的眼球,这样法相的双眸就会变得晶莹闪烁,熠熠生辉,整座造像看上去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原来如此。田教授,这么说它确实是古格王朝的产物喽?”沈芳华道。 “嗯,我起初正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所寺庙的建筑形制、墙上的壁画风格也完全符合古格王朝的艺术特征。”田教授道,“不过这天尊像后来可把我吓坏了。一看到‘古格银眼’,我以为它就是座古格传统的金属造像,可一摸之下才发现不对劲儿……太神奇了,我从未听说古格还有这样特殊的制造工艺。” 我心说您老没下过龙缸,当然不知道古骆越曾经的神技了。不过,如果田教授的判断正确,这尊“天工神塑”上融合了“古格银眼”的技法,那么这座天尊像的价值实在是难以估量。 因为它证明了骆越古国在灭亡之后,仍有一支族人遗存了下来,一直在历史中传承和延续着自身的文明。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曾经和藏区的古格王朝有过接触,两种古老的文明奇迹般地相遇在了历史中的某一刻,并由此擦出了夺目的火花。 “快,你们都过来看看,这莲花座有移动过的痕迹!”徐卫东忽然蹲在地上冲我们喊了起来。 众人闻言赶忙跑了过去,借着徐卫东手里的探灯,我们看到宝座附近的地上确实有几处极其微小的摩擦痕迹,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 “嗯,这宝座是有点儿蹊跷。”沈芳华对徐卫东道。 “既然这样,那就事不宜迟。”徐卫东说着站起身形,招呼我道,“唐通讯,搭把手,咱俩请这位天尊老爷移移驾。” “不会有什么机关吧?”我问他道。 徐卫东哈哈一笑:“唐通讯,你可是越来越惜命啦。咱这是在庙里,又不是在皇陵,哪来的那么多机关?就算有,前辈也都已经替咱趟过了。你快把心放肚子里吧。” 我心道你平时不是总说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成惜命了,这不是双重标准吗?我一边上去帮忙,一边瞪了他一眼。 让人意外的是,这座天尊像虽然相当高大,但分量却并不是很重,我感觉即使没有我的协助,徐卫东自己发全力兴许也能推得动。 莲花宝座之下竟然是一口用红色方砖砌成的枯井。井口与地面齐平,宽度在一米左右,井身直入地下,低头望去里面漆黑一团。 徐卫东用探灯往井里照了照,开口道:“下面好像是一间密室。灯光能照到井底,看起来不是很深,也就三四米的样子,不用绳子直接就能跳下去。” “你的意思是下去看看?”我问他道。 “那当然了,都到这步了还能半途而废?”徐卫东应声道,“我一个人下去就成,你们留在上头用衣服接根绳子。万一井壁太滑不好爬的话,回头你们就把我拉上来。”他说着便摘下身上的步枪,准备往井里跳。 就在此时,枯井里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笑声。“嘿嘿……嘿嘿嘿……”这笑声阴冷至极,如同鬼魅一般,瞬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瘆人的笑声来得太突然了,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整个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双腿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两步。旁边的田教授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连身子都抖了起来。 沈芳华的脸上也有点儿变了颜色,颤声道:“这里不是寺庙吗,怎么可能还有‘不干净’的东西?除非……难不成古人要镇压的妖邪就埋在这井里?” 徐卫东听到笑声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见他一手持枪,一手拿起探灯,小心地俯下身子,再次向井内望去。半晌之后,他转头对我们道:“没看见下面有什么东西,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徐白鬼,我看算了吧,既然情况不明你就别贸然下去了,万一……”沈芳华说道。 徐卫东摆了摆手:“沈家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事关我家前辈的下落,说什么我也得下井看看,否则我心里肯定踏实不了。”他挥了挥手中的步枪,“再说咱手里有家伙,里面就算有只‘毛腥’在,我也能对付得了。” 徐卫东心意已决,但我却绝不能让他只身犯险。于是我开口道:“徐连长,你要下井也行,可我必须跟你一起去。这样一旦有什么意外,还可以相互照应。” “对,要去你俩就一道去,这样安全性还高一些。”沈芳华也支持道。 “好好,我和唐通讯一块儿下井行了吧?>”徐卫东望着我道,“到下面你小子别扯我的后腿就行。”他虽然这样说,但目光中却充满着信任和感动。 如果有人能够挺身而出和你一起面对危险,那么他绝对是你真正的朋友。 “唐通讯,那我先下去,你随后跟上就行。”徐卫东说完朝我点了点头,攥紧步枪和探灯,便纵身跃入了枯井之中。 这时沈芳华把阴阳灯递到我手里:“唐增,你带上bbr>.我的阴阳灯吧,下面空间不大的话,它比你的手电好使。” 我受宠若惊,赶忙接过了阴阳灯,把自己的手电交给她,道:“沈大夫,上面的田教授就拜托你啦。我下去了,过会儿见。”说完我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握在手里,朝着黑漆漆的井口跳了下去。 这口井虽然不算深,可毕竟还是有高度的。接触到井底的一瞬间,我的脚后跟被震得生疼,小腿都麻了,人差点儿就扑倒在地上。 等我稳住身形,刚把阴阳灯举起来,就看见徐卫东此刻正蹲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似乎在查看着什么。我赶忙跑了过去,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眼前的景象就一下子让我愣住了。 地上躺着一个人,竟然是石聚生!那个我们认为早已离去、封住盗洞的石聚生!此刻他面色惨白地躺在我们面前,人事不省。 “徐连长,石聚生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下来的?!”我真是吃惊不小。 徐卫东皱着眉头道:“这还真是见了鬼了。刚才我就一直琢磨,在咱俩挪开天尊像之前,井口一直是被莲花座压在底下的,这小子究竟是如何掉到这枯井里来的?实在是叫人想不通啊。” 我也觉得这种情况有点儿匪夷所思。因为就算石聚生有力气,一个人便可以推开天尊像进到井里,但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再从下面把佛像移回原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而且,照目前的情况看,封住盗洞的竟然另有其人,难道会是扎西顿珠?! 第十二章 金身古卷 “徐连长,石聚生他要不要紧?”我问道。 “死是死不了,但看样子是完全昏迷了,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徐卫东起身道,“反正待会儿才能把他拉上去。咱俩还是先看看这间密室再说吧。” 我这时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借着阴阳灯的光亮,这井底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密闭的小房间,上下四壁都是用和井身相同的红砖修砌起来的,边角之处也是严丝合缝,盖得相当考究。 令人惊讶的是,在这间密室的西侧,停放着一张白色的雕花玉床,床前的地上摆着几个已经酥烂腐朽的蒲团。在这张玉床的中央,竖立着一个精美到极点的卵形水晶罩,光滑圆润,通透如水,真是让人难以描述。 而在这水晶法罩之内,供奉着一具奇异的遗骸金身。这金身上的肌肉组织早已干枯,只剩下紧绷的皮肤包裹着骨架。通体呈现出灰黑色,盘腿打坐在玉床之上,面部表情显得十分安详。不过,这具金身最特殊的地方是两只手,这双手悬于其丹田之前,掌心上下平行相对,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法印手形。而就在这两掌之间,夹着一个金色的方形宝函,宝函上贴有一张封条,上面写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旁边还加盖有一些徽征诡异的火印。 “不灭金身?”徐卫东惊讶道,“这样的圣物怎么会被放置在这枯井里?” 这的确是一件怪事。因为按照宗教仪轨,高僧活佛的金身灵骨都要供奉在寺庙中的享殿内,以此彰显佛法,接受后世信徒的瞻仰朝拜。而眼前的这尊金身竟被幽闭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内,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难不成这……”我开口道。 “唐通讯,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徐卫东赶忙阻止我道,“这可是经过艰苦修行之后,功得圆满的法证。只有那些修成正果的得道高僧、活佛大德才能在圆寂之后化成这样的金身法像。作为凡夫俗子,你信不信是一回事,但千万不可以在它们面前妄语造次。” “知道了,我一定小心说话。”我一听徐卫东都用上“妄语造次”这样的文词了,自然也不敢怠慢。 然而这间密室并不大,一眼扫过去便可看个大概,除了玉床上的金身法像和躺在地上的石聚生之外,我看不出还有其他任何异样。 围着四周转了两圈之后,我对徐卫东道:“徐连长,既然这里没有你大伯他们的线索,那咱就上去吧。省得回头不小心再惊扰了这尊金身。” 徐卫东叹了一口气,显得相当失望,对我道:“唉,也许是他们的手艺太干净了,所以才一点儿线索也不留下。算啦,听你的,咱走。”说着他忽然又转头看了看那金身,道:“咱俩在这儿转悠了半天,多少也算是扰了人家的法驾,临走之前咱最好拜一拜,免得以后佛祖降罪。”说完之后,他迈步走到玉床跟前,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对着那具金身磕了三个头。 在徐卫东顶礼膜拜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触:也许在这些盗墓者的内心深处,都埋藏着一种负罪感。尽管他们能够在机关重重的陵墓之中泰然自若,可以在险恶的江湖纷争之中争强斗狠,然而当他们面对毫无威胁的金身法像时,却显得比普通人还要诚惶诚恐。 原因很简单,在这些曾经代表着至真至善的高僧大德面前,他们因盗墓而产生的负罪感和愧疚感被放大了,所以他们才比常人更加渴望神明的宽宥。“人之初,性本善”,可以说这是一种道德瞬间觉醒的表现。 就在我思绪万千之际,跪在地上的徐卫东突然喊道:“唐通讯,快过来!这砖上刻着字!” 我一听赶紧走上前去,就见徐卫东用探灯照着蒲团前的一块红砖,正在仔细地加以辨认。我见状也立刻蹲了下来,把阴阳灯放在旁边的地上。 随着亮度的增强,我们终于看清了砖上的字迹。那是有人用刮刀划刻出来的一行字: 奸人设局,进退无门。宝函归位,川虽死不卖祖宗。立誓于此,大德为证。 川?难不成是徐卫东的大伯徐礼川?!我赶忙道:“徐连长,你看这是不是你大伯刻上去的?” 徐卫东面色凝重,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应该是他。”说完他缓缓站起身形,举起探灯反复地照看水晶法罩里的金身。半天之后,他对我沉声道:“唐通讯,你也给这法像磕几个头吧。因为咱俩必须要请这位大德宽恕你我的罪过了。” 我紧张道:“你要拿金身手里的那个宝函?” “不错。当年大伯他们突然进藏一去不归,我一定要弄清楚这背后究竟是为了什么。”徐卫东的语气十分决绝。 “好,既然如此,我帮你。”徐卫东曾经救过我的命,如今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我毫不犹豫地就把手搭在了水晶法罩之上。 徐卫东感激地望了我一眼。一番叮嘱之后,两个人随即小心翼翼地抬起水晶罩,轻轻地放到了玉床边的地上,里面的那具灵骨金身终于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了我们眼前。 我捧起阴阳灯,徐卫东则再次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叩首完毕之后,他谨慎地从金身的双掌之间取出了那方宝函。 这是一个方形的三重宝函,就是三个从小到大套在一起的盒子,每一个的材质都不相同,从外到内分别是铜、银、金。那张写有大明咒、盖着火印的封条就贴在最外面的铜盒之上。不过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封条的火印上留有破损的痕迹,说明这方宝函已非最初的完璧,它肯定曾经被人打开过。 徐卫东小心地拆解着宝函中的三层盒子,我站在旁边帮他掌着灯,心里也在不住地猜测:这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以至于高僧大德化成金身之后还要把它捧在手里? 然而当徐卫东打开最内层的金盒时,我和他全都失望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这精美的三重宝函竟然只是一个空盒子。 “东西被人拿走了。”徐卫东叹道,“看来我大伯把宝函放回来之后,又有人来过这里。” 我相信徐卫东的判断。徐礼川既然说了“宝函归位”,那就不可能只放回来一个空盒,否则在金身前立誓不就成笑话了吗。那又是谁来此取走了盒中的东西呢?“奸人设局,进退无门”,难不成是徐礼川所说的“奸人”干的? 我心说徐卫东这次的头是白磕了,费了半天劲儿还是一无所获。我正要开口安慰他几句,金身法像的肚子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响声——“咕噜……咕噜噜……”,就和人饿肚子时饥肠辘辘的声音一模一样。 它不是要复活开斋吧?!我吓得登时就打了一个寒战,手里的阴阳灯差点儿没摔在地上。 徐卫东也惊得脸色发白,回身就要拿枪,可胳膊刚扬起来又缓缓地放下了:“不对啊,这是高僧大德的金身,再说已经成了灵骨,不可能会发生尸变哪。难道……不好!唐通讯快趴下——!”他猛地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摁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玉床上的那具金身突然爆炸了!一瞬间灵骨的碎片犹如破碎的棉絮,飘散在整间密室之中,空气里立刻充满了火药的味道。 “唐通讯你没事儿吧?”片刻之后徐卫东开口道。 “我没事儿。那金身怎么会突然炸了?”我心有余悸。 “有人在里面安了吊诡雷,也不怕遭报应!”徐卫东骂道。 “古人安装的?” “什么古人,吊诡雷是江湖上的一种害人的玩意儿,那咕噜咕噜的响声是水银流动的声音,靠它来引爆炸药。这肯定是拿走宝函里东西的那兔崽子布下的陷阱。” 我心说这一招确实够歹毒的,自己偷走宝函里的东西不算,还把空盒子故意又放回原处,以此来引诱后面的人上钩中计,真不愧是“奸人”所为。 这时上方的井口处传来了沈芳华焦急的喊声:“唐增!徐白鬼!你们没事吧?!什么东西炸了?!” 我仰头道:“别担心,没事儿!我俩都挺好的。绳子接好了吗?我们这就上去!” “嗯?”徐卫东忽然拍了拍我,道,“唐通讯,你看玉床上是不是有样东西?” 灵骨都给炸没了,还能有什么东西?我举起阴阳灯转头望了过去。只见在玉床表面的中间位置,也就是原先金身法像所坐的地方,此刻竟露出了一道凹槽,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黄褐色的卷轴,看品相已经十分古老了。 “唐通讯,咱这回因祸得福啦。”徐卫东兴奋道,“要是没有刚才的那一炸,谁能想到金身的下面还藏有一部古99lib?t>卷,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有时候我不得不相信这的确是命运的安排。设下陷阱的那个人打死也想不到,如果他没有安放吊..诡雷,我们反倒什么也发现不了,因为没有哪个人敢去无缘无故移动神圣的佛家金身。“奸人”的处心积虑反而为我们寻找线索做了嫁衣裳,这难道还不算天意吗? 徐卫东快步上前,拿起古卷揣进了怀里,接着又把仍在昏迷中的石聚生背在了背上。此时沈芳华也从井口放下了绳子,我首先出了枯井,随后帮着她一起把徐卫东他们拽了上来。 徐卫东的脚刚一沾地,沈芳华就惊讶道:“石聚生?!他怎么会在下面?!”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徐卫东把石聚生从背上放了下来,道,“沈家小姐,先别管他。我大伯确实来过这里。你懂古文字,赶紧看看这个。”说着他掏出卷轴,递给了沈芳华。 “唐增,把灯拿近点儿。”沈芳华立马支使起我来。在观察了片刻之后,她挑开了卷轴中间的封条,展开了这册古卷。 古卷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整齐文字,看上去像是藏文。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文字是用三种颜色交错写成的,一排金色,一排银色,一排红色,如此循环反复。在灯光的 7167." >照耀下,相当的华丽。 “上面写的是古藏语,和现在的藏文有很大不同,我看不懂。”沈芳华摇着头道。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半天没有开腔的田教授也凑过来看热闹。谁知他一见到这古卷,立刻就变得激动起来:“这是羊皮三色书!上面的文字由金汁、银水和人血交替书写。皮子经过特殊处理,可以千年不腐不蛀;人血里也添加了神秘物质,可以抵抗氧化,令其长久保持鲜艳。这是古格王国独有的记录方式,真正的举世无双。” “老爷子,您就先别感叹了。您老要是懂上面的字,就赶紧帮我们看看写的是什么吧。”徐卫东着急道。 “好好,别急。我来看一下。”田教授说着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开始仔细地辨认三色书上的文字。 没想到田教授这“看一下”的时间还真不短,直到我举着阴阳灯的胳膊都发酸了,他老人家才把头抬了起来。 “怎么样,老爷子,古卷上到底说了什么?”徐卫东立刻问道。 “这上面记录的就是这座寺庙被封印的事情。我慢慢说给你们听。”田教授从沈芳华的手中拿过古卷,开始缓缓地叙述了起来。 第十三章 羊皮三色书 原来这所古庙名为曲林寺,是古格王朝时期红教的一处道场。曲林寺被封印之前的最后一任活佛叫德木嘉措,这卷羊皮三色书便是由他本人亲手所写。 谈及曲林寺被封印的根本原因,还得从它的创建者,该寺的第一任活佛德木多吉讲起。古格王朝建立后,大力推行佛教,所以当时有很多高僧喇嘛都来此弘扬佛法,设立道场。德木多吉便是这些大德中的一位。 弘扬佛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佛教当时在西藏尚处于推广普及的阶段,要想在广大民众之中迅速深入人心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尤其是对于想做一番大事业的多吉活佛来说,他还准备设立道场,修建寺庙,而这些都需要有足够的信徒百姓支持,否则一切都只是泡影。 如何在更短的时间内点化更多的信众呢?在所有立志弘法的高僧大德心中,这都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很快,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现了一个最有成效的办法:展示佛法的神奇,让人们亲身感受到佛祖的感召。 田教授说三色书上记载,很多高僧在这一期间都展示出了高超的修为。什么辟谷屏息、无根悬浮、暗夜自明、顶上佛光等,每一种都颇为神奇,有些描绘听上去都跟神话差不多了。不过我转念一想,对于这些经过长年苦修的高僧大德来说,他们肯定会在很多方面都比常人高出一筹,做出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情来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在这些神迹里,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多吉活佛的“法音常在”和“召唤山精”了,德木嘉措对此作了十分详细的描绘。所谓“法音常在”,其实指的就是那部奇异的黄金留声机可以随时播放石头唱盘上的法乐,这个无须赘言。而“召唤山精”可就没有这么容易解释了,田教授用知识分子的文言把其中核心的几句描述翻译了出来: 其时月明如洗,湖水如镜,三千沉睡,万籁无声。师法驾端坐,合十诵经。宣法既毕,遂吹笛作法,山精雪怪,接踵现形。僧俗诸众无不顶礼膜拜,共叹佛法无边,神灵常在。 德木嘉措记述说,当时围观的数百人都亲眼见证了“山精雪怪”现身的景象。也正是由于多吉活佛有如此神奇的法力,追随他的信徒数量迅速增加,后来集众人之力,才建成了这座曲林寺。 然而多年以后,就在多吉活佛行将圆寂之时,他却亲自把那支可以召唤山精雪怪的法笛封印了起来,并告诫后人千万不可擅自使用,尤其不能在夜里吹响法笛。因为若是自身修为不够就妄自拘传精灵,佛祖便会降罪,后果不堪设想。他的继任者谨遵法谕,待后来多吉活佛化为金身灵骨之后,就将此物作为佛法的象征供奉在了法像的手中。 其后数百年间,曲林寺历经多次翻修装饰,期间也更替了十几代的活佛,但再也没有人使用过这支法笛。随着时间的推移,多吉活佛当年召唤山精的情景在很多人心中变成了一种传说,后世的古格民众也渐渐不再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 德木嘉措接着便写到了曲林寺被封印的经过。他说自己继任曲林寺活佛的时候,古格王国正处于红教和黄教剧烈的争权斗争时期,其中支持黄教的一些厄鲁特人散布谣言,称当年多吉活佛召唤的山精雪怪都是妖魔邪祟,并诬蔑曲林寺是妖邪避难之所,后来甚至还有人试图毁坏供奉在寺里的金身法像。 在混乱的局势下,为了保证前辈灵骨的安全,德木嘉措命令弟子在降魔天尊的莲花座下挖了一座密室,将多吉活佛的金身转移到里面。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相当正确而及时的决定。不久之后,在那些厄鲁特人的蛊惑下,古格王朝当时的统治者便下令驱逐曲林寺内的所有僧众,将这座百年古刹用金刚墙彻底封印起来。曲林寺能够借此逃过一劫,免遭焚毁的厄运,也算是佛祖庇佑,不幸中的万幸了。 德木嘉措最后说,在他接到驱逐命令的那一刻起,便决定要以身证佛。但是为了历代活佛的清誉,为了给曲林寺正名..,证佛之前他用最高的规格写下了这份羊皮三色书,藏在了开山祖师多吉活佛的金身之下,希望通过这份记录能让后人得知历史的真相。 “哦,这后面德木嘉措又补充了几句话。”田教授继续道,“他说多吉活佛还有一颗佩戴了终生的金刚杵天珠,和那支法笛放在了一起。” “什么?!”此言一出,我和徐卫东、沈芳华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田教授不明就里,奇怪地望着我们三个道:“怎么啦?难道我翻译得不对吗?” 他哪里知道,我的兜里现在就装着一颗天珠和一支人骨笛。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看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多吉活佛的那两件法器!被人从三重宝函里拿走的东西此刻竟然可能就在我的身上,我们三人怎么能不吃惊? “你们少安毋躁。德木嘉措的落款下面还有一行密语呢。”田教授又把目光投向了古卷之上,“看起来不是太难解,我应该可以认得出来……”然而我们等了半天,老爷子也没再说话。徐卫东见状开口道:“老爷子,要是不好解就算了。通篇咱都已经搞明白了,密文只不过就是一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不用太较真。” 田教授闻言把眼镜摘了下来。他揉了揉已经发红的双眼,对我们缓缓说道:“这行密文写的还是‘山精雪怪’的事。德木嘉措说它们根本不是什么妖邪,而是佛祖神灵的使者。如果你拥有勇气、智慧、信念和毅力的话,可以通过它们的指引去无上的天国之境,朝拜佛祖的真容。” “咳,弄了半天密文说的就是这个呀。”徐卫东接口道,“这不就是好人死了以后可以上天堂享福的意思嘛。” “徐连长,你错了。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劝善。”田教授摇头道,“德木嘉措在末尾明确写出了这个‘无上的天国之境’的名称——须弥神宫。” “须弥神宫?呵呵,这听上去就更是神话了。老爷子,难不成你还真相信有这么个地方?”徐卫东不屑道。 田教授一脸严肃:“我相信。跟你们说实话吧,成都的见面会上宋主任并没让我告诉大家此行的真正目标。其实神山冈仁波齐并不是这次任务最终的目的地,我们是要进入它的内部,找到德木嘉措所说的这座须弥神宫。” 神山之内的须弥神宫?!我们闻言惊得目瞪口呆。 田教授望着吃惊的我们,解释道:“神山冈仁波齐其实就是佛经上所说的须弥山,三千世界的中心。相传此山坐落在碱海的中央,周围环藏书网绕有四大部洲八小部洲,山上有一座佛祖讲经的殿宇,称为须弥神宫。说实话,我以前也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宗教神话而已。直到两个月前,宋主任向我展示了一根古老的翡翠权杖,彻底颠覆了我之前的想法。”他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宋主任展示给我的那根权杖,顶端镶有一颗巨大的红宝石。他告诉我说,如果用特定波长的光线从三个角度同时照射这枚宝石,它的内部会出现一座山脉的立体微缩影像,他们判断那是西藏的神山,请我帮助确认一下。我起初还不敢相信,没想到宋主任架起照明设备,一番操作之后,那颗宝石里果真出现了一个神奇的三维图像,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藏区的冈仁波齐。而且更令我吃惊的是,图像还显示出在山体的内部,竟然存在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巨型宫殿。因为冈仁波齐本就是须弥山的所在,所以我立刻就联想到了佛经上的记载,断定那宫殿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须弥神宫。只不过它没有建在山体的外部,而是隐藏在神山之内,被整座山包裹了起来。”田教授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卷轴,激动道,“如今又有了古格三色书的记录,这就更加佐证了我的判断——须弥神宫不是虚构的,它真实存在!就在冈仁波齐的里面!” 我们面面相觑,就像三个懵懂的学生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这位田教授实在是带给我们太多的震惊了。 半晌之后,徐卫东开口道:“老爷子,这么说登顶神山还只是这次任务的第一步。您和宋主任是打算在上去以后,再从峰顶进入山体的内部。” “是的。”田教授答道,“根据宝石里的影像判断,山体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空腔,神宫就修建在这个腔体之中。而峰顶虽然距离里面的神宫很远,但它和腔体之间相隔的山体是最薄的,从那里取道进去最容易。” 容易?老爷子还真敢说这话。我忍不住问道:“田教授,你确定神山的峰顶上就有入口?那个立体影像里给您画出来啦?” “这倒没有,宝石里的三维图像上并没有标注入口和进去的路线。”田教授道,“所以咱们此行才带了很多雷管和炸药嘛。” “什么?!您要炸山开路?!”我心道这老爷子和宋主任不会都疯了吧? 田教授瞟了我一眼,道:“使用炸药当然不是最佳的选择。不过若是登顶之后实在无法找到入口,就必须用此下策了。” “田教授,你和‘122’他们是不是有点儿丧心病狂了?”沈芳华忽然开口,以一种异常冰冷的语气质问道,“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你们竟然也打算干,亏你还是位老知识分子,你就不怕遭天谴吗?”田教授的疯狂计划显然令她极为不满,言辞之中没留一点儿情面。 徐卫东此刻脾气也上来了,怒道:“我说老爷子,你知道在高海拔的雪山顶上实施爆破有多危险吗?!弄不好洞没炸开人就全死在上面了!就算炸开了,怎么下到你说的那个空腔里呢,难道在山体里面跳伞空降不成?!你和‘122’的人要想自杀我不拦着,不过别拽上我们当垫背的!”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在“122”的眼里,和那座所谓的须弥神宫相比,人命根本算不上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包括我们在内的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对象。 