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月亮撞进我怀里》 “滚，我不想看见你” 九月。 一场雨过后，北城一夜入了秋。 “我靠大姐，你不就出国浪了两年吗，回来自己都不认得了？白日啊白日！就咱们大学老去那个酒吧！西林路！你他妈绣花绣傻了吧你！” 灯红酒绿的夜晚，行人车子在黎玥眼前穿梭略过，黎玥戴着耳机，低着头跟着iwatch的导航走。 “我是跟着导航走呢啊，不对，我怎么又走回来了？” 夜色之中，黎玥抓了把长发，两只手指把屏幕放到了最大，眯起眼—— “哈喽，主人，您已偏离正确路线了哦，请在前方五百米处左拐走过街天桥——” 日。 “呵，导航跟着你走还是你跟着导航走？不是我说，玥玥宝贝，你真不会绣花绣傻了吧？我今晚还能见着你吗？” “你别骂我！”黎玥深呼吸，漂亮的鹅蛋脸皱成一团：“我认输了，你过来接我叭。我被人耍了。” 委屈巴巴的，即便声音被电流加工过，女人的声音轻柔好听。 “噗。”闺蜜倪好的声音穿过耳机线：“被谁耍了？地图导航小姐姐又让你绕远路了？” “是，”黎玥咬牙：“她让我前方五百米上过街天桥，” 但她的正前方，明明是一面被涂上五颜六色的颜料，写满了“xx哥哥我好爱你”“xxx妹妹我只想上你”的非主流杀马特小情侣的海誓山盟的诺言情话。 哪儿他妈来的过街天桥！怎么不让她回头往江里头跳呢！？ “哈哈哈行行行，你原地站着别动，我过去接你去，你等会把位置共享开开，别乱跑啊，等着倪妈妈过去接我们玥玥宝贝泡吧吧～” “.....” 挂了电话，黎玥垂头摘了耳机，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漫步走到了涂鸦墙的对面江旁。 江水泛凉，黎玥靠在栏杆上，微风吹过带着潮湿的水汽，她闭上了眼睛。 辣鸡导航，害她白溜了那么一大圈，哪个倒霉公司开发的这玩意，还人工智能呢，叫了好几声没反应不说，手动开启以后还没路边卖麻辣烫的大爷认路认的清楚。 不一会，倪好的车子就到了，彼时黎玥还在看着江面发呆。 从高中开始，黎玥和倪好就是要好的同桌兼闺蜜，后来两个人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倪好家境殷实，家里是北城有名的名门望族，从小不愁吃穿，虽说性格急了点，但偏偏脑袋又好使，高中天天逃课睡觉最后还是拿了个全省理科状元，今年刚考上博士。 黎玥则是在普通家庭长大，性格更偏向温顺，一颦一笑如初春的柔风。 小时候和父母住在农村，后来小学时父母外出车祸去世，对方赔偿了一笔不小的金额。 于是奶奶便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带着黎玥到了城里来，开了一家裁缝铺。 黎玥奶奶是村里有名的裁缝，手艺好，尤其会一手好刺绣，做出的旗袍比市面上的大牌服装店卖的还要精致漂亮。 来北城不到一年，奶奶开的裁缝铺便在北城立了名，每天都要接不少单子，其中不少还是阔太太要求的纯手工定制。 黎玥在裁缝铺中长大，每天耳濡目染的学会了很多技巧。 眼看着奶奶把店做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大，正准备大学毕业接奶奶得班让老人家退休安享晚年的时候，奶奶没了。 “玥玥！” 倪好放下车窗，朝江边的黎玥招手：“赶紧过来，我约了人，让人等急了人该走了！” “来了，” 黎玥闻声跑了过去，开车门上车，边寄安全带边说：“你还约了谁啊，不就咱们俩嘛？” “俩女的有什么好玩的，等会你就知道了，唉你用的什么导航啊，怎么把你带这儿来了，路线全反了，照你这么走到天亮也见不着我。” “不知道，随便下的，我看上面写着AI导航什么的，就下来试试” “给我瞅瞅。” 黎玥抬着手给她看，倪好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这是用的什么了。 倪好嗤笑，一脸不屑：“想知道这APP是哪家公司的产品吗？” “随便吧，” 反正挺鸡肋。 “做这个产品的，姓顾，“ 黎玥手机屏幕解锁的手指一顿， “就是你那倒霉催的前男友，天天脖子抬得老高结果屁本事没有，就知道整一堆鸡肋的玩意糊弄人。” “…….” 车子到了白日酒吧，不过才十分钟。 黎玥下了车，微风凉爽，北城昼夜温差大，她下午出门时天气还算热，这会已经温度降到了十几度。 她出来时穿的不多，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卡其色收腰款，蕾丝收边，衬得那细腰盈盈一握，双腿笔直，露出细白的脚踝，挡不住风，多少还觉得有点冷。 这家白日酒吧是黎玥和倪好大学时经常来的地方。 大学时这家酒吧开的还不算大，过来玩的人也不算多，那段时间这家店的业绩至少有一半是倪好贡献的。 黎玥不算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平时不忙学校的事的时候也经常过来玩。 后来和那个人谈了恋爱，黎玥便很少再来这里，因为他不喜欢。 不是他不喜欢来，是他不喜欢黎玥和别人来这里。 那时候她的生活中心仿佛只剩下了那一个人。 没想到短短的两年间，这家酒吧竟然会成为北城最大的酒吧俱乐部。 也是。 有什么是能一成不变的呢，她曾经不也是为了那么一个人改变了那么多，只是最后结果不那么好罢了。 “想什么呢你，”倪好将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哥：“赶紧进去吧，你这回了国也不紧着联系我，不叫你都不出来” “我这不是忙嘛，我这两天至少得转了十座写字楼，腿都快转折了。” 倪好：“什么写字楼，你真打算弄你那个工作室啊，真做旗袍？” 俩人往里走，酒吧音乐震耳欲聋，酒池中的年轻的身体拼命的摇摆着腰肢。 “啊，”黎玥脱掉外套，说：“文件下来了，厂商也联系好了，现在就等着找个合适的工作室把东西搬进去。” “姐妹，”倪好突然停下，俩人立在吧台边，两只手搭在黎玥的肩膀上， “我虽然不反对你追寻你的梦想，但是咱有一说一，你一个意大利毕业回来的高材生，甭管本科还是研究生奖学金奖状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拿，就你这简历作品集想去哪个大公司不都得跪着求你留下，干什么非得自己弄，而且还是旗袍，你看这大街上有几个是穿旗袍溜达的？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难事么？” “这跟穿的人多还是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做了衣服没人穿你卖给谁啊，你那点积蓄这回全砸里头了吧？” 黎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就想做旗袍，我已经决定好了，没事儿，再难我也不怕，” 奶奶做了一辈子的旗袍，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看着自己的孙女穿着她亲手做的旗袍出嫁。 旗袍虽然做好了，可老人家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倪好知道黎玥大学期间所有的事，她也知道奶奶对黎玥而言有多重要。 倪好叹了声气：“行，工作室你也别转了，我们家在市中心有个楼盘现在还有一层楼空着，我觉得做工作室最合适，先给你用，” 黎玥想了想：“行，那你把合同到时候给我，我把租金给你。” “拉倒吧你，你能有多少钱，赚了钱再给我吧，那楼盘是我名下的，借给你的人是我，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先好好玩，我先带你见个人，走着。” — “晏哥，电话响了，不接啊？” 卡座中，身穿咖色格子西装的男人半个身子依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一双丹凤般细长的眼睛慵懒的眯着，肤色瓷白，指尖香烟燃了一半。 像一只慵懒的狮子，看不出喜怒哀乐，周身的气场又显得无法靠近。 听闻电话铃响，眉头皱了起来，看都懒得看一眼：“挂了。” “得。” 孔喃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上的“烦人”两字，笑了，手机在手里转了两个圈，一键挂了电话。 “又是你们家老爷子？” 顾清晏嗤笑：“除了他还有谁？” 孔喃啧了声：“你家这老爷子也真够有意思的，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你搞AI，说这玩意不挣钱全是骗人的，牟足了劲儿给你添乱使绊子，现在咱们挣着钱了，还不死心给你添乱，他怎么想的啊，到底是不是你亲爹？” “他要不是我亲爹也不至于这样了，别管他，” 方宇递过来一杯红方：“那你现在还在外头住着？不回去瞅一眼？” 孔喃：“唉唉唉，可别回去，我可知道顾家这老爷子什么样，咱晏哥这趟要是回去，没个本个月出不来，这老头忒能闹腾。” “烦不烦？” 顾清晏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薄细的双眼被灯光打上一层阴影：“我家老头再怎么烦人那也是我们家老头，轮的着你费什么话，起开让地，” “嘿，我不是帮你说话呢嘛，怎么还赖上我了，” 孔喃被他挤到沙发角：“唉你干什么去啊，你不是说这账你结嘛？” “上厕所。” “你不是刚去的吗？合着你这消化道都是直筒的啊？” 顾清晏头也不回：“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肾功能缺失，八桶水都下不来一瓶的量？” “操，” 孔喃一瞬间暴躁了：“你他妈才肾不行呢！老子行的很！” 顾清晏这趟厕所上的久，孔喃和方宇在卡座里玩了得有十分钟消消乐也没见人回来。 方宇率先结束一局，说：“他是上厕所去了吗，怎么这么半天。” “嗤，管他上多长时间呢，”孔喃琢磨着怎么用三步消灭最后一块冰块，说：“人家肾功能异于常人，没个十分钟哪儿释放的干净，” “….” 又过了十分钟。 “不对，”孔喃终于察觉不对劲：“就是头大象这会也得上完了吧，是不是出事了？” 两人一对视，结合顾清晏平时那张恨不得让人撕碎了毒哑了的嘴，觉得这可太他妈有可能了。 酒吧里光线涌动，人流大，顾清晏也没带手机，这要是被人揍了叫人都来不及。 “走走走，赶紧找找去，别真出事，这少爷命是拿金子做的，咱俩没命担得起他。“ 俩人围着酒吧转了半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顾清晏人。 要不是热闹的酒池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哇塞”和口哨声，他俩估计真的以为这人被人拉进小黑屋暴揍了。 孔喃和方宇顺着声音找到中心地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 不大的卡座里，聚集了一小拨人，只见顾清晏衣冠狼狈，领带似乎被人扯过，歪斜着半个身子倒在沙发上，一脸的震惊与不解。 下一秒，站在他身前的女人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二话不说泼在了他那件西装上。 女人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的轻柔，嘶哑中带有一丝愠怒—— “滚，我不想看见你。” ”慢走不送“ 顾清晏的确是去上厕所，也的确是因为一些事耽误了点时间。 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酒入口无味，心口总像堵了块石头，闷得人出不来气。 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夜场之内什么人都有，即便是两个在此之前从不认识的人，在这个地方也能自然的认识一夜，一夜过后依然恢复陌生人的姿态。 顾清晏洗着手，听着一墙之隔的暧昧的声响。 有些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奇怪。 等他洗完手，动静刚好也结束，随即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为了不给那两人制造尴尬，顾清晏好心的没着急回头，低着头又把手洗了一遍才出去。 然而下一幕，是顾清晏始终没有想过的场景。 走廊里，一男一女留在走廊间。 女人手里拿着一件男士外套，个子不算高，胜在身条比例好。 中长卷发披散在肩头，一件翻领条纹拼接系带衬衫，凸现出了身姿的曼妙，五官和两年前比又精致了不少，涂着大红色的口红，鲜艳夺目，唯独那双漂亮的月亮眼依旧不变，朦胧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极其明亮。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不知道在和她说着什么，两人的对话被混杂在音响之中，顾清晏根本听不清楚。 “很抱歉，” 黎玥收了收散落在耳边的长发：“吴先生是很优秀的人，但是我现在并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我刚回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希望您能早日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不不不，我想黎小姐你应该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顾清晏看见她身前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 明明是一副精英的形象，落在顾清晏眼里只剩装逼和猥琐。 吴孟然笑得一脸柔和：“我听倪好说过你这次回国是想开一家旗袍工作室，说实话我最近也有一笔资金想投入试试别的产业，我很欣赏你的想法，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会往这个行业里投入了。” “谢谢您，但是现在我暂时没有合股的想法，因为我目前的发展目标是要做成线下店入驻商场，我自己也清楚风险很大，所以，” 黎玥一笑，眼角勾了起来：“您确定还想加入吗？” 吴孟然一愣：“不是做网店吗？黎小姐想走线下？” “对，我暂时没有考虑线上，因为之前我奶奶就是北城的裁缝师，我想先试试线下产品。” 吴孟然陷入了沉默。 从市场角度来讲，服装行业日新月异。 一线奢侈品牌走的是高端回头客，中奢则是面向大部分的职场白领阶层，快时尚品牌主打平民和学生，无论哪个领域都有它的受众群体，都不会缺少市场。 