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上古秘符1·天坑龙影》 第一章 神秘遗言 敬启者: 如果有人看到这些文字,那么就表示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我并不长的生命旅程中,曾亲身遭遇了一系列诡异、神奇、恐怖的事件。而且我相信在这些事件的背后,一定存在着一个超乎寻常的巨大秘密。我穷尽心力,甚至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试图解开这个谜团,可就在我认为距离终极答案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上天终于不再给我时间了。 这个秘密的参与者都已经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人世,我相信自己现在已经是唯一的幸存者了。而我此刻躺在病床之上,时日无多,很快就会去见那些老朋友了。所以,这个秘密和我的遭遇也本应随着我的死亡而湮没于历史之中,不再为人所知。然而,我却心有不甘。因为阻止我揭开真相的,不只是冥冥之中的天数,还有背后那些可怕的欲望。 所以,我决定在自己还未丧失语言功能之前,将我的经历口述给逍遥于津先生,让他记录下来并整理成文,留给那些有心之人。另外,为了避免给有关人士带来麻烦,我让逍遥于津先生在记录中全都使用了化名。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因此,如果有人认为我的所见所闻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根本无法接受,那么就请把它们当做一个疯子的病中呓语吧。 最后,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我要求逍遥于津先生必须在我身故10年之后,才可以公开这些文字。即如果有人在2011年之前看到这些文字,那就请不要相信里面涉及的任何内容,更不要试图去探寻什么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言尽于此。 唐增 2000年9月 周围一九九藏书片空旷,暗淡的月光下,眼前的坟堆显得十分突兀、怪异。 突然,坟墓中发出了婴儿的哭声,这哭声凄厉、诡异,非常瘆人,让65号救援队的队员们后背直冒冷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传说中的鬼婴…… 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开端,我的遭遇便缘起于一场灾难。 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一个惊天浩劫降临到中国北方的一座名城:一场里氏8.2级的强烈地震在半分钟之内就将这座北方名城夷成了废墟,约70万间房屋倒塌,罹难人数接近30万。灾难场面惨烈到极点,为世界罕见,一时间九州同悲,华夏同泣。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场亘古不遇的大地震在夺去几十万条生命的同时,也把一个隐藏数千年的秘密从深邃的地下传了出来。 当地震发生后,面对突如其来的浩劫,相关部门迅速作出了反应。几个小时之内,就组织了多批救援队伍赶往灾区进行抢险救灾。 我叫唐增,这一年我25岁,供职于天津市某报社。我那时刚刚参加工作四五年,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子。大地震发生的第二天,我们单位也接到了任务,就是选派记者和救援部队一道奔赴灾区,并沿途救援附近的郊区村镇,搜救幸存者。我们记者的具体工作,主要就是负藏书网责随队记录救援过程,为将来的宣传和工作总结作资料上的准备。 当时的我很年轻,又身强力壮,选派人员的名单里自然少不了我的名字。于是当天傍晚,我们这些人连同必需的设备——其实就是军用照相机,被一起送到了司令部。到了司令部我才知道,原来除了我们还有一批地方上的医务人员也在选派之列,看来军队里的医疗力量已经满足不了救灾的需要了。很快,我们被告知分配方案是一个排加上一名记者和一位医生组成一个救援队,而我被分在了65号救援队。 司令部操场上人头攒动,停满了运输卡车,我按照编号在穿梭的人群里跑着找了好几圈,才找到自己要坐的那辆。我赶紧脚蹬车帮,准备上车,这时一只大手从车里面伸了过来:“快点儿吧,就要开车了。”我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军装的黑脸大汉。我向他一点头,把手伸了过去,他一下子就攥住了我的手腕,像拎麻袋一样把我拽上了车。 真不愧是军人,我这150多斤的体重,在他手里就跟没分量一样。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当兵的,他少说也得有一米八二,身材极为魁梧,眉宇间透着沉稳老练,绝对是个老兵。(唐增注:后来经过很多事之后,我才知道此人真实的身份并不是军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表格,看了看我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说道:“你叫唐增吧?” “对,我就是唐增。”我答道。 “唐通讯你好,我叫徐卫东,是咱们65号救援队战士排的排长。”说着便又向我伸出了手。我赶紧迎上去和他握手,再次感受一下他热情的“力度”。 “他们就是我手下的战士,和咱们一起参加救援任务。”徐卫东向旁边挥了一下手,9个小伙子齐刷刷地从车厢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起向我敬礼致意。这些战士看上去有的岁数比我要大,他们这一敬礼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赶忙也向他们点头鞠躬致意。 这时又有其他两支救援队登上了车厢,刚还很宽敞的空间一下变得十分拥挤了。我心说看这救援的规模,受的灾肯定很严重。 几分钟后,操场上的高音喇叭里下达了出发的命令。一时间所有的卡车都开始打火发动,说实话,数十辆大型卡车同时发动的场面确实壮观。军用卡车的排气量很大,发动机的噪声更是不小,所以数十台发动机一起发出的轰鸣声真可谓是震耳欲聋。 终于,我们这辆车出发了。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命运之轮也在那一刻开始了转动。 因为我们是傍晚出发的,所以卡车还没有开出天津市,天色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由于是盛夏的7月,气温依然很高,再加上我们这辆卡车又塞进了差不多30个人,所以车厢里就和一个大闷罐一样,很快每个人就汗流浃背了。 我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徐卫东,问他:“徐排长,不是应该还有一位医生和咱一起吗?是哪位啊?” “是有一位大夫。坐在前面驾驶室里,没和咱一起在这车后斗儿里挤着。等咱们到了地方,我再介绍给你认识。”徐卫东答道。 哟,看来这大夫级别挺高的,能单独坐副驾驶的位置。我心说这大夫可能不是一般人,本想再问问徐卫东,可是突然发觉车厢里根本没有人交谈,不由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想必是发生了这样的灾难,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没有人有心思说话。而我却因为是第一次独立执行外派任务,所以心里还是有一丝紧张,不过在这种气氛下,我也只好保持安静。 事实上,大地震发生时,天津市也有强烈震感,只不过震级不高,中心市区内只有少量房屋倒塌,也没有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所以,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根本想象不到真实的灾情是多么的惨烈。 天津离灾区其实并不远,但我们的车却是绕着大圈迂回着向灾区方向前进的。一是因为地震的破坏,很多公路桥梁都不能正常通行;二是我们被藏书网要求沿途救助周边的偏远村镇,所以才以这种方式行进。 车出了天津市区后,很快就开上了一条不知道有没有名字的土石小路。那个时候出了市区根本没有路灯,四周一片漆黑,只是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一开始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发现车外的环境越来越荒僻了。到了后来,不知道车子是不是开上了一条搓衣板铺成的路,那叫一个颠啊,我只觉得屁股一弹一弹地被震得生疼,里的那一丝紧张也早给颠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不知颠了多久,卡车终于晃动得不那么厉害了。我心说:这是绕的哪个大圈啊?到底是不是去灾区啊?我看了一眼徐卫东和其他人,发现大家都很淡定,脸上还是那么严肃。既然你们都坐得住,咱也别丢人,于是我也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闭上了眼睛,随意想象。很快,一阵睡意便向我袭来…… 第二章 路遇荒村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唐通讯,醒醒,咱们到地方了。”蒙眬中我睁开了眼,看见了徐卫东的大黑脸。 “唐通讯,下车了。该咱这队执行任务了。”徐卫东对我说。 “?99lib?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我醒过来,赶紧道歉起身,“咦?其他的人呢?”原来此时车厢里已经没有人了。 “那两支救援队已经下车去救援前面路过的两个村子了。没想到你睡得还真死。”徐卫东的黑脸上露出了不屑。 别人救援灾区,心情都很悲痛沉重,夜不能寐。我却能睡得那么熟,连身边的人下车执行任务都不知道。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是应付差事,缺乏同情心,工作态度极差嘛。我心里反复骂着自己,带着尴尬和徐卫东一起下了车。 地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低着头,穿着一件99lib?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手里提着一个皮制的急救箱。 “唐通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分配到咱们65号救援队的沈大夫。”徐卫东一边向我作介绍,一边用手拍了拍卡车,车子随即扬长而去。 我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年轻的女医生来参加救援任务,赶紧向她伸出了手:“沈大夫您好,我叫唐增。”她抬起头望向我,星眸闪动。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她,当时我的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词:干练。 她伸出手和我轻轻握了一下:“我叫沈芳华。” 说完这句话,她又微微低下了头,不再和我目光相接。我看到她低头的时候,嘴角上翘,似乎是在强忍笑意。 难不成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 “沈大夫,我有什么不对吗?您好像在笑?”我不解地问道。 “你的名字……叫唐僧?西天取经的那个?”她依旧低着头,不过我感觉她已经笑了出来。 “不是,不是。我叫唐增,唐朝的唐,增加的增。”我赶紧纠正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瞬间,我对这位沈大夫突然有了一种亲近感。 在 90a3." >那个特殊的时候,几乎我见到的所有成年人都是严肃而沉重的,似乎每个人都苦大仇深。而我面前的这位沈大夫——沈芳华,却让人感到轻松和真实,感到一种人性的美丽纯真。 “沈大夫,唐通讯,咱们赶紧执行任务吧。快点儿赶上咱们的战士。”徐卫东催促道。 原来我们要救援的村子离停车的地方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因为没有路了,卡车开不过去,所以只能徒步前往。对于搜救幸存者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徐卫东已经先行让手下的战士们跑步前往了。 任务第一,人命关天。我们三人也不敢怠慢,赶紧拧亮手电照着脚下,一路小跑地赶往待援的村子。 当我们三个跑到村口的时候,看见战士们竟然都坐在地上休息。 “你们都干什么呢?!”徐卫东看到这个场面,自觉在我和沈芳华面前面子上挂不住,从很远处就开口嚷了起来。 战士们见排长来了,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看上去很精干的年轻战士赶紧解释说:“排长,不是我们偷懒,这个村子里没有人。” “没活人也得把遇难的老百姓尸体都搬出来盖好,为下一步卫生部门派人来处理做好准备!都忘了上级是怎么要求的了?!”徐卫东依然十分光火。 “排长,死人也没有。这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人。”那个战士回答道。 “什么?!”徐卫东愣住了。 借着暗淡的月光,我向村子里张望。目光所到之处,绝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倒塌了,到处都是瓦砾,牲口棚子都散架了,不过似乎有几头驴逃过了这一劫,正在残垣断瓦间自顾自地溜达着。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个受灾的村子,一个因为地震而变成废墟的村子。 整个村子连一具尸体都没有,难道所有的村民都在地震中幸存,然后离开了?可是按道理他们应该把牲口一起带走,就算当时形势紧迫来不及,现在也应该回来拉牲口啊。 今天的人可能不理解,但对于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北方农民来说,牲口几乎等同于家里的一分子,很多农民家庭一年的收入都指望着家里的牲畜,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资本。 我和沈芳华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徐卫东把那个答话的战士叫到了跟前,严肃地说:“人民的生命重于一切。这个村子比较荒僻,咱们这次搜救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搜救,回头还得赶到市里去参与救援。要是这地方还有被活着埋住的老百姓,咱们一撤可就等于害死人家了,你明白吗?” 那个战士也是一脸庄重,回答道:“排长,人命关天,我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您看这儿这么偏僻,这个村子的范围很小,村子里也没有什么楼房建筑,所以坍塌的瓦砾堆也很浅。您没来之前,我们按照上级教给我们的搜索幸存者的方法,已经把全村搜索了三遍,除了几头牲口,的确没发现任何活人和尸体。排长您要是不信,您进去看看,如果还有我们没翻查过的瓦砾堆,我们几个愿意接受军法从事。” 徐卫东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战士:“那就这样吧,叫战士们赶紧收拾一下救援工具,整队开拔,跑步回到刚才停车的地方,等待接应和上级下一步的命令。还有……”说到这儿,他转头看了看我,意思是征询一下我的意见。我当然没有什么异议,赶紧说:“我听徐排长的安 6392." >排。” 徐卫东对我点点头,准备正式下达命令。 “呜哇——呜哇——”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 还有活着的孩子!所有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惊。大家赶紧凝神倾听,这声音在黑夜里时断时续,极为微弱飘忽,但可以肯定不是风声,绝对是一个婴儿啼哭的声音。徐卫东怒视了一眼手下的战士,几个小伙子的脸上也都变了颜色。 “还不快找人!”徐卫东低声怒道。大家立刻打开手电,开始四下搜索哭声的来源。 “找到了,在这儿!”一个侦察兵出身,名叫黄明的战士第一个大声喊了起来,大家赶紧跑了过去。能在一个救援任务中救下一个新生命,这对每个参与者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鼓励。我当然也不例外,而且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报道素材,我马上冲了过去。可当我跑到黄明那里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第三章 坟墓里的哭声 惨白的月光下,黄明此刻竟站在了一个99lib?坟头之上,正用手电往坟堆里照来照去,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这座坟不在村子里面,而是在村子的东边,难怪在战士们的搜救过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婴儿。不过从黄明的动作来看,似乎表示啼哭声是从这坟里传出来的。 “黄明!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徐卫东更加恼火。 “排长,孩子的哭声好像……好像是从这坟里传出来的。”黄明自己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儿,站在坟头上手足无措。 “别胡说八道!快下来,站在那儿算怎么回事儿!”徐卫东怒道。 “真的是从……”黄明一脸无辜,刚要说话—— “呜哇——呜哇——”一阵哭声突然从坟墓里飘了出来。这回每个人都听了个真切,这声音还真的是从这坟里面发出来的! 战士们一下子全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坟头上的黄明更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站在坟堆边上,心里也直发毛,心说不会那么邪吧?我瞟了一眼旁边的沈芳华,见她整个身子都有点儿抖了,看起来也是吓得不轻。 还是徐卫东胆大镇定,他赶紧让黄明跳下坟堆,问道:“你在那儿用手电来回照什么呢?” “排长,天黑你在底下看不见,那个坟堆下面是青砖砌成的,顶上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估计是地震造成的。里面还挺深,我刚才是想照照看是不是真有孩子掉下去了。” “看见孩子了吗?”徐卫东赶忙追问。 “没有。那道口子在里面裂得很不规则,有些地方角度有限,手电照不到。不过声音肯定是从里面发出来的。”黄明回答道。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因为面对这种诡异的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呜哇——呜哇——”婴儿的啼哭声再次从坟墓里响起,而且好像变得更加凄厉了。瘆人的哭声让我的后背直发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唐……唐增,你脚底下有……东西。”沈芳华突然在我身后幽幽地说。 听沈芳华这么一说,我赶紧把手电照向自己脚下,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块倒塌的石碑之上。难道是这座墓的墓碑? 其他人此时把手电也都照了过来。这回大家看清楚了,确实是一块墓碑形制的青石碑,想必是被地震给震倒了藏书网,躺在了地上。不过我越看这块石碑感觉越别扭,好像哪里有问题。 沈芳华离我很近,似乎看到了我皱眉头,忙问:“唐增,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块墓碑有点儿奇怪……”我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准备仔细观察一下这块碑,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让我觉得不对劲儿。 “唐通讯,我想这不是墓碑。”徐卫东忽然接口道,“这也>不是一座坟墓。” 不是坟墓?难道是有人没事干,无聊地跑去堆一个大土堆,还在前面立个碑不成?我一时搞不明白徐卫东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通讯,你是城里人可能不知道,农村都有专门埋死人的地方。一般来说,不管村子大小,每个村子在建立之初都会请风水先生相地,在村子所在地的周围选择一处福荫后代的宝地作为坟场,村民死后都会埋葬在那里。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孤坟的。”徐卫东解释道。 我向四下望了望,果然,周围一片空旷,暗淡的月光下除了大地什么都没有。我突然感觉眼前的坟堆显得十分突兀、怪异。 徐卫东接着说:“即便真有孤坟,也应该埋在村子的西边而不是现在的东边。太阳东升西落,老辈人说东面是阳地,西面才是能埋死人的阴地。再退一步说,就算是胡乱下葬的孤坟,也不能离活人住的村子这么近吧?” 我一想还真是这样,这座坟离村子确实太近了,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在村口听到那个婴儿啼哭的声音。 “徐排长,那您的意思是说这只是个大土堆?”我问道。 “不。”徐卫东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这是一个风水镇。” “风水镇?风水镇是什么?”我一头雾水。 “风水镇是用来改变周围风水的一种手段,大致就是通过在特殊位置上埋下镇物来改变风水,让凶地变成吉地,当然也能让吉地变成凶地。我入伍前听老辈人说起过有这么一回事儿,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时的我还年轻,从小接受的又都是革命教育。所以当时听徐卫东这么一说,第一反应就是革命军人怎么也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什么风水吉凶,这不都是胡说八道找乐吗? 我没好气地问徐卫东:“那您说现在咱怎么办?”徐卫东听出了我的语气,黑脸发青,没有答话。 “唐增,你看那石碑下刻的是不是一匹马?”沈芳华忽然说道。 马?什么马? 我低头望向石碑——对,马!我终于想起来这块碑哪里有问题了。以前由于工作原因,我曾经拍摄过中国古建筑的照片,其中包括很多各种式样的石碑或墓碑。所以在我的印象里,如果碑体下面要雕刻神兽的话,十有八九会是一只大乌龟。当然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玩意儿不叫乌龟,应该叫“赑屃”,是龙生九子中的一个。 而这块碑下面雕刻的是一匹跪着的马,一匹长着龙的脑袋,浑身是鳞片的怪马。 大家很快都围了过来,争着用手电照着看这匹“马”。 “都给我让开!”徐卫东喊道,似乎他看出了什么端倪,“黄明!郑志!你们哥俩儿给我把这块碑翻过来。” “是!”两个战士应声站了出来,合力抓着石碑的一边,用力翻起石碑。石碑似乎很重,两个战士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给翻了过来。 “都给我拿手电照着点儿。”徐卫东说完就蹲了下去,他是要看看石碑上是不是写了什么。我也有点儿好奇,把头跟着凑了过去。 碑的正面果然有很多字,密密麻麻的,但是我一个也不认识。 “唐增,上面写的什么?”沈芳华问我。 “都是些奇怪的古字,我不认识。”我答道。 99lib?“你是新闻系统的,还不认识古字?”沈芳华哂道。 我心说:新闻系统又不是搞文字研究的,我不认识古字招谁惹谁了?你个小姑娘还挖苦上我了。 “要不沈大夫您来看看?”我站起身反击道。 “看看就看看。”沈芳华白了我一眼,立马蹲下身子观察石碑。 你一个年轻小女孩,又是学医的,我就不信你能看得出来。 “这好像是鬼书啊。”沈芳华蹲在地上端详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就把它看出来了。不过……鬼书?还有这种古文字? “鬼书……是不是水书?沈大夫,您看看上面都说了些什么?”徐卫东若有所思,开口追问道。 沈芳华闻言就是一愣,她扭头打量了一下蹲在旁边的徐卫东,似笑非笑地说:“没想到徐排长也通古文字啊,看您年龄比我大不少,肯定知道的也比我多。早知道我就不在您跟前班门弄斧了。” “哦……哪有……我一个老粗懂什么古文字、鬼书、水书什么的……也是以前听家里的老辈人提过这些名字,有个印象罢了,从来没真的见过。”徐卫东似乎有些尴尬,忙向沈芳华解释。 我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赶紧打圆场插..话道:“沈大夫,您看看碑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呢?” 沈芳华看了看我,随即把目光移回石碑:“嗯……我仔细看看。大概是说……这下面埋着一个神物,可以保佑此地风调雨顺。但如果破坏了封镇,那么这个神物就会变得十分危险,附近的人都会厄运缠身,死于非命。还说……”沈芳华突然有些迟疑。 第四章 镇坟“活”物 “还说什么?”我追问道。 沈芳华脸色苍白,抬头看了看徐卫东,又看了看我,颤声说道:“碑上还说……还说这件神物是……活的。” 婴儿的哭声再次从地底下诡异地响起。 活的?!那个什么神物不会说的就是这个啼哭的婴儿吧?!看那块石碑少说也得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婴儿真的就是碑文里所谓的神物,那么他也已经被埋在这地底下数百年了,而且现在还活着。要真是这样,这哪是什么神物,我看是怪物还差不多。 “沈大夫,您没看错吧?”我忍不住问道。 沈芳华站起身,瞟了我一眼,说:“我爸爸在文物系统工作,我从小就跟他学习古文字。鬼书倒还是能看懂一些。” 我心说:得,人家这本事还是家学,看来不像是乱说。 事实上,沈芳华年纪轻轻就能辨认鬼书,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鬼书是中国古代的一种神秘文字,由于其只在我国的水族聚居地区流传,因此也被称为“水书”。所以徐卫东说的也是对的。藏书网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国有8种神秘的古文字,分别是苍颉书、夏禹书、红岩天书、夜郎天书、巴蜀符号、仙居蝌蚪文、东巴文书和岣嵝碑。而鬼书则是在这8种之外,很少有人知晓的一种神秘文字。这是因为鬼书只在水族中极少的一部分人内部使用且秘不外传,另外由于缺少文物证据,研究者只能将其起源时间溯源到明朝,所以也一直未受学者重视。 实际上鬼书的源头可以上溯至三千年前的夏朝。1959年国家在发掘河南偃师二里头夏朝宫殿遗址的时候,曾在一批出土的夏陶中发现了24个神秘符号,后经比对确认,均为鬼书文字,可见鬼书确为一种古老的神秘文字。 在水族聚居地区,能看懂读通和会使用鬼书的水族人极少且全部为男性,这些人被人们称做“鬼师”,他们在民间的地位很高。鬼书就是靠一代又一代的鬼师通过口传手抄的形式流传几千年至今,而且只传男不传女,更不会传给外人。这鬼书本身又分为“白书”和“黑书”两种,“白书”主要用于丧葬祭祀、生产出行、经商嫁娶等生活方面;至于“黑书”,则又叫做“鬼书秘籍”,会使用它的鬼师极少,据说它是用来“放鬼”和“退鬼”的。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了解的,否则当时我就能猜出沈芳华不是一般人了。 书归正传。沈芳华在向我表明她不会错解碑文的时候,黄明却突然插嘴道:“什么死于非命,什么神物,我看都是古代封建迷信那一套。我觉得可能就是因为地震,有人不小心把孩子给掉下去了。” 徐卫东这时也站了起来,他咳嗽了两声,一脸严肃地说:“我觉得黄明说得很对。那块石碑很可能是古代封建阶级用来吓唬人们的。咱们既然担负了救援任务,就不能放弃救助任何一条生命的机会。同志们,你们有没有这个觉悟?” “有!”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徐卫东刚刚还高谈阔论了一番什么风水镇、吉地凶地的,怎么现在一转脸又煞有介事地破起“四旧”来,这也变得太快了。我心说,行,徐排长还真有你的。 这时沈芳华也表态了:“徐排长说得太好了。救死扶伤也是我们医务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尤其是救护那些受灾的幼小生命,我更不能袖手旁观。”没想到她变得也不慢。 我更加无语了。我也是新青年,碑文上胡扯的那些我也不甚相信。但如果非要说地底下啼哭的婴儿就是灾民的孩子因为地震而摔了下去,那也太扯了。谁家会把刚出生的孩子放在坟头上?就算有疯子这么干,还能凑巧赶上地震,孩子还能凑巧顺着坟头震开的那么一条裂缝掉下去?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石碑上写的是真是假暂且不论,这个风水镇或者说坟堆底下肯定有古怪。 我心说:你们二位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这也想不到?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明显只剩我一个人没有表态了。那时我就是一个年轻小记者,自然不敢乱说话,只能顺杆爬了:“徐排长和沈大夫说得都很对。作为一个年轻的新闻工作者,我一定把大家对人民的深情厚谊,把咱们军民的鱼水情深都在我的报道中体现出来,让所有的读者都知道在咱们战士心中,人民的生命安危重于一切。” “还是唐通讯说话有水平。”徐卫东见我表了态,对战士们说道,“听见了吗?我们绝不能让老百姓失望!别忘了我们是谁的子弟兵?” “人民的子弟兵!”战士们齐声答道,每个人的热情似乎都被调动了起来,好像他们都已经相信地底下的婴儿就是灾民的孩子。 接下来,徐卫东命令全体战士返回村口去拿救援工具,然后授意我和沈芳华一起爬上坟头查看情况。 这个坟堆有两米多高,坟堆的顶部是平的,占地倒是不小。若是形象比喻的话,就如同一只直径有四五米左右的大海碗倒扣在了地上。 这坟堆的平顶上面,也就是“碗底”上果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中间宽两边窄,如同坟头上张开了一张扭曲歪斜的大嘴,看它最宽的地方应该是可以容一个人侧着身子下到里面去。 但是和我想象中那种刀劈斧砍出来的裂缝不同,这道裂缝里边的断面并不光滑。一眼看过去,两边全是里出外进的古老青砖,很多都已经从中间崩断了,就像一张嘴里长满了参差不齐的牙齿。正因为这样,手电光才无法照到深处。 我本以为这个坟头就是用土堆的,此时才知道它其实只是上面覆盖了一层土而已,里面全部都是青砖,砌得严丝合缝。这个“碗”看来还是实心的,那就是说哭声的源头肯定是在地平面以下了。 徐卫东蹲下去仔细看了看裂缝bbr>处的青砖,摇了摇头。 “怎么了,徐排长?”我问道。 徐卫东头也不抬,说:“你看看这些青砖缝,了不得啊。” 我好奇地蹲下身子,顺这他手电筒的光看过去,发现紧密排列的青砖间隙里都是黑色的金属条。 “钢筋?”我奇怪地问道。没想到老祖宗那么早就知道钢筋混凝土技术了。 “这不是钢筋。”徐卫东回答说,“这是铁浆。就是用砖砌完以后再用铁浆灌浇砖缝,铁浆冷却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不就是为了让它更结实吗?”我说,“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啊。” 徐卫东看了我一眼,说:“唐通讯,像这样质地的青砖,砌得又这么密,还灌了铁浆。你知道这么一来它会有多结实吗?就算给你两个手榴弹扔过去,也是白搭。要不是老天爷这场地震,光凭咱们救援队肯定弄不出这么大的口子,更别提下去救人了。” “看来这是天意。”沈芳华忽然开口说道,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些感慨。 我心说沈大夫您快别开玩笑了。刚要对她说话,坟堆下就响起了一片脚步声,原来战士们已经拿好工具回来了。黄明看见我们3个立于坟头之上,忙向徐卫东喊道:“排长,东西都拿来了,咱们怎么救人?” “用绳子。放人下去把那个孩子救上来!”徐卫东立刻给出了救援方案。 我再也忍不住了,小声地对他说:“徐排长,是不是太草率了?下面什么情况咱还没搞清楚呢。” “什么情况?!我知道的情况就是,那孩子好久都没有哭了,孩子很危险!这就是情况!” 听徐卫东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那微弱的啼哭声从上一次响起到现在,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声息了。徐卫东不再理我,跳下坟头开始安排战士准备绳索救援。 坟头上只剩下了我和沈芳华。我看着她,用我并不擅长的严肃语气问道:“沈大夫,你我都是年轻人,现在也没有旁人了,咱俩之间这会儿不用说那些上纲上线的话。我问你一句——”我跺了跺脚下,“你真的认为有个孩子就能那么巧地掉到这坟堆下面了?还活着在地底下哭?” 沈芳华淡淡一笑:“你说呢?” “我说?我说——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我看那个徐排长是太立功心切了。”我说道。 “也许吧。对了,唐增,你说咱脚下的这个青石堆为什么要修得这么结实呢?” “坟墓嘛,这里面肯定埋的是以前的地主老财,带了好多宝贝下葬,怕别人盗墓把东西挖走呗。”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没听见人徐排长说,这个不是坟墓,而是风水镇吗?”沈芳华笑容一敛,正色道,“我觉得他不是乱说。要真是一座墓的话,谁会在上面盖一个样子这么特殊的大青石堆,那不是明摆着告诉盗墓贼这有好东西吗?而且这么大的青石堆还是实心的,我看很明显是用来压住什么东西的。” “你是说……”我若有所悟,似乎有点儿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觉得古人修这个青石堆并不是为了防止人进去,而是要阻挡什么东西从这下面出来。”沈芳华缓缓说道。 诡异的啼哭——不死的婴儿——活着的神物——从下面出来——死于非命!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涌进了很多念头,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 第五章 窨井鬼婴 说实话,当时听沈芳华那么一说,我心里确实打了个哆嗦。但是为了不在小姑娘面前露怯,我故意打了个哈哈,笑着说:“沈大夫,您可真会讲鬼故事……” 沈芳华也是展颜一笑,道:“下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鬼故事了吗?” “你要下去?!”我吃了一惊。 “我是救援医生,当然要抓紧一切时间在第一线救死扶伤。我当然要下去呀。对啦,到时你可要记得保护我。”沈芳华冲我神秘地挤了挤眼。 我不明就里,搞不清她是什么意思。此时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绳索,徐卫东带着两个人一起爬了上来。我一看,那两个人还是刚才一块儿搬石碑的那两位战士——黄明和郑志。他们腰间都系着一条绳子,看来这二位应该是徐卫东手下的得力干将,准备担负这次救援任务。 “沈大夫,唐通讯,你们让让。”徐卫东让我们离开了裂缝一段距离,然后转身对青石堆下面的战士们喊道:“你们都抓紧了啊!黄明、郑志这就准备执行任务了!” “没问题,排长!”下面的战士们严阵以待。 “等等!我也要下去!”沈芳华突然对徐卫东开口说道。 “沈大夫,这个事不是你们小姑娘能干的。等我们把那孩子弄上来,你再救人!”沈芳华还要再说什么,可徐卫东根本就不再答理她了。他朝下面一挥手,全神贯注地盯着黄明他们的情况。 那个时期条件和技术有限,不像现在搞探险攀岩的都有降速调节器,还有好几条保险绳固定身体。当时的黄明、郑志就是各在腰间系了一条粗绳,粗绳的另一端都由下面的战友拿着,在坟头架了一个临时的滑轮,完全依靠站在石堆顶上徐卫东发出的信号收放手中的绳索,掌控他们两人上下的速度。 黄明、郑志两人先后顺着裂缝的最宽处下到了裂缝里,随着其他战友放开手里的绳索,他们二人徐徐下降,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我们在上面只能看到两个光点在漆黑的深处晃动,那是他们两个人的手电筒。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似乎这座坟墓或者是风水镇一下子有了生命,正张开大嘴吞噬着他们。我心中祈祷着千万别有什么意外发生。 此刻大家的精神都是高度集中,我比他们还紧张。也不知道他们已经下去了多久,就在我担心绳子还够不够长的时候,地上紧绷的绳索突然一松,失去了力道。徐卫东见状马上向下面的战士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把身子探到裂缝边缘,向深处窥望。很快,他转过了身子,终于如释重负地对我们说:“他们已经下到底了,手电光两短一长闪烁了3次,说明一切顺利。” 谢天谢地!总算没出什么岔子。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心说自己也太栽面儿了,白接受了十几年党的教育。什么活着的神物,什么死于非命,全是胡掰!不过话说回来,等把那孩子救上来,我非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命,兴许就能写出一篇“牛X”的报道,这么离奇的救援过程肯定能特好地把军民鱼水情表现出来,搞不好我还能得到社里的嘉奖。 想到这儿,我心情大好。无意中瞟了一眼沈芳华,却发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了。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因为徐卫东没让她下去立功,就不高兴了?人家也是为了她好啊,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唉,女人心,海底针啊。 徐卫东这时似乎也完全放松了下来,掏出了一盒“恒大”香烟,开始在一边吞云吐雾起来。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两只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地上的绳子。 该来的总会来,人的命运之轮一旦启动,谁也无法改变。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真是太幼稚了。 徐卫东已经抽完了三支烟,可地上的绳子依旧松松垮垮,毫无动静。当第四支烟也快要燃尽的时候,徐卫东突然把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扔,急道:“怎么回事儿?不就找个孩子嘛,怎么还不上来?” “徐排长,是不是不太对啊?”沈芳华开口道。 “是呀。”徐卫东说,“他们找到孩子后应该再把绳子系在身上,拉动绳子作为信号,通知我们把他们俩和孩子拽上来才对。可都这么半天了,藏书网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徐卫东说完又把身子探到了裂缝边缘,往里面看了看,大声喊道:“黄明!郑志——”喊了几分钟之后,他摇了摇头,转身对我们说:“不行。他们可能是听不见,里面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而且手电筒的光也看不见了。必须还得下去人,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沈芳华忙道:“我下去。万一那两位战士有什么意外受了伤,我可以给他们紧急治疗一下。万一有人胸骨骨折了,如果不作处理,直接用绳子往上拉,很可能会导致直接刺伤心脏,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徐卫东也不好再阻拦。他看了看沈芳华,说:“行。那就这样,我和你一起下去。” “您就别下去了,您还得负责指挥下面的战士们收放绳子呢,我和唐通讯两个人就行了。”沈芳华说道。 “他?让他站在这儿替我发信号不就行了。还是我陪你下去,保护你别再遇到什么危险。”徐卫东很坚持。 “徐排长,我没有别的意思。一来您那套军用手势信号我们都不会,您就是现把唐通讯教会了,我估计他一时也记不牢靠,别回头把我们都给害了;二来就是万一下面真有什么情况,您和我都被困在了下面,咱们上头可就群龙无首了。所以,上面必须留一个能稳得住局面的人,组织剩下的同志们或求助或进行再次的救援,下面被困住的人才能有生还的希望。您看唐增和我一样,都这么年轻,哪里能掌控什么局面,到时候还得靠您这样的人坐镇才行。”沈芳华耐心地分析道。 我估计沈芳华这番话是早就想好了,说得那叫一个流畅,又是损我又是暗捧徐卫东。我心说:你个小丫头不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下去嘛,还非得借着话挖苦我一通? 徐卫东听沈芳华说完,似乎也无法反驳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沈大夫,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个理,不过人家唐通讯不见得是这么想的。你看,要不我派另外一个战士和你……”说着瞟了我一眼。 我一见徐卫东的眼神,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那意思明显是说唐增这个人胆子小怕危险,不见得会答应和你一起下去,沈芳华你找错对象了。 咱大小伙子可丢不起这个人,何况是在一个姑娘面前。我赶忙截住徐卫东的话,说:“徐排长,沈大夫她说得很有道理。您就在上面坐镇指挥同志们,我和沈大夫一起下去,看看黄明、郑志他们出了什么事儿。” 我要是知道后来会在地下经历那么诡异恐怖的事,现在打死我也不充这个面子。 徐卫东看我如此表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做手势命令下面的战士把绳子拉上来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不就是那些花纹和沟沟槽槽吗?有什么可看的。”她看起来像是在欣赏艺术品,在我眼里就是一片抽象的纹路,没什么兴趣。 “不是那些。井壁上有些地方好像粘着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形状还有些……奇怪。”沈芳华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我一听便不敢怠慢了,赶紧伸直胳膊,把矿灯凑近井壁,仔细地搜索起来。细看之下,我发现这口铜井很多地方都有了裂缝,或粗或细,想必地震对这青铜井身也造成了不小的破坏。我运足目力,顺着一条手指粗细的裂缝一路搜索,片刻之后,我看到了沈芳华说的“黏糊糊的东西”。 那是一种接近透明的稀薄胶质,像是一种黏液。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种黏液和蛇或者蟾蜍那种东西爬过后留下的痕迹很相像,但我马上确定这绝不是蛇或蟾蜍留下的。因为那黏液痕迹的形状很明显——那是一只手,一只婴儿的小手! 难道这世上还真有传说中的鬼婴?! 难道说古人修造这个风水镇,就是为了封压这座铜井,不让这个被称做神物的婴儿妖怪爬出来? “唐增!不好!”沈芳华忽然叫了起来。 第六章 女医生的秘密 沈芳华突然间那么一喊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忙抬头望向她,可是并没看到有什么异样。 “怎么啦?”我赶忙问道。 “唐增,你看井壁上这些裂缝,越往下缝隙就越大,说明地震对这口井的破坏不小。而且咱们也不知道这青铜井的井壁到底有多厚,万一再发生一次余震,这口井能不能撑得住还很难说。”沈芳华有些担心地对我说。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过事到如今,如果还未到目的地就发信号回头,恐怕太过于自私了。那个诡异的鬼婴是死是活我倒是不在乎,但是下面毕竟还有两位战士生死不明。倘若我们就此罢手往回撤,一旦真的发生了余震,震塌了青铜井,堵塞了通道,那黄明、郑志哥俩肯定是没有指望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就算活了下来,心里一辈子也不会安宁。 沈芳华看我没有说话,以为我有点儿胆怯了,便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告诉你可能出现的情况。天知道会不会有余震,不见得一定会发生。” 我本来还在考虑是不是让沈芳华先回去,自己独自先下去看看情况,别回头把人家给害了。没想到她却以为我害怕了,倒先安抚起我来了。有些事可以不解释,但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我必须得表明立场。 “沈大夫你误会了,我不是害怕。刚才我是在想是不是让你先上去,我一个人下去看看情况,别回头真发生了余震,把你也困在了下面。”我的语气很正式。 沈芳华闻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赧然中还是有一丝喜悦:“我还以为你想先回去呢……” “下面还有两个人呢,我唐增没有太高的思想境界,咱也怕死。但是明知他们有危险,还撇下他们自己跑路,这样的事我还真干不出来。”我接着用玩笑化解她的尴尬,“看意思你也不打算就此回去。唉,沈大夫你一个年轻姑娘都能奋不顾身去救人,我怎么能不向你学习?你难道看不出我这个人一向都是近朱者赤、从善如流的吗?” “唐增,你……真贫。”沈芳华还真是冰雪聪明,听出我是在给她台阶下。她看了看脚下的我,转而严肃地说:“好。唐增,算我没看错你,咱们就一起下去看个究竟。记着,到了下面,一切都要听我的指挥。” “是。我的沈大医生。”我心里暗道你是大夫,怎么救人当然得听你的了,你就是想让我指挥我也没这个本事。 终于,一段时间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脚尖落在了实地上。 “沈大夫,咱们到底了。”我告诉头上的沈芳华。谁知刚说完就觉得双腿一软,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明白由于被悬吊的时间太长了,两条腿已经完全酸麻了,我赶紧弯腰用双手给自己按摩腿肚子,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儿来。 沈芳华此时也已经“着陆”了,她的双腿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稳稳地站在地上。 我们解下绑在腰间的绳子,随即我按照徐卫东教的灯语向上方打出两短一长的手电光信号,并反复闪烁了3次。看着没入一片漆黑的光柱,我都怀疑上面的徐卫东能不能看得见,不过既然他说看见了黄明他们发的信号,应该不会有问题。 “好了,信号发完了。”我对沈芳华说,“赶紧找人吧。沈大夫,你看咱俩是分头找还是一起行动?怎么开始,要不我先大声喊两声,看看黄明那哥俩儿有没有回应?” “唐增,你先别喊。你注意到咱们脚下的地面了吗?”沈芳华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我把矿灯打向地面,吃了一惊。原来我们脚下竟然都是整齐拼就的青石板,每块青石板大概有一米见方,上面都刻着花纹一样的沟槽,而且一块石板一种纹路,片片不同,很显然它们都是先经过人工打磨然后铺就的。 “这……”我疑惑地望向沈芳华。 “唐增,你想一想,我们从进来到刚才落地交谈的动静也算不小,黄明他们如果在附近肯定能听见咱俩的声音。他俩若是没问题,早就喊你我了,根本不用你费嗓子。就算他们受了伤无力呼喊,他们也可以通过呻吟声引起我们的注意。但是你仔细听听——”沈芳华沉默了片刻,“你听,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这说明他们遇到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我们不能贸然前进,还是先观察一下这里的环境。你看这青石地板,此处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沈芳华说完就打开了手里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酒精灯。和我见过的普通酒精灯不同的是,她的这个要大上两号,而且上面还多了一个玻璃做的防风罩。 沈芳华把它点燃后举在了手里,里面的火焰也是异常的稳定,我都怀疑这个灯烧的到底是不是酒精。反正这个酒精灯点着后就和一个迷你的微型火把差不多,一下子照亮了我们周围三四米附近的情况。 就在这个迷你火把点亮的瞬间,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回是实实在在地双腿发软坚持不住了。因为就在灯光亮度所及的边缘,竟然停着一口棺材,一口鲜红如血的朱漆大棺! “我……操……”我此刻已经忘了顾及形象了,坐在地上就骂了出来。徐卫东你不是说这不是坟墓,是个什么他妈的风水镇吗?现在怎么出来棺材了?! “唐增,你没事吧?不就是一口棺材嘛。”沈芳华蹲下身子看着坐在地上的我,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 “沈大夫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么个环境下看见这么一个鲜红的大棺材,你还能笑得出来。唉,要不怎么是大夫呢,你们平时是不是总解剖死人啊?”所谓惊吓,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一般平复得也很快。我.99lib.也回过了神,一边起身一边对沈芳华说道。 “别贫了。咱们过去看看。”沈芳华说着就向那口棺材走去。没办法,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来到了棺材旁边。离近细看之下,我才发觉这口棺材的体量其实并不算太大,也就两米来长,七八十厘米宽,整个棺体鲜红如血,上边遍布着奇异而抽象的黑色花纹,像水又像云,也不知古人用了什么涂料,直到现在依然十分鲜艳。而棺盖上的纹饰似乎是一只抽象的动物形象,虽然看不出究竟画的是什么,但我总觉得有点儿眼熟,不过一时也想不起来。这口棺材还有一点比较奇怪,就是它上边宽,下边窄。如果从棺材的一端看去,似乎是一个倒着的梯形,不过上下两边的差距不是太大。整个棺材被置于一个玉质的石台之上,这个石台并不高,似乎是一个波浪的造型,石台通体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灯光映射下仿佛就是一块细腻的羊脂玉。 “哎,唐增。你说——”沈芳华忽然喊我,“要不咱俩把它打开看看?” 我算是服了沈芳华了,她这胆子也大得太邪乎了。我赶忙对她说道:“我说姐姐,您快别找事了。咱俩还是赶紧看看环境,找人救人要紧。您放心,我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保证,黄明、郑志绝对不会在这口棺材里的。” “我就是说着玩儿嘛,瞧把你紧张的。”沈芳华一脸轻松。我心说:你不会是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工作吧,这种事情也能拿来“说着玩”。 “走,咱们看看环境。你把矿灯关了吧,省点儿电。先用我这个灯就行。另外,你可跟好了我,千万别自己乱走。”沈芳华说完便转身向一侧走去。看她一副胸有成竹指挥权在握的样子,我索性就听她的,把手里的矿灯一关,紧跟着她的步伐,同她一起察看环境。 沈芳华确实不是乱走的,伴随着她的特制酒精灯,我们很快对周围环境作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我们所在之处应该是一个规整的长方形的房间,面积肯定得有个好几百平米,高度则差不多有三四米的样子,那口朱漆棺材就处在这个房间的正中间。而我们下来时的那个青铜井在此刻看来就像一根烟囱,从房间顶部的一侧垂直通向地面。 很重要的是,这个房间并不是封闭独立的,它竟然有3个出口,四面墙壁中的三面都开有一个形制大小完全相同的汉白玉石拱门,每扇门后面都是漆黑一片,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而沈芳华也并不着急再进一步,在摸清了房间的大致情况之后,她竟然开始耐心地端详起墙上的壁画来。在三道拱门所在的三面墙壁上,都绘有整幅的壁画,虽然很多地方破损都很严重,但是还能看出个大概。 第一幅画的内容似乎是说从天上的宫殿里走出一位骑着龙马的仙人,那匹龙马的造型看起来很是熟悉,似乎是一开始我在地面上发现的那块石碑下雕刻的那种龙马。这匹龙马脚踏祥云,背上的仙人神态安详,双手捧着一个类似四方盒子一样的宝匣。 第二幅壁画气势磅礴,整幅画占满了这个房间的一面长墙。内容表现的则是仙人骑着龙马来到了人间,四面八方的人纷纷对其顶礼膜拜。这些人似乎是来自不同部族的,各有各的所在领域,他们的衣饰外貌和随行物品也是各种各样,大异其类。每个群落里的人也相应地被展现出了不同的身份地位,有些一看就是奴隶,身上只有一块遮羞布;而有些则佩戴着各种花样的首饰,一看就是统治阶级。但每一个人的态度此刻都是一样的,均是极为虔诚谦恭。整幅画表现的很像一个朝圣的场面。 在第三幅壁画里,众人抬头仰望,一副翘首企盼的神情。龙马此刻仰天长啸,它背上的仙人则打开了手中的盒子。盒子里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不过遗憾的是,这部分的壁画恰恰剥落了,不知是出于自然原因还是人为原因造成的。 我几眼就匆匆扫完了这些壁画,可沈芳华似乎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旧对着这些壁画出神。虽说这些壁画确实是精美绝伦,但现在可不是欣赏.艺术品的时候。我按捺不住,焦急地对她说:“我说沈大夫,咱不是在博物馆。别忘了人命关天,你我得赶紧去找黄明、郑志他们,也许人家现在正等你救命呢。” 哪知沈芳华缓缓转过了身,脸若冰霜地对我说:“唐增,我告诉你,那两位战士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我们的下场也只有这两种可能。” 我心中顿时火起,怒道:“沈大夫你怎么这样说话?!在上面的时候你不是还大唱高调,什么救死扶伤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心急火燎地要赶时间下来救人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说不能轻举妄动,还说人家已经死了?那你的意思就是等你欣赏完壁画咱就系绳子回去啦?!”我越说越气,扯开嗓子大喊:“黄明——郑志——” 四周一片死寂,除了我自己空荡的回声,没有任何回应。半晌之后,沈芳华冷冷道:“死心了吗,我告诉过你这么做是没用的。而且——我也不是医生。” “你不是医生?你不是医生参加什么救援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一下子被搞蒙了。 “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我跟你说,咱们所处的地方非同寻常。你救人心切,说明我没看错你的人品。但是下面的行动你必须听我的指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利地救到人。如果你擅自莽撞行事,很可能会害了他们,也害了你自己。”沈芳华严肃中似乎还带着对我的期待。 “只要能救人,我就听你的。”我看出此地确实不寻常,所以也冷静了下来,接受了她的建议,但是我的内心却并不平静。 沈芳华不是医生,怎么会加入震后救援队的?她加入这支65号救援队难道为的就是有机会下到这里?如此说来,她此刻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救人,起码救人不是她的唯一目的。她究竟要干什么?不对,我还是得防着点儿她。想到这儿,我暗地里摸了摸背后的步枪。 就那一瞬间,我甚至猜测她是什么秘密组织的女特务。在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严防敌特破坏的那根弦。 “沈……大夫,那听你的,现在我们怎么找人?”我开口问道。虽然她说了自己不是医生,可我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称呼。 沈芳华道:“唐增,你看黄明他们既然不在这里,那肯定就是离开这个房间了。但是这房间有3个出口,他们走的是哪个就很难说了。” “你这不和没说一样吗?刚才你不是还让我一切行动听指挥吗,我正等你指点迷津呢。”我气道。 沈芳华忽然变得笑意盈盈,一双美目凝望着我,燕语莺声地说:“你挑一个吧,随便哪个都行,我陪你一起进去找人。要是我来选,万一不对找不到人,你肯定认为我是另有企图故意而为。我可不背这个黑锅,省得落你埋怨。” 原来这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呢,不过她说的倒是实话。她肯定有自己的目的,我不能不防。而且看起来她心里确实也没有多大的谱,也得靠猜测。我索性也就不兜圈子了,指了指第二幅壁画,就是最大的那幅壁画所在方向,对她说:“就走那边的门吧。” 如果当时我能预知未来,我绝不会选这道门的。因为,这道门的后面,让我在人生中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第七章 千年神鸮 我作出了选择。 沈芳华依然一脸笑意,说道:“行。听我们唐大记者的,咱俩就进这个门去看看。”她俏眉一挑,“要是有危险,你可得保护我啊。” 我心说:看你吊绳子下来时腿不酸、气不喘那意思,还有那大得离谱要开棺材的胆子,估计身心素质可能比我还强哪。还要我保护? 我也懒得再和她斗嘴了,径直向那道门走去。沈芳华见状急忙跟了上来,走在了我的旁边。 我们走进了那道石拱门,门后是一条并不宽的甬道,依然是用那种刻有各种纹路的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不算太长,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尽头。果不出所料,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和入口形制一样的石拱门,门后似乎又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我瞟了一眼沈芳华,便昂首阔步地走进门去,可还没走到20步,沈芳华就突然从后面拉住了我。 “唐增,前面好像跪着一个人……”她轻声说道,向右前方指了指。 我向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酒精灯光和黑暗的混合交界之处,似乎是有一个人双腿蜷曲地跪在那里,在明暗中或隐或现。 可能是黄明他们!我心中一喜,忙向那人喊道:“黄明!是你吗?还是郑志?”那个人却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回应。 怎么回事儿?我准备走过去看看。 突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诡异的阴风,沈芳华手里的酒精灯竟然“扑”地一下熄灭了!整个世界刹那间完全陷入了可怕的黑暗之中,我的神经立刻就绷紧了,心里咚咚直跳,双手慌乱地摸寻系在腰间的矿灯。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 “嘿嘿……嘿嘿嘿……”声音阴森而冰冷,飘忽而又真切。这肯定不是人!这种瘆人心魄的冷笑声根本不可能是人类发出来的。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顾不上再找灯了,转身就要拉起沈芳华往回跑,可是抓了几把都没有摸到她。她不见了!沈芳华从我身旁消失了! 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惊吓过度,这时我却猛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现在想来,这可能就是我的一种潜能,我在以后的经历中能够生还相信也是全拜这种潜能所赐。 一时间我站定了身形,把身后的步枪拿在了手里,脑子飞快地整理着思路。 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原因,那阵阴风绝对是有意识地把酒精灯吹熄的,说明这个房间里肯定有活物。