然而田教授闻言非但毫无愧色,反而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慷慨道:“你们用不着这么激动,我自己原本也是要和你们一起上去的。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如果须弥神宫的存在能证明我的研究成果,个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儿他的脸上忽然又露出了笑容,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们先别急着发脾气,兴许这回还真用不上炸药了。因为根据这份三色书的记录,咱们只要能找到那些山精雪怪,然后跟着它们就可以 987a." >顺利抵达神宫了。” 此言一出,刚刚还愤愤不平的徐卫东一下子就乐了:“老爷子,眼见炸山这计划行不通,又想起找妖怪领路这条道来了,您是不是被那个须弥神宫给弄魔怔了,这种主意都琢磨得出来?” “我这人从不信口开河。请各位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田教授认真道,“你们要是没听到那部黄金留声机里播放的法乐声,是不是也不会相信三色书上所说的‘法音常在’?” 这句话一下子把我们问住了。说实话,我们几个刚才被他疯狂的炸山计划弄得过于情绪化,根本没有静下心来认真考虑。如果仔细想想的话,他所说的一切尽管听上去匪夷所思,可实际上都是有根据的。 按照田教授自己的说法,他亲自参与了当年巴颜喀拉山远古遗骸的挖掘,并破译出了石头唱盘上的神秘字符,由此才做出了地外文明的推论;同样,他也是在亲眼见证了宝石里的立体影像之后,才肯定了须弥神宫的存在。如果这些都是实话,那么他的判断就是建立在实物证据的基础之上,的确不是个人凭空的幻想臆测。 照此看来,既然三色书上的“法音常在”确有其事,那么似乎也无法完全否定“山精雪怪”存在的可能性。不过这听上去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徐连长,各位,你们最好还是相信田教授的话。无论如何,找妖怪带路总比炸神山要好得多吧?” 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石聚生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石聚生,你小子什么时候醒的?”徐卫东盯着他道。 “哦,醒了有一会儿了。”石聚生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缓缓道,“我也看到了权杖宝石里的全息图像。你们应该相信田教授的判断,神山里的宫殿就是佛经上的须弥神宫。” “先别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下到枯井里去的?”徐卫东问道。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两声冷笑是我发出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你们引到井里一探究竟。”石聚生说着脸上竟然还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你小子装神弄鬼,还躺在地上装死骗老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徐卫东怒火上冲,说着就要挥拳朝石聚生打去。 我见状赶紧拉住徐卫东,劝道:“算啦,徐连长,有他没他都一样,咱本来就肯定是要下井的嘛。” “小唐说的在理,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石聚生望着徐卫东道,“我又没设陷阱害你们,何必动这么大肝火?再说你不是还借此找到了徐礼川的线索了吗?” 徐卫东闻言愣了一下,沉声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大伯的名讳?” 我也颇感意外。因为我和徐卫东在井下之时,一直是用“大伯”一词来称呼徐礼川的,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名字。徐礼川在砖上刻的誓言里,也只是用“川”这一个字来指代自己,并没有详细的落款署名,不知情的人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猜得出具体的名讳。难不成这个石聚生曾经调查过我们? “徐连长,我还是那句话,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时候一到你自然就明白了。”石聚生话锋一转,道,“对各位来说,须弥神宫肯定是得去的,‘122’也不可能让你们现在打退堂鼓。不过,我相信你们都不想去炸神山吧?所以——田教授刚才的新计划我看很不错。” “你是说找妖怪领路?”徐卫东冷笑道,“行,那你先指条道,告诉我们那些山精雪怪在哪儿?” “这个道我指不了,不过有人可以。”石聚生微笑着把目光投向我,“小唐啊,多吉活佛的那支法笛在你手里吧?呵呵,这回我们可就全靠你啦。” 此言一出,我们三人的脸上同时变了颜色。 “你们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现在不重要。而且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122’的其他人并不知情。”石聚生继续道,“说实话,我和你们一样,也反对炸神山的计划。所以不论是真是假,既然法笛如今就在我们手里,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万一真管用的话,神山就能免遭破坏,咱们也算是积下功德了。你们觉得如何?” 尽管我们还无法看清石聚生的真实意图,但他的这个建议的确是目前最佳的选择了。因为很明显,不管代价有多大,“122”都是笃定要进入神山的,而且无论他们实行何种计划,我们几个必然会是首当其冲的炮灰,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此一来,与其背着炸药去炸神山,还不如尝试一下所谓的“召唤山精”,起码罪过和危险性要比前者小得多。 “就算我们能相信山精雪怪这回事,那个宋主任可未必吧。”徐卫东道,“这种近乎神话传说的事没有几个人会当真的。他要是执意去炸神山,咱们现在说这些根本没用。” 石聚生闻言笑了笑,道:“徐连长你放心,有我和田教授在,加上这份羊皮三色书,他应该会同意我们先尝试一下的。你们要是没意见,我这就上去报告了。” “上去报告?”我吃了一惊,忙道,“怎么,宋主任他们现在就在外面?” “呵呵,我想他们应该到了。你们放心,我会说那支法笛是在这庙里找到的。”石聚生说着便迈步向大殿中央的盗洞口走去。 “一定得小心这个人。”徐卫东盯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我一直只把他当做是‘122’的爪牙,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嗯,他似乎知道我们很多事。”沈芳华应声道,“他用箱子堵住通财洞口,不是为了困死我们,而是要拖延时间,趁机命令扎西顿珠开车回去把宋主任他们叫到这里来的。” 沈芳华的推断合情合理,但我认为石聚生的心机还不止于此。他似乎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于是制造出一个自己不在现场的假象,故意留给我们机会去放手调查前人行踪的线索,而他则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虽然我还不清楚他这样做的真实用意,但我感觉他应该是想在我们身上确认某些事情。 至于田教授,他就是一个带着偏执和疯狂味道的知识分子,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个人的研究事业上。他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能对自己的研究有所帮助,他根本不在乎使用什么手段和方法,更不关心他周围这些人的真实想法和目的。 “行了,咱也走吧。”徐卫东望着我们苦笑道,“唐通讯,拿好你的宝贝,咱们一起去捉妖。” 第十四章 罗王瓜错 盗洞外面并排停着三辆车,那辆装备车也赫然在列。高强度的车灯齐刷刷地点亮,将土丘附近照得灯火通明。“122”的人果然已经到了。 “你们三个先在这里稍候。”石聚生说完便叫上田教授,两个人直奔宋主任所在的第二辆车去作汇报了。我和徐卫东、沈芳华只好傻傻地待在原地,等候他们的结果。 这时头车里推门走下了一个魁梧的身影,手里拿着一个水壶向我们走了过来,开口道:“你们出来啦,都没事吧?来,先喝点儿水。”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扎西顿珠。 沈芳华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关心地说道:“扎西大哥,你也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们还担心我不会开车?”扎西顿珠微笑道。 “扎西兄弟,是那个石聚生让你回去叫人的吗?”徐卫东问道。 扎西顿珠点了点头,奇怪道:“怎么,你们不知道石同志出来吩咐我去叫宋主任?他不是说在里面有重大发现,需要宋主任亲自到场吗?” “知道知道。我就是随口问问。”徐卫东赶忙掩饰。 “哦,那你们有什么重大发现,说出来让我也开开眼界。”扎西顿珠微笑着说,“别看我是藏族人,可田教授说的什么古格王朝我还真没听说过。” “扎西大哥,您听说过在咱藏区有什么山精雪怪出没吗?”沈芳华岔开话题道。 “山精雪怪是什么?”扎西顿珠一脸的迷惑,“是妖怪恶魔吗?” “应该不是。据说它们是佛祖神灵的使者。”沈芳华继续直奔主题,“那您知道一座名为须弥神宫的建筑吗?好像是在冈仁波齐的里面。” “哦,你说的是佛祖讲经的故事啊,这个我倒是听长辈人谈起过。”扎西顿珠道,“小时候爷爷曾经跟我说过,神山之内有一座雄伟的宫殿,佛祖就在里面设坛宣法普度众生,感化三千世界内的天地万物。冈仁波齐上的‘卐’字符就是佛祖亲手写上去的,以此来昭示神殿的位置,召唤世间迷途的生灵。不过爷爷没跟我说过这神殿的名字,是不是叫须弥神宫我不清楚。” “扎西大哥,那您认为神山里真有一座建筑喽?”沈芳华道。 “这只是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而已,再说凡人谁能进得到山里面去?而且当年爷爷告诉我,只有那些拥有纯洁灵魂的人才能有缘找到这座神宫,亲自聆听佛祖的教诲。”扎西顿珠说着皱了皱眉,“难道你们想去找这座传说中的宫殿?” “我们……”沈芳华刚要答话,就见石聚生和田教授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各位,宋主任已经同意咱们这个新计划了,答应先给我们十天左右的时间试一试。如果行不通的话,那就只能炸……”石聚生见扎西顿珠也在旁边,便没再继续往下说。 “什么新计划?你们不去爬神山了?”扎西顿珠疑惑道。 “我们要先去找佛祖的使者。”田教授接过话头,问他道,“扎西同志,这冈仁波齐附近有没有湖?” “湖?哦,当然有啊。”扎西顿珠答道,“据我所知有三个,圣湖玛旁雍错,鬼湖拉昂错,还有一个小湖罗王瓜错。”(“错”在藏语里即为“湖”的意思——逍遥于津注) 田教授问这个问题当然是有用意的。因为羊皮三色书上描写多吉活佛“召唤山精”的场面时,用了一句“湖水如镜”的话。很明显他是要通过这条线索来确定“山精雪怪”出现的具体位置。 “罗王瓜错?这个湖在哪儿?”田教授继续问道。 “在冈仁波齐的西面,是一个很偏僻的湖泊,面积也很小。那里人迹罕至,附近还有一处峡谷。”扎西顿珠道。 “好,扎西同志你带路,咱们就去罗王瓜错。”田教授随即转头对我们道,“玛旁雍错和拉昂错名气大,往来朝圣的人也多,‘山精雪怪’不可能在这两个湖附近。罗王瓜错在当年古格王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从位置上看比较符合,而且根据三色书上的记录,当时在湖边见证围观的只有百余人,可见这个湖的面积也不会很大。综合来看,罗王瓜错应该就是当年多吉活佛‘召唤山精’的地点。”老爷子信心满满,看样子是坚信我们能够复制活佛当年的神迹。 “嗯,就按教授的意思,咱们去罗王瓜错。”石聚生道,“我这就去安排一下需要携带的武器和装备,大家即刻动身。” 一番收拾准备之后,我们这支“寻妖探路先遣队”又一次连夜上路了。人员没有变化,还是我们六个,石聚生、田教授、扎西顿珠,再加上我们仨。不过车倒是多了一辆,上面搁的都是必需品,水、干粮罐头、行军帐篷以及武器弹药之类的探险装备。这辆补给车由扎西顿珠驾驶,并且作为头车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全都坐在第二辆车上,依旧是石聚生负责开车。 开了没多久,田教授开口对我说道:“唐同志,你把那支法笛拿出来给我看看吧。光听石同志说法笛在你身上,我还一直没见着哪。” 事到如今,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我从衣服的暗兜里掏出那支骨笛,递给田教授。 田教授小心地把笛子捧在手中,仔细地端详起来。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就露出兴奋的笑容,对我们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笛子的吹口处有磨损的痕迹,说明它肯定被人使用过,绝不只是一件作为摆设的象征性法器。” “您认为咱们能和多吉活佛一样,吹响这支笛子之后,就能唤来山精现身?”沈芳华问道。 田教授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还不相信三色书上的记录?” “即便那三色书上写的是真的。”徐卫东接口道,“可那是人家高僧活佛才有的本事,咱们这些人能有这道行吗?” “尽人事,听天命。”田教授道,“至于能不能成,就得看咱们的造化了。” 说实话,我此时倒希望自己能有这个福分把山精召来,然后顺利地找到那座须弥神宫,否则十天以后就得背着雷管儿去炸山了。 沈芳华又道:“田教授,在古庙里您说自己研究那种石头唱盘和什么地外文明,可后来又讲了一大套佛经里的须弥神宫,现在又是山精雪怪,您以前到底从事的是什么研究啊?” “沈同志,你觉得我说的这些,它们之间就没有关系吗?”田教授无奈道,“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就知道我的研究方向是什么了。好啦,看样子车还得开一阵子,我得先休息一下了。”说着他把骨笛还给了我,随后便靠在椅背上打起盹来。 “得,人家老爷子就寝了。管他什么山精雪怪,咱几个也先眯一觉吧。”徐卫东说完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也去眯了。我和沈芳华见状索性也闭上了眼睛。夜色之中,除了驾驶座上负责开车的石聚生之外,全员集体休息了。 等石聚生叫醒我们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各位,咱们到了,下车活动活动吧。” 我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推开车门,一阵冷风就扑面而来,几个人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战,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就看石聚生指着前方道:“那就是罗王瓜错,大家都欣赏一下吧。” 我举目望去,一汪碧蓝的湖水瞬间映入眼帘。我从没见过如此清澈的湖泊,那水真是蓝得如同油画颜料一般,轻风吹过,水面微波荡漾,在苍茫大地的映衬下,那景色真是美得让人心醉。 “真漂亮啊!”沈芳华感叹道,“没想到高原上的湖泊竟能如此迷人。” “大家先吃点儿东西吧。”扎西顿珠招呼我们道,“罗王瓜错的面积不大,这里算是康格山脉的余脉,湖对面就是悬崖,下方是一道峡谷。吃完饭以后,我带你们去那里看看。” 我们点点头,在简单吃了点儿干粮填饱肚子之后,一行人又驱车沿着湖岸直奔罗王瓜错的另一面。就像扎西顿珠说的那样,罗王瓜错虽然美丽,但面积也就两三平方公里,跟那些远近闻名的高原圣湖相比,算是一个很小的湖泊了。这里人迹罕至,藏区随处可见的玛尼堆和风马旗在这里也不见了踪影,可以说是极为荒僻了。 很快,我们便抵达了对岸,表面上看这里的景色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扎西顿珠的指引下,我们继续向西行进了几十米之后,前方的平整地面上竟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断层。大家赶紧纷纷下车,站在断层的边缘俯身向下望去,只见下方是一道狭长形的幽深峡谷,隐约可以看到谷底有一条白色溪流蜿蜒其间。虽然谷道相当狭窄,但里面却长满了植被,杉树、红杨、山毛榉高低错落,疏密有致,树下则遍布着种类繁多的草本植物,将谷底染成一片葱绿之色,显得生机盎然。如果仔细聆听的话,不时还有兽嘶鸟鸣的声音从谷内传出,整条峡谷活脱脱就是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画卷。这和罗王瓜错周围的荒凉景象相比,简直是一天一地,恍如隔世的天堂。 “这里是什么地方?”徐卫东脱口道。 “徐连长你以为是什么地方?”田教授应声道,“你要是去过西藏的林芝地区,就知道什么是高海拔地区的环境多样性了。” “这地方虽然看着好,不过可千万不能下去。”扎西顿珠在旁边接口道,“这条峡谷是恶魔用来引诱行人的,凡是下去的人都再也无法回到地面上。” “引诱行人?”我奇怪道。 “嗯。这罗王瓜错和鬼湖拉昂错一样,都是咸水湖,湖水人畜皆不能饮。谷底那条溪流看上去清澈透明,却是恶魔用来吸引行人的诱饵。据说很多年以前,有一些尼泊尔的朝圣者迷路之后,无意间来到了罗王瓜错,由于饥渴难耐,便结伴进入峡谷之内取水。然而不久之后,谷底便传来了魔鬼的狞笑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上面等待的人吓得胆战心惊,那些取水的人自然也是一去不返。后来人们就把这条峡谷称作‘美丽的恶魔之谷’,警告后来者千万不可贸然入谷,否则性命难保。”扎西顿珠道,“你们到这里来是想进峡谷?” “不是。我们是准备在这里用法笛召唤山精。”我回答道。 “召唤山精?法笛?……”扎西顿珠迟疑道,“你们这样作不会把谷里的恶魔引上来吧?” “不会的,法笛召唤的是神灵的使者。”田教授没有多做解释,继续道,“三色书上说多吉活佛召唤山精时是‘月明如洗,湖水如镜,三千沉睡,万籁无声’,很明显是在晚上。各位,今天白天大家都好好休整准备一下,晚上咱们就行动。” “嗯,就这样吧。”石聚生接口道,“徐连长,小唐,还有扎西同志,咱们把宿营帐篷搭起来,然后把带来的装备也都整理一下,晚上咱们就见机行事了。” 夜晚终于来临了。一行人走到了湖边。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清冽的光芒普照在高原大地之上。白天的微风已经停了,湖面上无波无澜,罗王瓜错静谧而安详地沐浴在月光之下,如同笼罩在一层透明的薄纱之中,在远方巍峨雪山的映衬下,显得梦幻而又神秘。 “唐同志,时候差不多了,可以试验了。”田教授对我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那支骨笛,举到了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它吹响了。 “呜——呜——”笛子发出一种呜呜的声音,和我们想象中的笛声完全不同。这音色极为低沉粗犷,毫无修饰,很难用言语确切地形容。它就像是一种从人类喉咙深处发出的最原始的呐喊,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吹了一阵之后,停了下来。一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每个人都紧张地观察着附近的一举一动。然而周围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异样。 “唐同志,也许一次不行,再吹一次吧。”田教授吩咐道。 我憋足了一口气,再次吹响了法笛。不过笛声散去之后,四下里仍旧归于一片寂静,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徐卫东开口道:“我就说吧,咱们没有这道行,光有人家活佛的笛子也是没戏。” “小唐,要不我来试试?”石聚生忽然道。 “行啊。”我毫不犹豫地就把法笛递给他。说实话,我可不想去炸神山,石聚生要是有本事召来山精,那我求之不得。 石聚生接过来看了看,随即第三次吹响了法笛。他的肺活量明显比我强,一口气下来笛声持续了两分多钟,低沉的呜呜声再次回荡在夜空之中。 半晌之后,石聚生放下了笛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想要对田教授说点儿什么,可当他的视线接触到扎西顿珠的时候,却突然怔住了。 我们见状赶忙也向扎西顿珠望去。只见他的手按在佩刀之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铁青神态异常,看样子像是在凝神倾听着什么。 “扎西大哥,怎么了?你没事吧?”沈芳华问道。 “我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扎西顿珠紧张道,“好像就是从断层峡谷那里传来的。” 我们闻言大吃一惊。徐卫东道:“扎西兄弟,你不会听错了吧?我们几个可什么都没听见啊。” “我是打猎出身的,绝不会听错。而且——”扎西顿珠的额头上都见了汗,“你们不知道,为了以防万一,吃晚饭的时候我在断层的边缘那里放了几个空罐头盒,刚才我甚至听到有一只脚踩在这空罐头上的声音。” “那也许是峡谷中有什么野兽跑上来了。”徐卫东道。 扎西顿珠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是人的脚步声。” 人?难道是山精雪怪?就听田教授道:“快,大家拿好武器!扎西同志你带路,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我们不敢怠慢,一行人立刻朝着“恶魔之谷”那边跑了过去。很快,就听扎西顿珠在断层边上喊道:“你们快看地上,有脚印!” 大家赶忙低头望去。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见在白天我们践踏的痕迹周围,清晰地出现了两行巨大的脚印。这明显是一种两足动物的足印,一左一右地排列,每一步的跨度有四五十厘米,似乎是一个用两足行走的生物异常谨慎地从峡谷中爬了上来,在附近窥探了一番之后,又返了回去。 这脚印奇怪而又突兀,我不由得蹲下身子,点亮了随身携带的手电,仔细观察起来。这赤足印每一个大约有三十厘米长,也是五趾。一个短而宽的大拇指单独突出,向旁斜伸,并不与其余四趾相并,脚后跟宽阔而浑圆。从脚印的侧线看,它有一定弧度的足弓,但又不如人类的那么明显。这些细节说明,这绝不是人类的足印,但也不像是属于猿类,当然更不可能是其他种类的动物。想到这我的心里一阵激动,难不成这脚印就是“山精雪怪”留下的?召唤山精的实验真的成功了? 这时又听扎西顿珠在不远处说道:“你们看,这里还有血迹。” 我赶忙抬眼望去,只见他指着地上一个已经瘪了的罐头盒,旁边的地上果然滴着一行殷红的鲜血。很明显,扎西顿珠并没有幻听,的确有生物曾经踩在这个空罐头上,脚掌被锐利的铁皮划破了,从而留下了血迹。 “扎西兄弟,我服了。”徐卫东赞叹道,“你的耳音真是太好了。” “看来山精确实现身了。”田教授兴奋道,“而且从这脚印和血迹看来,它们是真实的生物,不是什么虚构的妖魔鬼怪。” “看脚印来回的方向,那山精应该是下到峡谷里面去了。事不宜迟,咱们也得赶紧入谷。”石聚生开口道。 “现在就下去?”沈芳华迟疑道,“等天亮不行吗?” “那东西现在留下的痕迹最明显,又有血迹又有脚印,咱们行动越快追踪到它的可能性越大。要是等到天亮再行动恐怕就晚了。若是山风一起,脚印什么的都会给吹没了。”石聚生焦急道,“我去把补给车开到这断层边上,大家带好一切装备,咱们就从这脚印的方向入谷。”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去开车了。 “怎么,你们要进这‘恶魔之谷’?”扎西顿珠惊诧道,“这谷里有没有你们说的山精我不知道,不过里面肯定是有魔鬼的,你们就一点儿也不害怕?” 我心说害怕也没辙啊,这回肯定是得下去走一遭了。话说回来,就算这峡谷再凶险,山精再恐怖,跟爬到雪山顶上埋炸药相比,可能危险系数还算是小的呢。 片刻之后,石聚生就把吉普开了过来。我们拿好了武器弹药,戴上了专用的探险头灯。由于此行很可能需要长途跋涉,所以每个人都另外背上了一个露营所需的大号行军包,以备在峡谷内的不时之需。全部收拾停当之后,一行人便准备入谷追踪山精了。只见石聚生小心地把车倒着停在了距离断层边缘两三米的位置上,拉好手刹,又找了几块石头垫在轮子下以防打滑。感觉稳妥之后,他从车尾处拉出了机动的牵引绳,顺着崖边缓缓放入了谷内。 “这是为了这次进藏任务而特别在车上加装的牵引索,细钢丝拧的,长度有五十米。”石聚生对我们道,“我看这里距离谷底也就四十米上下的样子,应该足够用了。”他又转头对扎西顿珠道:“扎西同志,那上面就拜托你了。如果一切顺利,我们会在底下发信号弹的,你见到之后,就开车回去把宋主任他们领到这里来。” 刚才在我们准备的时候,扎西顿珠就对石聚生表示自己不愿入谷。石聚生没有强人所难,此刻欣然同意他在外留守。 “好,没问题。我一看到信号就会去通知宋主任的。”扎西顿珠应声答道。 “嗬,石同志还真是分秒必争啊。”徐卫东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揶揄道。 石聚生笑了笑:“没办法,就十天的期限嘛,还得加上往返的时间。这峡谷那么长,咱们追踪山精估计得费点儿工夫,万一耽误了,宋主任那里可就要……后果你们也很清楚。” 说实话,谁也不愿意见到神山被炸的事情发生。我赶忙接口道:“行啦,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 “好。”石聚生应声道,“上次在土林里是徐连长打的头阵,这回换我来作前锋,徐连长你看如何?” 徐卫东把手向前一挥:“求之不得。石同志,你请。” 第十五章 山精现身 也许是由于温差和湿度的关系,此时的峡谷里薄雾蒸腾,水气氤氲。置身其中,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我攀在钢索之上向下望去,只见在雾气缭绕的谷底,清亮的月光洒在茂密的植被之上,像是为它们染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旁边溪水潺潺,波光粼粼,整条峡谷仿佛童话里的场景一般,那种感觉竟和白天完全不同。 在徐卫东的安排下,我负责殿后,是最后一个下来的。我的脚刚一?沾地,就听田教授道:“由于空气相对稀薄,高原的月光十分通透,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满月之夜,能见度要比内地的晚上好得多。” “嗯,这倒是。”徐卫东抬头看了看,道,“你们看这断层两侧的岩壁,上面凹凸不平,有裂缝有豁口,要说有东西爬上去还真很有可能。” “石同志,我们现在怎么个找法?”沈芳华问道,“在地上找脚印吗?” “先试试更直接的办法。”石聚生道,“我再吹一次笛子,看看能不能再把它引来。如果奏效的话,咱们直接跟上它就行了。” “等等。”我闻言开口道,“咱们现在身处谷底,没有什么退路。眼下谁也不知道那山精到底是个什么生物,数量是多少,至于它们究竟是神灵的使者还是恶魔之谷里的恶魔,就更无从判断了。万一对咱们不利的话……” “没事。丑媳妇终须见公婆,咱们怎么着也得跟它见上一面。”石聚生还没说话,徐卫东反倒痛快地接过了话头,“不管那山精到底是什么,既然有脚印能流血,那就肯定怕枪子儿。唐通讯,咱们带着那么多武器,吃不了亏的。” 我说徐卫东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勇猛,原来他是把宝押在手里的家伙上了。不过他说得也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下来了,早晚也得和那个山精打个照面。 “小唐,你看徐连长都说话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石聚生面带笑容地问我道。 我耸了耸肩,道:“没有了,你吹笛子吧。” 石聚生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吹响了多吉活佛留下的法笛,粗犷的呜呜之声立刻响彻在峡谷之中,一时间回音四起,余声袅袅。 “大家都拿好枪械,把保险打开,把头灯也都关上,以防不测。”徐卫东低声叮嘱道。包括田教授在内,所有的人都把武器拿在了手里,大家紧张地注视着周围,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久之后,从林子的深处忽然传来了“咔哧、咔哧”的脚步声响,就像是有人赤足踩在落有枯叶的草地上一般,这声音由远及近,有节奏地向我们所在的位置快速袭来。 