但是旗袍能有什么受众层呢？ 且不说对女性身材要求高，最大受众群的职场和学生阶层更不实用，用料成本高，北城又地处北方，比不上江南水乡，一年四季能穿的时令总不过几个月。 吴孟然对黎玥有好感，无非是黎玥漂亮，学历高，带出去有脸有面。 刚好他也不缺钱，投入一家工作室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前期投入以后，无非以后就是接不到单子，关门大吉罢了。 如果能通过这笔钱和黎玥产生联系，这笔买卖也不亏。 但是如果是线下店的话.. 吴孟然觉得实在没这个必要，这是个无底洞，亏损的概率大过营收。 漂亮女人有的是，没必要找这么一个野心大的，以后不好把握。 黎玥也不是傻子，看吴孟然一脸为难的表情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刚才真的不好意思，把您的衣服弄脏了，我刚才简单的水洗了一下，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拿回去帮您清理一下，找时间还给您？” “那好，”吴孟然接住黎玥的台阶：“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先回去吧，倪好还在等，她那个脾气等久了又要爆发了，” 黎玥笑着说了声“是”，尴尬的场合被女人的高情商化解。 黎玥很庆幸对方还算是圆滑，没有像以前留学时那些留学生一样缠到底。 两个人先后转身往外走。 顾清晏就在两个人的身后不远处，他清楚的看见在黎玥回头那一刻，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装逼男嘴型发出一枚音符。 顾清晏眯了眯眼，如果他没猜错，那个音符应该就是—— 糙。 呵，这个黎玥，离开了他这都找了一堆什么玩意。 顾清晏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刚才在厕所听到的声音。 不，不会。 黎玥这个女人虽然性格温顺了点，但是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两年前她莫名其妙的要和自己分手，那会他以为黎玥只是说着玩，因为自己太久没有理她而闹了脾气。 他那会忙着手里的AI项目，收到黎玥的分手短信以后只粗略的瞄了一眼，回了一句“别没事找事”，继续忙手里头的工作去了。 等再想起这件事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一个月的时间黎玥没有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准备好他喜欢吃的东西在实验楼等他下班，更没有每天一句的“晚安”问候。 手机拉黑，微信拉黑，就连支付宝都联系不上。 顾清晏给倪好打电话，接通以后响了三声就被对方挂断。 然后他去黎玥奶奶开的店铺找黎玥，结果看到店铺大门紧紧的关着。 最后还是从黎玥的导师那里得知，黎玥奶奶去世了。 她的奶奶在生前帮她申请到了意大利的米兰理工大学的入学资格，黎玥遵循老人家的遗愿去了意大利。 两年间，黎玥没有给他通过一次电话，也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过一句关于黎玥的消息。 然而谁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个地方碰见，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回忆结束，顾清晏不知不觉间跟那两个人走回了酒吧主场。 倪好正低着头给她的男朋友发语音，看见俩人回来不怀好意的吹了声口哨：“你们俩干什么去了这么半天，唉玥玥，你怎么还抱着人家外套啊，舍不得撒手了？” “你别闹了你，”黎玥都不知道倪好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媒婆的身份：“我没给他洗干净，这面料不能总拿水洗。” “咦，洗不干净就洗不干净呗，大不了扔了，你又是学这个的，给人家重新做一件不得了，” 倪好啪叽拍在吴孟然肩膀上：“唉，我可不是吹我们黎大设计师的彩虹屁，我们黎玥可是米兰理工毕业的高材生，拿过好几次设计大奖的呢，” “是，我听说了，黎小姐很优秀，我很欣赏。” 黎玥一脸无语，脸埋在膝盖里一句话都懒得接。 倪好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接着说， “欣赏她的可不光你，我们玥玥又美学历又高，脾气又好，大学时追我们玥玥的人把情书都送到宿管那儿去了，艺术系哪儿缺帅哥啊，随便拽出来一个都能甩他那个前男友八百条街，拒绝了怎么了，人家好歹敢说出来啊，哪儿跟某些人似的，该出现时不出现，这会偷着猫的强后头躲着听人家说话，算什么男人，” 黎玥抬起头，反复回味觉得倪好这句话不对劲，倪好下一句就是—— “出来，早看见你了，顾清晏。 “……” 顾清晏无声的骂了句脏话。 他尴尬的整理了整理衣服，迈着“我就是把逼装死也不能让你看出我很尴尬”的步子出现在三个人的卡座前。 吴孟然并不认识顾清晏，以为只是倪好和黎玥的朋友，于是没说话，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尽量的减少曝光度。 而顾清晏则不是这么想，刚才黎玥说衣服没洗干净，那说明刚才这俩人肯定在一起。 至于是什么弄脏的... 他实在不想承认刚才那段声响就是这俩人弄出来的，但的确是那个走廊里除了他们两个没别人。 顾清晏终于知道今天那股不顺的气儿是从哪儿来了，从站在这儿起眼神就没离开过那个吴孟然，像是带了刀，恨不得把那人给戳烂。 黎玥听到“顾清晏”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一声，和刚才在车里提起的那次不一样，这次他是真真实实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倪好靠在沙发背上，眼神不屑：“你有事么？” 顾清晏略过倪好，低头看向黎玥：“黎玥。” 黎玥淡定的戳着手机，浅浅的抬了下头：“恩。” 没有情感，没有语调，甚至一个眼神都愿意多给他。 大学时黎玥对顾清晏热烈追求，恋爱后百依百顺，无论顾清晏对她怎样不好和嘲讽，黎玥都没对他闹过一次。 而现在，女人无论是言语还是神情都透露着一种清冷的陌生感。 不知为什么，顾清晏此刻有一种抓不住她的感觉。 顾清晏找了个沙发位置，正对着吴孟然，眼神打量了两番，又重新收回到黎玥身上。 黎玥不愿意多看顾清晏一眼，两年前她可以对他百般包容，只要是他说的她都可以去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不再需要他，喜欢和不喜欢之间转换起来并不复杂，仅仅一个字罢了。 顾清晏不是什么好脾气，以前和黎玥谈恋爱时被她惯坏了，从没低声下气跟她说过话，这次也一样。 他尽量沉住气：“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星期了。”黎玥言简意赅。 “一个星期。”顾清晏点点头，又问：“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玥皱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两个人都分手了，黎玥自认为没有向前男友报告的必要。 “为什么,” 顾清晏重复了一句，摇了摇头，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浓白色的烟雾迅速弥散在卡座间， “走的时候不说一声，回来了也不说一声，黎玥，你玩我呢？” “顾清晏，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搞错了。” 黎玥不是很明白这个人有什么资格和她说这种话，或许他想问的，是关于那年她为什么突然提出分手的原因。 但是黎玥并不打算告诉他。 黎玥继续说：“我个人认为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你现在是以校友的身份问我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出国是为了学习。” “你觉得我是想问你这个么？” 黎玥一征，心跳无意识的加快。 顾清晏看见女人的睫毛在上下打颤，低着头，手指在沙发背上打着圈，他知道，她这是紧张了。 “关于分手，我不想多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黎玥抬头，和他直视：“就这么简单。” “不合适？” 顾清晏笑了，当年追他的时候追的全校皆知，一副不追到她这辈子大学不毕业的气势，这会竟然敢说出两人不合适了。 “那谁跟你合适？他？” 男人终于忍不住，目光如冷剑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看着黎玥：“出了两年国，眼光倒是变差了，我还是真小看你了？” “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顾先生。” 黎玥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和傻逼置气，微笑着说道：“我眼光的确是不太好，这点我几年前就明白了，您才知道吗顾先生？” “.....” 这是说她以前追他是她眼瞎。 “行，” 顾清晏抬起眼皮，一个探身到黎玥身旁，不让人有机会躲，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以前跟我谈恋爱都是装的？欲擒故纵这招你怎么没对我使过，迫不及待找男人也得找个条件差不多的吧，今天这个你也看得上？表面夸你对你好，背地里转身就骂你，信不信，出了这个门他就敢不认识你，除—— 顾清晏话还没说完，那句“除了我不会有人白白喜欢你这么多年”还没说出口，黎玥已经起身，一手将他的领带扯乱，一把将他推到沙发上，紧接着看她拿起桌面上的酒瓶，冰凉的液体瞬泼了下来。 黎玥颤抖着肩膀，声音同样跟着发颤。 “滚，我不想看见你！” “卧槽！” 孔喃吓得步子都没停稳，一个趔趄差点扑到沙发上。 “不是，有话好好说啊黎玥，你这有点过了吧！” 顾清晏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整的这么狼狈，看他平日里怼天怼地的公子哥样，养的金贵着呢。 方宇站出来：“你耍什么贱啊你黎玥，知道这是哪儿吗跟这儿耍横，钓上有钱人又敢耍脾气了你是吧！” 哐叽—— 酒瓶子砸碎的声音， 倪好举着酒瓶把儿，冲着方宇说：“把你那烂嘴给我闭上，少把你那龌龊的思想当成人生阅历演讲出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当舔狗当的给舌头上保险？” “你——” “闭嘴，” 倪好向来恶心顾清晏身边这朋友，大学时就没少欺负黎玥，后来被她收拾了一顿，没想到现在还是那副模样，尤其是他刚才怎么一说黎玥，倪好更忍不住了。 “酒瓶子在我手上，今儿个奶奶我砸你头上出了这个门也没人敢说是我砸的你信不信，我让你闭嘴是好话，再敢说一句话我把你舌头给你割下来，留着你那舌头哄你主人去吧” 方宇被吼的面红耳赤，周围看热闹的人多，对方还是倪好，倪家在北城实力强大，他惹不起。 “你先别说话，”孔喃把方宇推到一边：“没你什么事，别掺和。” 方宇拳头握的吱吱作响，偏偏又不敢再发火，只能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瞪着黎玥。 顾清晏呆怔地瘫在沙发上，显然被黎玥的举动吓到了，干怔怔的坐在沙发上任由液体一层层浸透衣服。 那一刻他的确懵了，他甚至不敢想象刚才那个举动会是黎玥做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 震惊过后，来的更快的自然是愤怒，毕竟他是顾清晏，名门顾家的唯一子嗣，放眼望去整个北城，哪有人敢这么对他。 “黎玥！你给我过来！” “你让我过来就过来，这么多年了就你会指使我是吗？” “我让你——” “停。” 黎玥打断了顾清晏的话，手掌伸开朝他做出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这样，你先听说我，顾清晏，我不知道你今天跟踪我什么意思，我也不问你，但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什么关系，我们早就分手了。” 黎玥扭头，看向孔喃：“我有话好好说？你问问他说人话吗我跟他说好话？” 孔喃：“….” “不是，关我什么事啊，黎玥你有话好好说，你们冷静一下，你跟晏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 黎玥冷笑了声，又似是嘲笑，顿感凄冷。 误会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装，欲擒故纵，她黎玥跟了他两年最后就落得这么两个词眼？ 顾清晏冷静过后站起身来，衣服上被泼的液体哗啦啦的往地上嘀嗒。 黎玥别过头，闭上了发酸发胀许久的双眼。 今天的情景她在两年前就想过。 她想过自己迟早要回国，北城就这么大，她迟早会遇见顾清晏，如果他不说，或许他们两个还能做回陌生人。 如果他说了，那他们两个一定会是像今天这样大闹一场，不欢而散。 黎玥感觉到男人在朝自己走近，她想后退，但男人比她工作要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你刚回来，我不跟你吵架，黎玥你看着我，我现在有话问你，” 黎玥倔强的不回头，扭向舞池中央。 顾清晏双目几近红色：“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黎玥，” 男人眼皮薄，有没有水雾黎玥也看不见：“分手你说分就分，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现在回来了我跟你说句话你就这样，你玩我呢黎玥？我不就是一个月没顾得上你而已吗？” “哈，真可笑，” 黎玥挣脱开男人的桎梏：“我都走了一个月了我男朋友才想起来有我这么个人，不跟你分我留着你干什么，留着你哪天跟别人结婚了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大学女朋友吗？” “我说了我当时在忙别的事情，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在实验室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一天到晚都在实验室吗？