而且这个活物没有把攻击我和沈芳华作为首选行动,表明它对酒精灯的光亮更为忌惮。它是怕光的! 想到这里,我心念一转,把脖子上的照相机取了下来。 我屏住呼吸,右手持枪,左手放在了相机闪光灯的充电快门上,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好长,黑暗之中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额头的冷汗不断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我坚持着一动不动,仔细感觉着周围空气的流动——我相信那个活物还会再来的。 突然,一丝奇异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一股阴冷的气流扫过我的头皮——它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举起了上好刺刀的步枪,扬起相机,向阴风来袭的方向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暴出一片刺眼的镁光,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撕开了我头顶上方的黑暗。刹那间,我看清楚了那个向我袭来的活物——一只猫头鹰,一只巨大无比的猫头鹰! 这只猫头鹰通体灰褐之色,体型超大,两翅的翅展一眼看去少说也得有两米多,那张猫脸简直和人脸差不多大小,一双铜铃般的双眼上长着一对高高耸起的倒八字白色羽眉,就像传说中长着犄角的夜叉一般,那一刻我甚至认为这就是飞在空中的妖怪。虽说之前已经做好了看见妖魔鬼怪的心理准备,可瞬间这么一个巨大的生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我还是一下子被吓得呆住了。 幸好这只生活在地下的妖怪猫头鹰从来没见过照相机,闪光灯突然暴起的高亮度镁光让它在那一瞬间丧失了视力。不过这怪物的反应倒是很快,它似乎明白了我对它有所防备。只见它飞扑之势立时一滞,努力地回收,同时奋力地扑打着翅膀,试图提升高度以便从我的上方掠过而不与我接触。 我明白它已经放弃了这次攻击,但由于它和我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任凭它如何努力振翅,它依旧向我的身上撞了过来,我和它的相撞在所难免。千钧一发之际,我终于从恐惧中清醒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电光石火之间,我右手一翻,右臂猛地向前发力,步枪的刺刀迎着它的来势狠狠地扎进了它的身体里,食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响起,那只猫头鹰随即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嗥。与此同时,它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我的胸口之上,我感觉自己就像被一把铁锤打在了身上一样,巨大的力量把我重重地摔出去好几米远,人跟着滚了好几个跟头,跌趴在了地上。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我努..力地翻了个身,解下了腰间的矿灯,强忍疼痛站了起来。灯光亮起,那只巨大的猫头鹰就躺在我前面不远的地上。它一动不动,看上去应该是死了。我踉跄着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它——这个怪物确实“歇菜”了。 威胁已去,我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人生第一次在生死间走了个来回,任谁都得平复一下。我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移位了。我尽力调整着呼吸,放松身体,脑子里则像过电影一样不由自主地思索着刚才的场面。 没错,那个诡异的冷笑声肯定就是这只妖怪猫头鹰发>?出的叫声,早就听老人说过“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夜猫子一笑就死人”。今天我算领教了,看来这玩意儿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开始沈芳华手里的酒精灯也肯定是它搞的鬼——哎,对了,沈芳华呢?她到底去哪了?就算这只夜猫子个头大,也不至于把她像耗子一样凌空抓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心有灵犀,我刚想到沈芳华,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唐增,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啊。”只见远处幽幽地亮起一盏灯光,沈芳华举着她那个特制酒精灯向我款款走来。 她走到我旁边,微笑地望着我。 “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喘着气问她道。 “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我可斗不过千年神鸮。”她看了看地上猫头鹰的尸体,“所以我就躲起来喽。” “千年神鸮?什么千年神鸮?” “就是你打死的这只大号猫头鹰啊。如果我猜得不错,它应该就是古书《述异记》和《潜确类渊》里提到过的一种生物,名为‘千年神鸮’。” “哦?”这种怪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沈芳华接着道:“鸮就是猫头鹰的学名。猫头鹰历来被视作不祥之鸟,所以也被称为‘逐魂鸟’、‘报丧鸟’,有的古代典籍中还把它称之为‘怪鸱’、‘鬼车魑魂’等,反正都和鬼怪有关,把它当做厄运和死亡的象征。古书里还曾特别提到有一种‘千年神鸮’,它身体巨大,性情凶猛,叫声如同鬼魅的笑声。所以我想,你打死的这只应该就是这种‘千年神鸮’。” “难道它能活上千年?”我惊讶地问。 “这是古人说的,能不能活上千年谁也不知道。不过古书上说只要给这种‘千年神鸮’喂一种特殊的食物,它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让自己陷入一种类似冬眠的假死状态,这种状态下它几乎没有消耗和代谢,而且不被惊动的话,这种假死状态能够保持很长时间。如此往复,它就可以活很长的时间。而且——”沈芳华故作神秘地道,“古人用特殊食物喂养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它能够长期守护某些禁地,比如说陵墓、藏宝地什么的。因为它性格凶猛,被惊醒后肯定会去攻击入侵者的。” “还有这种事,真的假的?”我此前真是闻所未闻,“那所谓的特殊食物是什么呢?不会是你和我吧?” “目前还不是。”沈芳华看了看我,缓缓道,“那种特殊食物是死人——确切地说是死人肉。” 我就知道她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我赶紧起身往外挪了两步,厌恶地瞟了一眼死在地上的所谓千年神鸮,还是离它远点儿好。 我向周围看了看,疑惑道:“沈大夫,你说的有谱吗?你看这周围根本没有什么死人,所以这只夜猫子也不会有你所说的‘特殊食物’可吃,所以它也活不了多长的时间,所以它也不会是你说的什么‘千年神鸮’。我看它可能就是一只少见的大号猫头鹰,不知怎么的就飞进这里来了。咱别管它了,还是赶紧分头找黄明他们吧,咱们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好像看见人影了吗?” 谁知沈芳华却道:“怎么没有死人?他们就在你头顶上!” 第八章 琥珀肉尸 头顶上有死人?我拿起矿灯向上方照去,沈芳华也很配合地举高了酒精灯。在灯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了至今也难忘的景象。 这个房间比之前那个要高得多,少说也有八九米高。其顶部被安装了无数根青铜锁链,每条锁链都有人的胳膊粗细,它们纵横交错,使得整个屋顶看上去就像是覆盖了一张青铜制作的网格罩。在这些青铜锁链上,悬挂着难以计数的水滴形状的琥珀,我断定它们是琥珀是因为它们都呈现出那种琥珀特有的黄褐色透明质感。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琥珀竟然大得惊人,每一块几乎都有一个成年人的大小。作出这个判断并不困难,因为在每一块琥珀里面,竟然都包裹着一个人,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这些琥珀肉尸就像一盏盏的吊灯,密密麻麻地悬挂在屋顶的青铜网上,如同一串串横向排列的尸体风铃,数量之多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让人看得头皮直发麻。 当我目睹这一切的时候,很奇怪当时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我感到更多的是一种震撼。后来和沈芳华聊起来的时候,她笑我用词不当,她说我当时不是震撼,而是被恐惧震慑住了——也就是给吓懵了。 “我想这些就是古人为那只神鸮储备的‘特殊食物’。”沈芳华对我说道。 “这些是琥珀?”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呆呆地问她。 “应该是吧,我也不敢确定。不过看上去确实像琥珀。”沈芳华说道,“我也只见过里面有虫子的那种平常琥珀,这种包着尸体的,实在是太让人……” “我听人说琥珀这种东西是数千万年前的树脂被埋在地下,经过一定的化学变化后形成的一种树脂化石。怎么可能会包裹住人呢?而且还能有这么多?”我疑惑道。 “很显然这是人为的,也许古人找到了一种人工制造琥珀的方法。”沈芳华略一思索,“好像现在外国就发明了一种人工提取树脂然后加工制造琥珀的方法,但是品质可能比不上天然琥珀。” “那就是说咱们头顶的这些就是古人通过某种方法特意制作的人体琥珀,目的就是给那只猫头鹰储备‘特殊食物’,以便让它长期守卫这个地方?”我理了理自己的思路。 沈芳华点点头:“我想就是这样。琥珀可以长期保存尸体,那只神鸮一旦被唤醒后便可以弄破琥珀继续以里面的尸体为食,这样又可以使它再次陷入假死状态,如此循环往复。而且,你看头顶密布的这些锁链,也正好为它提供了落脚处,因为没有哪种猫头鹰是生活在平地上的。当然,古人这种琥珀封尸也可能还有其他用意,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听她说完后,我沉默不语。 沈芳华见我不作回应,以为我想到了什么,问我道:“怎么了?难道你知道它有别的用途?”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你费尽心机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沈芳华欲言又止。突然她高叫一声,向我猛扑过来。 沈芳华这一举动太突然了,我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她扑倒在地。几乎是在我倒地的瞬间,我刚刚站立的地方就发出了“咣”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我余光一扫,是一块琥珀尸!刚才在屋顶高处看不清楚,现在就在眼前,这一块少说也得有100斤,这要是被它砸着还有命在?这琥珀似乎也无法承受如此高度的坠落冲击,表面被撞出了数道裂口,深达里面的肉尸。 那肉尸是一具男性的尸体,全身赤裸体格强壮。虽被封在琥珀之中,但毛发皱纹清晰可见,真的是栩栩如“生”。他双目紧闭,表情安详,不但毫无痛苦之状,而且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 我刚要说话,却听见从琥珀中传出了连续不断的“咔咔”之声,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一般。我定睛一看,原来琥珀在刚才的重摔之下,内部已经被砸出了无数细小的裂纹,现在它们正快速地在整个琥珀内部蔓延迸裂,看起来这块琥珀很快就会完全碎裂了。 “还不快跑!唐增!”沈芳华突然一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转身就要向来时的甬道方向跑。 “怎么了?难不成琥珀里的人还是活的?”我不知所以,对她嘟囔了一句,下意识地又瞟了那块琥珀一眼。哪知目光一扫之下,我竟然看到那具男尸的眼皮在微微地颤动,似乎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 不会吧?!这也太邪了!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正待定睛细看之时,沈芳华却着急地大叫了起来:“什么死的活的!你傻啊,要余震了!” 她话音未落,地面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一时间我们上面密密麻麻悬挂的琥珀肉尸也跟着猛烈地摇晃,它们互相挤碰,发出“啪啪”的撞击声,就像催命的鼓点一般。顷刻间,它们就像刚才一样,纷纷开始掉落,仿佛一颗颗炸弹投向地面,巨大而连续的落地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此时我连在心里骂街都已经顾不上了,脑子里就一个字:跑。生死攸关,我紧跟在沈芳华后面,拼命地向甬道奔去。那一刻就像在颠簸的大船上遭遇了空袭,我们俩一边要在晃动的地面上发力狂奔,一边要躲避从上藏书网面掉落的琥珀肉尸,真是惊险异常。好几次我们都是堪堪避过,连滚带爬,差一点儿就要去见马克思他老人家了。 幸好命不该绝,我们终于跑到了甬道口,在“空袭”中幸存了下来。可是我们前脚刚进甬道,身后的石拱门就“轰”地一下倒塌了,坍塌下来的石料和泥土瞬间把入口封了个严实。我和沈芳华一见,都清楚大事不妙,所以脚下根本没有停顿,继续向着甬道的另一头狂奔。因为如果不能在来时的甬道入口被震塌堵死之前跑出去,我们俩就会被活活地困在这条甬道之中等死了。 我们俩拼命地跑着。谁知沈芳华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一下子踉跄着就要向前扑倒。我一直紧跟着她,见状立刻从身后将她拉住。 “是郑志!”沈芳华低头一看,惊讶地喊了出来。与此同时,地面突然停止了晃动,余震停止了。 地上的郑志已经没有了呼吸,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胸。沈芳华蹲下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对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默然无语。面对着生命的离去,年轻的我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黯然,整个人有点儿泄气的感觉。 沈芳华也没有说话,只是解开了郑志的衣服。“唐增,你快看!”她突然惊讶地喊我道。 “怎么了?”我有点儿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你看,是枪伤!郑志是被人开枪打死的!”沈芳华的语气里充满了震惊。 “什么?!”我闻言全身一震,立刻低头查看郑志的遗体。果然,郑志的胸口心脏处有一个规则的血洞,周围还残留有火药的痕迹。我虽然不是医生,但也能看出这是枪伤无疑。 在这诡异的地下,在我看到了千年神鸮和琥珀肉尸阵之后,郑藏书网志的死因再奇怪我相信自己都能够接受。但是现在郑志竟然死于枪伤,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里还有人……我抬头望向沈芳华。 “唐增你盯着我干什么?难道你怀疑是我干的?”沈芳华极为愤怒,柳眉倒竖,“别忘了咱俩可是一直在一起的。况且我也没有枪,那支步枪不是一直由你拿着的嘛。” 听她这么一说,我立刻伸手摸了摸背后。这才意识到打死那只神鸮后,那支带刺刀的步枪就一直插在它的尸体上没有拔出来。后来又是琥珀肉尸,又是余震,忙着逃命,根本就没想起来把枪带上。唉,年轻失策啊。 “我在斗那只猫头鹰的时候,咱俩不是没在一起吗?你去哪儿了?”我继续问道。 “你……”沈芳华这下是被气极了,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泪光,似乎就要哭出来了,“唐增,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杀人犯,一个坏人?” 我见她这样,一下子手足无措。是啊,人家还救过我的命呢,就算她真是特务,现在的我也没有资格说人家。一时间我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过分了,只好支吾着说:“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人说话不经大脑……” 我话还没说完,甬道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了喊声:“里面是谁,干什么的?”是黄明的声音!黄明还活着! “是我们!唐增和沈芳华!黄明,是你吗?”我激动地喊道。 “是我啊。唐通讯,沈大夫,这里这么危险,你们怎么下来了?”只见甬道入口处亮起了一只手电筒,果然是黄明,他一路急急跑了进来。看来入口处的石拱门还没有被余震弄塌。 “唐……”黄明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身边,刚要说话,却一眼看见了地上的郑志,“这是……郑志!你怎么了?!郑志!!” “黄明,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快说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郑志身上的枪伤?99lib?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你们俩下来时都没带着枪啊,难道这里还有别人?”我担心周围还有坏人,所以赶忙向他询问。 “枪伤?”黄明闻言一愣。 “是啊。我和沈大夫都看过了,郑志他胸口上的致命伤就是枪伤。这儿是不是还有别人?”我对他说道。 “是这样啊。既然如此……”黄明突然脸色一变,狞笑起来,“那我就不费劲儿地演戏了。”他随即从衣服下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把枪口对准了我和沈芳华。 “黄明,你?!难道是你把郑志……”我大惊,话都说不下去了。 现在想来自己当年还是挺傻的。可是当时我很年轻,社会经验确实很浅。我成长的年代又没有什么谍战影视剧,仅有的几部反特影片里面的坏人也都是脸谱化的,一看长相就知道哪个人是坏蛋。不过说实话,在黄明出现的一刹那,我脑子里也闪过一丝怀疑,但是一想到他们两人下来时根本就没有带枪,那一丝怀疑便立刻烟消云散了。 “不错,郑志是我打死的。嘿嘿,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别人?既然你们看出来了是人为的枪伤,相信时间一长你们肯定会怀疑我的。这样直接一点儿也好,先发制人,也省得我再编故事给你们听了。”黄明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手枪?”沈芳华冷冷地问道。 “这你们没必要知道。而且……”黄明一脸阴笑,“我想请你们二位帮个忙。只要二位肯合作,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怎么样?” “帮什么忙?”沈芳华的声音更加冰冷。 黄明看了看沈芳华和我,说了两个字:“开棺!” 第九章 亲密?敌人? “开关?什么东西的开关?这下面还有电灯?”我一头雾水。 黄明闻言“嘿嘿”地笑了起来,道:“唐通讯,我说的不是什么电灯的开关,是打开棺材的‘开棺’。明白了吗?” 开棺材?我立刻想起我们初到的那个房间中央的那口朱漆棺材。 “你想偷文物?”我诘问道。 “文物?真是可笑……”黄明一脸阴鸷,“行啦,你也别问这么多了。怎么样,到底愿不愿意帮忙?”说着他挥了挥手里的枪。 “你说的是前面房间里的那口棺材吗,它也不大嘛,你自己打开它不就完了吗,还用得着我们帮忙?”我不愿服软。 “少废话!不合作现在就打死你们!”黄明开始不耐烦起来,恶狠狠地威胁我们。 我心说:傻子都看得出来,不管我们合不合作,你最后肯定会打死我和沈芳华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于是我暗暗握紧了拳头,积蓄着力量,下决心准备扑上去拼命了。 谁知沈芳华却突然对黄明说道:“行,我和唐增帮你去开棺。但你可得说话算话,不能伤害我们。” 黄明一听,脸上再次露出了阴笑,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那当然。我说到做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心道:沈芳华你冒什么傻气呀?!这家伙连战友都下得了毒手,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我?早晚得一拼,干吗要合作帮敌人的忙? “那就快走吧,你们俩人在前面走。”黄明一边说一边挥动手枪,胁迫我们向甬道入口走去。没办法,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我无言地望了望沈芳华,只见她冲我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便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很快,我们又回到了一开始进来的那个房间,径直来到了中央的那口棺材旁边。这口朱漆棺材确实不是很大,看它的棺盖感觉也不像是很重。 “动手吧。”黄明催促道,同时他自己却向后撤了几大步,和棺材拉开了一段距离。 因为一直被黄明的枪逼着,无法和沈芳华交流,所以我也搞不清她究竟有什么计划来对付黄明,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去打开棺盖。我望向沈芳华,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暗示。可是沈芳华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在等她的信号,她只是把手中的酒精灯放在了棺材上,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棺材。 “快点儿!别耽误时间!”黄明不耐烦地喊道,随即拉动了手枪的枪栓。 无奈之下,我缓缓抬起胳膊,把手慢慢地搭在了棺盖之上…… “别动!”沈芳华突然厉声阻止了我,“黄明,你是怕棺材里有机关才没有杀我们吧,想让我和唐增帮你蹚雷引发机关,对不对?”她转头对黄明说道,语气冷若寒冰。 “哦?”黄明闻言微微有点儿吃惊,“没看出来沈大夫年纪轻轻也懂这些,你也知道棺材里会设有机关?” “郑志就是因为不肯帮你开棺而被你打死的吧?”沈芳华道。 黄明冷哼一声:“不错。既然现在你们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我就不妨告诉你们。 “我和郑志下来后,进入的是这房间右边的那道门。谁知那里面竟然是一个奇门迷宫,还他妈的全是陷阱机关。要不是靠老子的本事,郑志那小子早就在里面完犊子了。我们一逃出来,我就想到这三个入口是一个三环套月的局,无论哪一条都不会是正路。而这口孤零零被放置在中央的棺材才是关键。 “但是这口棺材如此突兀地摆在这儿,肯定有问题。所以我就骗郑志让他去给我趟雷开棺,谁知这小子竟然也开始怀疑起我的身份了,死活不干。后来从你们出来的方向传出一声枪响(逍遥于津注:就是唐增打死千年神鸮的那一枪),知道又有人下到这里来了。老子一看情况有变,只好直接掏枪了,逼郑志那小子去开棺。可谁知道突然又地震了,那小子趁机就往你们那儿逃进甬道去了,我怕入口的石门会坍塌堵死,追到甬道口就没敢进去,可又不知道你们下来了几个人,所以就只好从后面开枪把他打死了。 “后来门.没塌,我在甬道口边上又听见有人说话,这才现身去会你们。起初还是想编个郑志牺牲的故事骗你们去开棺,没想到你们发现了枪伤,那老子就只有硬来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究竟要找什么?”我怒道。 黄明冷笑道:“你们肯定是要死的,知道了也没用。” “你把我们打死,找到想要的东西又能怎么样?刚才的余震想必已经把下来时的青铜井给震塌了.99lib?。你和我俩一样,都得死在这儿,谁也出不去。”沈芳华道。 “没错。余震一停老子就去看了,那口青铜井已经完了,咱们下来的那道裂缝已经完全被堵死了。不过不劳你们费心——”黄明语气一转,“只要找到我要的东西,老子自有本事出去。” “行了,这回满意了吧。说实话,老子身上藏把小枪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能带百宝囊下来,也用不着麻烦你们了。嘿嘿。”黄明用阴损的语调说道,“怎么样,现在您二位可以受累开棺了吗?” “开你妈的棺!”事已至此,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是一死,老子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黄明瞬间变得一脸狰狞,举起了手枪:“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子心狠了。我只能先把你们打死,然后砍下你们的手脚做工具开棺蹚雷,到那时你们可就是死无全尸了。” 我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住了,大骂着向他扑去。 “唐增!不要——”沈芳华尖叫起来,她想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 “砰——”枪声响起。 倒下的不是我,而是黄明。 黄明仰面栽倒,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前额上多了一个血洞。 我转过头去——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了一个光点,一个身背步枪的魁梧身影举着手电,走到了棺材的旁边。 “徐排长!是你!”我激动地叫了出来,“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徐卫东没有答话,他脸色铁青,低头看着黄明的尸体,叹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真没想到黄明他是……”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了头,缓缓地对我说:“我在上面等了半天,你和沈大夫也不见有消息,我就觉得下面肯定有问题,所以决定亲自下来找你们。我刚一落地就发生了余震,随后我就听见一声枪响,就是黄明打死郑志的那一枪。但是当时我认为是你开的枪,因为我只让你一个人带了支步枪下来。”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确实,谁能想到会有人处心积虑地藏了一支手枪下来。事实上,黄明枪杀郑志的那一刻,我和沈芳华正忙着躲避“空袭”,那些琥珀肉尸砸地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们俩根本就没有听见那一声枪响。 徐卫东接着说道:“一听枪响我就更加小心了,没有打开手电。后来余震一停,我看见甬道口点亮了一只手电,是黄明。他一边喊你们,一边往衣服里藏手枪,我见状就知道不对劲儿了。等他跑进甬道,我也摸了过去,在甬道口听见了你们的对话。那时我怕他狗急跳墙,所以没有动手,就在边上埋伏了下来。刚才我本想活捉他的,没想到唐通讯你突然扑了上去,没办法我只有先开枪了。” 大恩不言谢,我听徐卫东说完,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说起来我本是要下来救人的,没想到风云迭起,这一会儿工夫反倒被别人救了两次。一下子就多了两位救命恩人,真是惭愧啊。 “徐排长,来路已被堵死了,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怎么出去?”我问道。沈芳华身份不明,现在的我已经把徐卫东当做主心骨了。 徐卫东闻言不慌不忙,缓缓道:“咱们要想出去,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黄明说的开棺。”他走到棺材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这是一口引路棺,它能带我们找到正主待的地方,那里应该还会有其他的通路……” 徐卫东突然转过头,双眼盯着沈芳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沈大夫辛苦,掂掂茬子严不严?” 沈芳华冷冷地回应着他的目光,说道:“徐排长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别装了。”徐卫东瞥了一眼棺盖上面的酒精灯,似笑非笑地说,“这不是柳七爷门下独有的阴阳灯吗?你如果真的姓沈,应该就是西安沈家的人吧。沈家出来的人还有不懂春典的?” 沈芳华闻言全身一震:“你是……” “肩挑灰八爷。”徐卫东正色道,“濮阳徐家你应该听说过吧?” 沈芳华秀眉一挑,冷笑道:“果然,我说你怎么会知道鬼书呢。你难不成就是那个‘徐白鬼’?” 徐卫东的大黑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打住!你们俩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厉声质问二人。 说到这里,我要插上几句话,向记述本文的逍遥于津先生以及看到本文的有缘人解释一下。 中国近代有所谓“江湖”之说,它指的不是武侠小说里那种武林世界,而是指现实生活中三教九流混迹之所。行走于这种“江湖”里的人自然也非什么武林豪侠,而是一些“生意人”。这个“生意”囊括很多门类,三百六十行无所不包,比如做小买卖的、说书唱戏的、打把式卖艺的、相面算卦的、卖估衣收旧货的等都是“生意”。 出于各种各样的需要,在这些团体里流传着一种密语,外人无法了解其含义,说白了就是一种特殊的语言,称之为“春典”。比如很多人都知道江湖中有所谓“金、皮、彩、挂”之说,这就是使用“春典”的表达方式。金,就是算卦的;皮,就是卖药的;彩,就是变魔术的;挂,就是练武的。 “春典”大部分词汇是通用的,上述的“金、皮、彩、挂”就是这样,江湖人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另外还比如说“团春”的,就是指说相声的;“团柴”的,就是指说评书的;“腆儿棚”,就是阴天;“摆金”,就是下雨;“吊坎儿”,就是指用“春典”说话,等等。这些通用“春典”不论你是干什么营生的,只要是江湖中人都能明白。 另外还有一些行业内部的特殊“春典”,只有干这一行的人才能明白。比如说估衣这一行(估衣行就是指收售旧衣服的营生),他们把往下砍价叫做“砸浆”;而卖金鱼的这一行,则把往下砍价叫做“并尾”。两者不通用,谁也不知道对方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这种只在一个行业专门使用的“春典”,就是一种行业内部交流的暗语,也叫“暗春”。 上文中徐卫东说的“沈大夫辛苦,掂掂茬子严不严”,就是在用盗墓行业内部的“暗春”来“吊坎儿”,意思是“沈大夫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以此来表明他自己是盗墓这一行的人,沈芳华也是同行。而后文将要提到的“棒槌”一词则是通用“春典”,指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 另外,徐、沈二人提到的“柳七爷”和“灰八爷”指的是近代盗墓行业中的两个门派。其实,“柳七爷”和“灰八爷”两个词的本义是指蛇和老鼠两种动物,只不过后来被盗墓业其中的两个门派拿来作为其派别的标志而已,实际上就和武林中用峨眉、崆峒等山名做门派标志的意思一样。 这些当然是后来才知道的,否则那个时候我也不会突然打断他们了。当时我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听出这两个人绝不只是所谓的医生和战士这么简单。 徐卫东见我突然发飙便是一愣,瞟了我一眼,疑惑地问沈芳华道:“他不是你们家的人?” 沈芳华微微一笑:“不是。他是个棒槌。” “棒槌?呵呵……”徐卫东也笑了,“那你在上面的时候还非要把他带下来?怎么着,想用他来蹚雷?” 什么?!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原来沈芳华竟然和黄明一样,想利用别人蹚雷开棺。她在琥珀肉尸掉落时救我一命,难道也只是为了让我能活着帮她开棺?这么说她一直都是在演戏…… 我不敢再往下想,难以置信地望向沈芳华。 第十章 战士还是盗墓贼? 沈芳华面若冰霜,根本没有看我,只是冷漠地对徐卫东说道:“用不着。他一个棒槌,没有我自己带的家伙好使。” “哦?你把家伙什儿带下来了?”徐卫东闻言马上把目光投向了沈芳华手里的那个急救箱。 这下我才明白沈芳华为什么一直随身带着那个急救箱,连遭受“空袭”逃命时都死抓着不放,看来她确实是早有准备,处心积虑啊。可是,就算她事先知道这个地方,并且有办法扮成医生混进队伍,那她又如何确定载着我们这支65号救援队的卡车就一定会开到这附近?又如何能肯定队伍可以顺利地发现地面上裂开的风水镇,而且还一定会下到这里来?难道说…… 我脑子里似乎闪过某种想法,但一时间还无法理清头绪。 “你既然都把家伙带下来了,干吗不刚一下来就开棺?”徐卫东对沈芳华说道。 “我也是在看到千年神鸮和琥珀藏尸之后,才和那个黄明一样想到这是一个三环套月局的。而且还有这个棒槌在旁边。”沈芳华答道。 “千年神鸮?!还真有这种怪物?”徐卫东吃了一惊,忙道,“你真的亲眼看见啦?” “我骗你干什么。”沈芳华不屑地说,“那个棒槌也看见了,而且他还把那怪物打死了。” 徐卫东再次把目光投向我,脸上显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黄明是干什么的?他不是你的手下吗?听他说话应该也是道上的人。”沈芳华忽然开口问道。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徐卫东一脸诚恳地说,“他是我们接到救灾任务后,上面突然派给我的人,我以前根本没有见过他。他们跟我说黄明这人是侦察兵出身,对搜救工作很有帮助,要让他做先锋和我们一起参加救援。我估计……”他略一思索,接着道:“黄明这个名字肯定是假名。道上的高手我虽然见过的不算多,但他们的名号我几乎都有耳闻,从没听说过有个姓黄的。” 沈芳华闻言冷笑道:“这倒是。连大名鼎鼎的徐白鬼都不认识的人,怎么会是什么高手?” 徐卫东当然知道这话是在挖苦他,但他似乎并不介意,只是笑着对沈芳华说:“见笑见笑。我只是自说自话。像你沈家门里出来的小姐自然也是高手,可我不也不认识嘛。呵呵。” 这两人把我当做了透明人,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更别说回答我刚才的质问了。我可不想让人当成傻子耍,于是悄悄低头看了看地上黄明的尸体。趁他们交谈不备之间,一个鱼跃加上前滚翻,把黄明的手枪拿到了手里。 “你要干什么?!”徐卫东一见大怒,抬手就要去摘背在身后的步枪。 “别动!不然我就开枪了!”我把枪口对准徐卫东,“别以为我不敢开枪,那只妖怪猫头鹰就是我打死的。” 徐卫东停止了动作:“你想怎么样?” “你们俩到底是干什么的?下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厉声问道,目光又扫了一眼沈芳华。 “把我们俩都打死,你自己出得去吗?也得死在这里。”沈芳华冷冷地说。 “我不在乎。如果你们真是潜伏的特务,妄图在这里耍阴谋搞破坏,老子绝不会让你们得逞。大不了咱们就一起死在这儿!所以,你们俩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否则咱们就鱼死网破!”我义正词严地说。 那时的我接受的全都是爱国主义教育,又加上年轻气盛,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热血沸腾,满腔慷慨。所以当时我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并不是故意唱高调。 沈芳华闻言似乎有些意外,她望着我,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好吧。唐增,我告诉你。我不是特务。我的本行是倒斗,就是俗称的盗墓,来这儿只不过是为了找一样东西。至于他……”她瞥了一眼徐卫东,“他以前也是一个盗墓的,外号徐白鬼。不过他现在干些什么、是不是特务我不知道。” 徐卫东闻言立刻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特务喽?我说这位沈家小姐,咱们徐、沈两家虽说素来不睦,但那也只是对内不对外。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你上下嘴皮一碰就给人乱扣帽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你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也是盗墓?”我问徐卫东。 徐卫东一脸无辜,说道:“开什么玩笑!老子早金盆洗手了,要不能当上排长?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下来找你们的,听见黄明说话才知道有问题。后来看到了那盏阴阳灯,才发觉那位沈家小姐原来出自西安沈家,是道上的人。要是知道你现在拿枪对着我,老子才不开枪救你呢。” 我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人家一提救命之事,我的气势立刻矮了三分。 徐卫东见我锐气顿减,接着说道:“而且我不是在上面说过了吗,这不是一座墓,这是一个风水镇。” “风水镇里怎么还有棺材?”我还是半信半疑。 “唉,真是棒槌。”徐卫东叹了一口气,就像老师面对一个不长进的孩子那样,无奈地说道,“古墓都得有墓道,棺材附近得有些陪葬的东西,这些你总该知道吧。你再看看咱这地方,孤零零的一口棺材立在中间,旁边三个出口都是陷阱。既无墓道,也无陪葬,还在顶上挖了一口青铜窨井直通地面,上面还浇铸了一个青石封堆,你听说过这样的墓葬形式吗?这肯定是风水镇。这口棺材如此精致,外面却连一块椁板都没有,所以它绝不是用来99lib?盛殓死人的。这是一口引路棺,里面放的应该是指引道路的东西。我说的对吗,沈家小姐?”徐卫东瞟了一眼沈芳华,语气颇为自负。 “不错。引路棺只在风水镇里才有。墓主对陵墓的防盗手段只嫌少不嫌多,绝不会给你放个引路棺请你去盗。”沈芳华这回倒是给了徐卫东面子。 “那这个引路棺指引的道路通向哪儿呢?”我追问道。 “当然是通向这个风水镇里放置镇物的地方。”徐卫东答道,“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古人需要取出镇物或者更换镇物,所以在风水镇建设之初就会设下这种引路棺以备后人所需。因为风水镇里都设有机关陷阱等各种保护措施,比如说咱这个就设了一个三环套月的连环陷阱。不过这倒不是为了防盗,因为镇物虽说都比较奇特,但大多都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懂行的盗墓贼一般也不会去找这个麻烦。这些保护措施主要是为了防止外人或有意或无意地改动、破坏了镇物,从而影响了当地的风水。” “而且,”沈芳华插话道,“镇物所在之处应该还有一条备用秘道通向地面。所以只有先打开引路棺,找到通往镇物的道路,然后再寻找秘道出去。” 原来是这样。 我正待再次开口询问,引路棺棺盖上的酒精灯却突然晃动了起来,一瞬间我以为是再次发生了余震,刚要躲避却发觉脚下的地面平静如常。 不是地震,那灯怎么晃起来了?我望向面前的这口引路棺,刹那间惊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这口棺材自己在棺床上上下摇晃了起来,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伴随着剧烈的晃动,棺材的底部发出了连续不断像水开锅一样“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奋力挣扎,试图从下面把棺材顶翻。 沈芳华突然冲上前去,一把从棺盖上抢下酒精灯,大声喊道:“快躲开!” 沈芳华呼喊之间,我已经两个箭步拉开了和棺材的距离,随后马上把枪口对准了棺材下面。心说不管跑出来的是什么怪物,只要它一露头,先来上两枪再说。 徐卫东此时也早已把步枪端在了手里,和我一样紧张地盯着前面剧烈摇晃的棺材。看来他和我想的一样,也准备给对方先来个下马威。 然而就在我们蓄势待发之际,这口棺材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只见它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平缓,片刻之后又安稳地停在了棺床之上,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怎么回事?”我望了望徐卫东,问他道。 “什么玩意儿?是不是跑了?”徐卫东低声骂道,他死死地盯着棺材,看来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实话,刚才那一刻我已经鼓足了勇气,心里已经做好了与出来的怪?物拼命的准备。可是现在却突然有些胆怯了,一时间竟不敢上前。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放鞭炮碰上了哑炮,很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又害怕它突然炸响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真是这么回事,没有经历过的人恐怕很难体会。 就在我还犹豫该不该过去看看的时候,沈芳华却已经几步走到了棺材面前。“这是……”她似乎有了重大发现,忙不迭地喊我们过去,“你们快过来看看!” 我有点儿惭愧,赶忙跑到她旁边,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棺材下面的汉白玉石台此时竟然已经被染成了血红之色,它周围的地面上也是一片鲜红,呈现泼洒之状。看样子竟像是刚才棺材晃动的时候,从它和棺床之间的缝隙中涌出了大量的鲜血,血液四散飞溅所导致的结果。 看到这种鲜血淋漓的场面,我有点儿毛骨悚然,问沈芳华道:“这是……血吗?” 沈芳华确实胆气惊人,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却伸出一只小指在棺床之上抹了一下,送到鼻尖之处闻了闻,然后冲我摇了摇头。 徐卫东也用手指蘸了一下洒在地上的血红液体,闻了一下后说道:“什么腥气都没有,应该不是血……”可话音未落,他好像猛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起来,片刻之后对沈芳华开口道:“沈家小姐,赶紧拿家伙开引路棺。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也许是出于同道中人特有的那种行业默契,沈芳华此刻竟也不再多问,立刻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只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奇怪的工具,开始和徐卫东一起忙活起来。 只见沈芳华把四个小吸盘一样的东西吸在了棺盖上面的四个角上,并在每个吸盘上穿入了长短不一的钢丝,然后把几股钢丝通过一个雕刻成龙头造型的曲管汇到了一起;徐卫东则把一个大个的吸盘固定在汉白玉的棺床侧面,并在吸盘上安装了一套类似滑轮组的装置,这个装置看上去已经使用过很年了,上面斑斑驳驳,绝对是一个老玩意儿。最后沈芳华便将手里的曲管连接到这个滑轮组上,并安装上一个摇柄。 后来我才知道这套装置名为“五爪龙”(因为用到五个吸盘),俗称“开口笑”,是盗墓行业里为了安全开棺避免伤害而创造的一种特殊工具。 沈芳华准备停当之后,开口对我说道:“唐增,你趴下。” “啊,趴下?”我一愣,疑惑地看着她。 徐卫东闻言笑道:“唐通讯,沈家小姐让你趴下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开棺的瞬间有多危险,古人最喜欢在棺材里安放机关,什么箭弩毒雾的都有。这口棺材虽说是口引路棺,不是放死人的,但是看这外面布的陷阱,又是神鸮又是琥珀尸的,所以十之八九这口棺材也有问题。要不那个黄明早就自己动手了,根本用不着找你们俩的麻烦。所以,你就快点儿趴在地上吧,万一开棺之时你来个万箭穿胸,那可就辜负我们沈家小姐的一片厚意啦。呵呵。” 沈芳华脸上闪过一抹红云,没有答理徐卫东的揶揄,只是催促道:“你们都?99lib.赶紧趴下,我要开棺了。” 从他们准备开棺工作的时候起,我就成了闲人。既帮不上忙也插不了话,只是傻傻地看着二人忙活,心里很有一点儿变成累赘的感觉。此时我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听从号令和徐卫东一起乖乖地趴在了地上。 这周围没有什么遮蔽物,沈芳华也只能趴下来,躲在棺床之下开棺。随着她转动摇柄,棺材开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棺盖的一侧也随之缓缓扬起,如同一只巨大的河蚌正在慢慢地打开它的贝壳。 突然,“扑”的一声,一团黑紫色的烟雾从棺盖抬起的开口处升腾了起来,沈芳华在棺床之下赶紧做手势示意我们用衣服遮住口鼻。同时,大概有数十枚暗器从棺材四周激射而出,一瞬间耳边全是那种锐器急速划过空气所产生的“嗖嗖”之声。我没上过战场,从未听到过这么密集的破空之声,心道真不知古人在棺材里藏了多少机弩,幸好听了人家的指点趴在了地上,要不然肯定是歇菜了。 暗器破空的声音将近持续了有半分钟,终于一切又归于了安静。我看了看趴在我边上的徐卫东,他扬了扬手,示意我们可以站起来了。 沈芳华也.t>已经起身,见我还用衣服捂着脸,便道:“没事了。那团雾我看不像是什么毒烟,很可能是里面的东西腐败变质所产生的瘴气,而且现在已经被暗器发射时产生的气流冲散了,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 我闻言便把衣服放了下来,又向她点了点头,以示感谢。此时,引路棺棺盖的一侧已经向上被打开了一个六七十度的角度,这说明开棺顺利成功了。 “徐白鬼,你这位行家还不赶紧过来看看,显显本事给咱们找找路。”沈芳华继而对徐卫东说道。 徐卫东笑道:“沈家小姐客气了。我金盆洗手多年了,早就生疏了。这棺材关系着咱们能否逃出生天,所以还是一起看,一起看,要集思广益嘛,呵呵。”说着就向棺材走去。 我也很好奇这所谓的引路棺里到底装着什么,心说不会是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什么“东走三步,南走十步”那种线路指南吧。于是我也紧赶几步,和徐卫东、沈芳华一道走近棺材准备一探究竟。 谁也想不到的是,棺材里面放的东西竟让我们三人同时愣在了当场。 第十一章 古代棺里的现代人 引路棺里躺着一个死人,确切地说是一具干尸,一个穿着旧式中山装的干尸。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按照徐卫东所说,这口古时的引路棺是不会用来盛殓死人的。可它毕竟是棺材的形制,所以装个死人倒也说得过去,或者说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它现在装的竟然是一个现代人的尸体,这就太诡异了。 好半天之后,还是我先开口嘟囔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这具尸体是后来才装进去的,那棺材上的机关不是应该早就被触发了吗,怎么刚才还会起作用?” 沈芳华看了看棺材里的尸体,这具干尸保存得倒是很好,明显是一名男性老者,面容尚依稀可辨,她转而问徐卫东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没见过。它身上的这件老式中山装很普通,从晚清到建国初期,这种样式的中山装一直都有人穿,当然最流行的时期还是民国。如果它真是民国时期的人,在这个密闭的环境下确实也有可能变成干尸。不过……”徐卫东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也很难说,没准儿它就是具真古尸,只不过后来被人换上了中山装放在这里。” “那唐增刚才说的怎么解释?棺材上的机关。”沈芳华接着问道。 “我怎么知道。”徐卫东对沈芳华苦笑道,“我虽然以前在道上有些虚名,‘旧瓶装新酒’的事也遇到过一些,但那都是些古董冥器,比如说唐代的玉匣里有一个宋代的如意;或者墓址重叠,比如汉朝人把自己埋在了战国的墓里,等等类似这样的情况。但是这些都是‘古套古’,像现在这样原封的古代棺材里停一个现代人的事我可是闻所未闻,也是第一回碰上。这也太奇怪了,估计说出去,道上的人都不会相信。” “这口棺材肯定是古代的吗,是不是后人制作的?”我插嘴问道。 “仿的?开玩笑!唐通讯,虽说我已退出江湖多年,但这口引路棺我不用看都摸得出来真假。你以为我当年‘徐白鬼’的名号是白来的?”徐卫东的语气既不屑又自负,对我的质疑显然十分不爽。 沈芳华也道:“这口引路棺的纹饰肯定属于商周时期,就它的材质古老程度而言,即便是后来人崇古仿造,也绝对不会晚于汉初。” 我听他们二人言之凿凿,便想再看个仔细。于是我左手扶着棺材,准备俯身用右手去摸一摸上面的纹饰。可腰还没弯下去,就觉得脚上忽然变得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双脚已是一片血红,与此同时这棺材竟然再次猛烈地摇晃起来,我一下反应不及,只觉得左手一滑,便一头栽进了棺材里。 也不知是我的体重太重,还是棺材里的尸体太脆弱,只听“啪”的一声,我这一摔把中山装里的干尸压了个粉碎,随即“扑”的一下腾起了一片烟雾,直呛我的嗓子。我知道这是干尸纤维化之后破碎的粉尘,所以忙不迭地用手捂住了口鼻。 这次棺材摇晃的时间持续的比上回要短,片刻之后便归于了平静。我躺在棺材里刚要起来,却发现沈芳华和徐卫东此时都在俯身盯着我看,两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无可奈何、哭笑不得的表情。 “唐通讯,有你的。你可算是给这位干尸老爷子挫骨扬灰了,以后要遭报应可千万别连累我。”徐卫东不阴不阳地对我说道。 这话很难听,我恼火地回应他说:“‘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意为恶,虽恶不罚。’这句话你个老粗听说过吗?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这倒霉棺材又突然动起来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沈芳华开口道,“唐增,你还不赶快出来,在里面躺着舒服是不是?” 我看了一眼沈芳华,双手一撑棺底便欲起身,可是突然感觉身子下面有个东西硌得我腰眼生疼。我扭过身子,发现这具干尸的躯干部分确实已经被我压得粉碎了,它身上的中山装都已经瘪了下去,估计现在里面都是骨灰了。反正我已经把人家压碎了,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于是我一边默念着“恕罪恕罪”,一边解开了它的中山装,找到了那个硌疼我的东西。 那是一颗异常圆润的琥珀珠,而且是一颗水胆琥珀,大小就和孩子们玩的那种玻璃弹珠差不多。所谓水胆琥珀,就是指在琥珀体里面封存有流动液体(通常是透明的水)的一种琥珀。这种琥珀虽然不常见,但也算不上什么奇珍异宝,不过我现在手里的这枚水胆琥珀可就不一样了,因为它的水胆之中,竟然还有一艘微雕的船,有帆有橹,纤毫毕现。而且虽然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材质雕刻出来的,但无论你如何滚动这枚琥珀珠,这只小舟总能漂浮在水胆里的水平面上,绝不倾覆。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就是它!”徐卫东眼尖,似乎一下子就看出了什么端倪,“快把它给我,咱们要想从这里出去就靠它了。让我仔细看看。” 我虽然不大愿意,但是这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我无奈地把珠子递到了他手里。沈芳华也马上走到了徐卫东身旁,两人仔细地研究着这个宝贝。 我自己又向这具干尸拜了拜,准备起身出棺,却无意中看到它中山装的内侧口袋里露出来了一个纸边。我抽出来一看,是一个已经发黄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几个字,又是那种我看不懂的鬼书。我本想喊沈芳华过来看看写的是什么,但一抬头发现那两个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颗琥珀珠子上,根本没人注意我这边。我顿时感到浑身不爽,便顺手把笔记本揣进裤兜里,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棺材。 “怎么样,二位看出了什么没有?”我带着情绪问他们道。 我这儿一出声,那二位好像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活人,这才把目光从那颗珠子上移开。徐卫东抬头看了看我,说道:“这颗琥珀珠肯定是人造的。” “这还用你说!打磨得那么圆,里面还有艘小船,傻子也知道这不是天然的琥珀。”我心说琥珀肉尸老子都见过了,这颗珠子算得了什么。 徐卫东被我顶了一鼻子灰,正待发作。沈芳华却把他拦下了,对我说道:“唐增,我们都得感谢你。我和徐白鬼分析后都认为这颗定向珠必定是那具干尸的主人生前把它吞进了肚子里。这样一来,如果不是你摔进棺材破坏了尸体,那咱们肯定发现不了这颗珠子,大家谁都出不去了。所以,要谢谢你啊。”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段,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都说是机缘巧合,谁知道冥冥中是不是真有天数? 不过沈芳华确实会说话,当时这几句话让我心里一下子舒服了很多。我接着问道:“把珠子吞下去了?难不成是怕被别人找到?” “那是自然,而且肯定是被迫这么干的。这颗定向珠又不是十全大补丸,谁没事儿会主动吃这玩意儿。”徐卫东接口说道。他语气平和,似乎也不愿和我把关系处得太僵。 “那这定向珠如何定向,怎么个用法呢?”我好奇心又起,追问道。 徐卫东笑了笑,又摆出了一副江湖前辈的表情,反问我说:“唐通讯,你知道这口引路棺为什么会自己动吗?” “是不是棺材下面有某种活着的怪物?”我对徐卫东说道。在见过了千年神鸮之后,我已经敢于打破自己的认知常识了。 徐卫东笑着摇摇头,然后带着揭开谜底的那种兴奋劲儿说道:“棺材下面不是怪物。如果我看得不错的话,它的下面是一个泉眼,一个间歇泉的泉眼!” 我闻言立刻恍然大悟。间歇泉是一种特殊的地质构造现象,具体地说就是一种在特定时间才会喷涌出水的地下泉。根据泉眼位置的不同,它出水的速度和流量也会有很大的差异,在合适的条件下,甚至可以形成高达数米的喷泉。而且,每一处间歇泉喷涌的特定时间都不一样,有一部分泉眼是在固定时间喷涌,而另外一部分的喷涌时间则是随机的。 “这口间歇泉喷发的地下水的水质比较特殊,可能是富含大量的铁元素,所以呈现出了红色,这才看起来和血差不多。”沈芳华继续对我解释道。 “这个我明白了。但是那颗定向珠怎么用呢,扔到泉眼里?”我问道。 徐卫东踩了踩脚下:“你注意了没有,地上的青石板每一块都刻有很深的纹路,而且片片不同。关键就在这里。” “这点我和沈大夫刚>一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但不知这里藏着什么玄机?”我一向好学,追问他道。 “当我确定了引路棺晃动时喷出来的不是血之后,心里就已经初步确定那下面是一个泉眼了。于是在让沈家小姐开棺之前,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上喷出来的红水,发现流到地上的水都沿着石板纹路的沟槽有规律地四散流动。这说明地上的青石板虽然看起来每一块都是平平整整的,但实际上它上面刻制的纹路肯定是深浅、角度、高低都不相同的,这样做就是为了引流,从而导引这颗定向珠去到特定的位置。” 徐卫东的这一番话把我给说得瞠目结舌。其实他说的我明白,这就和人工修渠引河是一个意思。可是现在这个地方——我环顾了一下这个巨大的空间,心说这里至少也得铺上好几百块青石板。如果真是像徐卫东说的那样,那此地的建筑难度简直大到难以想象。先不说后期雕刻、铺装石板所需要的精细程度,只是前期水的流向及推动力的综合计算,还有纹路的统筹设计,就算精通流体力学的现代人恐怕也很难完成。 “古人……有这个本事吗?”我惊诧地望着徐卫东,难以置信地问道。 沈芳华见我满脸都是质疑之色,担心徐卫东和我再发生不愉快,便接口说道:“唐增,你不要小看古人的能力。当然,因为你见过的世面不多,所以有这种疑问也不奇怪。我问你:在你看过琥珀肉尸和那颗里面有船的定向珠之前,你会相信古人有制造它们的能力吗?” 我无言以对。沈芳华接着说道:“我觉得徐白鬼分析得很有道理。当他跟我说棺材下面是间歇泉的时候,我之后的想法就跟他不谋而合了。你看这颗珠子——”她说着从徐卫东手里拿过了定向珠,放在了我的手上,“它的直径和石板上的花纹匹配得刚刚好,既不会越过纹线,又可以平滑地在沟槽里运动。而且,我敢和你打赌,这颗珠子水胆内的水量以及里面小船的重量都是古人精心计算好的,目的就是让这颗琥珀珠达到一个特定的密度,从而能够让水流持续推动,以符合引流的需要。信不信由你,换成别的东西肯定不行。” 她说得有理有据,我根本无从辩驳。 “信不信无所谓,一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咱们也没有其他出去的法子,目前就这华山一条路了。”徐卫东开口对我说道,“来,唐通讯,受累搭把手。咱俩先把这口引路棺从棺床上抬下来……” “这是要干什么?”他们俩刚才的那些话已经把我都说傻了,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徐卫东的意图。 徐卫东看我没有动,马上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喊道:“快来帮忙啊,把棺材抬下来好让泉眼露出来。放地上就行,放心,棺材底儿是平板的,不会影响沟槽里的水流!”说着他又瞟了一眼不远处黄明的尸体,“还得把他放进棺材里,省得回头再让这具尸首把水堵住了。” 我这下听明白了,于是把手里的定向珠还给沈芳华,快步上前去帮徐卫东一起抬棺。我和他一人一边,各自用双手撑住棺底,两人没费太大的力气就把这口引路棺抬离了棺床。这倒并不意外,因为它要是太重的话,间歇泉喷涌之时它就不会摇晃得那么厉害了。 我和徐卫东把棺材放到了一边,然后又去抬黄明的尸体。沈芳华也没闲着,独自拆卸整理起开棺时用过的“五爪龙”。等她干完后,我和徐卫东便把黄明的尸体扔进了棺材,合上了棺盖。此时我的心里开始期望他们二人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就像徐卫东说的那样,这是华山一条路,如果行不通的话,我们三人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来,咱们先看看棺床。”徐卫东在身上擦抹了两下搬尸体的手,转头对我和沈芳华说道。 棺床其实就是放置引路棺的那个石台,只不过这张棺床是用某种玉质雕刻而成的,外形呈现出一种弯曲的波浪姿态,通体则被打磨得异常光滑温润。这些我刚下来时就已经看到了,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张玉制棺床被棺材压住的一面竟然还大有文章。如果不是把引路棺抬了下来,任何人都难以发现。 第十二章 紫宫北斗图 在棺床被引路棺压住的那一面上,雕刻着许多连缀在一起的圆点和线条,这些点和线都被刻得很深,差不多深入了玉质的三分之一,这和青石板上的沟槽深度几乎一致。很显然,这也是为引流而特意设计出来的。而且这些点线构成的通道内几乎都被染上了红色的水渍,不用说这是前两次间歇泉喷涌后留下的痕迹。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反而更加容易看清这幅雕刻的真面貌了——它是一幅星图,一幅古人雕刻在棺床之上的星图,而且还附有一些抽象的纹饰。 “这是紫宫北斗合图!”沈芳华惊讶地说道,“你们看,这里是‘五帝内坐’,这两处是‘勾陈六星’和‘四辅’,左右两边是‘左枢’和‘右枢’,下面这个明显是北斗七星,上面还有‘天一’和‘太一’……”她一边说一边在星图上快速地指点着。