我们此刻全都俯下身子屏住呼吸,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以一种迎战的姿态等待着那个脚步的主人——山精的现身。 终于,薄雾中露出了一个人形的影子,随着它逐渐走出林间,我们终于看清了它的样貌。这是一个直立行走的两足生物,除了脸部之外,全身长满了白色的长毛。它的前额低平,向后倾斜,眉脊突出,眼窝深陷,鼻梁低而宽,下颌后缩,脖子短粗,整个头部向前伸,就像半低着头的样子。这生物的个头不高,也就是一米五六的样子,不过身躯十分强壮,两臂很长,双腿却很短,而且微微弯曲,和上身相比显得有点不成比例。在它的右手里,似乎还握着一块尖锐的石片。 “老天,山精原来说的就是猿人!”田教授一声惊呼。 坏了!老爷子的这一声喊来得太突然,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那个白毛怪立刻发现了我们,只听它一声怪叫,转身就向林子深处跑去。 “快追!千万别开枪!”石聚生大喊一声,紧接着人就蹿了出去。我们见状来不及多想,几个人立刻跟着他一道向前追去。 谷底不是平地,地面上坑洼崎岖,还覆盖着很多枯枝败叶。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追赶,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在地上。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前面的石聚生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住脚步。我躲闪不及,一下子撞在他的身上。 “石同志……怎么不追了……跟丢了?”我气喘吁99lib?吁地问他道。 “不是跟丢了。”石聚生头也不回地说道,“它们把咱们包围了。” 这时徐卫东他们也跑过来了,见我和石聚生停下脚步,奇怪道:“是等我们的吗?我是顾着田教授那个老爷子来着,你们赶紧接着追。” “不用追了。”石聚生转头道,“你没注意吗,徐连长,它们已经把我们围起来了。” 徐卫东闻言脸色一变,立刻拧亮了脑袋上的头灯,向四周望去。果然,在林间氤氲的雾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七八个影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我们几个人围在了当中。 “徐白鬼,怎么办?”沈芳华见形势不妙,开口问道。 “来者不善,看来只能开杀戒了。”徐卫东咬牙道。 他话音刚落,后方忽然传出了一声低沉的、节奏分明的声音。与此同时,四周的黑影同时向我们聚拢过来,脚步声响此起彼伏。转眼之间,数个白毛怪同时现身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它们有的手里拿着石块,有的手里拿着木棒,一个个龇牙咧嘴,目光牢牢地锁定在我们几个人身上,表情显得相当愤怒。 眼见局势千钧一发,我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低声对徐卫东道:“徐连长,要不要现在就开枪?” “唐同志,别,别开枪。”田教授喘息着道,“它们是猿人,是人类的活化石。” “田教授,现在不是找乐的时候。猿人?那可是上百万年前的事了,您快别开玩笑了。”我一边盯着前方的白毛怪,一边对他说道。 “我不开玩笑。”田教授焦急道,“从战国时期到近代的两千多年来,史料里关于藏区高原‘野人’的记载根本就没有中断过。而且对它们的描绘基本一致,全身白毛,直立行走等等。我推测咱们面前的这种野人就是三色书上所说的‘山精雪怪’,实际上它们就是那种在一百万年前生存过的猿人……” “行了,老爷子,您先别上课了。”徐卫东打断道,“不管它们是什么,您不让用枪打,待会儿它们要是攻过来可就拿咱当点心啦。” “点心?……对啊!”田教授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匆忙对我们说道,“快开几盒牛肉罐头扔给它们!” 我们闻言立刻会意,几个人忙不迭地打开背包,弄开几盒罐头丢了过去。其实谁也不敢肯定这一招管不管用,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不管怎么说示好总比示威强得多。 那些白毛怪也很有戒心,观察了半天之后才有一个走了出来。这家伙蹲在罐头旁边,小心地碰了碰,见没有异常之后才把罐头捡了起来,闻了几下之后,终于鼓起勇气用手指夹出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片刻之后,它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随即回过头去,向后面的同伴发出了一阵富有节奏的低沉叫声。 伴随着它的召唤,又有几只白毛怪走了出来,拾起了地上剩余的几盒罐头。它们咀嚼着牛肉,脸上原先的愤怒之情逐渐转变成惊喜之色。 我们见此终于长出一口气,悬在心里的石头算是暂时落了地。 “田教授,你刚才说它们是那种在一百万年前生存过的猿人。可按理它们应该早就消失了才对,怎么可能会幸存延续到现在?”沈芳华开口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请教过一些相信‘野人’存在的学者朋友,他们是从地质运动方面做的解释。”田教授回答道,“在地质学上的第四纪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两三百万年前,这一区域还相当平坦,植被茂密气候适宜,所以就有猿人在这里生活。到了一百多万年以前,西藏地区出现了异常猛烈的造山运动,随着高原海拔的升高,气候日趋寒冷干燥,再也不适合生存。原来在这里生活的猿人被迫要向其他地方迁徙。然而伴随着造山运动,出现了一些特殊的地质结构,保留下了原先的生态环境,生活在这里的那些猿人就得以在高原上幸存下来。我想这‘恶魔之谷’和这些白毛怪应该就属于这种情况。只是由于环境的孤立,它们的头脑和体质没有能够继续发展,基本属于进化停顿的状态。” 徐卫东听到这里,接口道:“老爷子,您说得有点儿邪乎了,这不太可能吧?” “不可能?徐连长,那你知道大熊猫吗?”田教授反问道。 “大熊猫?这谁不知道,咱们的国宝嘛。”徐卫东一头雾水,不解道。 “告诉你,大熊猫被称为‘活化石’,就是因为它和猿人是生活在同时代的生物。”田教授教育徐卫东道,“而大熊猫就是在康藏高原复杂的地形中得以幸存,然后才繁衍存活至今的。” “原来如此,学生受教了。”徐卫东打了个哈哈,转而道,“那按照三色书上的说法,这些白毛……猿人就是什么佛祖的使者啦,那它们就能带咱去须弥神宫喽?这还真有点儿匪夷所思。” “这倒不奇怪。连一些动物都可以给人引路,何况猿人呢?”石聚生忽然开口道,“关键是找到激发它们的那种方法。” “什么方法?”我立刻追问道。 “我还在想。”石聚生思索着道,“应该就像那支法笛一样,是一种能给这些猿人造成固定条件反射的特殊方法。” “条件反射?” “对。我估计那法笛实际上是模仿猿人觅食的声音而制造的,猿人听到笛声以后,以为这里有食物,自然便会循声而来。其实这就和过去峨眉山寺庙的老僧呼唤猴群供人参观,也要模仿猴子的声音是一个道理。当然,至于多吉活佛当年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99lib?的,咱们就不清楚了。” 沈芳华这时拉了拉我的衣袖,说道:“唐增,你那儿不是还有一颗多吉活佛留下的天珠吗?” “天珠是在我这儿。”我对沈芳华道,“沈大夫,你知道怎么用?” “你真是死心眼。”沈芳华嗔道,“你就先扔给那些白毛怪试试呗,它又不是你们家的传家宝,丢了就丢了。” “行,我来试试。”我说着把那枚金刚杵天珠掏了出来,朝着那些还在大快朵颐的白毛怪扔了过去。 “啪嗒”一声,天珠落地的声音立刻引起了猿人的注意,它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天珠。令人意外的是,这颗在白天并不起眼的椭圆形珠子,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其周围竟立刻环绕上了一道彩虹般的七色光芒,珠体之内还有星星点点的微小晶体随之闪烁,通体散发出一种奇异而炫目的光泽。 我们正在惊讶间,只见蹲在天珠旁的一个白毛怪猛地一把将珠子抓在手里,放在掌心处仔细地端详了起来。看它那种专注的神情,我担心它会猛地一口把天珠吞到肚子里。 片刻之后,这个白毛怪拿着珠子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它凝望了我们一会儿,然后朝我们挥了挥手,似乎是在示意我们跟它走。 看来有戏!我们见此赶忙向它靠了过去,不过由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几个人没敢撒腿就跑,只是迈着小步子慢慢向前移动,生怕对方误以为我们有什么危险的举动。 当我们距离它只有两三米的时候,这只白毛怪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吼,紧接着其他的猿人全都站了起来,喉咙里也发出了类似的叫声,节奏分明,像是在相互应和一般。一时间林子里充满了它们奇怪的语音,我们几个吓了一大跳,要不是沈芳华按住我,我差点儿就要把步枪端起来。 片刻之后,它们的呼喊声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过了身子,集体向着峡谷的一侧走去。我们见状赶紧跟在它们后面,但是仍旧留出一定的安全距离以防不测。 这一走可不近,我们一行人跟着这些白毛怪穿过了茂密的谷地森林,一直来到了峡谷中部的那条溪流旁。不过这可不是它们的终点,这些猿人又开始沿着溪岸向下游继续前行。 “唐通讯,你说咱们就这样跟着它们走有谱吗?”徐卫东开口对我道。 “我怎么知道。”我看了他一眼,道,“不过它们既然让咱跟在后面,想必是有道理的。再说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不用担心,它们应该是在带路。”田教授接口道,“咱们目前一直在往东北走,就是冈仁波齐所在的方向。” “老爷子,这里离那神山的直线距离差不多得有二十公里,您以为顺着这峡谷就能走进神山里?”徐卫东道。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现在讨论这些也没有用。”田教授道,“反正直到现在,羊皮三色书上的记录都被一一证实了,我相信德木嘉措写的都是真实的,这些‘山精’一定可以带领我们去往须弥神宫的通路。” “徐白鬼,你就别和田教授矫情了,我也觉得跟着这些长毛怪走很有戏。”沈芳华白了他一眼,哂道,“难不成你乐意背着炸药爬雪山?” 徐卫东看着沈芳华的白眼,只得无奈道:“得,沈家小姐,就算我没说。咱们接着走就是了。” 终于,接近天亮的时候,我们走到了谷间溪流的下游尽头。在这里,溪水会聚成了一个圆形的积水潭,面积虽然很小,可潭水的颜色青黑发暗,看不到底,感觉十分幽深。 带路的白毛怪在这里停下了脚步,那个一直握着天珠的猿人回头望了望我们,然后转过身形,径直朝着水潭一侧的岩壁走了过去。我们不敢妄动,只是把目光锁定在它身上,看它究竟要做何举动。 岩壁上覆盖着一片厚厚的草甸子,并非自然而生,似乎是被人从地上挖起来,故意放置在岩壁上的。只见那个白毛怪走到那里,三两下就将这些遮蔽物全都扯了下来,随后便对着岩壁跪了下去。 我们抬眼望去,立刻大吃一惊!原来草甸下的石壁上竟然雕刻着异常精美的佛家八宝纹饰,上面还凿出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孔洞,每一个洞里都镶嵌着一枚光圆玉润的珠子,看其质地全都是西藏独有的天珠。 “门!是石门!”田教授惊呼起来。 难道是入口?!我们闻言也不再顾及周围的那些白毛怪了,几个人立刻朝石壁跑了过去,仔细观察了起来。果然,根据岩体上规整的缝隙判断,这的确是一道修筑在岩壁里的方形石门,虽然体量不大,但异常坚固,雕工精美绝伦,镶嵌在上面的那些多眼天珠则更是非同凡响,价值连城。 徐卫东二话不说,走上前去用力推了推,随即道:“不行,没戏。石同志,你是不是带炸药了?” “你要炸门?”我惊道,“徐连长,你别那么着急啊,先琢磨琢磨再说不好吗?” 沈芳华也道:“是啊,既然都找到门了,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你要是一用炸药,我估计这些猿人就得和咱拼命了。” 这时石聚生几步走到了门前,把手搭在了那些繁复的雕花纹饰上。片刻之后,他开口道:“你们注意门上的这些天珠了吗?它们都是活动的,好像可以按下去。” “巧簧机关?”徐卫东自语道,说着他便随意找了一颗珠子按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那天珠立刻陷入了石壁之内,岩体里随即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作动之声。然而片刻之后,这枚天珠又重新弹了上来,石门没有任何变化。 “有门儿,各位还不快点儿帮忙!”徐卫东转头对我们道,他说着又按下了旁边的另外一颗天珠。 我们立刻会意,几个人马上都走了过去,七手八脚地一通忙活。可是等我们把门上所有的天珠都按了个遍,这道石门依旧纹丝没动。 “算啦,还是用炸药吧。”徐卫东摇头道,“这应该是个组合开关,需要同时按下特定的几个才能起作用。” 我闻言一下子就傻眼了。这门上的天珠多达几十枚,要是根据数量的不同进行组合,那简直就有无数种可能性,根本不可能一一尝试。 这可怎么办?就算用炸药,能不能炸开厚重的石门也很难说。一时间几个人一筹莫展。 第十六章 第八十一颗天珠 面对无法开启的石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半晌之后,站在我旁边的沈芳华忽然发出了“咦”的一声,像是对什么问题产生了疑惑。 “沈大夫,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我问她道。 “唐增,你数数这门上到底有多少颗天珠?仔细点儿,别眼花数错了。” 我虽然不知她是何用意,但还是认真地数起了门上天珠的数量。 “八十颗。”我对她说道。 “嗯,跟我的数字一样。”沈芳华点头道,“看来我确实没有数错。” “八十颗怎么了,这个数字有什么问题吗?”我奇怪道。 “佛家讲究的圆满是九九归一,完数就是八十一,这道门明显是佛教的艺术风格,怎么会只镶嵌八十枚天珠呢?不太合仪轨啊。” 沈芳华此言一出,田教授像是瞬间被点醒了,立刻接口道:“沈同志说得太对了,我怎么就没想起来数一下珠子的个数呢,不过——这门上好像也没有多余的孔洞去放咱的那颗……” 他话音未落,那只一直跪在地上的白毛怪忽然站了起来,转身便向后方的那个积水深潭跑了过去。 “快追!咱的珠子还在它手里哪!”徐卫东大喊一声,人紧接着就蹿了出去。我们见状也赶忙返身,跟着他一道追了过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刚跑到水潭边,就听“扑通”一声,那只白毛怪纵身一跃,便潜入深潭之中,很快便消失在水下不见了踪影。 大家站在潭边眼见此景,不由得面面相觑。 “完了,东西没了,看来只剩炸药这一招了。”徐卫东摇头苦笑道。 田教授也很疑惑,奇怪道:“按照三色书上的说法,这些猿人应该是给咱们引路的使者,怎么会阻止咱们继续深入呢?” “都先别急,那颗天珠也许不是放在门上的。”石聚生接口道,“我一开始就仔细观察了那石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缺失的部件。可是那上面完好无缺,并没有多余的空洞来放置另外一颗天珠作为机括。” “那咱们现在到底怎么办?”我问道。 石聚生愁眉紧锁,没有答话。其余的人眼下也没有什么主意,一时间几个人呆立在水潭边,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徐卫东忽然打破沉默道:“那只白毛怪怎么不见上来?就算是为了躲咱们,可都这么半天了也不出来露个头,难不成是淹死在里面了?” 没想到他这句话刚一说完,只见青黑色的水潭里忽然汩汩地冒出了大量的气泡,水面也随之翻腾起来,浪花四溅,就像是要开锅一样。紧接着,水潭的深处传来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机器在底下开始运作。与此同时,距离我们不远的那些白毛怪全都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还发出了稀奇古怪的喊声,看样子显得十分兴奋。 然而我们几个此刻可是相当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水面上白影一闪,那只带着天珠的白毛怪猛地从潭中跃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岸边。我们吓了一跳,几个人慌忙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快看潭里!”沈芳华惊道,“水位在下降!” 大家闻言立刻把注意力从白毛怪的身上转移到了它身后的积水潭。果然,就见青黑色的潭水正在快速向下退去,如同接上了一部强力的抽水机一般。 “水潭底下有引流洞。”徐卫东道,“看样子这是一个人工修建的水潭,里面还有机关消息。” 徐卫东说得一点儿都不错。水退尽之后,这池潭的本来面貌呈现出来,完全证明了他的判断。 这水潭其实就是一个标准的圆形人工蓄水池,通体均为青砖砌成,接缝处全部施以灰浆,严密而光滑。由于长期被水浸泡,四壁和池底全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水生苔藓,看上去极为滑腻。池壁的一侧有一道阶梯直达池底,下方是一圈引水的沟渠,如同一条环状的下水槽,潺潺的溪水顺着流进之后,很快便没了踪影,显然在这沟渠之下,还有可以散水的通道。然而最让人吃惊的是,池底的中央处此时凸出来一个一米多高的方形平台,上面竟然立着一朵金灿灿的缠枝莲花,造型雍容华贵,抬眼望去真可谓熠熠生辉。 “咦?别的地方都是青苔,怎么那朵金莲花上一点儿锈迹都没有?”田教授奇怪道。 “老爷子,那朵莲花应该是刚从池子底下升起来的。您看那个凸起的平台上不也是干干净净的吗?”徐卫东回应他道,“我猜这是一个水力的联动机关,在池底开闸放水的同时,那方平台也随之被托了起来。” “嗯,徐白鬼说得有道理。”沈芳华接口道,“我估计那个白毛怪刚才下水是用咱们那颗珠子去启动机关了,这才是第八十一颗天珠的真正用途。” “哦,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些猿人还真是不可或缺的领路人。”田教授道,“它们在水下闭气的时间相当长,咱们现代人要是没有呼吸设备,肯定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沈大夫,按你的意思,这水池里的机关应该是和那石门有关了?”我说着回头看了看,但岩壁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关键看来是那朵莲花。”石聚生此时开口道,“走,咱们下去看看吧。” 和水池里的其他地方一样,通向池底的阶梯上也长满了黄绿相间的水藻苔藓,人踩上99lib.去相当湿滑。为了避免失足摔跤,我们只能降低步频,全力稳住重心,一步一停地往下走。 这时那些白毛怪全都跑了过来,围着池边站成了一排。它们就像是在欣赏演员表演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们这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 “各位,你们瞧这些猿人,它们也会看热闹。”徐卫东打趣道。 “看热闹倒没事,只要别过来凑热闹就行。”我接口道。 “呵呵,还是唐通讯会说话。”徐卫东笑道,“你别说,它们还真是帮了不少忙,回头咱临走的时候再给它们留几盒罐头。” “应该应该。”田教授忽然认真道,“它们也算是我们的祖宗,大家的祖宗。应该留点吃的,多留点儿。” 田教授此言一出,连我都笑出声了,心说这位老爷子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不久之后,一行人终于下到了池底,来到了那朵金色莲花的跟前。近看之下,这朵赤金打造的缠枝莲花越发让人觉得巧夺天工。不论是花瓣花心还是花枝花蕊,无一不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制作工艺之高超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除了感叹古代匠人的能力水平之外,我们并没有在这朵金莲上有什么特殊的发现,它似乎就是一件单纯的艺术品,并没有附带什么特殊的信息。 我刚想问问石聚生是否看出了些门道,可还没说出来,就听他开口道:“你们看看莲花下的这石台,四面好像都刻着同样的文字。” 门道在石台上?我赶忙围着台子绕了一圈,发现正如石聚生说的那样,四个面上全都刻着一行完全相同的奇异文字。 “沈家小姐,你给掌掌眼,看看那是什么字?”徐卫东开口道。 沈芳华凑近仔细看了看,道:“这应该是古梵文。” “那写的是什么?”石聚生显得有些着急,立刻追问道。 “古梵文我认识得不多,不过这几个字我倒是恰好认识,因为它们在梵文的经书里经常用到。”沈芳华像是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在白了一眼石聚生之后,才说出了答案,“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五个字:步步生莲花,或者简单一点四个字:步步生莲。” “步步生莲?”田教授闻言自语道,“《无量寿经》里是写过‘佛.入世行七步,步步生莲’的话,可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暗语!”石聚生此刻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兴奋道,“岩壁的那道石门上刻的图案是‘佛八宝’,也就是‘八吉祥’:法轮、法螺、法伞、白盖、莲花、宝罐、双鱼、盘肠。不知你们注意了没有,两扇门上一共刻了十套‘佛八宝’,只是每一套的大小都不一样。” “怪不得。我还一直纳闷那门上的‘佛八宝’怎么会雕得忽大忽小的,一点儿也不统一,我还以为是乱了形制呢。”徐卫东回应他道,“原来是交错刻了十套规格不一样的。石同志,你真的看清了?” “绝对错不了。在门前的时候我在心里默数了半天,十轮十螺、十伞十盖、十花十罐、十鱼十肠,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且——”石聚生望了我们一眼,神秘地说道,“虽然它们大小不一,排列无序,但门上的八十颗天珠却恰好就分布在这八十个佛宝的雕饰上。既无重复,也无遗漏,每一宝上都镶有唯一的一枚天珠。”他说着又转头看了看石台上的金莲 82b1." >花,“再加上这莲花像,还有那句‘步步生莲’的暗语,你们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你是说开启石门的机关组合是十朵莲花?!” 石聚生微笑着点了点头,神情之间难掩得意之色。 “石同志,这次你观察得确实细致,兄弟佩服。”徐卫东向他拱了拱手,接着道,“不过到底成不成,还得上去试试才知道。走吧,各位,咱们这就回去检验一下石同志的判断。” 从池底上来之后,按照田教授的吩咐,我们又掏出了几盒罐头和一些干粮丢给了那些站在池边的白毛怪。它们好像是一直在等着这种奖赏,在拿到食品之后,这些白毛怪立刻转身返回了茂密的林木之中,不一会儿它们的身影便全部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好了,这回没有围观的群众了。”徐卫东对我们道,“来吧,一起去试试石同志那十朵莲花的组合吧。” 有了之前石聚生的提示,我们很容易就看出来,这石门上繁复无序的纹饰确实就是十套大小不同的“佛八宝”图案。几个人随即一通搜寻,很快便找到了那十朵莲花的位置。 “咱们一共五个人,正好每人负责两朵。各位都找好各自的位置。”徐卫东道,“一会儿听我喊‘一二三’的口令,大家一起把莲花上的天珠按下去。” 我心说幸好有五个人,这要是少来一位,估计就得脱鞋上脚了。 “都准备好!一——二——三!”伴随着徐卫东“三”字的脱口而出,那十朵莲花上的十枚天珠被我们齐齐按下。 一行人同时将十颗天珠按了下去,岩壁内立刻传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石门也随之微微颤动起来。片刻之后,就听“轰”的一声,整个石门猛地向岩体内部凹陷了进去。紧接着,石门的中央处裂开了一道缝隙,两扇厚重的门板分别向左右缓缓移动,退入了岩体之内。一条笔直的通道立时展露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条人工开凿在岩壁之内的方形隧道,看宽度可以容三五人并排而行。通道的内部漆黑一团,无法得知里面的具体情形。虽然我们还无法判断它具体的长度,但直觉告诉我们,这条幽深的隧道绝对短不了。 “从这里就能通往须弥神宫?”徐卫东向里面望了望,开口道,“这隧道修得不宽不窄,一点儿也不大气,还不如皇陵的神道哪。看这意思那个神宫也不见得就能怎么样。” 田教授闻言摇了摇头,道:“徐连长,此话说得为时尚早。这条隧道挖在坚硬的岩体里,修建的难度非比寻常。而且,如果它真能通往冈仁波齐里的须弥神宫,那这条通道的长度差不多得有二十公里,普通的神道也就一两千米,二者的工程量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看了徐卫东一眼,奇怪道:“徐连长,你曾经进过皇陵见过神道?” 徐卫东自知失言,但他可不想到处宣扬自己从前的“光荣历史”,赶忙掩饰道:“咳,南京的战友带我去明孝陵参观,在那儿看见的。” “哦,是这样啊,怪不得呢。”田教授点头道。 我心说徐卫东你是真行啊,顺嘴就能说出一个旅游景点来糊弄老爷子,我算是服了你了。 这时石聚生对众人道:“各位,咱们进去看看吧。” “还往里走?”徐卫东疑惑道,“这不都找到路了吗?我看可以给扎西顿珠发信号了,让他把大队人马都叫过来,到时大家再一块儿进去吧。” “这条隧道是不是通向须弥神宫还不能完全确定。”石聚生回应道,“一切还都是我们的推测。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应该在亲自确认之后再通知宋主任他们。” 徐卫东刚要接话,就听田教授发表意见道:“我同意石同志的意见,咱们还是先进去看一看。如果这条隧道真能通往神宫的话,二十多公里的距离,也就四五个小时的脚程,下午咱们就能走到。” “这……”徐卫东还是有些犹豫。他可不想先去替“122”的人趟雷。 “徐连长。”石聚生走到徐卫东近前,低声道,“兴许里面还能发现你大伯的线索呢,他既然拿到过金身手里的宝函,说不定也来过这里。” 徐卫东闻言脸色一变。半晌之后,就听他朗声说道:“好!咱们就先给宋主任打个前站,帮他们验验路。沈家小姐,唐通讯,你们意下如何?” 我和沈芳华见他已经下了决心,自然也不再有其他异议。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大家随即简单休整了一下,吃了些东西。四十分钟之后,我们全副武装,拧亮了系在头上的探灯,走进了黝黑的隧道之中。 这条隧道确实没有皇陵神道精美,不过倒也算不上简陋,可以说是修得中规中矩。隧道两侧的岩壁上没有什么复杂的纹饰,只是每隔三五米就在墙上掏了一个小方洞,里面放有一尊石刻的罗汉像。这些小型的罗汉像雕工质朴,造型古拙,形态样貌也是迥然有异,各不相同。 “你们看墙上的那些罗汉。”田教授高兴道,“这条隧道咱们算是走对了,它应该就是通?往须弥神宫的正路。” “何以见得?”我不解道。 “唐同志,你可能不了解。在佛教中,罗汉的数量众多,担负的职责也不相同。由于他们只修自己的金身而不能普度众生,所以地位要远远低于佛和菩萨。”田教授回答道,“墙上的这些都是专职为佛祖菩萨沿途护法的金身罗汉。它们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佛祖一定就在前方。” “但愿如此。”我点头道。 我们一路前行,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的心中渐渐地都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条隧道不会没有尽头吧? 第十七章 岩壁鬼书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错觉,而产生这种错觉的原因就是——这条隧道实在是太长了。说实话,别看同样是长途跋涉,在岩壁里钻隧道和野外行走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在野外走路,有景物有视野,不说移步换景吧,起码环境会有变化,人的精神也会随之提振。而在眼下的这条通道里,空间有限,四周又全是青黑色的岩体,除了间隔出现的那些小罗汉像之外别无一物,感觉走五百米跟走五米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在这种情况下,时间一长,人的精神真的很容易恍惚倦怠。 