吃在那儿住在那儿连门都不出有人伺候你是吗？哈，也对，” 黎玥想起什么：“忘了您是顾氏少爷了，” “你能不能别给我阴阳怪气的说话，黎玥你现在怎么这样了？” “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 此刻的黎玥让顾清晏觉得陌生。 他承认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也承认自己是妒忌了，毕竟两个人还在一起时黎玥从来没有跟陌生男人独处过，更别说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他听出了她的委屈，听出了她对他的恨意，还听出了她那颗势必不再想跟他有瓜葛的决心。 可她到底有什么委屈的，当年不明不白被甩的人是他啊。 黎玥揉了揉鼻梁：“我什么样你管不着，这是我们的卡座，不喜欢你可以走远点，别碍着顾先生的眼。” “行，”顾清晏脾气也上来了，知道今天纠缠肯定没结果：“今天就当我脑子有病跟你这儿浪费时间，我这衣服，” 顾清晏脱下外套：“给我洗干净，洗不干净原价赔我” 能给那个人洗，总不能不能他洗。 黎玥接过外套，两只手指搓了搓，塞回他怀里：“你这面料洗不干净，我赔你就是了。” “五万。” 顾清晏脸皮贼厚：“我五万买的，你赔吧，微信转账。” 说着就掏出来手机，打开了加好友的二维码。 然而黎玥直接跳过了这个步骤，操作了一番手机，给他的支付宝转了两万块钱。 “顾清晏，你要是骗别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种面料能卖给你五万的要不卖的人看上你傻，要不就是看你不光人傻而且还钱多，钱我给你转过去了，咱俩两清。” 黎玥每一个字都扎在顾清晏身上：“慢走不送——” “……” ”你该不会被分手了吧？“ “哈哈哈太爽了，我早就看姓顾的不顺眼了，你看他今天那副吃了屎的样儿，爽！” 倪好开着车，光顾着笑了，差点闯红灯。 “你慢点开，别笑了，你今晚没喝酒吧？” “行行行不笑了，没喝放心” 倪好问黎玥：“唉，你没事吧，看你怼的那么爽，怎么还一脸没不开心的样子。不能还惦记着那个人吧？” 黎玥蔫蔫的靠在车玻璃上：“没有，我没不开心，就是有点累了。” “我早把他忘了，别提他了，简直就是我黑历史。” 倪好“嗯”了一声：“不记得最好，都说眼皮薄的人无情，我看他就挺符合的，不提他了，对了，你一下子给他两万，亏不亏啊，你那儿剩的钱还够嘛？” 说到这个黎玥就肉疼。 其实刚才她是骗顾清晏的，他那个衣服面料虽然上等，但是不至于洗都不能洗，她就是不想跟他纠缠罢了。 就是这两万块钱花的有点亏。 黎玥这些年所有的收入来源一方面在意大利留学期间给人当家教挣的，另一方面都是奖金和奖学金。 剩下所有的积蓄都是奶奶给留下的。 以前黎玥觉得，只要有奶奶在，她这这辈子都不会愁吃穿，即便在外面受了委屈，只要有奶奶在，什么事都不叫事，事实真的是这样。 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礼拜，黎玥接到了银行的电话。 银行说老人家留了一笔存款给她。 当初黎玥爸妈的那笔赔偿金从来没动过，再加上老人家一辈子的积蓄，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账目。 老太太忙碌了一辈子，最后也没享上清福，走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却始终都在为她着想。 黎玥一想起来就心痛的要死，她这辈子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起奶奶。 倪好难得轻声：“要是不够的话我先借给你。” “嗯？奥，”黎玥回神：“不用啦，我这够，我奶奶给我留的钱我没花，厂商那边我给了定金了，明天我去看看地方，然后买点办公用的设备就行了，” “那你人手都招齐了吗？” “差不多吧，有以前在我奶奶店里的康爷爷，老师傅了，剩下的都是刚毕业大学生，已经面试过了，还可以，过几天我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也过来帮我，暂时能应付过来。” 倪好：“就几个人？能应付的过来吗?” 谈到工作室，黎玥眼中充满了光与希望：“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别的办法。” 倪好不懂设计，她就一理科直女，平时跟试剂瓶打交道，实在弄不清楚黎玥怎么想的。 “行吧，说了我也不懂，反正缺什么你跟我说都行了，能用钱解决的在我这都不叫事.“ “知道啦，富二代自强不息博士大小姐，你对我最好了，爱你啾咪~” 倪好浑身打了个激灵：“咦咦咦别恶心我了，你说留学的朋友？谁啊，男的女的” “男的啊。” “男的！”倪好突然兴奋：“有没有意大利大Dior小哥哥？” 黎玥无语：“是我学弟，恩…长的还挺好看的，奶白奶白的，怎么，你想认识？” “咦，那得了，小狼狗不适合我，我还是喜欢我们家糙汉大叔，那才带劲。” “….” 车子到了黎玥住的小区， 倪好：“你自己住注意点啊，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泡实验室。” “行，白白。” 月光洒进小区的人工湖，夜风将树上的叶子吹落一地，黎玥踩着路灯抛下来的光，进了单元电梯。 这栋房子是黎玥以前和奶奶住的地方，已经将近两年没动过，前几天黎玥回国叫家政收拾了一下，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添置。 黎玥换了拖鞋，冲了个热水澡，晚上躺在奶奶曾经的床上，夜已至，黎玥很快入了睡。 第二天一早，黎玥先去看了工作室。 如倪好所说，这地方地理位置和空间都挺合适，暂时省下来的租金还可以先用上买一批新设备。 黎玥不是不清楚旗袍在现有市场上的占有率，也明白在快消时代社会青年人追求的是什么。 在意大利留学那两年，黎玥跟着导师团队学到了不少东西。 临近毕业，莫利诺教授再次向黎玥抛出橄榄枝，希望黎玥能够留在米兰，在他自己创办的知名服装品牌工作。 黎玥拒绝了莫利诺教授的好意，她表示自己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在意大利，即便那里发展的空间更大，但她依然想做旗袍。 那是奶奶一辈子的事业，也是黎玥的梦想。 莫利诺教授听了黎玥的畅想，意想之外并没有觉得黎玥是在说大话，反而支持她的决定。 可事实是真的不容易。 当初奶奶店铺开的好，也只是局限于北城之内的一些人家，其次就是用于婚礼。 近几年，服装市场日新月异，各种品牌层层叠起，每天都有新的品牌上线，也每天都有新的品牌下线破产。 然而很少人愿意触碰旗袍领域，而那些大火起来的旗袍品牌，比如去年被热捧的凤临阁，也都是走改良旗袍的路线，和一线品牌D家合作，登上国际秀场的舞台。 知名度倒是打起来了，但是成为距离响彻国际的品牌还是差的远。 因为那次合作，国际上更多看到的是D家的牌子，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其中的旗袍元素。 黎玥的梦想计划远远不止到这儿。 她想要的更多，不仅仅是和一线大牌合作，还希望中国的旗袍能彻底的走上国际，不只是局限于国内市场，它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属于东方的美。 当然了，这只是计划和梦想。 现在刚开头，别说国内了，连北城的圈子还没出去，还是脚踏实地从头开始干更合适。 之前她在网站上招聘员工，大多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黎玥是愿意给自己的学弟学妹实践的机会的，但是对方一听是旗袍，很快都以“我再考虑考虑”或者“我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个工作”拒绝了黎玥。 其中还有一批是愿意尝试，但是自身实力不太够，发来的作品集实在看不过眼，是那种“即便刚毕业也不应该是这种水平”的水准。 一次次筛选下来，黎玥最终只招到三个员工，算上学弟和康老师，整个工作室也就六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负责前台接待的。 黎玥这两年想过很多，旗袍的成本造价高，产品制作上也比较繁琐，如果在人力上不占优势，或许真的要考虑一下别的方法。 —— 云晟科技。 孔喃推门而入：“我说顾总，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黎玥出去留学了吗？你们俩什么时候分的手，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啊？” 顾清晏正盯着电脑上不断滚动变化的数据出神，脑子里都是昨晚的事，压根没听见孔喃说的话。 孔喃拉开椅子，看对面那人那么一副憋屈的模样，实在是憋不住笑。 “哈哈哈哈你该不会被分手了吧哈哈哈” “分手”两个字触动了顾清晏的神经，只见男人一脸黑线，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朝人砸了过去。 “哎呦你别砸我啊，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啊，这小月亮可以啊，真看不出来这是她能干的事。” “能不能别逼逼，”顾清晏从昨晚开始气儿就没顺过：“嘴巴不想要可以捐出去，少你一张嘴，国家能多养活一个有用的人。” “得，我不说了，我来跟你谈正事的。” 顾清晏鼻腔出气：“说！” “我这不正要说呢嘛，这是刚从王大海那公司拿来的数据表，写作机器人那个，你看看——” 云晟科技是顾清晏大学毕业后创办的一家人工智能科技公司。 他大学时学的是计算机专业，2016年阿尔法狗与李世石的围棋大战引起人们强烈关注，顾清晏对AI的兴趣也由此产生。 云晟科技起步并不算顺利，顾清晏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公司在北城立足，期间几次面临着产品脱机。 比如云晟科技的第一个产品，AI自行导航应用，产品的定位功能包括位置推算、无线电定位及地形匹配，但由于初次试验，经验不足等种种原因，产品在应用商店上架后不久就被吐槽无法唤醒，定位不准等问题，被列入鸡肋产品的行列。 被迫下架后重新改装上线，评分依然不高，而且经常收到使用者的反馈，反应这个人工智能只符合“人工”两个字，跟智能完全不着边。 目前这个导航产品已经被云晟搁置在一边，顾清晏吸取教训，暂时放弃了自主研发，而是和一家叫VIT的媒体广告公司合作，推出了包括情感认知，算法推荐和虚拟私人助手等功能的搜索引擎应用，这才有了起色。 孔喃：“今天王总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这次这产品在市场上反响不错，虽然有些模板化，但是给记者编辑省了不少时间，用在财经体育新闻撰写上还是完全足够的，他有意再跟我们签一年的合同，你看行不行，行的话我就那边回话了。” 顾清晏没说话，低头看数据表，这就是默认了，孔喃接着说， “我上午抽空还去研发部那块转了一趟，A-12自动裁床系统已经设计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不到一个月，能先把试样机跟内测系统做出来，咱们内部可以先运行试试。” “目前有几家知名服装品牌公司已经跟咱们联系了，我就让员工说咱们产品现在还没研发成功，暂时不给承诺。” 说了半天，顾清晏终于有了点反应，淡淡的“恩”了一声。 “唉我说你又不是什么霸道总裁，装什么高冷啊你在这儿，昨晚那一瓶酒给你泼感冒了？说句话能死啊。” 顾清晏脑袋里嗡嗡的，刚想说“我他妈现在一句话不想说，你给我查查黎玥现在在哪儿上班老板是谁”，突然灵光一现，立刻坐直了腰板。 “自动裁床？” 孔喃一愣：“啊，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吗？还是你提出的，这么快忘了？” 顾清晏坐会椅子，黑色钢笔在手里转着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事。让研发人员加快动作，半个月之内我要看见成品，做好了通知我。” “….” 这时敲门声响，一身黑色套装的总裁办助理出现在办公间。 “顾总，刚刚接到通知，我们的导航应用昨晚又被顾客给了差评，现在在应用商城评分低于1，已经被IOS平台下架。” 顾清晏：“…..” “可以考虑啊” “行了知道了，出去吧。” 助理小姐颔了首，走了。 孔喃：“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当初试运行的时候漏洞一连串，方宇那小子非着急上线，催催催，最后怎么样，出事了吧？” 顾清晏哼笑：“那当时敲砖钉锤的也是我们三，我跟你又不是没吭声，怪不着他，没弄好就是没弄好，吸取经验就是了。” 孔喃点头，话的道理没错，但当初顾清晏能同意将APP上线，也是方宇软磨硬泡他才同意的。 三个人都是大学一个宿舍的兄弟，饭都一起吃，游戏一起打，参加比赛也是一个队的。 顾清晏看在兄弟情，不愿意让方宇难堪。 只不过用户不看产品背后的情分，判断一款产品的好坏也只有“好用”，“没什么特别”和“不好用”三种评价。 而偏偏，他们那款AI导航APP一直得到的评价都是“不好用”。 好在云晟的重心不在这儿，除了那款APP以外这两年云晟推出的产品几乎都处于业界上等，今年年初云晟还凭借去年那款超智能扫地机器人获得了“国家新兴科技企业”。 App下架反而是好事，给以后也省了麻烦。 顾清晏起身整理了整理衣服。 不管怎么说，黎玥这次回来应该不至于再走，北城就这么大，她和倪家那大女儿走的又近，再遇见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 “这个桌子放这儿，离墙远一点，对这儿就行，” 黎玥指挥着家具城的安装师傅，忙活了一周，总算是把基本办公工具都安排上了。 “谢谢师傅们了，” 黎玥递上准备好的饮料：“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没什么经验，提前也没计划安排好，没想到你们配送这么快，麻烦你们了搬来搬去，” “哎呀瞧你这姑娘话说的，我们领着工资呢不就得帮你们把东西归置好了，姑娘你这岁数看着也不大，自己开工作室？” 