徐卫东懂不懂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是听得一头雾水了。 “唐增,你那个照相机还能用吗?赶紧把这幅星图拍下来!”沈芳华忽然停止了天文讲座,兴奋地对我喊道。 我心说: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呢,你还有心思拍照片,你也不想想还用得上吗?不过一见她那种溢于言表的兴奋劲儿,我也不愿扫她的兴。于是便从脖子上摘下相机,调好闪光灯和光圈,借着酒精灯和手电的光亮把这幅雕刻的星图拍摄了下来。 “行了,拍好啦。等咱们出去我把照片洗出来后就寄给你。”我一边收好照相机,一边对沈芳华>99lib?说道。其实也是意在提醒她我们目前的处境。 “那我先谢谢你啦。”沈芳华俏脸之上笑意盈盈,似乎根本没听出我话里的潜台词。我只好无奈地回以微笑。 “找到了,泉眼在‘华盖’这儿!”徐卫东半天都没有说话了,他一直在仔细观察星图,现在终于有了发现。我当时虽然不懂‘华盖’是什么意思,但“泉眼”这俩字儿咱还是明白的,于是立刻把目光投向他右手所指之处。 果然,在星图的右上角,有一处呈“米”字形的星座区域,“米”字的中间有一个很深的圆点。这个圆点代表的是哪颗星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徐卫东说的没错,他手指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泉眼。因为在细看之下,可以发现这个圆点里被人工开出了许多细密的小孔,而通过这些小孔再往下看去,隐约能见到里面还有一些玉石制成的管状装置,一直通向更深的地下。几乎可以肯定,这种类似于现代浴室里花洒一样的装置,必然是用来控制出水流量和速度的。所以,这里就是泉眼,准确地说是古人把天然泉眼和这张棺床联通到一起的结合点。 “还是徐排长见多识广,棺材下面果然是口间歇泉。”我对徐卫东说道,“那咱们下一步干什么,是不是把那颗定向珠放在泉眼上?” 徐卫东还没有答话,沈芳华已经把那颗定向珠拿出来准备往星图上放了。可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停止了动作。只见她双眉紧锁,缓缓扫视了一下星图,然后抬起头问徐卫东道:“徐白鬼,你说这珠子放哪儿?” “你也发现了。”徐卫东也是一脸愁容,“每个圆点刻的大小都一样,都能整整好好地放下这颗定向珠……” “就放泉眼那个窝儿里不行吗?那是出水点,肯定能推动珠子的。”我插嘴说道。因为我觉得一般人都会是这个思路,古人应该也不例外。 徐卫东看了看我,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是那么简单的。”沈芳华比徐卫东有耐心,回应了我的提议,“古人制作星图的目的和现代不同,古代的天文也和当今的天文学意义完全不一样。咱们中国传统中讲究的是‘天人交感’、‘天人相通’,所谓‘天垂象,见吉凶’。而古人绘制星图也主要是据此来占星卜算,因此每个星宿、每颗星都有其特殊的含义。唐增你试想一下,这个地方是一个用来改动风水的风水镇,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地方是定向珠的起点,如果有人要求把此处设计成一幅星图,你想古人会简简单单地把它设计到泉眼之上而不考虑其星相学的含义吗? “而且,现在这泉眼处在‘华盖’的位置上,而‘华盖’即有天水之源的含义,这肯定是古人有意设计的。因此定向珠的起点位置,也绝不会是随意为之,肯定会有特殊的考虑。你明白了吗?” “唉99lib?,沈家小姐你就快别费唾沫了。他是个棒槌,哪里会听说过‘天星风水’。还是赶紧琢磨琢磨这幅紫宫北斗图吧。你是柳七爷门下,又是沈家的人,应该能想出点儿什么吧?”徐卫东开口打断了沈芳华对我的“授课”,催促她把注意力放回到星图上面。 “肯定不会在‘勾陈’六星里面,我记得‘勾陈’是主天子后宫和三公六将的,跟方位应该没什么关系。”徐卫东接着说道,“唉,老子当年就不怎么精通‘天星风水’。金盆洗手之后,更是有年头没碰过这套玩意儿了,现在几乎忘得是一干二净。沈家小姐,这回还得靠你多看看了。” 沈芳华白了他一眼:“徐白鬼,你别在这儿装谦虚了。什么忘得一干二净,这‘勾陈’六星你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 徐卫东闻言缓缓转过了身子,一脸严肃地正色道:“我说沈家小姐,怎么说我也比你早出道几年,你就算不拿我当前辈,也犯不着动不动总是这样说话吧?话说回来,就算你们家老太爷当年是被我们家的人连累得归了位,那也不是咱们这辈的事了,你有必要这么耿耿于怀吗?况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家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你就别没事找事地矫情了。” 沈芳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星图之上,然后开口道:“你说得没错,定向珠的起点不会在‘勾陈’六星之中。我看也不会在‘四辅’的那四颗星里……会不会在‘五帝内坐’?” “‘五帝内坐’代表五位天帝,难道代表‘天皇大帝’的那颗星是起点?”徐卫东回应道。 “不好说。这是紫宫北斗的合图,有代表意义的星体太多了,而且似乎还有很多并不属于紫微垣的星体……”沈芳华皱起了眉头,思索着说道,“如果是合图……那会不会不在紫微垣,而在北斗里?” “北斗里?七星还是九星,还算上‘天一’和‘太一’吗?”徐卫东也是一边想一边说。 “‘天一’和‘太一’……属于辅星和弼星,应该不会是……”沈芳华的语气也很犹豫。 “北斗七星的话……第一颗‘天枢’,主司命;第二颗‘天璇’,主司禄;第三颗‘天玑’,主禄存;第四颗‘天权’,主……主什么来着?”徐卫东似乎是想不起来了。 “‘天权’主延寿,‘玉衡’主益算,‘开阳’主度厄,‘摇光’主上生。”沈芳华替他说了出来,随后问道,“徐白鬼,咱是定向指路,你说这属于‘益算’还是‘度厄’呢?不过咱们这也是求生,难不成算‘延寿’?” “我看应该算‘度厄’吧,你说呢?可这旁边为什么会多出来三颗星,没听说过啊……”徐卫东这话听上去就让人感到他的判断没有什么把握。 沈芳华没有回应他,只是俯身盯着星图,绞尽脑汁地苦苦思索。徐卫东看她这样,便也蹲了下来,用手托着腮帮子,看他的表情显然也是在搜肠刮肚地寻找着答案。 他们各自苦思,谁也不说话,周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寂静。我自己傻傻地站在原地,也不敢和他们交谈,心想既然我不懂这些帮不上忙,也别去打扰人家的思路了,就等这两位行家作决定吧。可是等了良久,他们二人依旧是一言不发,我有些耐不住寂寞了,便自己小声嘟囔道:“还是你们这些人学问大。像我这样的,只认识太阳和月亮,北斗七星和北极星,更别提什么星相含义了……” “你说什么?!”沈芳华和徐卫东突然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我,异口同声地问道。我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刚才说——北极星?!”沈芳华似乎并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问她自己,“对,北辰!(逍遥于津注:北辰即北极星的古称)起点就是北辰!”她兴奋地喊了起来。徐卫东也站了起来,笑道:“看来棒槌也是有用的,呵呵。” “放定向珠的星星是北极星,有那么简单?”我反倒有点儿不敢相信了。 沈芳华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对我道:“唐增,又得谢谢你呀,你这个棒槌一语点醒了我们两个梦中人。你也许不知道,有能力进入或者说主动进入这种风水镇的人一般都是我们这行的高手,而这些人都和我、还有徐白鬼一样,对很多事情的判断都有自己的一套惯性思维,通常情况下,这对我们倒斗是很有帮助的。 “所以,当我们两人看到这幅紫宫北斗图的时候,就会把它和‘天星风水’理论联系到一起,然后去思考各个星体的星相含义,以此来判断定向珠安放的正确位置。这对我们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绝大部分的古墓里,只要出现有星图,就得照此办理,肯定要去分析星体的星相含义的。这就是我们的一种惯性思维。 “但是这次,星图的设计者耍了一个花招。他知道能看到这幅星图的人必然会从‘天星风水’理论的角度去考虑,所以他有意把泉眼设计在了‘华盖’处,让我们确信这种惯性思维的正确性。但是他又在星图上故意添加了很多不存在的星星,让我们陷入疑虑,从而使人难以判断出正确的位置。而事实却是,这个设计者使用 4e86." >了一个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来设计定向珠真正的起点。” “唐通讯,你知道北极星又叫什么吗?”徐卫东问我道。 “指北星啊,用来判断北方指向嘛。”我一下子也明白了。徐卫东笑道:“对呀,谁都知道北极星可以用来定向,咱们现在不就是要定向嘛,呵呵。” 后来90年代初的时候,我无意间读了一本金庸先生的小说 href='4681/im'>《侠客行》,里面描写在侠客岛上,各门派高手面对隐含有绝世武功的石壁时,也是出于惯性思维,大家只是专注于破译上面的诗文词句,终未得解。而主人公石破天并不识字,任何文字都对他毫无意义。但也正因如此,从他的角度看去,所有的文字都是一把把不同的利剑,他也因此破解并习得了神功。 在某种程度上, href='4681/im'>《侠客行》里的这段情节和我们此时的真实经历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以至于在我当年读完这本书之后,还曾多次把它推荐给沈芳华。 在我无意的“点拨”下,沈芳华和徐卫东一致认为北极星的位置就.99lib.t>是定向珠的起点。于是,沈芳华便拿出了琥珀珠,放到了北极星所在的那个点上。 “现在干什么?”我问道。 “等呗。等这眼间歇泉再次喷涌出水,我们跟着珠子走就行了。”徐卫东回答道。 “那得等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分钟,也许一个月,只能听天由命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盼着老天保佑,让它快点儿出水。”徐卫东离开了棺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靠着引路棺,拿出了一支烟点上,然后对我们说道:“你们俩也都坐下歇会儿吧,傻站在那儿也没有用。” 我和沈芳华一想也是,便也把后背靠在棺材上,坐下来休息。 半晌之后,可能是出于记者的职业习惯,我开口问徐卫东说:“哎,我说徐排长,你道上的名号为什么叫徐白鬼?我看你比我还黑不少呢,跟非洲人民都有一拼了。” “滚!”徐卫东怒道。旁边的沈芳华差点儿都笑出声来了。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这不就随便问问嘛,您别动气。”我转头又问沈芳华,“沈大夫,你知道他这名号的由来吗?” 沈芳华看了一眼徐卫东,对我说道:“人家徐白鬼以前在道上,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他风光的时候,我没亲眼见过他,他的事都是听我家里人聊起的。” “道听途说的事你就别跟外人瞎咧咧了。再说从你们沈家人嘴里说出来的,肯定对我也没什么好话。”徐卫东在一边说道。 徐卫东话是这样说,但我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并没有真的要阻止沈芳华的意思。于是我接着问沈芳华说:“沈大夫,你就说说呗,让我也开开眼,听听你们这些高人的传奇事迹。” 沈芳华笑道:“唐增,你别看徐白鬼现在黑,以前可是白净得很。家里人跟我说他以前几乎就是面无血色,和地府里的白无常似的,所以道上送了他一个‘徐白鬼’的绰号。而且,他当年之所以面色如此苍白,除了天生的原因之外,主要是和他的所作所为有关。 “听我家里人说,徐白鬼天资聪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盗墓技术了。而且他勤于钻研,白天几乎不出门,只是埋头在家里研究各类古籍,学习各种传统文化和盗墓技巧。晚上则和他们家的人一起外出倒斗,向前辈们实地学习各种盗墓手段和应对机关的方法,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实践经验。 “正因为他如此刻苦,所以本事长得很快。他出道之后,很快便毫发无损地盗了好几座大墓,一下子在同辈之中脱颖而出。不过由于长期昼伏夜出的生活方式,让他很少能够晒到太阳,所以肤色一直是惨白的。于是,‘徐白鬼’的绰号便在江湖上传开了。” “胡说。”徐卫东打断沈芳华,“老子从前长得白不假,但是跟晒不晒太阳扯得上吗?老子当年面无血色是因为小时候跟着叔公他们出去做活时不小心中了一种尸毒,这才留下的后遗症。” 沈芳华没有理他,继续跟我说道:“听说他下过很多大墓,好像连埋着武则天的乾陵都下去过。干盗墓的虽说不少,但没有几个人进过皇陵,所以徐白鬼的名头在那时可响了。 “不过多年前听说他为了一座大墓,独自一人去了西南边陲,从此便没有了音信,江湖都传言他已经死在了那里。没想到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一名黑脸的战士了。” “有你这么形容的吗?!”徐卫东怒道,“什么叫摇身一变?咱那是弃暗投明,投笔从戎!” 我扭头对徐卫东说道:“徐排长,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弃暗投明,又是如何投笔从戎的?为什么脸上又变得黝黑了,当兵以后晒的?还是什么尸毒的后遗症痊愈了……” “别吵!快听——好像要来水了!”徐卫东厉声打断了我的提问,指了指前面的棺床。 果然,棺床那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看来间歇泉终于要喷涌了。谢天谢地,我们三人赶紧起身跑到棺床旁边,都把目光投向了那颗放在北极星位置上的定向珠,睁大了眼睛准备见证奇迹的发生。 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大,“华盖”的泉眼位置上开始汩汩地冒出和前两次一样的红水来。水一流出,便开始沿着星图上的点线沟槽四散流动,就像有很多看不见的手同时在用红墨绘制着棺床上的星图,正把一幅画卷快速地展开在你的眼前,感觉真的很奇妙。 当水流到了北极星的位置之后,定向珠也随之浮起。但它并不是完全漂在水的上面,而是半悬浮于水中,珠子的一大半仍旧没在水里。这完全证明了沈芳华之前的判断,这颗定向珠的密度确实是古人精心计算好的。 很快,定向珠便被水流从北极星的位置上沿着沟槽推到了北斗七星斗身的第一颗星“天枢”的位置上,继而顺流直下,按照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的顺序走遍了七星,最后沿着星图最外部轮廓的沟槽滑落到了棺床下正南方的一块青石板上。 随着流水不断地淌下棺床,滑落在青石板上的定向珠又在水流的推动下开始移动了,我们三人立刻紧跟上前。这么小的珠子在这么大的黑暗环境里流动,而我们只有手上的几点亮光,所以它一旦离开我们的视线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红色的流水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四散流淌,绘制着奇妙的纹路。这颗定向珠在水流的推动下,沿着连通的沟槽,穿梭于各个青石板之间,由于沟槽的宽窄和内部高低程度的不同,它的移动速度也是忽快忽慢,有时就在我们以为它无法在某处转弯继续前行之时,周围的纹路中便会涌来其他的支流再次给它以动力,实在是精巧至极。我估计如果此时可以从上方鸟瞰的话,就能知道四散的水流正在绘制的是什么样的一幅图画了,相信它绝对比最大规模的多米诺骨牌倒塌还要壮观。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无心去分析古人的杰作了,只是牢牢地盯住定向珠,脚下跟着它快速地移动,生怕失去它的踪迹。 到后来定向珠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我们已经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就在我已经开始喘大气的时候,它终于停了下来。我们定睛一看,这里正好是一块青石板的中心点,两条螺旋状沟槽的交汇处,两道水流一正一反从这里经过,形成一个微小的回旋旋涡,定向珠此刻正在这个迷你旋涡中来回地旋转着。 “看来就是这里了。”徐卫东说道。他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这个房间的东南角,离棺床所在的中心位置已经很远了。 “嗯,应该是这里。正东南方向,‘地户’所在的位置。”沈芳华附和道。 这“地户”也是“天星风水”理论里的名词之一,与之相对的还有“天门”。《素问》里有云:“奎壁角轸,则天地之门户也。” 奎壁角轸是二十八星宿里的四宿。在方位上“奎”是西方七宿里最靠北的,“壁”是北方七宿里最靠西的,二者之间就是正西北方向即“天门”;“角”是东方七宿里最靠南的,“轸”是南方七宿里最靠东的,二者之间就是正东南方向即沈芳华所谓的“地户”。 我当时虽然尚不了解“天星风水”,听不懂什么“地户”,但看定向珠所停的位置,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我问他们俩道:“咱们不会是还要往下走吧?” 沈芳华笑道:“你算说对了,通道的入口应该就在这块青石板的下面。”她的语气听上去还挺高兴。 “我说沈大夫,咱们再往下走岂不是离地平面更远了吗,你不至于这么欢欣鼓舞吧?”我对她说道。 “人家沈家小姐是来找东西的,现在有了眉目自然是要高兴的。难道唐通讯你忘了?”徐卫东忽然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沈芳华闻言淡淡地说:“徐白鬼,找不找东西是我的事。你又不是棒槌,应该清楚目前这和咱们逃生并没有什么相悖的地方。如果你有其他出去的方法,请讲。” 徐卫东不阴不阳地笑了笑,没有接沈芳华的话。他弯腰把石板上的定向珠捡起来放进了口袋,然后解下了身后的步枪,将枪口上的刺刀扎进了青石板的接缝处,用力撬了起来。 也不知是徐卫东天生神力,还是这块石板太轻,随着他不断地加大力度,青石板果然被他慢慢撬得抬了起来。我一见赶紧上去帮忙,用手抠住翘起的石板边缘向外翻,在我们两人的合力下,这块青石板终于被掀开了。与此同时,一股阴冷的气流立刻从下面吹了出来,我在旁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石板下面的确是一个通道,看宽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一级级人工修建的石阶直通到更为幽深的地下,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到尽头。 “你先请吧,沈家小姐。”徐卫东冲着沈芳华摆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沈芳华冷哼一声,拿起阴阳灯(就是那盏特制的酒精灯,前面徐卫东曾说过此物名为阴阳灯),迈步就要往里走。 “等等!”我一把拉住了沈芳华,对他们低声说道,“都先别说话,你们仔细听——” 有一个微弱而又熟悉的声音从通道里幽幽地传了出来,那是婴儿的啼哭声!那个把我们从地上引到这里的啼哭声! 第十三章 是人是鬼 片刻之后,婴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这是怎么回事?”沈芳华的脸色很不好看,脑子里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余震发生之前的那一幕,开口道:“沈大夫,我不知道现在说合不合适。咱们俩在千年神鸮的那个房间时,我曾模模糊糊地看到琥珀里面的肉尸眼皮抖动,好像是要睁开眼睛似的。不过后来余震发生了,我顾着逃命,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也不好说。不知道沈大夫你有没有注意到?” “你的意思是……”沈芳华闻言看了看我,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徐卫东此时反倒异常镇定,显示出了江湖前辈的风范,他开口道:“我以前虽然没有进过风水镇,但是大墓确实下去过不少,也碰上过很多次古尸起尸的情况,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比如婴儿棺、尸胎什么的也都见过。但是说实话,我从没在墓里听见过小孩哭。 “不过行话说得好:神仙老虎狗,都得过过手。既然别无他路,哪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咱们也只能下去看个究竟了。总不能因为两下哭声,咱们就困在这里等死。我就不信,在这个根本不是用来葬人的风水镇里,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算真有一个小僵尸起尸了,照样搞的定。这样吧——”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安排,“唐通讯,你把矿灯给我,我在前面打头阵;沈家小姐走在中间;唐通讯你负责垫后。你们看怎么样?” 徐卫东又对沈芳华笑了笑:“得啦,沈家小姐,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想我不管,但江湖规矩,我毕竟是你的前辈,哪能让你打头炮蹚雷呢,这要是传出去说我徐白鬼占小辈的便宜,我这脸还往哪儿搁?况且你们沈家要是知道了,更得数落我家的不是了。呵呵。”他的语气颇显豪迈。 听人劝,吃饱饭。我和沈芳华对徐卫东的安排均无异议。三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便依次进入通道之中。 进入通道之后,我们把全部的照明设备都打开了,徐卫东手里的矿灯、沈芳华的阴阳灯,还有我手里的一个手电筒,因为这条通道很窄,所以我们周围一下子就被照得很亮。 这是一条精美的通道。说它精美,是因为这条通道的四壁,包括我们脚下的台阶全部是由汉白玉做成的。而且除了台阶上没有纹饰,通道的左右两面还有顶上全部浮雕了各种图案,立体感极强。虽说这条通道只有一人多宽,但是由于光线照不到尽头,谁也不清楚它一直向地下延伸得有多长。如果这条通道全部都是按照此种工艺建造的,真想象不出古人为此耗费了多少人力和物力。 “太牛了!古人真是不得了啊!”面对如此壮观的景象,我惊叹不已。 “不太对劲儿啊。”徐卫东在前面应声道,“风水镇这种东西是用来改变一地的风水的,通常是把凶地转化为吉地。所以建造风水镇这种事一般是由当地的居民和大户共同集资来办的,是一种民间行为。当然,也不排除地方官府会出一部分资来捐助修建。但是,这个风水镇太奇怪了。光先前的棺床星图和青石板引流工程所用的人力物力,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而现在这条全汉白玉的甬道,四壁雕花,凹凸错落,工艺精湛至极,要不是稍微窄一些,简直跟唐代皇陵的墓道差不多了。这绝对不是民间集资或地方官府出资就能干得了的,就算有足够的钱和人,要做出这种效果,也必须得汇集大批的顶级工匠才行。” “那你的意思.99lib.是……”我追问道。 “我看这个风水镇的建造像是国家行为,或者是由当时的中央政府督造的。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会聚齐那么多的人财物。”徐卫东回答道,“我说过像风水镇这种形制,里面埋藏的镇物虽然都很特殊,但由于都是风水之物,所以大 591a." >多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如今看咱们这个风水镇的规模,这句话我恐怕要收回了。” “哦,那看来这下面会有国宝喽?”我心里莫名地感到一丝兴奋。 “呵呵,那我可说不准。你得去问沈家小姐了。”徐卫东说着瞟了一眼沈芳华。 我也立刻把目光投向她,希望沈芳华能透露一些信息。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找东西,自然知道的要比我们多。可沈芳华根本不接这个茬儿,只道:“你们到底走不走,还是接着在这儿聊天?” 徐卫东早就预见到沈芳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见此便不再多话,提着矿灯继续前行。脚下的汉白玉台阶很滑,一路下行,稍微不小心就会让人打个趔趄,但徐卫东依然走得很快,步伐也很稳健,沈芳华亦是如此。 “徐排长,这条道上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吧,咱们走这么快没问题吗?”我一边加紧留意脚下快步跟上他们,一边问道。 “没问题,放心吧。这是风水镇,不是墓道。你看脚下是一路往下的汉白玉台阶,就跟楼梯差不多,并不是陵墓里那种水平的平板甬道,藏不了什么翻板、落石之类的机关,防人的机关都设在引路棺那一层了。而且咱们是通过定向珠找到的入口,肯定是正路,设计者就是让后来人从这条道走的,所以不会有什么陷阱。”徐卫东很是自信。 “这样啊,安全就好……”他的话很有说服力,我的步伐也放开了很多。哪知我的“好”字刚一出口,身后就传来了“嘭——”的一声,余音在狭窄的通道之内回荡不止。 我们三人几乎同时转身,把灯光向身后照去,但是通道里一切正常,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坏了!”徐卫东惊呼一声,“有人把通道入口的青石板盖上了!”我和沈芳华闻言大惊失色,三人赶紧向回跑去。果然,当我们赶到起点时,发现入口已经被原先的那块青石板严丝合缝地盖住了。我和徐卫东立刻跑到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上,蜷起身子,四只手一起用力往上去推石板,然而我和徐卫东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推动它分毫。 “算了,别费劲儿了。”徐卫东把胳膊放了下来,“上面肯定压上别的东西了,不然不会推不起来。”这是肯定的,因为当初我和徐卫东一起掀开这块石板时,它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分量。 “难道这是一种封门的机关……”我嘴上虽然这么问,其实心里明白这根本不可能。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和徐卫东掀开石板后,就把它顺手翻了过来挪到了一边。 “狗屁机关!肯定是有人故意下黑手这么干的!”徐卫东恼火地骂道,“这里除了咱们三人肯定还有别人,而且不是好人!” 我知道徐卫东说的没错,但我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 第一,这个故意堵住入口的人是谁?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也是我们这支65号救援队里的成员? 第二,这支65号救援队是如何组成的?沈芳华、徐卫东、黄明,还有这个下黑手的人,他们应该都是或曾经是做盗墓营生的。这支抗震救灾的队伍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隐藏身份、干盗墓的人聚在一起,这是故意安排的还是巧合? 第三,从这些人的行为举止来看,他们肯定不是一路的。他们齐聚于此,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都是为了寻宝,那个下黑手的人也应该一直尾随着我们才对,为什么会突然现身去封闭通道入口呢,要害我们也得等看见真东西再下手啊。 第四,沈芳华他们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为何一直守口如瓶?那东西的价值竟然能让黄明敢于持枪杀人,能让那个神秘人暗中害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五,那个婴儿的啼哭声时隐时现,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妖怪?如果风水镇里的镇物就是它,难道这些人要找的是一个活物? 还有引路棺里的那具干尸,还有…… 一切的一切,也许当我看到沈芳华要找的东西后会有些许答案。 “不用管它了,反正咱们也没打算从原路回去。”沈芳华道,“就算把石板推开回到上面,咱们还是和原先一样出不去,所以无所谓,没意义的。”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了。”徐卫东应声道,“那个人如果也是倒斗行内的,就应该知道不管是这里藏着的镇物,还是逃出去的秘道都应该在这下面。可他并不跟踪咱们,还封住了正路的入口,要干什么还真让人想不通。” “行了,咱们还是继续往下走吧,现在讨论这个确实没用。”我对他们二人说道。我心里迫切地想看看沈芳华到底要找的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如此才能解答各种疑问。 我的建议正中沈芳华的下怀,她仰头对徐卫东说道:“走吧,要不我打头阵?” 徐卫东也不答话,撇了我一眼,大步铿锵地迈下台阶,依然走在了最前面。 这条汉白玉的石阶通道确实很长,而且在途中换了好几次方向,大体是呈“之”字形曲折向下,但倾斜的角度不算大,和普通楼房里上下的楼梯差不多。我们三人一边拾级而下,一边观赏着四壁的雕刻。这些汉白玉浮雕也并不相同,伴随着“之”字的每一次换向,左右的雕刻就更换成了另一组,纹饰抽象且夸张,尽管我看不出它究竟表现的是什么内容,但其工艺的精美程度依然深深地震撼着我。 在经过了六次换向之后,或者说到了这条通道第七层的时候,脚下终于不再是向下延伸的台阶了,一条平整的甬道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条甬道的两侧和顶部依然是汉白玉的材质,但是地面却变成了殷红的血色,抬眼望去,就像在地上铺设了一条鲜红的地毯一样。 “咱们下到底儿了。真够深的,感觉这里离地平面已经很远了,比我下过的蒯王墓都夸张……”徐卫东说着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血红色的地面,“我的天!这里铺的好像是朱砂玉。” 我闻言也赶紧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脚下,这才发现原来这条红色的通道竟是用圆滑的鹅卵石铺成的,类似公园里用来健身的碎石小路,只不过这里密布的鹅卵石全都温润如玉,鲜红如血.。 沈芳华俯身用阴阳灯照了一下,道:“嗯,确实是鸡血石。” 朱砂玉是鸡血石的别称,二者指的是同一种石料,自古价值不菲。 “用这么多的朱砂玉铺路,好大手笔啊。沈家小姐,难怪你这么一往无前的,看来你要找的玩意儿肯定是了不得的东西,呵呵。”徐卫东阴阳怪气地笑道。 “想知道我要找什么东西就赶紧接着走,找到了你不就清楚了吗?”沈芳华显得有些焦急。 “好,今天就借沈家小姐的光,我也开开眼。咱们走。”徐卫东说着便起身向甬道的尽头走去。 这条鸡血石甬道不算长,一会儿工夫我们就来到了它的尽头,这里一下子开阔了很多,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扇青铜门。这扇门差不多有四米多宽,两米多高,上面铸有凸起的铜钉,还刻有一个造型十分诡异的兽头。 徐卫东突然停了下来,低声对我们说道:“都别动!” “怎么了?不开门吗?”沈芳华在他身后问道。 “你们看这里。”徐卫东晃动手里的矿灯,让我们跟着他的灯光看去。 这扇青铜门中间腰部的位置铸有很宽大的铜闩,很显然是用来放置大块的封门石,以便从外部锁住这道门之用的。然而那块条状的封门石条现在竟然躺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而且被挪到了甬道的角落里。 “再看这儿。”徐卫东又把灯光照向青铜门前的地面上,那是两道圆弧状的划痕,看其半径明显是这扇门开合之后留下的摩擦痕迹。更为要命的是,这两道遗留在鸡血石上的划痕非常新,也就是说这扇门肯定在近期被打开过,应该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到过这里,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这门的后面。 “咱们怎么办?现在就进去还是先埋伏在门口看看情况?”我想起黄明杀死郑志、用枪指着我的那一幕,心里有点儿打鼓。 “入口已经让人堵死了,回是肯定回不去了。就算现在里面还有人,无论他是敌是友,咱们也只能走上一遭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咱手里也有家伙。”徐卫东流露出了他骨子里的江湖草莽气,右手向背上一抄,把步枪端在了手里,转头对我说道,“唐通讯,你看看黄明的那把手枪里面还有多少子弹,把保险也打开。进去后如果真有什么人对咱们不利的话,你可别手软。这个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一事情有变,你.要是不敢开枪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可没人管。” 我听徐卫东这么一说,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把枪拿出来检查了一番。黄明的这把手枪并不是那个时期中国军官经常佩带的五四式手枪,而是一把美制柯尔特M1911A1,这可是一款经典枪,二战、朝鲜战争、越战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其杀伤力和精准度要比国产的五四式强得多。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我单位里有位同事是名退伍老兵,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枪械知识,所以对这把枪有所了解。我退下弹匣一看,里面还有六发子弹。没错,柯尔特的装弹量是七发,少的那一发就是黄明杀害郑志的那一枪。 我忽然想到沈芳华好像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自己毕竟是个男人,于是把枪递到她面前,说道:“沈大夫,这把枪很不错,你先拿去防身吧。” 沈芳华美目流转,对我笑了笑:“不用了。有你和徐白鬼两个大男人在,我能出什么事?再说我一个女孩子也不会耍枪弄棒,你把它给我也是浪费。不过还是谢谢你能想着我。” “枪还是你拿着吧,她用不着你担心。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沈家小姐,你先熄了阴阳灯,躲在旁边吧。”徐卫东对我说道,“来,唐通讯,咱俩开门。”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客气,把枪插回了腰间,快步上前和徐卫东一起去推尽头的那扇青铜大门。 这道门确实很厚重,不过好在它连接石壁的铜质曲轴合页很是滑润,所以我和徐卫东两人一左一右,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从中间推开了一道可容人通过的缝隙。 我们迫不及待地向门内望去,只见在深邃的黑暗之中,远远地亮着许多密密麻麻的诡异光点,它们的亮度忽高忽低,闪烁不定,遥望之下如同夜空中点点的繁星一般。但和浪漫的星空不同的是,这里闪烁的“星光”竟然都呈现出惨绿之色,像极了传说中的幽冥鬼火。 第十四章 地底怪虫 徐卫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我仔细听听门里有没有其他人活动的声音。我凝神倾听,只觉得里面寒气逼人一片死寂,并没有任何声响。 徐卫东此刻掏出了手电筒,点亮后一甩手,用力把它扔进了门里。我见此心说还是老江湖经验丰富,如果里面有敌人埋伏的话,突然看到亮光肯定会有所动作,说不定就会弄出动静来,徐白鬼确实是有一套。 然而除了手电落地的声音外,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响动。 “里面好像没人。”我小声地对徐卫东说。 徐卫东微微点了点头,对我道:“我先进去探探,把手电捡起来。你们俩看到那手电光闪烁三次以后,就说明一切正常。到时你们进来就行了。”说着他便拉动了步枪的枪栓,准备进门。 “先等等,徐排长。”我拦住了他,“你没看见远处那些奇怪的亮点吗?天知道那些是什么玩意儿,你一个人进去不太保险,还是咱俩一起吧。” “你放心吧,老子以前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而且,唐通讯你记住:最危险的不是什么机关或者怪物,而是人。所以只要没有敌人埋伏,我不会有事的。”徐卫东言道,“你不是担心沈家小姐嘛,你就先在这保护她。那个下黑手的人到底要干什么咱们还不清楚,万一他发神经再把通道口打开跟着咱们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咱们还得防着这一手。” 徐卫东说完就端起步枪走进了门里,这次他放低了身形,脚步也很轻,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门后的黑暗之中。在他消失在我视野中的那一刹那,我的内心油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受:也许这地下的世界才是属于他的天地,他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如鱼得水,人尽其才。 “唐增。”沈芳华来到了我的身后,小声问道,“怎么样了?” “徐排长先进去打探情况藏书网了。让你我先在这里等着。你看见前面地上的那个手电光了吗?他说等看到灯光闪烁三次以后,咱俩再进去。”我又指了指远处,问她道,“沈大夫,你知道那些闪烁的亮点是怎么回事吗?是不是鬼火?” 沈芳华摇了摇头:“这些不像陵墓中的那种鬼火。想必你也知道,坟场里所谓的鬼火成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人体的骨骼里含有磷,当环境适合的时候,尸体里的磷元素与水或碱相遇能发生化学反应,产生一种可自燃的气体,好像是叫磷化氢,这个我记得中学的化学课本里就说到过,而且由于是气体自燃的原因,这种鬼火的出现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它们都呈火焰状燃烧,并随着空气的流动摇曳不定。我自己也见过很多次,很平常的。但是这个……”她又抬头向远处望了望,“这种密布的闪烁光点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确实,远处的那些亮点看起来并不是在燃烧,更像是一种幽幽的冷光。我运足目力,再次努力地想看个究竟,无奈距离太远,漆黑之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盯着那些惨绿色的亮点,时间越长便越发觉得它们鬼气森森,不由得有点儿担心起来。 “放心,徐白鬼不是一般人,不会出事的。”沈芳华宽慰我道。 徐卫东是老江湖,这一点我已经确信无疑。不过前方情况未明,他一人孤身犯险,我的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惴惴。我把目光投向远处地上的手电筒,期待它尽快给我们发来平安的信号。 也许是我内心的祈祷生了效,不久之后那支手电似乎就被徐卫东捡了起来,电光朝向我们这边开始了闪烁。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身对沈芳华说道:“没问题了。沈大夫,咱们走吧……” “手电光不对劲儿!你快看——”沈芳华忽然打断?99lib?了我的话。 我吃了一惊,忙转头回望,只见那支手电筒此刻竟还在不停地闪烁,而且闪动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慌张。这根本99lib?不是之前约定好的平安信号,这更像是一种示警,一种求救! 不好!我见此心里一凉,本能地就要呼喊徐卫东的名字,谁知嘴刚一张开就被身旁的沈芳华一把给捂住了。 “别喊。”她在我耳边低声道,“咱们先不能弄出动静。” 沈芳华按在我嘴上的一双手异常冰冷,这也让我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的确,事态越是危急就越不能急躁。徐卫东用电光示警,而没有通过最方便的呼喊来求援,肯定是有特殊原因的,说不定我这一喊就会坏事。 我对沈芳华点了点头,表示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随即把手放了下来。不过冷静归冷静,我仍旧非常担心徐卫东会遭遇毒手,于是焦急地对沈芳华低声道:“肯定是出事了,我必须进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人家救过我一条命,就算里面 518d." >再危险,此刻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等下。”沈芳华对我道,“我把阴阳灯点上,咱俩一起进去。” “不用了。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这里安全,沈大夫你就先留在这儿吧。”我不想让沈芳华也冒这个险,拦住她道,“而且你那盏阴阳灯也太招眼了,别回头再成了人家的活靶子,我自己摸黑进去反而更好。” “唐增你傻啊。”沈芳华气道,“别人能看见阴阳灯,就看不见徐白鬼手里的手电筒了?问题根本不在这儿。据我所知,徐白鬼的身手极好,当年‘下地’时的警惕性也非常高。况且这次他还带着枪,如果真是有‘人’想无声无息地偷袭他,绝不会轻易得手的。退一步说,就算是他遭人暗算被人制住,以徐白鬼的本事,自己弄出些响动或者喊两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疑惑道。 “绝对不是什么敌人,徐白鬼一定是遇到了其他的特殊情况,比如说机关什么的。”沈芳华给出了她的判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这个棒槌门外汉一个人去了也没有什么用。” “啊?”也许是之前青铜门开合的痕迹和徐卫东的话让我过于先入为主,我一直认为门后面最大的危险应该来自于人,以至于根本没向其他的方面去考虑。此刻听沈芳华如此一说,反倒一下子没了主意。 “行了,别瞎琢磨了。再耽误下去,回头徐白鬼就该归位了。再说了,里面倘若真有坏人,我留在门口也未必安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咱们还是赶紧行动吧。”沈芳华说着就点亮了她手中的阴阳灯。我见此也不再犹豫,把枪从腰间抽了出来,和沈芳华一道走进了青铜门内,直奔那支急促闪烁的手电而去。 我心急如焚,生怕徐卫东遭遇意外,但由于沈芳华判断那危险是源于机关陷阱,所以我们两人也不敢大步流星地向前行进,一切必须小心翼翼。 好在有了灯光,我们不用像徐卫东那样摸黑前行了。沈芳华一边举着阴阳灯,一边关注着脚下,防范着可能存在的危险。我走在她的旁边,尽管不懂什么机关消息,但我也是极力留心地面,生怕踩上翻板之类的陷阱。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样的惨剧可别发生在我们身上,我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唐增,这里好像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沈芳华悄声对我说道。 我闻言点了点头。的确,我们脚下的石质地面崎岖不平,有坑有洼,完全没有人工的任何痕迹。而且,地上似乎还是湿漉漉的,很有点儿被水冲刷过的感觉,很像一个溶洞。 “沈大夫,这里不像有人安过机关啊?”我低声问沈芳华,“地上没有一点儿人工的痕迹。” “嗯。是不像有机关的样子。不过既然能把徐白鬼困住,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好。”沈芳华小声道。 她虽然这样说,但脚下的步子也比开始大了很多。这正合我意,毕竟是救人去的,宜快不宜慢。我们加快了速度,一会儿工夫就离那支闪烁不停的手电很近了。 沈芳华此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对我轻声道:“唐增,你是个冒失鬼,我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看咱俩已经离那儿很近了,徐白鬼如果就在那里的话,肯定早就看见我们了。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说明他遇到的情况很特殊。待会儿你看见他之后,不管是什么情况,千万别大喊大叫轻举妄动,明白了吗?” “知道啦。”我脸一红,嗫嚅着道。大小伙子总让一个小姑娘提点,我面子上还真有点儿挂不住。不过在处理突发情况上,沈芳华这样的江湖人显然是比我更有经验。 “知道就好。咱们走。”沈芳华把阴阳灯举到身前,迈步向手电闪烁的方向走去,我握了握手中的枪,紧随其后。 很快,阴阳灯照亮了手电所在的位置,徐卫东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我看得真真切切,徐卫东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左手撑在步枪的>99lib?枪托上,枪口顶着地面,就好像拄着根拐杖一样,他垂下的右手里正攥着那支闪烁的手电筒,整个人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塑,唯独他右手的大拇指正一个劲儿不停地揿动手电上的按钮。 怎么回事儿?我把目光投向徐卫东的大黑脸上,只见他紧锁双眉,虎目圆睁,面色十分紧张,斗大的汗珠正顺着他的面颊涔涔而下,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或痛苦。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左右,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啊?不过有了沈芳华先前的警告,我此时也没敢轻易上前。这时,徐卫东手里的手电突然闪烁得有规律起来,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急促。 噢,明白了。徐卫东这是在示意他知道我们来了,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他还是十分清醒的,并没有昏迷失去意识。我不敢和他说话,见状赶紧用口型问他:“你——怎——么——了?” 我的口型做得很夸张,生怕徐卫东看不出我说的是什么。他“闻言”后,眼珠一个劲儿地左右两边转动,似乎是“听”懂了我的问话,但他要表达的意思我却没弄明白。 沈芳华此时在旁边推了推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徐卫东,意思是让我仔细去看徐卫东的那张嘴。 我赶忙盯住徐卫东的那张大嘴,只见他的嘴唇此刻正在微微地一张一合,似乎也是不敢发出声音,在用口型对我说话:“——后——面——后——面——后——面——”后面?!我一下子明白了,沈芳华此时也看出了徐卫东说的话,我们俩立刻轻手轻脚地朝徐卫东身后转过去。 当我转到徐卫东身后的一刹那,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在徐卫东的背上,趴着一条差不多有一米来长的硕大蜈蚣,躯干极为粗壮,其体型之大,几乎盘曲地覆盖住了徐卫东的整个后背。这只蜈蚣身上红黑斑斓,上百对粗壮的螯足牢牢地抠在徐卫东的身上,头上一对巨大尖利的毒腭离徐卫东的颈后动脉也就几公分的距离。 第十五章 虫洞试验 蜈蚣是凶猛的肉食性动物,又是“五毒”之首,就是被平时常见的红头蜈蚣咬一下手都会产生持续好几天的剧烈疼痛,甚至能引起抽搐、昏迷等严重症状。而眼前这一条蜈蚣如此巨大,这要是被它咬到了脖子,岂能还有命在?怪不得徐卫东一言不发,动也不敢动,他是生怕刺激到背上这只要命的东西。 现在怎么办?我有点儿傻眼了,把目光投向沈芳华。沈芳华无奈地望了望我,也是满脸愁容。我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枪扬了起来,示意沈芳华准备从侧面开枪把这条蜈蚣打死。 沈芳华见状急忙摇头,向前走了几步,举起阴阳灯,向我伸手指了指远处那些灿若繁星的闪烁光点,又回头指了指徐卫东。 她的意思是……不会吧?!我赶紧走到她旁边,向前方那些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望去,心里祈祷千万别像我想的那样。 但是,掉在地上的面包总是抹着奶油的那一面着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回距离拉近了,又有阴阳灯的照明,我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美丽而又恐怖的景象。 我们的前方赫然是一个空间极大的宽阔溶洞,洞底漫布着许多高矮不一的石笋、石柱、石流云,洁白透明,玲珑剔透。洞顶之上也生有造型各异的石花石枝、石钟乳、石葡萄等千姿百态的洞穴沉积物。遥望之下,整个洞穴壮观而又秀丽,真可谓世间奇观美轮美奂,足见大自然的生成造化之功。 在溶洞的四壁,就密布着那些绿色的光点,它们是生物发出的光。每一个光点竟然都是一条和徐卫东背上一模一样的那种巨型蜈蚣,体型只大不小。荧荧的绿光在每条蜈蚣的尾部闪烁着,昭示着它们的存在。它们密密麻麻地趴在四壁的?99lib.壁流石之上,互相挤在一起,肢脚相叠,数量之多难以胜计,只是远望就让人头皮发麻,浑身的不舒服。 为什么如此壮观美丽的环境里会有如此丑陋的生物栖息呢?难道这里也和地上的世界一样,一切都是美丑相伴,善恶相随? 沈芳华挨近我,对我耳语道:“你看见了吧,太多了。你一开枪就会把它们都惊动了。就算惊动不了,你把他身上那条打死后,我估计它尸体的味道也会引来其他的同类。” 这确实是有可能的。我知道在同一种类的蜈蚣里,的确存在有自相残食的现象。 “那怎么办?”我回头看了看仍旧纹丝不动的徐卫东,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天知道趴在他背上的那条蜈蚣会不会就要准备开饭了。 “没有办法。只能看他的命硬不硬了,兴许待会儿那只蜈蚣会自己离开……”沈芳华黯然道。 我心说这怎么可能,你这么说不就是眼瞅着徐卫东等死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把其他的蜈蚣都招来,我也不能让徐卫东就这样完了。 我转过身,攥了攥手中的枪,朝徐卫东走去。无论如何,先把他背后的这只打死再说。忽然,沈芳华从身后拉住了我,若有所思地低语道:“唐增,你说那条蜈蚣为什么会趴在徐白鬼的背上?” 为什么?不就是想拿徐卫东当点心吗……不对!那只蜈蚣已经趴在他背上好半天了,要是猎食的话早就应该动手了,徐卫东也早就应该歇菜了。这么说它趴在徐卫东身上不是为了吃饭的?我看了看沈芳华,继续听她发表意见。 “我记得蜈蚣这种东西昼伏夜出,而且都是喜欢温暖阴湿的环境的。”沈芳华思索着道,“你看看这周围,阴湿是肯定的,但一点儿也不暖和。” 确实,虽然现在是盛夏,但我们目前所处的地下深处依然很凉,我穿着夏装都觉得身上十分冰冷。难道——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那条蜈蚣是为了取暖才爬到徐卫东身上的?!” “不错,我想是这样。如果为了进食,咱们没到之前徐白鬼就应该归位了。”沈芳华和我的想法一致。 盗墓这行也并不是容易干的,除了学习各种传统文化之外,还要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这些准备说到底其实都是为了应变,就是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而想要做到这一点,知识储备的多少可以说是基础里的基础。如此想来,沈芳华脑子里装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后来我特意查阅了一下生物学资料,发现蜈蚣这种东西的确在温度低于10度时便会停止进食,低于零下7度时就会进入冬眠。 “咱们先烧点儿东西弄个热源试试,看看管不管用。”沈芳华说着就打开了手中的急救箱,拿出了一大团酒精棉。 “我说姐姐,你可得掐好量,别回头热过劲儿了,把墙上趴着的那些都给招来。”我赶紧提醒她。 沈芳华白了我一眼,脸上的神情摆明了就是四个字“还用你说”,随即向回走到了离徐卫东两三米开外的地方。我也赶紧跟了上去,陪着她一起做这个“试验”。 沈芳华将酒精棉团放在了地上,又从她的阴阳灯里倒出了一点儿液体撒在了上面,然后掏出了火柴,对我道:“我点着以后,你马上跟我往后退,躲远点儿。这些棉花烧不了多长时间,如果成功了,别回头救了徐白鬼,那蜈蚣又爬你身上去了。” 我心说自己有那么傻吗,冲她点了点头。 沈芳华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酒精棉,只见一团不大不小的蓝色火苗“蓬”的一下在地上燃烧了起来,周围顿时暖和了许多。我和沈芳华随即向后退去,拉开了和它的距离。我盯着徐卫东背后的那条蜈蚣,心中暗自祈祷,盼望这个“试验”能够奏效,救下徐卫东的一条命。 天无绝人之路,也许真是徐卫东的命硬,那条蜈蚣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它渐渐舒展蜷曲的身体,巨大的毒腭慢慢远离徐卫东的脖子,开始掉头顺着他的大腿向地上爬去,看意思就是要直奔那团燃烧的热源。 当蜈蚣的最后一对尾足离开徐卫东身体的一刹那,只见他马上就地来了几个前滚翻,脱兔一般骨碌着就向我们这边逃了过来。 我一把扶住了他:“没事吧,徐排长?” 徐卫东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来这次肯定是够悬的。即便是老江湖,在生死间徘徊了那么长时间,估计也得缓上一会儿。 很快,那团酒精棉就烧完了,只见那条蜈蚣在它的余烬上游走了几下之后,便向前方的溶洞爬去,看来是回它们的大本营去了。见此我和沈芳华也都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救命的“试验”总算是成功了。 “动也不敢动,老子全身都快抽筋了。”徐卫东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发泄道,“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没想到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谁能想到这里还有这种玩意儿。你这不没嘛事儿吗?算不上翻船。”我对徐卫东道。 我倒不是有意安慰徐卫东,我确实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能保命求援已经是很了不得了。要是在黑暗之中有东西突然爬在了我背上,我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回手去抓或者扭头去看,根本不可能像他那样在瞬间就冷静下来,更别提作出最有利的判断和行动了。 “唐通讯,你还真是会说话。唉,别提了。我进来一看是个天然洞穴,就把精力完全放在提防有无敌人埋伏上了。我见离那些绿点还有一定距离,就没把它们放在心上。谁知我刚把手电捡起来,就觉得有东西上身了,感觉就像毒物。我知道不妙,可既不敢喊又不敢动,只好给你们发信号求救了。”徐卫东冲我苦笑了一下,向前望了望,“前面那些绿点也都是这些大天龙(天龙即蜈蚣的别称——逍遥于津注)吧?老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天龙,别看那么大个儿,刚才我瞧那只爬得还不慢。” “那可不,要是爬得慢怎么能上得了你徐白鬼的身?”沈芳华在一旁接口道。别看她是救人“试验”的策划者,可对徐卫东说起话来还是不饶人。 徐卫东也清楚救他命的肯定是沈芳华,所以闻言并无不快。他向沈芳华拱了拱手,道:“沈家小姐,多谢了。将来如果有事要我们徐家帮忙,只管来找我。” 沈?芳华毕竟是少女心性,那时她的江湖阅历也浅,没料到徐卫东对她这个晚辈的姿态会如此之高。闻言脸上一红,不过嘴上依然犀利:“别将来了,还是现在吧。前面那个溶洞咱们怎么进去,那么多大蜈蚣在墙上,有一只掉下来就不是闹着玩儿的。点火这个办法肯定是不行了,再引出来更多的虫子就麻烦了。” 徐卫东此刻身体已经恢复了过来,他起身道:“这是得琢磨琢磨。那些大天龙想必就是一种洞穴里的生物,否则bbr>藏书网也不可能发光,而且它们全身花里胡哨的,毒性肯定不小,咱们要想进去确实得想个万全之策。对了,沈家小姐,你说这种在地下生活的洞穴蜈蚣会不会怕光呢?” 沈芳华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它怕光的话,刚才阴阳灯照到你后背上时,那条蜈蚣就应该离开你或者攻击你了。这种洞穴生物一般都没有什么视力,像这种蜈蚣我估计可能都连光感都没有了。” 徐卫东闻言眉头紧锁,看起来有点儿一筹莫展。 “对了,沈大夫。”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对沈芳华道,“你那个急救箱里带着‘敌敌畏’了吗?咱们试试它管不管用,兴许能用它开路。” “敌敌畏”是那个时代最常见的杀虫剂,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哪知沈芳华的白眼再次瞄向了我,没好气地道:“唐增,难不成你是说相声的?先不说普通的杀虫剂对这种蜈蚣有没有用,就算我不是大夫,可你见过哪家的急救箱里还有装着‘敌敌畏’的?” 得,碰了一鼻子灰。我心说我这也是好心帮着出主意嘛,谁知道你那个冒牌急救箱里装着什么,你真带着“敌敌畏”我也不奇怪。 三人一时无语,每藏书网个人都在考虑如何能安全地进入溶洞里面。就在此时,一阵啼哭声从溶洞方向的深处传了出来——呜哇——呜哇——,没错,就是那个熟悉的婴儿啼哭声!只不过这次的啼哭之声异常清晰,响亮地回荡在整个洞穴之内,看来我们离这个哭声的源头已经越来越近了。难道这个风水镇里的国宝真的就是一个活着的鬼婴?它就是沈芳华一心要找的神物? “你们快看——”在啼哭声久久不息的洞穴内,沈芳华此时突然叫了起来。 第十六章 吓走怪虫的啼哭声 “你们快看——”沈芳华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指向前方那些密布的绿点。 我赶忙抬眼望去,只见洞壁之上所有的绿色光点此刻竟然全都开始舞动了起来,它们毫无规律地疯狂摇摆着,闪动的频率也变得异常急促,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瞬间弥漫在了整个洞穴内部。显然是那些巨型蜈蚣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做出如此怪异的举动。 难道那只趴在徐卫东身上的蜈蚣是个打先锋的前站,刚才是回去报信了?如果这样,我们几个就算命再硬,这回也得交待在这儿了。 望着那些铺天盖地的绿色光点,看着它们急速地闪烁、近乎歇斯底里般地摇晃,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孤身一人正独自面对着千军万马一般,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股寒意,不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然而须臾之间,所有的光点都停止了舞动,它们突然在墙上四散开来,瞬间便分成了若干部分向着不同的方向快速移动了起来,如同一股股发光的潮水一般,直奔洞壁之上以及洞穴底部那些大小不一的岩缝而去,拼命地涌向每条裂缝的最深处。 这一变化发生得太迅速太突然了,以至于当我回过神来时,溶洞的四壁之上已经是漆黑一片,空无一物,一个绿点也没有了,它们全都消失了。与此同时,那婴儿的啼哭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与沉寂。 半晌之后,我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蜈蚣怎么一下子都跑了?开始我还以为它们要对咱仨群起而攻之呢。” 徐卫东闻言,笑着道:“看见没有,唐通讯,我们沈家小姐面子大吧?那些天龙听说她要进去,立马就都闪‘人’了。呵呵。”他又转头对沈芳华道:“这下行了,沈家小姐,咱可以进洞了。” “别开玩笑了。”我对徐卫东道,“徐排长,不搞清那些蜈蚣为什么会逃走,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进去?回头咱们走到里头,它们再一帮一伙地都跑出来四下合围,那不就惨了。” “你也觉得它们是在逃跑?”沈芳华没有答理徐卫东,直接问我道。 “看那慌乱的样子,肯定是逃跑啊。”我答道,“而且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就算那些大蜈蚣一时半会儿不再露头了,咱们也得弄清它们到底在躲避什么。谋定而后动,得先做个准备,别回头再跑出来一个更要命的怪物,咱们在里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嗬,唐通讯这次谨慎不少啊。”徐卫东看了我一眼,一脸99lib.的笑意。 我心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还不是一路下来让你们两人和这倒霉地方给逼的吗?我不想小心考虑都不行。走差一步,兴许小命就撂在这儿了。 “唐通讯。”徐卫东笑容一敛,正色道,“你判断的不错,那些天龙肯定是感应到了一种危险的信号,这才纷纷逃离的。我估计那个危险的信号就是刚才那阵婴儿的啼哭声。” “你是说……” “不错。真正的危险就来自于这啼哭声的源头,或者说来自于发出啼哭声的那个东西。不管那个东西或者怪物究竟是什么,它才是让那些巨大天龙惧怕躲避的根本原因。”徐卫东缓缓地说道,“但是,它也是我们这位沈家小姐要找的目标。所以不管它到底是什么,有多危险,咱们还是得走上一遭,明白了吗?唐通讯,咱们不是要避开它而是要找到它,所以你能做什么准备?咱们肯定得直接面对那个危险,和它打上一个照面。因此你也不必多费心思了,到时见招拆招吧。况且你也不清楚那个玩意儿的真面目,你能准备出什么花样来?” 徐卫东这些话虽然是对我说的,但是他的双眼却一直盯着沈芳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但是沈芳华并没有回应徐卫东的目光,依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怎么知道?你肯定沈大夫要找的就是那个啼哭的鬼婴?”我反问徐卫东道。心说它能把一群那么大个儿的蜈蚣都吓跑,绝对是个怪物级别的玩意儿,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是不是什么鬼婴我不清楚。但在地上的时候,沈家小姐不就告诉你这下面镇着的神物是活物了嘛。这里又不是陵墓找什么冥器古董,你说人家下这个风水镇不找这个正主还能找什么?找那些大蜈蚣?”徐卫东回应道。 “你怎么能肯定这座风水镇里的正主就是那个啼哭的东西?”我立刻追问道。其实我潜意识里早已认同了徐卫东的判断,只是自己还不愿相信而已。 “唐增。”徐卫东尚未答话,沈芳华开口了。只见她默默地转过身望了望我,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徐白鬼说的没错,我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个风水镇里的镇物。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发出啼哭声的那个东西。” “这……”我无言。 “唐增,你可能不了解。咱们中国风水理论的终极层面就是要符合自然的趋势,无论是堪舆相地,还是筑城修墓,都需要顺势而行,不能逆势乱势而为。所谓‘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那些著名的洞天福地都是天造地设的,人力只是辅助,而非决定性的因素。简单一点儿说,就是你得先有一块天然的好地方,然后再在上面施以人工,去修建各种建筑装饰或者机关陷阱什么的。没有吉地佳穴这个先决条件,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毫无意义的。 “风水镇是风水之说的产物,是堪舆理论神秘性在实践中最高层次的体现,所以它核心位置的选择更是需要遵循天造地设这一准则。可以这么跟你说,在最高级别的风水镇里,其核心之处,也就是放置镇物的地点,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自然奇观。” 沈芳华的语速很慢,似乎是在给我时间去消化理解。她接着道:“唐增,咱们进到这溶洞之前,什么琥珀尸、引路棺、定向珠引流、全雕花的汉白玉通道、铸造精美的青铜门,甚至还用了鸡血石铺路,所费人力之大可谓叹为观止。然而你看前面的这个溶洞,造化天成,巧夺天工,却没有丝毫人工的痕迹,这绝对是古人有意为之的。因为这里就是这座风水镇的核心,镇物所在的地方,我们已经来到尽头了……” “而那个镇着的神物又是个活的,所以正主十之八九就是那个发出啼哭声的东西。是这样吗?”我完全明白了她的解释,接过了她的话。沈芳华点了点头。 “沈家小姐,看来你以前就下过风水镇?”徐卫东突然问道,一脸狐疑之色。 “唐增,我真的也没想到那个哭声的源头会是我要找的东西,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现在看来那个东西的确十分危险,你没有必要陪着我一起进去了。”沈芳华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徐卫东的问话,她向边上走了几步,举起阴阳灯观察了片刻,说道,“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上面还有不少孔洞,估计其中应该就有通路通往地面,你和徐白鬼一起找路出去吧。他有经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噢,对了——”她忽地把身子转了过来,双目凝望着我,轻声道,“找路的时候要小心,注意有没有那些蜈蚣。” “我……”一时间我有点儿懵,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白鬼。”沈芳华转向徐卫东,“你和唐增一起找路出去吧,你是江湖前辈,这应该难不倒你吧?唐增是棒槌一个,你多罩着他点儿,别给咱这行丢人。” 徐卫东看着沈芳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呵呵,沈家小姐,真不用我帮忙?” “沈芳华!”我回过了味儿来,激动地大声喊她的名字,“你有病啊?!明知那里十分危险还要去找?!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唐增,你不懂的。”沈芳华美目闪动,对我淡淡一笑,随即拿起了她的.99lib.急救箱和阴阳灯,转身就向洞穴的深处走去。 “等等!”我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沈芳华。我盯着她的眼睛,大声道:“你疯了吧?!” 沈芳华也看着我,片刻之后,她一字一句地道:“唐增,你不会明白的。”说着就要甩开我的手。 “你这是何必呢?到底为了什么呀?!”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青春年华的姑娘,竟然会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大清楚是什么的东西而只身犯险,义无反顾。沈芳华的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隐情? 徐卫东此时也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算啦,咱们还是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你说呢,唐通讯?” 我心说看藏书网沈芳华的意思,劝她回头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事到如今,一起行动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我想起她在余震发生之时从琥珀尸阵中救下我的那一幕,不由得暗下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大的危险,我也得陪她走上这一程。否则,即便我能逃出生天,内心也不会安宁。 “没问题,就这么办吧。”我对徐卫东说道。 “唐增,你……”沈芳华低下头,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 “眼看别人陷入危难而不顾,这可不是我唐增这样的好青年为人处世的原则。”我不想让她有什么心理负担,打趣道,“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是此刻自己逃生不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吗?毛主席他老人家可不是这样教育我们的。” “真够贫的,哪天你改行去说相声得了。”沈芳华仰起头看着我,脸上终于有了微笑。 “行,唐通讯,你哄女孩儿还真有一套,我看将来你就入赘他们沈家得了,保不齐也能混出个名头来。”徐卫东在一旁笑道。 “去你的。徐白鬼,你怎么也愿意跟来?不会憋着什么鬼主意吧?”沈芳华言辞虽然犀利,但这次的语气十分温和。 “我就那么像坏人?沈家小姐,咱们两家毕竟有些渊源,再说刚才你又救过我的命,就算我知恩图报还不行吗?”徐卫东无奈地道,“行了,咱就别瞎矫情了,还是快点儿动身吧。别回头那些大天龙再都回来,那可就没辙了。” 确实,还是事不宜迟。丑媳妇终须见公婆,早点儿找到那个正主早完事,不管危险有多大,早晚都是那一刀。我们三人随即整理了一下装备,便朝着溶洞内部走去。 这个溶洞就像沈芳华说的那样,确实称得上是一个自然奇观。洞内遍地都是形状奇特的盘石、石笋和石塔,以及柱形的细小鹅管,其间还有许多晶莹透亮的柱石一排排的直抵洞顶,如同帘幕屏风一般把空间分割成了大小不同的区域。 溶洞的顶部和我先前看到的一样,缀饰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钟乳、石葡萄,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来的花状、伞状还有球状的沉积物,造型奇绝,鬼斧神工。 溶洞的四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壁流石,没有了那些让人厌恶的蜈蚣,这才显出了它们的真面目。壮观的石幔、石瀑布比比皆是,许多石花石枝镶嵌其上,更添韵味。而且,还有几处洞壁竟然是石梯田般的造型,晶莹的沉积钙膜层层叠叠,真是美不胜收。 我不是地质工作者,在那时的印象之中,我一直认为这种地质奇观只会出现在华南或者华中一代,从没想到中国北方地区也能拥有这种奇景。直到1987年,国家对外开放北京房山的石花洞风景区,我才知道当年的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孤例。 “这个洞太牛了,而且还真不小啊。”我漫步在这奇妙的景观之中,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你们看前面是不是一条河?”沈芳华忽然开口道。 我抬眼望去。果然,前方不远处,一条地下暗河正横亘在洞穴的中间,得有个五六米宽的样子。这种宽度在陆上河流里属于非常窄的,但在地下河里,也算得上是条大河了。 “走,过去看看。”徐卫东说道,后面他又马上补充了一句,“都留点儿神。水是生命之源,不管那个活物是什么,长久生存的话肯定离不开水。那条暗河作为这儿的水源地,99lib?咱们一定得多加小心。” 我和沈芳华闻言自然不敢怠慢,全都屏息静气。三个人一起轻手轻脚地向那条河走了过去。一会儿工夫,我们就来到了暗河的河岸边上。沈芳华举着阴阳灯,四下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活物存在的迹象,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常的声音。 “沈大夫,照照河面,看看水里面有什么?”我对沈芳华说道。 沈芳华依言而动,把手里的阴阳灯放低,靠近暗河的水面。我和徐卫东都把头凑了过来,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我知道地下暗河的水都不会是死水,但是这条河你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它是在流动的。它的水面平滑如镜,没有任何波纹,水色青黑,越向深处就越发浑浊,根本见不到水底,很难判断它的深度。在接近河面的浅层水域里,时不时地可以发现一些全身灰白的小鱼小虾正在游动,它们的双眼都已经退化,变成了一对白点,完全符合洞穴生物的特征。 “底下太浑了,看不出有多深。”徐卫东道,“而且我估计下面还有暗流,如果都像水面那么静不就成了死水了吗?” 我完全同意徐卫东的判断,忙问他道:“现在怎么办,徐排长?” “还能怎么办,找呗。那个正主现在又不出声了,天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徐卫东皱眉道,“先沿着河这边前后找一圈,如果没什么发现,就想办法到河对岸去,再到那面沿河找。就这么一个洞,总归能找到的。” 我觉得事不宜迟,还是越快越好,便道:“要不咱放一枪弄点儿响动,让那个正主来找咱们不好吗?” 徐卫东和沈芳华闻言大惊失色,脸色都变了。徐卫东慌忙道:“你这人怎么一会儿精一会儿傻呢?!你又不是没看见刚才的那些大天龙,谁知道你这一枪会不会把它们都引回来?就算没引来它们,你就肯定那一枪能把那个正主招来吗,你怎么知道不会招来别的东西?” 沈芳华也道:“唐增,不能那么冒失。你看这里有水源,河里还有鱼有虾,保不准这河里还有其他的大型生物。回头你这一枪再把别的东西从河里引出来,那就麻烦大了。你记着,在不能确定危险来源的环境里,除非是为了救人保命,否则无法预计后果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我此时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俗话说“欲速则不达”,我心里只是想着求快,确实忽略了其他的方面,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捷径去解决。 “二位说的是,我这是个馊主意。”我坦诚道。大丈夫胸怀宽广能屈能伸,无理狡三分的事咱不干。 “知道就好。”徐卫东的语气中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 “那就听徐排长的,这就开始行动吧。”我对他们二人说道,“咱们是分头去找,还是一起行动?” “还是一起吧,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走散为好。”沈芳华思索着说。 “嗯,就听沈家小姐的。”徐卫东附和道。说着他掏出了口袋里的香烟,撕下一张烟纸扔在了河面之上。 “先看看哪一头是上游,咱们从上往下搜索。”徐卫东一边低头盯着那张烟纸一边说道。几分钟之后,他就得出了结论。 于是,我们三人便按照徐卫东的判断,开始沿着河朝向一端进发。我们在途中也是倍加小心,因为谁都清楚那个能吓走蜈蚣的正主绝非善类。 这个溶洞的面积确实很大,这条暗河似乎贯穿了它的始终,即便河道并不曲折,我们也是走了许久才接近了它上游的尽头。好在一路上只有那些造型各异的洞穴沉积物伴随着我们,并无什么危险的情况发生。当然,我们也没有发现那个正主。 眼看就要到暗河这端的尽头了,我心说怎么也得先休息一下再往回走。我刚要开口说话,准备建议大家歇上一会儿,走在前面的徐卫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他扭头对沈芳华道:“沈家小姐,你年轻眼神好,你帮我瞅瞅,前面那儿是不是停着一艘船?” 第十七章 幽灵古舫 徐卫东的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不会吧,这种地方也能有船?您老不会是眼花了吧?我抢上两步,来到徐卫东旁边抬眼向前望去,只见在暗河上游尽头的河岸处,靠近洞壁的地方,影影绰绰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停在那里,虽然还看不清细节,但那外形轮廓似乎还真像是一艘古船。 “还真的是船。”沈芳华在一旁开口道。 “有点儿意思。”徐卫东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朗声道,“走,二位,咱们过去开开眼吧。看看到底是条什么船。”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们一路小跑,很快就来到了那艘古船停靠的地方。 “呵,这还是一艘舫。”徐卫东一边打量着面前的这条船,一边对我们说道。 “舫?舫不就是船吗?”我奇怪道。 “你不懂。”沈芳华向我解释道,“两船并列组合在一起的双体船才称为‘舫’。这种结构的船比普通的单体船要平稳得多,不过速度就不会很快了。这种舫早在西周时就有,汉代也经常使用。”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去北京故宫博物院出采访任务时,我曾经在展厅里拍摄过东晋顾恺之的名画《洛神赋图》,当然那是一个宋代的摹本。在这张传世之作上,就绘有几名女子乘坐这种舟舫出行的画面。 我的脑子里有了点儿印象,于是便仔细观察起眼前的这艘实物来。这条古舫其实并不算大,甲板上的船楼虽说看上去是两层结构的,但是上面那一层的飞庐或者叫雀台,极为狭小,根本就容不下人,完全就是个装饰。底下那层的船庐,也就是船舱才能装人,不过看它的大小,估计也就能容纳四五个人左右。 舫底并联的两舟是平头平底的,两端微微上翘,这种形制确实是十分古老了。据我所知,中国早在唐宋时期就开始使用更为先进的V字形尖形船底和龙骨结构来制造船只了。因此,除非这艘古舫是后人仿造,否则它的历史肯定要超过一千年了。 我心说这么古老的船,应该早就不能用了吧?别一碰就散架了。虽然是这么想,可我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手刚一接触船身,便感觉十分的温润滑腻。我又稍微用力捏了捏,发现它的硬度也是极佳,竟丝毫没有松散腐朽的迹象。 “啧啧啧,了不得。这艘舫好像是用金丝楠木做的啊。”徐卫东在一边连声感叹道。 “金丝楠?就是紫禁城宫殿里做柱子的那种木料?”我追问道。这种..木料名气极大,我早就有所耳闻。 “那得看你说的是哪座殿了。”徐卫东道,“这种名贵的玩意儿在明朝末期几乎就被砍光了。康熙初年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办法,便改用了满州黄松。所以故宫里有很多大殿的木柱都只是外包一层楠木拼接的,里面不一定是金丝楠。你倒是可以去十三陵长陵里的棱恩殿去看看,那里面的六十根巨柱,都是用整根金丝楠木做的,直径粗得很,得要两人合抱才行。” 徐卫东一席话激起了我的兴趣,回头我真是得去十三陵玩一圈开开眼。可转念一想,此时此地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呢,计划得再好,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去实现。一时间我思绪纷乱,心中一片黯然。 “唐增,闻闻你手上有没有什么味道?”旁边的沈芳华忽然开口对我说道。 “什么味道?”我一愣,随即把手放到了鼻子下面,一股陈陈的幽香随之传来。这股香气并不浓烈,甚至可以说非常清淡,但它却沁人心脾,让人感觉非常的舒服,我的精神也是随之一振。 “有香味儿吗?”沈芳华望着我,一脸笑意。 “这味道是……” “那是金丝楠木特有的楠木香,特别是在阴湿的环境中更为明显。”沈芳华道,“正因如此,金丝楠木才百虫不侵,皇家藏书都是用金丝楠来做书函的。” “有那么夸张,百虫不侵?我以为只有樟木才能防虫呢。”我惊讶道。 “你个小记者见过什么世面?”沈芳华哂道,“金丝楠这种东西是我国特有的珍稀木料,一直就被视为木中珍品。它可以保持千年不腐不蛀,而且就算不上漆也会越用越亮。别说防虫了,就是对河海里的水生钻木动物的蛀蚀都有很强的抵御性。对了,你刚才不是摸了吗,它不是冰凉的吧?” “对啊。别看这洞里的温度那么低,可它感觉还挺温润的。”我答道。 “那是肯定的。金丝楠木冬天摸不凉,夏天摸不热。所以历代的皇帝都用它来做龙椅,就是这个原因。”沈芳华的知识的确丰富,一路下来好像什么方面的信息都知道一些,我此刻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不光做龙椅,还能做棺材哪。”徐卫东接口道,“打住吧,沈家小姐,现在不是讲课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想想吧。” “想什么?”我诧异道。 徐卫东闻言瞟了我一眼:“想什么?当然是想咱们到底要不要乘这艘船。” 啊?!任何人都知道,水上肯定要比陆上危险得多。就像沈芳华说的,谁知道这条暗河里有没有大型的生物。即使没有什么怪bbr>物,水上行舟,人的活动范围受限,不像在陆地之上还有进退回旋的余地,真要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就更难应付了。我虽然学过游泳,懂些水性,但也不愿轻易去触霉头,于是就马上质疑道:“真要坐这艘船?它真的是为到达此地的人准备的?徐排长,这么做你有把握吗?” 徐卫东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意见,他也不答话,只是看着沈芳华,等着她表态。 “唐增,这条船你看着不眼熟吗?”沈芳华忽然开口问我道。 “你说什么?”我虽然生活在天津这座河海俱备的城市,但见过的船只也都是那些现代化的钢铁船舶,怎么会见过这么古老的舟舫。 只见沈芳华秀眉扬起,望着我道:“你还记得那颗你找到的定向珠吗?” “定向珠?不就是那颗水胆琥珀吗……啊,原来如此!”我一拍脑袋,好似醍醐灌顶,“你是说水胆里的那条小船!” 沈芳华点点头。 “那珠子呢?快拿出来看看!”我急忙道。 “在我这儿。”徐卫东一边说,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颗定向珠递给了我,“给,你看看吧。” 我接过珠子,凑近沈芳华手里的阴阳灯,仔细比对起来。果然,眼前的古船虽说是艘双体结构的舫,但从一侧望去,它和定向珠里微雕的那条小船几乎一模一样。无论是外形轮廓,还是上面的船楼桅杆,甚至侧面的雕花纹饰,两者都是别无二致,不差毫分。 “没错,两条船一模一样。珠子里的这个就是这艘古舫的微缩 7248." >版。”我抬起头对沈芳华和徐卫东说道。 “那就说明咱们没走错路,呵呵。”徐卫东微笑道,“如此我们这回真的要走水路了。这条船以前也肯定被古人使用过,你们看看这船的底部,上面还有吃水线的痕迹呢。” 我低头望去,没错,船舷下面接近底部的一圈明显要比别处颜色深得多,很明显是船只长期使用后,底部被水浸泡而留下的印记。 看来真得坐船走了。我回手把定向珠交还给徐卫东,但心中对这个行动方案仍旧有些抵触。 沈芳华似乎看出我不大情愿,便上前对我说道:“唐增,不用担心。既然你清楚这定向珠是古人特意制造的,那你也应该明白,这两条船如此相同也不可能是一个巧合,这肯定是古人有意而为的。此前,这颗珠子已经带我们找到了正路,下到了这里,那么眼下这条古舫就是它传递给我们的下一个指示,我相信这绝对是一条正确的途径,兴许也是找到那个镇物真身的唯一途径。” 沈芳华说的这些我并不怀疑,我也知道天下没有如此分毫不差的巧合。我只是心里隐隐的有一种感觉:在这条暗河之上行船,绝不会一帆风顺。 “怎么了,唐通讯,害怕啦?呵呵。”徐卫东听到了沈芳华的说话,笑道,“你不会水也没关系。听说过梁山好汉‘浪里白条’张顺吗?就是能在水里待七天七夜的那位,老子年轻时在老家就号称‘小张顺’。放心,你就是掉到水里,屁股刚进去,脸还没湿那会儿工夫我就把你捞上来了。” “我说徐排长,您那乌鸦嘴就别在这儿方人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水?再说了,凭什么我那么倒霉,就得掉水里去?得了,您快省省吧。就您还‘小张顺’?人家那是‘浪里白条’。再看看您这体型脸色,‘浪里黑板儿’兴许还差不多。”我有点儿莫名的恼火,几句话把徐卫东给顶了回去,沈芳华在边上听得都笑出了声。 徐卫东别的本事比我大,但要是斗嘴他就没戏了。我这几句话一甩过去,他就语塞得不知该如何回敬,那张大黑脸气得又暗了三分。 “好啦好啦,唐增你也是,徐白鬼那么说不也是保护你吗,你说话怎么那么损呢。”沈芳华笑着打起了圆场,又转头对徐白鬼道,“徐白鬼,人家是记者,你能说得过他吗?算啦,大家都是玩笑话,没有什么可生气的。还是赶紧吧,咱们起程动身。” 徐卫东无奈地瞪了我一眼,随即走到古舫跟前,双手搭在船舷之上,用力将船推向河面,我见状赶紧上去帮忙。斗气归斗气,正事上咱可不能含糊。 在两人合力之下,很快就将这艘古舫推离了岸边。沈芳华此时也跑了过来,我们先后都上了船,三人齐齐地立在了船楼之前的甲板之上。此时整条船已经完全进入了河道之中,只待出发了。 “走。”徐卫东拍了我一下,“咱俩去起锚。” “这种老船还有锚?”我很是意外,我一直以为这艘舫就是完全停在河岸之上的,没想到水里还有用来固定它的锚。 “你是什么眼神儿啊,推船时连拴在船尾巴上的那根青铜链子都没看见?”徐卫东不屑道,“是船都有锚。不过咱这艘看起来有年头了,可能用的是石碇,估计不会太轻,你得帮我一把。” “没问题。”说着我便和徐卫东一起沿着船舷内侧绕过船楼,来到了船舱背后。只见船尾那里确实有一条青铜锁链,它一端用铜环连接在了船身之上,另一端则垂入了暗河之中,显然是一条锚链。 我和徐卫东走了过去,一人一边,两个人四只手轮番使力,一步一步地向上拉动锚链。果然不出徐卫东的预料,沉在河底的那个锚碇十分的沉重,再加上没有绞车,溶洞里那么低的温度也没有能阻挡住我们额头上的汗珠。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把它拉出了水面。谁知就在锚碇出水的一刹那,徐卫东竟然高声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我喘着气问道。我从没想到起锚会费这么大的力气,感觉都有点儿虚脱了。 “你就知道低着脑袋傻卖力气,自己探头看看吧。”徐卫东说着,两膀同时发力独自拉住了锚链。我见状便松开了双手,把身子探出船外,向河面上望去。 只见在水面之上,那个沉重的锚碇已经完全被我们拉了出来,那是一个精美的权形石碇(权形即秤砣形状,权即秤锤之意——逍遥于津注),顶端开有孔洞,青铜锚链从中穿过,看上去连接得相当牢固。说这个石碇精美,是因为它完全不同于那些常见的粗糙锚碇。它的表面雕刻着很多造型奇异的神兽,而且还密密麻麻地刻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怪异符号,搞不清是文字还是什么诡异的符咒。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徐卫东开口高叫也不是因为这方石碇,他所惊诧的是那个由于被石碇挂住,而?99lib.一起带上来的东西——一具尸体,一具穿着潜水服的尸体。 第十八章 来者,死! 那个时候还是20世纪70年代,潜水服算得上是高科技产品,我们国家拥有的基本上都是从苏联进口过来的,一般的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而且那时的科技比不了现在,潜水服几乎清一色都是用那种土黄的橡胶材料制作而成的,特别厚重,人穿上去非常的难受。尤其是那个头盔,因为要实现吸氧换气的功能,所以做得都很大,又是金属制品,戴上以后就更是笨重不堪了。这一点我亲身体验过,记得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的第一次采访任务就是和同事一起去天津港的水兵训练营,在那儿我就感受过这套装备的厉害。 这具尸体现在穿的就是这样的老式潜水服,不过没有了头盔,头部裸露在外,已经被水泡得肿胀发白。面部似乎还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眼珠都没有了,而且布满了撕裂状的伤口,肉都翻了上来,整个人面目全非,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我只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儿就要吐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徐卫东在后边问道。 “什么东西?死人你没见过?!”我强忍恶心,回头对他说道。 “死人?我怎么没看出来?怎么是黄色的,后面还鼓出来一块儿?”徐卫东奇怪道。他是陆军,以前又是“下地”盗墓的,跟潜水沾不上边,所以没见过这种潜水服也很正常。 “人都已经泡变形了。黄色的是他身上的潜水服,就是一种专门用来长时间潜水的服装,后面的那个是氧气瓶,在水下呼吸用的。其实还应该有一个头盔的,不知这个人为什么没有戴。”我对他解释道。 “潜水服?不对!”徐卫东突然提高了声调,“快,唐通讯,搭把手,把它拉上来看看!这个地方越来越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我闻言一下子醒过了味儿来,赶紧上去帮忙,和徐卫东一起往上拉锚链。之后我们俩也顾不上恶心了,一起把尸体搭到了甲板之上。这时沈芳华也从船舱前面走了过来,她看到尸体之后也是大吃一惊。 “这是……”沈芳华颤声道。尸身上那张严重损毁变形的脸,让她也有些接受不了。 “从河里捞上来的,还穿着潜水服。”我对沈芳华说道。 “什么,潜水服?!”沈芳华又是一惊,“还有别人来这了?!” 古人可没有这样的装备。我对她点了点头,道:“看来除了咱们和那个封闭通道入口的人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到过这里。” “徐排长,你说……”我把头转向徐卫东,想听听他的看法。谁知话刚一出口,就被他厉声呵斥住了。 “你别吵!!”徐卫东不知怎么了,此时竟死死地盯着尸体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孔,脸色铁青,表情变得严肃而冷峻。片刻之后,他忽然拿起步枪,卸下了上面的刺刀,转身就向甲板上的尸体刺去。 “徐排长!你这是……”我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就见徐卫东右手一挥,把尸体上的潜水服划开了一道口子,随即向两边一扯,露出了尸体赤裸的前胸。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只听“啪啦”一声,他手中的刺刀竟无力地滑落在了甲板之上。 半晌之后,徐卫东抬起了头,缓缓地道:“他叫徐信平,是我的二弟。” 什么?!我和沈芳华一下子愣住了。 “徐排长,您……您不会看错吧?毕竟这具尸体的脸已经……”我支吾着说。 徐卫东对我摇了摇头,黯然道:“不会错的,他就是我的二弟。他心脏那个位置有一块圆形胎记,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我转头向尸体扫了一眼,只见一个鸡蛋大小的红色胎记赫然印在了它前胸的心脏处。 “徐排长……”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条汉子。 “唐增。”沈芳华低声喊我的名字,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什么了。我明白,她是想让徐卫东一个人安静一下,让他自己去平复心中的悲伤。确实,面对一个九尺高的汉子,面?99lib.对丧亲之痛,此时此刻我就算能说出世间最动听的言语,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默默地转过身,和沈芳华一起走回了船头,留下徐卫东自己和他的弟弟。我们俩都很清楚,他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整理心情。 “沈大夫,既然他弟弟叫徐信平,他的名字为什么叫徐卫东?他们家不是大家族吗?难道不是亲弟弟?”我问沈芳华道。 那个年代人们都还比较传统,大家族里的孩子起名字都是按照辈分来排的,比如说什么“云”字辈之类的,就是那一辈的人名字里都带有一个“云”字。当然,讲究一点的知识分子家庭也有用“伯仲叔季”之类的文词来起名的。 “看不出你心思还挺细的。”沈芳华看了看我,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叫唐增?” “我才多大,是解放后生的人。再说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不讲究这个的。而且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孩子。”我答道。 “呵,你还是独苗呢?”沈芳华冲我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他们濮阳徐家确实是个大家族,在江湖上的声誉也很高。徐白鬼原来并不叫徐卫东,否则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了。他本名叫做徐信安,他有两个亲弟弟,一个就是那个徐信平,还有一个三弟叫徐信成。” “原来如此,他改过名字。”我点头道。本想接着问问沈芳华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料沈芳华不待我开口,便道:“咱俩进船舱看看,先检查一下。”说着就向船舱走去。我见状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陪着她一起走进了舱里。 跟在外面看到的一样,舱内的面积并不大,两边有供人歇坐的栏椅,中间放着一张四方的木桌,除此之外再无一物。沈芳华转了一圈,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便顺手把阴阳灯放在了木桌上,可没想到这一下让她有了新发现。 “唐增,你快过来看,桌子上有字!” 我闻言赶紧凑了过去,在灯光的照明下,只见原本平滑的木桌上被人歪歪扭扭地刻了几个字,笔画极为散乱,东倒西歪,显然是有人在仓促之间用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 “黑——今——鬼” 我眼睛都快贴到桌子上了,只看出了这三个字。后面似乎还有一个字没有写完,实在是辨认不出来了。 “黑、今、鬼,这是什么意思?”我抬头问沈芳华道。 沈芳华也是一脸疑惑,琢磨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字太少了,想不出来。但是——”她神情一变,“这字的刻痕很新,近期肯定有人到过这船上,不知道刻这些字的人和徐白鬼的弟弟是不是一路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整件事越来越超出我的想象了。随着各种怪事和各路人马的不断出现,从那一时刻起,我就相信这已经远远不是盗墓寻宝那么简单的事了。 就在此时,只听船尾处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水了。我心里一惊,沈芳华刚刚才说近期有人来过,别是徐卫东一个人落单遇袭了吧?我赶紧跑出舱门奔向船尾,却见徐卫东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只是甲板上的尸首已经不见了。 “徐排长,你弟弟……”我欲言又止。 “我把他送回去了。”徐卫东缓缓道,“他当年曾跟我开玩笑说:‘干咱们这行的,太损阴德,就算活着的时候没遭报应,死后也同样会被别人挖坟掘尸。所以我要是死了也别埋我,把我葬在河海里就万事大吉了。’我刚才就是完成他的心愿了。不过——”徐卫东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冰冷,只见他全身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让那个害死我二弟的人血债血偿!” “徐排长,那么说你弟弟是被人……”我没想到他弟弟是遭人谋害的,我一直以为徐信平应该是死于潜水事故,或者是被这暗河里的什么生物袭击而不幸身亡的。 徐卫东闻言强忍激动,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腰和小腹上共有三处枪伤,都是贯通伤——他是被人从背后下毒手开枪打死的。” 我等徐卫东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问他道:“徐排长,你知道你弟弟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徐卫东摇了摇头:“我听家里人说,信平几年前就洗手不干了。而且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厌恶盗墓这个行当了。就算是重操旧业,也不会选择风水镇来下手啊。我跟你说过,盗风水镇是事倍功半的事儿,根本划不来的。除非……除非是有人逼他这么干。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说着向船舱方向看了看,“唐通讯,告诉沈家小姐一声,咱这就动身。” 徐卫东说完,便走向船尾的橹檐处,准备摇橹出发了。看得出他此刻也是非常焦急。因为徐卫东清楚,只有找到那个神秘的镇物,才能知道他弟弟究竟是为何殒命河中,凶手的动机又是什么,到那时一切才有踪迹可循。 很快,我们便起程了,徐卫东一人在船尾掌舵摇橹,我和沈芳华分别在船舷两侧望风,观察着两边的情况。古舫沿河而下,向着暗河下游全速前进。 顺便说一句,橹和桨不同。它虽然外形和桨类似,但是个头比较大,入水一端的剖面呈弓形,一般支在船尾的橹檐之上。摇橹实际上是使橹板在水中左右摆动,使船跟水接触的前后部分产生压力差,形成推力,从而推动船只前行,就像鱼儿摆尾前进一样。它比桨的先进之处在于,桨只是间歇划水,而橹则是连续划水,故而要比桨的效率高得多,而且还可以单人操作。因此,古人有“一橹三桨”的说法,即认为橹的效率可以达到桨的三倍。 徐卫东的力气很大,摇起橹来也是不慢,好在河面非常平静,无波无澜,又加上是艘双体结构的舫,所以行进得倒也十分平稳。 由于此前徐信平脸上的那些撕裂伤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我时不时地就俯身用矿灯照一下水面,时刻提防着有没有什么怪异的生物出现,一颗心一直是悬着的。 然而,好事经常能“幸运”地溜走,而坏事却总是不幸地发生。我们刚刚行至中游,船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整条船随即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手中的矿灯差点儿就掉进了河里。 “怎么了,触礁了?!”我大声地向徐卫东喊道。 “不清楚。感觉不太像是触……”他的话还没说完,船底又是“咚”的一声,这一次的力道更大,就感觉船身猛地向上一震,人都差点儿站不稳了。 “河里有东西!看样子是想把船顶翻!”船舷另一侧的沈芳华大声地惊呼起来。 我赶紧抓牢船舷边沿,探身向河里望去,只见水面之上汩汩地冒着巨大的水泡,就像开锅一样,水里的泥沙已经全被搅动了起来,浑浊一片,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下面,模模糊糊的似乎是有一只巨大的背鳍在水里时隐时现。 我正要向沈芳华喊话,谁料想嘴刚刚张开,水里的那个东西就又一次地发起了攻击,这一次几乎就要把船抛离了水面,我脚下一滑,一下子摔在了甲板之上。 “唐增!小心点儿!”沈芳华紧紧抓着船舷,高声呼喊道,“徐白鬼,快想办法!船要是翻了,大家就全完了!” 徐卫东这时已经朝我跑了过来,一把从我的腰间拔出了手枪,转头就向水里“啪啪”地连开了三四枪,我也赶紧拉住了船楼上的栏杆,仓皇地站起身来稳住身形,只见河面上飘起了一片血红,看起来那几枪命中了目标。 我刚要松口气,不成想那怪物非但没死,反而像是被激怒了。它变得越发暴戾起来,开始更加频繁地撞击,力道一次大过一次,“咚咚”的相撞声不绝于耳,我们的船也随之在水面上剧烈地颠簸起来,摇晃的幅度也变得越来越大,后几次船落下时砸起的水花都已经高过了船舷,把我们三人浇了个透湿。 如果这艘古舫不是用金丝楠木做的话,我估计它早就被撞?99lib.散了。可就算这艘船结实无比,但要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话,即便不散架也会被顶翻的。我双手紧紧地抓住舱门,随着船身剧烈地颠簸起伏着,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办法也没有,在那一刻我心中已经做好了觉悟的准备。很多人嘴上都说自己不怕死,但当那一刻真的要到来的时候,我想很少有人会真的没有恐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我很害怕。 突然,一个人影闪过,只见徐卫东在摇摆中飞身一个前滚翻,捡起了甲板上的刺刀咬在嘴里,然后双手搭住船舷,顺势猛地一个鱼跃,纵身便跳入了暗河之中。 “徐排长!”“徐白鬼!”我和沈芳华同时惊呼了起来。 在我成长的年代里,并不缺少英雄,广播电影里经常在宣传各种各样的英雄事迹。但由于大环境的原因,那些杰出人物往往被塑造成了高大的完人形象,和我们生活的实际社会距离太远,很难让人信服,更不用说打动人心了。 我很清楚徐卫东算不上是什么英雄,他的这种举动也不是完全的舍己为人,很大程度上他也是迫于自保而决定殊死一搏的。但是当时,徐卫东跃入暗河的那一幕却实实在在地把我震撼住了,而震撼我的也并不是所谓的什么道德力量,而是他那种毅然决然的勇气,那种敢于直面危险、奋力求生的斗争精神。 我强抑着内心的激动,踉跄着跑到船舷边,再次向水里望去。就见水面上的浪花依旧在不停地翻滚着,河水比此前更加浑浊,我举着矿灯四下张望,可既找不到徐卫东,也看不见那只攻击我们的怪物。忽然间,水下似乎发生了搏斗,大片大片的泥沙夹杂着石砾从河底涌了上来,随着波涛激烈地在水体中搅动,河水的能见度几乎降到了零。我站在甲板之上心急如焚,但以我的水性,现在跳下去也是送死,弄不好还会扯了徐卫东的后腿,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一个模糊的光点突然在水中亮起,那是徐卫东的军用防水电筒!谢天谢地,他还活着。我赶紧死死地盯住河面,只见这个亮点在浑沌的水中忽隐忽现,每当光点急速划过的时候,就会有大量的泥沙从河底涌向河面,此外便是大团大团的殷红液体,我不清楚那是怪物的血还是徐卫东受了伤。但我知道:徐卫东此刻仍在战斗,仍在和那个怪物殊死相拼。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眼见越来越多的鲜血涌上河面,我紧张得几乎都停止了呼吸,生怕下次浮上来的是徐卫东的尸体…… 终于,波浪开始慢慢地平缓下来,水面渐趋平静,而古舫的周围此时也已经是殷红一片。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矿灯,对着河面大声喊道:“徐排长!”沈芳华此刻也举着阴阳灯,一边照着船下被染红的河水,一边焦急地呼喊着徐卫东。 片刻之后,就见远处的水面上冒起一串气泡,一个魁梧的身形慢慢浮了上来,他的头刚一露出水面就开始不住地剧烈咳嗽,听那嗓音不是徐卫东还能是谁?我激动不已,立即跃入河中,向他游了过去。 我游到徐卫东身边的时候,发现他几乎快要虚脱了,此刻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闭着眼大口地喘着气。我赶紧架起他向回游,在沈芳华的帮忙下,二人合力把他抬上了船,让他平躺在了甲板之上。这时我们才发现,他的身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伤痕,都是那种撕裂伤和尖锐的划伤,不过好在没有深及脏腑,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器官。他只是一时失血过多,只要伤口不被感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后来有人说徐卫东那天是运气好才逃过一劫,但我却不这么认为。我相信这是他有意识主动保护自身的结果,这说明在水下激烈的搏斗中,徐卫东依然能够清醒地判断对手,知晓防范的要害在何处,他的生还完全是自身的经验所致。这怎么可能是运气,天下哪有那么多幸运的狗屎让你踩到? 虽说性命无碍,但此时的徐卫东毕竟是遍体鳞伤,近乎昏迷。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见他的右手竟还死死地抓着一样东西不肯松开——一个头盔,潜水服的头盔。 沈芳华立刻打开了自己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支针管和两小瓶药水,似乎是肾上腺素和防感染的抗生素,看样子是她是要给徐卫东做注射。 “你那箱子里还真有药?你不是冒牌儿的大夫吗?”看沈芳华从急救箱里拿出了医疗设备,我藏书网反倒有些惊讶。 “不是医生就不能自己准备药了?”沈芳华看都没看我。她把袖子往上一挽,随即就给躺在船上的徐卫东打了两针,然后对我道:“徐白鬼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就应该能醒过来,你放心好了。” 我点了点头,自己也坐到了甲板上,祈祷徐卫东能够赶紧苏醒过来。片刻之后,药力似乎是起效了,就见徐卫东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赶紧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徐排长,现在感觉怎么样?” 谁料徐卫东眼珠转了两下,瞳孔猛地放大,竟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紧紧地抓着我,神经质般地大声喊道:“我知道它是什么了!我知道它是什么了!!” 第十九章 躲在黑暗中的人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道:“你没事吧?徐排长!” 旁边的沈芳华见状也赶忙上前,把手搭在了徐卫东的肩上,轻声对他说道:“徐白鬼你慢慢说,别激动,你刚才昏过去了,现在是刚醒。” 徐卫东闻言全身一抖,似乎这句话让他的神智有点儿恢复了。他盯着面前的我,双眼的瞳孔开始正常地收缩,抓着我的那只手也慢慢地松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完全清醒了过来,把头缓缓地转向沈芳华,喘息着说道:“沈家小姐,我知道那个正主是什么了。” “是什么?”我和沈芳华闻言赶忙追问道。 徐卫东喘了几口粗气,道:“你们知道河里撞船的那家伙是什么吗?是一条长着须子的巨型鲇鱼,那个头儿就甭提了,反正我是没见过那么大的淡水鱼。我在水里跟它周旋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就闪过那一个念头。”徐卫东抬头看了看我们俩,思索着说,“你们说,那个正主会不会是一条巨型的大鲵?” “大鲵?你是说娃娃鱼?!”我好似醍醐灌顶,思维一下子被打开了。 大鲵是一种凶猛的肉食性两栖动物,因为它的叫声像极了婴孩的啼哭,所以被人们俗称为娃娃鱼。一般的大鲵体型就不小,能长到两米长,体重可以达到上百斤。它食性很杂但又很耐饥饿,甚至可以数年不进食。而且它的寿命也是两栖动物里最长的,就连普通的大鲵都能活到一百多岁,天知道长在这个地方的大鲵能活多久。 我心说在这个风水镇里,除了人什么生物都是大个儿的,什么大猫头鹰、大蜈蚣,还有大鲇鱼。照此联想的话,十有八九徐卫东的判断是正确的。 “沈大夫,你知道娃娃鱼的手脚上有指头吗?”我想到了青铜窨井上如同孩子小手一样的痕迹,转头问沈芳华道。她知识面丰富,兴许清楚这种细节。 “有,前四后五,样子也和人的差不多。”沈芳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稍加思索便给出了答案。 我点了点头,更加相信了徐卫东的判断。然而又一个问题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接着问道:“那它既然在这个溶洞里,怎么会跑到窨井上去叫>..唤的,又是如何进到那条汉白玉通道里的?”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徐卫东此刻似乎开始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他抽动了一下身子,缓缓道,“也许是地震把那道青铜门的门闩震掉了,它自己爬了出去;也许是有人故意开门把它引出去的。反正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说明除了咱们下来的这条路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通道能从这里直达停放引路棺的那一层。” 这是很合理的解释,否则汉白玉通道入口处的那块石板就应该一直是打开着的。徐卫东的思..路很清晰。看来他一时是没什么大碍了。 我站了起来,问沈芳华道:“沈大夫,原来你要找这种玩意儿?你带得走吗?”心说难不成你是受动物学家委托,跑到这里来寻找活体标本的? 沈芳华瞟了我一眼,并没有答话。 徐卫东此时也勉强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这也是咱们的推测。究竟是不是娃娃鱼咱们还得亲眼看看才知道,我估计已经不远了。”说着他向前走了两步,费力地弯下腰去捡起了甲板上的步枪背在肩上,可惜已经没有了刺刀,然后开口道:“好了。唐通讯,这回我歇歇,你来掌舵摇橹,咱们这就去看看。” “那你的伤……真没事?”我看他起身还是很费劲儿,有点儿担心。 “放心,还撑得住。走吧!”徐卫东语气坚定,颇有些江湖好汉的风度。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犹豫,返身走向橹檐,开始替代徐卫东掌舵摇橹,三个人再次起程,向下游的尽头驶去。我的力气虽然不及徐卫东,摇橹的速度没有他快,但我此刻也是用尽了全力,所以船行得也并不算慢。 一会儿,就见徐卫东拾起了甲板上的那个头盔,向我走了过来。他低声问道:“唐通讯,这个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潜水服的头盔?” 我一边摇着橹一边道:“对,没错。和我当年戴过的那种几乎一模一样。” “那这上面的编号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他说着把头盔倒了过来,指了指刻在它内部下沿的一串数字。 “701224?”我奇怪道,“抱歉,徐排长,我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这套潜水服的装备编号吧。” 徐卫东闻言冲我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随即拎着头盔默默地走回船舷处坐了下来,一脸的黯然。我心里清楚,他之所以拼着命也要把这个头盔捞上来,完全是为了他的弟弟徐信平,他不想放过查清真相的任何线索。 此后我们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我只是奋力摇橹,争取早些抵达目的地。由于再也没有了干扰,我们行进得十分顺利。很快,就听沈芳华道:“你们快看,前面有一个洞!” 我侧身向前望去,发现我们马上就要抵达暗河下游的尽头了,溶洞的洞壁就在眼前。在那洞壁之上,竟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大而且恰好开在了河道上,一眼望去就像隧道的涵洞一般,不过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它是天然形成,而绝非人工开凿出来的。 “看来这道洞壁后面还连着一个空间,那个正主应该就在里面。”徐卫东道,“这结构倒有点儿像陵墓里的耳室了。唐通讯,加把劲儿,咱这就要见分晓了。”说着,徐卫东把步枪摘了下来,端在了手里。 我忙对沈芳华道:“沈大夫,别把身子探得太靠外。如果真是娃娃鱼,那玩意儿可凶得很,什么都吃,你可得当心。”说完我就再次加快了摇橹的频率,控制着古舫向那个天然的涵洞急速驶去。 这个“隧道涵洞”并不宽阔,船行进去以后感觉十分局促,也就是恰好能容我们通过而已,尤其是船的顶部,好几次都是擦着“隧道”的上壁前进的。由此可见,这艘古舫的大小也是被人刻意定制好的,绝非随意打造出来的作品。我心说如果一开始就从下游开始搜索的话,早就能发现这个涵洞,也用不着坐这艘船了。不过转念一想,没有水上工具还真不行,暗河里危机四伏,谁敢随随便便地就下河往里面去游,再说古时也没有水下照明工具,万一水里再有机关什么的就更危险了,古人用船肯定有其道理。 好在这条“隧道”并不长,在我的全力开动下,很快船就驶了出来,空间又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我们三个人打开了所有的照明工具,发现“隧道”的这一头竟然是一个大致呈圆形的地下水塘,而且暗河的水到了这里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过滤了一遍,变得清澈多了。 在这个水塘的中央,有一朵巨大的天然石莲花(这种地下水塘和石莲花在北京房山的石花洞里都有发现,1987年国家开放景区后我也曾去过,只不过没有我们遇到的那么大。——唐增自注),晶莹雪白,十分醒目。就在这朵石莲花上,趴着一个灰褐色的巨大生物,它的头部钝圆,四肢相对短小而粗壮,前端体型扁平,后面拖着一条无比敦实硕壮的尾巴,极为骇人,只是用眼看就能感觉出它的力道一定不小。 它的个头儿简直太大了,趴在那里几乎覆盖住了石莲花三分之二的面积。如果不是之前我们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我真的会把它当成一个不知名的怪物。 “还真没猜错,还真是条超大的娃娃鱼。”徐卫东站在我旁边脱口而出。他随即低声道:“唐通讯,慢慢地划过去,千万别贸然惊动它,咱手里的家伙太少,这玩意儿可比那条鲇鱼厉害多了。” 我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危险性,自然是小心翼翼。我轻轻地摇动橹板,让船缓缓地靠近水塘中央,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那条娃娃鱼,随时防备着它的任何异动。 然而,直到我认为已经划到了安全的底线,船不能再向前靠近的位置上时,那条大鲵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它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石莲花上,似乎对我们没有任何觉察。 难道它是在引诱我们进到它的攻击范围里?这也太聪明了吧。我拿不准是否该继续往前行船,刚想征求一下徐卫东的意见,就听沈芳华轻声道:“石莲花上有血,很多血。”她这次举起的是矿灯,光线只有一束不如阴阳灯发散,但是能照到的距离却远得多。 我闻言有些纳闷,很多血?难不成这条娃娃鱼已经归天了?徐卫东此时也转头对我道:“快过去,不大对劲儿,那大鲵可能真是死了。怎么会这么巧,那么大个儿的娃娃鱼,能活成百上千年的活化石,怎么咱们刚找到,它就突然死了?” 我闻言立刻加速摇橹,向石莲花靠近,那条大鲵依然纹丝不动。很快,我们就闻到了血腥气,而且是那种水生动物特有的血腥味儿,看来那些血确实是这条娃娃鱼身上的。我心说沈大夫你这次也许只能带一具尸体标本回去交差了。 船刚一靠上石莲花,沈芳华就把手里的矿灯扔还给了徐卫东,自己又拿起阴阳灯,一个箭步就飞身跃了上去,我和徐卫东随后也跳到了上面,三人快步走到了大鲵的跟前。 这回是离得再近不过了,眼前娃娃鱼那超大的体型瞬间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真是一个怪物级别的生物。我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亏得这玩意儿是提前死了,它要是活蹦乱跳的,倒霉的就应该是我们几个了。沈芳华你怎么可能有办法把它活捉带走呢? 好在这只大鲵确实是已经归位了,它的身下全是一汪一汪的鲜血,几乎已经淹没过了它手脚的位置,失血量太大了。徐卫东忍着疼,弯下腰用手指蘸了一下地上坑洼里的血,然后道:“血还是温的,刚死不久。” “你们看它的肚子!”沈芳华眼尖,她蹲下身子放低阴阳灯,向我们指了指娃娃鱼侧腹部的位置。我低头望去,只见那里被人割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人的两只手几乎都可以同时伸进去。而且这道口子开得极深,直达脏腑,如今里面的脏器已不知何故几乎全被弄破了,东一团西一团,花花绿绿的搅在一起,让人看得直犯恶心,怪不得这条大鲵会流这么多的血呢。 沈芳华此时缓缓站了起来,一脸绝望的神情,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完了……全都完了!东西被人拿走了!” “什么?!你要找的东西在娃娃鱼的肚子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道。 “唐增,你不知道……”沈芳华刚要说话,就见徐卫东突然对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低声道:“小心,这里还有别人。把灯都关上。” 我和沈芳华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条娃娃鱼身上,根本没去留意周围的情况。听徐卫东这么一说吃惊不小,赶紧熄灭了手中的灯火,四周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侧耳倾听,但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过了半晌,我对徐卫东悄声道:“人在哪儿呢?这么半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 徐卫东压低嗓音,道:“这里温度那么低,但那大鲵的血竟然还温乎,可见它是刚刚被人杀死的。而且那个人还得开膛破肚地在尸体里找东西,肯定也会耗费时间,因此我估计他不会走太远。所以我刚才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动静,就在你们说话的当口,我隐隐约约听见有划水的声音。” 我闻言再次把耳朵竖了起来,可四周依旧静谧如常,水bbr>99lib?面上并无什么异常的响动。我担心是不是徐卫东受伤后产生了幻听,于是再次对他耳语道:“徐排长,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这你也能听出来?” 徐卫东拍了拍我,也对我附耳道:“咱们刚进这水塘就点上灯了,和活靶子一样。如果对方有很大优势的话,一见有人前来搅局早就下杀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偷偷摸摸地离开?所以对方不论是人数还是武器,相比咱们三个人而言肯定是处于劣势的。你看咱们仨,一个有伤,一个是小姑娘,就你还凑合,可连这样对方都没动手,你说他能有几个人?况且我听到的划水声像是单桨的声音,绝对是条小船或筏子,所以最坏的估计对方也至多就两个人,一个人的可能性最大。” 我在心中暗伸大指,徐白鬼这家伙不愧是根儿老油条,确实有勇有谋,怪不得当年能在道上扬名立万呢。真是大海上漂来的木鱼儿——闯荡江湖的老梆子。 他接着低声道:“那人看起来也是怕被我们发现,所以也隐在黑暗中不出声。现在是比耐心的时候,如果他拿到真东西了,我估计他应该比咱着急。” 果然不出徐卫东的意料,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听见从水塘远处的水面上传来了“刷——刷——”的那种划水声,声音十分急促,明显是有人正在全力摇桨,试图快速驶离这一区域。他要跑! 在划水声最清晰的那一瞬间,也就是它离石莲花最近的那一刻,徐卫东猛地一下点亮了矿灯,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照了过去。亮光所到之处,就见水面上有一只很简陋的小舟,一个浑身血迹的瘦小男人正在拼命挥动手中的木浆,向着水塘的一端急速划去。他的船头似乎放着一个大盒子,上面也是鲜血淋漓。 第二十章 真相的一角 “就是他!”就在徐卫东暴喝的同时,我已经从石莲花的另一端飞身跃入了水中,向那条小船奋力游去。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全速追赶,那个男人此时似乎也有点儿累得不行了,摇桨的频率开始慢了下来。就在我认为自己完全能够追上他的时候,就听“呯”的一声枪响,那个男人随即一声惨叫,倒卧在了小舟之上。 我大吃一惊,赶忙转头望去,就见徐卫东此刻立在石莲花的边缘处,正缓缓放下手中的步枪,而此时拿着矿灯负责照明的便是他身旁的沈芳华。 他们看不出我很快就能追上那个人了吗?就算他真是敌人,可也威胁不到我们了,有必要非得下这个杀手吗?难道这就是他们江湖人对待对手的方式?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发凉,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我不敢再想,也不愿再想,闷着头继续向前游去。很快,我来到了那条小船的边上,随即两手一撑船梆,便翻身登了上去。