我不清楚别人是什么感受,反正我到后来脑子都有点儿木了,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迈步往前走,保证自己不掉队而已。好在这条通道里并没有什么害人的陷阱机关,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打头的徐卫东停下了脚步,问他身旁的石聚生道:“石同志,你戴表了吗?咱们走多长时间了?” 石聚生抬起胳膊,把手腕放到灯光下看了看,道:“差不多五个小时了。” “五个小时了?咱们的速度不会低于四公里每小时,按理说应该走得差不多了啊。”徐卫东回头对田教授道,“老爷子,您头前儿说得不错,这条隧道确实和皇陵神道不在一个量级上。我看这种工程量可以称为奇迹了。” “须弥神宫才是真正的奇迹。”田教授应声道,“大家加把劲儿,我估计咱们快要走出隧道了。” “老爷子,您不累吧?”徐卫东问道。 “我没问题啊。”田教授看了看我们,“你们走不动了?要不大家先歇会儿?” “您老都没事,我们年轻的就更能坚持了,呵呵。”徐卫东笑着说道,“走,咱们接着开路。” 谁知向前走了没有多久,徐卫东忽然再次停了下来,开口对我们道:“你们觉不觉得有些热?隧道里的温度好像升高了。” 我本来还没有注意,经他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感觉周围要比之前暖和了。 “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沈芳华担心道。 “不好说。”徐卫东皱了皱眉头,“往前再走走看吧。” 然而随着我们的继续深入,隧道里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高。到后来只感觉有一股一股的热浪从对面不住地传来,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既然有暖风能吹进来,说明这隧道很快就要到头了。”田教授大声道,“各位加油,胜利的曙光在向我们招手了!” “老爷子,没想到您老还挺具有革命情怀的。”徐卫东打趣道,“您这词背得就很有激情嘛。” 玩笑归玩笑。我们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前方奔去。终于,在一番急行之后,两侧的石壁不见了,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一行人抵达了这条漫长隧道的尽头。 “都别乱动!”徐卫东这时突然高声喊了起来,“小心脚下!” 脚下?我赶忙低头望去。只见在探灯的照耀下,前方竟然是一大片冒着蒸汽的褐色泥沼,里面的泥浆正在>..不停地翻涌跳荡,还不时汩汩地冒出大量的气泡。整片泥沼就像是被烧开了一般,向外散发着一股股的热量。 这个景象让我惊讶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开口道:“这是什么?难道是褐色的火山岩浆?” “不是岩浆,这应该是沸泥泉。”田教授答道。 “沸泥泉?”沈芳华也很好奇,追问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水雾,解释道:“这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简单地说,就是高热度的流体将其通道周围的岩体蚀变成了黏土,从而产生的一种地质奇观。” 田教授的话虽然拗口,但绝对正确。事后我去查阅过一些资料,才知道西藏原来是我国地热活动最强烈的地区,地热资源的蕴藏量也位居全国首位,有着很多罕见的地热现象,沸泥泉便是其中之一。 “老爷子,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地质奇观,但有一点你肯定是说错了。”徐卫东接口道,“您老抬头往远处看看,这个‘奇观’的面积这么大,怎么能叫‘沸泥泉’呢?我看叫‘沸泥湖’还差不多。” 他这话虽然有点儿半开玩笑的意思,但事实的确如此。前方这片沸腾的泥沼面积相当大,就算够不上湖的资格,起码也可以说是一个大型的池塘。 这可怎么过去?我把目光投向了周围,仔细观察起了眼前所处的环境。很快,我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地下空洞,抬头望去灯光都照不到顶,可见容积相当大。而来时的隧道出口就开在这空洞的洞壁上,恰好在“沸泥湖”的岸边,人一出来就能看见湖里泥浆翻腾的奇景。 这时田教授忽然转身朝洞壁走了过去,对着光秃秃的岩体端详了半天,又抬手上下摸了摸。片刻之后,就听他兴奋地对我们喊道:“各位!岩体的材质说明此处已经属于冈底斯山脉了,而冈仁波齐就是冈底斯山脉的主峰,根据来时隧道的走向判断,可以说我们现在已经来到神山的山脚下了!如此一来,这沸泥泉的对面应该就算是进入神山的山体之内了!”这番话老爷子是一口气说出来的,一点儿停顿都没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半晌之后,徐卫东开口道:“老爷子,不是我想故意破坏您的兴致。不过眼前有个问题明摆在这儿,‘沸泥湖的对面’您说着简单,可咱究竟怎么才能过去呢?” “噢,这个问题嘛……”田教授一时语塞。 的确,这个事并不像听上去那么容易解决。如果是水,游过去或者弄条船划过去都不是问题;如果是坑,大不了费点儿力气,先下到底再从另一侧爬上去。可眼前这“湖”,它里面都是黏稠的沸腾泥浆,比流沙沼泽还有杀伤力,人根本无从着力下不去脚,更别提还有高温烫伤的危险了。 “徐连长,咱们先别想得太多。”石聚生此时开口道,“要我说咱们就先在这边围着湖岸转一圈看看,保不齐可以发现什么通路直达对岸。” “行,那咱们就遛遛。”徐卫东这回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他的建议。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众人沿着湖岸来回走了一趟之后,非但没有发现什么通路,反而倒是确认了另外一个事实:眼前的沸泥湖其实就是一条幅面宽阔的泥?99lib.浆河流,它完全贯穿了这个地下空洞,想在岸上找路绕到对面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每个人都变得愁眉紧锁。因为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谁也不愿意在此时接受功败垂成的结局。 片刻之后我打破沉默道:“大家先吃点儿东西吧。说不定休息休息,脑子一放松,反倒能想出办法来。” “唐通讯说得有理,各位也都歇会儿再琢磨吧。”徐卫东附和道,“大不了回头让宋主任自己来想办法。” “没有道理嘛。这隧道既然把出口设在这里,就肯定应该有办法让人过去……”石聚生此时在岸边踱来踱去,自言自语地说道。看起来他的心思还依然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一时半会儿是放松不了了。 徐卫东一见也懒得管他,随即打开自己的背包招呼其他人道:“老爷子,唐通讯,都来垫垫肚子吧。沈家小姐,你吃什么,罐头还是饼干?我这包儿里有牛肉……”他的话突然不再往下说了。 怎么了?徐卫东伸手指了指,我赶紧回头望向沈芳华,只见她此刻正跪在洞壁跟前,神色异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我和徐卫东见状连忙跑了过去。我俯身问她道:“沈大夫,怎么了,是不是有发现?” 沈芳华抬头望着我们,吃惊地说道:“洞壁上刻着字,是鬼书。” 鬼书?!我和徐卫东闻言立刻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石壁。 只见在岩体下方的隐蔽处,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奇特的小字。从它的结构样貌上看,果然就是我们此前见过多次的水族鬼书。 “看样子是用刀锋划刻上去的。肯定在咱们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徐卫东迟疑了一下,道,“这个人还会写鬼书。难不成是……” 我脑子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脱口道:“曲云天!曲凡的爸爸!” “小点儿声。”徐卫东提醒道,“我心里想的也是他。”他顿了一下,又对我们低声道,“他应该是先到的这里,后来才到贵州去找那个九百老爹的。” 徐卫东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因为曲云天跟九百老爹合.影时是三十多岁,而从泥沼沉箱里找到的照片上看,他和徐礼川、沈舆坤等人在一起时,才二十岁出头。从这一点上来判断,曲云天毫无疑问是先来的西藏。 “沈家小姐,上面的鬼书是‘白书’还是‘黑书’?”徐卫东紧接着问道。 “是‘白书’。” “这就对了!”徐卫东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低声说道,“曲云天去贵州之前,肯定已经通晓‘白鬼书’了。他去找九百老爹,为的就是要学习那种鬼师秘不外传的‘黑书’。” “徐连长,你先别琢磨这个。”我开口打断了他,匆忙问沈芳华道,“沈大夫,我记得你是能看懂‘白书’的。你快说说这行字写的是什么?” 沈芳华站起了身子,回答道:“这行字写得很简单:西一西、东三bbr>..北、东二南、西二北。” “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道,“指示方位?” “应该是什么行动或者机关的顺序吧。”徐卫东想了想道,“看意思这是为了备忘,才有意刻在这里的。” “机关的顺序?这里除了这个沸泥湖,什么也没有啊,难不成机关在湖里?”我不解道。 “不可能,这泥湖里人进不去……”徐卫东摇了摇头,抬眼向四下里张望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我望着他刚想说话,可不知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感觉 5f90." >徐卫东的身上忽然像是有了一种气场,让我生生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不敢再贸然开口去打搅他。 这种气场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我只能说那是拥有丰富经验的人在面对自己熟悉问题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一种权威感。此时此刻的徐卫东就像是一位在分析野兽脚印的猎手,在揣摩病人症状的医生,容不得旁人的半点打扰。 半晌之后,就见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立刻转头对我们道:“沈家小姐,唐通讯,你们说机关会不会在隧道里的那些罗汉像上?” 我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沈芳华也是恍然大悟,道:“徐白鬼,你的名头还真不是白来的,地皮儿下头的本事果然了得啊。” “沈家小姐你先别忙着夸,我说得准不准还不一定哪。”徐卫东笑道,“走,咱们进隧道打一眼看看。” 三个人随即走回岩壁内的隧道之中。 “西一西,先看看这个。”徐卫东说着便向通道右壁的第一尊罗汉像走去。 这条隧道是南北走向的,从我们面对的方向来说,西侧就是通道的右边。 “有门儿!罗汉像底下连着机括。”徐卫东兴奋道,“西一西,应该就是把它的朝向转到朝西的方位上。”他说着手里一使劲儿,便把孔洞里的罗汉像拧了一百八十度。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沸泥湖的上方传来了隆隆的声响,就像打雷一般,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外面的石聚生和田教授这时也跑了进来,望着我们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干什么了?!” 徐卫东朝二人笑了笑,得意道:“找着‘门子’了。” “门子?什么意思?”田教授不解。 “哦,老爷子,我是说发现机关了。”徐卫东换成了“普通话”,解释道,“这罗汉像下面藏着机关,刚才那响动就是启动机关的声音。” “这么说能有路过去了?”田教授说着立马回头看了看。 “您别着急啊。机关还没完全启动哪。”徐卫东说着向对面的石壁走了过去。 很快,徐卫东就弄好了全部四个罗汉像的设置。就在他完成的一刹那,地下空洞的顶部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沸泥湖的上方响起了一连串“咔啦咔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装置开始运作起来。 众人赶忙跑出隧道,站在泥湖岸边抬头向顶部望去。片刻之后,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地从上方降了下来,离湖面越来越近。 终于,沈芳华第一个喊了出来:“桥!那是一座桥!” 第十八章 人生四苦 沈芳华没有看错,那黑影确实是一座桥。它缓缓地从洞顶降下,在距离湖面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横亘在泥湖之上。 这是一座用汉白玉打造的石桥,桥身上刻着精美的莲花图案和流畅的云纹,显得素雅而古朴。石桥两侧的栏杆上均匀地拴着数根粗大的金属锁链,它们从洞顶长长地垂下,将整座玉桥稳稳地悬挂在了沸腾的泥湖上方。抬眼望去,就像是在褐色的泥浆上铺设了一条白色的丝带。 眼见如此奇妙的景象,众人都是唏嘘不已。就听沈芳华开口道:“没想到古人真的那么厉害,竟能设计出这么大型的机关来。” “确实了得。”徐卫东应声道,“这样复杂的机关也不知得耗费多少人力才能完成。” “人力?”田教授微微摇了摇头,“我看光有‘人的力量’可能还不够。”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奇怪道。 “我的意思是……”田教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些踌躇。 “各位。”石聚生这时忽然说话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过桥吧。” 徐卫东瞥了他一眼,回应道:“路都已经有了,用不着这么玩命,刚才东西还没吃哪。吃完再过去也不迟。” 这句话正合我意。通路已现,我的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这会儿还确实感觉有点儿饿了。 “就是的,那个须弥神宫也跑不了,这么着急干什么。一路走了那么长时间了,不先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怎么行?”沈芳华也跟着附和起来。 石聚生闻言显得很是无奈,尴尬地笑了笑,缓和道:“说的是说的是。我是心情太急迫了,两位别见怪。来,大家先吃东西再说。” 吃饭的时候,徐卫东对我和沈芳华低声道:“你们注意了吗,那个石聚生根本没问咱们是怎么发现机关的,一个字都没提。” 沈芳华瞟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徐卫东回头看了看坐在远处的石聚生,“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太对劲儿,总感觉他身上还隐藏着一些东西。” “目前也用不着想得太多。”沈芳华对他道,“只要他不对咱们下黑手,我看一时半会儿不用太在意他。” “嗯,也是。湖对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现在还顾不上琢磨这小子。”徐卫东点头道。 休整了半个小时之后,大家决定继续出发,一行人直奔玉桥的桥头。 石聚生一马当先,一个箭步便跃到了桥面之上。没想到这吊着的玉桥还真是稳固,他落地的时候桥身纹丝不动,连一点儿异响都没有。众人见状全都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相继也都跳了上去。 大家顺着桥一路前行,四下里都是翻腾不息的泥浆,“扑扑”地向外冒着大个的气泡,周围热浪滚滚气雾缭绕。我们穿行其间,就如同走在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上,每个人都在忍受着高温炙烤的痛苦。 不久之后,我们感觉温度越发地高了起来,周围的雾气也是越来越浓,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天然的浴室里,能见度急剧下降。 此时就听石聚生喊道:“大家不用紧张。我估计咱们现在是走到沸泥湖的中心了,也就是说桥已经过了一半了。各位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到对岸了。” 石聚生走在最前面,而我是押尾殿后。由于雾气实在是太大了,他说这话时我只听其声,根本就看不见他。 然而等我走出这片雾区,就发现所有的人都站在我前面不远处,一个个呆呆地立在桥上,仿佛雕塑一般。 他们这是怎么了?我赶紧几个箭步冲了过去。“徐……”怎料我的话还没喊出来,自己却也一下子怔住了。 原来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泥湖的对岸了,正是那里的景象让所有人全都愣在了当场——是冰墙!胶卷上拍摄的那道冰冻“人墙”! 虽然我此前已经在相片上见过这道墙,但当那四排恐怖诡异的人体真的出现在前方时,我仍旧看得是心惊肉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背后嗖嗖地往外冒凉气。照片的效果真的无法跟实际的景象同日而语。 “是那个……人体冰墙。”沈芳华终于说话了。 “不是冰墙,是水晶墙。”徐卫东道,“这里温度这么高,如果是冰早就融化了。” “走,咱们过去仔细看看吧。”石聚生说着便迈步向前走去。 很快,众人走下了玉桥,抵达了沸泥湖的对岸,那道水晶墙更加真切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实事求是地说,这是一面相当壮观的展示墙,高度和宽度均在十米上下,四排诡异的人体遗骸被整齐地包裹在墙体之内,如同标本一般。很意外的是,我现在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心里非但没有觉得更加不适,反倒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之感,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抬手小心地摸了摸。果然,就像徐卫东说的那样,虽然照片上看起来像冰,而实际上这面“人墙”完全是由水晶制成的。 田教授和石聚生是第一次见到这面墙,两个人对着它端详了好久,脸上的震惊之色久久不能消退。半天之后,就听田教授开口道:“你们发现了吗?墙里面的人体标本不是随意摆放的,好像有什么规律。” 这一点我在照片洗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可一直没想出来这规律到底是什么。此刻听到田教授说起,马上转头问他道:“田教授,是什么规律?您看出来了?” 田教授闻言又仰头观察了一阵,随后道:“你们看,最下面一排是人类尚未成形的胎儿,这代表‘生’;上面一排是身体机能退化的老人,这代表‘老’;再上面是一排得了各种恶疾的病人,这代表‘病’;这三排表现的是人生的各个阶段,末尾是一具骷髅,说明人终究是逃不脱死亡这个最终的结局,这应该代表‘死’。这面墙从下到上,说的就是四个字:生、老、病、死。” “您是说‘人生四苦’?!”沈芳华惊讶道。 “不错。”田教授点头道,“我估计这面墙想要展示的就是‘生老病死’,即佛家所谓的‘人生四苦’。” 闻听此言,我的心里一下子生出了很多感慨。出生、衰老、疾病、死亡,这确实是任何人都逃不掉、躲不开的必受之苦。虽然我们也经常把“生老病死”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可大家往往就是顺口一说,并没有人去仔细斟酌过在其中蕴涵的悲凉深意。 而眼前的这面水晶“人墙”则用最鲜活的展示向我们传达出了最真实的“四苦”,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点化众生,真可谓苦心孤诣,登峰造极。 这时石聚生开口道:“各位,大家接着往前走吧。咱们的目的地是须弥神宫,这面墙回头再仔细研究吧。” “对。先别为了这‘人墙’耽误时间。”田教授一听“须弥神宫”四个字,立刻就像换了一个人,马上催促我们道,“你们三位,快走吧,这里咱回来再看。” “行,老爷子,您别着急,我们走就是了。”徐卫东微笑着朝他说道。 这面水晶“人墙”其实就像是一个单独立在湖岸上的影壁或者屏风。众人随即从边上绕了过去,继续向前方进发。走了没多久,就见领头的石聚生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上,身后的徐卫东见状便要伸手拉他起来。然而他刚一弯腰,就喊了起来:“这里还有死人!” 死人?!众人一听,赶紧凑上前去。 地上躺着一具早已朽烂的尸骸,已经无法辨认出他的容貌。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土黄色的探险服,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牛皮带,上面别着一把小巧的手枪,身后还背着一个用防水布制成的背包,脚下则穿着一双登山靴,看装扮此人生前应该是一位探险家。 然而让我们几个惊讶的是,他的衣服和背包上都绣着英文,皮带的金属带扣上甚至还刻着一面星条旗!这些都说明死者竟然是一个外国人,而且很有可能是美国人。 “星条旗?怎么到哪儿都有美国人?”徐卫东说着向我和沈芳华使了个眼色。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提醒我们在贵州的天坑里,也曾经发现了美国人的遗骸。不过,我觉得虽然都是美国人,但二者应该不是一回事。龙缸里死的那些美国人,从衣着和武器上一看就知道是士兵身份,而眼前的这位可绝对不像是从军队里出来的。我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很有可能跟沉箱照片上出现的那个外国老头有着某种关系。 这时石聚生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打眼看了看地上的尸骸,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徐卫东倒是心有不甘,问他道:“石同志,你懂英语吗?帮咱看看他衣服和背包上写的是什么?” “不懂。”石聚生回答得很干脆。 “老爷子,那您呢,您懂英语吗?”徐卫东又转头问田教授。 “我也没这个本事。”田教授对他道,“藏语没问题,英语我是不行的。” 徐卫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蹲下身子开始翻检尸身上的背包和衣服口袋。不过除了一些已经锈蚀的探险装备之外,再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藏书网或者信息。鼓捣了半天,他把遗骸腰间别着的那把手枪给拽了下来。 “弄把好枪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像是在自我解嘲。 石聚生看了他一眼,转而对众人道:“那咱们接着走吧。”说着便返身继续向前方走去。 徐卫东见石聚生往前走了,立刻凑到我的身边,偷偷地把那支手枪塞到了我的手里,悄声道:“唐通讯,你来瞅瞅这把枪的型号。” 我低头往手里一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是一支柯尔特M1911A1,而最初风水镇里的那个黄明携带的也正是这个型号的美制手枪! “就是他用的那个型号吧?”徐卫东低声道。 这个“他”当然指的就是黄明。原来徐卫东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故意将这把枪取下来的。 “你觉得他们之间有关系?”我问他道。 “嗯。”徐卫东点了点头,“这枪在外国也许很平常,可是在国内这样的原装货绝对算是稀罕玩意儿,别说普通人了,就是部队里的一些将领都不一定弄得来。那小子有这样的枪肯定是别人提供给他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外国人。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近程武器一个团队里只会配备一种,你说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徐卫东的推测虽然不甚严密,但我却认为很有道理。因为从目前的情况看,风水镇、天坑龙缸,还有我们尚未得见的须弥神宫,这三地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今这三个地方竟然都出现了外国势力的踪迹,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现身的外国势力都隶属于同一个团体,而且它所要追寻的目标是和“122”完全一致的——它就是徐卫东之前所谓的“第二股势力”。 “枪就先放你那儿吧。这些事咱回头再细琢磨。”徐卫东对我道,“眼下还得先去访访那个须弥神宫。” 众人继续一路前行,差不多又走了二十分钟。一道巨门赫然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内。 那是一道两扇的朱漆铜门,上面彩绘着难以计数的金刚罗汉合十像,一个个排列整齐,神态庄重。门上还密布着十几排巨大的金色门钉,全部为荷花造型,远远望去犹如在铜门之上生出了朵朵金莲。巨门的四边与周围的岩壁紧紧接合,深深地嵌入了山体之中,其宽度差不多有二十米,高度更是接近二十五米,几乎有十层楼那么高,气势之宏伟是我平生仅见。这道巨大的铜门犹如山体内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将世间万物都阻挡在了神山之外,不容许任何人去窥探它背后的世界。 此情此景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那一刻大家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急促,心“嗵嗵”地跳个不停,谁也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之后,沈芳华才颤声道:“这道门……真是太……太雄伟了。”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巨大的门。”徐卫东也是难掩震惊,“跟它比起来,故宫的午门简直没法儿看了。” 田教授这时也缓过神来,激动地说道..:“同志们,这应该就是神山之门了,须弥神宫就在它的后面!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亲眼看到……”他说着竟然哽咽起来,看上去像是动了真情了。 “咱们走到门前看看吧。”石聚生开口道。 “好。”田教授立刻向前方快步走去。我估计要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年轻人在旁边,老爷子肯定就是一路飞奔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巨门跟前的空地上,我却亲眼见证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第十九章 知交故旧 门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遗骸。从身上的衣着以及尸体的腐朽程度判断,它们和之前的那个外国探险家应该是在同一时间殒命于此的。 我拿眼扫了一下,发现地上一共是八具遗骸。从打扮和装备上看,里面有三具是和那个探险家一路的外国人。另外的五具遗体全部都是中国人,其中三个人穿着长袍马甲,另外两个人穿的则是老式的中山装,看样子还像是分成了两拨儿。不过这八具遗骸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每个人的手里都还紧紧地抓着武器枪械。 我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可谁知站在我身边的沈芳华此时竟突然一下子冲到了前方的一具尸身旁,紧接着双腿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难道是……”一个不祥的念头瞬间闪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连忙也跑了过去。 “沈大夫,这位难道是你的……”我没敢把话说完。 “嗯,他就是我的爷爷……”沈芳华一开口,泪水便夺眶而出。 “沈大夫,这尸体已经看不出容貌了,兴许不是他老人家。”我对她道。 “不会错的。这遗体的手上戴着我们沈家的戒指。”沈芳华哽咽道,“它是我们沈家家传的定盘戒,只有每一代的掌门人才有资格佩戴。” 我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亲人逝去之痛也许根本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抚慰。 “唐增,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沈芳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我道,“其实爷爷失踪那么多年了,我在心理上早已经有了准备。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会来得这么突然,所以一时控制不住……” “我明白。”我对她点头道。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和沈芳华爷爷一起“唱武戏”的徐礼川,赶忙回头寻找徐卫东,心中暗自祈祷可别再上演悲剧了。没想到刚一转身,我就看到徐卫东正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见他的面色还算正常,我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 “徐连长,没什么事吧?”我问他道。 “没大事。”徐卫东开口道,“那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的确是我们徐家的人,但里面没有我大伯。他们应该是当年一起来陪我大伯‘唱武戏’的手下。”他语气一转,道,“沈家小姐她没事吧?真没想到沈老爷子一代江湖枭雄,竟会在这里……唉!” 徐卫东叹息着俯身拍了拍沈芳华的肩膀:“沈家小姐,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现在就不必太过伤心了。回头我帮你把老爷子的遗体请回家去也就是了。” 沈芳华闻言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徐卫东道:“谢谢你,徐前辈。”语气中透出了真挚的感激之情。 徐卫东也是一愣,他已经习惯了平日里沈芳华对他的揶揄和那招牌性的白眼,此时听到这话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慌忙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沈家小姐您可千万别再客气了,这样说话我还真受不了。” “你个徐白鬼呀,给你好脸都接不住,我看你天生就是受气的命。”沈芳华说着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我见沈芳华的情绪已经基本平复,便开口问徐卫东道:“徐连长,你们两家的人是怎么遭遇不幸的?” “是中枪而死的。”徐卫东黯然道,“刚才我仔细检查了一下他们的遗骸,发现尸身上有很多弹孔。很明显他们是被人开枪打死的,绝不是栽在了什么机关消息上,这一点毫无疑问。” “那是谁下的毒手?”我立刻追问道。 徐卫东闻言恶狠狠地回头扫了一眼,愤然道:“还能有谁?!就是躺在他们对面的那些外国人!” “你能肯定?” “当然能肯定。尸身上的弹孔就是明证!”徐卫东道,“唐通讯,你看看他们用的武器。我们徐、沈两家的人拿的都是匣子炮,而那些外国人手里可全是一水儿的美制轻机枪。这种火力的玩意儿打在身上谁会看不出来?”说到这里他又回头瞥了一眼,随即冷哼一声道,“不过我们徐、沈两家的人可不是白给的垫背,这些外国鬼子到最后也没讨了什么便宜走。” 我望着散落在地上的弹壳,不由得点了点头。然而,我的脑海中突然又生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徐、沈两家联手“唱武戏”,自然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如今这些外国人在此处和他们激烈交火,最终同归于尽,那这种局面究竟是如何造成的呢?换句话说,两方之间究竟是一场意料之外的遭遇战,还是一次团体内部的火并呢? 沈舆坤、徐礼川二人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头面人物,财大气粗,按理说他们有能力不受外国势力的左右,即使受到胁迫,这两家人也应该不会完全从属于那“第二股势力”。不过既然在泥沼沉箱里发现了他们和外国人的合影,那就说明这两人和外国势力确实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因此双方出于某种原因而组成一个临时团体结伴进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果真如此的话,他们为什么在这巨门99lib?之前就已经开始火并了呢?那个须弥神宫根本还没见着嘛。这实在是有点儿说不通。 这时就听徐卫东开口喊道:“石同志!田教授!既然找到了神山之门,想必那座须弥神宫一定就在它的后面,说明咱们走的路线也完全正确。我看这前站打得也差不多了,大家收拾收拾往回返吧,出去后给扎西顿珠发信号,让他通知宋主任就行了!” 我听见这话才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122”的人,赶忙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石聚生和田教授此时都站在距离铜门近在咫尺的地方,正在不停地来回逡巡,仔细观察着门上的一切。 看到他们在门前走来走去的样子,我忽然想笑。因为在这道气势磅礴的朱漆铜门之前,他们二人显得是如此渺小,就像围绕在佛祖脚下的两个懵懂孩童,茫然无措地想要探知神灵身后的世界。 “这两人都看出神儿了,喊话都听不见。”徐卫东无奈道,“沈家小姐,唐通讯,咱过去催催他们吧,差不多大家得.回去了。” 我们仨随即快步上前,走向巨门之前的石聚生和田教授。 “石同志,田教授,二位看得差不多了吧?”徐卫东来到他们近前,开口道,“咱们待的时间够长了,该回去了。” “回去?哦,对。”田教授这才回过味儿来,“可不是嘛,这扇门它……我们是得先回去,把宋主任他们带过来。” “好,那您老要不要先歇会儿?那隧道一走可就是五个多小时。”徐卫东道。 田教授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虽然年纪大一点儿,可体力上没什么问题。” “行,那咱这就动身起程……” 徐卫东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石聚生突然开口道:“等等!各位先别急着回去。难道大家就不想看看这铜门背后到底是何种景象吗?” 徐卫东抬头望了望高达数十米的巨门,随后瞟了石聚生一眼,对他不屑道:“石同志,这样巨大的铜门少说也得有上千吨重。别说你了,就是宋主任把‘122’的全部人马集合到此也没有本事打开它。要我说,想进到门后面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这附近的山体上再开凿一条隧道,从这扇门的旁边绕过去,不过这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事。眼下咱们就孤零零的四五个人,赖在这里根本没有用,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徐卫东此言一出,石聚生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微笑,只听他神秘地对我们说道:“用不着那么麻烦,我有办法能开门进去。” “你有办法开门?”众人难以置信,向他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只见石聚生微笑着解下了自己身后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东西。 “翡翠权杖?!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身上?!”一行人惊呼起来。 我们从紫玉蝉棺里得到的那根翡翠权杖,此刻就在石聚生的手上。 “石同志,这权杖怎么会在你那儿?”田教授首先开口道,“它不是一直在宋主任的手里吗,难道是他让你把权杖跟着一起带过来的?” “这倒不是。”石聚生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这翡翠权杖是我从宋主任那里偷出来的。” “啊?!”田教授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偷的?!这是为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石聚生岔开话题道,“怎么样,各位要不要随我一起打开这铜门见识见识?” “你肯定用这根权杖就能打开这扇巨门?”我问他道。 “问题应该不大。”石聚生瞟了我一眼,道,“不信你可以问问徐连长和那位小沈大夫。” “石聚生,你用不着让人家问。”徐卫东此时接口道,“我在天坑龙缸里的时候,就看出这翡翠权杖其实是一把钥匙。不过我的确没想到能用它来开这道神山之门。” “呵呵,一开始我也不敢肯定。”石聚生微微一笑,“不过就在刚才,我在铜门下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圆形锁孔,其直径大小以及里面凸起的纹路竟然都与这根翡翠权杖上的沟槽相合,二者恰好是完美匹配的。正所谓‘一把钥匙配一把锁’,所以我现在才这么有信心。” “那很好啊。”徐卫东盯着他道,“既然有如此重大的发现,那你可是为‘122’和宋主任立下大功了。现在正是回去邀功请赏的好时候,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铤而走险,非要贸然进去继续当敢死队员呢?” “怎么,看意思你是不想先进去看看,一睹为快了?”石聚生道。 “不错。我虽然也很好奇,但命却只有一条。反正宋主任他们回头也得再来,那时人多势众大家安全得多。老子犯不着非得现在去拔这个头筹。”徐卫东冷声道。 沈芳华这时也开口道:“我同意徐连长的看法。听田教授说须弥神宫是在冈仁波齐内部的中心位置,而眼前这扇铜门只是神山之门。所以就算?现在进去了,估计离那座神宫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其间变数可就多了。所以咱们现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在徐卫东和沈芳华相继表明态度之后,就见石聚生脸色一沉,用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口气说道:“徐白鬼,我知道你认为里面不可能有徐礼川的线索,所以就不想给别人趟雷了,对不对?还有那个沈家的丫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们家的老爷子,所以才要急着回去?这你不用担心,事情一完我肯定会帮你把沈舆坤的尸首带出去的。” 此言一出,徐、沈二人的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 “你到底是谁?!”徐卫东厉声问道。他已经把手搭在了步枪上。 “徐白鬼,你不用那么紧张。”石聚生平静地说道,“在下肩挑‘胡三爷’,正号徐州金家金星鸿。” “你是金家的人?!”沈芳华惊道。 “金星鸿?金月明的二公子?”徐卫东上下打量着石聚生,疑惑道,“不对吧?我记得家里的长辈跟我提过,说四八年打仗的时候,这位二公子就在金家避祸的途中不幸遇难了。” 金家虽然世居徐州,无奈战火日益临近,为求自保,一家人在当年的秋天便开始举家西迁,前往四川避乱。 当时金家的掌门仍是年近六旬的金云亭,后来接替他的便是其长子金月明。而金星鸿便是金月明的第二个儿子,也就是金云亭的二世孙。那一年金星鸿才七八岁,江湖传言说这个孩子在此次逃难的过程中不幸夭亡了。 “那是祖父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我并没有死在去四川的路上。”石聚生道,“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叫我现在的名字,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真的是金云亭的孙子?”徐卫东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当然。这种事能开玩笑吗?”石聚生道,“你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石聚生!你是‘122’的老人了,听说很早以前就跟那个宋主任混在了一起。如果你真的是金星鸿,还那么全心全意地为‘122’卖命,就不觉得丢人吗?”沈芳华愤然道,“金家在江湖上也是世家名门了,口碑也是不错的。怎么到你这儿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丫头,别这么说话。”石聚生倒也不着恼,只是反问她道,“你和徐白鬼不是也为‘122’干吗?” “我们是被逼的!是家里人受到胁迫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沈芳华气愤道,“我听说你可是主动去投靠宋主任的,毛遂自荐加入的‘122’,这能和我们一样吗?!” 石聚生笑了笑,缓缓道:“沈丫头,你听说过‘五材相生’吗?” “什么?”沈芳华没想到石聚生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听石聚生朗声道:“木生火谓之‘隐暖生火’;火生土谓之‘焚木生土’;金生水谓之‘销锻生水’;水生木谓之温润生木。而土生金嘛——则谓之‘聚石生金’。” 沈芳华闻言立时醒悟过来:“你是说你的名字其实就代表了一个‘金’字,表示你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不错。”石聚生微笑道,“而且你想想,我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全心全意地为“122”卖命’,我会背着他们和宋主任把这根翡翠权杖偷出来吗?” “这么说你是‘钩子’(“钩子”即卧底之意,春典行话——唐增自注)了?”徐卫东接口道,“那你为什么要潜伏进‘122’?你们金家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门后边的那座须弥神宫?” “这个现在还不方便说。不过请你们相信,我绝对不是‘122’的人。”紧接着石聚生话锋一转,道,“怎么样,看在江湖同道的面上,两位能不能帮我把把场子,陪我进去看上一眼?绝不会让二位吃亏的。” “你真的非得现在就进去?”徐卫东道。 石聚生点了点头:“要是宋主任跟着他 4eec." >们来了,我的事情就很麻烦了。” 徐卫东低头不语。半晌之后,他开口对石聚生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金家想要做什么。但既然你和‘122’不是一路,又是同道世家的二公子,看在前辈交情的分上,这次我就帮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方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那个人在撒谎,你们都被骗了。” 这个人的声音异常冰冷,但听上去却是有点儿耳熟。我赶忙转身朝后方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缓缓地向我们走来。 “曲凡!!真的是你?!”沈芳华的眼神最好,又是她最先喊了出来。 终于,当那俊朗而又熟悉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也激动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曲凡!!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你小子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怎么也到西藏来了?”徐卫东的言辞虽然平淡,但语气中也充满了兴奋之情。 曲凡看了看我们,神色淡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尽管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仍旧是一种冷漠,可从他的目光中,我觉察到了他此刻心中流淌着的温情。 “你们受骗了,他在说谎。”曲凡开口道。人家就是有个性,一句客套寒暄都没有,直奔主题。 “你红口白牙地张嘴就说我撒谎,我撒什么谎了?!无凭无据的,你怎么能上来就乱喷?”石聚生气鼓鼓地回应道。 曲凡冷冷地看着他道:“我不用什么凭据。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金星鸿。而且——”他话音一顿,“你也不是真正的石聚生!” 石聚生面色陡然一变,二话不说立刻撒腿向来路飞奔而去。哪知曲凡早有防备,只见他右手一扬,一道寒光激射而出,飞刀准确地击中了石聚生的左臂。就听石聚生一声闷哼,左手一松,手里的那根翡翠权杖“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滚到了一旁。他也算是个人物,根本没再往地上多看一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这一系列的变化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我和徐卫东、沈芳华根本来不及反应,田教授更是不明就里。几个人一下子全傻了,呆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等曲凡把那根翡翠权杖捡回来的时候,我们的脑子里已经充满了各种疑问。然而我们尚未开口,就听曲凡说道:“你们都闪开点儿,我要开门了。” 第二十章 累死人的石梯 我惊诧道:“曲凡,难道你也是现在就要进去?!”可刚一说完我就后悔了。人家此时去开门当然就是打算即刻入内,难道还能再等明天不成?唉,我说的完全就是一句废话。 不过这次曲凡倒是很给我面子,点头道:“是的,我现在就准备进去。”他说着又抬眼看了看我们,“以后小心点儿那个石聚生。好了,你们带着田教授先回吧。” “别呀。”我对他道,“虽然我不清楚你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你进去之后要干什么。但是不管怎样,你说我们仨能眼瞅着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前闯吗?” “唐增说得不错。曲凡,我们跟你一起进去。”沈芳华又转头对徐卫东道,“徐白鬼,你说呢?” 徐卫东赶忙道:“那当然得一起去了。刚才连石聚生我都答应奉陪了,现在换成了有交情的故人,自然就更不用说啦。” 这时,许久都没有说话的田教授终于开口问我们道:“各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听你们刚才说话不像是‘122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啊?” “老爷子,其他的您不用多问了。不过您老放心,我们几个绝对都是‘122’的人。”徐卫东笑着对田教授道,“这根翡翠权杖就是我们亲自交给宋主任的。您看见这位刚来的年轻同志了吗?他更是首功之臣。要是没有他,您老根本.见不着这件宝贝。” “噢,这么说我太应该感谢你们了。”田教授又转头对曲凡道,“我姓田,叫田庆隆。不知这位年轻同志如何称呼?” 曲凡微微一愣,随即道:“我姓曲,单名一个凡字。” “原来是曲同志啊,谢谢你的发现,找到了这根权杖。”田教授顿了一下,接着微笑道,“你们如果决定现在进门的话,那可不能甩下我这个老头子。我一定要成为亲眼目睹神宫的首批见证者之一。” “好好,都去都去。”徐卫东在一旁帮腔道,“‘人多力量大’嘛,再说田教授学识渊博,绝对能帮得上忙。”他这话像是在说给曲凡听。 “既然你们都不怕死,那乐意来就跟着来吧。”曲凡道,“先来找找那个锁孔吧。” 没用多长时间,我们就找到了锁眼的位置,它就开在正对大门中间的地面上,如同一个圆形的小洞。虽然直径不大,但却深不可测。用手指向里面探去,只觉得洞壁上有着各种奇异的瓦楞状凸起,而且还能感到一股股的热气从洞的深处向外喷涌,温度高得都有点儿烫手。 曲凡此刻没有丝毫犹豫,他拿起翡翠权杖,将下端对准了地上的锁眼,开始小心地旋转起来,以此来尝试各种不同的角度,从而找出它们相契合的位置。 片刻之后,就听曲凡喊了一声:“有了!”随后就见他一弯腰,便将整根权杖毫无阻滞地全部插进了锁孔之内,露在地面之上的部分只剩下顶端镶嵌的那颗大红宝石。 “你们都留点儿神,我要拧‘钥匙’了。”曲凡回头说了一句,随即蹲下身子,把两只手全部搭在了宝石之上。 此时此刻众人的心里都相当紧张,田教授的脑袋上都已经冒出了汗珠。大家稍微往后退了两步,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巨门的中央,同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异动。 当曲凡手里的宝石转动一百八十度之后,地底的深处立刻传出了一连串有如闷雷一般的巨大轰鸣声。伴随这惊天动地的“隆隆”巨响,我们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开始震颤,几个人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微微摇晃了起来。 不会是要地震吧?!众人一时间手足无措,脸上都现出了惊惶的神色。 转瞬间,只听地下的“隆隆”之声突然一顿,随即变成了一种“嗵——咔——嗵——咔——”的巨响,像是启动了一部安放在地底的大型装置,并开始了有节奏的往复运作。 与此同时,就见我们面前的朱漆铜门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两扇巨大的门板开始极为缓慢地向后打开,洞顶上随之落下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噼里啪啦”的砸地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见状赶忙闪到一旁,纷纷躲避这些被铜门震落的岩体碎石。要是有谁这时候不幸“中弹”,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终于,地下的机器停止了运作,我们的头顶上方也不再有石头落下,周围的一切又重新归于沉寂。大家迫不及待地向铜门望去,就见此时的巨门已经从中间打开了一道四五米宽的缝隙。 “缝隙”是针对这座铜门的体型而言的。99lib?对于我们而言,这道“缝隙”已经足够宽阔,可以说开门的工作算是顺利完成了。 众人来到“缝隙”之前向内窥望,前方仍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虽然目前我们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感觉告诉我们,这门后的空间肯定异常宽阔。 这时曲凡从地上拔出了那根翡翠权杖,装进了自己身后的背包里,对我们道:“走,进去看看吧。”说着便举起手电向门内走去。 “等一下,你拿着这个。”只见沈芳华解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了她随身携带的阴阳灯递到了曲凡面前,道,“既然你是先锋,这灯就给你用吧,你那个破电筒没有它好使。” 曲凡望着她,脸上现出了一种既尴尬又踌躇的神情,不过只是一闪而过,他立刻便恢复了原来的冷漠之态,开口道:“这只破电筒就够我用了,那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使吧。” “怎么着,一把手电闯天下,显你比我们能耐大是不是?快,给你就拿着!”沈芳华说着扯过了曲凡的胳膊,一把便将阴阳灯塞到了他手里,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没看见我们都戴着头灯哪,用不上它。” “沈家小姐,都是熟人,可你也太有亲有后了。”徐卫东这时开口笑道,“我在土林古庙里找你要阴阳灯,结果挨了你一堆白眼。可现在一换人,你就把宝贝抢着塞到人家手里,这让我说什么好呢……唉!要不这样吧,我把自己的头灯给曲凡,你把阴阳灯给我用,怎么样?呵呵。” “去你的!”沈芳华闻言立刻又免费送给徐卫东一个白眼,气道,“徐白鬼,没有你的事,快一边儿待着去!” “好好好,就当我没说,哈哈。”徐卫东笑着又转头对我咬起了耳朵,“我说唐通讯,你可有点儿悬啦,得加把劲儿啊。” 我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苦笑着摇了摇头。 未进入铜门之前,由于有那个沸泥湖的存在,地下空洞里的气温并不低。然而当我们一进入门后的空间,便发觉这里的温度竟然又有所提升。 徐卫东开口问田教授道:“老爷子,这神山冈仁波齐不会是座火山吧?是不是有岩浆在里面,要不怎么会这么热呢?” “当然不是火山。徐连长你不要乱讲。”田教授应声道,“不过我也没想到神山的腔体之内会有这么高的温度,原因我一时也说不清。” 走了没有多久,曲凡忽然道:“前面有台阶了,注意脚下。” 众人闻言抬眼望去,果然就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级级高大宽阔的石梯,倾斜着一直向上延伸,最后没入了山体深处的黑暗之中,无法看到尽头。 “看来是要往上走了。”沈芳华道。 “嗯,这就对了。”田教授对我们道,“从宝石里的影像上看,尽管须弥神宫坐落在神山腔体的底部,但毕竟也是有一定高度的。咱们是从峡谷里的隧道进来的,所以海拔位置肯定偏低,确实是应该往上走。” 田教授的分析合情合理。毕竟我们出发的起点“恶魔之谷”就远在地平面以下,现在既然已经进入山体范围之内,自然需要一路向上。 这石梯平整而高大,每一阶足有半米多高。众人开始拾级而上,奋力向上攀登。说实话,这一点儿也不轻松,五十厘米高的台阶听上去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实际上如果每走一步都要把腿抬那么高的话,绝对是一件能把人累死的苦差事。 一开始大家还显得很轻松,可一个小时之后,所有人就都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全身的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一个个就跟刚洗完澡没擦一样。 “老子这回算是把一辈子的楼梯都给上完了。”徐卫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发泄道,“这鬼地方还他娘的这么热,弄不好回头再中暑了。” “说脏话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喝口水。”沈芳华说着掏出背包里的水壶扔给了徐卫东,“你要是脱水晕倒了,我们几个可背不动你。” 徐卫东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水,又转头对田教授道:“老爷子,你还走得动吗?实在不行您老就在这儿先歇着,我们几个先上去帮您探探路。” 田教授也正在喝水,闻言赶忙对他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能坚持。我一定要成为见证神宫的第一人。”语气很是坚决。 “接着走吧。”曲凡开口道,“石梯再长也总会有尽头的。” 终于,也不知经过了多少级台阶,石梯的尽头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只见尽头的两侧各有一尊五六米高的站姿观音像,通体由白玉雕刻而成。她们手持拂尘,脚踩莲花,法相庄严,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容。而我确实值得两位菩萨悲悯。因为此刻的我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一样,几乎同时就要抽筋了。 “你们听见了吗?”曲凡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问我们道,“前面好像有开水沸腾的声音。” 开水沸腾的声音?我把腰直了起来,凝神倾听了一下。果然,从石梯顶端的尽头处,传来了不绝于耳的“咕噜咕噜”声,就跟热水开锅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转头问田教授道。 