领头安装师傅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的摆设，看见了那几台崭新的缝纫机。 “打算做服装？” “对，是准备做服装，大学学的设计，也不会别的，我也是刚留学回来，东西买的比较急，等会还要等装电脑的师傅过来。” “哟，还是个海归留学生，努力好好干，年纪轻轻就得闯荡闯荡，不然到我们这岁数有那心头也没精力了，先祝你开工大吉，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黎玥笑着说没问题，送走了装家具的师傅，没过一会又等来了装电脑的师傅，从早上十点一直到下午五点，除了中午出去吃了碗汤面，黎玥几乎没闲着，总算在天黑之前结束了。 傍晚，大厦大厅都是刷卡下班的人，楼外夜色已经接近深蓝。 黎玥走出办公楼，等着倪好过来接她一块去吃火锅。 北城秋日如南方的寒冬，尤其是晚上，人群总是想往有温度的地方钻。 倪好和黎玥去的是北城年头最久的一家老火锅店，地方开在城中最热闹的地区，一家店占据了别家两家的位置，开了三层楼，一年四季都热闹如冬日，不见冷清。 “说实话你这出去两年我都没怎么来这儿吃饭了，上次还是我博士开学，跟我们博导吃来的，结果你猜发生什么了？” 黎玥跟着进大厅：“博导不食人间烟火气，被火锅底料给辣晕了？” “这倒不是，当时吃的挺开心，第二天直接上火了，正坐着实验，他嗓子不舒服，呼隆呼隆的一口痰喷出来正好砸酒精灯上，没把我给恶心的，” “好了好了，你闭嘴，等会还吃饭呢” 火锅店一楼大厅。 “唉，你怎么想起来今天过来吃火锅了，” 孔喃忙着涮肉，吸溜吸溜全程吃的欢乐，然而坐在对面的顾清晏从头到尾没动几筷子，碗里的蘸料都没换过. 顾清晏脖子上像是安上了个什么开关，只要大厅门口一有人进来，立刻脑袋扭过去，时不时还叹口气。 像个被丸子烫着了的怨妇。 “…..” 孔喃猜测：“你该不会等黎玥呢吧，” 顾清晏不愿意表现出被猜中心思，捞了个牛丸进碗里：“我等她干个屁，” 牛丸里面装了肉馅，咬一口就爆汁，“屁”字还没收音，顾清晏就被烫了个满嘴。 妈的。 “不吃了！” 谁知道他今天怎么就晕晕乎乎跑这儿来了。 下午去研发部催命的时候听见那几个研究人员一边手里干这活，一边说A-12完成以后一定要去这家店吃火锅。 顾清晏突然想到大学时黎玥总喜欢来这家店。 两人谈恋爱是在大三，他刚赢了学校的互联网大赛，黎玥说要和他一起来这里庆祝一下，结果他有约在先，和队里的朋友去别的地方吃了。 他意识里是给黎玥发过微信说自己这趟来不了，可等第二天酒醒过来，才发现根本没和黎玥说过。 那次的黎玥还是和以前的很多次一样，虽看的出不开心，嘴上还是说着“我没事，你们赢了比赛庆祝也是应该的，下次我们再去也没关系。” 那时候的黎玥善解人意，仿佛只要是他说的，只要她还是他女朋友的身份，只要他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黎玥就不会生气。 直到“被分手”，顾清晏依然没有醒悟。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孔喃：“别杵愣了，你就跟哥们说句实话，是不是等小月亮呢？因为小月亮大学爱来这儿吃饭，你良心发现想起来了，心痒痒想来这儿碰碰运气？” 顾清晏一下一下的戳着碗里的牛肉，眼看牛肉被戳的稀巴烂，眼皮也不抬，用微不可见的起音发出了一声—— “哼..” 很快又张口否认：“谁想碰运气等她，火锅店是他们家开的？我吃不起了？” “那你这一口肉三回头的看谁呢?” “这家店门口漏风，我冷不行？” “行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别逞强了，跟我你还兜着，弄得跟我不知道似的。” 顾清晏哑口，过一会又说：“我没招她没惹她，她发个短信就跟我说分手，发完连个人影都不现，放你身上你受的了？” 回来以后就成了这幅德行，顾清晏实在想不通。 “我怎么听你这么委屈呢，” 顾清晏瞪了他一眼。 孔喃差点笑翻了：“你也别瞪我，怎么说呢，小月亮不说别的，艺术学院院花那是名副其实呢吧？艺术学院啊那是，是缺美女的地方？肯定不缺喜欢的人吧？” 言外之意就是，多少个男人愿意把她当宝贝宠着，但凡她脑子没病，也不会跟你这么个臭烂脾气后头追着。 “怎么，跟我谈恋爱委屈她了？当初不是她追的我么？” 孔喃：“是是是，是她追的你，这没错，那能怎么着，分都分了，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而且你别说，黎玥变化还真不小，以前是直男斩，没想到现在成了呛口小辣椒了！” 顾清晏对这句话同意，她现在已经不是呛口小辣椒，而是朝天椒，时不时会爆炸那种。 孔喃试探：“那你是还待见小月亮啊？” 这不他妈废话吗。 顾清晏简直想骂，不待见他能两年里一头扎进公司，天天烦成这样？ 但是他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承认呢？ “你想多了，” 顾清晏喝了大半杯冰水：“她又不是什么天仙下凡人世间独此一人，甩了我我还能舔着脸往上凑？” “那你这半天念叨个什么，不待见就得了啊，分就分，你不说大家都得以为是你甩的她，毕竟那会她追你追的那么凶，我也觉得你应该对小月亮感情没那么深。” 顾清晏听闻皱眉，什么叫他觉得他对黎玥感情没那么深？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嘴硬：“我莫名其妙被分手问个原因不行？她说分就分我也不问我同不同意，我凭什么受这个气？当初追我追的死去活来，分手就一句话，有这么草率了事的？” 孔喃：“不然你还想怎么着，还指望人家跟追你那会似的搞得所有人都知道，说分手前再给你放俩鞭炮请个舞团跳个舞庆祝庆祝？再说了，分手又不是离婚，人家管你同意不同意的。” “当然不行，结婚是两个人结，谈恋爱就是一个人谈的？” “你这就是强词夺理，那上次在酒吧人家呆的好好的，你干嘛过去掺和人家，想知道分手原因当面问不就行了，你好好说话人家能泼你一身酒？” “谁没跟她好好说话，我没跟她好好说话吗？” “.....” 顾清晏想，回来就跟野男人谈笑风生，笑的那么灿烂，他作为一个被甩的前男友还能对她笑脸相迎祝福她顺利找到第二春再来一句“新春快乐”？ “出个国养了个外国脾气回来，本来除了我就没人看的上她，性格再这样一辈子嫁不出去吧。” 顾清晏怨妇模式三重开启，逼逼叨叨碎碎念：“我告诉你，黎玥她就是被惯的，以前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怎么不这样？离开我两年就变了这么个模样，尖酸刻薄，你看她那一身打扮，没听过渣男锡纸烫渣女大波浪？这个，” 顾清晏拿起盘子里的蒿子秆：“我看这就挺像，你看着吧，黎玥迟早得后悔！” 说完，餐桌方圆一米空气静止了五秒。 孔喃嘴里叼着半根蟹棒，眼睛直直的看着顾清晏身后。 顾清晏越想越气，抓起那把蒿子秆扔进了锅里：“这么愿意烫怎么不烫个泡面头回来？也知道自己脸大长得丑hold不住怕回来吓死人?” 孔喃：“……” “可以考虑啊。” 一道女声在顾清晏身后响起，熟悉又轻柔。 孔喃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并为对面的兄弟在心里默默点了根蜡。 “顾老板最近看来挺闲啊，天天把我挂在嘴边，怎么，骂我能发财？哦对，我正想换个发型呢，多谢顾老板提醒，我明儿就去烫。” “放心，烫丑了吓死谁也吓不死您，我一定躲您远远的。” 顾清晏：“…..” 河海清晏，时和岁丰 顾清晏此时此刻像个死人一样坐在椅子上不敢动，不知道是火锅店热气太重还是什么，额头很快冒起了一层湿汗。 “那个，小月…不是，黎玥，” 孔喃尴尬的撂下了筷子，搓了搓手：“你也过来吃饭？呵呵呵好巧。” “不然呢？”黎玥面带微笑，朝前走了两步，到他们俩桌子的旁边：“专门过来听分手后我的前男友怎么在背后骂我的？” “不是不是，他没骂你，清晏就是说那个吧，那个他没什么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孔喃也说不清楚，干脆嘴巴闭上。 又不是他骂的她，干嘛帮别人开脱圆场，况且他本来就背后说人家坏话了，自己嘴巴欠往火葬场上送关他屁事。 “你们先聊，我去趟卫生间。” 顾清晏：“…..” 倪好一声冷笑。 黎玥丝毫不想跟顾清晏有什么纠缠，骂就骂了，嫌弃就嫌弃了，反正以前他嫌弃她嫌弃的也不少。 嫌她穿衣服土，嫌她一天没事拿个针绣来绣去像个农村来的已婚妇女，哪怕是下雨天因为道路滑她迟到了一小会没给他及时送到雨伞，他都会说她不是腿短就是腿残疾。 她本来就是跟奶奶农村里来的，只不过没结婚，学设计的不拿针缝衣服难道要拿嘴巴缝？ 说白了，他不也就是个修电脑的？！ 明知道有雨自己不准备雨伞，让她逃课跑到实验楼给他送伞，嫌她腿短之前怎么不嫌弃嫌弃自己长了个富贵病的脑子？ 头发烫成什么样是tony老师决定的，又不是她说什么就一定能烫成什么，更何况她觉得挺好看的，自己看着顺心不就得了。 他算个什么角色？ 她跟他计较什么？缅怀在她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死了的前男友吗？ 大可不必，一个优秀的前女友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永远不和前男友计较。 顾清晏心里的小人从黎玥过来开始就打起了架，一个说着“你服个软，说两句好话”，另一个说着“你又没说错，被甩的可是你，怼她，唤起她青春年少时和你恋爱的美好回忆”。 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啊打的，拳打脚踢，不可开交，眼看第一个小人就要打赢第二个小人了。 黎玥踩着高跟鞋，身后跟着服务生和今晚难得安静的倪好，一声不吭的走了。 火锅店晚间表演时间开始，坊间音乐响起，花脸演员穿着戏服穿梭在席间，屋里瞬间热闹非凡。 整个一楼大厅就剩顾清晏他们前面那张桌子还剩下位置，很明显刚才黎玥应该是要坐那儿的。 服务生显然是看出了这两桌客人之间的尴尬，十分激灵的来一句：“两位女士楼上请吧，楼上位置多，还有靠窗的，顺便能看见我们美丽城市的景色。” 神他妈看见美丽城市的景色，一个二楼又不是二十楼。 顾清晏气的脑门突突的，好几次想起身给自己解释，但这会他又没别的话可说。 唯一能感受到的大概就是委屈，后悔，想重回十分钟前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黎玥——” 顾清晏脑子一热，都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叫出了声。 黎玥脚步停下，下嘴唇咬出了血印，深呼吸几口气，回头。 “还有事吗顾先生？” “....” 顾清晏咬牙：“刚才我不是在说你，” “是吗？那您说谁呢？” 顾清晏：“.....” 他别扭道：“不是说你就是了，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那看来您这两年还交了新女朋友，恭喜啊，不过有点心疼她，眼睛没长好，跟了您这么个人。” “....” “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就算我们分手了，也不能....” 顾清晏没底气的小声哼哼：“见面不是泼我就是怼我。” 他也是挺委屈的。 “.....” 黎玥深呼吸一口气，笑着说：“对不起，是你不干人事在先，没事我就先吃饭去了，菜不够您自己叫，蒿子秆没涨价也就十块钱一盘，顾先生财大气粗，总不能一顿火锅都吃不起。” 说完，扭头上了二楼楼梯。 “啧啧啧，真作，” 倪好看了半天戏，这会发表感想：“你这回怎么没拿东西泼他，现成的牛油锅底，不比上回拿酒过瘾。” 黎玥被倪好逗乐：“上回那事我不犯法，拿锅底泼他还不得说我故意行凶？犯不上为了他再闹出一堆事来，不值当。” “是啊，不值当，” 倪好嘬一口北冰洋：“你俩最好就是维持现状，下次咱俩再出来玩我先提前找人打探打探地形，以后少碰见他。” “不见伤心人，不想伤心事，免得晦气。” — 晚上，顾清晏头顶顶着一个“丧”字，回到自己的住所，开门就看到斜腿靠在沙发上看综艺的顾槿。 “哥。” 顾清晏抬了下眼，满是疲倦：“你怎么过来了？” “妈妈让我给你送点衣服过来嘛，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所以就直接进来等你了，” “哥哥～”顾槿缠上顾清晏的胳膊：“你怎么不回家住啊，爸最近几天可想你了，我也想你了。” 顾清晏身心疲惫，不着痕迹的将胳膊从顾槿怀里抽了出来，从冰箱拿了瓶冰啤酒出来，一饮而尽。 顾槿闻见了顾清晏身上的火锅味：“你今晚去吃火锅了？你不是不爱吃辣的嘛？” 顾清晏懒得回答了，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这两次见面黎玥的一言一行，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想不通，咣当一声—— 空了的啤酒瓶砸向了地面，在那之前已经被男人捏的憋成废铁，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啊——” 顾槿吓得捂住耳朵：“你干什么呀哥！吓到我了！” 顾清晏闭上眼睛：“你没事就先回去吧，别自己打车，我让人送你，” “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跟我妈说了在你这儿住一晚，反正你房间这么多，哥你怎么了嘛哥，你发什么火啊，公司人惹你生气了？” 顾清晏眼眶都是红的，他发什么火？ 他发的都是那只月亮的火！ “哥你别生气，你先去洗个澡，我等会给妈打电话让她明天给你做点好吃的，你——” “我让你赶紧回家你没听见？！” 顾清晏脾气上来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晚上不回家叫什么事，我是你哥也不行，更何况我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说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我怎么了我？我不就是给你送个衣服吗？！是你回来这么晚的，关我什么事？” “你说你怎么了。天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吃喝玩乐，今晚在这儿碰不见你是不是又跟你那帮狐朋狗友泡酒吧去了？还是跟你那帮所谓的名媛姐妹们相互攀比看看这个月谁买的限量版包礼服多？” “顾槿，老头儿对你好，将你看成亲闺女不是让你出去拿着顾家的名声出去招摇，你有点分寸，别让阿姨跟老头伤心。” “不是，我干什么了我？” 顾槿从小被顾清晏他爸惯坏了，声音染上哭腔：“我不就是没跟你的朋友好吗？