那个瘦小的男人倒在船的中央,他仰面朝天,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每出一口气便喷出一口血沫,鲜血混合着唾液沿着嘴角一直流到了甲板之上。他还活着,但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是分秒之间的事了。 我无能为力,俯下身去,只见他的嘴唇不停地在翕动,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我赶紧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他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就听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我说道:“千万别……别打开……也不要……去找……鬼……”话未说完,一大股鲜血就从他的口中涌出,这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便离开了人世。 我看着这个男人的尸体,心中感到一丝凄凉,同时也生出了很多疑惑。这个男人的体型如此瘦小,他却是如何独自一人把那条巨型大鲵给杀死的?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大鲵的肚子里有东西?他和那个封闭通道的人,还有杀害徐信平的凶手之间有没有关系?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涌进了很多思绪,扯不断也理不清。就在此时,传来了沈芳华呼喊的声音:“唐增,你没事吧?快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我抬眼望了望船头,那个从大鲵体内取出的盒子就放在那里。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体积就和一般鞋盒子的大小差不多,现在它的上面满是血迹和污物,看着就很让人恶心。我赶紧用手从水塘里舀了几捧水浇在上面,这才发现这个盒子的真身竟然是一个雕有华丽纹饰、做工极为精美的玉匣,而且玉质还是一块极为稀罕的黄玉,要知道在中国长达几千年的探玉史上,黄玉也仅仅是偶尔才能见到,如今这么大的一块,其价值真的难以估量。我随即把它小心地拿起来掂了掂,发现它的分量着实不轻,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更令人惊讶的是,我看来看去,竟然没有在这个黄玉盒子上找到任何的接缝,整块黄玉浑然天成。与其说是盒子,反倒更像一方温润无比的黄色玉砖。 “唐增,别乱动,赶紧回来!”沈芳华的催促之声再次响起,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显然很是在意这个玉匣。 “知道啦,别催了!”我把玉匣轻轻地放了回去,转身捡起了船上的木桨,掉头向石莲花的方向划了过去,很快就来到了他们二人附近。我稳住船,从船头拿起那个玉匣,小心地递到沈芳华的手里,随即一个箭步跳上了石莲花。 “怎么样,沈大夫,这是你要找的东西吗?”我问她道。 “嗯。”沈芳华只顾着观察手里的东西,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算是对我的回应。 “一定得打开它看看。”片刻之后,她自言自语地说,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很快,她便转向徐卫东:“徐白鬼,你来看看,这个盒子怎么才能打开?” 徐卫东接过玉匣,眯缝起双眼,盯着它看了半晌,开口道:“一条缝、一道槽都没有,咱手里的光线也不足,一下子还真找不到奥妙在什么地方。咱得换个地方,花点儿时间研究才行。” “先等等。”我接口道,“你们不知道,船上那个被你们打死的男人临终前曾对我说‘千万别打开’,想必指的就是这个玉盒。所以,二位,咱们还是谨慎点儿好。”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被你们打死”这几个字,借此向徐、沈二人表达我对他们这种行为的不满。 “谨慎?谨慎个屁!”徐卫东闻言极为恼火,他双眼圆睁,瞪着我道,“咱们一路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玩意儿?我弟弟的死,我这一身的伤,还不都是因为这个玉匣?你可怜那个男的,怎么不想想我们?!难道我弟弟就该死?!”说着他一甩手,把玉盒抛给了我,“你自己看看,这样厚实的玉质,里面还能藏什么机关?你怕个什么劲儿?!” 看到徐卫东如此气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我捧着黄玉盒,走到沈芳华面前,双手一递:“我只是把那个人说的话转达给你们,至于听不听就随你们的便吧。” 沈芳华望着我:“唐增,其实我也是……”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听石莲花周围“哗啦”一阵水响,我还来不及反应,几个穿着潜水服的人就突然从水塘里一跃而出,瞬间就包围了我们,几盏手电的光线直直地照着我们三个。这些人都戴着潜水头盔,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我看到他?99lib.们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枪。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那些人仿佛神兵天降一般。我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这时,其中的一个人开口说道:“都不准动,否则后果自负。你——”他伸手指了指我,“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我此刻不知该不该按他的话去做。正犹豫间,就见徐卫东突然右手一挥,就要去摘身上的步枪,他想要反击。然而,就听“呯”的一声枪响,徐卫东一声闷哼,便倒在了地上。 “徐排长!”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双手一抖,那沉重的玉匣“啪”的一声就掉到了地上,完整如砖的盒子一下子被我摔成了两半儿,一件东西随即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是一面青铜镜,造型极为古拙,背后的镜钮被铸成了一只兽头的形象,周围环绕着很多复杂的纹饰,一时间也看不清究竟绘的是什么。 这面青铜古镜恰好滚落在我的脚边,我下意识地就弯腰去捡它。谁料沈芳华突然在后面大声地喊道:“唐增!不要……”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扑”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我的后背,我的眼前瞬间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已经……”这是我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沈芳华的声音。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惊诧地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病床之上,身上还打着吊瓶,四周的墙壁一片雪白,似乎像是一间病房。 沈芳华此刻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呆呆地望着她,脑子里一下子涌进很多话想要问她,但一时竟不知道该先说哪句。 “唐增,你醒了。身上感觉好.99lib.点儿了吗?”还是沈芳华先开了口。 “沈大夫,这是什么地方?咱们是……对了,徐排长他究竟怎么样了?”我猛地想到了徐卫东,忙不迭地问道。 “唐增,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其实我认识那些穿潜水服的人,他们……”沈芳华刚说到这儿,就.99lib.t>听“咣”的一声,病房门一开,走进来了三个神色严肃的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棱角分明。他看了看我,转头对沈芳华道:“沈同志,你先出去吧,我们有话对他说。” 沈芳华闻言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另外两个人随即关上了房门,一左一右的守在了门口。 “?99lib?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找到的?”为首的那个中年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装在塑料袋里的笔记本,在我眼前一晃。他的语气不怒自威,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笔记本?我是刚刚醒过来,感觉还有点儿懵,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后才说道:“这个是在风水镇的引路棺里找到的,在里面一具干尸的衣服里。” “你打开看过吗?” “没有。封面的字我就不认识,所以也没打开看。” “那你是有意损毁它,故意把它泡在水里了吗?”他严厉地问道。 “谁有意损毁?!”我有点儿恼火,“我发现这个本子以后,就顺手把它揣在了裤兜里。后来又跳河又下水的,哪里想得起它来?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这个茬儿了。”我脑子里忽一转念,“您是哪位?哪个单位的?” 那个中年人听我说完,脸色温和了很多。他收起了笔记本,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缓缓道:“唐增同志,有一个特殊的任务,你愿意接受吗?” “什么特殊任务?”我一头雾水。 “任务的具体内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就问你愿不愿意接受?” 我心说什么任务你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自己愿不愿意。于是我没有答话,默不作声。 “你可以放心。我们会和你的单位办妥借调手续,工资也给你往上调了一级。而且——”他看了看我,“你也想你的父亲过得更好一点吧?” 我一听就急了,“我爸爸就是普通的技术员,你们想把他怎么样?” “唐增同志你不要激动嘛,你要是能配合我们的工作,相信你父亲还可以继续当他的技术员,还能因为你生活得更好。”他的语气机锋闪烁,明显是话中有话。 我就是再年轻,这么明显的弦外之音也听得出来。我盯着对面的中年人,说:“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完成任务。不过,我必须先跟我的父亲通个电话,问问他的情况。” “那好办,我这就帮你安排。”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对了,唐增同志,你对外的身份仍旧是记者。” “既然我被借调到了这里,您是不是得告诉我单位的名字啊?还有,我怎么称呼您呢?”我看他这就要走,赶忙追问道。 “你就叫我宋主任吧。至于单位的名字,你可以称它为‘122办公室’。”他说完便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他们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进来找我,连沈芳华也是一去不返了。我躺在床上,一时间心乱如麻,脑子里一片混乱。后来,估计是到了中午时分,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帮我取下了吊瓶,之后又给我送来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我一看里面竟然还有鸡腿和炖肉,那叫一个兴奋,再加上我也确实饿坏了,护士刚一离开,便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刚吃完没一会儿,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就是刚才宋主任的跟班之一,他告诉我电话已经给我准备好了,让我现在就去和我父亲通话。我一听赶紧翻身下床,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我才发现这栋建筑好像是一幢三层小楼,水泥地白墙,墙上每隔几米便安有一盏壁灯,看上去极为普通。我的病房就在顶层三楼,时不时能见到两三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在楼道里的各个房间出出进进,想必这里除了我还有很多其他的病人。 那个跟班领着我走到了楼道尽头处的一个房间,那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一部黑色的转盘式电话机就放在桌子的中央。那个年代,一般家庭里是没有电话的,工作单位里才有。所以我坐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桌上的电话响起了清脆的振铃声,我赶忙抓起了听筒,父亲慈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喂,是小增吗?我是爸爸。” “爸,是我,我是小增。”我一时间有点儿激动,“您现在在什么地方?您还好吧?” “嗯,我挺好的,现在就在厂子里上班哪。你们单位的领导来过了,说因为你有特殊的采访任务,临时把你借调到其他地方一段时间。我和你妈妈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俩。就是你小子不管到哪儿都得好好干,听领导的话,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爸。您放心吧。”我答应道。 他随后又嘱咐了我很多,什么注意身体、听从命令服从指挥之类的,语气也都十分正常。看来老爹确实没什么事,目前一切安好,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和老爹通完电话之后,那个跟班又把我送回了原来的房间,临走前甩下一句话:“这三天早点儿休息,第四天一早就得动身了。”动身?去哪儿?刚想再细问一句,对方已经带上门走了。我转念一想,管它要到什么地方去,事到如今,反正也只能听人家的安排了。我索性什么也不想,好吃好喝地歇了三天。 第四天天刚亮,我就被人叫醒,随后被安排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它后面的车窗全都被遮了起来,我坐在里面根本不知道它要去哪里。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车停了下来,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唐增同志,下车吧。” 我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只见四外一片荒凉,前方不远处就是铁道线,一列火车此刻正停在那里。 “走吧,咱们要换乘火车了。”那个喊 6211." >我的人催促道。我此时已经不再去考虑什么了,迈步便向铁道线走去,和那个人一起登上了列车。 火车上没有任何乘客,似乎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专列。我跟着那个人沿着空旷的车厢过道一直向列车尾部走去,那里是软卧区,条件还真好。改革开放以前,如果达不到一定的级别,你就是有钱,也是不允许乘坐软卧车厢的。 那个人把我带到了一间包厢前,对我说道:“这是你的包厢,进去后不要再随意出来走动,水和饭到时候会有人给你们送来的。”说完他便转身向回走去。 你们?这么说里面还有别人?我拉开了包厢门,只见里面坐着三个人,他们此刻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我。有一个人我不认识,但剩下的两位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沈芳华和徐卫东。 “徐排长,你没死?!”我看到徐卫东此刻神情凝重地正端坐在包厢里,虽说身上缠着很多纱布,嘴上竟还叼着根烟,内心不由得一阵激动。 “唐通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难不成你盼着我死?”徐卫东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笑意。 “抱歉,抱歉,失言了,呵呵。徐排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包厢,随手带上了门。 这是一个四人的软卧包厢,两边是上下铺,中间一张小桌。徐卫东和沈芳华两人坐在一边的下铺上,对过坐着的那个陌生人是一个小伙子,面容俊朗,年纪看上去也和我差不多。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向他点头致意。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懒得理我,扭头望向车窗外开始欣赏起了风景。 第二十一章 边陲鬼师 我一时有点儿尴尬,问徐卫东道:“徐排长,这位是……” 徐卫东冷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他是哪庙的和尚。我和沈家小姐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坐在这儿了,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我们跟他打招呼他也是理都不理。你也犯不着答理这种人。对了——”徐卫东此时一脸苦笑,“你别喊我徐排长了,我升官儿了。今后你得改叫我徐连长了。” “哦?恭喜恭喜。徐连长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我笑着对他拱手道。 “恭喜啥,我是被逼的。”徐卫东闻言反而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我赶紧问道。 “唐增,你先听我说。”沈芳华忽然接过了话头,“你还记得地下水塘里那些穿潜水服的人吗?其实在这之前我就认识他们,也是他们安排我混进了你们这支65号救援队的,目的就是让我借机去帮他们寻找风水镇里的镇物,就是那个玉匣。但我并不知道他们会偷偷跟来,而且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是通过地下暗河潜游到的水塘,所以我当时也很惊讶。那些人看你摔碎了玉匣,又要去捡里面的铜镜,担心你是要破坏镇物,所以才对你开了枪。好在他们用的是麻醉枪,你也没有什么大碍。后来也是我和这些人一起,把你和徐白鬼送回地面上就医的。” “我中的就是真枪,那一枪正打在我的肩上,现在一抬胳膊还疼呢。”徐卫东在一边插嘴抱怨道。 “那些人是怎么找上你的?看你年纪轻轻,难道你一直就从藏书网事的是这种工作,什么‘122办公室’?”我问沈芳华道。 沈芳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找上我的,也许他们听说过我们沈家以前在江湖上的名号。其实自从解放后,家族的本事虽然还在一辈辈地往下传,但已经很少有人再干盗墓这行了,我以前的职业是育红班的老师。” 育红班是那个年代特有的称呼,一直持续到20世纪80年代初。它有点儿类似于现在上小学之前的学前班,招收的孩子年龄一般都在6岁左右,是孩子进入小学之前的一种过渡性教育机构。 “后来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我们家以前做过的那些事都被人翻了出来。我爸爸和哥哥都被关进了监狱……”沈芳华说到这里,眼圈红红的,声音都有点儿哽咽了,“我虽然因为年纪小,没有被限制行动,但很快就被单位除了名,让我也去下放改造。就在那个时候,这个‘122办公室’的宋主任找到了我,跟我说要我加入他们,协助他们一起完成工作。为了我爸和我哥,我没有办法,这才加入了进来。” 我听沈芳华这么一说,心中也很不好受。原来她在风水镇里那么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为的全是她的家人,她的至亲。一个年轻姑娘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这究竟是谁的错? 我长叹了一口气,对沈芳华道:“真难为你了。对了,他们怎么不直接放你爸爸和哥哥出来,让他们去帮忙呢?” 沈芳华此刻几乎已经哭了出来,全身颤抖着道:“我爸爸和哥哥的腿已经都被人打断了……”她眼泪涌出,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沉默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跟她比起来,我真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了。 “好啦,沈家小姐,想开点儿,一切都会好的。”徐卫东在一旁开口安慰她道,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大家都一样,谁都有苦衷,否则谁会来趟这个浑水?” 徐卫东转回头看了看我,道:“唐通讯,知道我是怎么升官儿的吗?这叫甜枣加棒子,升官就是这甜枣。听话就给你枣吃,不听话就等着挨棒子吧。” 看来徐卫东也和我跟沈芳华一样,都有短儿捏在人家手里。于是我问他道:“徐连长,你是江湖豪杰,还害怕挨棒子?什么棒子制得住你?” 徐卫东闻言又是一脸苦笑:“还不是因为我三弟,算了,不说了。” 我心说没那么简单吧。徐卫东受人要挟自然是肯定的,但是我感觉就算对方不施加压力,他也会主动合作的。因为他要借此查出杀害他弟弟的元凶。那些出现在地下水塘里的人所穿的潜水服,和他弟弟尸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一点徐卫东自是看在眼里,他在心中绝不会没有打算。 当然这种想法我是不能说出来的,忙敷衍道:“是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连徐连长你也是没有办法啊。” 我的话音刚落,列车便猛地晃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地开动了起来,我们起程了。 此时,我脑子里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转而问徐卫东道:“现在想来水塘里那个瘦小的男人肯定不是这‘122办公室’的成员。那他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徐连长你如今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估计那人也许是一名守镇人,就是那座风水镇的守护人。”徐卫东眯缝着双眼道,“我以前从没下过风水镇,这个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据说高级别的风水镇都有守镇人守护,他们也都是家族式的代代相传,这些人对自己看护的风水镇非常了解,而且还会养护里面的机关陷阱,当然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或者盗取镇物。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倒斗这行的人一般不会去盗风水镇,所以道上几乎没人碰上过什么守镇人,这个群体如今还存不存在也不好说。我这还是小时候,听长辈们闲聊时说起过,所以才有点儿印象。” 我回想了一下在风水镇里的经历,隐隐感觉他的判断可能是正确的。当时我们就曾推断除了那条用定向珠找出的正路之外,在溶洞和引路棺那一层之间,一定还存在着其他连接的通道。这种非正路的通道都能被发现和利用,肯定只有对这座风水镇相当熟悉的人才能做到,那么徐卫东所描述的守镇人便是最合理的人选。 “徐连长,你说‘122办公室’这帮人处心积虑地下风水镇找镇物,到底是要干什么?”我接着问道。 “说不好,反正不是什么能公开的事儿。你看他们的行事风格都是遮遮掩掩、避人耳目的。”徐卫东随后俯身对我耳语道,“而且这不能公开的事还不是他们一家在做,你还记得那个黄明吗?他连沈芳华都不认识,自然不是‘122’的人。他的身后肯定还有另外一股力量,而且看起来和‘122’还是竞争关系。” 此时列车已经开始了加速,外面的景色快速地在车窗前掠过。在那个内燃机车的年代,这个速度已经是不慢了。 “唐通讯,你知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吗?”徐卫东直起了身子,故意看向窗外,大声问我道。他以此掩饰刚才的耳语,似乎是在防备着那个陌生人。 “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和我说。”我望了望沈芳华,“沈大夫,那些人跟你说过咱们的目的地吗?” 沈芳华此时已经平复了很多,闻言缓缓道:“他们也没告诉过我,只说到了地方以后会集合咱们开个会,在会上再通报我们此行的任务和目的。不过——”她秀眉一挑,故作神秘地说,“我可能猜得出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是哪儿?”徐卫东这下问得比我还着急。我注意到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此刻也把头转了回来,似乎也是很想听听沈芳华的猜测。我见此心说原来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头面人物,和我们都一样,被人装上火车也不知道去向。 沈芳华随即低声道:“唐增,你还记得船舱里桌子上刻的那些字吗?” “嗯,三个字——黑、今、鬼,对吧?”我想了一下,回答她道。 “桌子上的字?黑、今、鬼?这是什么地方,中国还有这样的地名?”徐卫东脱口道。他那时没有进过船舱,所以一头雾水。 “徐白鬼,你不知道就别瞎插嘴。”沈芳华白了他一眼,继续对我说道,“唐增,我猜这是两个字。你是记者认字不少,你说左边一个‘黑’字,右边一个‘今’字,它念什么?” “黑,今——黔!你是说咱们是要去贵州?!”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刻字的人在仓促之下,把“黔”字刻得太过松散了,以至于当时我们把它看成了两个字。沈芳华思虑缜密,看来她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停止对整个事件的思考。 “那后面的‘鬼’字是什么意思?”我赶忙追问道。 “那个‘鬼’字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字,不过那个人可能是没有时间了,咱俩只看见其后草草刻了两笔。我判断这个没刻完的字应该是个‘师’字,老师的‘师’。” “鬼师?这又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明白。 徐卫东此时已经恍然大悟,接口道:“唐通讯,你还记得石碑上的鬼书吗?鬼师就是掌握这种鬼书的人。如果沈家小姐推测正确的话,那咱们这就是要奔贵州去找水族的鬼师啦。” 我闻言醍醐灌顶,马上想到了引路棺干尸身上的那个笔记本,它的封面就是鬼书,里面的内容想必不会用普通的汉字来写。 “沈大夫,那个宋主任给你看过一个已经被水泡湿、外皮发黄的笔记本吗?”我问沈芳华道。 “你也见过那个本子?”沈芳华惊讶道,“他拿给我看过了。虽然那笔记本从头到尾都是用鬼书写的,但我一句话也没看懂。因为它上面所写的鬼书都是禁忌的‘黑书’,而我只认识一些简单的‘白书’,所以就没戏唱了。” 听沈芳华这么一说,我估计去贵州找鬼师的判断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一下子就要奔赴祖国遥远的西南边陲,我的心中还真是涌出了几分感慨。可感慨了还不到半秒钟,脑子里忽地又冒出了好几个问号:这个刻字的是什么人?他的这个信息究竟是要留给谁的呢?被徐卫东推测为守镇人的那个男人,他临死前曾说“不要去找鬼”,现在看来他想说的应该就是“不要去找鬼师”。那他是如何预测到我们,或者说预测到“122”接下来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呢?“不要去”,难道找个人还会有什么危险吗? 事实上,我后来才知道,此一行远远不止寻找鬼师这么简单,我们即将经历的是比溶洞、暗河还要可怕和危险的遭遇。 就在此时,包厢门外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考古局的曲凡同志,你出来一下。”我们三人闻声几乎同时向那个陌生人望去,只见他缓缓起身,目光根本不与我们相接,面无表情地开门走了出去。 “这下真是针尖对麦芒了!”徐卫东低声道,“盗墓的和考古的搅在一起,等着瞧吧,好事儿都能变成坏事儿。” 半晌之后,那个叫曲凡的人回来了,依旧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从我身旁默默地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继续开始欣赏窗外的景色。 人家这么大的谱儿,咱就别上赶着找不痛快了。于是我们三人便自顾自地聊起了天,山南海北地痛说起“革命家史”来。徐卫东他城府深沉,又有曲凡在旁边,自然话也不多,只是时不时地插两句嘴。主要就是我和沈芳华两个人在那儿畅谈“革命理想”,互诉“革命衷肠”。我还讲了几个自己保留的笑话,把沈芳华逗得前仰后合,笑声连连。 到了中午时分,有工作人员给我们送来了午饭。别看是在火车上,这伙食仍旧不赖,不但菜里有鱼有肉,米饭蛋汤也是一应俱全。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待遇绝对是高级别的了。可即便如此丰盛的午餐,我却注意到那个曲凡连筷子都没怎么动,只是草草地夹了两口,米饭也没有吃,好像有着很重的心事。 “怎么了,曲同志,没有胃口?”我忍不住问道。 曲凡闻言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即又把头转向了车窗,望向外面的世界。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去打扰他。 火车在行驶了五天之后,终于到达了终点。我们看到月台的站牌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贵阳。这完全印证了沈芳华之前的推测,我们确确实实是来到了贵州。 我们这一行在火车上待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虽说其间好吃好喝,徐卫东身上那些纱布包扎的伤口也愈合得很快,但几个人依然憋闷得不行,连那个曲凡到后来都有些坐不住了。本以为到达了目的地,可以好好松快一下透透气了,没想到刚下火车,我们又被安排进了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军用卡车,再次上路了。 很早就听说贵州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随后的卡车之旅恰好给了我体验后五个字的机会。一开始还好,汽车行驶得还算平稳,可随后道路就变得崎岖起来,人坐 5728." >在车里感觉也是愈发的颠簸。而且在行驶途中,还有很多次的爬坡和急转弯。据此可以判断出卡车已经开行在了山路上。至于具体要去什么地方,我们就无从知晓了。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趟卡车之旅的耗时可是不短。我们是清晨抵达的贵阳火车站,随即便马不停蹄地转乘了卡车,结果直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才停止了前进,几乎开了整整一天。这期间大家也没有吃东西,车上只提供了几个装满水的军用水壶。所以当我们要下车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是饥肠辘辘,早已怀念起在软卧车厢时那高级别的待遇了。 我们刚下卡车,就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事,那个几天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曲凡突然开口嘟囔了一句:“咦,地方不对呀?”他虽然是在自言自语,但这毕竟是他在我们面前说出的第一句话。我微微地吃了一惊,因为我曾一度怀疑此人可能是位残障人士或者得了失语症什么的。 我向周围看了看,发现我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小山村的村口,正位于一座大山的山脚下,村子里似乎有二三十户人家,都是木质结构的二层小楼,不过现在里面都黑着灯,抬眼望去黑黢黢的一片,不清楚房子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哪里不对,曲同志?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问曲凡道,希望他能以此为契机再说上两句。 曲凡此刻虽然一脸疑惑的表情,但并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卡车的司机跳下车走了过来,对我们道:“来,几位同志,跟我走。”说着点亮了手中的电筒,迈步向村子里走去。我们几个小心地跟在后面,很快就被他领到了村子北边的一间木屋内。 这也是一幢二层的木屋,下面一层放着一张粗糙的木头桌子,周围是四条长凳。桌子上放着一盏带玻璃罩子的老式煤油灯,旁边有几个军用水壶,还堆着一些包装好的压缩饼干和肉罐头。 那个司机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言简意赅地对我们说道:“吃的就在桌子上。二楼有行军床,铺盖也在上面,睡觉时记得把油灯熄了。明天一早我会带你们上山。” “司机同志,这是什么地方?这村子里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别的人,万一有什么情况……是不是得给我们来把枪防防身?”徐卫东开口道。 那个司机笑了笑:“放心,这里除了各位没有别的人了,不会有事的。大家填饱肚子后就早点儿休息吧。”说完便走出了木屋。他去后不久,村口便传来了卡车启动远去的声音,看来这个人今晚也不在这里留宿。 “上山?不是说要开会通报任务吗,怎么改爬山拉练了?”徐卫东嘀咕了一句,随即招呼我们道,“管他呢,老子都饿坏了,先吃东西再说。沈家小姐,唐通讯,都别客气啦,快来垫点儿吧。” 徐卫东只招呼我们,根本不去答理曲凡。他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曲凡的做派,知道他是考古局的以后就更不待见他了。当然话说回来,以曲凡那种性格,就算你热情主动,十有八九也会是热脸贴上个冷屁股。 不过我倒觉得总孤立人家也没什么意思,兴许以后还需要相互协作。况且曲凡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不定也和我们遭遇相同,都有难言的苦衷。于是,我便开口对曲凡道:“曲同志,都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赶紧过来一起吃点儿吧。” 曲凡闻言把目光投向了我,忽然开口道:“你叫唐增?是做新闻的记者?” 我没想到他会开口回应我,一时间我有点儿“受宠若惊”,赶忙道:“对,我叫唐增。唐朝的唐,增加的增,是通讯记者。”我又把手指向徐卫东,“这位是徐卫东徐连长……” 我还没介绍完,曲凡就一摆手打断了我:“你一个好端端的记者怎么不走正路,反倒和这些恬不知耻的盗墓贼混得那么熟?” 曲凡这句话刚出口,我就知道不好了。果然,他话音未落,就听“咣”的一声,徐卫东的右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一脸铁青地瞪着曲凡道:“你算哪棵葱?!还骂上了!火车上我就憋了半天了,现在想找不痛快是不是?!”说着就冲曲凡走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龙缸遗宝 我见状赶紧拦住徐卫东,对曲凡解释道:“曲同志,徐连长早就金盆洗手,不干盗墓了。在火车上你也应该听见了,那位沈大夫也不曾盗过墓,他们两人还都救过我的命。所以就别再翻那些老黄历,搞窝里斗了。现在大家都在‘122’的控制下,想必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大家还是相互体谅些吧。” 曲凡瞟了我一眼,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这时沈芳华也过来打圆场:“算啦,徐白鬼。你一个前辈就别跟小年轻儿计较了。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东西吧。”徐卫东一向还是很给沈芳华面子的。他气呼呼地坐回了桌子旁边,撕开一袋压缩饼干,自己嚼了起来。 这一下气氛变得很僵,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几个人吃完后便各自上楼睡觉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那个司机如约而至,不过这次他并未开车,而是步行前来的。他告诉我们这次任务的大本营就设在村后那座陡峭大山的山腰上,别说开车了,连条小道都没有,人只能徒步上去。 贵州本就是多山之地,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而且雨量十分充沛,山上的植被也生长得异常茂密,因此爬山并不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相反,由于坡度大山体湿滑,加上雾气笼罩,我们的登山之行是非常危险的。不过好在那个司机带的路似乎是已经被人走通了,阻碍前进的那些植被已经让人砍断清理了出来,有些地方甚至还标注了记号,所以我们行进得倒也顺利。 我们一路向上,大概是在中午前后抵达了山腰处。这里的坡度相对较小,山势还算平缓。而且由于日照的关系,地面上也没有山下那么潮湿,确实是一个适宜扎营的好地方。我们跟随那个司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终于来到了他所说的大本营。 那是山腰上最平整的一块空地,其间多余的植物树木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地上还铺设了防滑垫。空地中搭有四五顶绿色的军用帐篷,周围还竖着几盏三角架照明灯,中间则放着一台小型发电机,似乎是用来给照明灯供电的。发电机旁边还堆着一些木头箱子,里面装的是食物和水,还有不少的枪械弹药。那个司机随后把我们带到了最大的一顶帐篷前,示意我们自己进去。 帐篷里已经有三个人等在了那里。其中一个人就是之前我见过面的宋主任。他见我们进来后,起身道:“各位同志辛苦了,奔波了一路,累坏了吧?呵呵。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指了指坐在右边的一位中年人,“这位是赵队长。”那位赵队长应声站了起来,向我们微笑致意:“我叫赵黔生,欢迎同志们的到来。” 随后宋主任语气一变,用一种极为尊敬的口吻说道:“赵队长旁边的这一位,是我们特地请来协助工作的水族鬼师:九百老爹。” “九百”是水族古老的一个复姓。水族人在接受了汉族文化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使用汉姓,常见的姓氏有韦、吴、莫、潘、蒙等。但由于水族人讲究同姓不婚,故而又将一些汉姓破为大、小两姓,如大韦、小韦、大吴、小吴等姓,所以水族人的复姓很多。但“九百”这一复姓和上述不同,这一姓氏可以追溯到水族的前身上古的骆越族,绝对是相当的有历史、有来头。 没想到“122”的效率还真高,连鬼师都已经找来了。我赶紧把目光转向那位“九百老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打着黑布包头的精瘦老人,年纪看上去大概在60岁上下,穿着一身青黑色相间的对襟长衫,下边打着绑腿,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大氅之上还绣着很多奇异的金丝纹饰。老人此刻正举着一支细长的烟杆,稳若磐石地坐在凳子上吸着烟。 听到宋主任介绍后,老人依旧坐在原地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头扫了我们一眼。我也借此看清了这位鬼师的面容。 那是一张瘦削的脸,上面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都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样,线条纵横分明,传递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和智慧。尤其是 4ed6." >他的那双眼睛,竟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的眼睛,明亮而又深邃,似乎还蕴藏着某种力量,仿佛瞬间就能洞悉你内心的一切,让人不敢和他对视。 宋主任见九百老爹并没有和我们打招呼,也不勉强,继续对我们道:“来,你们也作个自我介绍,大家以后就要共同工作了,都互相了解一下。”于是我们几个简单地各自报了一下家门,随即也都落了座。 “现在>我来向大家说明一下这次的任务。”宋主任说着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皮箱,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了一面青铜镜。我定睛一看,正是藏在大鲵腹中玉匣里的那面铜镜,我为它还挨过一针麻醉枪,上面的花纹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宋主任接着说道:“经研究发现,这面铜镜是古人制作的一面特殊的透光镜,其中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信息。下面就请曲凡同志把这一信息给大家展示一下。”他说着把目光投向曲凡,微笑道:“曲同志,麻烦你了”。 透光镜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青铜铸件,之所以称为之透光镜,是因为当光线照射在镜面时,镜背的花纹会映现在镜面对面的墙上。现代研究认为这是由于铸造应力和弹性形变迭加发生作用而使镜面与镜背花纹之间产生相应的曲率,从而出现的这种透光效果。在通常情况下,专家的这种解释也许是正确的。但是眼前的这面透光镜,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只见曲凡起身在帐篷上挂了一张白色的幕布,随后点亮了一盏煤油灯,并把帐篷上的透光窗全部遮住。这样一来,帐篷里只剩下了煤油灯这一点儿光源了。准备停当之后,曲凡举起了那面铜镜,走到了煤油灯的侧后方。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在前方白色的幕布之上,出现了一幅以明暗光斑形式组成的画面,画面里有点有线,曲曲折折,还有一些山和水的造型,其中很多地方还标注有文字,用的正是那种神秘的鬼书。 毫无疑问,这是一幅地图,一幅古人隐藏在透光铜镜之中的地图。不过我注意到这幅光影地图似乎并不完整,它周围的边缘处极为模糊,而且其中的线条仍旧在向外延伸,看来这只是一张全图的一部分。 这时,宋主任开口了:“各位看到了,这是一张古地图。经过相关部门的仔细研究,这幅图大致描绘的就是我们今天贵州省的西南部。而这里——”他拿起一支铅笔,指了指地图中央处一块最为显著的山形光斑,“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这座山。”他的铅笔又向下移动了几厘米,“这个环状的部分和旁边的鬼书就是对这座山的注解。这也是我们这次的任务:我们要搞清这注解是什么意思,古人在这座山里到底隐藏了什么。” 我仔细地看着地图,发现在山形光斑的底部,确实还有一块环状的光斑,就像是一个小圆圈一样,旁别还注有一行鬼书文字,不知是什么意思。 “九百老爹,”宋主任把目光投向了那位老鬼师,“麻烦您老给看看,这行泐睢是什么意思?” “泐睢”是水族人自己对鬼书的称谓。“泐”就是文字的意思,“睢”指的就是水族、水族人。 可是九百老爹好像根本就不关心眼前的事,刚才一直都在闷着头抽烟,压根儿就没怎么抬眼看过那幅地图。听到宋主任问话,这才无奈地把头抬了起来,似乎心里很不情愿。 “您看看,就是这行字。”宋主任赶忙再次用铅笔指了指。 九百老爹的目光扫过地图:“这个是——”谁知话到半截,他的脸色突然一变:“不认识……我看不懂。” 宋主任闻言仍旧是一脸的笑容:“九百老爹,要是连您老都不认识,恐怕没有哪位鬼师能认得出来了。您再仔细看看,兴许您刚才是没看清楚。” 这时旁边的赵黔生也插话道:“九百老爹,宋主任是从北京来的人,您老就放心吧。” 九百老爹低着头猛地抽了几口烟,片刻之后,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开口道:“那行泐睢用汉话说,大意就是‘龙缸遗宝,镇鬼通神’。” “龙缸遗宝,镇鬼通神。”我心说九百老爹翻译得还真好,要知道水族有自己的语言——水语,很多水族老人一点儿汉话都不会讲,更不要说用汉语去解释神秘的鬼书了。不过这句话里仍然有一个不解之处,九百老爹说的那个“龙缸”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宋主任此刻和我有着同样的疑问,就听他继续追问道:“九百老爹,您老说的那个‘龙缸’是什么意思?” “龙缸就是龙缸。地图上的泐睢就是这么写的,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九百老爹回答得很干脆,似乎并无隐瞒。 “这……”宋主任闻言后一脸的为难表情,显然很是困扰。就在此时,只见曲凡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铜镜,在后面开口道:“龙缸就是大石围,我的老师也把它称做天坑。” 天坑?!我和徐卫东、沈芳华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曲凡此言一出,连九百老爹都抬起了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起了这个年轻人。 所谓天坑,是指具有巨大容积,且陡峭而圈闭的岩壁。一般呈深陷的井状或者桶状。它具有非凡的空间与形态特质,其平均宽度与深度都超过了100米,是一种特殊的巨型喀斯特负地形景观。这种特殊地貌有很多别称,如石围、岩湾等,中国地质界早期的一些专家将其定名为天坑,只在学术圈子里内部使用。(在唐增先生去世后五年,即2005年,“天坑”这个术语在国际喀斯特学术界获得了一致的认可,成为了国际标准用语。——逍遥于津补注) 因此,当时我们对曲凡口中的天坑一词仍旧是似懂非懂,在他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后,大家才恍然大悟。 “感谢曲同志的讲解。”宋主任的脸上此刻又恢复了微笑,他对我们道,“这就可以说得通了。‘龙缸遗宝’,必然指的就是古人在天坑里面留下了宝物,而此物可以‘镇鬼通神’。当然,‘镇鬼通神’肯定是古代封建思想的余孽,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就不用去理会这些了。那么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进入天坑去找到这件‘遗宝’,为革命工作作出我们的贡献。各位可以去吃饭休息了,今天好好休整一下。我会给大家分配各自的任务,明天一早我们再行动。” 会议就此结束,大家各自回到自己住的帐篷里吃饭休息。我和徐卫东、曲凡被安排到了那位赵队长的帐篷里,九百老爹则是单独住一间,沈芳华是这里唯一的女性,因此也被单独安排在了最小的一顶帐篷里。除了我们这些人,营地里还有七八个人,分别住在另外的两顶帐篷里,他们一部分是赵队长手下的民兵,其余就是宋主任带来的随行人员了。 吃饭的时候,徐卫东凑了过来,对我低声道:“别听那个宋主任胡咧咧,什么‘工作很简单’,这不是扯淡吗?谁知道那个倒霉天坑里头有什么玩意儿。咱哥俩被人千里迢迢地弄到这儿来,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不过我还得跟你说,到时候有什么事你可别充英雄瞎逞能,让那帮人先去蹚雷。懂吗?” 我对他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宋主任便通知我和徐卫东参加明天的寻宝任务。除了我们俩,这支所谓的寻宝队还有六个人:曲凡、沈芳华、九百老爹、赵队长和他手下的两位民兵。 第二天一早,我们这支八人组成的寻宝队准备好了干粮装备,就开始上路了。我和徐卫东跟其他的人差不多,都带上了手枪和步枪,徐卫东还在腰上别了一把军用匕首。曲凡只拿了一把小手枪,沈芳华则依旧拎着她那只急救箱,而那位九百老爹两手空空,只是在腰间多了一把造型奇异的朴刀。 起程之后,我们一路向上,直奔山的顶峰。赵队长一边用砍刀开路,一边向我们介绍说,这座山当地人管它叫天怒山,是这一代山麓的主峰,听说山后确实有一个巨大无比、深不可测的坑,很像曲凡描述的那种天坑。只不过当地人把它叫做“鬼坑”或者“冥坑”,说它是人间通往冥界的入口。更夸张的是,有人曾经听见从坑里传出过大型劳作的声音,好像是有很多人在坑底建筑施工一样,老人们都说那是阴魂厉鬼在给冥君修殿宇,称之为“鬼作”。 “有这么邪乎?”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赵黔生描述得声情并茂,极为生动,这让我心里还真有些惴惴不安。 “这不算邪。”赵黔生继续道,“我还听说在月破之夜,坑内还时不时地会传出凄惨的哭声,还有诡异的笑声,听过的人都说那是坑内的冤魂厉鬼在哭笑,因为那种声音根本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 “不会吧?赵队长你说得也太那个了。”沈芳华在一旁插话道。 “沈大夫,我这也是听人说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因为有那个冥坑,这天怒山自古便是禁地,早无人烟了。山脚下的那个村子,是解放后新建的,可你们看现在就已经被废弃了,根本没人去住。前些天宋主任通知我到天怒山集合的时候,就有老辈人告诉我千万别 4e0a." >上山,否则小命难保。”沈芳华对外的身份还是医生,所以赵黔生也称呼她为沈大夫。 “无风不起浪,咱们还是小心儿为点儿为好。”徐卫东听了赵黔生的话,表情异常严肃。他又把头转向九百老爹,恭敬地问道,“九百老爹,您老的阅历丰富。您对赵队长说的那个冥坑知道些什么吗?” 九百老爹闻言看了看徐卫东,缓缓道:“我只知道凡是下到里面的人,不管是死是活,反正没有一个再出来的。”九百老爹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他的这句话一出口,每个人的心里都好像被压上了一块石头,有点儿喘不过气。 难道我们一行人都是送死去的?那九百老爹他自己为什么也要跟来呢? 然而前路未卜,现在多想也是无用,我一咬牙,继续发力向山顶进发。终于,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攀爬,我们一行人登上了天怒山的顶峰。我立在山顶之上,迫不及待地放眼望去,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景象。 原来这天怒山的山麓竟是一个月牙状走势的山脉,而就在这个月牙的环抱之中,赫然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坑洞,直径最宽的地方少说也得有个四五百米,坑洞的四壁仿佛是用刀削出来的一般,切面极为平直,可以说是真正的绝壁。藏书网远远望去,这个天坑就像在大地上开凿出的一个巨大竖井,直通向深不可测的地心。坑口的下方还弥漫着浓重的白色雾气,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个天坑太大太深了,几乎可以用宏伟来形容。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恐怕做梦也想象不到这世上还能有如此的奇观。 “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天坑了……”沈芳华在一旁喃喃地说,她似乎也被这宏大天坑的气势所震撼了。 我知道沈芳华懂的东西多,于是开口问道:“沈大夫,你知道这天坑是怎么形成的吗?” 沈芳华摇摇头:“不清楚。这个天坑地洞的规模太大了,人力显然是做不到的。只能说是天公造化了。” “下面可能有水位极深的地下河,这样日积月累使地表塌陷或者冲蚀就可以形成天坑。”曲凡突然开口说道,“我老师曾经这样推测过。” “你说什么?!这天坑里有河?”徐卫东突然破天荒地接过了曲凡的话头。他随即转头对沈芳华道,“沈家小姐,这里有山有河,你看出什么没有?” 沈芳华闻言一愣,带着疑惑再次望向远方。突然间,她好像看出了什么,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对啊!这天坑处于天怒山脉的怀抱之中,这是‘靠山’;坑内有河,这叫‘藏水’。徐白鬼,这是‘靠山藏水’!天坑里肯定有重宝!” 后来沈芳华告诉我,在形势风水里,“倚山面水”的地方已经算是难得的龙穴宝地了,而“靠山藏水”则比前者还要好上千百倍,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之所。 徐白鬼点了点头:“没错,沈家小姐,我和你想的一样……” “没那么简单。”曲凡忽然再次开口了,他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屑的神色,冷冷地说道,“你们看得太肤浅了。脚下的天怒山脉,明显就是一个月牙,而那个圆形天坑,应该可以比做太阳。我告诉你们,这里还是一个风水局,一个天造地设的风水局——日月同辉。” 我闻言心说:曲凡同志啊,亏得您还姓“曲”,说话怎么就那么直呢?不管人家是对是错,您这种语气和措辞不就是找别扭去的吗?好在徐卫东只是脸色一沉,嘴里冷哼了一声,并未发作。看起来他这次是同意了曲凡的说法。我望向沈芳华,她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曲凡的判断是正确的。 大家没有分歧就好,团结才是胜利的保证。不过为了避免摩擦,还是少讨论这些“学术问题”为妙,我决定立刻招呼大家继续向天坑方向前进。可话还没出口,就听九百老爹在后面幽幽地说道:“无论是‘靠山藏水’还是‘日月同辉’,那龙缸都应该是个好地方。你们几个后生,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当地人反而会把这个好地方叫做冥坑,当做冥界地府的入口吗?” 我们闻言大吃一惊,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九百老爹。是啊,徐、沈二人和曲凡的说法虽然不同,但他们都一致认为那天坑应该是个宝地。既然如此,那里为何还会发生“鬼作”鬼哭的现象,甚至被人们视为邪恶索命的禁地呢?难道说这里已经从吉地变成凶地了? 九百老爹望着我99lib.们,直了直身子,缓缓开口道:“远道的后生们,你们还年轻,那个龙缸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都走吧,别把命搭在这里。”话音未落,九百老爹突然闪电般地拔出了腰间的朴刀,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赵黔生和那两个民兵的脚筋顷刻间已被他割断,三个人随即全部瘫倒在了地上,他们捂着自己的脚,嘴里不住地发出呻吟。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我们几个人一下子都傻了,徐卫东已经忙不迭地把步枪端了起来。 “没有你们的事,你们都回去吧。”九百老爹平静如水,把刀收回了腰间,随后伸手指向了曲凡,“你,跟我一起下龙缸。” 第二十三章 冥坑陵鲤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慌忙道:“九百老爹,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这也是为他们好,断根脚筋总比丢了命强。”九百老爹面色凝重,叹了一口气道,“他们都是本地的后生,受了伤回去后也能有个交代。”他说着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曲凡,“姓曲的后生,老爹晓得你无论如何都肯定是要下那个龙缸的——我就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既然天意如此,老爹就陪你走上一趟。” 九百老爹后半句话说得很奇怪。难道他一个水族老头还能和曲凡有什么渊源——横跨中国的忘年交? 曲凡闻言也是一脸的惊讶,看上去他对九百老爹的话同样感到十分诧异。这时,沈芳华突然开口道:“九百老爹,我也必须得下那个天坑。我有自己的苦衷,也是迫不得已。我真的不能就这样回去。” 沈芳华此刻必然是想到了尚在狱中的父兄,如此她只能一往无前。我和徐卫东随即也立刻表态,告诉九百老爹我们也要一起去下龙缸。 九百老爹脸色铁青,他皱了皱眉,没有开口作答。没想到曲凡却说话了:“老爹,他们自己都不惜命,您也就别多操心了。他们愿意跟着来就随他们的便吧,是死是活您也不用往心里去。” 曲凡就是有这种能力,可以把原本好听的话瞬间转换成难听的言语说出来,这种本领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 “那好,你们几个不怕死就跟着来吧。”九百老爹倒是很看得上曲凡,一下子同意了我们的请求。他随后理了理身上的黑色大氅,开口道:“曲家后生,咱们走吧。” “九百老爹,那赵队长他们怎么办?”沈芳华在一旁迟疑道。 “会有人送他们下山的。”九百老爹连头都没有回,说着便拔出了朴刀开始砍枝开路,起程动身了。既然人家这么说,想必是早有安排。我们几个见此也不再犹豫,立刻加紧脚步跟在他的后面,向着那个巨大的天坑进发了。 我们此前是从天怒山的南麓登的顶,现在则是沿北麓下山。这一侧的山势要比之前陡峭得多,每个人都得步步为营,加倍小心。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天怒山的北麓虽然比不了华山绝壁,可真要是失足滑落,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幸好有九百老爹头前带路,他选择的已经是最为平缓的一条线路了,而且在危险处还会提醒我们注意脚下的地形。有了这样一位向导,我们前进得也算顺利。终于,在下午时分,一行人来到了那个巨大天坑的边缘。 近看绝不同于远观。我探身向天坑内部望去,就见四周的内壁都是坚硬的岩层结构,极为光滑平整,就像被刀劈斧砍出来的一样,上面还有一些地方覆盖着大片的黄绿色苔藓,远远望去显得有些斑驳。在距坑口三四十米处的坑壁上,还有一级台地,它环绕着整个天坑,宽度大概在10米左右,看起来可供人驻足。 台地再往下几米就是一层白色浓雾,仿佛云海一般。它如同一个巨大的白色盖子,把其下的部分严丝合缝地盖了起来。至于这雾气有多厚,下面到坑底还有多深,便无法知晓了。 我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站在这天坑边上,让人感觉就像立于绝壁之上,前面就是一个气势磅礴的巨大深渊。而这个深渊是如此的恢弘和深邃,它能给所有靠近的它人带来一种难以把持的震撼。 可以说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人类自身的渺小和无力。一时间我心神激荡,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了起来。沈芳华见我状态不对,立刻提醒道:“唐增你小心点儿,摔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这才回过了神,赶紧向后退了两步。这时,就听徐卫东开口说道:“那层雾太浓了,根本看不清下面。不知道这个天坑究竟有多深,而且,这层雾好像也有问题,你们看这个天坑这么巨大,可没有一只鸟从它上面飞过。” 我刚才没有注意到这点,闻言赶紧抬头望向天空。这天怒山一带植被茂盛,鸟类也是很多,我们上下山的时候一直伴随有鸟鸣。可此时就像徐卫东说的那样,竟然没有任何飞鸟从天坑上方飞过。