田教授此刻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他冲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曲凡回头对众人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加把劲儿!眼看就到头了,可别前功尽弃!” 我闻言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奋力抬起沉重的双腿,继续向上进发。然而当我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我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 我的眼前竟然是一片波涛滚滚的白色汪洋,里面的液体正在不停地翻腾搅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片汪洋极宽极阔,黑暗之中根本望不到边,它就像一片被烧开了海水的大海,难以置信地现身在这神山之中。 而就在这片“海域”的中央,赫然有一座圆形岛屿。围绕着岛屿的边缘,燃烧着一圈奇异的红色火光。在这座圆岛的中心位置上,巍峨地矗立着一座层叠结构的巨型宫殿,高度足有一百多米,外部飞檐斗拱参差错落,金墙银顶熠熠生辉,从上到下全都华丽到了极点。在火光的照耀下,整座宫殿雄伟地屹立于沸腾的“大海”之中,气势磅礴得无以复加,简直就是一座只能出现在神话中的建筑。 眼见这无比震撼的景象,包括曲凡在内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大家不约而同地全都坐到了地上。 半晌之后,田教授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拭去了眼中激动的泪水,喃喃道:“须弥神宫……我终于等到看见你的这一天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虚妄的传说,千.百年来你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有人来找你,来发现你……”他越说越动情,泪水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老爷子,当心身体,别过于激动了。”徐卫东对他道。 “嗯,嗯。我知道了。”田教授闻言终于克制住了自己。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接着说道:“同志们,我们到神宫去看看吧。” “田教授,您先冷静冷静。”我对他道,“您没看见前边这是一片海吗?而且海水藏书网还都是滚开冒气的,想要到那个岛上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田教授闻言一愣,似乎才刚刚明白“热水能把人烫死”这个道理。 “田教授,这神山里怎么会有一片海呢?”沈芳华问道。 田教授尚未答话,曲凡便开口道:“这不是海,这片水域是应该是一个超大的地下湖。由于湖下有大量的地热能源,里面的湖水才会变成这样的。” “管它叫‘海’也不算错。”田教授接过话头道,“佛经上说须弥神宫位于‘碱海’的中央。从这个角度说,眼前的这个地热湖也可以称为‘碱海’。不过我确实没想到,神山空腔的底部竟然会真的是这样一个奇异的环境。” “碱海?”徐卫东奇怪道,“难道这湖里面都是碱水?” 第二十一章 舍身渡人 田教授摇头道:“佛经上的‘碱海’是指‘翻腾不息之海’,并不是‘碱水之海’的意思。” 田教授对佛经的解释自然不会错,不过眼前翻滚不停的白色液体倒真是让我联想到了化工厂里沸腾的碱池。我心说还是小心点儿好,回头先扔进个东西试试,万一这个地热湖真是一个大号的火碱池子的话,那一切就得从长计议了。 大家坐在碱海边上休息了一阵之后。曲凡第一个起身道:“咱们在这岸边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到那个岛上去。” “对,曲同志说得有道理。”田教授立刻附和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是有路能让人过去的,我们确实应该仔细找一找。” 大家随即全都站了起来,一行人开始在附近仔细搜索了起来,希望可以找到当年奇迹的创造者留给后人的通路。 不一会儿,徐卫东忽然凑到了我和沈芳华旁边,对我们悄声道:“田教授刚才一说找路我就想起了一件事。你们说曲凡他看见隧道口的那行鬼书了吗?既然很有可能是他爸爸刻上去的,咱们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这个先别急着跟他说。”沈芳华道,“看曲凡那劲头儿,他肯定也是不进神宫誓不罢休。现在前路未卜,最好不要扰乱他的心绪。现在和他说这些,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 “嗯,有理。”徐卫东点头道。 我觉得这个决定也很明智。上次在龙缸陵殿里,那个人说曲云天没有死,至于这是真是假我们也不知道,所以现在跟曲凡提他父亲确实不太合适。 说实话,在曲凡刚一现身的时候,大家就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不过曲凡的个性我们仨也都很清楚,他如果认为你没有必要知道,或者说还没有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你再怎么问,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一行人在“海岸”上逡巡良久,结果一无所获。由于有了沸泥湖玉桥的经验,我们随后对着岸边的岩壁也进行了仔细的搜寻,但仍旧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不过我倒是确定了一点:碱海确实不是火碱池子,里面的海水虽然温度不低,但并无强碱那样的腐蚀性。 后来徐卫东不甘心,又跑到石梯两侧的观音像那里一通连推带转,可很快他就怏怏地跑了回来,对我们无奈道:“别看那俩玉菩萨个头不小,可上面没有任何机关。跟之前隧道里的小罗汉像不一样。” 这一下大家全都没辙了。我们互相看了看,又无奈地望了望碱藏书网海中央的须弥神宫,每个人都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望洋兴叹”。 “要不先回吧?”徐卫东开口道,“搞一条不怕烫的船咱再来。” 沈芳华白了他一眼:“从哪里搞?难不成找宋主任帮忙?” “那你说现在咱怎么办,我的沈家大小姐?”徐卫东气道。 这时曲凡忽然开口对田教授道:“田教授,除了佛祖讲经的传说之外,须弥神宫在佛家还有什么其他的说法吗?” “一般记载都是说须弥神宫是佛祖用来讲经宣法的地方,具体的描述并不多。”田教授略一思索,继续道,“其他无非就是位于世界的中心,天国圣地,灵山净土之类的。” 曲凡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的表情,看起来这回他也没什么招儿了。 “田教授,你说古人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不惜工本地修建出这样一座货真价实的神宫来呢?”我好奇地问道。 “哦,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田教授看着我道,“这必须从大乘佛教的本义说起。”之后他便向我作了一番详细的解释,我这才明白了古人修建这一奇迹的初衷和目的。 在佛祖释迦牟尼圆寂后,由于后人对其所述教义的理解和阐发不尽相同,佛教内部分为了“大乘”和“小乘”两大基本派别。所谓“乘”,是梵文yana的意译,指运载工具,比喻佛法就像舟和车一样,能载人由此达彼。 这两个派别之间存在着若干差别。比如:小乘佛教奉释迦牟尼为佛祖,认为现今世界只能有一位佛,不能同时有两位佛,修行者可以修得正果,然而不能成佛;大乘佛教则认为,三世十方有无数佛同时存在,释迦牟尼只是众佛中的一位,修行者可以通过修习“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逍遥于津注),而达到佛果(称“菩萨”,意为具有大觉心的众生——逍遥于津注),从而扩大了成佛的范围。 基于这种信仰修正上的差别,小乘佛教讲求即生断除烦恼,以追求个人的自我解脱为主,是完全出世的。而大乘佛教则认为单求自我解脱是不够的,在除断自己的一切烦恼外,还应该修持成佛,并建立“佛国净土”,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谓之“普度”,所以说大乘佛教在出世的基础上,还强调适应世间、引度众生。正因如此,小乘佛教也称“上座部佛教”,大乘佛教也称“大众部佛教”。 这座须弥神宫便是大乘佛教教义带给世间的奇迹。信仰者用他们的智慧和血汗在神山之内修建这座无比恢弘的建筑,就是为了表达自己最虔诚的礼佛之心,营造一处实实在在的佛国净土。 “老爷子,你这个教授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啊。”徐卫东赞叹道。 田教授的解释条分缕析,鞭辟入里,我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作为一位专家级的教授,的确是名副其实。 “听老爷子一说,佛教果然博大精深啊。”徐卫东接着道,“回头哪天我也得去拜一拜了。” 沈芳华闻言笑道:“不用‘回头’了,刚才你不就参拜了一下观音菩萨吗?” 这句话反倒像是提醒了徐卫东。他一拍脑袋,自语道:“对,俗话说‘男拜观音女拜佛’,‘观音’就是‘官印’(意指谐音——逍遥于津注)。刚才我有所不敬,是得再去拜一拜。” “徐白鬼,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沈芳华嗔道,“什么‘观音’就是‘官印’。人家那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观音大士,跟当官有什么关系?你的想法也太庸俗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曲凡竟也自言自语起来,就听他喃喃道:“大乘……小乘……普度众生……观音大士……”好像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忽然转头问沈芳华道:“沈芳华,你去过观音殿吗?就是寺庙里供奉观音菩萨的地方。” “去过啊,凡是大一点儿的寺庙里都设有观音殿的。”沈芳华不解地望着他道。 “那你知道在观音殿里,菩萨两侧的楹联上写的是什么吗?” “楹联?”沈芳华更加疑惑,“曲凡,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曲凡的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因为当年由于工作的关系,我曾经为单位拍摄过几组中国古建筑的相片,其中就包括很多寺庙里的观音殿,还专门照过一些内部装潢的细节图,所以有些印象。(关于“我曾经为单位拍摄过几组中国古建筑的相片”这一点,其实唐增先生在介绍最初风水镇的石碑时就已经提到过——逍遥于津注) “这个我知道。”我接口道,“观音殿的形制相对固定。法像上方的那块匾一般上书‘慈航普度’四个字,两侧的楹联写的是‘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 “果然是这个,看来我确实没记错。”曲凡对我点了点头,立刻转身朝着那两尊观音像走去。 在我们疑惑的目光下,他走到了一座玉观音的近前。在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他突然用手猛地发力一推——只见菩萨的法像一歪,便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曲凡的这一举动来得太突然了,我们几个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玉制的观音像仰面砸在了地上,表面被撞击出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纹。 “曲凡,你小子要干什么?!”徐卫东喝道,“毁坏佛像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啊!你就不怕遭雷劈?!” 没想到曲凡这时反而变本加厉了。就见他把阴阳灯往地上一放,竟掏出手电筒开始狠命地敲砸起地上的观音像来。 这小子不是突然患了失心疯吧?难道他跟观音菩萨还有仇不成?!众人见状赶紧跑了过去。可等我们赶到他旁边时,那尊观音像的外部已经被他砸得不成样子了。 “你们不要吵!”曲凡知道我们就在身后,但他根本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连头都没抬,不耐烦道,“观音像里有东西,应该是条船。” 船?!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他方才问观音殿为的就是确认“渡人舟”那三个字。不过,凭一副佛家楹联就说玉观音里有条船,是不是有点儿太武断了? 可我仔细一琢磨,便觉得曲凡的这个推断还是有些道理的。因为除了“慈航普度”和“渡人舟”之类的描述外,田教授刚才还讲了“大乘”“小乘”里的那个“乘”。既然“乘”字原来就是指舟车一类的载人工具,那么古人利用这尊观音像来体现“乘”的这一本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船?……对啊!还是曲同志的脑子灵光。”田教授像是被曲凡的话点醒了,转头对我们道,“你们知道‘舍身渡人’这个典故吗?它说的就是观音菩萨的事。” 舍身渡人?这四个字听上去似曾相识,但具体讲的是什么我还真不太清楚。 田教授继续道:“根据佛家的记述,观音大士早在得道成佛之前,便已下定决心要拯救世人脱离苦海,立下了‘普度众生’的宏愿。为了宣道明志,大士本人在礼佛习业的过程中,陆续完成了惊世骇俗的‘十忍’修行:一割肉饲鹰,二投身饿虎,三斫头谢天,四折骨出髓,五挑身千灯,六挑眼布施,七剥皮书经,八刺心决志,九烧身供佛,十刺血洒地,最终得成正果。这就是观音菩萨‘舍身渡人’的典故。因此——”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观音像,“如果这玉观音里真的藏有一只可以渡过碱海的舟船,那就恰恰证明了古人的良苦用心。所以我相信曲同志的判断。” 田教授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我们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看来,古人若是把船藏在观音像里,反而是一种合情合理的行为,是一种具有象征意味的巧妙设计。因为如果想要利用此船来“渡人”抵达神宫的话,就必须打碎玉观音的法像,等同于观音就要“舍身”,以这种颇具匠心的方式来表明观音菩萨“舍身渡人”的无量功德。 “原来如此。”徐卫东此刻开口道,“听老爷子您这么一说,这观音像里还真的可能会有船。” 沈芳华也附和道:“嗯,有道理。古人营造这里的初衷就是建立佛国净土,那么这种设计思路可以说是再恰当不过了。”她接着扭头对我和徐卫东道,“既然如此,你们俩还不去帮帮曲凡,别光让他一个人忙活儿啊。” 我和徐卫东闻言赶忙上前,抄起家伙和曲凡一道去砸那尊倒在地上的观音像。不久之后,在徐卫东一连串“罪过罪过”的念叨声中,玉观音终于被我们完全打碎了,一条三米多长一米多宽的黑色小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月牙形的船身两侧还分别固定着一支用来划水的船桨。 “阴沉木?”徐卫东打眼一看便脱口道,“这可是好东西啊。” “阴沉木是什么木材?”我立刻问道。这条乌黑如碳的小船看上去十分奇特,一下子激起了我的求知欲。 “阴沉木是产于蜀地的一种木料,四川人把它叫做乌木。”徐卫东解释道,“它其实就是远古时期的古树,由于地震、泥石流等自然原因沉入了江河,被古河床的淤泥所掩埋,在经过成千上万年的炭化之后形成的一种炭化木。” “这么说它很珍贵喽?”我望着船身上皱皱巴巴的纹理道。 “那当然了。川人有云‘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它万年不腐不蛀,是明清历代帝王制作棺椁的首选之材。你说珍不珍贵?”徐卫东应声道,“你知道那个窃国大盗袁世凯吗?他死后家里人花大价钱四处寻找阴沉木,给他拼了一副棺材,为的就是表示他生前曾经当过那么几天所谓的‘皇帝’。” “原来是这样,那这木头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我迟疑道,“既然都叫‘沉木’了,用它做的船能用吗?” “你个棒槌,根据古树树种的不同,不是所有的阴沉木都会沉到水里的。”沈芳华接口道,“再说了,不是只有比水轻的材料才能用来造船。铁重不重,可把你们家炒菜锅扔河里,你看会沉下去吗?难道大海上的那些轮船都是纸做的?我说唐大记者啊,你怎么一点儿物理常识都没有?” 我立刻在心里暗自抽了自己几个嘴巴。谁让你说话不走脑子的?得,这回可好,让人家劈头盖脸一顿抢白,真是颜面扫地啊。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曲凡开口道,“咱们有五个人,这一条小船不够用。剩下的那座玉观音也得给砸开。”他说着便拿起阴阳灯,返身向对面的那尊观音像走去。 很快,在众人合力之下,第二只船也被我们从观音像里弄了出来。大家随即把两条船推到了碱海的岸边。 “曲凡,你说这船怎么个坐法?反正肯定得是一边儿三人一边儿两人。”徐卫东开口道。他把这个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抛给了曲凡。 曲凡没有做声。因为就目前的情形看,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需要考虑很多问题。 有人可能会说,这有什么可难办的?唐增你和徐卫东、沈芳华一条船,曲凡和田教授坐另一条船,这样安排不就挺好吗? 可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么简单。要知道从岸边到碱海的中央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如果这样安排的话,曲凡和田教授的体能加在一起肯定不如我和徐卫东两个人。而且田教授是上了年岁的学者,划桨时间一长肯定吃不消。更让人不放心的是,他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应变能力。虽然从岸上看,碱海里像是既无机关也无怪兽,但那只是我们的推测。而一旦在航行时出现了突发情况,老爷子非但很难自保,还极有可能拖累曲凡,到那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还有更极端的安排方式,就是让我和徐卫东、曲凡三人组合在一起,而把沈芳华和田教授俩人分配在一条船上——当然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所以说,在关系到人身安危的情况下,面对未知的茫茫前路,你只有设身处地地把自己置于那种真实的环境之中,才能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 片刻之后,曲凡开口道:“田教授和沈芳华必须分开,田教授乘坐的那条船上必须是三个人。” “嗯,说得不错。”徐卫东应声道,“这样吧,我和田教授、唐通讯一条船,你和沈家小姐坐另一条。” 我思来想去,觉得徐卫东的这个安排确实是最合理的。一行人中他的经验最丰富,体力和战斗力也最强。如果遇到意外,我可以负责照顾田教授,而他自己就能心无旁骛地处理突发情况。而另一条船上的曲凡,他的能力仅次于徐卫东,尽管沈芳华在体力和灵活性不如我们几个年轻的男同志,但比起田教授来就强得多了,保全自身应该说不成问题,由她来和曲凡搭配确实很适合。 “就按你说的办吧。”曲凡说着抬头望了望远处巍峨辉煌的神宫,“走,我们起航。” 第二十二章 会动的“鲜血” 碱海在地质学上毕竟只是一处地热湖,不是真正的大海大洋。它里面的海水虽然沸腾不止,但海面之上并无任何狂风巨浪。我们的两条船进入水中之后,并不像之前想象中那样颠簸不停,感觉还算是比较平稳的。 “唐通讯你看,古人用阴沉木还是有道理的吧?”徐卫东一边抄起木桨划水,一边转头对我说道,“如果用质地太轻的木料造船的话,在这水里恐怕就没有这么稳当了。” “嗯。”我望了望旁边不远处的曲凡和沈芳华,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转而问徐卫东道:“徐连长,你说曲凡他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跟着咱们,最后才在那扇铜门前现的身?” “应该是的。”徐卫东道,“召唤山精的法笛和打开隧道入口的天珠都在咱的手里,他自己肯定是来不了这里的。那小子肯定是一早就尾随在咱们身后了。” “你说他为什么也要来找这座须弥神宫呢?”我接着问道。 徐卫东闻听此言,回头看了看坐在我们两人之间的田教授。片刻之后,他决定不再避讳这位不问世事的老爷子了,开口对我道:“我想曲凡应该是为了弄清楚他爸爸当年的真实目的,才会来到这里的。” “真实目的?”我奇怪道。 “嗯。咱们从天坑里带回来的那根权杖应该是打开神山之门的唯一一把钥匙。所以不管是曲凡的爸爸,还是我们徐、沈两家的人,都不可能在咱们之前到过这里。”徐卫东解释道,“如果之前沸泥湖岩壁上的鬼书真的是曲云天刻上去的话,那他随后肯定也是被铜门挡住了去路。也正因如此,他后来才会跑去贵州。” 我点了点头。心说曲云天应该是在回去之后,又发现了其他线索,得知巨门的钥匙就藏在天怒山的龙缸里,如此才有了他和九百老爹之间的那么一番恩怨。 “那你说曲云天到底现在还活着吗?..” “我看够呛。”徐卫东摇头道,“起码他是没亲眼看见,否则这小子不会这么急着拼命。” “这么说上次龙缸陵殿里的那个人肯定是在骗他了?” “应该是吧,不过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咱也不好瞎说。”徐卫东回答道。 这时我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忙对他道:“曲云天不是和你大伯他们合过影吗?你回老家时没向别人打听打听他吗?” “当然打听了,我这次回去问过不少家里的长辈,根本没有人知道曲云天这个人。”徐卫东道,“不过照片上的那个外国老头,我的几位堂叔倒是说当年曾经在金家见到过。可他们也只是一面之缘,对那个人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又是徐州金家?我一直就很纳闷,整件事中处处都有金家人的影子,好像一直是在热心地穿针引线。可偏偏在一些关键的地方,他们却又像是一个冷眼的旁观者,并不参与实际的行动,这一点真是令人非常不解。 本来当那个石聚生自称是金星鸿之后,我以为金家人总算是露出了一个苗头,可没想到他的身份很快就被随后现身的曲凡给彻底否定了。从石聚生仓皇逃遁的行为来看,曲凡绝对没有诬蔑他,他应该确实不是什么金家的二公子。不过曲凡还说了一句“你也不是真正的石聚生”,这话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 刚想到这儿,我前面的田教授忽然开口道:“徐连长,唐同志,我也可以帮忙划船的,你们要不要换人休息一下?” “得了吧老爷子,您没晕船我们哥俩就已经念佛了。”徐卫东对他道,“划船这活儿用不着您干,您老多保存点儿体力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徐连长说得对,眼下这种情况,您就别跟我们客气啦。”我一边附和一边问田教授道,“田教授,您是专家,我想请教一下,那道神山之门如此巨大,区区一根权杖怎么就能把它打开呢?” “你的表述不对。”田教授对我道,“不是权杖打开的门,而是权杖启动了一部机器,是那部机器把巨门打开的。” “那是什么机器呢?”我追问道。 “你们注意了吗,这里蕴藏了极为丰富的地热能量,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的地下水资源。所以——”田教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缓缓道,“我认为在那道铜门的地下,隐藏着一部类似于蒸汽机的大型装置,是依靠它产生的力量把铜门给打开的。” 蒸汽机?!我一下子就听傻了。 众所周知,蒸汽机是将蒸汽的能量转换为机械功的往复式动力机械,它的出现引发了西方世界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然而那可是18世纪才出现的发明啊,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古老藏区的地下?然而我刚要表示置疑,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了土林古庙里的那部黄金留声机,这不由得让我把要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再次重新思考田教授作出的推断。 我清楚地记得,地上的锁孔里确实是有热气不断地向外涌出,而且在用手指探进去的时候,感觉里面的温度还相当高。另外,在铜门开启的过程中,从地下发出的巨响是具有明显节奏感的,现在想来真的很像一种以往复结构作为主要部件的机器才能发出的声音。因此综合这两点来看,地下的那个大型设备还真有可能是一部以蒸汽为能量源的动力装置。 “老爷子,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那古人所达到的成就已经比奇迹还要夸张了。”徐卫东回头道。 “我们自然不能小视古人的能力。不过——”田教授应声道,“不过我想光有他们,可能还无法完全胜任如此大型的修造工程。” “那还有谁?”徐卫东奇怪道,“难道是佛祖下凡施展神通,帮他们修的不成?” 徐卫东话音刚落,就听另外一条船上的曲凡在前方朝我们大声喊道:“你们小心点!前边的水里有古怪!” 我闻言心里就是一惊,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这碱海里还真的不太平。我和徐卫东赶忙加快划水的频率,向他所在的位置快速驶去。 很快,我们看到了曲凡所说的“古怪”。只见就在前面不远的白色海面上,此刻漂浮着一大片诡异的殷红,仿佛是从海底的某处涌出了一大团鲜红的血液。更让人担心的是,这片殷红正在水面上向四周急速蔓延,面积变得越来越大,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接触到我们的乌木船了。 望着那鲜血一般的液体向我们快速迫近,每个人的心里都十分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一旦和它碰上之后,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情况。一种未知的恐惧促使我立刻抄起了船桨:“徐连长,别愣着了!赶紧掉头往回划吧!” 徐卫东摇了摇头:“没用的,唐通讯。咱们已经来不及了。” 徐卫东的判断相当正确。那片殷红的液体实在扩散得太快了,以我们的划水速度是绝对跑不过它的。就算现在即刻掉头,肯定也会在中途被它追上,是不可能返回到碱海岸边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焦急地问徐卫东道。 “没办法,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了。”徐卫东转头对我道,“待会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看着点儿老爷子。” “嗯,这个我知道。”我随即放下船桨,掏出手枪拿在了手里。 徐卫东又转头对旁边不远处的曲凡喊道:“曲凡,你照顾好沈家小姐!” 曲凡闻言望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很快,那片殷红的“鲜血”已经近在咫尺。 “小心!要来了!”徐卫东说着站起身形,把步枪端了起来。 “先别开枪!”曲凡在另一条船上高声道,“好像是一些红色的虫子,开枪是没有用的!” 虫子?!我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片红色转瞬间已经包围了我们的船头。我匆忙探身向水里望去,一眼之间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浑身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来这“鲜血”竟然是由无数微小的红色游虫汇聚而成的!每一只游虫差不多有指甲盖大小,无须无尾,身体扁平,就像一粒圆滚滚的扣子,只不过它们身上还披着一层红色的软甲。这些软甲虫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在水中上下翻滚,数量之多真是难以估量。 “我操!”徐卫东一见脱口便骂了出来,“唐通讯,这一劫咱恐怕扛不过去了。这些虫子实在他娘的太多了,它们要是全都爬到船上来,你我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交代在这里了!” 我望着这些难以计数的红色软甲虫,立刻想到了那种连大象都要退避三舍的非洲行军蚁,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心说我们真是命里该绝。因为无论你的战斗力有多强,面对铺天盖地的这些虫子,也只能是坐以待毙。而且眼下置身在这沸腾的碱海之中,一行人也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和周旋的余地。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神宫里佛祖的保佑。 “老子宁可跳海当下锅的饺子,也不愿被这些虫子活活咬死。”徐卫东这时发狠道,“唐通讯,待会儿要是这些红虫真爬了上来,那我就跳船,你不用拦着我,咱们来世再见!” “徐连长,你先别忙着说遗言。”田教授忽然开口道,“你低头仔细看看,这些虫子只是围在船身周围,好像没有要往上爬的意思。” 难不成我的祈祷生效了?!闻听此言,我赶紧弯腰向水里望去。果然!那些软甲虫只是贴在船身边缘,随着海水来回翻滚,确实没有沿着船身继续向上攀爬。 徐卫东见此情形,心态略微放松了一点,开口道:“这些红虫还挺给咱面子,看起来还真是没打算往上爬。不过还是得小心点儿。” 又过了半晌,那些红虫仍然只是包裹在船身的边缘,依旧没有爬到船上来攻击我们。不过,此时海面上所有的软甲虫都已经聚拢了过来,它们就像是以这两条乌木船为核心,在我们的周围铺设了一张宽大的红色地毯。这时如果能从上方往下鸟瞰的话,当时那种景象就好似在一大片白色的牛奶上有一滴红色的鲜血,而在血滴之上又放着两粒黑色的芝麻。 徐卫东奇怪道:“这些虫子是什么意思?‘围而不歼’,难不成它们还懂兵法,想让咱们自乱阵脚?” “你快得了吧。这是低等的虫子,不是猴子,它们哪有这种智商。”我接口道,“还什么‘围而不歼’,你这不是找乐吗?这话你要是用来形容当初的那些山精猿人,我看还勉强凑合。” 我不待他答话,转而问田教授道:“田教授,这碱海里的水都开锅了,这么高的温度下怎么还会有生物存在,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这个问题我还真答不上来。”田教授对我说道,“不过我相信大自然这个造物主的神奇,有时候我们所谓的‘常识’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田教授的这句话表现了他作为一个学者的高瞻远瞩。 因为在一年以后,也就是1977年,科学家在戈拉帕戈岛东面首次发现了海底热液出口,也就是..深海火山口。自此以后,科学家们又陆陆续续地发现了几十个,并对它们进行了探索和研究。由于这些热液出口会喷出大量滚烫的、富含矿物质的热液,所以其附近的海水被火山活动加热到接近沸腾的程度。然而,就是在这种最不适宜生命存在的场所中,竟然存在着高级的生命形式,像一些发生变异的管状虫虾及蟹类等动物,它们通过某种特殊的进化,仍然可以在这种环境下繁衍生息。 所以说,我们遇到的这些红色蠕虫并不是这自然界的孤例,确实有生物可以在高温的水域中生存下来。况且这碱海位于高海拔地区,水沸腾时的温度尚达不到一百摄氏度,因此这些红虫能出现在这里也绝非神迹。 当然,这些知识是在很多年以后,我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了解到的,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相信了田教授的话——有时候我们所谓的“常识”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这时就听徐卫东对曲凡喊道:“曲凡!这些虫子把咱都给围住了!现在咱是掉头回去还是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曲凡说着就把船桨插进了满是99lib.虫子的水里,继续朝着前方划去。 我不用猜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曲凡那小子是个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主儿,徐卫东的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问。 “徐连长,走吧。”我开口对徐卫东道,“人家都起航了,咱也就别磨叽了。” 伴随着乌木船的移动,周围的那些红虫也同时“开拔”了,不管船只划向哪里,它们仍然聚集在船体的四周,把我们围在当中,跟着我们这些人一起前行。虽说看着还是十分让人恶心,不过只要它们不爬上船来发起攻击,那大家也就无所谓了。再说你想赶也赶不走,只能由它们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这两条船离碱海中央的圆形岛屿也越来越近,它在我们的视野里也越发的清晰。 这座圆形的岛屿确切地说是一个陀螺形态的孤岛,四周岩壁是呈弧形的,底部略细,上面略粗,就像一只实心的大圆碗立在了碱海的中央。远远望去,岛上似乎还有各种闪烁着奇异光芒的树木花草,它们点缀在气势惊人的神宫周围,显得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我们之所以能在黑暗中看得如此清晰,便是有赖于岛屿边缘的那一圈红色火光。然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我们这时才看清,那些火光根本不是在岛上面燃烧的,而是从海里生出来的一圈火墙,将整座岛屿环绕在了当中。 这可怎么办?即便乌木船不怕火烧,可坐在船?.上的我们就没有这个能耐了。 “唐通讯,看清楚了吧?”徐卫东停下了手里的船桨,对我说道,“岛周围是一道火墙,咱怎么穿过去?” “不知道。”我应声道,“兴许咱划得快点儿,能一下子闯过去,也就是被火稍微燎一下子。” “稍微燎一下?你又不知道这火墙有多厚,要是一下子没闯过去那人不就完了?”徐卫东摇头道,“我说唐通讯,咱可不是修炼过的金刚罗汉,没有那水火不侵的本事。”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有什么主意?”我问道。 “我也没主意,不过那条船上不是还有高人吗?”徐卫东随即向旁边大声喊道,“曲凡!前面那火墙咱们怎么过去?你给指条道儿——!” 曲凡闻言把头转向我们,高声道:“直接闯过去!没有问题的!” 他这话一说,我立刻就乐了,笑着对徐卫东道:“徐连长,听见了吧?这回你应该知道,我唐增也是位高人。哈哈。” “还真要直接闯过去?”徐卫东皱着眉头道,“难道曲凡这小子今天要拼命不成?!” 第二十三章 金色栈道 我刚才当然是在跟徐卫东打哈哈,直接穿过火墙确?实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就像他说的那样,那道火墙的厚度目前根本不清楚,我们又都是肉眼凡胎的血肉之躯,冒冒失失地就往里闯,真的可以算是一种拼命的行为。 可是曲凡却不是在开玩笑,只见他和沈芳华已经开始继续挥桨向前划去,看起来还真要准备直接穿越岛外的火墙。 我见状刚要喊话阻止他们,话还没出口就被田教授拦住了。他随即对我和徐卫东说道:“徐连长,唐同志,我觉得直接划过去确实问题不大。因为我们周围有这些大片的红色虫子在,我想它们应该可以帮助我们阻挡住海面上的火焰。” 哦?我像是明白过来了,立刻道:“您的意思是那道火墙会先接触并燃烧到那些软甲虫,它们的尸体会暂时阻挡住海里冒出的火焰,从而为我们打开一个缺口?” “不错。”田教授回答道,“就算无法完全阻挡火舌冒出,起码也可以降低火焰的高度,我们从那里穿越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嗯。”我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我只是一个“伪高人”,曲凡才是真正的高人。他应该有着和田教授同样的想法和判断,才作出了直接闯过火墙的决定。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冒险一试了。”徐卫东开口道,“刚才我问话的时候沈家小姐也没开腔,估计她也是同意曲凡这么干的。既然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有如此胆识,那咱们也拼拼命吧。” 沈芳华有胆识不假,但她同意曲凡的做法真的只是出于“胆识”吗?还是因为要这么做的人是“曲凡”?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此刻忽然涌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徐连长,走!咱们赶紧划过去,和他们并在一起闯。这样可以在更小的范围内聚集数量更多的虫子,大家的成功率会更高。”说完我便抄起船桨,开始奋力地划起水来。 “好!”徐卫东答应了一声,立马加快了划水的频率。我们随即向着曲凡他们飞速地靠了过去。 很快,两条船就已经近在咫尺,而那道高大的火墙也离我们不远了。众人此刻都是心意已决,大家没有多做什么交流,便齐齐地向着那道火墙冲了过去。 不久之后,由那些虫子会聚而成的“红毯”边缘已经开始触碰到了火舌。我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它们能够“坚持到底”,可别一下子四散奔逃而去,否则我们的计划就要完全落空了。 也许是生长在佛国净土的原因吧,那些红色的软甲虫还真有“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精神。面对喷薄而出的火焰,竟然没有一只虫子临阵退缩,它们依旧前赴后继,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随着我们的乌木船向前冲去。 转瞬间,一连串“噼啪噼啪”的爆裂之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软甲虫被烧焦烤糊的气味也随之扑鼻而来。众人顾不上掩鼻屏息,大家的眼睛都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火墙。终于,在数以百万计的软甲虫尸体的遮蔽下,它们献身之处的火焰逐渐低了下来,火墙上现出了一方缺口。 “快!就是现在!”曲凡大喝一声。 随着这声暴喝,众人使出全力挥舞起手里的桨片,向那道火墙猛地冲了过去!伴随着船桨激起 7684." >的浪花,两条船一时间有如离弦之箭,向着前方飞速疾驰。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我们已经来到了那方缺口的跟前,那一刻我都闻到了自己头发被烤焦的气味。 “快!!必须冲过去!!”徐卫东高喊着,手里的船桨此时已经被他发挥到了极限。我一咬牙,猛地把头一低,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量拼命划水!成败在此一举!…… 终于,等我筋疲力尽抬起头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燃烧的火焰。我赶忙回头望去,只见那道火墙已经在我们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手里的船桨差点儿掉到了水里。可就在此时,只听“啊!”的一声,旁边船上的沈芳华发出了一声惊叫。 “怎么啦?!”我的心猛然一紧,连忙转头向她99lib?望去。 “我的身上怎么都是虫子!真是太恶心啦!”沈芳华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拨来拨去。 闻听此言,我再一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她道:“我说姐姐啊,不就是那些红虫嘛,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吗?您这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原来我们在奋力划水的时候,激起的浪花把每个人的身上都溅湿了,而那些水里的软甲虫也都跟着一起落到了我们身上。不过它们此刻也失去了活力,只是软啪啪地挂在了衣服上而已。所以不单单是沈芳华,其实我们几个人现在都是一身的红虫子。 “唐通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徐卫东喘着气笑道,“人家是沈家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别说虫子了,身上落根别人的头发丝儿都得给摘下去。哪像你我这样的大老粗,蟑螂掉进汤碗里,捞出来还能接着喝剩下的呢。” “你快歇了吧。”我白了他一眼,道,“我们家厨房没蟑螂。可比不了你们徐家那么有口福。” 我此言一出,旁边的沈芳华“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唐增,你还真是个说相声的好苗子……不对,头发?!啊!”她又是一声“惨叫”,跟着忙不迭地把手插进了头发里,摇晃着脑袋抖落上面附着的软甲虫。 我望着她那副慌乱的样子,不由得对女孩子的心性发出了难以捉摸的感慨。沈芳华穿越火墙时都能毫无惧色、镇定如常,可眼下面对身上一些毫无攻击力的小虫却会乱了阵脚。这种反差对于当时我这样的年轻小伙子来说,还真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们男同志也不能带着一身的虫子到处跑。大家随即也都往下抖落了一番,把脑袋上挂着的虫子甩了甩,几个人都做了一番清理。 收拾好之后,我回头看了看,火墙上的那个缺口已经不见了。我见此不由得焦虑道:“那些虫子都已经牺牲得差不多了,待会儿咱们怎么回去呢?” “不用担心。古人应该也设计出了返程的方法,现在不用过多地考虑这个问题。”曲凡开口道,“岛就在前面了,咱们最好一鼓作气划过去,一切等上岛以后再说。” 众人闻言均无异议。毕竟在这沸腾的碱海之上,除了乌木船上这么一点儿小小的空间之外,再无任何辗转腾挪的余地。而在上岛之后,进退避让的空间就会富余很多,我们的安全系数也会随之大大提高。 于是大家便再次起航,继续向着那座岛屿进发了。终于,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航行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岛屿的边缘。 谁知此时徐卫东抬眼一望,开口便道:“不会吧?!还要来一次?!” 还要来一次?什么还要来一次?众人闻言赶忙抬眼望去,只见在碗状圆岛的黑色岩壁上环绕着一圈圈的金色栈道。这条栈道从与碱海相接的底部一处为起点,呈螺旋状向上盘曲延伸,一直通到了岛屿的“碗口”处。 “又要爬楼梯了。唉!”徐卫东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神山之门后面是楼梯,现在上岛又得爬栈道。古人那么厉害,怎么就不在这岛上安一部升降机呢?” “徐连长,古人是不会把自动升降装置安放在这里的。”田教授应声道,“去往须弥神宫,等同于去朝拜佛祖。对于信众来说,这是一种极为神圣的行为,只有怀着无上的虔诚崇敬之心,通过艰苦的修行,才有资格真正感受到佛祖的教诲。真佛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的,这些阶梯栈道都是对朝圣者的一种磨炼和考验,是古人刻意这样设计的。” 田教授的一番话让我想起在来时的路上,曾经见到的那些磕着长头的朝圣者。他们从遥远的故乡开始出发,手戴护具,腿绑护膝,满面尘土,每走一步便五体投地匍匐,双手前伸,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再前行到记号处重复同样的动作,如此周而复始。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凭借着坚强的信念,不惧千辛万苦,矢志不渝地前往圣城拉萨朝佛。 跟这些虔诚无比的朝圣者比起来,我们经受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快划吧,我们先上栈道再说。”曲凡说着便向金色栈道的起点划了过去。 不久之后,一行人终于结束了“海”上的旅程,大家踏上了金色栈道的起点。为了确保不出意外,我们把两条乌木船也全都拖到了栈道上。 “咱们先在这栈道上休息休息吧。”沈芳华开口道。 “嗯。”曲凡点了点头。众人随即都坐了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放松自己疲惫的身体。 我嘴里嚼着饼干,低头看了看,开口对徐卫东道:“徐连长,你看这条栈道是用什么修的,怎么还金光闪闪的?难不成都是一块块的巨型金条?” “唐通讯,你还真是个棒槌,什么话都敢说啊。怪不得沈家小姐不待见你呢。”徐卫东应声道,“咱脚底下要是纯金条的话,那全中国的金矿估计就都用在这栈道上了。这是石头制成的,只不过外面包着一层金铜混合液的鎏金。” “徐白鬼!别胡说八道!”沈芳华忽然接口道。 徐卫东一愣,不解道:“怎么了,沈家小姐?我说得不对吗?咱脚下确实只是包金啊。” “我不是说这个。”沈芳华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待见唐增?” “噢,对对对,这我哪里知道。我是胡说的,呵呵。”徐卫东一边笑一边还冲着我挤眉弄眼。 这时田教授对众人道:“各位,大家已经折腾快两天了。岩壁上的这条栈道可不短,估计还需要步行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上岛。咱们吃完东西以后要不要先轮流睡一会儿,养养精神之后再上路?” 这个建议正中我的下怀。说实话,这一番马不停蹄地奔波下来,每个人到现在几乎都有五十个小时不曾合眼,确实已经是相当疲乏了。既然现在距离须弥神宫只剩下这最后一条盘道,我也觉得应该可以稍作休整了。 我本来还担心曲凡可能不会同意,没想到他这次随即就表示了赞成,开口道:“行。那我先值第一班岗,你们都睡吧。” 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我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忙对他道:“曲凡,你可别把大家撇在这里,趁我们都睡着了自己偷偷跑上去。那可就没意思了。” “唐增说得没错。”沈芳华立刻接口道,“曲凡你要是真那么做,我可就不理……不客气了。” 曲凡闻言看了我们俩一眼,随即把背包往边上一扔,竟然立刻就躺在了地上,闭着眼睛说道:“那我先睡了,拜托你们动身的时候叫我一声,谢谢。”说完把身子一偏,面朝着岩壁故意打起了呼噜来。 得,面对我们的置疑,人家还玩了一个讽刺性极强的冷幽默。我和沈芳华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是不会说话啊。行了,就先别管他了。”徐卫东瞥了一眼曲凡,转而对我们道,“还是我来值第一班岗吧,唐通讯你第二个,沈家小姐第三,田教授岁数大,值最后一班吧,让老爷子睡个囫囵觉。” 安排已毕,大家便纷纷开始休息了。 在沈芳华接替我值班之后,我躺在地上很快又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起身站在了我的身边。 “要出发了吗?”我一边起身一边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开口问他们道。 “田教授不见了。”曲凡沉声道。 “什么?!”我赶紧站了起来,向四下望去。果然,周围的栈道上只剩下了我们四个,田教授已经不见了踪影。 曲凡又开口道:“我包里的那根翡翠权杖也被他拿走了。” 我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明显,田教授是独自一人奔着须弥神宫去了。当初我只想到曲凡可能会这么做,没想到是看错人了。老爷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呢?难道是想成为进入神宫的第一人不成?可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压根儿就是无所谓的,我相信没人会跟他争这个虚名,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行事。田教授的这种举动让我一时间很难理解。 “这老爷子好好的怎么突然来这么一手?”徐卫东显然和我有着同样的疑惑。 “这个问题回头直接问他本人吧。”曲凡抬眼望了望前方的栈道,“走,咱们也上路。” 这条金色的栈道有四米多宽,这个数字听上去可能不算很大,但是对于栈道这种修筑难度极大的建构形式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可观了。 由于是围绕着岛屿的边缘盘曲而上,所以这条栈道的整体长度确实不小。不过俗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要是拿它跟上次天坑龙缸中的栈道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因此在我们几个人心中,眼前的这条金色道路还真是不足为惧。 我们踏着螺旋状的栈道一路前行,它右侧紧挨着黑色的岛屿岩壁,左侧的下方就是沸腾的碱海。随着高度的不断提升,大家的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低头向下望去,就看见碱海里的白色海水翻腾滚滚,水气氤氲,那景象可谓蔚为壮观。 栈道右侧的黑色岩壁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藏文佛经,几乎覆盖住了岩壁上的每一个角落,文字数量之多真是难以估量。 徐卫东望着边上眼花缭乱的佛经开口道:“藏民手里的‘玛尼轮(即转经筒——逍遥于津注)’是‘经转人不动’,咱们几个现在则是‘人转经不动’。我觉得咱这应该也算是礼佛了吧?” 听徐卫东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这座岛屿确实有点儿类似于一个巨大无比的转经筒。当初的设计者安排后来人行走在这栈道之上,无疑是想让他们再次接受佛法的感召。 “礼佛得有虔敬之心。”沈芳华接口道,“咱这只是赶路,跟人家那些朝圣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倒是。”徐卫东点了点头,然后忽然话锋一转,对曲凡正色道,“曲凡,我知道有些事儿就算拿枪逼着你,你也不会说。不过你也很清楚,我们徐、沈两家的前辈和你的父亲曲云天是有过瓜葛的,很多事不是只关系到你一个人的问题。眼下咱们已然离那座神宫不远了,前途未卜,有些话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所以我现在必须得问问你关于……” “你不用问。”曲凡接口道,“有些东西是时候可以告诉你们了。” 第二十四章 瑶枕鬼帛 曲凡望着我们,缓缓开口道:“我父亲是一位从事历史考古的工作者,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当时的研究院考古学组。” 虽然曲凡说得很平淡,但我们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因为那可是高级别的考古机构,曲云天年纪轻轻就能加入其中,其学识和能力可见一斑。如此看来,曲凡现在也算是子承父业,续接家学了。 “在长期的考古探索工作中,他时常会惊异于那些古人所创造出的灿烂文明,被那些难以置信的古代成就所折服。而且令人奇怪的是,那些曾经高度发达过的文明通常又都会在某一个时间突然神秘地消失,从此便彻底在历史中不见了踪迹。面对这些疑问,父亲总是感到困惑不解。由此,他便下决心要利用生命中所有的时间,来找到这些历史谜团的真正答案。”曲凡继续道,“不过那些古老的文明在史料里的资料少得可怜,可以说是无迹可循,父亲的研究工作一时间没有什么进展。而且那个时候,国家还处在抗日战争时期,客观环境也不允许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作大范围的实地考察,所以很难有大的突破。 然而不久,一个美国人忽然找上门来,说是带来了古文明的遗物,因为我父亲精通英语又是考古家,所以请他帮忙参详一下。父亲自然是求之不得,很爽快地把这个美国人迎进了屋里。那人随即便拿出了两块奇异的石头圆盘。” “石头圆盘?!”我们三个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难不成也是那种土林古庙里的石头唱盘? 曲凡似乎知道我们想的是什么,随即道:“没错,就是那种你们在古庙里发现的石头唱盘。” “这么说当时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进庙了?”徐卫东应声道,“那你小子是怎么避开外面的扎西顿珠的?” “我不用避。”曲凡回答道,“早在‘122’找到扎西顿珠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他了。而且唐增收到的那份电报也是我让他发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对胶卷盒里的东西重视起来,以免天珠和骨笛被人偷走。” 大家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曲凡能够一直牢牢地跟踪着我们,原来人家早就把自己的人安插在了我们的队伍里。 “徐白鬼,让人家先说。”沈芳华白了徐卫东一眼,转头对曲凡道,“曲凡,接着说啊。” “这两片石头唱盘上的纹路并不相同,一片上面刻的是单螺旋的弧线,另一片上面刻的则是双螺旋的曲线。按照田教授在古庙里的说法,这两张石头唱盘应该是分别记录着文字信息和声音信息。不过我父亲当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在一时之间发现这些唱盘上的奥妙,所以端详半天之后,他告诉那个美国人自己对这两块圆盘并不了解,让对方另请高明。然而那个人闻言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告诉我父亲说,其中有一张是来自藏区古格王国的遗址。” 我此刻心说这倒是和田教授的话对上了,因为我记得田教授在古庙里曾经提到过这一点,说多年前有人在古格王国的遗址中也找到了这样的唱盘。 “他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我父亲给吸引住了,因为古格王国正是我父亲心仪的研究对象之一。”曲凡接着道,“不过由于时局和经费上的原因,他从未到遗址地亲身考察过,只能从零星的史料记载中探寻历史的真相,一直以来引为憾事。没想到此刻那个人竟似乎是看出了父亲的想法,随即顺水推舟,声称近期有一个外国探险队正准备前往古格遗址,他可以帮忙引荐并提供经费,让我父亲加入其中,从而得偿夙愿,而唯一的条件是要和父亲一起分享研究成果。 这样的好事我父亲自然不会拒绝,他立刻便决定加入这支探险队前往西藏,亲眼看一看古格遗址的真容。然而这支探险队起初除了他自己之外,确实都是外国人,不过等到进藏之后,却又有一批中国人加入了进来,而且改变了原先前往古格遗址的计划。”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看徐卫东和沈芳华,道,“就是你们徐、沈两家的徐礼川和沈舆坤两拨人,而且他们还带来了一个三重宝函。” 这回轮到沈芳华打断曲凡了。她此时开口对徐卫东道:“徐白鬼,看来咱们两家人当年是先一起进入的土林古庙,拿到宝函之后才去和这支探险队会合的。” “嗯,不错。”徐卫东回应道,“而且这是精心策划好的,那支探险队原本的目的地绝对不是什么古格遗址,就是咱们上头的这座须弥神宫。背后的组织者肯定是先让你我两家人去土林古庙,在得到宝函到手的消息之后,再把所有的人集合在一起的。” “可是那个组织者怎么会知道土丘下的古庙呢?他又是如何断定古庙里有东西可以指引道路,通往须弥神宫呢?”我望着曲凡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曲凡摇头道,“后来的事你们应该都可以猜出来了。他们一行人也是凭借法笛和天珠,一路来到了神山之门的外面,然而由于他们没有那根权杖‘钥匙’,所以面对那座巨型的朱漆铜门,他们就再也无法继续深入了。其后的十来年间,我父亲又通过一些其他的线索,推断出天怒山的龙缸里埋藏有打开神山之门的东西,所以就前往了贵州。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就完了?”徐卫东不满道,“我和沈家小姐最关心的你还没说哪。神山之门他们进不去很正常,可为什么自相残杀起来了,以至于都死在了那里?” “不知道。我父亲没写。”曲凡淡淡地回答道。 “没写?这是什么意思?”徐卫东马上道。 “你以为我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曲凡瞟了他一眼,道,“我父亲在天怒山独自下龙缸之前,给我母亲寄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本伴随他多年的笔记本。我刚才跟你们说的这些就是在复述里面记录的内容。” 原来如此。怪不得曲凡当初对龙缸的情况大致有所了解,那是因为曲云天给他留下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也正是基于这个缘故,曲凡才能够识破九百老爹编造出的谎言。 “那你爸爸是如何发现神山之门的钥匙藏在天怒山的呢?”徐卫东追问道。 “哦,这个现在告诉你们倒也无妨。”曲凡张口道,“本来有一度我父亲已经放弃了希望,没想到多年以后竟有人匿名寄给我父亲一本古老的鬼书古籍,他就是从这本书中找到的线索。” “嗯,当初九百老爹就提到你爸爸有一本古老的鬼书,看来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没说假话。”徐卫东接着道,“那你知道那个匿名的寄书人是谁吗?” “不知道。”曲凡道,“我想父亲当时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他只把精力放在了对这本古籍的研究上。” “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这个寄书人是谁。”徐卫东说道。 “你知道?!”曲凡惊诧道,“他是谁?” 徐卫东望着曲凡, 6c89." >沉声道:“具体的名姓我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当初那支探险队的成员之一。”他此刻忽然把目光投向了沈芳华,“沈家小姐,你在沈老爷子的遗体上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沈芳华摇了摇头:“我爷爷的身上除了那枚定盘戒指之外什么都没有,衣服口袋里也只是一些弹药和银元。” “那就对了!”徐卫东望着沈芳华道,“沈家小姐,我估计曲云天得到的那本鬼书古籍一定就是你们家的那个‘瑶枕鬼帛’!” 这句话一下子把我点醒了。没错,沈舆坤在家信上说“以瑶枕鬼帛为契”,那说明他离开西安的时候一定是带上了所谓的“瑶枕鬼帛”。而“契”就是契约的意思,相当于一种凭信,相信如此重要的东西沈舆坤必然会亲自带在身上。 可如今他的尸身上别无长物,那么肯定是有人把这“瑶枕鬼帛”从他身上给拿走了。另外沈舆坤留下的戒指和银元也说明,那个人绝对不是为了贪图什么钱财,他要的东西就是“瑶枕鬼帛”。所以曲云天其实和沈舆坤一样,都是在见到了这本鬼书古籍之后,才把目标锁定在天怒山的,只不过是在时间上一前一后而已。 而且,这“瑶枕鬼帛”上面的鬼书肯定掺杂了“白书”和“黑书”两种形式。因此,沈舆坤起初只读懂了天怒山那里有重宝,并不知道更多的信息。同样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曲云天才要奔赴贵州和九百老爹打交道,学习秘不外传的“黑书”,最后得知了龙缸陵殿里有一把打开神山之门的钥匙,这才毅然决然地非要进入天坑不可。 如此想来,那个匿名的寄书者应该就是从沈舆坤身上偷书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他们之间肯定也有着莫大的关系。从目前的情况看,的确是那支探险队里的成员最有可能。至于他或他们为什么要把鬼帛寄给曲云天,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曲凡似乎是对“瑶枕鬼帛”并不知情,就听他奇怪地问道:“什么‘瑶枕鬼帛’?那是什么东西?” 沈芳华随即向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我们这边知道的情况。曲凡听完之后开口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支探险队在火并之后,除了我父亲和徐礼川之外,至少还有一位幸存者,就是那个拿走鬼帛的人。” “那是肯定的。”徐卫东点头道,“而且我想这个人不但拿走了鬼帛,后来还从土林的古庙里取走了我大伯放回去的三重宝函。” “不错。”我想起了枯井密室里徐礼川刻下的誓言,对徐卫东道,“徐礼川肯定是在逃过火并之后,又回到土林古庙,将宝函放回了原处。没想到后来那个人也去了,又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并设下了吊诡雷,留下了一个空盒子引诱后来的人。” “而且这个人应该是个外国人。”曲凡接口道,“否则那张合影还有胶卷等东西就不会出现在美军的箱子里。” “对,泥沼沉箱肯定是美国鬼子的东西。”徐卫东转而对沈芳华道,“对了,沈家小姐,你说箱子里那部鬼书古籍会不会是那份‘瑶枕鬼帛’的影印版呢?” “不是的。”沈芳华肯定道,“沉箱里的那部书太厚了,我问过家里以前见过那方玉枕的长辈,知道一个大概的尺寸,那部书根本装不进去的。” 曲凡闻言附和道:“根据我父亲记录上的描述,他收到的那本古籍确实是一份帛书,文字量也不是很大,不可能是沉箱里那部书的原件。” “嗯,对。应该不是,否则该叫‘瑶枕鬼卷’了。”徐卫东又问曲凡道,“你爸爸没把鬼帛一起寄回家里吗?” 曲凡摇头道:“没有。我自己根本没有见过鬼帛,也不知道它如今在什么地方。不过现在有没有它也已经无所谓了。” “这倒也是。”徐卫东忽然叹了一口气,“唉!说了这么半天,还是不知道我大伯是死是活,现在究竟身在何处。这座须弥神宫里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把这么多路人马全都引到这里来了?” “是啊。”沈芳华也跟着感慨道,“从几十年前的我爷爷他们、外国探险队,到如今的‘122’‘第二股势力’,他们费尽心机都要跑到这里来,究竟为的是什么呢?”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曲凡道,“我们只有亲自进入那座神宫,一切问题才能有答案。” 我们刚才虽然一直都在交谈,但大家是在边走边说,所以并未耽误行程。曲凡此言一出,我们更是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栈道的尽头加速挺进。 不可否认,刚才通过几个人之间的相互交流,前期埋在我心中的很多疑问都找到了答案。但是,仍有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依然困扰着我。 第一,当年那支外国探险队和现在的“第二股势力”究竟有没有关系?那个幸存者从宝函里偷出来的天珠和骨笛是如何跑到泥沼沉箱里去的?他又怎么知道沈舆坤身上带着“瑶枕鬼帛”? 第二,沈舆坤和徐礼川为何会突然改变决定,把目标从贵州天怒山改成了藏区?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土林古庙的具体地点的? 第三,种种的迹象都表明,当年的一切都是被人精心策划好的,那支外国探险队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古格遗址,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须弥神宫。然而,最初的那个外国人是拿着两张石头唱 76d8." >盘来找曲云天咨询的,那么这就说明这种石头唱盘和须弥神宫之间似乎还存在着某种关联。而这种关联究竟是什么呢? 第四,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石聚生肯定是有意把我们引到土丘古庙那里的,可他又是怎么知道那座古庙的呢?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意欲何为呢? 第五,曲凡说电报是他让扎西顿珠发给我的,目的是“让你们对胶卷盒里的东西重视起来,以免天珠和骨笛被人偷走”,这就很奇怪了。因为那两盒胶卷自打从沉箱里拿出来之后,就一直放在我的身上,曲凡根本没打开看过,他是怎么知道里面有天珠和骨笛的呢?而且他还知道我家的具体住址,难不成真像徐卫东推测的那样,他已经加入了那“第二股势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此番前来须弥神宫肯定也是受到了他们的指派,这样的话……我心里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须弥神宫,你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让所有的人都如此虎视眈眈,前赴后继呢?我此刻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答案就在这座岛上,就在>这条金色栈道的尽头。 第二十五章 隐形迷宫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跋涉,金色栈道的尽头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大家此刻再也按捺不住,脚下几乎都已经是跑了起来。片刻之后,一行人终于登上了这座岛屿,同时也见到了我们今生都难以忘怀的辉煌景象。 岛屿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细小金沙,上面“生长”着各种各样的珍花宝树,每一株每一棵都是用金、银、琉璃或水晶打造出来的,上面还点缀着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八宝玉石。它们的造型千姿百态、栩栩如生,既有按照实物打造出来的荷花菩提,又有传说中的奇花神树,它或高或低,晶莹闪烁,完全就是一片繁茂的珍宝花园。 我们脚踩金沙,行走在这些瑰丽的奇珍异宝之间,只感觉目眩神迷,恍如仙境,那种感受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每个人只是呆呆地往前走,不停地向周围来回张望,恨不得能看尽每一朵奇花,每一棵宝树。 我不知道自己这种迷离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我只记得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曲凡。 “走吧,回头再欣赏这些珍宝。咱们得先去岛中央的神宫。”曲凡说道。 这时大家才都如梦方醒。众人稍微平复了一下,半闭着眼睛穿过了这片如梦似幻的珍宝花园,向岛的中央走去。 说来奇怪,我们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田教授的踪迹。按说我们几个的脚程就够快了,但没想到竟然在栈道上连他的背影也没看见,可见田教授这回已经是拼上老命了。 刚走没有几步,沈芳华忽然两手一伸拦住众人道:“等等!小心别撞上,前面那儿有堵墙。” 大家闻言就是一愣。因为我们目光所到之处明明就是一片宽敞的平地,前方什么都没有,一眼就能平视到岛屿中央的神宫,哪里来的什么墙? “沈家小姐,墙在哪儿呢?”徐卫东奇怪地问道。 “你们的眼神儿太差了。”沈芳华无奈道,“都再好好看看,空地上立着一道透明的琉璃墙。” 琉璃墙?我们赶紧运足目力,再次抬眼望去。终于,几个人隐约分辨出了沈芳华所说的那道墙——一道在火光映照下几乎完全透明的“隐形”墙。跟之前珍宝花园里所使用的那种晶莹闪烁的材质不同,这道墙所用的特殊琉璃就如同纯净至极的玻璃一般,通透率高得惊人。在这种半明半暗的环境中,距离稍微一远,一般人确实很难发现。 “这是要干什么?”徐卫东不解道,“难道就是为了让人一不留神在脑袋上撞个大包?” “咱们过去仔细看看。”曲凡开口道。 大家应声前行,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面高达五米的水晶墙竟然会环绕着须弥神宫整整一圈,把神宫建筑拱卫在了中央。而且这样的隐形墙不是一道,我们刚才看见的只是最外侧的一层,其后还层叠有十数道之多。它们长短不一,参差排布,层与层之间还夹杂着垂直的竖墙,由此而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环形通道迷宫,阻挡着来人的去路。 这样的设计真的太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了。因为面前虽然是一个用高墙搭建出来的巨型迷宫阵,但你的视野却没有因为它的存在而受到任何阻挡,你仍旧可以从任何角度清晰地看到岛心处的神宫,你和它之间似乎不存在任何障碍。可是当你准备迈步前行,奔它而去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可望而不可即”了。 我们沿着最外面的一层水晶墙一路前行,寻找这座环形迷宫的入口。 没想到徐卫东倒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说道:“真是画鱼气死猫,估计古人是想让咱们望梅止渴。” “哟,徐白鬼你还知道这么文雅的成语?”沈芳华玩笑道,“看来回家一趟之后长学问了。” “这算什么,我再来一个:画饼充饥。”徐卫东回应道,“怎么样,沈家小姐,这个也挺恰当吧?” “古人这么做是有深意的。”曲凡这时开口道,“我估计他们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展现一种佛家智慧,用这么一座隐形迷宫来点醒众生。” “佛家智慧?”我请教曲凡道。 曲凡看了我一眼,解释道:“世人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会直奔它而去,总是想以最快的时间、最短的捷径来得到它。而事实上此刻你的心就已经蒙尘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除了目标之外你就再也觉察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凡人礼佛便不可如此急功近利,必须体察世间万物,突破重重阻碍,不贪图什么捷径。只有这样,才能最终拥有大知大觉之心,真正地修成正果。 我点了点头,转而说出了我的担心:“用普通材料做成的迷宫就很容易让人晕头转向了。如今眼前这座迷宫透明得跟不存在一样,连个入口都得眯缝着眼睛找半天,咱们进去之后还出得来吗?别回头大家在里面一通乱撞,弄得进退无门可就糟了。” “呵呵,唐通讯,这个你不用担心。”徐卫东接口道,“只要能找到这迷宫的入口,咱们就能顺利地过去。” “徐连长,你怎么这么有信心?”我奇怪道。 “不光我有信心。沈家小姐也有,你信不信?”徐卫东笑着道,“不信你现在就可以问问她,呵呵。” 我赶忙把目光投向沈芳华:“沈大夫,你也认为穿越这个隐形迷宫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沈芳华闻言先白了徐卫东一眼,然后才转头对我道:“唐增,这种平面结构的迷宫如果没有设置机关的话,咱们肯定是能走过去的。” “可这是连墙体都看不见的隐形迷宫,也行吗?” 沈芳华点了点头:“看不见没关系。只要能摸得着,盲人也能走出去。唐增你可能不知道,走这种迷宫是有其固定方法的。” “盲人都能走得出去?那到底是什么方法?”我立刻追问道。 “很简单,摸着墙走。”徐卫东应声道,“从入口开始就用手摸着墙。只要在迷宫外轮廓的出发点单手摸住一面墙,手始终不离开墙面地往里走,总可以找到迷宫另一端的出口。” “啊?这样真的管用吗?”那个年代大家都见识不多,所以当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穿越迷宫的办法。 “嗯。这是盗墓这行最基本的常识之一,小孩子都知道的。”沈芳华对我点头道,“当然,这个方法只适用于单一平面结构的迷宫,要是带有上下结构的复式迷宫,这个办法就不灵了。” “唐通讯,当年我曾经就在我们老家河南下过一个商代大墓,规模形制可是不小。那里面墓主人的棺椁就是被一个四方形的迷宫给围在中间的,看起来好像错综复杂,岔路众多,但是我用这个方法顺利地就过去了。”徐卫东接碴道,“其实古人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商代以后的陵墓里,出现的迷宫就都是复合结构的了。” “这么说这座隐形迷宫就是一个花架子喽?” “只要地上没有机关就行。再说人家曲凡刚才不是讲了吗,古人修这座迷宫主要是为了表达佛理,目的也不在于把它作为什么屏障。”徐卫东道,“不过这个方法有一个缺点,就是穿越迷宫的路线不一定是最短的,很多情况下都会绕来绕去。” 我松了一口气:“这倒无所谓。只要咱们不困死在迷宫里就行。” “这个不会的。”沈芳华对我道,“这个摸墙的方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即便无法到达终点,也不可能困在迷宫里,而是会回到出发点的。” “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既然迷宫已经不是问题,那咱们事不宜迟,抓紧找入口。”我应声说道。 多年后我才知道,这种摸墙走迷宫的办法就是拓扑学里的“摸墙算法”。因为对于平面单结构的迷宫来说,它们的墙体是互相连接的,实际上可以被转换成一个回路或者说圆环,那么摸着墙走就可以被看做是从一个圆环的起点行进到其终点。所以徐、沈二人所说的这个“盗墓常识”是完全符合科学道理的。 众人随即围着最外侧的琉璃墙绕了整整一圈,最后在迷宫的西边一处发现了唯一一处缺口。我们此时也不再犹豫,立刻按照徐卫东刚才所说的方法,摸着墙面走进隐形迷宫之中。 在迷宫中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虽然在当时我还无法判断这个摸墙法是否真的有效,但我已经可以肯定徐卫东有一句话是绝对正确的,就是那句“很多情况下都会绕来绕去”。因为每当我们看着神宫越来越近,以为即将可以出去的时候,右手摸着的透明墙面就忽然一转,大家只得接着开始转身向反方向走去,如此来回反复。 “徐连长,我一直很奇怪。”我开口对徐卫东道,“这里明明是在藏区,可为什么这座须弥神宫会是汉族中原地区的建筑形制呢?” “这一点我在碱海边上就注意到了,这座神宫确实带有唐代建筑的风格。”徐卫东回答道,“而且从之前的机关上看,比如说恶魔之谷里的积水潭、沸泥湖上的玉桥等,也是唐人的机关设计方式,很像是杨筠松的风格。” “杨筠松?干什么的?”我不解道。 “杨筠松是唐朝国师,是一位地势风水大家,并且擅长机关消息的设计,被后人尊称为杨公。”沈芳华接口道,“相传赣州城就是他设计的。” 我闻言颇为好奇,忙道:“沈大夫,你仔细给我说说,反正光是走路也无聊得很。” 沈芳华看了看我,讲道:“行,那我就说给你听听。杨筠松设计的赣州城,为上水龟形,龟头处筑南门,龟尾在章 贡两江合流处,至今仍名龟尾角。东门、西门为龟的两足,均是临水。这样一来,从地形上看,赣州城就有两条来龙,一是南方九连山发脉,从崆峒山起祖,蜿蜒而至城内的贺兰山落穴聚气,结成一处立州设府的大穴位,这条龙还有一个小支落在欧潭。此外,虔州的北龙脉来自武夷山,落穴于储潭和汶潭。这欧、储、汶三潭乃是赣州的水口,和赣州城外的马祖岩、杨仙岭、摇篮山等山峰一起形成赣州城山环水抱的局势。如此一来,赣州城遂成为一座三面临水、易守难攻的铁城。当时驻扎在这里的诸侯叫卢光稠,就是凭借着这座赣州城,他得以拥兵一隅,称王达三十余年。” “真的有那么神?”我惊讶道。 “这还不算神哪。”沈芳华继续道,“根据《赣州府志》记载,那个卢光稠由于有了这座城,到了五代十国的时候,野心便日益膨胀,有了独霸天下之意,于是自立为王,号称卢王。为了想要君临天下,他又请杨筠松为其找了一块‘天子地’,想要将他已经死去的老娘改葬。杨筠松百般推脱不得,只得帮他找了一块地。其后在答谢他的宴席上,卢光稠便问杨筠松天下是否还有其他的‘天子地’,杨筠松说:‘一席十八面,面面出天子。’卢光稠自然不想别人也得到‘天子地’,于是在杨筠松的酒里偷偷下了毒。杨筠松察觉后,立刻乘船告辞,可惜船到雩都药口坝,便毒性发作。此时杨筠松问身旁的弟子曾文辿船到何处了,曾文辿回答道:‘船到药口了。’杨筠松闻言叹道:“药到口死矣!然仇不可不报也。”就在临死之前,他告诉曾文辿,让他游说卢光稠在赣州磨车湾安装水碓,十字路口开凿一口水井,这样就可以世世代代做天子了。曾文辿不明白老师的话,随即询问其中之奥妙。杨筠松解释道:‘磨车湾安碓,单打卢王背,十字路口开井,卢王自缢颈。’就是通过在特定的位置上安碓凿井的方式,在风水上破了赣州的‘天子气’,以此来制煞卢光稠。后来卢光稠果真背长痈疽,疼痛难忍,最终自缢身亡。” “风水术还能这么夸张?!”我有点儿不敢相信。 “沈家小姐说的可都是真事。”徐卫东接过话头,对我道,“唐通讯,我亲自去过杨大师生前隐居的江西兴国县三僚村,村里面就有祭奠他的杨公祠。其中还有一副赞颂他的对联,写的是:‘抽爻换象堪移一天星斗;避凶趋吉真乃万国神仙’。你知道这副对联是谁写的吗?就是南宋大名鼎鼎的文天祥。你想连当年的宰相都去拜祭过他,人家杨公能是徒有虚名吗?” 杨筠松我虽然此前没听说过,不过“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一代名相文天祥我可是知道的。 “徐连长,这么说那个杨筠松曾经来过西藏,帮助修建过这个地方?”我疑惑道。 “这话我现在还不敢说。不过咱们一路走来,可以肯定这里融合着汉、藏两种文化。”徐卫东回答道。 我一想确实如此。神山、天珠、骨笛、羊皮三色书,这些都是藏族文化的象征,而玉桥、观音渡人舟以及这座须弥神宫的外形,则都体现出了汉族文化的观念。两大民族的灿烂文化在这里相互交融,真的让人很难想象神宫的内部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我望着中心处的须弥神宫,心里满怀期待。然而这片巨大的琉璃迷宫实在是太让人无奈了,我只觉得和神宫之间的距离忽远忽近,就像是在跟它玩一场看得见的捉迷藏,无论你如何努力,就是抓不到它。时间一长,大家都有点儿疲沓了,谁都不再抬头一直盯着神宫,也不再说话,只是机械地把右手放在墙面上,埋头向前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领头的徐卫东忽然停住了脚步,向周围张望起来。半晌之后,他把搭在墙面上的右手放了下来,开口对我们道:“各位,咱们已经走出迷宫了。旁边的这道琉璃墙已经是这座迷宫的内轮廓了,里面再也没有阻碍了。” 徐卫东此言一出,众人竟一时间还都不敢相信,大家都小心地向外跨了几步。谢天谢地,他真的没有说错,前方再也没有挡住我们去路的琉璃墙了,一行人终于穿越了这片环形迷宫,而须弥神宫就在不远的前方。几个人激动地相互看了一眼,随即放开脚步,朝着最终的目标奔了过去。 很快,巍峨的须弥神宫已经离我们近在咫尺了。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仰头望着这座高达百米的塔状殿宇,每个人又一次被它的宏伟气势所慑服。和岛上那片珍宝花园不同,这座堪称伟大的神宫在其瑰丽华美的外表之下,还蕴涵着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庄严之感。你望着它越久,就越发感到自己的无力和渺小。 曲凡这时开口道:“这神宫一共有七层,完全符合佛家的定义。” “这话怎么讲?”我问他道。 “‘七’在佛家里是一个极数的代表,就像我们俗世里的数字‘九’一样,用它来表示至多、无限大。”曲凡解释道,“这神宫尽管有百米之高,但仍然是七层的构建形式,就是取这个极数之意,用来表达佛祖的法力无边无际,也就是佛法无上。” “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真的佛祖在讲经。”徐卫东这时接口道,“走,去大门前看看吧,咱们还不一定能进得去。” 我闻言把目光投向了正前方,只见在神宫前的空地上,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卐”字形雕塑,通体由水晶制成,看上去可谓晶莹剔透,纯净无瑕。它的后面就是神宫最底层的大门,那是一扇金光闪闪的宽阔大门,看起来像是由黄金铸造而成的,它紧紧地闭合着,边缘修砌得严丝合缝,一瞧就是不容易打开的样子。 不过究竟能不能打开,还得亲自确认一下才知道。一行人随即绕过了“卐”字雕塑,直奔神宫的大门而去。然而不出徐卫东所料,那扇大门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推不动也打不开,几个人在门前观察鼓捣了半天,仍然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大家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只见徐卫东忽然向外走了两步,然后用bbr>藏书网手向上方指了指,招呼我们道:“你们抬头看看,天上好像飘过来一片红云。” 红云?这是在神山的空腔里,又不是在野外,怎么可能有云彩?众人好奇地抬头向上望去,还真就像徐卫东说的那样,只见有一片红色的东西从神宫的高处忽忽悠悠地朝我们飘了下来,乍一看还真像是一朵摇摇晃晃的红色祥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佛祖是让咱们腾云驾雾……”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沈芳华惊叫道:“那不是云彩!那是一群红色的蝙蝠!!” 沈芳华话音刚落,那片“红云”立刻发出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猛地加快了速度,飞一般地向我们袭来——那果然是一群长相狰狞的怪异蝙蝠,一个个鼠头圆眼,通体鲜红,尤其是它们的那张嘴,向前突出带钩,上面似乎还裹着一层硬壳,看上去就像锋利的鹰嘴一般,里面还长着一排又长又细的尖牙。 这副丑陋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它们绝非善类。我见此情形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心说要是让这群凶恶的鹰嘴蝠围住的话,那众人肯定就在劫难逃了。更要命的是,原来的琉璃迷宫如今就像一圈隐形的围墙,把神宫附近的区域围成了一个圆形的“斗兽场”,我们连来时的迷宫出口都看不清,就更别提往回跑了。 “徐白鬼!怎么办?!”沈芳华喊道。 “它们速度太快,避是避不开了!”徐卫东端起了步枪,“只能抄家伙和它们拼命了!” 他话音刚落,曲凡已然掏出了手枪,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一只蝙蝠应声而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的鹰嘴蝠,它们仍旧直直地向我们冲了过来。众人随即纷纷举起武器,向上方猛烈开火,一时间神宫之外枪声大作。 “大家聚在一起!千万不能分开!”徐卫东一边开枪一边呼喊道,“火力一分散,会被它们逐个击破的!” 众人闻言立刻把身子凑得更近了,大家背靠着背,向上方拼命射击,试图用更集中的火力来驱散上空的那些鹰嘴蝠。随着我们四把枪的密集开火,它们的尸体如同雨点般纷纷坠下,掉落在我们周围的空地上。 然而被我们击落的只是九牛一毛,那些仍旧盘旋在上空的蝙蝠根本不在意少数同伴的牺牲,它们甚至连队形都没有大的松散,仍是“吱吱喳喳”地怪叫着向我们袭来。此时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明白,这样的抵抗只能是拖延它们包围我们的时间而已。 眼瞧着这群鹰嘴蝠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几个人在龙缸虿盆里与林魈搏斗的场景来,一瞬间它给人感觉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只不过那次我们最终侥幸得脱,而如今恐怕就没有上回那么幸运了,也许这神宫之前就是我们几个人此行的终点了。 就在我已经有所觉悟的时候,神宫侧面忽然蹿出一道人影,手里举着一根翡翠权杖,朝着神宫前的那个“卐”字雕像直直地冲了过去! 是田教授!只见他高举右手,一把将权杖深深地插进了“卐”字符的中央,翡翠权杖顶端的红宝石立刻发出了耀眼的红光。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巨大的“卐”字符通体爆发出了刺眼的白色光线,刹那间便将周围的一切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它就犹如一盏超高亮度的镁光灯,强烈的光亮瞬间便划破了昏暗的上空。在这夺目的光芒之中,盘旋在空中的那群鹰嘴蝠立即发出了慌乱的叫声,它们拼命地向阴暗之处四散溃逃,进攻的阵势瞬间土崩瓦解,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用手遮挡着刺眼的亮光,向田教授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见田教授忽然将“卐”字符上的权杖向下用力一扳,神宫的底部随即发出了一声巨响。众人赶忙扭头望去—— 神宫的金色大门竟然缓缓地打开了。 (未完待续)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