我不喜欢他呆呆愣愣的样子不行吗？我连选择自己喜欢人的权利都没有？” “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我说的是让你别过格，” 顾清晏迈上楼梯：“我话就说到这儿，你自己看着办，以后送东西让张嫂送过来就行，你赶紧回去，我打电话叫司机几分钟就过来。” “你就是没把我当你妹妹看！”顾槿小姐脾气上来，泪眼婆娑：“就因为我不是你们顾家亲生的以你们就没认过我，所有人都拿我当冒牌货看！” “你最好闭嘴，”顾清晏站在二楼栏杆处：“老头惯着你不代表我惯着你，我现在还跟你好好说话就是还拿你当我妹妹，顾槿，上次你当着那么多人面给方宇戴绿帽子难堪我已经原谅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上一次顾清晏对她这么说话是大学时，因为她没经过顾清晏同意擅自去找他那个大学时的女朋友，让她离她哥远一点，顾家不是她那种小户人家能攀得上的。 后来被顾清晏知道了，把她臭骂了一顿，让她以后不许再见那个叫黎玥的女人，让她好自为之。 同样的话时隔多年再重复出口，顾槿心里咯噔一声。 但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他俩不是分手了么…. 顾槿哭的肩膀都在抖，自从顾清晏和黎玥分手以后，他就再也没回顾家住过，一心扎在了他的公司里。 顾槿不是顾家人，她是跟她妈改嫁过来的，只不过顾清晏他爸向来喜欢女孩。 顾槿刚来顾家时也算的上可爱懂事，一直被顾清晏的爸爸当亲生闺女看待。 那时候顾清晏也不过才五岁，只比她大不到半岁，调皮捣蛋样样精通。 对她也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排斥，而是带着她一起玩，像亲妹妹那样。 后来直到大学，他有了女朋友，据说是A大艺术学院院花对他死缠烂打。 那个院花长得漂亮，但是父母双亡，家里就一个做衣服的老太太，小门小户，跟顾清晏哪儿哪儿都不配。 “你们就是觉得我给顾家丢人了是不是？” 顾槿抹干净眼泪，说：“好！以后我不说我是你们顾家的女儿，我本来也不姓顾，我跟我妈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你们看不上就看不上，我改回以前的姓，跟我死去的爹一个姓，这样行了吧？” “……” 顾清晏只觉得脑壳疼。 都说女人无理取闹起来是一点道理也不讲，他现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同时对比起来，黎玥从没有对他这么闹过，除了分手以后，她何时像顾槿这样撒泼不讲理过？ 想到黎玥，顾清晏又郁闷了，一身的火气都撒在了顾槿身上。 “如果你愿意我无条件同意，你有本事就自己改去，改完以后就别后悔,也别想再改回来。” 说完，便回了屋，留下顾槿一人在客厅。 顾槿：“….” 同时，车子开往北城机场的方向。 “你不是说你那个学弟下星期才回来吗卧槽，火锅吃一半还得接他去，能不能行啊姐姐！” 倪好发着牢骚：“耽误我多少事啊，好不容易不用熬实验室，还得给你天天当司机，给我微信转账，二十块钱高速费，九十块钱油钱，给你抹个零给我100得了，” “行，我给你转行了吧。”黎玥笑着给她发了二百块钱红包：“辛苦啦” “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讲，等会这学弟要是没你说的那么好看，下次再有这活二十万我都不给干，干嘛呢我这是，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有xing生活啊？”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耽误你，”黎玥装作抹眼泪：“你把我放在一边吧，我这就下车打车去接他，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耽误你去约会大Dior哥哥，帅气暖萌小奶狗不是你的菜” “黎玥你神经病！给我正常点！” 黎玥一秒收戏：“放心放心，最后一次，没有下回了，爱你哦。” 倪好笑骂：“毛病，” 到了机场，宋时清的航班正好到达。 “你这男人缘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跟清这个字干上了，难不成这男人才都是水做的？” “诶，”黎玥探着脑袋望：“你这扯的哪儿跟哪儿，他是意大利国籍，祖家姓宋，名字是因为他妈生他时正好在看《李清照传》，最后才给他取得叫这个。” “哟，知道的挺多啊你，学弟还什么都跟你说，那顾清晏呢？” 黎玥一愣，倪好顿时刹住闸，吐了吐舌头：“当我没问，嘴皮子一秃噜又提那人了。” 黎玥“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取名，顾清晏。 帮我查查黎玥在哪个公司上班！ “学姐！！我在这儿学姐！！！” 黎玥和倪好闻声回头。 阳光帅气的少年一身轻便休闲装，短发干净利落，黑色裤子搭配一双白色运动鞋，肩上背着今年夏天全球大火的潮牌联名背包。 看见黎玥便朝她狂奔了过来，倪好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只见黎玥一把被飞奔过来的少年搂住了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学姐我想死你了学姐，我终于来中国了啊啊啊再也不用看那帮死老外尖嘴猴腮的嘴脸了！！！” 倪好：“....” 黎玥差点被他勒死：“咳咳咳咳，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哦我知道了。” 宋时清松开黎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啊学姐，看见你太激动了，飞机上激动的我差点跳机，巴不得自己长翅膀飞过来。” 黎玥笑出声：“你想跳空姐就让你跳？你行李呢，怎么就一个包？” “我妈说了，什么都不用带，中国什么都有，他让我回来自己买，还给我了列了一个单子，让我给他买完了寄回去。” 宋时清掏出手机：“这是叫螺狮粉吧？臭烘烘那个，上次我妈在中国超市买了一包，说没有下水道的味儿，不正宗，让我这回给她来一箱。” “.....” 黎玥扶额，无语到不知道说什么。 倪好忍不住了，哈哈哈哈的也跟着笑出声。 宋时清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别人，回想了一会，觉得这个应该就是黎玥在意大利说过的最好的朋友。 宋时清伸出手：“你好，” “唉？”倪好手指转着钥匙串，跟他握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黎玥跟你说过我？” 宋时清不明白了：“在中国第一次见面不都是先说你好的嘛？” 倪好：“....” 黎玥笑得肚子都痛，在倪好濒临发作之前插在了两个人中间，一边拉着一个往外走。 宋时清没明白黎玥在笑什么，不怕死的一根筋的追问：“我说错了吗？这位姐姐你别生气，你别看我会说中国话，但是我真的第一次来中国，我妈跟我说第一次跟人见面要说你好，难不成我妈骗我？” 宋时清完全没看见倪好渐渐变黑的脸，刚来中国的意大利小弟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嘚啵嘚啵问个不停。 到了停车场，倪好说了声“等着”，黑着脸去开车。 宋时清和黎玥在外面等着。 宋时清原地蹦蹦哒哒：“我等会想去撸串，你老说中国的烧烤摊是深夜的灵魂，我都快馋死了，” 黎玥看了眼手机，都是十点了：“你不累吗？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倒时差不难受？” “不难受不难受，又不是没熬夜画过稿子，再说我飞机上都补过觉了，行不行啊玥玥姐？” 黎玥想了想：“要不明天再吃吧，我晚上刚吃了火锅，吃不下了。话说你怎么提前这么早过来，你们老师肯放人了？” “没有，我本来订的下下周的机票，但是上次的稿子你给我改过以后我们老师特满意，就给我提前通过了，没事我就过来了。” “唉学姐，”宋时清弯下腰，故意凑在黎玥脸旁：“刚才那个姐姐怎么回事啊，我说错话了？” 不说还好，一说黎玥就想笑：“没有，你没说错，但是刚才那个姐姐的名字就叫倪好，” 说着黎玥给他拿手机打字演示看：“是这个倪好，不是你说的那个打招呼的你好。” 宋时清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那我明白了，等会我跟她道个歉就行了嘻嘻嘻。” “．．．．．” 倪好将车开出来，黎玥坐在前面副驾驶，宋时清坐在后面， 宋时清中文水平还算不错，前二十年只有在家里才能说中国话，在中国遍地“我驲你大爷”和“草拟马“的博大精深文化历史传承后的今天，也丝毫没有觉得不适应。 好在宋时清脑子还算灵光，嘴巴也算甜，一路上嘚啵嘚啵，一会儿一个“倪好姐姐”，临下车终于把倪好哄开了心。 宋时清改签改的匆忙，上飞机才想起来订酒店，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第一次自己出门，酒店也没订到满意的。 倪好晚上还有事，她男朋友今天住她家，把宋时清送到酒店就驱车离开了。 “这酒店怎么跟我在手机上看的不一样啊，” 宋时清显然对酒店不满意：“学姐，你现在住哪儿？我能不能先去你们家凑合一晚，明天我再找房子？” 黎玥正在恍惚，耳边全是嘈杂的噪音。 这酒店．．． 不就是当初她和顾清晏第一次，住的酒店么．．． “学姐！” 宋时清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咋了，你脸怎么这么红，想什么呢？” “恩？奥，”黎玥回神：“没事，你不愿意住就退了吧，我那儿有些不方便，没有空余房间了，你不介意就先住我们工作室吧，我在那里面设计了一个休息间，还没人用过。” “工作室啊，” 宋时清撒娇道：“可是我什么都没买，换洗衣服都没有，我今天飞机上旁边坐着一个胖胖的阿姨，她出了一身汗，我都快被她熏臭了，今晚不洗澡我估计连觉都不想睡。” “学姐，你工作室安了洗澡间嘛？” 黎玥：“．．．．” 黎玥工作室的那个大厦底下一楼就有健身房，她本来说给在职的员工一人办一健身卡，工作之余还能下去锻炼锻炼，洗澡也方便。 谁没事在工作室安洗澡间。 他刚才说那句话其实又让黎玥想起了顾清晏。 那个人也是龟毛的很，大学时有一次两人出去吃饭，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餐厅的空气净化系统没做好，两人吃完饭出来都是一身食物味儿。 顾清晏走到半路就说受不了了，想洗澡换衣服。 黎玥从不反驳，也没多想，就近去商场买了一身衣服，跟顾清晏随便开了家酒店洗澡。 也是那次，两人顺理成章，彼此交付了第一次，就在现在宋时清定的这家酒店。 这就导致黎玥也没法将“要不你先凑合凑合”这句话说出口。 虽然让单身男性住家里有点不合适，但两人的确是关系很好，她一直拿宋时清当弟弟对待。 在意大利那两年，宋家夫人没少帮黎玥，如今连自己的宝贝儿子都放出来帮她了，她说什么也不能不管。 “那我先带你买点生活用品，你先住我那里，我给你收拾收拾，凑合一宿，明天带你出去找房子。” “好的！” －－ 顾清晏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便起来健身，收拾完以后去公司研发部实验室盯Ａ－１２的进度。 “顾总好。” 公司Ｐｙｔｈｏｎ程序师小刘给顾清晏让位，后者嗯了一声，坐在了电脑桌前。 “现在进度到哪儿了？” 小刘揉揉发酸的眼睛：“系统这块已经差不多了，您先看一下。” 小刘给顾清晏介绍—— “之前您说的问题我们也意识到了，我昨晚加班又给它改进了一下，之前我们用的是数控全自动剪裁，真空吸附，一次性可以裁剪厚达１５厘米的布料，但是这个过程还是需要人在电脑前操控，而且裁剪过程中不能离开，我往这个方向改进了一下，您看，” 小刘打开设置好的语音系统：“我觉得我们可以往里面录入十万多条语言系统，这样的话只需要设计师在这之前把布料放好，在裁床机上安装一个语音信箱，每裁剪成功完一批，系统自动报备停止，设计师可以边忙手里的工作，边下达另一条指令，长度，形状，只要设计师说出，我们系统上就会合成设计师想要的样图，投放在屏幕，设计师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如果确认没毛病就往下继续，有问题可以再次语音调整，直到设计师满意。 其实就是加了个语音识别功能。 顾清晏操纵着鼠标，似乎是觉得满意，点了点头：“语言已经设置好了？精确度怎么样？” “语言还没有，精确度现在也不能确认，我觉得到时候得请专业的设计师来试试才行，” 小刘年岁不大，身上穿着标准的程序员工作格子衫，黑框眼镜，皮肤偏白，熬夜过后的黑眼圈也看的明显。 顾清晏起身，拍了拍小刘肩膀：“该休息就休息，等会和你们部门经理申请双倍加班费，就说我说的，这段时间辛苦了。” “没事没事，顾总言重了。” 小刘笑得一脸真诚：“对了，您这么着急这个系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你要是着急的话我等会抓紧做，再有两三天差不多就能是正式试运行了，” 不着急的话就让他先睡个觉，困的不行了。 着急吗？ 说实话，顾清晏都不知道这么着急弄这个东西干什么。 大概就是上次陪他们家老头买衣服，突然想起黎玥大学时说过一句—— “奶奶每天都要裁很多衣服，经常晚上累的腰痛，让我给她捏，要是能有个东西代替人力自动裁剪就好了。” 顾清晏视察完进度便离开了研发部，给孔喃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查黎玥在哪儿工作，从今天开始A-12停止对外宣传，就说产品研发失败，还要等一段时间。” 你那个男朋友还处着呢嘛？ 篱樣旗袍工作室。 宋时清哇了一声：“学姐，你这工作室弄得不错诶，” 工作室整体面积很大，风格偏向于简约时尚风，有夹带着一些古风的设计。 毕竟是商业化的写字楼，现代气息更多一些，好在楼层位置比较好，阳光很充足。 黎玥第一时间去工艺坊买了很多摆设零件。 古风扇子，花瓶，又将工作室的灯光换成了暖日光色，精致之处既不显眼，又能让人第一时间都看见。 让人一进屋，仿若置身与繁华盛世，却又没有战乱的民国。 宋时清：“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具体说是北城很多地方跟我想象中都不一样。” 黎玥笑着给他拿饮料：“那你以为我会弄成什么样，” “我会以为进屋就是一个大床，就是底下能烧火那种，床上放着一个桌子，中间放一个竹篮，里面再放些针线。” 