有些小鸟飞到了天坑的边缘处,便调转方向从旁边绕了过去,似乎是在有意避开这个天坑的“领空”。 “龙缸里不是普通的雾。那是毒瘴,有毒的瘴气。”九百老爹在一旁说道。 “那怎么办,咱们怎么下去?如果这种毒瘴一直弥漫到了天坑底部,就算有防毒面具恐怕也支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沈芳华焦急道。 “没有那么厚,毒瘴只是一层。”九百老爹回应道,“咱们先下到龙缸里的那级台地上再说。把你们带的绳子都拿出来。” 因为事前就知道是要下天坑,所以 6bcf." >每个人身上都准备了一捆绳子。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按照九百老爹的吩咐把绳子交给了他。我看着九百老爹坐在地上熟练地连接绳索,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没有那么厚,毒瘴只是一层。”——这鬼师老爷子为什么如此肯定呢,难不成他曾经下去过? 我感到有点儿纳闷,可又不方便开口询问。那老爷子刚才一刀就砍断了三人的脚筋,身手可想而知。万一把他问急了,估计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又转念一想,他如果下去过也好,起码轻车熟路,大家的安全系数会更高。 很快,九百老爹就接好了绳索,他又在附近挑选了一棵粗壮的杉树作为绳子一端的固定处,其余的部分便顺着笔直的天坑内壁放了下去。我抬眼一看,长度刚刚好,正适合我们下到那级台地之上。 “我先下去。你们几个快点儿跟上。”九百老爹随即双手挽住绳索,双脚蹬住岩壁,仰面朝上贴着坑壁一步步地向台地下行而去。他的手脚配合得极为协调,动作潇洒流畅,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九百老爹抵达之后,我们几个也都如法炮制,用这种姿势先后来到了台地之上。只不过我们的速度要比他老人家慢得多,要知道三四十米的高度,差不多得有十几层楼那么高,这需要每个人克服自身的恐惧心理。而且,这种非常规的攀爬动作也是需要练习才能熟练掌握的。 “现在怎么办?”我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喘着大气问他们道。 “顺着台地走。”九百老爹回答得很简单。 九百老爹不怒自威,此时俨然就是我们的带头人。大家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依言而行。 那层毒瘴离台地只有四五米的距离,我们几个都贴着坑壁这一侧往前走,生怕会吸入什么毒气。在前进中,我们发现原来在这天坑的内壁之上,竟然刻着一些奇异的符号,还有不少的鬼书文字,这些字符有大有小,分布并不均匀,年代也有差异,搞不清是什么人在什么时期留下的遗迹。 “九百老爹,这上面的鬼书写的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你不用知道,知道了也没有用。”九百老爹的这句汉话颇有曲凡的风格。我又望向沈芳华,她无奈地对我摇了摇头。看来这些又是那种所谓“放鬼、退鬼”的“黑书”,沈芳华也是爱莫能助。 我们沿着坑壁的台地一路前行,就像在徒步丈量这个圆形天坑的周长一样。可是这个天坑如此巨大,难道九百老爹真要让我们走上一整圈?我们从出发到现在,一路行来又上又下,根本就没有休息。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决定建议九百老爹先休息一会儿,大家吃点儿东西什么的再继续前进。 就在此时,九百老爹忽然主动停下了脚步。我还以为是心有灵犀,谁料寒光一闪,他再次拔出了那把造型奇异的朴刀。我见此心中就是一凛,生怕他老人家再做出像上次那样出人意料的事。 只见九百老爹缓缓转过了身子,仔细地盯着身旁岩壁之上的一行鬼书。片刻之后,他“刷刷”地挥了两下朴刀,将这行鬼书下方的一片青苔地衣给刮了下来。一个佛龛般大小的窟窿立刻显露了出来。 石壁上还有人凿了个暗格?我十分惊讶。九百老爹此时已经把手伸了进去,随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了一个香炉。这个香炉的材质十分奇特,非铜非玉,非瓷非陶,看上去竟似是用一种凝固的油脂做成的,里面埋有一根燃芯,与其说是香炉,反倒更像是一个做成香炉形状的工艺蜡烛。香炉周身还刻有细密的文字,仍旧是那种我们看不懂的鬼书。 就在我们几个不知所以的时候,九百老爹已经恭恭敬敬地把香炉放在了台地的中央,随即掏出了火石打着了燃芯。然后突然就对着香炉跪了下去,双手交叉合于胸前,开始闭目祷告了起来。他的表情极为虔诚,嘴里喃喃有词,也听不懂说的是些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我大惑不解。 “别说话!”曲凡突然开口低声呵斥道,“九百老爹正在请神祈灵,让神明帮我们指引下去的道路。不懂就在旁边待着,保持安静!” 我一下子就听傻了。这不是找乐吗?如果实在没招儿下去了,大家可以集思广益慢慢想,或者先回去搞些装备再来。您老在这儿一动不动地对着香炉祷告,就能找到下去的路了?这个办法也太玩笑了吧?我又瞥了曲凡一眼,心说:九百老爹是水族鬼师,迷信鬼神还算正常。你一个考古局的年轻人,难道也相信能靠这种方法请来什么神佛指路? 这太荒唐了,看来还真是要加大破除封建迷信的力度。我扭头望了望徐卫东和沈芳华,他们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和我一样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然而九百老爹毕竟是长辈,又是少数民族,我们也不便妄加阻挠,只好待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老人家祈祷。 这个香炉却也不一般,随着它中间引芯的燃烧,香炉上升出一道红色的烟柱,一点一点地消散在了空气中。我立在旁边,隐隐约约地闻到这烟雾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香味。不过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功用,一段时间以后,蜡烛般的香炉已经快要燃尽了,可周围环境依旧,毒瘴也没有消退,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九百老爹此刻依然双膝跪地,还在闭目祷告之中。我轻轻地走到了曲凡旁边,悄声道:“曲同志,差不多了吧。要不您去和九百老爹说一下,让老爷子停下来先歇会儿。” “快看上面!”曲凡根本就没有理我,只见他突然把手向上一指,大声喊了起来。我们几个全都吃了一惊,赶紧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只见有三个黑影此刻攀附在了刀削般光滑的岩壁上面,正迅速地向下移动,向我们所处的台地袭来。 随着黑影的逐渐下降,它们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 “陵鲤,是陵鲤!”徐卫东首先喊了出来。 陵鲤是穿山甲里面一种特殊的种类。和普通的穿山甲不同,它们的体型偏大,四肢和足爪也更加粗壮尖利,甚至可以攀附在绝壁之上移动。而且,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它们活动的区域都是在一些大型的墓葬山陵附近,所以盗墓行内将其称之为陵鲤。 九百老爹此时起身跑了过来,催促道:“赶快都躲远点儿,它们是奔着香炉来的,千万不要去惊扰它们。”我们闻言赶紧闪向一旁,迅速地拉开了和香炉的距离,在远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很快,这三只陵鲤就下到了台地之上。只见它们径直地来到了那香炉燃化的地方嗅了嗅,片刻之后,便沿着台地继续向前方跑去,似乎是有了下一个目标。 “跟着它们。”九百老爹说完便冲了出去。我们几个见状赶紧跟上,一行人远远地尾随着那三只陵鲤,只是不知道它们究竟要去何处。 不一会儿,那三只穿山甲停了下来。它们围聚在靠近岩壁的一处,开始用尖锐的前爪使劲儿地挖掘起来,似乎下面隐藏着什么东西。不过这毕竟是在坚硬的台地之上,不是什么松软的土层,所以无论它们如何努力,也只能是拨去地面上覆盖的那层青黄色地衣而已。 “应该就是那个地方。”九百老爹开口道,“现在咱们可以过去了。”有了他老人家的指示,大家也就不再担心会惊动陵鲤,一行人继续向前靠近。 我们没走几步,那些陵鲤似乎就觉察到了我们。徐卫东担心它们会伤人,便准备端起枪防身。没想到这些穿山甲似乎更怕人,他的枪还没举起来,三只陵鲤便一溜烟地蹿到了岩壁之上,向上方坑口处爬走了。大家见此再无什么顾虑,随即放开脚步跑了过去。 在它们刚才聚拢的地方,原本覆盖着的一层厚厚地衣已经被陵鲤的爪子划了个乱七八糟,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台地地表的岩体本色,显得一片狼藉。九百老爹随即抽出朴刀,蹲下身子,用刀锋清理起了残余的附着物,三两下之间,地面上的苔藓地衣已经被他刮了个干净。 “这是……”我目光向地上一扫,顿时吃了一惊。地上此刻竟然显露出了一个规整的正方形印记,它的边长在一米上下,四边和台地接合处的缝隙虽然很细小,但由于其间也生有苔藓,所以仍显得极为清晰,正方形的中间还浮雕有一个怪异的符号,但凸出的幅度极小,只是略略高于台地的地平面。很显然,这是一个人工开凿出的地穴入口,下面必然有一条通道。 这台地之上,大块的地衣苔藓随处可见,大家担心脚底打滑,都是尽量绕行。要不是刚才那些陵鲤的奇异举动,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在地表附着物的下面,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秘密的入口,哪怕就算有人不小心踩了上去,十有八九也是难以发现。 “真没想到在绝壁的台地上,还有人开凿出地道了。”徐卫东在一旁感叹道,“这台地的厚度并不大,估计下面的通道是向岩壁之内延伸的,等于就是在这天坑的岩壁里面打洞。施工的难度实在是不小啊。” “后生们,打开入口,咱们下去!”九百老爹吩咐道,说着便把朴刀插进了地面上的缝隙里。我和徐卫东见状也赶紧帮忙,和他老人家一起用步枪刺刀去撬那带有浮雕的石板。在三人的合力之下,终于把地穴的入口给打开了。 我探身向下望去,里面果然是一条秘道,一级级人工开凿出的粗糙石阶一直延伸进了天坑的内壁,深处一片漆黑,一时无法探知里面的情况。 “曲家后生,把你那油灯给我,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九百老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任务出发前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曲凡不携带探灯这种现代的照明工具,偏偏带了一盏煤油灯,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九百老爹授意过的。水族鬼师们都有一些奇怪的禁忌,普通人一般很难理解。 我们也无暇多想,纷纷拿起了随身的照明设备,准备进入秘道。我和徐卫东这次准备得十分充分,每人都带了一盏高亮度的探灯,防水手电也是人手一只。沈芳华虽然也配有电筒,但此刻从急救箱里掏出来的依然是她的那盏宝贝阴阳灯。 九百老爹见我们都已准备停当,便掏出火折点燃了油灯,一马当先>地走下石阶,进入了秘道之中。曲凡和我们三个紧随其后,一行人再次上路了。 这条秘道开凿得很是粗糙,几乎没有任何的修饰,和上次风水镇里的那条汉白玉甬道相比,简直是一天一地,就连脚下的石阶都非常狭窄,有时只能容下半只脚,台阶之间的跨度更是有高有低,完全就是因陋就简依势而建,人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颇为费力。 好在此番我们的照明设备很多,能见度很好,前面又有九百老爹带头开路,也不用担心存在什么陷阱机关,所以我们几个只要把注意力放在脚下就万事大吉了,一路走得倒也算省心。 “沈大夫,你说刚才那个香炉和穿山甲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什么神仙派它们来帮咱引路的?”我一边走一边问沈芳华道。我把声音压得很低,省得被九百老爹听见后,误以为我对他心中的神灵有什么不敬。 “神仙?那怎么可能。”沈芳华悄声回答道,“那个香炉的材质很奇特。我猜测它点燃的时候可能是释放出了一种生物信息素,能够很有针对性地吸引陵鲤这种动物,这才把它们给引来了。至于它们为什么又停在了这秘道口上,那就很难说了。也许是覆盖在入口处的苔藓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被人工添加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这条秘道里本身就存在有一种只有它们才能闻到的特殊气味,通过入口处的缝隙散发了出来,从而再次吸引了它们。不管为什么吧,有一点倒可以肯定,就是香炉隐藏的位置和这秘道入口之间的距离是被精确计算好的,那些陵鲤只有来到了香炉所在的位置附近,才能感觉到秘道入口所释放出来的信息。换句话说,无论入口处吸引陵鲤的究竟是什么,它的影响范围并不大,只能波及香炉所在的位置。” 这确实不是天方夜谭,后来我曾听说西部地区就有一些神秘人物,他们被称做“驭兽师”,可以操控包括昆虫之类的很多种生物。一些生物学家认为驭兽师之所以有这种能力,很可能就是掌握了对应的生物信息素。 “古人这么做有必要吗?看九百老爹当时的举动,他是通过鬼书找到香炉隐藏的位置的。既然如此,直接在入口处用鬼书写上一句‘此处有秘道’不也一样吗,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我还是有些疑惑。 “那怎么会一样,你以为古人都和你一样傻?”沈芳华白了我一眼,哂道,“虽说鬼书里的‘黑书’是秘不外传的,但也无法保证始终不会被外人知晓破译。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直接标明入口位置的话,只要是掌握了黑鬼书的人便都能找到这条秘道,这是带有很大风险性的。你还记得九百老爹对着香炉下跪时的虔诚表情吗?要是换了你我,.你会这样做吗?这是对水族神明笃信不移的人才能做出的行为,也是古人对后来者的一种‘资格审查’。一般的普通人如果心怀叵测,即便认识了鬼书,找到了这个香炉,若没有这种强烈信仰的话,也只会把它当成一个笑话,就和咱们刚才一样,怎么会对着它顶礼膜拜那么长的时间?” 我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沈芳华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我记得那个香炉几乎是到了快要完全燃化的时候,那些陵鲤才现的身。要知道寻宝者的目的性都很强,都是力图尽快地到达想去的地方。如果那些外来的寻宝人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谁会坚持跪拜那么长的时间让香炉燃烧,估计早就另想他法了。 交谈思索之间,我们已经完全进入了天坑的岩壁之中,一行人就像老鼠在封闭的下水道里穿行一样。只不过这“下水道”并不是四通八达,它只有一条通路,而且实在是太狭小了,有些地方甚至得把身子蹲下才能继续通过。不久之后,通道突然来了一个换向拐弯,一直朝向斜下的石阶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条平坦的甬道,笔直地通向前方。我们抬眼望去,出口就在前面的尽头。 “原来这条秘道是侧‘U’形的,它在岩壁里开路换向,十有八九就是为了绕开那层毒瘴。”负责垫后的徐卫东开口说道,“我开始还以为它能直通到天坑的底儿呢。” 自从进入了秘道,九百老爹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他也没有理睬徐卫东的推断,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奔前方的出口。我们立刻拔腿跟了上去,在秘道里憋屈了这么久,每个人都想赶紧到外面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 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出口外面的情景竟会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也是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这天坑会被叫做冥坑的原因了。 第二十四章 黑鬼书 这是一个死人坑。 在天坑内壁的岩体上,遍布着许许多多的长方形孔洞,每一个洞里竟然都停放着一具尸骸骷髅。它们一律被摆放成侧身朝外、面孔微微向下的姿势,双臂也被人交叉固定在了每一方洞口的边缘处。抬眼望去,如同在绝壁之上开凿出了无数的小窗,而里面的骷髅就像还有生命一般,它们仿佛正趴在窗口前,试图去窥探这天坑的底部。 “这天坑难道是座坟场?!”看着四下里密布的一个个尸洞,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徐卫东虽说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此刻也是难掩震惊:“刚才我还纳闷,这地方又不是什么陵墓,怎么会有陵鲤出现呢,没想到……怪不得陵鲤能找过来呢,这么多的死人,阴气太重了。” 曲凡也是吃惊不小,不过没有发表什么感慨,只是开口道:“咱们已经绕到毒瘴的下面了,不知道这坑壁上的栈道还能不能走。” 我闻言赶紧抬头,果然,那层白色的浓雾此时已经是在我们头上四五米左右的距离了,看来古人开凿这条秘道确实是为了避开那层毒瘴。我继而探身向下望去,只见坑底郁郁葱葱,生长着高矮不一的茂密植被,看上去满目青绿生机盎然,似乎是一片地下森林。最重要的是,在天坑的内壁上,环绕着一条螺旋形的石条栈道,它沿着弧面状的岩壁盘旋向下,一直从秘道出口的下方修建到了坑底。 “太厉害了,这工程简直就是奇迹。”我直起身子,由衷地感叹道。 “这也是就地取材。你看看那些尸洞的大小,再看看栈道,差不多吧?”徐卫东接口道,“我估计凿尸洞时开采出来的石条都被用来修筑这条栈道了,这也算是事半功倍。” “九百老爹,咱们是不是继续上栈道?”曲凡忽然开口问道。他此刻显得有些激动,语气里充满期待,似乎准备一鼓作气直奔坑底。 九百老爹一直保持着沉默,刚刚我们交谈的时候,他老人家也没有做声。此刻听到曲凡的问话,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锐利的目光牢牢地盯着曲凡。良久之后,老人叹了一口气,用一种黯然的语调说道:“后生娃,你拼了命要下去,是不是就想知道你的爸爸到底有没有死在这里?”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九百老爹,您……认识我爸爸?”曲凡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九百老爹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黑白照片。也许是由于保存了很长时间,相纸已经有些发黄。他把照片递到了曲凡的手里:“站在我旁边的那个就是曲研究员。” 大家一直都聚在秘道的出口处,我和徐、沈二人此刻就站在曲凡的身后,见到曲凡接过照片,我们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那是一张四个男人的合影。站在后排的两个人正值壮年,年纪看上去都在三十多岁左右。右边的那位穿着一件对襟布衣,打着包头,一身水族男性的传统装束。虽然人的容貌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生变化,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年轻时的九百老爹。 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英俊男人,俊朗的面庞上带着几分清高,眉宇间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武之气。这个人的容貌简直就是曲凡的翻版,毫无疑问,他就是曲凡的父亲。 在他们两人的前面,还并排坐着两个上了年岁的人。曲凡父亲前面的那个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也是穿着一身中山装,看起来十分儒雅,像是一位教授或者高官。在他旁边的是一位水族老人,身上的打扮和佩带的朴刀和现在的九百老爹一模一样,不用说这也是一位鬼师,而且看其眉眼竟和九百老爹颇为相像,估计此人十有八九便是九百老爹的父亲,想必他是把鬼师一职传给了儿子。 合影的背景是一幢“干栏式”结构的三层小楼,这是典型的水族民居样式。那也许就是九百老爹当时的家。 曲凡盯着照片呆立良久,终于开口道:“九百老爹,那我爸爸他……” “曲家后生,你今年多大了?”九百老爹问道。 “我二十五。”曲凡回答道。他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九百老爹马上就会告诉他一切。 “二十五岁……看来不全是假的。”九百老爹喃喃地说。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是在追寻那些逝去的时光:“那是在1956年,我们的寨子里突然来了一个工作组,他们全都是汉人,其中就有你的爸爸曲云天。这个工作组的任务不同以往,不只是调查风土人情,还对我们水族的历史传说、语言文字等各个方面都很感兴趣。我们一开始是很抵触这个汉人工作组的,再加上语言不通,所以并不怎么配合他们的调查。后来组里的领导找到了我的父亲做工作,当时他是我们那里唯一精通‘黑鬼书’的鬼师,在寨子里也最有威望。但我爸爸也不会讲汉话,所以双方进行沟通的话就必须要有一个翻译。而对方的工作组里恰好有一个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水语,那个人就是曲云天。我父亲很快便做通了其他人的工作。加上工作组的那些成员态度都很和蔼,还帮助我们修寨门、打机井什么的,大家便慢慢地主动配合起调查组的工作了。正是由于那次的翻译工作,曲云天流畅的水语给我父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同时也认识到了汉语的重要性,于是他把曲云天安排住进了家里,让我向他学习汉文汉话。 “曲云天和我那时都还算年轻,而且还是同龄,那一年我们俩都刚好35岁。他把外面的世藏书网界说给我听,告诉了我很多以前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可以说是我的一位启蒙老师。很快,我们就成了要好的朋友,关系非常亲密。他甚至还曾跟我聊起他自己的事,告诉我他有一个5岁的儿子……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为了破解鬼书才故意和我交朋友的。”九百老爹说到这里,转头望了一眼曲凡,继续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不经意地提到鬼书,尤其是黑书,并时不时地流露出想学习鬼书的念头。你们也许知道,我们水族的泐睢是秘不外传的。尤其是黑书,更是只在少数鬼师家族里世代沿袭,严格执行‘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的祖训。可当时在我心里,曲云天和我已经是亦师亦友,我们之间的情谊远远超越了普通的友谊。于是在他再三的恳求下,我开始背着父亲偷偷传授给他泐睢……” 九百老爹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真不该这么做。后来有一天,我无意中在曲云天的房间里看到了一部非常古老的鬼书秘籍,我拿起来还没顾得上细看,他就回来了。看到我发现了那本古籍之后,他突然一反常态,十分粗暴地把那本书抢了回去,并厉声责骂我为何要随意进他的房间。当时他的神情态度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我一下子就感觉事态不对了,那本古籍上可能记载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当天晚上,他就再次找到了我,告诉我说准备要去下天怒山的龙缸,问我要不要一道去帮帮他的忙。我自然不同意他的这种做法,先不说有什么危险,关键是此处历来是不许涉足的禁地,我们这一脉鬼师就是要守护这个龙缸的宁静,让它不受任何人的侵扰。他当时假意听从了我的劝告,说只要我不同意,他自己绝对不会只身前往的。不过我觉得他言词闪烁,似乎并没有彻底放弃。想来想去,我只好把整藏书网件事告诉了我的父亲。 “可是为时已晚,等到第二天天亮,我和父亲上楼去找他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了。我们立刻询问了一下寨子里的守夜人,他们说曲云天是半夜离开的,而且是直奔着天怒山的方向。我父亲赶紧组织人手一路追赶,当我们到达龙缸边缘的时候,就看到你父亲已经下到了台地之上,手里捧着那本古籍,正在观察岩壁上雕刻的鬼书。 “由于我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自告奋勇率先下去找他,试图说服他放弃这种危险的举动。但是那个时候,曲云天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我没有办法,只好试图用武力把他强行带走,谁知他奋力挣脱,然后竟毫不犹豫地就从台地上跳了下去,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只要找到了那件东西,生死就不再有意义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曲云天。” “什么?!”沈芳华听到这里,不由得叫出了声。是啊,如果九百老爹所言不虚的话,那这个曲云天一开始便是处心积虑,精心策划,目的就是为了要下这个龙缸。直到被人撞破后,不得不贸然行动了。但是,不管这龙缸里到底藏着什么,他的这种自杀式举动也太疯狂了,什么叫“生死就不再有意义了”?!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难道这些也没有意义?! 我有点儿担心地望向曲凡,生怕他一时接受不了。然而曲凡此时似乎比我们几个还要平静。 九百老爹继续说道:“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岩壁上的鬼书,知道了台地下的浓雾虽然毒性很强,但是只有一层而已,而且岩壁上还隐藏有一个神香炉,可以指引下去的道路。但是当时我已经被确定为鬼师的继承人,这种身份本来就不应该违背祖训把泐睢传给外人,又怎么能再次破坏法度,下禁地去干扰神明呢?所以,我也没有再下去一步。” “这么说您没见过我爸爸的……遗体?”曲凡突然开口问道。 九百老爹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曾怀疑你爸爸是不是真的不在了,或许他命不该绝,还有生还的希望。可是现在……曲家后生,你看看这龙缸的深度,少说也得有个三四百米,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你说还会有别的什么可能吗?” 曲凡没有做声。的确,这个高度除非肋生双翼,否则下场只有一死。 “曲家后生,你爸爸的鬼书是我教的,而且我要是不逼他回去,他可能也不会直接跳下台地。”九百老爹望着曲凡,继续道,“后生娃,你要是想找老爹讨个公道,只要我还活着,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你也正好是二十五岁,起码在这一点上你爸爸他没有骗我。就凭这,我也认了,就算还他当年的情分吧。” 曲凡此时竟然破天荒地笑了笑,开口道:“九百老爹,咱们走吧。”说着便从秘道出口处跳了下去。 秘道出口的下方就是栈道的起点,曲凡稳稳地落在了上面。 栈道的基本原理就是凿孔架木,即在悬崖绝壁上用器物开凿出一些棱形的孔穴,在孔穴内斜向插入木桩,然后再在上面横铺木板或石板,便可以行成通路了。这种修筑方式是人类交通史上伟大的发明,我国早在战国时期便已掌握了这种建筑技巧。但是,修建栈道对于古人来说毕竟是难度系数很大的工程,危险性也很高,所以大多会选择相对轻便的木材作为主要的建筑材料。不过这种木制栈道往往只能满足一时之需,年头一长加上风吹雨淋,木头便会逐渐疏松腐朽,栈道也就无法继续使用了。 而这天坑之中的螺旋栈道则完全是用坚硬的石条修建的,其施工难度与工程量和普通的木制栈道相比,自然不在一个量级上。也正是由于这一点,这栈道到了今天依然完好。曲凡跳上去的时候,栈道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异响,就和落在了结实的平地上一样。 九百老爹也随即跳到了栈道之上,我和徐、沈三人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便沿着天坑的内壁,顺着栈道盘旋而下,向着天坑的底部进发。 也许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小工程量,这螺旋栈道的每一道“螺纹”下降的倾斜角度都很大,异常的陡峭。我记得改革开放以后,市面上曾流行过一种钢珠游戏机,也叫弹子机,就是控制左右挡板弹射钢珠的一种游艺设备。在高级的机器上,那颗作为弹子的钢珠在下降出发的时候,就是顺着一条立体的螺旋钢轨盘曲而下的。我们可不想变成这颗倒霉的钢珠,因为我们脚下的“钢轨”实在是太长太陡了,这要是一骨碌滚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因此,尽管大家的心情都很迫切,但还是不能走得太急,以免发生危险。 在一侧的岩壁上,遍布着那些可怖的尸洞骷髅。我们行走在栈道之上,一路和这些干枯的骷髅擦肩而过,它们就“趴”在我们旁边,上下左右似乎无所不在,层层叠叠,如同无数躺在包厢里的观众,正在津津有味地注视着我们几个外来客的举动,感觉就像是死人在欣赏活人的表演。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心里舒服的事。 “徐连长,你说这么多死人是不是都是当年修建这条栈道的工匠?”我问徐卫东道,借着交谈来化解自己内心的压抑感。 徐卫东闻言抬眼往四下里看了看,道:“肯定有,但不全是。就这些死人的数量而言,除了修栈道的工匠外,应该还有很多别的人。听说在一些远古的宗教里,就有信徒自愿献出生命,说是用灵魂来守护他们心中的圣地。” “徐白鬼,你不要张口就讲故事。”沈芳华插话道,“这些尸骸的脖颈扭曲,手臂摆放也是被石钉人为固定住的。如果是所谓的主动牺牲,绝不需要如此强迫,信徒的信仰会让他们死的时候心甘情愿地摆出这种姿势,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把他们强行弄成这样。而且徐白鬼你看,每个尸洞里除了一具骷髅之外别无他物,念珠、徽征、经卷等一概没有,要是宗教信徒的话,或多或少总应该有一些法器随葬身边的。” “他们应该都是工匠,但不全是修栈道的。”曲凡走在前面忽然开口冷冷地说,“你们忘记给冥君修殿宇的‘鬼作’了吗?自己用脑子好好想想,瞎聊天能有什么用。” 曲凡的言辞依然冰冷。但我们这些人,包括徐卫东在内,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听了曲云天的事,大家都理解了曲凡的性格成因。要知道幼年丧父绝对是人生的一大不幸,他的童年肯定过得比一般人要艰辛。 这天坑的深度的确得有个三四百米,这样的高度,脚下的栈道再陡峭,也是在坑壁上环绕了好几圈。我们一路下行,等于是在反复丈量天坑的周长。终于在傍晚时分,一行人逐渐接近了天坑的底部,离那片地下森林也越来越近了。有点儿意外的是,越往下走,温度反而开始高了起来,周围也变得更加潮湿,感觉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蒸汽在身边升腾,鼻子里似乎都已经闻到了绿色植物的味道。我探身从栈道上向那片森林望去,发觉这片林子的面积着实不小,几乎填满了整个天坑的底部。而且,这片林子不是贵州常见的那种常绿阔叶林或者落叶阔叶林,这里的植被要密集得多,它们层层叠叠,既有巨大的乔木,也有低矮的灌木,还有数不清的其他各类植物充斥其间,千姿百态,在它们身上还附生有许多巨大而粗壮的藤状植物,就如同错综复杂的绿色管网一样,把各种高矮不一的植物联系了起来,所有形态各异的枝条相互交错倾轧,真可谓遮天蔽日,茂盛异常,这种植被密度和多样性要远远高于普通的森林。 “这好像是片热带雨林啊。”我脱口而出。 “还真的是。”沈芳华接口道,“没想到这地下还会有这种雨林生态,要不是亲眼看见还真不敢相信。” 我们感叹着又继续前行了一段时间,栈道的尽头已经不远了,雨林几乎近在眼前,湿热的潮气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十分的难受。天坑的洞底看上去很是湿滑,地上长满了各种颜色的苔藓和地衣,有的甚至已经漫到了最底部的栈道上,此外还有很多藤萝植物缠绕在上面,一派典型的原始雨林底层生态。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九百老爹建议大家先在栈道上驻扎下来休息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天亮再进入那片林子。没有人反对这个建议,因为大家都清楚,这片千百年来没有人涉足过的雨林里绝对不可能是一片祥和,天晓得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要知道雨林这种生态,不仅仅是植物的天堂,它还是一切生物的乐园。而黑夜的到来99lib?,则会使雨林的危险系数成倍地增长。 我们围拢在栈道尽头处,疲惫地坐了下来,准备生火开饭,好好地休息一下。可这时我们才想起来,全队人准备的唯一一个煤油炉是由赵黔生携带的,他被九百老爹放倒后,我们忘记把它带上了,以至于现在几个人身边只有火柴火石煤油灯,却没有可以持续燃烧的旺盛火源。 说实话,吃点儿凉的干粮罐头倒是无所谓,这种条件下谁也不会有什么讲究。关键是我们此刻就露宿在这地下雨林的边上,万一晚上有什么大型动物从里面窜出来偷袭,要是没有火还真不好办。野兽是不怕冷光的,手电探灯这些东西对它们毫无威胁,只有明火对它们才有威慑力。尽管我们还有枪,但真要是枪声一响,恐怕还会惊动更多的生物。从这个角度来说,在这片神奇的雨林中,一支火把可能比一杆步枪还要好使。 “我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咱们得生堆火防着点儿野兽。”九百老爹说着便要起身。 水族男子的猎技高超,深谙野兽习性,在许多人家的墙壁上,都悬挂着各种各样的野兽头骨,其中不乏虎、豹、熊这样的猛兽。九百老爹他身手不凡,自然是一位出色的猎手,正因如此,对于火在林地之中的重要性,他也比我们理解得更为深刻。 可眼前的雨林湿度极大,就算能找到些残枝败叶,含水率也肯定不会低,估计很难点得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天色已晚,我觉得九百老爹还是不要只身进入雨林为好。于是我赶紧开口劝阻道:“九百老爹,天已经黑下来了。您老一个人进去不安全,再说这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个儿的动物。咱们人多,应该没事的。” “后生娃,你年轻,又长在城市里,你不懂的。”九百老爹说着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然后抄起朴刀,点亮了煤油灯,转身就向栈道的尽头走去。 “等一下,九百老爹。”曲凡忽然开口,盯着九百老爹道,“我和你一起去。” 九百老爹闻言回头看了看曲凡,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曲家后生,你愿意跟来就来吧。自己注意点儿安全。” 我见状也想陪他们二人一起去,谁知刚要起身就被徐卫东一把给拉住了。 “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看岩壁上那些骷髅就知道,这片林子绝对不太平。这蹚雷的事人家乐意干就随他去,你充什么大尾巴狼?”徐卫东瞪了我一眼。 沈芳华也道:“唐增,那个九百老爹的身手绝非等闲。我看曲凡也是深藏不露,他身上还有枪。他们俩在一块儿,出不了什么事。况且又是去捡柴禾,不会走多远的。” 我知道他们二人是在为我着想,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我抬眼望去,只见曲凡和九百老爹已经走下了栈道,随即便消失在了黑黢黢的原始雨林之中。 沈芳华点着了阴阳灯,摆在了我们三人中间。徐卫东为了增加亮度,也打开了一盏探灯放在旁边,随后扯过背包,掏出了压缩饼干和三个牛肉罐头放在了地上。 “咱们先开饭,整整一天的急行军,早就饿了。”徐卫东说着便自顾自地撬开了一盒罐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和沈芳华一看,顿时也感觉饥饿难耐,随即也都开动了起来。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吃饱了再说。 可是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直到我们把一包饼干、三盒罐头都吃了个干净,曲凡和九百老爹仍旧没有回来。 “那爷俩儿怎么还不见回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我感到有些不安。 “林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能出什么事?保不齐那爷俩趁着没人的机会又在叙旧呢。”徐卫东道。 我闻言心里猛然一惊,忙道:“刚才九百老爹临走时,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就像是觉悟到了什么一样。”我迟疑了一下,“你们说,曲凡非要和九百老爹一起去,是不是准备好了要‘讨公道’啊?” 我的话音还未落,突然,雨林中忽地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如同波涛一般向我们袭来。这声音凄惨无比,仿佛是地狱中受到酷刑折磨的冤魂正在挣扎叫喊。号哭之声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瞬间就回荡在整个天坑之内。 第二十五章 月夜沼泽 我和徐卫东、沈芳华一下子都被吓得怔住了。这哭声实在是太瘆人了,在无边的夜幕下,似乎林子里的每一株植物此刻都化身成了一个厉鬼,在向人世间高声哭诉。 可这只是藏书网一个开始,刹那间林中竟然又有一股狂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夹杂了进来,那更不是什么正常的声音,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惨笑声,它比那些哭声更加可怖,恐惧和惊惶瞬间包围了每一个人。 一时间,整个雨林就像一座阴森可怖的巨大疯人院,凄惨的哭声和疯狂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斥在整个天坑之内,不停地冲击着我们的耳膜。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紧张得几乎无法自已,整个人被这震耳欲聋的诡异声音弄得都快要崩溃了。 “这片林子还真闹鬼,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难道里面还真是阎王殿?”徐卫东大声道。 “徐白鬼,今天好像是寅日!”沈芳华对他喊道。 “寅日?什么寅日?!”徐卫东也被天坑内巨大的哭笑声搞得心烦意乱,一时没有明白沈芳华的意思。 “现在是阴历的七月,今天是寅日,正好是月建冲爻。今天正值月破!” 月破?赵黔生曾经说过月破之日,天坑里会传来阴魂厉鬼的哭笑之声。没想到我们还真是“幸运”,偏偏赶上了这一天来下龙缸。 “那么背?!”徐卫东此刻一脸铁青,“阴气大盛,百鬼夜行,咱们这回是凶多吉少啊!” 雨林里的哭笑之声响彻在整个天坑内部,巨大的回音更是此起彼伏。我们三个都不由自主地用双手堵住了耳朵,这倒不是担心会被震聋,而是这种混响的诡异声波实在是让人心悸气短,惊惶不安。我们此刻几乎忘记了恐惧,因为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再做什么思考,唯一的希望就是这声音赶紧停止。 终于,也搞不清过了多长时间,这哭笑声突然间全部戛然而止,bbr>?只剩下空旷的回声兀自回荡在天坑之中。片刻之后,余音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我放下双手,感觉耳朵里仍是嗡嗡作响,那摄人心魄的哭笑之声似乎还残留在我的耳膜上。我赶紧用力揉了揉,好半天听力才恢复了正常。 “都快被震聋了。”徐卫东晃了晃脑袋,忿然道,“这林子真是片鬼林,说不定林子里到处都埋着死人。” “确实不对劲儿。”沈芳华的大脑此刻也恢复了运转,“这声音似乎有一种力量,让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而且你们注意到了吗,这声音来得忽然,去得也突兀,没有任何的铺垫。不管是哭声还是笑声,音量都不是逐渐变大或变小的,而是一下子起来一下子就没有了,就像有人在操纵控制一样。” “这倒是。而且还哭笑相间,一唱一和的。”徐卫东抬眼望了望浓密的雨林,“难道是阎王爷在里面举着令旗,指挥小鬼儿们一起干的?” 我赶忙打断他俩道:“先别说这个了。你们说曲凡是不是去向九百老爹‘讨公道’了,要是弄出人命可就糟了。” “九百那老爷子可不是好惹的,那把朴刀使得出神入化,曲凡那小子不见得能怎么样。他如果真是要找麻烦,说不定会给自己一个难堪。”徐卫东似乎并不在意。 “我看九百老爹有意要主动牺牲,成全曲凡。”我着急地说,“而且曲凡还带着一把手枪。” “那你什么意思?”徐卫东看了我一眼。 “我要进林子里找他们。能劝就劝,就算劝不了也不能现在就出人命。”说着我拿起了地上的探灯,把步枪抄在了手里。 “唐增,你一个人说不动他们,我跟你一起去。”沈芳华也拾起了阴阳灯,坚定地望着我。 “我算服了你们俩了。刚刚闹完鬼,你们就要去闯阎王殿。要是有老辈人在这儿,怎么也得让你们等到天亮,过了这月破之夜再说啊。”徐卫东一脸苦笑,无奈道,“老子也别让你们看扁了,好人就是得吃亏啊。得啦,我也陪你们走上一趟。” 说实话,有徐卫东跟我们一起,我心里感到踏实多了。于是三个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装备,便开始起程向黑夜中的雨林进发。 我们走下栈道,刚一进入雨林,一股潮湿腐败的热气就笼罩住了我们,感觉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蒸汽浴室,连呼吸都感觉十分压抑。我们的脚下长满了苔藓地衣,人踩上去感觉很是滑腻,重心稍微不稳就是一个趔趄,虽然还算不上举步维艰,但绝对是湿滑难行。 徐卫东走在最前面,他左手提着探灯,右手不断挥动军刺割断面前碍事的植物藤茎,为我们开路。徐卫东就是这样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马上就会换成另一种状态,为达目的绝对不遗余力。 “咱们一定得小心。”徐卫东边走边道,“这里一丝风都没有,连空气流动都很缓慢。刚才那些哭笑声肯定不是这些树木植物发出来的,林子里必然还有其他东西。” 我和沈芳华点了点头。回想起刚才巨大而恐怖的诡异声响,大家心里都有些紧张不安。 在密林里找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视野本就受限,更何况是在漆黑的夜晚。我们只能凭借前方植被上新鲜的刀砍痕迹来判断九百老爹行进的方向,这是我们唯一的路标。 走了一会儿,徐卫东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转头对我和沈芳华低声道:“前面好像有个人,不过样子……很古怪。” 我赶忙走了两步,向前方望过去。只见在茂密的植被中,竟然出现了一块寸草不生的空地,面积不大,表面好像连苔藓都没有。就在这块空地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不过奇怪的是,这人的下半身似乎被完全埋在了地里,地平线上只露出了胸部以上的部分。他一动不动,如同一个半截的雕像被放置在了空地的中央。 事到如今,不管他是人是鬼,我们必须上前看个究竟。我朝徐卫东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便向前方走去。谁知走了没多远,就要踏上那块空地的时候,那座“雕像”突然开口说话了:“别再走了,进来就是送死。” 我吓了一跳,这不是曲凡的声音吗?我赶紧举起探灯照了过去。果然,虽说探灯的亮度有限,但我还是依稀地看到了那座雕像的脸,那的确是曲凡。 “曲凡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九百老爹呢?”我焦急地问道。 “这里面是一片泥沼,陷进去就是死路一条,你们不用管我了。”曲凡淡淡地说,“九百老爹?哼,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把我诱到了这里就不见了。” 啊?!难道是九百老爹算计好了,要把曲凡困死在这沼泽里?我真是吃了一惊。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曲凡救上来。 “曲凡你99lib.别着急啊!”我对他大声道,“我和徐连长这就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曲凡没有做声。我立马转头对徐卫东道:“徐连长,你带着绳子了吗?” 徐卫东摇头:“没有绳子了,咱们下台地的时候都用完了。”他往周围的树上看了看,忽然道:“你看咱们用那些藤条行不行,就是不知道够不够结实。” 此刻不行也得行,要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总不能眼看着曲凡殒命在此吧。事不宜迟,我和徐卫东估算了一下距离,立刻从附近的树上砍下了一段缠绕在树冠上的粗壮藤茎,用手抻了抻,感觉还是非常结实的。 曲凡也不简单,一般人如果陷入泥沼中肯定会惊慌失措拼命挣扎,殊不知这样反而会加快下沉的速度,加速走向死亡。而这小子陷此绝境却能如此的冷静镇定,也算对得起他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了。但愿苍天保佑,他命不当绝。我祈祷着把藤茎用力抛向泥沼中央,向曲凡扔了过去。 曲凡胳膊一扬,就把藤条抓在了手里。我真没想到探灯的亮度这么弱,他还能一抄即准,看起来他还有些听声辨位的本事。沈芳华说的果然不错,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 谁知更没想到的事还在后面,就见曲凡接过藤条之后,在胳膊上绕了几圈,随后竟猛地一头扎进了泥沼之中。 “曲凡,你小子疯了?!想死也别当着我们的面寻死啊!”徐卫东一脸的震惊,他高声叫道,马上就要往回拉藤条。 “先别拽!”沈芳华赶忙阻止道,“曲凡绝不是寻死,要不然还能等到现在?他肯定是要干些什么,咱们先等一下。” 我是同意沈芳华的判断的,曲凡绝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但是他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泥沼和江河完全不同,它是一种浓稠的泥土流质,没有水的那种天然浮力,人一旦下沉,必须闭上双目,而且除非里面有足够高度的踏脚石作为发力点,否则是不可能再自行浮上来的。 我在心里开始默默计数,如果半分钟之内曲凡再不露头,那无论如何也得开始往回拉藤条了。然而时间此刻似乎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钟都让人备感煎熬。在我数到第二十五下的时候,曲凡终于再次从淤泥中探出了头。 他满头满脸都是黑泥,咳嗽着向我们喊道:“快去再弄条藤子来!” 我和徐卫东不敢怠慢,赶紧又砍下另外一条结实的藤茎扔给了他,这回他把藤条捆在了自己的双腋之下。我们立刻向回拉动藤条,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把他从泥沼中给拉了出来。 此时的曲凡全身上下裹满了青黑色的淤泥,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腐败味道,整个人都看不出人样了。我赶紧递给他水壶让他浇头洗脸,直到把一个军用水壶的水都用光了,他的脸才基本露出了原来的轮廓。 “再拉那根藤条。”曲凡喘着粗气催促道,“泥沼里还有东西,我下去给系上了。” 泥潭里还有东西,怪不得他刚才以身犯险呢。我叹了口气,心说就算里面埋着一座金山,也犯不上这样用命去换吧? 徐卫东也是瞟了曲凡一眼,转而对我说道:“来吧,唐通讯,咱俩接着干力气活儿。” 这次还真是力气活儿,埋在泥沼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要比曲凡沉重得多,我都怀疑那根藤条到底能不能禁得住。好在这种藤蔓纤维紧密韧度极佳,我和徐卫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沈芳华的帮忙,终于把那个东西从泥沼中慢慢地给拖了出来。 那是一个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长方体,两端各有一个拉环,藤条就是拴在了其中的一个拉环之上。它的表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淤泥,看上去泡在里面得有些年头了。虽说还看不清它的真容,但也许是受了徐、沈二人的影响,我立刻感觉这可能是一口棺材。曲凡应该就是一直踩着它才没有很快陷入到泥沼之中的,估计第二次也是靠它作为踏脚,才能再次浮出泥潭。 曲凡此时抖了抖身上的泥浆,接着三两下就把自己身上污浊不堪的衣服给扒了下来,随后蹲下身子,马不停蹄地就去擦拭这捞出物上面附着的淤泥。不一会儿,这口“棺材”大致的容貌便显现了出来。 然而它并不是一口棺材,这是一个暗绿色的大铁箱。它接合严密,焊工齐整,三道卡锁整齐地排列在一侧,看上去坚固异常,而且盖子和箱体之间似乎还做了很好的防水处理,几乎是处于密封状态。 徐卫东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这好像是一种大号的军用铁箱啊。” “把你的水壶给我。”曲凡随即对徐卫东道。 徐卫东一向反感曲凡这种颐指气使的作风。他冷哼了一声,根本不动,就像没有听见一样。我见状怕他们俩再掐起来,赶紧亲自上前解下徐卫东身上背的水壶,递到了曲凡手里。 曲凡二话不说拧开壶盖,把水一股脑儿地浇在了铁箱之上,然后直接就用手开始擦拭起来。很快,箱体上便显出了一行字母,写的是U.S. ARMY。 徐卫东一眼望去大惊失色:“美国鬼子?!这里怎么会有美帝的东西?!” 我一下子也愣住了,惊诧道:“徐连长,你认识英语?” 现在的人可能会感到意外,不过在那个年代普通百姓几乎没有人懂英语,“Yes”“No”都不见得知道是什么意思。能说英语的人不是在新华社的驻外机构就是在外交部,我不相信徐卫东还能有这个本事。 “我不懂什么英语。我们部队里有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还有缴获的美国鬼子的各种装备。”徐卫东解释道,“很多装备上面都印着这行字母,听那些老兵说这就代表是美国鬼子的东西。” 我不清楚曲凡懂不懂英语,但徐卫东如此说,他脸上也并无惊讶的表情。我心说:你小子也太淡定了,在这个千百年来的中国水族禁地里出现了一个现代的美式军用铁箱,这你都不奇怪? “唐增,把你步枪上的刺刀给我用一下。”曲凡忽然开口对我说道。 “你要干什么?”我有点儿担心他的举动。 “把箱子上的锁撬开,看看里面有什么。”曲凡说着瞟了我一眼。我知道曲凡不打开它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是早晚的事,于是索性便把背上的步枪交给了他。 军用铁箱的密封确实不错,但是卡锁却已经被锈蚀成了一个铁疙瘩。就见曲凡“啪、啪、啪”三下,干脆利落地将它们一一挑断。他随即把刺刀插进了箱盖下方,只听“扑”的一声,铁箱的盖子终于被掀了起来。 我们赶紧围拢了过去。灯光照耀之下,这回吃惊的不只是我们三个了,就连曲凡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第二十六章 铁箱里的渊源 箱子里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一堆破碎的石板,石板上面放着一张尺幅很大的黑白相片。那是一张高空航拍的俯照,清晰度相当的高,而取景的中心对象正是一个覆盖有浓厚白雾的巨大天坑,旁边便是一座呈月牙状走势的山脉。 毫无疑问,这幅照片拍摄的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天怒山的龙缸。而且,从我的专业知识来判断,这绝不是普通的风景照,它的分辨率已经是军事测绘的级别了。 “难道美国鬼子很早就盯上咱这龙缸了?”徐卫东大惑不解道。 曲凡见到这张照片也是吃惊不小。他仔细地端详着,忽然用手指了指照片的右下角:“这里有日期。” 我们赶紧把目光移了过去,果然那里印有一行数字:5.10.1943。 “1943年?”徐卫东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也许是美籍志愿大队?” 美籍志愿大队,也叫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对抗日本而由美国飞行人员组成的在华空军部队,以鲨鱼头战机机首闻名天下。 美籍志愿大队的总部就在云南,与贵州比邻而居,后来开辟著名的“驼峰航线”时,经常穿越云贵高原。这天怒山处于贵州省的西南一隅,更是接近两省的交界。 1943年——高空航拍测绘——云贵地区——美式装备,如此分析的话,徐卫东的推测还真不是信口开河,兴许这个铁箱还真是当年这个志愿大队飞机上携带的东西。 这张照片的左上角还印着一行倾斜的英文字母:FIDENTIAL。 我指了指这个单词,试探性地问曲凡道:“曲同志,这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这小子究竟懂不懂外国话。 “唐增,你不用总喊我曲同志,叫我的名字就行。”曲凡看了看我,继续道,“那行字母是‘机密’的意思,说明这张照片在美国人那里是属于需要保密的东西。”别说,还藏书网确实是真人不露相。曲凡果然会英语,最起码比我们懂的要多。 “别光看相片,下面好像还有别的东西。”沈芳华眼尖,似乎发现了什么。 曲凡闻言立刻把照片拿了起来。果然,下面还放着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塞得鼓鼓囊囊的,上面还盖有一个红戳儿,印着“Top Secret”(即英 6587." >文“最高机密”之意——逍遥于津注)。 曲凡拿起刺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档案袋的封口,随即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测绘照片的上面,这一下我们更加吃惊了。 档案袋里有一本很厚的书,从头到尾完全是用黑鬼书写就的,包括曲凡在内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究竟说的是什么。而且,这本书竟然是一个现代的影印本。换句话说,肯定是有人得到了这部书的古籍原本,后来又把它进行了复制。 除了这本影印鬼书,还有四张普通大小的五寸照片。它们不再是那种清晰度极高的高空航拍,完全都是用一般相机从惯常角度取景拍摄的。其中有两张表现的是自然风景,一张是激流汹涌的河谷,两旁是巍峨的群山;另一张则是一座云雾缭绕、晶莹险峻的雪山。我认不出这两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也无法肯定拍摄地点是不是在中国境内,所以目光一扫而过,并未在意。真正令我们感到震惊的是剩下的那两张照片。 第一张相片照的是一个平顶的青石堆,前面还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有鬼书,底座还雕刻着一匹龙马。这正是我和徐、沈三人之前下过的那个风水镇!只不过这照片拍摄的时间很早,还没有发生过地震,青石堆十分完好,碑体也没有倒塌。在石碑的旁边还站着一位老人,岁数已经很大了。徐卫东和沈芳华可能对此没有什么印象,但我却依稀看出这位老者的容貌和我们曾遇到的那名守镇人颇有几分相像,很可能他就是已经死去的守镇人的长辈。 第二张的拍摄环境是在室内,看房间的布局似乎是一间会议厅。相片里一共有四个人,三个中国人和一个外国人。那个外国人是个老头,满脸的皱纹,高鼻梁,眼窝深陷但毫无神采,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其余三名中国人中有一位是我们认识的,正是曲凡的父亲曲云天,只不过这张照片里的他明显要比和九百老爹合影的时候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曲凡见到其父,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没成想沈芳华和徐卫东此刻反倒一下子叫了出来,不过他们所惊讶的并不是照片上的曲云天。 “左边的那个是我的……是我的爷爷!”沈芳华颤声道,“我虽然没见过他老人家,但家里有他留下的相片。”她把阴阳灯举得更近了,“没错,真是我的爷爷。” 沈芳华口中的爷爷在照片里大概是五六十岁的样子,老爷子剃着一个光头,身着一袭长袍,外套一件对襟的福寿纹马甲,神采飞扬,体魄康健,和那个病歪歪的外国老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左边那位老爷子真是你爷爷?”徐卫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追问道,“沈家小姐,你不会看错?” 沈芳华白了他一眼,不忿道:“徐白鬼,我小时候家里人就经常给我看爷爷的照片。亲戚们跟我说就是你们徐家的人把他老人家给害死了,让我记着不要和你们姓徐的来往。这种话几乎每年过年都要拿出来说一遍,你说我可能会认错我爷爷长什么样吗?” “那看来咱们两家之间,一时还真是说不清了。”徐卫东一脸苦笑,无奈道,“相片里你爷爷旁边的那个男人,就是我的大伯,他比我爸爸年长五岁,过去他们几兄弟每年回老家时都会合影留念,所以我也认得他。我老子曾经告诉我,当年大伯的本事极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我们徐家的掌门人了。但后来他突然独自一人离家出外‘做活’,结果竟再也没有回来。那年我刚刚一岁多,而他正值壮年,三十岁上下,就和这照片上的年纪差不多。没想到他还真是和你们家老太爷混在一起了。” 这回别说沈芳华,就连我和曲凡这两个局外人都一下子听愣了。 两个盗墓家族的头面人物连同曲凡的父亲,还有一个外国人聚在了一起,其后竟一个跳崖,两个失踪;而他们的合影被视为机密竟然出现在了一个美军的军用铁箱里;这铁箱竟然又会沉埋在水族禁地——天坑龙缸的泥沼之中。还有那影印鬼书、之前的风水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脑袋根本就不够用了。 “这是什么?”曲凡忽然开口道。原来档案袋里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做了防水处理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两个小巧的金属圆筒。 “那是胶卷盒。”我对他说道。这玩意儿我倒是非常熟悉,而且这还是两个军用级别的胶卷盒,其密封性要比民用级别的强上很多,防水防潮的效果绝对一流。曲凡闻言摇晃了两下,里面“咔咔”作响,确实是有胶卷存放在了里面。 “唐增,你不是记者吗?”曲凡转头对我道,“你拿着吧,回头洗出来给我看看。”说着随手就把装有胶卷的塑料袋递给了我。我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曲凡刚才还拼着命地去泥潭里找这口箱子,可如今这么重要的线索,他却随随便便地就扔给了我,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信任我?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曲凡接着把照片和影印鬼书重新装回到档案袋里,抛给了徐卫东:“这些先搁你那儿吧,就你身上还背着包,我们身上都没地儿放。” 徐卫东没有说话,默默地把东西塞进了军包里。由于那张合影,现在他和曲凡一下子扯上了关系,所以态度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见徐卫东把东西放妥后,曲凡转身把那张大幅的天坑测绘照卷起来放到了一旁,然后便弯腰观察箱子里面的石板。 