黎玥：“....” “谁跟你说的这个，你说的那叫炕，只有东北那边才有。” “我妈啊。” 宋时清：“她说那才是她向往的天堂，中国都这样。” “....” 好吧，的确像是宋夫人能说出来的。 宋时清坐在电脑桌前，脑袋也不闲着，转来转去：“电脑还是苹果的最新款，你这花了多少钱啊？上学时省吃俭用的全都搭在这儿了吧？” 黎玥正背着阳光给窗台上新买的雏菊浇花，身影纤细窈窕，棕色的秀发被阳光晒成金黄色，侧脸被光线修饰的精致又美好。 “都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我奶奶攒了一辈子的积蓄都给我了，做设计还是适合用iOS系统，不会卡” 黎玥转身，将花壶放在一边，打开电脑，看今天的流程。 今天的事情不算多，一个小时后之前联系的员工都会到岗，给他们开个会，中午就等布料厂商那边把货物都发过来就行了。 下午一是要联系运营公司，给工作室投放广告。 现在工作室规模不够，还没办法成立自己的运营部门，只能靠外包。 二是宋时清刚到北城，肯定要帮他找个房子，到底是从小没受过委屈的少爷。 这次要不是他非嚷嚷着要过来帮她，她这边也实在缺人手，她是不会同意让他背井离乡，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黎玥有信心归有信心，但说到底还是个初入社会的新人，创业成功也不是光用信心支撑起来的，之后要遇到什么门槛她自己都无法预料。 更不敢拿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男生的前途开玩笑。 宋时清滑着椅子到黎玥身边：“学姐，其实我有点事想问你，” 黎玥“啊”了一声：“干嘛？” 宋时清抿唇：“你之前说，大学时谈过一次恋爱，有一个男朋友，后来分手了？为啥。” 黎玥移动鼠标的手一顿：“对啊，你问这个干什么？分都分了，” “问问啊。” 年轻男孩隐瞒着自己的小心思：“是因为你要出国才分手吗？那....” 那你现在回国了，是不是你们俩个还要继续和好？ 黎玥双手抱头：“我为什么要和他和好啊，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跟我提他，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没志气嘛？”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就问问你，这不是怕那人看你回来欺负你嘛。” “不可能，他欺负不了我，” 黎玥抬起头，笃定地说：“我跟他以后没关系，分手也是我甩的他，原因你就别问了，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现在看见他的名字就烦，宋时清你再跟我说他的事情我就打爆你的狗头，踢回意大利！” “收到！” 宋时清嘿嘿笑得像个傻子：“以后我再也不提他了，以后学姐就是我一个人的！” “闭嘴吧，” 黎玥烦死了，心想这小兄弟也太难带了，三岁一代沟还真是没错。 上午十点半，所有员工都到了工作室。 黎玥简单的给他们开了个会，大概就是介绍了一下未来工作室的定位。 “大家好。我是这家工作室的主创人，我叫黎玥，今年二十五岁，之前在电话里都跟大家沟通过，关于工作室的定位想必大家也都清楚，我们篱樣主要是制作旗袍，在座的各位除了康老师是老师傅以外，你们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并不介意你们的工作经验是零，因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刚走出学校的大门，社会实践经验没有，所以，按道理来说，我们都是刚起步。” 黎玥坐在会议室主位，往下继续点ppt—— “首先我先说一下我们的服装产品定位和市场行情。我当时说过，篱樣的未来定位是发展线下店，入驻商场，和一线大牌合作，并且以后也要成为一线品牌。” 接着，黎玥给他们介绍了一下目前在国内比较火的旗袍品牌。 黎玥声音很柔，即便是这些听起来有些苛刻的词眼，从她的口中说出，依然让人感受不到严厉。 “可能你们觉得，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能力本事也没比你们厉害多少。我说明一下，我是本科毕业于A大设计系，本科毕业后申请到了米兰理工大学研究生，我的导师是全球一线品牌AOR创始人之一莫利诺·杰弗森，如今已经半退休在校园授课，在校期间我连续拿了两年最高奖学金，参加过意大利matino服装设计大赛，我们的团队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在这之前，我在我奶奶开的裁缝铺中长大，我奶奶是全北城最优秀的裁缝师。” 说到奶奶，黎玥语气很是骄傲：“我不是在跟你们炫耀什么，在履历上来讲，我比你们要优秀的多，但是你们不是进企业单位，你之前的成绩，作为，在我们这里现在没有什么价值，我需要的是你们的创造，还有肯合作的团队精神。多的我也不说了，希望未来的时间我们可以合作共赢，我很愿意和你们一起共同成长。” 黎玥让几个员工做了自我介绍，宋时清是个会活络气氛的人，一场会开下来大家也没觉得拘谨，相互有了个认识。 散会后，宋时清去楼下买咖啡，几个新来的员工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前台思思：“米兰理工大学还是...AOR的创始人的学生，太厉害了吧？” 杨敏搓了搓胳膊：“我当时没看她简历，但现在这么一说是有点可怕。” “我也没想到，我现在突然压力很大，跟她比我简直就是个渣渣。” “老板娘学历这么高，干嘛不进她老师公司啊，多好的平台啊，自己创业多难呢。” 男员工赵邵阳说道：“你这就见识短了，有能力的人都不会愿意给别人干事的，关键她才比我大两岁啊...她说那个matino大赛我知道，我们导师还让我们没事去看看，神仙打架。” “我搜搜，” 办公室里。 “康爷爷，” 黎玥笑着伸出手：“这次真的是麻烦您了，没想到您还会愿意回来帮我。” “嗨，麻烦什么麻烦，我这还愿意回来帮你呢，在家呆着也是呆着。” 康国辉年近六十五，一身唐装，头发却还是乌黑，精神头抖擞。 老头背着手，转着头在黎玥的工作室里打量：“你奶奶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块干活，嘴里就唠叨，说她家小玥以后肯定有出息，那会我们就说那可不是，小玥又漂亮又聪明，以后说什么都不会让人失望，还真是啊，” 康国辉感慨道：“一眨眼又两年了，你还真接了老李的班，真不赖。” 他拍拍黎玥的肩膀：“你以后一定比你奶奶做的更好，更出色，老头子在这帮你，有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我相信您的手艺，放心吧爷爷，我肯定好好干，” “行，没事，唉，你这工作室开这么大，还有你刚才说的那几个英文单词啥的，我也没听懂，你这意思是想往大了做？” 黎玥：“对，我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咱们不是刚开头嘛，还得慢慢来。” “有目标是好事，但我看咱们这店招的人手不多啊，1234...” 康国辉数着办公室外那几个年轻人：“总共就咱们六个人，你奶奶那会店里少说也有十个呢，咱们忙的过来吗？” 黎玥低头笑，拔下马尾的皮筋，又重新绑了起来：“我就知道您得问这个，康爷爷，您听说过人工智能吗？” “人工智能？” 康国辉沉思几秒，摇了摇头：“没听过，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早玩不转了。” “人工智能简单的来说就是模拟和延伸人的智能的技术，也就是说代替我们的人力去做一些工作，比如我们现在很多的机器人，都属于人工智能的范畴。” “奥...那你的意思是不招员工，招机器人？” “不，员工肯定还需要，我只是给您举个例子，目前我们订单量还不算大，暂时这几个人还能应付，我说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我们工作室多引进高科技的产品，让那些尽可能不用人力的工作用别的替代，您也知道，我这脾气可能就这样，不是当领导的性格，也没什么管理的经验，员工方面我尽量还是以精简为主，我目前知道的是北城有几家公司在研发智能科技自动裁床，如果后期我们订单量大，可能会用到。” 康国辉没太明白：“自动裁床不是现在就有吗？” “您说的那个是老款式的裁床了，用起来性价比不高，已经被淘汰了，没事儿康爷爷，我这边也还找人打听着，还没准呢。” “行吧，嗨，我也不懂这些，你看着弄，反正老头我也不会别的，就打个版利索点！” “对了，小玥，” 康老头想起了什么，挠着耳朵说道：“之前你奶奶还在时，说你交了男朋友，现在还处着呢嘛？” “……” 黎玥脸上僵持着微笑，又是顾清晏。 她就想知道她这前男友到底是什么鬼投生的，为什么在哪儿存在感都这么高！ “没有呢，康爷爷，您问他干什么？” “啊？分了啊，我没什么事，就是你奶奶以前念叨过，说让我们帮着她参谋参谋，你也知道你奶奶多疼你，不是怕你受委屈嘛。” “没事儿，康爷爷，”这时候提到顾清晏，黎玥脸色有些白：“已经分了，挺长时间了，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想先工作。” “行，那我就不问了，我先出去转转。” “好。” 康国辉走后，黎玥瞬间松了一口气。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了去，瘫软在椅子上。 比赛 处理完工作室的事项，将进的布料都安置好，黎玥下午先去了趟广告公司，安排好投放的工作，才陪宋时清出去找房子。 最后给他敲定了一个离工作室只有一公里的新建公寓，陪他去商场买了些必用的东西，这才结束一天的行程。 晚上，宋时清嚷嚷着要吃烤串，黎玥找了家以前常去的烧烤摊，点了点吃的。 “这跟意大利的烧烤感觉不一样，”宋时清撸了一串羊肉：“不过我觉得很爽。” “秋冬季节算是淡季了，你得等夏天，烧烤摊都是在室外，人也多，一整夜都不关，” 宋时清长“哦”了一声：“怪不得我妈一到中国的夏天就念叨着要回来呢，我要是她我也想回来，我都不想走了，” “学姐，” 宋时清见黎玥不怎么说话，总感觉黎玥有心事：“你是不是担心工作室的事啊。” 黎玥扒拉着碗里的砂锅丸子，叹气：“能不担心吗，我第一次创业，真的什么也不懂。” 她今天心情说不上来的不好，满怀期待的第一天，按理来说应该是朝气蓬勃，充满干劲才对。 黎玥看了眼半天没动静的手机。 距离从广告公司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广告投放。 黎玥并不是想一步登天，她也知道现在的社会创业没有人脉是多么的艰难。 如果真的接到了订单，数量大的话，按照工作室现在的人手，也不一定能顺利完成。 新招的两个员工实践经验不足，头号订单肯定不能完全交付给他们，毕竟关乎工作室口碑质量的问题，好在那两人愿意跟着学习，创意和基本功底也都说得过去，接触一个月的话上手问题应该不大。 宋时清大学在校成绩不错，他的作品就像他的人一样，蓬勃，干劲，大胆鲜明，让人一眼就能看的创作者的心境与意图。 康国辉以前是黎玥的奶奶店铺得力帮手，打版功夫一流，但是现在年岁大了，黎玥也不敢使劲使唤老人。 问题是，能不能有订单都是一回事。 莫利诺教授说过，他尊重黎玥的选择，并不代表相信他认为黎玥这个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他提供给她的平台是多少人争取一辈子都争取不到的，她大可以光鲜亮丽的每天穿梭于全球知名品牌的工作大楼之中，和全世界最优秀的设计师团队一起工作，以她的天赋和努力，不过几年一定可以在服装界大显光彩。 如果她选择自己创业，这其中的苦难会远远比她想象中困难的多，毕竟生活不是电视剧。 “黎玥？”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黎玥才回神，宋时清啃串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半根羊肉串还塞在嘴里。 黎玥抬头，寻着声源，看到对方的来人，前一秒还想站起来打招呼，下一秒就收回了心思，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视傻逼如空气。 方宇被黎玥这副不想理的姿态弄得不舒服，心想有什么可装的，出身低微，人和出身一样贱，就知道往有钱的人身上贴，一点脸都不要。 他向前一步，还像大学时那样，对黎玥言语间尽是嘲讽：“上次见面看你还知道钓个人模人样的人交往，今天就换口味了。” “都没看见这还有人呢。你新男朋友？” 黎玥不想理：“关你什么事？” “这不是老朋友见面，问两句吗？火这么大干嘛。” 黎玥冷笑：“老朋友？方先生说笑了，我跟您貌似不熟。” 方宇也不恼，继续说：“说话别这么难听，好歹我也是清晏的朋友，以前吃过饭的交情，不能因为清晏甩了你，你就把火撒我身上吧。” 方宇轻笑了声，一如既往的让人恶心难耐。 黎玥憋着火，视线盯着那一锅滚烫的砂锅丸子。 他再说一句，再多说一句，这锅丸子都将出现在他的脸上。 方宇见黎玥不说话，以为是戳中了黎玥的痛处，内心顿感爽快，继而将目标转向了宋时清：“你好，我是黎玥大学时的朋友，方宇，你是他男朋友？” 宋时清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和黎玥一样，没回应，眼神询问黎玥这是谁，要不要怼。 方宇推了推眼睛，讥笑：“成年了吗？” 宋时清回了一句：“我成不成年，关你屁事？” “这不是关系一下老朋友吗，”方宇说的理所当然：“黎玥，这可不行啊，着急找下家也不能来者不拒，不过你既然你这么好追上，那你当年跟我装什么呢？” “方宇！” 黎玥没忍住，站起身来：“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忘了上次挨骂是因为什么了是吗？” “上次？少他妈给我提上次，” 就因为上次那事，方宇回到家就被他爸警告，说不许再惹倪家的人，这会倪好不在了，也没人给黎玥撑腰，他倒是可以撒个够：“你不就是仗着倪好背后给你撑腰吗？除了她你还剩谁啊你，前天老男人今天又换富家少爷的，我告诉你黎玥，我就是看不上你，人前清高人后骚，你——” “闭嘴吧傻逼！”宋时清嚯地一下站起来：“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你谁啊你？” 方宇：“关你屁事，坐下吃你的饭。” “你说关我什么事，你碍着我新鲜空气了，不知道别人吃饭的时候不能嘴里喷粪？来了连句招呼就不打就说别人坏话，你妈妈生你忘了交待医生把脑袋揪出来吧？” “老板，你们家店是酒吧吗？