那些石板看上去相当厚重,有十数块之多,怪不得这口铁箱如此沉重,分量应该都在这些石头上面。它们散落在铁箱之中,每一块的大小形状都不一样,上面斑斑驳驳,被水流长期冲刷的痕迹十分明显,很像是从湍急的河流之中打捞出来的。石板的表面也是凹凸坑洼,似乎是刻有文字和图画,但一时间不太好辨认。 “这应该是一块破碎的石碑。”曲凡对我们道,“你们仨都帮帮忙,一起把它拼起来。” 说实话,那个时候不止曲凡自己,每个人都迫切地想知道这石碑上究竟刻着什么,于是大家立马动手忙活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地上拼合那些碎石板。很快,我们就恢复了它的原貌。 这是一方古老的石碑,不过由于箱子里的碎片并不完全,右上角有一处仍旧缺失。碑体之上刻有八个字,而且不再是鬼书了,看上去是一种早期的汉字。 “刻的是金文啊。”沈芳华脱口而出。 金文,又称“钟鼎文”。中国古代称铜为金,所以把铸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叫做金文。这种古文字始见于商代,西周时期即已完全定型。 “你也知道金文?”曲凡看了看沈芳华,像是有点儿出乎意料。 “怎么,只有你们搞考古的才能知道金文?”沈芳华回敬道,“好像就你有多大学问似的。别以为倒斗的就只会掘墓搞破坏!”沈芳华的小姐脾气一上来,那张嘴可不饶人。 曲凡闻言一愣。他自己虽然冷言冷语惯了,但估计是没想到别人也能这么说话。 我刚想开口打个圆场,没想到曲凡这会儿竟露出了笑容。他对沈芳华道:“噢,这样啊。那么请教沈大夫,这石碑上写的是什么呢?” 曲凡的语气哪里是什么“请教”,分明是在叫板。我心说:曲凡啊,你小子真行,不把人得罪光了你是不算完哪。 沈芳华秀眉一挑,一脸的不服气。她随即弯下身子,仔细地端详起了石碑。 “无生无……恒……永……”沈芳华念不下去了。灯光照耀下,她的那张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碑文中有几个字她并不认识。 “无生无殂,恒寿永昌。”曲凡在一旁朗声说道。 沈芳华气鼓鼓地直起了身子,狠狠地剜了曲凡一眼:“不就认识几个字嘛,瞧把你给能的。” 团结第一,稳定至上。我赶紧接过话头:“曲凡,说清楚点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生无殂,恒寿永昌。大概就是无生无死,永生不灭的意思。”曲凡回答道。 “恒寿永昌?”徐卫东忽然开口,“沈家小姐,你知道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吗?” 沈芳华略一思索:“听说过。秦始皇在统一中国后,便命令玉工孙寿用那块著名的和氏璧制作皇帝大印,印文便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和那个没关系。那块玉玺刻的是篆字。这块碑用的是金文,比战国时期还要早得多。而且,这碑文比那印文的八个字夸张多了。”曲凡道,“无生无死,天晓得什么叫无生无死?不过,人要是真能达到无生无死的境地,那还真是‘恒寿永昌’了?99lib.。” 我不知道什么秦皇玉玺,但曲凡的后半句话却让我想起了另外的事。记得九百老爹曾说,曲云天在跳入天坑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只要找到了那件东西,生死就不再有意义了”。生死就不再有意义了,这是不是无生无死的意思呢? 就听曲凡接着说道:“把每一块碎石碑都翻过来吧,它两面好像都刻有东西。” 沈芳华此时还在和他赌气,闻言假装没听见,不但不帮忙,反而后退了几步,举着阴阳灯冷冷地盯着曲凡。我和徐卫东对视了一眼,各自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蹲下身子帮着曲凡整理石碑碎片。 片刻之后,我们就把整座石碑“翻”了过来。就像曲凡说的那样,石碑的后面确实还刻有东西,不过不再是文字了,而是一幅图画。 那是一幅神兽的图像,技法虽然古拙粗糙但线条却极为流畅,很有神韵。而且令人意外的是,我竟然见过这只神兽,之前风水镇的石碑底座,还有壁画,上面都有它的形象——龙马,一匹龙首马身、披着鳞片脚踏祥云的龙马。 “哦,是龙马?”曲凡目光一扫,自言自语地说道,似乎对这匹神兽有所了解。 我的求知欲一向很强,马上问他道:“曲凡,龙马是什么东西?” “龙马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是把《河图》带到人间的特使。相传在伏羲氏治理天下的时候,有一匹龙马从黄河里跃了出来,背上有一个图,后世称之为《河图》。伏羲便是根据此图画出了八卦,这就是所谓的‘龙马负图’。”曲凡缓缓道,“在八卦的基础上,后来才发展出了《周易》,它们对中国文化的影响就不用说了。因此,可以说《河图》是中国神秘文化的重要源头,古人相信它可以沟通天人,窥测天机。而龙马就是上天派来传递这种奇宝的特使。” 我想起之前风水镇里的壁画,那上面描绘的也是仙人骑着龙马莅临人间赐宝,这和曲凡的话非常吻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块石碑所表达的意思,就很像是在介绍某样东西,并且把它比做天赐神授之物,可以让人达到“无生无殂,恒寿永昌”的境界。但这怎么可能呢?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 “《河图》《洛书》谁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显摆的?”沈芳华此刻在后面插嘴道,“龙马也不见得完全是传说。据说古人就见过,说它‘八尺五寸,类骆有翼,蹈水不没,毛文八卦’什么的,描绘得生动极了。” 曲凡闻言并没有理睬沈芳华,转头对我说道:“唐增,你得听沈大夫的,她见多识广,兴许人家家里就养着一匹活着的龙马呢。” “曲凡!你……”站在远处的沈芳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这是第一次听到曲凡“开玩笑”,没想到他挖苦人的能力比他的学问还要惊人。 不过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我赶紧岔开话题:“曲凡,你陷在泥沼里的时候,听见林子里发出来的哭笑声了吗?” “那么大的声音,除非是聋子,谁会听不见?”曲凡看了看我们,接着道,“不用担心。那是大型树蛙群发出的声音,只要别去招惹它们,不会有事的。” 树蛙的声音?我们三人瞠目结舌。 后来我曾查阅了一些生物学资料,得知树蛙是蛙科里的一种,广泛遍布在热带地区,雨林里尤其多见。它们平时生活在树上,有两三百种之多,体型从几厘米到几十厘米都有。这种蛙会在固定的时间里成群求偶,并发出特殊的叫声作为求爱的信号。而且,作为蛙类它们是有声带的,可以转换不同的振动频率,从而发出有区别的声音。 在这片沉睡了千万年的天坑地下雨林里,不知有多少未知的生物,它们又进化或退化到了什么程度,这一切谁都无法断言。生长在这里的树蛙能发出类似于哭笑的叫声,也许还真算不上什么奇异的事。 “原来是蛤蟆吵坑。你真的亲眼看见了?”徐卫东问曲凡道。 曲凡点点头:“它们现在都爬到最高层的树冠上去了,所以你们进来时可能没有看到。” 原来如此。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随即问道:“对了,那九百老爹是怎么回事?是他害你掉进泥沼的?” “九百老爹?哼,你们一定要当心他,他不是……”曲凡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站在后面的沈芳华一声惨呼:“救命啊!有怪物!”我和徐卫东、曲凡同时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转身望了过去。 我们三人的脸一下子白了。 第二十七章 狂蟒之灾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见沈芳华此刻正被一条近乎二十多米长的巨蛇迅速缠绕着。这条蛇的体型实在是太惊人了,它的身体简直和卡车的轮胎一样粗,浑身分泌着黏液,灰黑色的细密鳞片在探灯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恐怖的光泽。这哪里是一条蛇,它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它紧紧箍着沈芳华的身体,全身不断地起伏抽动,像是在逐步加大缠绕的力度。沈芳华面色发白,再也无法大声喊叫,显然是呼吸受到了压迫。 忽地,我眼前人影一闪,是曲凡!他已经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把刺刀狠狠地插入了巨蛇的身体,拼命搅动,尽力给那条怪物造成更大的伤害。徐卫东此刻也蹿了出去,扬 8d77." >起手中的军用匕首,向那条巨蛇不停地刺去,一时间血花飞溅,场面极为骇人。.. 我见状二话不说,拿起步枪也奔了过去,加入血腥的战斗。无奈步枪上的军刺现在是在曲凡手里,一支光杆步枪就像一根烧火棍,根本刺不透那巨蛇的鳞片,一点儿用都没有。 “唐增,快开枪!先救人再说!”曲凡满脸都是带着腥味的蛇血,冲我大声嚷道。 只有这样了,不管会不会引来更多的怪物,必须先把沈芳华救下来再说。我立刻把步枪的枪口插入巨蛇身上的伤口里,倾斜出一个角度,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闷响,腥臭的蛇血飞溅起来,很多都流进了我的嘴里,我一阵恶心,强忍着没让自己呕吐出来。 然而,这一枪非但没有打死巨蛇,反而像是激怒了这个怪物。它猛地扭动起来,竟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其力量之大,连沈芳华都被带离了地面。我赶紧扬头,就见一个浑圆而略成三角形的巨大蛇首已经抬了起来,它的双眼血红,愤怒地注视着我们,嘴里还在不停地吞吐着分叉的舌头,发出令人恐怖的“咝咝”声。 看起来它是要对我们实行反击了。这也好,起码沈芳华会有一些喘息的时间。我匆忙扫了一眼沈芳华,果然她的脸色见缓,应该是巨蛇已经减小了对她缠绕的力度。 “别愣着!快躲开!”徐卫东突然暴喝一声,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与此同时,就见那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上下两排细密的尖牙,猛地向我俯冲了过来。 生死一线,我本能地一个侧翻,几乎是贴着巨蛇的身子躲了过去,差点儿就撞到旁边的树上。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怪物攻击的时候都不忘带着自己的猎物,还依旧卷带着沈芳华。就在我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一直抓在沈芳华手里的阴阳灯“啪嗒”一下掉在了泥泞的地上。 我脑子里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对啊,用火!我想起上次风水镇里救徐卫东的时候,沈芳华只用了一点阴阳灯里的液体,那团棉花就持续燃烧了很久。 说干就干,我一个滚翻,把那盏阴阳灯抓在了手里。抬头一看,那条巨蛇此刻已经把攻击的目标对准了徐卫东和曲凡,他们二人正借着雨林里茂密的树木和它拼命周旋,情况十分危急。 我见此更是不再犹豫,一路飞奔了过去,顺手拧开了阴阳灯上面的盖子。巨蛇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徐卫东他们身上,我瞅准机会几个箭步,便接近了它的尾部。机不可失,我挺直身子奋力一甩,把阴阳灯里的燃料全都泼在了那怪物的身上,随即点着了口袋里整整一盒的防水火柴。就在那一瞬间,它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在它的后面,只见它的尾巴猛地一弹,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身上,我一下子就飞出去好几米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前一阵发黑。但即便如此,我仍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计划,那盒燃烧的火柴在我被击中的时候已经出手了! 果然,就在须臾之间,那巨蛇身上凡是沾着燃料的地方都开始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就像是点着了一条浸满汽油的粗绳,顿时火光冲天,一下子映红了周围的雨林。 沈芳华的阴阳灯一向很稳定,应该不会燃烧得如此火暴,我估计是那巨蛇身上遍布的黏液,起到了意料之外的助燃效果。 那怪物被烈焰炙烤着,身上烧灼的火苗似乎让它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它此刻已经停止了攻击,而且也顾不上自己的猎物了。就见它甩开了沈芳华,把身体完全地拉直,开始不停地疯狂翻滚,试图压灭身上的火焰。片刻之后,它带着残留的火苗,巨大的身体扭曲成波浪状,头也不回地迅速逃进了雨林的深处。 我立刻跑向倒在地上的沈芳华,只见她的身上有了多处的擦伤,脸色惨白,胸口不住地剧烈起伏,显然是经历了长时间窒息的痛苦。徐卫东和曲凡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们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99lib.擦伤,显然和那条巨蛇周旋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徐卫东把手搭在沈芳华的脉上,片刻后说道:“看脉象问题不大,只是昏过去了。估计就是闭气的时间过长,不会有大事的,让她缓一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 我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时曲凡说道:“这雨林晚上太危险,我们还是先回栈道上,等明天天亮再作打算。” 经历此劫,我和徐卫东都十分支持这一建议。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那九百老爹怎么办,不找他了?”我问他们道。 徐卫东瞥了我一眼:“如果现在要找那老头,你就自己去。这月破之夜,老子再也不舍命陪君子了。” 曲凡也道:“唐增,九百他心机叵测,不是什么好人,你根本不用管他,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这两位如此表态,我也不再坚持,毕竟刚才那种怪物级别的巨蛇不是一个人能应付的。 因为徐卫东和曲凡身上都有擦伤,所以便由我负责背起沈芳华,几个人一路小心,终于沿原路回到了栈道。我把沈芳华小心地放在了栈道上,随后也坐了下来。徐卫东和曲凡此刻也显得非常疲倦,双双都躺在了栈道上。 半晌之后,徐卫东起身扯过背包,掏出了一盒牛肉罐头扔给曲凡:“你小子还没吃东西吧,赶快垫垫。” 这是一个示好的信号,徐卫东已经开始把曲凡当做了自己人。这并不出乎意料,因为一旦和别人共同经历了生死患难之后,便能彻底了解对方的品性,从而建立起相互之间真正的信任。 曲凡接过了罐头,二话不说便打开吃了起来。曲凡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我不会奢望他能张口说声“谢谢”。 “徐连长,你以前见过那么大的蛇吗?”我不想气氛太沉闷,便开口问道。 “老子以前‘下地’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蛇,这玩意儿在陵墓里常有,不过这么大个儿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我看那压根儿就是一蛇精,要不能长那么大?幸好它还不是毒蛇,否则就更麻烦了。”徐卫东道,“都知道‘打蛇打七寸’,可刚才那条粗得就跟磨盘似的,往哪儿去找七寸打?要不是你用火烧,咱们就悬啦。” “那不是蛇,应该是蚺。”曲凡一边吃着一边接口道,“确切地说应该叫森蚺。” “森蚺是什么玩意儿?”徐卫东很是不解。 “就是一种生活在雨林里的巨蛇,体型能长得非常大。”曲凡回答道,“它们通常在夜间活动,据说最大的可以长到五十米长,能直接吞下鳄鱼。” “吃鳄鱼?那还不是蛇精?!”徐卫东惊诧不已。 “它们白天一般不会捕食,我们天亮后再行动应该问题不大。”曲凡继续道。 “曲凡,你说这龙缸里能有什么宝物?一片原始雨林,看起来很蛮荒,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我接口问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放下了手里的罐头,抬头扫了一眼岩壁上遍布的尸洞,缓缓道,“我想雨林的深处应该有一座巨大的宫殿。” “什么?!还真有阎王殿?!”徐卫东比我的反应还要夸张。 曲凡没有理他,一脸神秘地对我道:“铜镜地图上说的‘镇鬼通神’的宝物一定就供奉在那座宫殿里。”说完之后他突然伸了一个懒腰,“行啦,离天亮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跑出林子了。都赶紧睡会儿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说完他也不管我和徐卫东的反应,自顾自地就躺下了,随即把手当做枕头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一脸轻松地闭眼做梦去了。得,再想细问人家是不可能了。我和徐卫东互>相看了一眼,只好也无奈地躺下休息了。 曲凡这小子怎么会对雨林深处的事情这么清楚?难道他掌握了一些连“122”都不知道的信息?我躺在栈道之上,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很快,只觉得一股倦意袭来,眼皮变得愈发沉重,我脑袋一歪,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就听耳边突然传来了“啊”的一声惊呼,那是沈芳华的声音!我的心猛地一惊,难道她又遇险了?那条森蚺又追来了?! 我一个翻身,99lib?慌忙地坐了起来,向沈芳华望去。徐卫东和曲凡此时也已被惊醒,几乎是和我同一时间直起了身子,徐卫东甚至连枪都端了起来。 此刻天已经亮了,就见沈芳华木然地坐在栈道上,满脸的惊恐,似乎是刚刚清醒过来。她的目光犹疑不定,不断地扫视着我们三个人,就好像看见了妖怪一样。 我匆忙打量了一下周围,然而四下里一片宁静,并无什么异样,于是赶紧开口问道:“怎么了,沈大夫?出什么事了?” 沈芳华闻言把目光锁定在了我的身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后颤声道:“唐增,你……还活着吧?” 我一愣:“我当然活着,要不怎么跟你说话?” “那他们……”她指了指徐卫东和曲凡。 “徐连长和曲凡也不是诈尸。他们和我一样,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我明白了沈芳华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 沈芳华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她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一睁眼就看见你们三个全身是血地躺在我的前面,我还以为你们……” “原来沈家小姐是让我们给吓着了,呵呵。”徐卫东放下了步枪,“沈家小姐,你昨天晚上被那条大蛇勒得昏迷了,这是刚刚才醒过来。大家谁都没事,我们身上的血都是那怪物的,你身上的血迹也是蛇血。” 沈芳华呆了一下,突然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满是腥臭的血污,顿时脸色大变:“脏死人了,太恶心啦!你们还有水吗,快给我!” 我哭笑不得,心说女同志就是爱干净啊,就连沈芳华这种干盗墓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我说沈家小姐,您就忍忍吧。”徐卫东也是一脸无奈,“咱就还剩一壶水了,回头进林子里还得喝呢。” “这是天坑雨林,里面肯定有地下河的。”曲凡忽然接口道,“到了河边再说吧。” 沈芳华闻言立刻一脸“愤懑”地站了起来,催促道:“那你们几个大男人还等什么?天都亮了,还不赶紧行动。”说着就开始整理她的急救箱,看样子是准备马上就要开拔了。 沈芳华对“洁净”的迫切程度让我们三个男人瞠目结舌,就连曲凡都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快,大家各自收拾了一下,带上了全部的装备,便再次向雨林进发了。 白天的雨林比晚上还要潮湿闷热,感觉连呼吸都要花上很大的力气。徐卫东依旧走在最前面,不断挥舞手里的军刺为大家开路。这次我们的目的很明确,所以一行人没有任何的迟疑,加速奔向雨林的深处。 虽说天色已经大亮,但由于雨林的植被过于繁茂,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密林之中的光线依然很暗。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密林之中,时不时有一些奇异的蚊?99lib.虫从我们身边飞过,发出令人厌恶的“嗡嗡”之声。而且这些飞虫的体型非常巨大,有一些的个头都快赶上成年人的手掌大小了。 “你们都小心点儿。”徐卫东回头说道,“这些蚊子也都成精了,被它们叮上一口,估计就赶上义务献血了。” 可是我们的身上血腥味太重,随着我们逐渐地深入,在我们身边盘旋的蚊虫也越来越多。以至于我们根本不能停下动作,一旦稍有休息迟缓,就有飞虫试图落在我们身上吸血,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我挥舞着手臂,开口道:“大蚊子太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毒,万一让它们咬上了,会不会有危险……” 我话音刚落,突然从旁边的树上飞下来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我们身边一闪而过。我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又有数十道黑影从两旁的树冠上俯冲而下,向我们袭来。刹那间,我们前后全是飕飕闪过的黑影,就像一股旋风一般,把我们围在了中间。雨林中本就昏暗,它们在我们的周围上下翻飞,一时间如同鬼影幢幢,让人眼花缭乱,场面十分骇人。我们几个一阵慌乱,赶紧四散躲避,忙不迭地都把武器拿在了手里。 我端起了步枪,瞄准了一个飞行的黑影,心说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先来上一枪再说。就在此时,曲凡却一把按住了我:“先别慌。这些东西好像不是冲咱们来的。” 哦?我闻言松开了扳机。还真别说,这些黑影确实没有扑到我们身上,甚至根本都不和我们接触,只是在我们的身边来回飞舞。 突然,曲凡的右腕猛地一抖,手里的刺刀“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只听“吱”的一声惨叫,一个黑影应声落地。我定睛一看,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十八章 黄泉路、奈何桥 那是一个怪异的生物,大小和普通的家猫差不多,它的四肢几乎都是一样的长短,而且前后肢之间竟然连接着一层奇异的肉质薄膜,估计展开后可能就和翅膀一样,可以用来飞行和滑翔。令人恐怖的是,它的脑袋大得惊人,和身体已经完全不成比例,头顶上还长着两只角质化的长耳朵,如同一对弯曲的尖角,铜铃般的眼睛一红一蓝,几乎占据了整个面部的二分之一,眼睛下面是一张突出的尖嘴,鲜红如血的口腔里长满了细密的獠牙,活脱脱就是一个狰狞的恶鬼夜叉。 “它们是在捕食咱们身边的飞虫,你看它嘴里。”曲凡开口道。 我目光往下一扫,果然,这“夜叉”的口中尚有一只未及吞咽的大蚊子。曲凡的确观察得十分细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着急了,相信它们捕食完毕之后自会离去。 不出所料,就像它们的出现一样,片刻之间这些“夜叉”全都心满意足地飞走了,而我们身边的巨大蚊虫也一只都没有剩下。徐卫东和沈芳华此刻也跑了过来,看起来也是一切平安。 “那是什么东西?飞行速度太快了,你们看清了吗?”沈芳华开口问道。 我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夜叉”尸体:“就是那玩意儿,自己瞧吧。” “啊,这……”沈芳华低头一看,顿时惊讶不已,“难道是‘风鬼’?” “‘风鬼’是什么?”我问她道。 “‘风鬼’是古书《燃冰集》里记载过的一种动物。说其‘面恶生角,形如厉鬼,无翼而擅飞,如驭风之妖魅’,所以古人称其为风鬼。”沈芳华回答道,“传说它用来飞行的那层肉膜的延展性极好,可以拉扯至数倍大,薄到几近透明但仍密不透风。”她接着自言自语道,“这是个稀罕物,我得带走好好看看。” 沈芳华说着就蹲下了身子,拔下了这只风鬼身上的刺刀,抛给了曲凡。接着赤手就把血乎乎的尸体拿了起来,擦拭了两下血迹,然后从自己的急救箱里找出了一个袋子,把它小心地装了起来。 我看她兴趣盎然地摆弄着那么恶心的尸体,心说:沈芳华啊,我真是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是真爱干净还是假爱干净呢,你这行为举止简直和出发时判若两人嘛。 “其实,刚才是很危险的,亏了我们身上沾有森蚺的血。”曲凡这时对我和徐卫东道,“你们没注意吗,那些所谓风鬼长着一口尖利獠牙,这就说明它们肯定不是只吃蚊虫为生的。我估计要不是咱们身上有森蚺的味道,它们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徐卫东点点头,随即道:“这片林子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赶早不赶晚,咱们还得加快速度。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你说的那座阎王殿,那咱们就只能夜宿雨林了,如此一来危险性就更大了。” 我们都知道徐卫东的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于是每个人都加快了速度,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进。 这片原始雨林覆盖着整个天坑的底部,面积确实很大。一行人穿行在危机四伏的林木之间,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当然,这也让我们有幸看到了一些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的奇异景象。 方形的花冠,蓝色的长藤,?t>长着牙齿的双头怪鸟,一人多高的白色蘑菇……随着我们的深入,眼前的一切似乎时刻都在刷新着我们对这个自然界的浅薄认识。这是一片神奇的地方,闻所未闻的动植物随处可见,如果有生物学家来到此处,肯定会跌破他们的眼镜。 我们甚至还见到了一株附生在巨树之上的捕蝇草。这株捕蝇草对称的两片锯齿状叶片,几乎都长到了一个成年人身躯的大小,真是叹为观止。 要知道普通捕蝇草的捕蝇夹最大也只能长到五公分长,这样的尺寸是经过长久演化而得到的最佳大小,可以让捕蝇草捕捉到大部分的昆虫。因为自然界中,体形较大的昆虫数量较少,而众多的小型昆虫能从未完全闭合的捕虫夹中逃走。因此,能长出更大捕虫夹反而对捕蝇草是不利的,是会在演化的过程中被淘汰掉的。 而我们看到的这一株生长得这么大,天晓得它究竟是为了捕捉什么样的生物而进化成这样的。想到这里,我浑身立马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让自己不再去琢磨它。 面对如此陌生的生态系统,大家不得不加倍小心,生怕再招惹上什么诡异的玩意儿。终于,在下午时分,我们听见从前方传来了汩汩的水声。看来这一行总算是有惊无险,天坑内的暗河水道应该就在附近了。 这水声就像是一针强心剂,我们感觉身上的疲乏立刻就减轻了许多。水是生命之源,如果这里真有什么大型的建筑工程,相信也应该不会太远了。于是,每个人都再一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前方奔去。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一条安静的河流就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一条并不宽阔的河流,河道呈“S”状蜿蜒而下,静静地流淌在密林之中。出乎意料的是,它的河水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浑浊,反而非常的清澈。我探身向水中望去,发现这河的深度竟也不大,河底遍布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类似金鱼草的水生植物附着其间,一些红黑各异的小鱼穿梭在其中,正悠闲地游来游去。 一眼能望到河底,这就让人放心了很多,几个人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沈芳华迫不及待地就掬起一捧河水扑到了脸上,尽情体味着它所带来的舒畅。我们几个自然也不例外,纷纷把清凉的河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一路走来,大家都是一身臭汗,再加上森蚺腥气极重的血污,衣服几乎都黏在了一起,那难受劲儿就甭提了。 尽管还有沈芳华在旁边,可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见徐卫东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硬着头皮嗫嚅着对沈芳华道:“沈大夫,你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我们几个想……想在河里冲个澡。” 沈芳华白了我一眼,似乎想用眼神杀死我。 “很快的,我保证。绝对迅速就能洗完。”我赶紧解释。 “还大男人呢,一点儿风度都没有。”沈芳华气愤道,“都听好了,你们仨都去林子里给我回避,本小姐要先沐浴。” 我们几个一下都傻眼了,没想到沈芳华还能如此大胆。估计是因为她身上污浊的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可以忍耐的极限,所以她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只好听人家的了,谁让沈芳华是女孩子呢。我望了望徐卫东和曲凡,三人垂头丧气地走回了湿热的雨林,无言地等待着。我那时年轻没有经验,压根儿没想到女同志洗澡的时间竟然会如此之长,我觉得这工夫儿都够我洗上十次澡了。 突然,就听河那边传来一声惊叫,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我们担心沈芳华遭遇危险,也顾不上什么封建礼教了,赶紧跑出林子,冲到了河边。 沈芳华此刻正立在岸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衣服,想必是她急救箱里还有备用服装。 “出什么事了?”我赶忙问她。 “你们看河里那个反光的是什么?”沈芳华用手指了指。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河底几块大个的鹅卵石之中的确夹有什么东西,还不时反射着河水的波光。我正待细看,没想到就听“扑通”一声,曲凡此时已经跳进了水里。 片刻之后,他就游了回来,但是手上却多了一件东西——一把造型奇异的朴刀,九百老爹的朴刀。 “那神殿应该就在前面,我们得赶快!”曲凡一脸凝重地说道。 我看着曲凡手里的那把朴刀,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很显然,九百老爹也到过这儿,却不知为何把朴刀失落在了河里。照此看来,他的目的地肯定也是曲凡说的那座什么神殿。既然这样,大家都是受“122”的指派去找那件东西,他又何苦提前暗害曲凡,独自前往呢?难道老爷子想私吞宝物?我不敢妄下断语,也许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况且事到如今,多想也是无用。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一切都只有先找到曲凡口中的那座神殿之后再说了。于是,我和徐卫东、曲凡匆匆在河中清洗了一下,又灌了几壶水,随后一行人便再次起程上路了。 我们这次是沿河而上,向着河的上游方向进发。这是曲凡和徐卫东共同得出的判断,因为要保证饮用水的清洁和安全,大型的古建筑一般都会修建在河流的上游附近。 大家行走在河岸之上,空气明显要比在雨林深处清爽得多,这让我们几个人呼吸得更加顺畅,身上的疲乏感也减轻了许多。因此,一行人前进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不少,我们连续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中间只休息过一次,吃了点儿东西。可以说是一路疾行,没有丝毫的耽搁。 就在行进到接近黄昏的时候,河道的转弯处赫然出现了一片用白色石板铺成的开阔广场,那些白色的石板规格统一,拼合严密,每一块都打磨得相当精细,上面还长着很多青绿色的苔藓。一眼望去,整座广场显得斑斑驳驳,感觉十分古老。而在这个广场的中央,竟竖立着上百个造型奇异的灰黑色人形雕像,每一座都是真人般大小,上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它们被杂乱地排列在广场之上,就像是在参加集会一般。更为骇人的是,这些雕像的面目都被刻画得异常狰狞,兽面瘪腮,豹眼獠牙,如同一群地狱里的小鬼。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兵马俑?”我奇怪道。 徐卫东盯着雕像看了半天,皱着眉头道:“秦始皇陪葬的那些陶俑都是兵卒车马,是古代军队的编制。而这些石俑完全就是一群小鬼的形象,你们说,什么人死了会让这些妖魔鬼怪来陪葬?我看除了阎王爷也没有别人了。” “也许这些不是用来陪葬的。”沈芳华开口道,“徐白鬼,你说它们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石像生’?” 石像生是帝王陵墓前安设的石人、石兽的统称,也被叫做“翁仲”。之所以有此别称,是源于一个名为“翁仲”的大力士。相传其人身高一丈三尺,勇武异常,秦始皇曾命他率兵守临洮,威震匈奴。在他死后,秦始皇为其铸了一尊铜像,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后来,匈奴人来咸阳,远见该铜像,还以为是真的翁仲,吓得都不敢靠近。于是,后人就把立于宫阙和陵墓前的铜人或石人也称之为“翁仲”。 “你是说‘翁仲’?”徐卫东略一思索,“我知道的‘翁仲’都是两两对称立在神道或墓道两侧的,很少有聚在一起摆放的。就算武则天乾陵外的那几十尊无头王宾像,当年排布得也是相当齐整。而且,我见过的‘翁仲’刻的都是些文臣武将或者神兽动物什么的,根本没有这种鬼怪之类的妖邪造型。我看还是更像陪葬的石俑。” 曲凡走进广场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就见他此刻走到了远处的一尊石俑旁边,用手敲了敲,忽然开口道:“这里面是空心的。” 哦?我们几个闻言感到十分意外。说实话,空心的雕像并不奇怪,兵马俑就是半空心的。但兵马俑是陶塑,而我们面前的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石雕啊,要把坚硬的石质材料掏成空膛,这难度可想而知。 曲凡望了我们一眼,接着道:“你们说古人为什么费时费力地非把这些石俑挖成空心的呢?” 这的确很令人费解。兵马俑虽说也是空心的塑像,但那样做是有其道理的。秦俑的上半截,即头、躯干和臂部完全空心,但下半截,即腿和脚却是实心的。这样上部空心,可以减少重量压力;下部实心,可使重心下移,不易倾倒,并增加承压能力。但如果是石雕的话,则完全不存在倾倒和承压的 95ee." >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去作如此的处理。 我正在纳闷的时候,只见曲凡忽然用力一推,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尊石像顷刻间便砸倒在了地上。 “曲凡,你要干什么?!”我大声嚷道。心说你小子不还是干考古的么,怎么能如此随意地破坏文物? “干什么?你们自己过来看看吧。”曲凡对我们招手道。 我们三个赶紧跑了过去,只见那尊倒在地上的石像已经从侧面裂开了,里面白花花的一片,满是粗大的肉蛆,此刻正搅在一起蠕动个不停,看上去简直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太恶心了!”沈芳华立刻就把头扭到了一边,强忍着没让自己呕吐出来。 曲凡此时却蹲下身子,用刺刀拨开了里面的一些蛆虫,对我和徐卫东道:“你们看这些肉虫的下面是什么?” 我心说:曲凡这小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果然了得,如此恶心的事都下得去手。这虫子底下还能有什么奇珍异宝?我无奈地硬着头皮再次望了过去。 老天!白花花的蛆虫下面竟然有一副人的骨架,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蛀洞,许多小个儿的幼虫正在其间钻进钻出,简直是惨不忍睹。而且,这副人骨并不完整,它只有上半身,骨盆以下则空空如也,腿骨和足骨全部缺失,这竟是一个半截的人!此刻我也顾不上反胃了,赶紧俯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它的骨盆上残留有明显的刀砍痕迹。不用说,这副骨架主人的双腿是被别人从根部生生给砍断取走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石俑果然都是用来陪葬的。它们的确不是什么石像生,而是“人像生”。 徐卫东的脸色此时也变得极为难看:“石像里封着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用人牲来殉葬的形式多种多样,反正方法越是邪门,地方就越不善。” 曲凡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开口道:“你们看,石俑中间的裂缝笔直平滑,这是原先就有的一道接缝。说明古人是把一整块石材先剖成了两部分,分别雕刻石像的前后两面,然后再掏空石芯,最后把它们拼合到一起,来组成一个完整的空心石俑的。”他说着又指了指石俑的下部,“腿部是实心的,估计是为了加强稳定性,防止里面的人牲因为挣扎而使石俑倒塌。” “嗯,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徐卫东接口道,“石俑下部设计成实心的,因此压根儿就没打算能放进去一个完整的人牲,砍掉他们的双腿是必然的事。所以里面的那副人骨只有上半身。” 曲凡叹了一口气:“可惜岁月一长,石俑的接合处有了缝隙,结果滋生了这些蛆虫。可怜这些人牲连死后都得不到安宁。” 他们两人的话让我听得毛骨悚然。古代的那些人牲竟然被活生生地砍断双腿,嵌入冰冷的石像之内,在极端痛苦之中悲惨地死去。这也太残忍了,我简直无法想象那种恐怖的场面。这是什么样的统治者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芳华这时在旁边开口道:“照你们这么说,眼前的这些石俑就是用来陪葬的。那么这龙缸里肯定是有一座陵墓了?” “不一定。这些人牲石俑也有可能是古代祭神的一种形式,天坑里隐藏的也许是一处神秘的祭祀场所。”曲凡回答道,“不管是陵墓还是祭坛,反正肯定有一座大型的古建筑,类似于宫殿或者神殿那样的形制。”他说得很有把握。 “行啦,别讨论了,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徐卫东抬头看了看天,催促道,“天色不早了,赶紧走吧。” 的确,只有亲眼见到,一切才有定论。我们也不再耽搁,一行人随即穿行在那些石俑之间,向着广场的另一头奔去。很快,一条用黑色石砖砌筑的宽阔道路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它一端连接着石俑广场,另一端则一直向前延伸进雨林的最深处。 “看来我们已经找到正路了。”曲凡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缓缓地说,“路的尽头就是我们的终点。” 我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们的终点”?曲凡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不吉利了。难不成这条黑色的路会是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我们踏上了黑色的砖道,一路向前。 脚下的石砖漆黑如墨,砌合得异常严密,上面似乎还包裹着一层奇异的涂料,散发着诡异的神秘光泽。不知为什么,我走在上面心里总是感觉有些异样。这种异样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我只能说这条路似乎不是给我们这样的活人准备的,它更像是一条冥道,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亡魂而铺就的。 走了没有多久,道路的两旁突然变得一片火红。在周围青绿色雨林的映衬下,显得是那样的突兀耀眼。 “咦?怎么突然长出来那么一大片的红花,不会是古人有意栽种的吧?”徐卫东奇怪地说道。 我闻言跑到路边,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这的确是一种奇异的植物,它的花茎之上没有一片叶子,只是孤零零地顶着一个伞状的花冠,周围的花瓣反卷,像是龙爪一般包裹着花蕊,通体鲜红似火,仿佛是浴血而生的一样。它们此刻密集地盛开在黑色砖道的两侧,数量之多就像是在道路的两旁铺设了两张血红的地毯。 “好像是‘鬼擎火’啊。”沈芳华在一旁开口道。 “不错。”曲凡接口道,“这些应该是接引之花‘曼珠沙华’,《法华经》里的六瑞四花之一。它们是有毒的,注意点儿。” “接引之花?接引谁?”我问曲凡道。 曲凡道:“自然是接引亡灵了,指引它们通向幽冥地府。” 怪不得我心里一直就不舒服,看来脚下的这条路还真是一条黄泉冥道。活人踏上死人路,还能有什么好事?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下令修建这里的统治者实在是心理有问题。 我们说话之间并没有停下脚步,几个人仍旧一直往前走。不久之后,道路两旁红色的“地毯”倏然消失了,又恢复成了青绿色的雨林植被,想必是那些接引之花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任务,“我们的终点”应该不远了。 就在此时,沈芳华忽然开口道:“前面好像有一座桥。” 我抬眼望去,只见黑色的砖道前方高高耸出了一个凸起,确实像是一座石桥。大家赶紧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地奔了过去。果然,那确是一座造型奇诡的石拱桥,但下方却没有任何的水道。很显然,这桥根本不具备实际的功用,完全就是一个摆设。 这是干什么,摆造型?正疑惑不解之间,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黄泉路,接引花,那这石桥…… “难道这是奈何桥?”我脱口而出。 “唐通讯,保不 9f50." >齐这次你是说对了。”徐>..卫东笑道,“兴许前边还有一个孟婆老太太要给你灌迷魂汤哪。” “这不是什么奈何桥。”曲凡看了我们一眼,冷冷地说道,“这是一座升仙桥。你们看看桥上的那些雕刻。” 升仙桥?我赶紧抬眼向桥面望去,才发现整座桥的桥身和桥栏上都刻着很多精美的纹饰。细看之下有龙、凤、鹤以及仙人这四类造型,它们的线条流畅,全都呈现出一种腾飞之态,极富感染力。 “龙、凤、鹤、仙都是指引死者上天的使者。”曲凡继续道,“王者的灵柩从这桥上经过之后,其亡灵便可不坠幽冥地府,直接飞升成仙了,所以这桥称做升仙桥。” 这简直就是开玩笑,看那上百个悲惨的人牲,还有天坑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尸洞,这样的统治者要是能成仙,别人都能成佛了。 沈芳华此时接口道:“这升仙桥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它也是阴阳之间最后的界限。过了升仙桥,后面就是死人的地盘了。” “沈家小姐,你我两家当年可都是干倒斗的。”徐卫东倒是很不屑,“我自己就下过不少大墓,哪座墓不是死人的地盘?什么阴阳的界限,完全就是古人瞎掰的。” 沈芳华白了徐卫东一眼,但也没有再反驳什么,只道:“过桥再说吧,我估计这黄泉路也快到头了。”说着便几个箭步踏上了桥头。谁料她刚登上拱桥中间的最高处,便立刻喊了起来:“你们快上来!前面……前面就是了……” 我们几个闻言赶紧跑了上去。身在高处,大家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很多,只见就在前方的密林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处气势磅礴的殿宇,它隐身在浓密的植被之间,静谧之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座殿宇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飞檐斗拱、红柱绿瓦的建筑形式。它的外部是一圈长方形的高大围墙,墙体上还浮雕着很多奇异的造型,但一时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雕刻的具体形象。围墙内的中心竖立着一座高大的方形锥塔,其后则是一座宏伟的神殿,高度几乎和那锥塔不相上下。以神殿和锥塔为中心,周围还修建了许多独立的楼宇殿阁以及用来连接的石廊盘道,它们结构各异,形制也不尽相同。一眼望去,整个墙院之内各式建筑高低起伏,参差错落,气势极为恢弘。而且,包括围墙在内,所有的这些全部都是用灰黑色的石质材料修建而成的。这些石料经过了岁月的剥蚀,大量的苔藓地衣漫布其上,斑驳无比,还有一些藤萝状的植物从岩石的缝隙之中生长出来,缠绕在了墙头和建筑物的金顶之上,它们的存在使得眼前的一切更显得古老和沧桑。 “我原来还以为就是座孤零零的神殿,没成想竟然是一处古代遗迹的建筑群。”徐卫东感叹道。 “咱们走吧。”曲凡的声音异常平静。 围墙的正中央开有一扇高大的圆形月亮门,脚下的黄泉路到了这里便是尽头。 我抬眼望去,高大的围墙上遍布着浮凸的石雕头像。和我熟知的那些佛寺石窟不同,这里浮雕的头像竟然都是些狰狞的鬼脸,它们头生双角,长耳鹰鼻,獠牙尖腮,一个个就像是刚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更为骇人的是,这些恐怖的面孔之上还展现着不同的表情,有哭有笑,有喜有怒,被雕琢得极为生动。然而越是这样,就越叫人感到一种阴邪的诡异气氛。 沈芳华似乎也有些不安,开口道:“我只听说过刻佛头神像的,没想到还会有人把妖魔鬼怪放在墙上。” “连陪葬的人牲石俑都是小鬼,现在刻点儿牛头马面倒也不算意外。”徐卫东道,“不过真不知道修建这里的人到底信奉的是什么,估计肯定是邪神恶煞一类的玩意儿。” “进去吧。”曲凡并没有多说什么,迈步便走进了门内。我们三人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 迎面是一堵高大石墙,类似于影壁,让人无法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而等我们绕过影壁,眼前的景象竟一下子让我们惊呆了。 第二十九章 祭陵 只见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现在都已经成了干枯的骸骨。身上穿的都是二战时期的美式军装,脖子上还挂着简易的防毒面具,一些尸骸的手里仍紧紧地抓着枪支和匕首,不过这些武器如今也已是锈迹斑斑,长满了苔藓。很显然,这些人很早以前就死在了这里。 “美国鬼子?”>藏书网徐卫东惊讶道,“看来他们不只是拍了照片,还真的派人下来了。” “嗯。”曲凡点头道,“他们身上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许他们是直接坐飞机跳伞下来的。” “跳伞?”我奇怪道,“咱们一路上没看见有遗留的降落伞啊?” “雨林这么大,谁知道他们当初落在了什么位置。”曲凡回答道,“兴许他们为了掩盖痕迹,把降落伞烧了都不一定。” “有这个可能。”徐卫东接口道,“而且这些人没准儿是一.支敢死队。” “这话怎么说?”我追问他道。 徐卫东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些人戴着防毒面具跳伞而下,自然是不知道台地上有暗道可以绕过毒瘴,当然也就更不清楚下面还有栈道可以直达洞底。因此,他们这一行出发前可能根本就没考虑如何返程这一问题。我估计他们只是为了先下到这天坑里,去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务,然后再准备见机行事,寻找返程的道路。唐通讯你说,连回程都无法提前计划的行动,不是敢死队是什么?” 徐卫东说得很有道理,我不由得点了点头。可到底是什么任务,能让美国人这么下本儿,连敢死队都派上了?难道是为了那个装着绝密资料的铁箱?我隐约觉得这二者之间肯定存在着很大的关系。 我随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旁边都是各种形制的庙堂和殿宇,它们底下的台基从一层到三层高低不等,上面的金顶和开凿的门窗也是样式各异。这些建筑物的中间,有十数条或直或曲的精美石廊,它们由一根根造型别致的石柱共同支撑着,就像纽带一般,将这些相对独立错落的建筑连接了起来,设计得相当精巧。 这些建筑和石廊上也都刻有大小不一的鬼脸浮雕,但除了心理影响之外,倒也没有发现什么更具实质性的威胁。于是我奇怪道:“你们说这些美国人是怎么死的?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危险啊?” 徐卫东此时也已经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开口道:“我也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有机关陷阱,一般也是在这些建筑物里。所以说他们就算死,也不应该死在这空地之上,而且还是东一个西一个这么横七竖八的……确实是有些奇怪。” “这些美国人是遭到袭击了。”曲凡忽然开口道,“他们的衣服上有很多撕裂的口子,骨头上还有抓咬的痕迹,肯定是被什么东西攻击了。” 曲凡话音未落,就听沈芳华在远处喊道:“你们快过来!”原来就在我们谈话之际,她已经一个人走到了空地中间方形锥塔的旁边。 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bbr>,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了?”我喘着气问她道。 “虿……虿盆,塔后面有一个虿盆。”沈芳华颤声答道。 虿盆是上古时代的一种酷刑。即在地上挖一个大坑,将蛇蝎之类的毒物放养在坑里,然后将犯罪的人剥光衣服后扔进去,让其吞咬蚕食,这就叫做虿盆之刑。历史上只有商纣王用过这种刑罚,后世早就将其废除了。 这里还有虿盆?我们三个听沈芳华一说,赶紧绕到了方形塔基的后面,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塔座和神殿之间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深坑,深度接近十米,内壁四面全都覆盖着白色的石板,表面被打磨得极为光滑。探身向下望去,只见坑底白花花的一片,竟是厚厚的一层人骨,难以计数的骷髅头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让人触目惊心。在这些人骨之上,还残留着一具体型巨大的蛇骨,就是那种曾经攻击过我们的可怕森蚺! “这地方到底是什么人盖的?”徐卫东脱口叫道,“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老祖宗早都不用了。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把它搬到这天坑里祸害人来了。” “这虿盆不像是作刑罚用的。”曲凡抬眼看了看旁边的高塔,“我估计它应该和广场上的那些石俑一样,都是一种用活人来进行祭祀的形式。” “祭祀?不是陪葬吗?那接引花、升仙桥是怎么一回事?”我追问道。 曲凡看了看我,缓缓地说:“我想这里是一处体现人神合一的祭陵,也就是说修建这里的统治者生前就被视做了神的化身,而他死后为了符合其人主和神祇的双重身份,所以才把他的安息地修建成了陵墓和祭坛融合为一的混搭形制。”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到处都刻着鬼脸,原来那个统治者把自己当成了神,还以为自己能够驾驭百鬼。 “还他妈神呢。”徐卫东爆出了粗口,“就光这个虿盆,老子看他就和恶魔差不多。” 徐卫东的这句话简直形容得太恰当了。这样的统治者别说是神,我看连人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是魔鬼。 “若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相信这个地区在历史上竟会有如此诡异的葬仪形式。”曲凡继续道,“咱们虽然还没发现什么,但那些美国人在这里全军覆没,说明这里肯定不太平。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先进神殿再说。” 虿盆的前方便是那座高大宏伟的神殿,不用说它肯定是这祭陵里的正殿。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们不再迟疑,几个人随即匆匆跑上殿前的石阶,直奔神殿的正门。 第三十章 遇袭 神殿的正门是一扇两面的高大石门,左右门板上各自浮雕出一张巨大的鬼面。它们一喜一怒,双眼圆睁,如同两个守卫一般,冷冷地注视着我们这些陌生的访客。 “用夜叉作门神。”徐卫东摇头道,“这要是让神荼、郁垒哥俩儿看见,还不得气死。” “天色已经晚了,先别说废话了。”曲凡着急道,说着已经把手搭在了石门上。 徐卫东不敢怠慢,立刻走上前去和曲凡一起发力去推眼前这扇高大的石门。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石门似乎颇为沉重,曲凡脸涨得通红,徐卫东连脖子后面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两扇门板也没有移动分毫。我和沈芳华见状也赶紧上去帮忙,几个人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这道石门仍旧岿然不动。 “甭推了,没用的。”徐卫东把手放了下来,“肯定是从里面给闩死了,没戏了。” 我看了看他:“没戏了?那咱们怎么办?” “如果是地下的陵墓,有我和沈家小姐在,咱们一定可以打盗洞下去。可这是地上的古代建筑……”徐卫东无奈道,“只能先回去了。然后带着炸药再来,把这道门炸开。” “曲凡,你说呢?”我想问问考古人员的意见。 然而曲凡根本就没理我,只是一个人在仔仔细细地反复观察着神殿正门的周围。 我心里一喜,脱口道:“是不是有秘道什么的?” “不可能的。”沈芳华忽然接口道,“唐增,这不是在地下。你看这神殿如此恢弘,显然地位十分重要,出于安全的考虑,也不可能在外部设立暗道直通内殿。而且我看这神殿形制更像一座用来祭祀的庙堂,应该也没有必要……” “嗡——嗡——”沈芳华话音未落,神殿的高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这种“嗡嗡”之声听上去并不高亢,略微有些发闷,但它的穿透力却极强,威严而雄壮,震人心魄,感觉就像是一种大型法号吹奏出的声音。 这声音的分贝越来越高,迅速回荡在整座遗迹之中。声波的反射造成了一种奇异的混响效果,音色因此变得更加诡异。大家莫名的就开始紧张起来,每个人的心脏都“嗵嗵”地跳个不停。 我们赶紧跑回了殿前的空地上,抬头向神殿的高处望去。然而似乎一切如常,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现。片刻之后,声音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那是什么声音?”沈芳华赶忙问道。 “听上去像是一种法螺、号角之类的声音。”我回应她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不好说。” “别说话!”徐卫东冲我们一摆手,就见他凝神倾听了片刻,猛然道:“不好,有东西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周围传来一阵阵“嘶嘶”的怪叫之声,瞬间数十道黄褐色的影子一下子从上方蹿了出来,立在了空地周围的建筑和石廊之上,居高临下地把我们包围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那是一群半人多高的怪异巨猴,它们身上长着浓密的黄褐色长毛,体格极为粗壮,手脚上的指甲如同钩子一般尖利异常。更恐怖的是它们那张脸,前额如黑漆,双眼通红,两颊却惨白如纸,中间长着一个绿色的通天鼻,鼻孔上翻,下面裂开一张大嘴,嘴唇鲜红如血。这个面目简直就是活在现实中的恶鬼夜叉,一眼望去便叫人不寒而栗。 “是林魈!都拿好家伙,咱们得拼命了!”徐卫东对我们喊道。我是第一次看到徐卫东如此紧张,看来这一劫必定是凶险异常。大家立刻举起了武器,连沈芳华都从急救箱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攥在了手里。 与此同时,就见其中一只为首的巨猴突然从石廊上站了起来,咧开血红的大嘴“嘶、嘶”叫了两声,一口尖利的牙齿也随即露了出来,样子极为骇人。 “要来了!”徐卫东喊道。话音未落,只见数只巨猴猛地从四面扑了下来,向我们发起了进攻。 “砰!”我和徐卫东几乎是在同时开了枪。没想到这些巨猴灵活异常,连窜带蹦地向旁边一闪,便躲开了我俩的子弹。 我立刻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刚要继续瞄准,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一只巨猴已经从旁边扑了过来,我猛一闪身,就听“嘶啦”一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大口bbr>子,胸前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我转身就给了它一枪,但它向旁边一跃便蹿上了一根石柱,很轻松地就躲开了。我气急败坏,对着它连开数枪,但依旧无法射中目标。 就在此时,身后又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将我扑倒在地,我一扭身,一只巨猴已经压在了我的身上。它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咬向我的脖子。完了,看来我要交代在这里了,我的心里一阵绝望。突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只听我身上的巨猴惨叫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快起来!”那是曲凡的声音!他一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胸口上也刻着几道血印,他不住地高声喊道:“都快跳到虿盆里去!”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对!必须控制住这些巨猴的活动范围,否则我们绝无胜算。我立刻和曲凡撒腿向虿盆奔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开枪,驱散我们身后的几只“追兵”。与此同时,我看见徐卫东一手拿着步枪,一手挥舞着军刺,正力图和沈芳华一起从五六只巨猴的夹击中突围,他显然是在尽力维护着沈bbr>芳华,身上已经有了多处伤痕,沈芳华好像也挂了彩。我见状赶紧换上一个弹夹,迅速地向他们身边的猴子开火,帮他们二人解围。 终于,他们二人也逃了出来,一行人先后跑到虿盆边上,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 “它们往下跳的时候就开枪!”