没成年不让进是吗？” 店里老板就在前台，今晚生意还挺忙，一听宋时清这话也不高兴了：“谁说不成年不让进，我又没卖给你酒，我们做的是正规生意，你不要乱说话。” “听见没听见没，店又不是你的你管那么多屁事。还有，你骂谁呢？人都说了跟你不熟，你还舔着脸往上找，怎么着，你妈生完你又忘了给你擦脸还是什么？嘴巴哪儿那么脏呢。” “还说别人长的人模狗样，不会上洗手间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一脸痘坑大晚上的借油发光，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还有脸说别人，你以为你自己就是人间牡丹花了？” 方宇气急败坏：“你他妈嚣张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闭嘴，我还没说完呢。” 宋时清将方宇上下打量：“哦不好意思，收回刚才说的话，牡丹好歹也是中国国花，高贵圣洁，我有错，具体什么花种等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找个能配的上您的奇葩。” “......” “哈哈哈哈哈！” 刚才还一副马上就要上战场的黎玥笑得趴桌子上直不起腰来，这个宋时清，当真是学到了宋夫人的精髓了。 方宇嘴没有宋时清厉害，怼人怼不过，也就平时给人添堵的时候还能说上两句，一遇上厉害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抽你！” “你让我说我就给你说，你谁啊你，耳朵不好使自己去买助听器，我这不卖！” 眼看方宇攥紧了拳头，黎玥心想不妙，宋时清不是倪好，男人之间的确会用拳头解决事情。 黎玥捂着肚子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往下压了压嘴角，挡在宋时清身前， “方宇，上次我不跟你计较是懒得搭理你，我跟你本身就不熟，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首先，我跟顾清晏已经分了，你大可以看见我装作不认识我，我也不会腆着脸给你打招呼。其次，我就很奇怪，我跟谁出来吃饭关你什么事？您是管家婆嘛？我记得我没付给你工资啊让你什么都管着我，你有事没事？没事就走远点，店里本来空气就不流通，大晚上的别给人添堵了。” 方宇：“....” “跟他客气什么，滚远点滚远点，学姐你别惯着他，他打不赢我，别看我瘦，我妈从小教我练拳头！” 说着就要扒袖子上拳头，被黎玥拦下：“行了，别找事了，这是别人的地儿。” “哎哟喂行了，怎么吃个饭还吵起来了！” 店里老板过来劝架，刚才他也听得七七八八，知道是谁先惹的事，对方宇说道：“这位客人，您要是吃好喝好没事的话就先走吧，我们这小本生意本身就不容易，您要是气不顺就出去撒，别在这儿耽误其他客人用餐行吗？” 方宇被骂的狗血淋头，本来还想再反驳两句，但是看见店里其他用餐的人都用一副“本来就是你找事，活该被人骂”的眼光看着他。 若真上手，他肯定不占理。 一气之下，连说了几句“行，你们给我等着”，转身走了。 “赖屎橛子粪，” 方宇走后，老板骂了那么一句，转身回柜台继续算账去了，大厅又恢复了刚才的气氛。 宋时清气的没了胃口：“那是谁啊学姐，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你前男友的朋友？” “啊。”黎玥被膈应的不舒服，一脸嫌弃：“没事儿，中国有句古话叫物以类聚，他们那一帮都这样，神经病，不用搭理。” 与此同时，还在云晟科技加班的顾姓某人连续两个喷嚏。 天凉了，该给自己加件衣服了。 — 这件事黎玥没放在心上，她现在没有时间处理人际关系上的纠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篱樣陆续接到了订单。 和黎玥初想的局面差不多，零星几单，而且都是要求的中等面料，价格徘徊在一千左右。 要求也不是很多，几次沟通之后对方都只是说：“就一个敬酒服而已，要求不高，反正只穿一次，凑合能看就行。” “学姐，这样的话我们不行啊，” 宋时清趴在黎玥办公桌前，玩着桌子上的仙人球：“这样下去你连这个月工资都给他们开不了，我倒是无所谓，关键你看他们，” 宋时清指的是那几个新招来的员工，已经闲到组局打王者了。 黎玥正低头画设计图：“什么事都不能着急，刚起步都这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成功的。” “可是咱们也得想想办法啊，要不请个明星代言人？” 黎玥摇头：“又不是什么大牌，怎么可能会有明星愿意接。” 办公室安静了有一会，宋时清难得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黎玥突然站起身，推门出去，对前台的员工说：“从今天开始不用再接订单了，有人问就说我们暂时内部调整。” 宋时清嗖的一下站起来：“为什么啊？！本来就没什么订单，现在停止的话那岂不是更不行了？” 康国辉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是啊小玥，你先别急，现在生意都不好做，得熬一阵子呢。” “我知道这点，放心，我不是放弃了，是我这边有更好的推广方法，比这么干等着有用的多。” 黎玥说完，走进办公室，搬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又出来：“进来，会议室开个会，说一下接下来的任务。” —— “比赛！？” 宋时清：“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说，就在北城吗？” 黎玥敲下回车，比赛的官网立刻呈现在办公室投屏上：“我刚收到的邮件，是我大学时的老师发给我的，初试在北城，总决赛在乌镇。” 康国辉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这倒是好办法，但是我一个老头子没参加过这种比赛，我怕上了台心脏病再给吓出来，那忒丢人了，还是你们比较有经验，我帮你们打个版倒是没问题。” 杨敏举手：“我也没有，参加的都是学校里的，这么大的比赛还是第一次参加，但是我愿意试试。” 黎玥：“那就先这样，我明天把比赛的资料给你们整理好了看看，接下来就要着手准备了，对了，还有一句—— “希望你们对篱樣有信心，我参加过的比赛从没有输过，不只是我自己的能力，还在于我有一个肯配合的团队，我希望就像我相信你们一样，你们也相信自己，相信我，这次对我们而言绝对是最好的机会。” 小月亮好像朝这边过来了嘿 决定以后，篱樣暂停了营业，整个工作室都在为之后的旗袍设计大赛做准备。 杨敏：“黎玥姐，我已经确认过了，这次大赛是东南部三个省市的旗袍协会联合主办的，活动发起人是中国知名的旗袍设计师方玲女士，她现在已经半退休了，她的成名作之前我们老师专门挑了一节课讲解过，简直太美了！” 黎玥：“你说的是那款‘春有百花秋有月’吧，我之前也听奶奶说过，方老师的工艺的确是没话说，鬼斧神工，精妙至极，一般人没有几十年达不到她的水平。” 赵邵阳：“那这么说的话，这次比赛权威性这么高，要是赢了的话肯定能打响知名度，品牌level一下子就上去了。” 宋时清：“我觉得这次我们一定要好好准备，学姐，你想好主题没有，这次就我们两个组合嘛？” 黎玥还在画着手稿，笔尖之下勾勒出层层线条：“初赛的主题是规定好的，是冬日，只有总决赛的主题才不规定，我们现在先解决初赛的再说吧。因为节目组的规定是以品牌参赛，所以我决定这次主要设计就由我和宋时清来，剩下你们就帮着就行，也学习学习，以后有的是你们上场的时候。” 赵邵阳：“我觉得这么做没问题，我的确没经验。” “我也是，正好我们也能观摩一次，本来我就有点怕，但是....” 杨敏质疑：“宋时清,有黎玥姐你经验丰富吗？能行吗？” 宋时清：“...” 扎心了。 “我为什么不能行！我长的就这么不靠谱吗！” “有点。” “....？？？” 这句有点不是别人说的，而是康国辉：“看你平时毛毛躁躁的，也是小玥学校的？刚毕业？” 宋时清委屈炸了：“学姐！” “好了好了怪我怪我，” 黎玥扶着额头失笑：“你们放心吧，宋时清在意大利也算是半个名人了，他在校期间获奖的作品也不少，推特粉丝有一百多万，他妈妈是米兰时装周主办方负责人之一，他的爷爷是米兰理工大学的客座教授，跟莫利诺教授是同班校同学，放心吧，他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差。” — 晚上下了班，黎玥独自乘地铁回家，顺便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晚饭。 北城已是深秋，小区的路灯这几天亮的晚，石子路上走动的都是下班的人群。 黎玥手里拎着一袋子吃的，另一只手滑着手机屏幕，刷着手机上关于这次比赛参赛消息。 “这么晚才下班啊，” 黎玥抬头，一看是住楼下的刘奶奶，以前夏天经常和她奶奶跳舞，一起出去买菜。 “对呀，好久不见刘奶奶，您是在遛弯吗？” 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是啊，在家闷的没事下来溜达溜达，天气冷了，我那些老姐妹们也不出来跟我跳舞了，再不运动运动胳膊腿都伸展不开。” 黎玥被老太太逗笑：“您身体这么硬朗，腿脚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灵，怎么可能伸展不开。” “哈哈哈，那可说不准哦，啧，这姑娘长的，” 刘奶奶握着黎玥的手，一边叹气一边夸赞：“真俊，水灵灵的，学习又那么好，年纪轻轻的招人喜，就是太孤单了。” 老人连声叹气，黎玥脸上也没了笑意。 “算了，我不说了。” 熹微的月光下，黎玥看见老奶奶眼角沾上了些湿润。 黎玥安抚老人：“没事儿，奶奶，都过去了，我研究生都毕业了，以后就好好工作，我不能让我奶奶失望。” “不会，你不可能让你奶奶失望，奶奶相信你。” 刘奶奶拍着黎玥的手背：“别太给自己压力，你奶奶没了跟你没关系，医生不是说了吗，你就算当时在家，也无济于事，就几秒的事，来不及的，跟你没关系，啊，姑娘。” “我知道了奶奶，”黎玥强颜：“你放心吧，我没事儿。” “行，你忙了一天了也累了，回屋歇歇吧，我昨天刚淹了点酸菜，过几天能吃了记得来奶奶家拿。” “谢谢奶奶。” 刘奶奶摆了摆手，走了。 黎玥回到家，将推特包扔在沙发上，掏出便利店袋子里的鸡肉饭，随意的吃了两口米饭，便没了胃口，扔进了垃圾桶。 起身去厨房拿出来一瓶酸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咽下最后一口还是觉得胸闷难耐。 一百多平的房子，一个人住到底还是寂寞。 于是黎玥又重新穿上外套，犹豫了半分钟，才打开玄关的抽屉，拿出那把已经躺在暗处很久，两年间没被人动过的钥匙，出门了。 黎玥来到了奶奶生前开了十几年的裁缝铺。 两年光阴一过，卷帘门已是锈迹斑斑，上面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灰尘遍布在沟壑之间，两层的小洋楼如今再也没了往日的光亮与欢声笑语。 黎玥站在店铺对面，后背贴着电线杆，两只手戳在外套口袋里，随着回忆里的点点滴滴，思绪回到了十年前，一直停在她两年前生日那天。 “玥玥，奶奶今晚早点回来，做你爱吃的面给你过生日，你呢？不在家吃吗？” “不了奶奶，我今晚跟人出去吃，晚点我再回来，您先睡吧。” “哦，那行，那我不给你下锅煮，等你回来在吃。” “好的没问题！爱你哦奶奶～” —— “我说顾总，虽说你这爱财如命，但也不能为了钱连身体都不要吧？” 孔喃开着车，驰骋在马路上。 副驾驶的男人脑袋靠后，闭目养息，时不时还伴有两声咳嗽。 “我又不是金刚，不允许生个病了？” 孔喃：“允许允许，这不就是难得嘛，多少年了也没见你发过烧，哎，对了，” “这个月北城有一场旗袍设计比赛的初赛，前阵子跟咱们联系，说是想要咱们上次在博盛展览会提供的那个的智能vr投影设备，我看他们还挺着急的，就兜了个圈子，说我得回公司商量商量，结果你这还病倒了，” 孔喃在路口停车：“直走是去你们家的方向，右转是医院的方向，你说一声，到底去哪儿？” 顾清晏艰难的抬了下眼皮：“左转。” “？？” 孔喃：“左转是去哪儿啊，你是不是烧傻了？得了，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你才烧傻了，不烧你都是傻的，让你左转就左转，哪儿那么多废话！” “....” 还知道骂他，估计没什么事。 孔喃骂骂咧咧地吐槽了句白罗刹，任命的左转进了路口。 “啧啧啧，闹半天这儿等着呢，” 孔喃趴在方向盘上：“你是不是给小月亮身上安什么定位了，你怎么知道她今晚会在这儿？” 距离车子不远处，女人形之淡影站在路灯下微仰着头，漂亮精致的肩颈露在空气之中，侧脸在月光和灯光的照射下白的透亮，眉眼精致，两条细长的美腿被牛仔裤包裹着，曲线美而动人。 车里的男人撑起眼皮，头顶着车窗玻璃，透过前车玻璃，看向前方，似乎能将那层玻璃看穿一样。 “黎玥大晚上的来这干嘛，不知道晚上自己出门多危险？” 尤其是这种漂亮女人，不用做出任何动静，都能把狼招来。 “她要是知道这点道理，她就不叫黎玥了。” 顾清晏嗓子又干又哑，说出的话都带着颤儿。 本就是发烧一时糊涂来了这儿，没想到还真能碰见她。 黎玥这女人没心没肺不想见他，连续两次给他难堪他也不蹬着脸往上凑，拼尽全力的控制自己不去想她，于是便不停不停的加班。 可这女人就跟在他身上下了蛊似的，只要他工作一停下来，哪怕出去接杯水，脑海里都能回想起以前他在操场上打球，她在一边抱着饮料等他的场景。 秋季天干物燥，人的玉望倒是旺盛起来。 昨天夜里再次惊醒，顾清晏躺在床上大口的呼吸，眼前还不断浮现着梦里旖旎的景象，女人细软的腰肢，和落在他肩膀上软弱无力的白嫩双手。 身上的睡衣接近湿透，缓了好一会才起身换掉身上的衣服冲了个澡。 没了睡意，愣是坐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抽了半宿烟，白天再起来就这样了。 “啧。” 顾清晏不满道：“在这儿停着干什么，她愿意干嘛关我什么事，她能有什么危险，不靠近都看不出这个是女的，走了。” “.....” 孔喃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作精，看来还不到他后悔的时候。 车子调转方向，，孔喃聚精会神观察路况，正当车头对准黎玥的方向的时候—— “嘀——” 汽车一阵长鸣，打破了夜的寂静。 “卧槽，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手了，” 孔喃“嘿嘿嘿”一乐：“抱歉啊顾总，我刚才碰着了，卧槽卧槽，这可毁了，怎么办，小月亮好像便这边过来了嘿！” 