徐卫东刚落在厚厚的人骨上,便喘着粗气高声道。 我们四个人立刻背靠着背,每人守着虿盆的一面。这些巨猴只要跃在空中,自然无法再变换方向,我们的枪械就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就有四五只猴子从上面飞扑了下99lib?来。“砰!砰!”大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了火,虿盆里顿时枪声大作。伴随着几声惨叫,这几只打先锋的巨猴全部被我们击毙,尸体重重地摔落在人骨之上。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喘息,又有数只巨猴跳了下来。几个人不停地开着枪,互相掩护,尽可能地将它们在空中就干掉。然而敌众我寡,这些巨猴也似乎没有任何畏惧,很快便有更多的猴子向我们飞袭而来。 第三十一章 虿盆 终于,我们的火力网出现了缺口,有两只巨猴漏网了。它们刚一着地,便疯狂地向我们扑了过来。 “你们守着上面!我去对付它们!”曲凡高声喝道。说着便拿起军刺迎了上去。曲凡的身手确实了得,他奋力抵挡着两只猴子的夹击,好让我们可以继续向上方开火。 但那些猴子也绝非等闲之辈,它们左蹿右跳,灵活异常,一时间虿盆里的人骨都被它们带得东倒西歪,骨头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 随着时间的流逝,曲凡已经是左支右绌,明显落了下风。他的身上又多出了数道血檩子,尽管他已是拼命阻挡,但那两只猴子还是渐渐逼近了我们。 一旦它们扑了过来,阻止了我们继续开枪,便会有更多的巨猴下到这虿盆之中,那时我们便再无幸免的可能。我在心..中哀叹道,也许这虿盆真的就是我们几个人的终点了。 “墙上有个洞!”就在此时,沈芳华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什么?!我一边开着枪,慌忙用余光向旁边扫了一眼,只见坑壁处原来堆成小山一样的骷髅头已经被弄塌了,石板上露出了一个方形的洞口,差不多可容得下一个人爬进去。 “快!曲凡!大家都爬到头骨后面的洞里去!”我高声喊道,说着向围攻曲凡的那两只巨猴开了两枪。 曲凡立刻会意,趁机赶紧跑向了洞口。我和徐卫东掩护着沈芳华,三个人也立刻向那暗洞撤了过去。与此同时,其他的猴子也终于跳进了虿盆,向我们追了过来。 生死之间,容不得片刻犹豫。我和徐卫东守在洞口前拼命地开枪,延缓它们的追击,掩护曲凡和沈芳华钻进那个洞里。 “徐连长,把你的手枪给我!你先进去!”见到他们两人已经爬进了洞口,我立刻对徐卫东说道。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徐卫东看了我一眼,把手枪交到了我的手里,立刻往洞里爬去。我两手持枪,继续向那些巨猴不住地开火,此刻它们几乎是近在眼前?了。 “唐增!快进来!”徐卫东的吼声传来,他已经钻了进去。 我立刻对着那些巨猴连开数枪,把子弹都打光了,随即反身就向洞口里面爬去。此时洞里的徐卫东也一把揪住我的脖领子,拼命地把我向里拉。忽然间,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我的腿上传来,我一扭头,就见一只巨猴已经咬住了我的腿。 这下要坏了。就在此时,耳边“砰”的响起一声炸响,原来是沈芳华趴在洞里开枪了!就听一声惨叫,那只咬着我腿的巨猴倒在了一边。 “徐白鬼!快把唐增拽进来!”沈芳华叫喊着又换上了一个弹夹,对着我身后连开数枪,我耳边“嗖嗖”的都是子弹飞过的声音。在她的掩护下,我终于被徐卫东拉进了洞里bbr>。 可那些巨猴并不死心,我刚一进洞,它们便也伏低了身子,追着我爬了进来。所幸这暗洞的开口狭小,它们粗壮的身体虽然可以勉强挤进来,但再无腾挪躲闪的空间,完全成了沈芳华的活靶子,任人宰割了。沈芳华“啪啪”两枪就干掉了追在我身后的巨猴,它的尸体一下子就把洞口堵了个严实。 饶是如此,我们仍旧不敢大意。我把徐卫东的手枪还给他,两个人立刻重新装满了子弹,趴在地上瞄着洞口,观察着情况。只见卡住洞口的那具巨猴尸体晃动了几下,似乎还是有猴子试图拱进来,然而这尸体卡得很死,它们并未得逞。我和徐卫东又隔着尸体向洞外开了几枪以作威慑,片刻之后,洞外响起了“嘶嘶”的几声怪叫,那尸体终于不再抽动了。看起来,那些猴子明白了我们现在已经处于优势的地位,总算是放弃了此番对我们的围捕。 “可逃过了一劫。”徐卫东长出了一口气,翻身躺在了地上,胸口不住地起伏。 我忍着腿上的疼痛,问他道:“徐连长,那些大猴子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会那.99lib?么凶?” “那是林魈,是最厉害的一种巨型猴子,号称‘山林之王’。”徐卫东道,“这玩意儿性情古怪脾气暴烈,气力也极大,可以和大型的猛兽搏斗,相当的危险。我估计那些美国佬就是死在了它们的手上,咱们要不是跳到虿盆里想必也和他们是一样的下场。” “都起来吧,我看看你们俩的伤。”沈芳华此时点亮了一盏探灯,昏暗的洞里一下子亮了很多。 “这是什么地方?”我向周围看去,发现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暗洞,面积不大而且十分低矮,高度差不多仅容一个人站立。洞的中央修了一个圆形的浅池,看上面的痕迹像是用来储水的,但如今已经完全干涸了。池子中间的上方还悬着一个半圆形的管道,斜插着穿过洞顶,不知是通向何处。 “先顾着你腿上的伤吧。”沈芳华说着打开了她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酒精和一团纱布,消完毒之后帮我把腿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之后她又取出了一瓶红药水,给我和徐卫东、曲凡的伤口上都简单涂了涂。我看着沈芳华忙来忙去,一瞬间真以为她是位白衣天使。做完这些之后,她又掏出了几支针管和几小瓶药水。 “你要干什么?”曲凡忽然变得十分紧张,开口问道。 “干什么?”沈芳华望着曲凡,不解道:“给你们打破伤风针,免得感染啊。” “不……不行,我不打针。”曲凡慌忙道。 “怎么了,还怕我给你打毒药?”沈芳华一脸的不悦。 我见状赶紧对曲凡解释道:“曲凡,上次徐连长遇险就是她给打的针。沈芳华虽然不是真大夫,但打针她没问题,你放心吧。” “不,不是。我从小就害怕打针。我晕针!我用不着打针!”曲凡话都说不利索,吓得脸都白了。 我们几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高高在上的小子,也有害怕的事。 “你碰上林魈都敢上去拼命,大男人打个针又算什么?快,听话。”沈芳华笑着说道,育红班老师的风采一展无遗。 我和徐卫东见曲凡仍有抗拒,大笑着一起把他给按在了地上,乖乖地让沈芳华给他打了针。这地方不晓得有多少未知的微生物和细菌,有伤口不打针破伤风怎么行。 几个人处理停当之后,就听曲凡道:“这里好像是为虿盆里的森蚺挖的洞。” “你说什么?”我吃了一惊。 “森蚺不会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它们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森蚺要想被人为长期蓄养在虿盆里,这个盛水的浅池子就是必须的,这个洞应该就是为它设置的栖息地。”没有了打针的威胁,曲凡恢复了平静,他看了看池子上方的通道,“这个可能就是给池子注水和投放食物的管道。” “你的意思是咱们……”徐卫东插话道。 “对,咱们就顺着这管道爬上去,说不定能通到那神殿的内部。”曲凡显得很有信心。 “既然如此,咱们就走上一遭!”徐卫东说着直起了身子,我和沈芳华也随即站了起来。虽然刚刚历经劫难,但每个人的目光之中依然充满了坚定。 第三十二章 进入神殿 浅池上方的半圆形管道很陡,表面也极为光滑,就像一条坡度很大的斜道滑梯。 曲凡把探灯系在了身上,为我们打头阵。只见他用两手抓住管道的边沿挺身而上,双脚则蹬在两侧的内壁上防止打滑,如此手脚相互配合着,向上方一路爬去。 沈芳华随即把急救箱绑在了腰后,跟在了他的后面。我的腿上有伤,徐卫东怕我撑不住??,便让我跟着沈芳华上去,他自己则来殿后。这样万一我脚下打滑,他可以在后面做我的靠山。 一行人沿着管道向上方进发。这是一次艰苦的爬行,相当的费力,尤其是我的左腿上还有伤,一路上真可谓疼痛难忍,好几次都差点儿滑落,幸亏后面的徐卫东一直留心着我的动作,每次都能把我托住化险为夷。要不是有他这么个“塞子”,我恐怕一辈子也上不来。 我们就这样在漆黑的管道中前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我的四肢快要抽筋的时候,就听曲凡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到头了,我们就要出去了。” 曙光就在前方,我咬了咬牙,使出了全身力气向上方攀爬。终于,我感觉自己的双手搭到了平地上。曲凡和沈芳华此刻也拉住了我的胳膊,一齐将我从管道里拽了出来。 “谢谢,谢谢二位。”我喘着气道,随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疼痛加上疲累,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徐卫东这时也钻了出来,谁知他刚一起身就叫了起来:“怎么又是那么多死人!” 又有死人?我这才把头抬了起来。借着曲凡探灯的光亮,我扭头向四下望去,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周围悬挂着一条条青黑色的金属锁链,每一条锁链的下方都吊着一具褐色干尸,其身上的肌肉早已消失,皮肤干燥而收缩,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窝深陷,表情痛苦,就像一具具没有绷带包裹的木乃伊。这些干尸的锁骨都被锁链穿透,密密麻麻地吊在房间之中,如同屠宰场里挂着的一片片生猪,让人胆战心惊。 我慌忙站了起来:“咱们到底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 “这应该是一处刑房。”曲凡开口道,“你看前面那个不就是囚笼吗?” 我匆忙解下了自己腰间的探灯,向前方照去。果然,在成排的干尸之后,还立着一个高大的金属笼子,里面横七竖八的也堆着不少尸骸,看上去确实是一个用来囚禁犯人的监笼。而且在四面的墙壁上,大团大团的暗色污迹随处可见,那也是血液干涸之后才会留下的特殊印渍。 “那这些人……生前全都是囚犯?”我望了望四周风铃一般的干尸,禁不住问道。 “嗯。”曲凡点头道,“他们这些犯人和奴隶不一样,应该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会被送到这里接受酷刑,最后再被当做食物扔进管道,留给了虿盆里的森蚺。” 我听着都感觉骇人,忙道:“遭受如此残酷的刑罚,那得犯什么样的大罪啊?” “一般是反叛、谋反。”沈芳华接口道,“还有就是蔑视和亵渎神灵。” “几位,先别探讨这些啦。”徐卫东此刻插话道,“咱们还是看看这地方有没有通路吧。费了这么大劲儿才爬上来,别回头再是个死胡同。” 徐卫东向来比较实际,不过这也完全符合现在的形势。大家闻言立刻拿好了探灯,小心地避开那些吊着的干尸,沿着房间的墙壁搜索起来。 很快,我们便找到了这间刑房的出口。出口外面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有一条石梯通向上方。 “我的判断没错!”曲凡兴奋道,“看这甬道的走向,应该就是冲着神殿方向而去的。这是一处修建在地下的刑房,那些犯人想必是在神殿中接受审判,然后被送到这里的。”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是心头一喜。几个人随即走进了甬道,直奔尽头的石梯。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徐卫东突然喊道:“等一下!你们看墙上放着什么?” 我们不知什么情况,赶紧停住了脚步,向甬道两边望了过去。只见在两侧的墙壁上方,各自钉有一排石架,左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列人的头骨,右面则摆放着各种刑具和武器。 “怎么了,徐连长,不就是骷髅头吗?”我不解道。心说这一路上不知看见多少死人遗骸了,光那个虿盆里的头骨就多得数不清,现在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说的不是那些人头。”徐卫东瞟了我一眼,用手指了指,“你们看那排武器架子,中间的那把刀。” 刀?我赶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青铜刀。令人吃惊的是,这把刀的造型十分奇异,竟然和九百老爹的那把朴刀一模一样! 九百老爹的朴刀肯定是传自于他的父亲,他和曲云天的合影可以证实这一点。如今同样形制的刀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说明九百老爹他们这个家族和这遗迹神殿之间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对曲凡所说的话就不一定全都是事实。 我瞄了一眼曲凡,他此刻一脸阴沉,目光之中似乎流露出了一种难言的愤怒。片刻之后,就听他开口道:“我们走吧。”随即便转身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我们几个虽然清楚这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但此时也不便贸然开口询问,一行人只好默默地继续向甬道尽头走去。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石梯的旁边。曲凡仍旧一马当先,一个箭步便跃到了石阶之上:“都小心点儿!”说着便举起探灯向上走去。当我们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一道石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扇石门和普通的房门大小差不多,也没有什么装饰,看上去极为平常。 “但愿这扇小门能推得动。”徐卫东苦笑道。 曲凡二话不说,立刻跑上前去把手搭在了门上。终于,天无绝人之路,随着他的发力,那扇石门缓缓地被推开了。大家兴奋异常,赶紧都跑到了门口,向里面望去。 只见门后是一间巨大空旷的厅堂,地面上铺着精致光滑的黑石板,在探灯映照下几乎光可鉴人。厅堂的四壁、高高的窗棂还有天花板上都缀满了精美的雕刻,四边各有一排锥形的镂空灯柱,上面镶着八宝玉石,一看就是价值连城。整座厅堂的中间有四根高大的圆柱直撑穹顶,上面团雕着荷花莲叶,抬眼看去真是气势非凡。 大家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立刻走了进去。沈芳华忙不迭地跑到墙边,去观赏那些精美异常的雕刻,我也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四根立柱的中间。环顾四周,只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而周围的一切则是那样的美轮美奂,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仙境天宫一般。我深吸了一口气,无法想象如果把那些镂空的灯柱全部点亮,这里将会是一片怎样的辉煌景象。 片刻之后,曲凡缓缓道:“我们进来了。这里应该是偏殿。” “这么牛还只是偏殿?”我惊讶道。 “当然了。”曲凡显得很平静,“你自己抬头看看穹顶的高度不就知道了吗?咱们在神殿外面观察时,它中央的主体部分几乎和殿前的那座尖塔一样高,这里还差得远。看这儿的高度应该就是正殿一侧附属的偏殿。”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去找正主吧。”徐卫东在一旁接口道,“‘镇鬼通神’的宝贝要是真有,肯定会被供奉在正殿里,不会放在这儿的。”他说着转头对沈芳华喊道,“沈家小姐,那些雕刻回头再看吧。真东西不在这儿,咱们还得再多走两步。” 沈芳华闻言恋恋不舍地走了过来,大家随即整理了一下装备,准备继续向正殿进发。我和曲凡还是人手一盏探灯,而沈芳华的阴阳灯已经被我用来驱赶森蚺了,因此她现在只能和徐卫东一样,用手电筒来作为照明工具。 由于我们在外面的时候,就对这座神殿的整体构造有所了解,所以几个人很快就找到了这间偏殿的正门。说是正门,其实并不“正”,因为要连通中央的正殿,这道大门是开在大厅一侧的。 曲凡和徐卫东上前推开了大门。就见门后是一条宽阔的走廊,两排雕刻成人形的灯座有规律地排布在左右两边,墙上也依旧布满了繁复的纹饰。可令人吃惊的是,就在这昏暗走廊尽头的转弯处,此刻竟然还有两盏灯座正在燃烧着,橘黄色的火光一闪一闪地跳动,将它们附近的地方照得一片明亮。 “怎么回事?”我惊讶道,“灯还亮着?难道是千年不灭的长明灯?” “狗屁长明灯!要是长明灯,这两边的灯座应该全都亮着才对,怎么会偏偏就那两盏?”徐卫东对我道,“唐通讯,快别犯傻了。这是有人也进来了,是来的人把那两盏灯给点着的。” “还有人?是不是九百老爹?”我觉得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人选了。 “最好不是他。”曲凡忽然冷冷地说道,“都拿好武器,咱们过去。” 我们几个闻言不敢怠慢,立刻都把枪攥在了手里。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走廊尽头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亮着灯的拐弯处。徐卫东的战斗经验最为丰富,他此刻走在了最前面,摆手示意大家靠在走廊的边上,先不要轻易露头。然后他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枪,猛地一个前滚翻便冲进了光亮之中,随即把枪举了起来瞄向前方。 我们此时也很紧张,生怕他遭遇冷枪突袭。所幸过了许久,也没有响起任何枪声。可奇怪的是,徐卫东却依然纹丝不动,整个人似乎是僵在了那里。 这是怎么了?虽说他的这个跪射造型十分潇洒,但也不至于让我们看这么长时间吧。于是我低声对徐卫东道:“怎么样,徐连长,前面有什么问题吗?” 我话音刚落,就见他突然把头转向我们,一脸惊骇地说:“里面有一条龙,好大好大的一条龙。” 第三十三章 神龙含棺 龙?!难道这龙缸里还真养着一条龙?! “徐连长,你说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道,“你别是眼花了吧?” “你们出来自己看吧。”徐卫东把枪放了下来,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我们立刻跑到了光亮处,向对面望去。尽管大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一瞬间几个人仍是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前方是一处规模极为雄 4f1f." >伟的高大殿堂,里面灯火通明,四下里一片金碧辉煌。就在大殿的中后部,竖立着一根巨大的圆形石柱直通尖顶,而一条蛇身凤爪、鹿角鱼尾、全身披着鳞片的金色巨龙正盘曲着身体,扭缠在这根石柱之上。它的龙尾拖在地上,龙头在石柱的顶端处高高扬起,一派飞升气象。其体型之庞大、气势之恢弘,让人有了下跪的冲动。bbr>? “天工神塑!”曲凡惊呼道,“这是已经消亡的上古神技!” 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前方的那条巨龙纤毫毕现色彩逼真,我只觉得它就和活的一样,似乎马上就要冲.99lib.破神殿飞身而去。我颤声道:“那条龙不会还活着吧?” “那不是真龙。”曲凡此时稍稍平静了下来,但语气中仍难掩震惊,“那条龙应该是个模塑,巨型的艺术品。我相信它就是被历史湮没的上古秘技——天工神塑。” “天工神塑?雕塑?”我第一次对曲凡的判断产生了质疑。因为这条巨龙实在是太真实了,那种质感和立体感怎么看也不像什么雕塑。 “真的是模塑?”沈芳华在旁边也是惊诧不已。看起来连她这样熟知古代艺术品的人都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这种技术不是咱们汉族中原地区的,如此出神入化的技艺是古代骆越人的不传之秘。”曲凡缓缓道?99lib.,“相传古骆越人有一种超凡的制造工艺,可以做出活灵活现的动物造型,其仿真度几可乱真。我曾经看过一份春秋早期巴国王陵内出土的帛书,里面便提到了古骆越国曾派人向巴国国君进贡过一尊凤凰像,它的羽毛可以随风而动,胸脯和双翼可以不时地起伏,而且手摸上去还是温热的,似乎都能感觉到心跳,简直就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后来巴国国君将其放在了花园之中,竟很快引来了百鸟,纷纷倒伏在这尊塑像的周围,出现了‘百鸟朝凤’的壮观景象,一时震惊了整个巴国。在这份帛书上,就把这种神乎其技的工艺称之为‘天工神塑’。但此后这种工艺似乎从历史中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文献有相关的记载,我看到的那份帛书可能是仅存的记录了。” 这些人确实精于造像艺术,这个古代遗址之中遍布的各种雕刻便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古骆越?”徐卫东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接口道,“水族的前身不就是古骆越的一个分支吗?” “不错。”曲凡看了徐卫东一眼,“所以这条巨龙可能就是古骆越人,或者说水族前人的杰作。它可能是‘天工神塑’在世间的唯一遗存了。” 古骆越的神技——水族的前身——天坑禁地——台地上的神秘水书,这样想来,曲凡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而且这天坑又被当地人称为龙缸,也很可能是因这条巨龙而得名。我的思路此刻一下子清晰了很多。 “那所谓的宝贝就是那条龙吗?这怎么可能带得走?”我接着问道。“铜镜地图上说‘龙缸遗宝,镇鬼通神’,指的是不是这条巨龙还真不好判断。”曲凡道,“咱们还是得进去看看再说。” 徐卫东立刻道:“都到这儿了,当然得过去看看。不过千万不能大意,里面灯火通明的,显然是有人先行一步已经进去了。咱们几个得小心。” 他这话提醒得很是时候,我刚才只顾着琢磨那条龙了,差点儿把有人这回事都给忘了。那到底是不是九百老爹在里面呢?忽然,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九百?这个奇怪的姓氏不就是从古骆越遗留下来的嘛!看起来他还真的和这龙缸神殿有着不小的瓜葛。 “好了,咱们进去吧。”曲凡开口道。一行人随即拿好了武器,小心地进入了正殿之中。 正殿之内大部分的镂空灯座都被点亮了,在灯光的映照下,高大而宽阔的厅堂此刻显得更加辉煌壮丽,气象万千。脚下的地板如同墨绿色的大理石,平滑如镜,映射着我们的倒影,几个人行走其上,仿佛是踏水而行。 正殿的中央立着两排高大的方形石柱,顶端各自撑起一列平台,就像架在高处的两条“V”字形走廊,分开的两端分别连接着正殿大门上方左右两个面朝广场的外部观景台,另一端则汇合在那根盘绕着巨龙的高大圆柱的顶部。抬头望去,如同在空中架起了两座石桥。 在盘龙巨柱的两侧,沿着神殿的内壁修建有两条陡峭的阶梯,它们呈弧形向上延伸,最后也交汇在了高大龙柱的顶部,看上去这两条楼梯应该是通向巨龙头部的唯一通路。 很显然,那些修筑在神殿高处的通>99lib?道,还有两侧的阶梯,都是以这盘龙巨柱的顶端为中心的,难道说那里有什么东西?我立刻运足目力仰头望去,只见高高扬起的巨大龙头上,它的嘴竟是微微张开的,一个圆形的平台正横亘在龙口之上,平台的中间似乎放置着一个很大的紫色物体。 “这还真是一个祭陵。”徐卫东也看到了那个东西99lib?,脱口道,“你们快看龙嘴,那里还含着一个紫玉蝉棺!” 第三十四章 玉蝉 我不知道什么是紫玉蝉棺,但我清楚它应该就是这座神殿的核心,说不定古骆越人苦心修建这条巨龙也全是为了它。 “果然,巨龙只是陪衬,那棺材才是正主。”曲凡和我的想法一致,他开口道,“咱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徐卫东此时环视了一下空旷的正殿,接着瞥了一眼两侧的阶梯,随即道:“看起来点灯的人不在这儿,咱也没工夫管他了。反正得冒险,就别耽误工夫了,咱们索性上去直捣黄龙吧。” “先等等。”沈芳华忽然插话道,“我先去看看那条龙。”说着就向那根盘龙巨柱跑了过去。我的好奇心也很强,立刻也跟了上去。 “好雄伟的一条龙啊。”沈芳华站在龙柱的跟前,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出来的,就跟活的一样。” 我此时小心地把手伸向巨龙身上的金色鳞片,接触的一瞬间我感觉它的质地十分奇特,并且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弹性温热触感,就跟摸在了一个真实的生物体上一样。那种感受我至今无法形容,简直是太奇妙了。 “这是一条神龙。”沈芳华道,“是最华丽的一种。” “还有其他样子的龙?”我有点儿奇怪。在我的印象里,中国的神龙似乎就是蛇身凤爪、鹿角鱼鳞这一种造型。 “龙有五种,但区别不大。”沈芳华解释道,“有鳞者称蛟龙,有翼者称为应龙,有角者称虬龙,无角者称螭龙,鳞角皆备者才可称之为神龙。”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我仰望着面前这条栩栩如生的巨大神龙,不禁慨叹道,“沈大夫你说,龙这种东西是否曾经真实存在过呢?” “你这问题可是一个大课题了。”沈芳华回答道,“传说中的兴云布雨、喷火吐水..我估计不大可能。但龙这种样子的生物在上古时期有没有还真不好说。家里人曾经跟我提起过,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曾在东北下过一个大墓,他在墓里就看到了一串巨大的骨骼,从头到尾完好无缺,各个部位的骨架就和龙的形象几乎完全一致。可惜由于太过巨大,他也无法把它给带出来。不过他老人家坚信那就是真正的龙骨。” “还有这种事?”我惊讶道。 “家里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这种事又没有必要去编给一个小孩子听,所以爷爷的经历肯定是真实的。”沈芳华看了我一眼,“而且,咱们中华地域广阔,很多边疆的少数民族地区也都供奉着龙的图腾和形象,尽管在一些细节上 548c." >和我们中原的龙有所不同,但大致的外貌特征却都极为相近。你说要是没有一个真实的生物蓝本,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巧合情况?” 我无言以对,这确实难以解释。这时徐卫东和曲凡也走了过来,就听徐卫东道:“二位都抬头看半天了,脖子不酸吗?” 曲凡也道:“这龙又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细看。咱们还是尽快上去开棺再说。” 我点点头,随即向神殿两侧的阶梯望了望,问他们道:“咱们是两边分头上,还是一起?” “还是两人一组左右分头而上,大家在龙柱顶端会合为好。”徐卫东道,“这样相对安全一点儿。就算有什么机关或者遭遇突袭,四个人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徐卫东所言甚是,大家也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一行人随即分成了两组,各自向神殿两侧的阶梯跑去。 我腿上有伤,因此依旧是和徐卫东一组。我们两人直奔龙柱左侧的阶梯,开始向上攀爬。之所以是“攀爬”,是因为这阶梯的坡度陡得惊人,而且每一级石阶都相当的狭窄,差不多只能容得下半只脚掌。如此要想登到顶端则必须手脚并用,那感觉就和今天的室内攀岩差不多。 “这楼梯为什么要造成这样?要是成心不想让人上去,又何必修它呢?”我?咬着牙气愤道。因为每向上攀爬一步,我的左腿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样的行动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唐通讯,这你就不懂啦。”徐卫东跟在我旁边开口道,“这种让人必须手脚并用的设计是别具匠心的,我以前在皇陵里也遇到过。它意味着平凡的人必须经历艰苦的磨难,才能见到神灵的真容。就好比唐僧要历经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一样。” 我闻言心说棺材里的那位还真把自己当成神祇了,爬个楼梯还有那么多的花样,真不知道那棺材里装的是个什么人。 “那你说究竟是谁修建的这处遗迹呢?” “那还用想。”徐卫东不屑道,“如果按曲凡那小子刚才说的来判断,这个地方肯定就是古骆越国的国王或者皇帝之类的人下令建造的。反正肯定就是封建统治阶级,否则根本不可能集合起如此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嗯,这倒是。”我随即抬眼向对面望去,远远地看见沈芳华、曲凡二人和我们一样,也是如此的在奋力攀缘,他们似乎也是在交谈着什么,两人不住地相互点头。这二位都是学院派的,估计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对了,徐连长。”我奋力向上登了几步,继续道,“你在下面时,说龙嘴里的东西是什么‘紫玉蝉棺’,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确实看着像。不过一时也说不太清。”徐卫东对我道,“上去以后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一直向上爬,直奔盘龙巨柱的顶端。有了徐卫东在旁边的扶持,我这一路倒也算顺利,除了腿上的伤痛和必然的疲累之外,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终于,我们二人来到了阶梯的尽头,跳到了含在巨大龙嘴里的圆形平台上。 曲凡和沈芳华比我们到的早,此时已经站在了平台中央,正围着那个宽阔的紫色物体来回逡巡,仔细地观察着。我顾不上多作休息,立刻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那的确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在正殿下面仰望时,因为距离太远,除了奇异的颜色之外,并没感觉它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此刻身处它的近旁,我却着实吃了一惊。 这口巨棺竟是一只玉蝉,是由一块完整的巨大紫玉精心雕刻出来的。蝉的头腹、胸尾、口器以及任何一个细节都被雕琢得细致入微,六条短足弯曲在腹前,就像棺床一般,承托着整只蝉棺。两只贴伏在身上的巨大双翼也被磨制了出来,其通透度令人叹为观止,是真正的“薄如蝉翼”几近透明,而且就连翅膀上的纹路也都被一丝不苟地刻画了出来,逼真到了极点。一眼望去,整口玉棺就如同一只真正的巨型鸣蝉,恰好落在了平台之上。 它的 4f53." >体量之大也超出了我的预计,几乎占据了整个平台一半的面积,可谓气势磅礴。在火光的照耀下,这口蝉棺通体呈现出一种华美的绛紫之色,还有无数的金沙玉点镶嵌在了蝉身棺体之中,它们跟随着你的视线交替闪烁,散发出一种神秘的光芒,让人目眩神迷。 “这就是……紫玉蝉棺啊。”我颤声道。之前听徐卫东如此称呼,我以为充其量不过是在棺材板上刻了一个知了的图形而已,没想到它竟会是眼前这样一只栩栩如生的鸣蝉。如此形制的棺材,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沈芳华此时长叹一声,开口道:“唉,古人为了长生升仙,真是无所不用啊。难道这些真的有用吗?” 她的慨叹并不是没有道理。由于蝉这种昆虫的一生变化极大,从埋在地下的幼虫,到成为地上的蝉蛹,最后变成飞虫,这种生命周期像极了古人心目中羽化飞升的过程。所以蝉在中国古代便象征着复活和永生。远在周朝的葬仪中,人们就会把一个玉蝉放入死者口中以求脱胎成仙。而眼前这>口蝉棺可以说把这种形式做到了极致。更加夸张的是,它还被放置在了龙口之中,似乎还想要借助巨龙之力一举飞升,用心之良苦可谓无以复加。 “事不宜迟,我们开棺吧。”曲凡开口道。 大家闻言都点了点头,每个人此刻都想知道这么大的阵势之中,这棺材里面到底能藏着什么“镇鬼通神”的宝物。四个人随即把手搭在了蝉棺之上。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打开它你们就都得死。” 第三十五章 夺宝 自从上到这盘龙巨柱的顶部,我们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了蝉棺之上,此刻听到有人说话,都着实吃了一惊,几个人赶忙抬眼望去。 就见在两条“V”字形高廊右侧的一条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人,他手里攥着一把短刀,正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九百老爹!是你?!”我禁不住脱口喊道。 九百老爹冷哼一声:“你们几个要开棺?” “你想怎么样?”曲凡死死地盯着他道。 “我说了,你们要是开棺就都得死。”九百老爹的语气中闪过了一丝杀机。 徐卫东见要坏事,赶忙开口说道:“九百老爹,您老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几个都是被那位宋主任委派下来执行这个寻宝任务的,大家也都是奉命行事。您何苦非得难为我们几个后生?”徐卫东从前是在江湖上混的,很会用语言来化解局面。 九百老爹瞟了他一眼,道:“那个宋主任私下里交代过你们什么,我也不想问。你们几个能到这里已经是命大了。我劝你们还是就此罢手,立刻回去。否则……”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一下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是进是退谁也拿不定主意。要知道九百老爹虽然上了年纪,但其身手之矫健、刀法之凌厉,恐怕徐卫东和曲凡加起来都难占上风。 就在此时,曲凡忽然开口道:“九百,我们在殿外的时候,那些林魈是你招来的吧?” “不错。”九百老爹回答得很干脆,“你们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是你招来的?!”我大惊失色,“九百老爹,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起初并不想这么做,是你们逼的。那天晚上我借故离开,甩下了曲家后生,就是想让你们自己在雨林里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地回去。可没想到你们反而得寸进尺,步步紧追。”九百老爹怒道,“你们在河边向我放冷枪,害得我把家传的朴刀都丢在了河里。这是你们暗算在先,老爹我才用陵殿里的法号引来林魈对付你们的。” “放冷枪?暗算?”我们闻言互相望了一眼,几个人都是一脸的茫然。 “不是我们干的。”我立刻对九百老爹解释道,“我们在河边根本没有开过枪。” 他望了我一眼,冷笑道:“这龙缸禁地之内,不是你们几个还能有谁?后生娃,你现在撒这个谎也没什么意义了,老爹我也不打算追究这个事了。现在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回去,咱们就都相安无事。” “九百老爹,我们真的没有……”沈芳华不想背黑锅,刚要继续澄清,却被曲凡一下拦住了,就听他开口道:“九百,你和这遗迹神殿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 九百老爹打量了一下曲凡,又看了看我们。片刻之后,他缓缓道:“曲家后生,你们几个能来到这神龙之上也算是天意。看在你爸爸的分上,老爹就说给你听听。 “这座神龙陵>殿是古骆越先辈举全国之力,历时三代才修建而成的。这口蝉棺里成殓的便是骆越国最伟大的一位君主,而老爹我便是他的后辈。” “你是骆越皇族?”曲凡惊讶道。 “不错,我们‘九百’一门正是骆越皇室的分支。这里的一切都见证着我们的先祖在历史上的荣耀。”九百老爹自豪地说道,“我告诉你们,所有鬼师的先祖几乎都是古骆越的精英显贵。因为鬼书这种文字在历史上也只有他们才有权利来学习和使用,普通百姓是根本无从接触的。通晓鬼书,尤其是‘黑书’,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表明了其家族在历史上的显赫地位。”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时过境迁,古骆越的一切都被湮没在了历史之中,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先辈们曾经的辉煌了。这座陵殿已经是古骆越留在世间的唯一遗存,可以说是我们的圣地。我们‘九百’一门作为皇室余脉,世世代代都在保护着它不受外界侵扰,这是我们身上肩负的使命。” 古骆越人确实创造出了迥异于中原汉族地区的灿烂文明,这雄伟的神殿、恢弘的巨龙、精美的蝉棺,无一例外地都在佐证着九百老爹的话。 “九百老爹。”我开口道,“谁也不会去破坏这些伟大的遗存,我们只是想开棺找那件‘镇鬼通神’的宝物而已。” “然后呢?”九百老爹语气一变,冷笑道,“你们还能再还回来不成?” “这……”我无言以对。 “行啦。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几个要是再不走,就别怪老爹我不讲情面了。”九百老爹说着挥了一下手中的短刀。 “九百老爹你想想。”沈芳华忽然开口道,“就像您说的,古骆越创造的这些辉煌现在已经没有人知晓了。如果您还一直如此行事,不让这些伟大的遗迹让世人所知,那么它就真的完全被埋没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就会完全消失在历史之中,您和祖上的荣光就再也不会被人提及了。” “你这个小姑娘还挺会说话。”九百老爹看了沈芳华一眼,冷声道,“就算是那种结果,我也不在乎。不管你们几个怎么说,只要我老爹还在,就不能让你们开棺去亵渎先辈的真身。” “我们怎么会亵渎……”我正欲辩驳,就听曲凡冷冷地说道:“九百,我再问你一句:我父亲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吧?” “哦?原来你知道。”九百老爹神情一变,杀机顿现,“既然这样……不错,你爸爸是我从台地上推下去的。” 我们几个人闻言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九百老爹竟然还是曲凡的杀父仇人! “为什么?”曲凡面沉似水。 “还能为什么。”九百老爹不屑道,“哼,你老子也想下来找宝,我劝他他也不听,那老爹我就没有办法了。” “家父不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是不假。但当我看到他房间里的那本鬼书古卷中详细记载了龙缸神殿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九百老爹说出了实情,“他跟我说的话和那个小姑娘的意思差不多,还想让我和他一起下龙缸。我见阻止不了他,便假意跟他一道前往,然后在台地之上就顺水推舟出此下策了。” “说得好!”突然间,曲凡猛地蹿了出去,一下子跳到了九百老爹所在的高廊上,立在了他的身前。 “你们几个赶紧开棺!我来挡住他!”曲凡把军刺握在了手里,头也不回地对我们喊道。 曲凡这一举动非常突然,我们几个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和九百老爹交上了手。 徐卫东见状立刻把步枪举了起来。然而高廊并不宽阔,曲凡和九百老爹在上面缠斗,身形来回转换,他瞄了半天也没有把握开枪。 “沈家小姐,你和唐通讯赶快开棺!我去帮他一把!”眼见曲凡已经落了下风,徐卫东毫不犹豫地就抄起了匕首,几个箭步便蹿了上去,随即加入了战团。 “唐增,趁这工夫赶快启棺!”沈芳华马上指挥我走到了蝉棺的一侧,“咱俩一人一边,用手指沿着中部的纹路往下摸,如果感觉有销簧或者机括什么的就全都扳下去。” 我不敢怠慢,立刻把手贴到了玉棺之上,用中指捋着“蝉腹”上的沟纹一路向下探去。果然,就像沈芳华说的那样,我很快就摸到了一些微微凸起的玉钮。我刚想把它们按下去,却忽然有点儿担心起来,忙道:“沈大夫,不会有问题吧,徐连长不是说古人最喜欢在棺材里设置机关了吗?” “唉,你个棒槌,这是紫玉棺,不是木制棺椁,不会有机关的,所有的机括都是用来封棺的暗锁,我都按下去好几个了。你就快点儿吧!徐白鬼他们都快顶不住了。”沈芳华焦急道。 “好好,知道了。”我闻言赶忙将那些玉钮从头到尾全都用力揿了下去。只听蝉棺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咔啦咔啦”的声音,蝉棺的上半部也随即向上轻轻一弹,刚才还是严丝合缝犹如一块完整的紫玉,立刻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大约两指宽的缝隙。 “好了,锁扣全打开了。”沈芳华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道,“唐增,用手扒住裂缝跟我一起向上抬棺盖。注意别把胳膊搭在蝉翼上,那个地方太薄了,吃不住劲儿的。” 我从没干过这种事,此刻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敢马虎,立即把手搭在了那道缝隙上。 “一——二——三——起!”随着沈芳华的号令,我们俩一起向上发力,沉重的棺盖终于缓缓地被我们抬了起来。 与此同时,就听左侧的高廊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喝。我赶紧扭头望去,原来是徐卫东的左臂已经中招挂彩了,鲜血簌簌而下,瞬间染红了他上衣的袖管。 “徐连长!”我心急如焚,立刻喊了出来。 “唐增,现在别管他们!赶紧办正事儿!”沈芳华比我还要着急,说话的语调都变了,“手上千万别松劲儿,抬高点儿!跟我一起向‘蝉尾’那边走,把棺盖放在地上!” 九百老爹此时也已经注意到我们要开棺了,就听他暴喝一声,手中的短刀瞬间挥舞得更加急速,攻势凌厉得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如同一只发了狂的.99lib.野兽,猛地扑向徐卫东和曲凡,似乎是已经杀红了眼。曲凡一下子猝不及防,肩上立刻也挂了彩。 我见此情况心头一紧,然而我也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咬了咬牙,一边暗道:“徐连长、曲凡,你们可得撑住啊。”一边立即按照沈芳华的吩咐行动起来。 在她的指挥下,我们两人一起抬着沉重的棺盖向后退了几步,将其完全移离了蝉棺,随后把它小心地搭在了棺体的一侧。 开棺完成了!我和沈芳华忙不迭地向蝉棺内部望去,只见里面成殓着一具被无数根金丝紧紧缠裹着的尸体。那些金丝也就是头发般的粗细,它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整具尸身从头到脚牢牢地包裹成了一个纺锤的形状,如果不是还有两只手露在外面,简直就像是一只金色的蚕蛹。 也许是这紫玉蝉棺的密封效果极好,抑或是尸体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蚕蛹”上裸露的两只手肤色虽然已经变得紫黑,但肌肉组织看上去却依然柔软而富有弹性,仿佛如生者一般。就在这双手中,握着一根晶莹碧透的翡翠权杖。这权杖的长度大概在一米左右,上面雕满了精美的沟槽纹饰,顶端还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在火光的照耀下,这根权杖显得是那样的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是它吗?”我着急地问沈芳华。 沈芳华盯着那根权杖道:“棺材里除了它和尸体再无一物,它肯定就是正主了。” “那姐姐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的?!”我担心徐卫东和曲凡的安危,立刻催促她道。 就在此时,就听徐卫东在高廊上呼喊道:“你们俩还没搞定?!再拖下去我和曲凡就得交待在老头子手里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爆上了粗口,听上去可能是又中招了。 沈芳华心里也明白情势危急,她闻言不再犹豫,立马探身入棺把那根权杖从尸体的手中抽了出来,随即喊道:“徐白鬼、曲凡,真东西拿到了!可以走了!” “走?!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九百老爹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手里的短刀已经全是搏命的杀招,他已经近乎疯狂了。 “你们先走!”曲凡猛地一个飞身,冒着胳膊被砍断的危险,勉强地用军刺架住了九百老爹的攻势,随即高声道,“徐卫东,你也走!和他们一起撤!” “曲凡你……”徐卫东一时语塞。 “别废话!让你们走就快走!”曲凡不耐烦地怒喝道。 徐卫东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转头便向我和沈芳华奔了过来。 男人之间也许就是如此,真正的默契和牺牲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言语。而且大家心里都清楚:曲凡是想独自为父报仇。无论我们如何劝阻,他也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事已至此,我们也别无选择,几个人随即从龙口平台跃回了来时的阶梯之上。我帮沈芳华把翡翠权杖牢牢地绑在了她的背上,让她第一个下去,自己随即跟在了她的后面,徐卫东把匕首咬在了嘴里,仍旧帮我们殿后。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陡峭的楼梯上来就不容易,下去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因此尽管我们三个心里都是火烧火燎,但依旧还得手脚并用,谁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俗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此时一旦要是从石阶上失足跌落,那可就是前功尽弃,功败垂成了。 我们艰难地一路下行,距离阶梯的起点也越来越近。然而,就在我的双脚刚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顶端的石廊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喝,随即传来了一阵奔跑追逐的脚步之声。 曲凡撑不住了!我赶紧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一道人影从平台的边缘飞身一跃,竟直接从龙嘴里跳向了楼梯中部的石阶。正是曲凡!他这一跳犹如凌空飞渡,简直就是石破天惊。那一瞬间我都不敢再看了,因为我实在不愿目睹他从高空坠亡的惨状。 “曲凡!抓稳啊!”耳边传来沈芳华的一声惊呼。 我如梦方醒,立刻睁开了双眼。只见曲凡此刻已经落在了阶梯之上,两只手紧紧地扒在一级狭窄石阶的边上,双腿悬在半空中不停地摆动,正努力地稳住身子寻找着脚下的支撑点。 就在此时,猛然间又有一道身影从平台上飞身跃起,手里握着一把血红的短刀,直直地扑向曲凡。坏了!是九百老爹!他看起来是不顾一切,非要置曲凡于死地不可了。 “徐白鬼!快开枪!”沈芳华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徐卫东在与九百老爹的缠斗中多处负伤,想来也是疼痛难忍,所以身法缓慢了很多。人当时还在楼梯上,离地面尚有一定的距离。但是他也知道曲凡现在已经是危在旦夕了,就听他暴喝一声,双脚猛地一蹬脚下的石阶,向外纵身一跃,紧接着凌空一个侧身便举起了步枪,瞄向了阶梯的上方。 “砰!”枪声响起,徐白鬼也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之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九百老爹从空中直直地摔了下来,随即重重地落在了神殿的青石板上,整个人一下子被砸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我赶紧把头扭了过去,再也不忍心去看他的尸身。 神殿之中一下子归于了沉寂。 沈芳华立刻跑到了徐卫东的旁边:“徐白鬼,你怎么样,没事吧?你真的救了曲凡。” 我抬头看去,只见曲凡的双脚已经踏上了石阶,正低头望着地上九百老爹的尸身。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心说徐卫东这次算是没白摔。 谁知此时徐卫东在沈芳华的搀扶下,慢慢地坐了起来,咳嗽着说道:“不是我开的枪。我扣下扳机的时候枪膛卡壳了,那一枪没打出去。” 什么?!那是谁开的枪?!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时,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龙柱的顶部幽幽地传了出来:“考古局的曲凡,我认识你父亲,他——还活着。” 第三十六章 逝去 这里竟还有人?!我们几个大惊失色,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巨龙的头部。只见在蝉棺的旁边,此刻正站着一个身材伟岸的中年男人,胸前挂着一个望远镜,手里端着一支配有瞄准镜的狙击步枪。 这个人带着高级装备突然出现,说出的话又是那样惊人,想必绝非等闲之辈,看样子十有八九就是他开枪打死的九百老爹救的曲凡。但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骤然现身肯定是有所图谋的,于是我赶忙对曲凡喊道:“曲凡,先下来再说!那里太危险了!” 曲凡没有接我的话,就听他对那个男人道:“你认识我爸爸?他真的还活在世上?” 那个人点了点头。 “好!”曲凡突然低头对我们大声道,“你们三个拿上东西先走吧!我随后会去找你们会合的。”他说完竟然又开始向阶梯的顶端爬去。 那人的身份尚不清楚,他说的话又怎能轻易相信?我刚要开口阻止曲凡,却被徐卫东拦住了:“唐通讯,算啦。不管你怎么说,他也会上去找那个人的。而且……如果我是曲凡,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说的不错。要知道“父亲”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称谓,它的分量太沉太重了。我也身为人子,自然明白徐卫东的意思。 “那人不管是谁,既然救了曲凡,应该不会再对他不利的。”沈芳华此时也开口道,“咱们身上还带着真东西。日久恐生变,咱们还是先行一步撤出去再等他吧。我想曲凡也是有此考虑,不想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再旁生枝节,所以才让咱们拿上东西先走的。” 事到如今,我的脚上有伤,徐卫东更是多处挂彩,刚才那一摔又差点儿没吐血。所以就算我们现在留在这里。确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于是我对他们点头道:“好吧,那咱们先走。”说着我就搀起了徐卫东,和沈芳华一道向正殿的大门走去。 正门上横着一道巨大的封门石,看起来相当的结实,怪不得当时我们几个在外面死活也推不开。我和沈芳华费了半天劲儿,把它从门闩上给搬了下来,随后拉开bbr>了这扇大门。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外面一片漆黑。我把探灯交给了沈芳华,让她在前面带路。我自己则扶着徐卫东打着手电跟在她的身后,三个人便沿着来时的路,向遗址外..缓缓走去。 我们一路返程,一直走到了停放人牲石俑的那座广场之中。大家决定先在此处停>99lib.留过夜,一面等候曲凡的会合,一面休息疗伤,等转天天亮后再穿越雨林。 走过“黄泉路”的时候,我特意在“曼珠沙华”的花丛里找了一些干枯的藤茎和树枝,用衣服卷了一大包。此刻便用它们在广场上燃起了一堆小型的篝火,以防再有什么猛兽来袭。 沈芳华随即用水壶从河边灌来了一壶清水,给徐卫东清理包扎伤口,简单地治疗了一下。处理完毕之后,徐卫东道:“忙活一整天了,都吃点儿东西吧。”说着便打开背包,拿出了压缩饼干。 “唉,沈家小姐、唐通讯,你说咱们仨是不是八字相克?”徐卫东一边嚼着饼干,一边苦笑道,“老子当年要是每次‘下地’都带着一身伤回去,估计道上也没有‘徐白鬼’这个名号了。” “什么八字相克,别胡说。”沈芳华接口道,“上一次是风水镇,这次又是天坑龙缸,这俩地方根本就不是正宗的陵寝,都是些歪门邪道,咱们算不上真正的‘下地’做活。再说你的本事已经不小了,就别谦虚啦。怎么着,还非得让我夸你两句你才美?” 徐卫东闻言笑了起来,“还是不行啦,身手大不如前了。呵呵。” “徐连长,你说刚才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他脱口就喊出了曲凡的名字,会不会和上次一样,也是‘122’的人?”我接口问道。 “我看不像。”徐卫东思索道,“我发现‘122’配发的武器弹药都是咱们自己军队的制式装备,而那人手里的狙击枪绝对是高级的外国货。我觉得那人很可能是黄明那一边的。” 风水镇里的黄明?我猛然想起,徐卫东在火车上曾经跟我说过,黄明可能代表着另外一股势力,而且和“122”是竞争的关系。 “那他为什么不来抢夺咱们手里的东西呢?”我赶忙追问道。 “你先等一下。”徐卫东转而对沈芳华道,“沈家小姐,你把那根权杖给我看看。” 沈芳华闻言把翡翠权杖解了下来,交到了他的手里。徐卫东借着篝火的光亮,仔细地端详起来。半晌之后,他开口道:“果然!这不只是一根象征权力的权杖,它还是一把钥匙。” 这权杖周身布满了纹饰,而且开槽极深,制作得极为精密。 “它是钥匙?”我惊讶道,“什么地方的钥匙?” “不清楚。”徐卫东回答道,“宝库、宝藏、陵墓、圣地,多了去了,谁知道它是开哪儿的钥匙?反正肯定是重要的地方。” “如果它真是一把钥匙,那个人更应该来抢才对啊?”我疑惑道。 “唐通讯,你想‘122’得到了这把钥匙以后会干什么?当然是去追寻这钥匙的用途了。”徐卫东自问自答地说,“我估计那人当时一直潜藏在顶部左侧的观景台上,你们开棺后,他随即发现了这权杖是一把钥匙,既然还不是终极目标,与其贸然出手抢夺,还不如继续在暗中关注‘122’的一举一动,只要跟住了‘122’就能解决问题。在最终的目标还没有出现之前,这是一种节省己方资源,充分利用对手人力物力的最佳选择。” 我一下子醍醐灌顶,原来那人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不过对方这只“黄雀”的目标也是“蝉”。因为这根翡翠权杖还不是最后的那只“蝉”,所以他也就放过了我们。 “嗯,有道理。”沈芳华开口道,“我看这股势力的能量不如‘122’,上次只派了一个黄明,很快就失败了。这次又是一个人,可能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从而改变了策略。” “沈家小姐,可不能小看。就像唐通讯说的,那人张口便叫出了曲凡的名字和单位,说明对方肯定对‘122’有着相当的了解,十有八九咱们三个的底细对方也是知道的。”徐卫东忽然压低了声音,“我估计那拨儿人马里还掺杂进了国外的势力,否则从哪儿能搞来那么多高级的外国装备?” 徐卫东分析得很有道理。狙击枪在当时的中国可绝对是稀罕东西,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军队中配发的狙击枪其实就是56式半自动步枪,只是从其中挑选制造工艺良好、射击精度较高的,加上了光学瞄准镜发给狙击手而已,根本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狙击枪。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我无法分辨出那个人手里枪械的具体型号,但一眼就能看出那支枪绝对是顶尖的洋货。 “外国势力?”沈芳华望着徐卫东,小声道,“徐白鬼你说,他们会不会和你我两家,还有照片上的那个外国老头有什么关系?” “我也想到这一点了,不过老辈的事情我还真不清楚。我这次一定得回老家一趟,问个明白。”徐卫东道,“沈家小姐,咱们出去后你最好也找个理由先回趟家,向家里人仔细打听打听你们老太爷的事儿。” “嗯。”沈芳华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曲凡是怎么回事?他好像知道的东西比‘122’还多。” 她的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曲凡似乎很早就知道这龙缸里有座神殿,而且好像也很清楚他父亲真实的遭遇,九百老爹编造的曲云天跳崖自杀的经历可以说天衣无缝,但却根本就没有骗过他。 “曲凡那小子城府很深。”徐卫东皱了皱眉,“他肯定掌握着我们谁都不知道的信息,否则那个人也不会故意用话把他套住,单独把那小子给留下了。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就只能问他自己了。”说到这儿他伸了个懒腰,道,“行了,别费脑子了。明天还得穿林子,都先睡会儿吧。咱们轮着守夜,唐通讯,你来第一班岗。” 徐卫东说完便躺下了身子,很快呼噜声就从他的鼻子里传了出来。沈芳华见状把背包拉了过来,把头枕在上面,没过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广场之中一下子变得非常静谧,我坐在地上望着跳动的篝火,心里叮嘱自己千万别睡过去,然而巨大的疲劳感却让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猛然将我从梦中惊醒,徐卫东和沈芳华也同时睁开了眼睛,几个人慌忙站了起来。这时天刚蒙蒙亮,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哪里爆炸了?”沈芳华慌忙道。 “好像是遗址那边——”我心里突然一惊,“不好!曲凡还没回来!” 这一下我们什么都顾不上了,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向神殿的方向奔去。等我们再次进入遗址中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几个人的心里一阵冰凉。 那座宏伟的神殿此时竟已经完全崩塌了,满眼残垣断壁,空地上到处散落着带有纹饰的石头碎片,一片片金色的甲片随风飞扬,飘散在空中,如同点点的繁花一般。但我知道,那些都是巨龙身上的鳞片,是天工神塑的唯一遗存。 “是谁干的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呀?!”沈芳华哽咽道。她的眼圈发红,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我的鼻子也有些发酸,怎么会有人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把辉煌壮丽的神龙陵殿变成了眼前的废墟,这简直就是造孽!是一种犯罪! “肯定是有人在支撑的柱子上安放了炸药……沈家小姐,想开点儿吧,已经这样了。”徐卫东黯然道,“还是赶紧找曲凡吧。弄不好他也被……” 人命关天。我们整理了一下情绪,立刻围着神殿的废墟,高声呼喊曲凡的名字,在遗址里四处寻找他的踪迹,哪怕是他的遗体。然而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曲凡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可能是离开了,也可能是被神殿高大的废墟掩埋了,又或许是被人挟持了起来……总之就是一句话,曲凡消失了——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算了,我们走吧。”徐卫东终于开口道。 “那曲凡他……”沈芳华有些于心不忍。 徐卫东看了看我们:“他说不定是故意躲了起来不见我们,借此次机会摆脱‘122’的控制。” 他这句话很像是在安慰大家,不过我倒宁愿相信这是真的。我希望曲凡还能好好地活着,希望他有一天还能和我们重逢。 “真的就这么走了吗……”沈芳华喃喃道。 我走到了沈芳华的面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唐增,你……”沈芳华呆呆地凝视着我。片刻之后,她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对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咱们回去吧。” 徐卫东看了看我,黑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三个人终于再次踏上了归程。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