黎玥站在车外，外套被风吹开，面无表情的盯着车里副驾驶上正在林妹妹状咳嗽的顾清晏。 冷风钻进车窗，顾清晏喉咙干痒，又因为偷看被抓包而感到尴尬，一只手握着拳放在下巴上，似乎想用咳嗽掩饰这一刻的尴尬。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这不让停车。” “嗨，这不是走岔道儿了吗，顾总发烧了，我刚才问他左拐还是右拐，他就让我左拐，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孔喃瞎几把叨叨：“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我们赏月呢！” “....” 黎玥抬头，满布星星的夜空中挂着一道弯月。 这是觉得她眼瞎吗？ 这要是能信了孔喃的鬼话那就是脑子里进屎：“那你们找别的地方赏去吧，这里不让停车，再不走等会住户下来该轰你们了，我就跟你们说一声，我走了。” “哎，黎玥——” 黎玥头也不回往前走，孔喃啪的一章拍在顾清晏胳膊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是你前女友还是我前女友，你叫不叫，不叫我开车了。” 顾清晏烧的面色染上红晕，嘴唇发白，左手的拳头紧紧的攥在一起，一声不吭，不说走也不见下车。 “我现在追出去算什么，她两次那么对我，我不要脸？” “追女人你还要脸？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顾清晏，顾总？我真搞不懂你了，你难道不是想把她追回来？” 顾清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昨晚想了很多，到底为什么黎玥和他分手，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他那时候对黎玥不如别人的男朋友体贴。 他承认，自己大学的时候少爷脾气多了一些，再加上他和黎玥之间是她主动的，一直以来都以一种“不公平”的关系处理方法维持着和她的感情。 但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自己对黎玥是不喜欢的，他从小都在顾家的锦衣玉食的环境中长大，即便他妈在他两岁时就和他爸离婚，即便他五岁时就有了另一个“后妈” 但他没受过一点委屈。 后妈杨容慧虽然是二婚，性格泼辣，但是十分明事理，这二十多年来将顾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把他家那个糊涂的顾氏掌门人爸爸也管的一愣一愣的，这些年来一点生意上的差错都没出过。 在北城圈子里，他是所有人眼中顾家的少爷，上学时是学校公认的校草，创业以后更是现在商场上众人眼中的新兴科技新贵。 他要有什么有什么，一路过来没受过委屈，没经历过磨难，顺风顺水，好像一切的成功上天注定都必须是他的。 包括黎玥，他固执的认为，黎玥对他好是应该的，什么都听他的是应该的，他享受她的追捧，也享受和她在一起什么也不用顾虑的时光。 可他不明白，月亮也是有家的，也会下山的。 说明她在耍你啊 顾清晏坐立难安，眼看着黎玥渐渐走远，急的直敲玻璃，眼眶红了又红。 孔喃老神在在的抱着胸看戏，他到底要看看这顾少爷怎么吃瘪。 顾清晏思前想后，实在是抹不开脸面这么干追出去，怎么也得有个借口吧？ “孔喃，这次兄弟要对不住你了，明天给你赔罪。” “？？？” 什么意思，怎么还赔罪上了？ “你要干嘛——” “嘀嘀嘀——” “我操！！” 顾清晏一个劲儿的按喇叭，瞬间车鸣响彻了整条街，住在二楼的家家户户纷纷打开了窗户，嘴里骂骂咧咧。 “怎么还没走呢你们，要死吧，老公，把咱们家鸡蛋拿来！” “不行啊媳妇，那是法拉利，砸了咱赔不起。” “这谁的车啊，是不是里面出事了，怎么不见下来人啊？” “大晚上的怎么停着儿了，恢——里面人干嘛呢，忍不住了也不能在这儿啊，找个没人地方也行啊！”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孔喃拦着发疯的顾清晏，破口大骂：“你他妈想让我死啊，你大爷顾清晏！！住手！！我要死了！” 顾清晏喘着气：“我没大爷，我爷爷就生了我爸一个，你先应付着，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下了车，迈开长腿朝着黎玥的方向追了出去。 孔喃：“？？？” 他刚要说“那我怎么办我是回家还是在这儿等着你”，只听见车窗被人敲响的声音， 人民的好公朴成管同志一身时尚荧光绿，手里拿着电棍，冷酷无情的说：“下来，咱倆聊聊。” “......” 黎玥在道路上走着，耳朵里塞着耳机，身后的热闹全然没有听到。 走到半路才觉得肚子有点饿，毕竟晚上只吃了两口饭和一瓶酸奶。 她记得前面不远处有家卖小馄饨的店，馄饨皮薄馅儿大，里面裹着饱满的虾仁，咬一口都能溢出来。 以前奶奶店里活没忙完，经常回来的路上会买两碗回来，和刚结束跟顾清晏鬼混的黎玥一起吃夜宵。 那是一段黎玥最怀念的，也是这一辈子都回不去的时光。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黎玥知道无论她怎么怀念奶奶也回不来了，她应该听奶奶话，向前看，照顾好自己，不然她一辈子对不起奶奶。 “那就吃馄饨吧，玥玥冲鸭！” 顾清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路直追，眼前的景象恍恍惚惚，一路上没停过，终于看见了正在奔向小馄饨的黎玥。 “黎玥！！” “老板，要一份鲜虾馄饨，不要香菜多放点紫菜。” 老板边忙边笑：“知道你不吃香菜，但是紫菜今天卖完了，放点银耳行吗？” “可以，没问题，” 黎玥摘掉耳机，觉得这样跟人说话没礼貌：“不放也——啊——” 黎玥被突然冲过来没刹住闸的顾清晏从背后抱住，吓得她喊出声。 “你谁啊啊啊大叔救我！” “嘿小王八犊子，干什么呢！你这人耍流氓啊，撒手！” 卖馄饨的大叔边吼边冲出了屋子，手里还拎着汤勺，上来就是一瓢，直接敲在了顾清晏的脑壳上。 顾清晏一声闷\哼，黎玥后知后觉发现这声音过于熟悉。 “是我，黎玥。” 顾清晏呼出的热气撒在黎玥颈间，热烈又熟悉，黎玥那一瞬间都懵了。 顾清晏？ “等会大叔等会儿，这人我认识！” 买馄饨大叔正准备抄板凳砸他，一听黎玥说认识，手里的家伙停在了半空中。 黎玥回头，眼前是男人红晕的侧脸，还有那股熟悉的清冽的冥府之路的男香。 “你要死啊你顾清晏，放手！” 顾清晏眼皮都抬不起来：“我不放！” “.....” “姑娘，这人......” 黎玥腰肢被顾清晏箍的有些疼：“这人我真认识，先别给我煮了，抱歉啊大叔。” 卖馄饨的大叔放下手里的板凳，打量了下顾清晏的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顾清晏又生的贵气，即便是病了也挡不住那一身的富贵公子哥的气质，也的确不像是地痞流氓。 “你认识就行，男朋友吧这是？吓我一跳，馄饨给你煮好了，你先拿着走吧。” 黎玥都快尴尬死了，拽了几次也没把顾清晏的手扯开，她快哭了：“顾清晏你先撒开我，我没给钱呢。” “我给。” 烧成瓜的顾清晏用仅存的意识掏出钱包，直接把钱包扔给了卖馄饨大叔，说什么都不撒手。 黎玥：“.....” 卖馄饨大叔一看，觉得可能是误会了，立刻换了张笑脸，十年如一日的热情，看着这“如胶似漆”的小两口摇头失笑，把钱包塞回了顾清晏口袋。 “你这一个钱包都能把我馄饨摊买下来了，你自己拿着吧，馄饨煮好了，钱先别给了，你先照顾男朋友，我给你盛馄饨去。” “....” 黎玥咬了咬牙，认命似的说了声“谢谢”。 顾清晏整个人赖在黎玥身上不走，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黎玥身上，黎玥实在撑不住了，拍了拍顾清晏的手：“你活着没有，先放开我，我得回家了。” 顾清晏无赖似的摇头：“我要死了，孔喃那个王八蛋又半夜鸣笛，把住户招出来了，警\察处理这件事，车子被扣，孔喃自己走了，我发烧了，没力气走路。” “.....” 他说什么？孔喃把他扔路上，自己走了？ 干的妙啊兄弟！ 她也正有此意。 “说明你活该，平时不干好事，活该你六亲不认，朋友都离你远远的。” “.....” 顾清晏嘴角抽筋，怎么这苦肉计不好使呢？ “你松不松手？” 顾清晏这会头是真的晕，浑身发冷，眼前的月亮倒是愈发的明亮，像是被淬了一把金光，抱在怀里想像暖炉一般，根本不让人舍得撒手。 行，不撒是吧？她有的是招数让他撒。 黎玥胳膊肘一抬，正准备往男人的腹部使劲过去的时候，刚才那个卖馄饨的大叔推着辆小三轮车再次登场—— “我看你这男朋友应该是生病了吧？最近早晚温差大，可要注意点，正好我也收摊了，你一个人肯定弄不动他，要不你给他扔车上吧，给我五分钟关个店，我骑着车送你们一段。” 黎玥、顾清晏：“.....” 月夜渐深，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树杈被秋风吹得吱呀作响，混合着三轮车行进的车轮声，深夜似乎多了一层人间的烟火的味道。 走过了静谧的街道，离黎玥的小区还剩五百多米。 卖馄饨的大叔瞪着小三轮，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最炫小苹果，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车后骑着小黄的黎玥。 “你就是住前面的小区是吧姑娘？” 黎玥跟在三轮后头，一只手拿手机拍照，蹦着脸上的笑：“是的大叔，等会就到了。” “你这男朋友看起来瘦高瘦高的，分量不轻啊，幸亏我这车刚打了气。” 黎玥终于没忍住，也不在乎他说顾清晏是她男朋友这个错误了，扑哧一声大笑出声。 “是啊哈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啊！大叔您加把劲，马上就到了，明天我给我们工作室员工订外卖，都订你们家的！大叔冲鸭！” “得嘞，就前头几百米喽~” 顾清晏被团在三轮上，人高马大，两条长腿耷拉出一半，一身阿玛尼西装被三轮车蹭上了一块灰，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路过减速带，三轮车咯噔咯噔的颠了起来，顾清晏屁股底下什么都没垫，就一层布，愣是忍着颠了过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男人一脸的哀怨，看着笑得车把都扶不稳的黎玥，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行了，到了，哎呀——” 卖馄饨大叔擦着汗，把顾清晏扶下车,打了打顾清晏身上的土，顺便捏了捏他的肩膀：“小伙子练得可以啊，精瘦精瘦的。” 顾清晏吹了一路的冷风，脸已经僵了，还被黎玥无情的嘲笑了一路，心里又酸又苦，一想到黎玥又没舍得把他扔马路上，内心还有一丝窃喜。 小样儿，到了还是关心我吧？ 这么一想，顾清晏瞬间觉得自己病都好了一大半，掏出口袋里的名片：“谢谢师傅了，这是我的名片，明天您给名片上的地址送100份馄饨，一天送不完可以分几天送，您有空就行，今天谢谢您了。” “行，名片我收下了，别谢我了，赶紧看病去吧，怎么样，小伙子，女朋友不好追吧？” 顾清晏怔身，看了眼正在还车的黎玥：“我不是....不对，您怎么知道....” 大叔用一种“你还是太嫩了”的眼神看着顾清晏, “我又不是没老婆，怎么能不知道，女孩子要是真喜欢你，看你病成那样早把你送医院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买馄饨，再让我骑着三轮喝着冷风把你送这么老远？你这一身衣服少说也得好几万吧，要不是今天，估计这辈子也坐不上这一趟拉货的小三轮，这说明什么？” 顾清晏后知后觉，刚才心里那点窃喜突然间好像变了味。 他听见那个大叔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说道—— “说明她在耍你啊哈哈哈哈！” “......” 哪儿片来的小王八蛋啊 顾清晏整个人立在小区门口，好一阵没有缓过劲来。 卖馄饨大叔那句毫不留情戳破的真相在顾清晏的脑袋里不断的回荡。 闹了半天她就是耍他呢？ 也对，这儿又不是荒郊野岭打不到车，就算是附近没有出租车，在网络约车如此流行的今天，也不至于没车可坐，更不能让他坐在人家拉货的三轮上回来。 顾清晏闭了闭眼睛，现在已经不是脑门在突突了，他感觉他浑身都在突突。 反观黎玥的心情却是极好，一副惩治了坏蛋以后又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差叔叔得到表扬的人美心善社会好青年模样。 黎玥今天梳着丸子头，显得脸蛋极小，米黄色的毛衣，外搭oversize灯笼袖牛仔外套，牛仔裤，长筒靴，简约时尚范十足。 她哼着歌，把车子归置到了马路边停放共享单车的位置上，锁车，付款。 结果还特别幸运的抽中了今晚的五折券，只花了不到一块钱，仿佛是老天爷奖励她惩罚前男友的礼物。 美滋滋的拎着小馄饨准备回家吃饭睡觉觉。 “唉？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黎玥一看见顾清晏那一身狼狈样儿就想笑：“人家大叔都拉了你那么长一段路了，你还不自己走？” 顾清晏：“....” 他委屈的说道：“他把我拉你住的小区来了，我在这儿又没有住处，我能往哪儿走？” “那谁知道啊，”黎玥酷酷的扒拉了扒拉自己碎发：“拉你的人是大叔，我又没说要送你去哪儿，人家把你扔哪儿就是哪儿呗，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作为自己的初恋，彼此的前任，她总不能把他扔在马路上不顾死活叭？ 事实是，黎玥真的不打算管他死活，她只知道再跟这个人浪费时间下去她的小馄饨就没法吃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回去了，明天我还上班呢。” 说完黎玥继续往前走，和顾清晏擦肩而过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顾清晏忍了又忍，始终也没敢像刚才那样伸手拉住她。 可一心想这可是孔喃拿命换来的一次机会，他要是这么浪费了太对不起为他牺牲自己的兄弟了。 “你能不能.....” 顾清晏艰难的启齿：“收留我一晚？” “哈？” 黎玥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坏掉了，收留他一晚？ 顾清晏居然让她收留他一晚？还能不能？ 要知道以前的顾清晏可从来都没在一件事上问过黎玥的意见，只要从他口中说出的需要黎玥做到的，绝对都是肯定句，如果黎玥做不到，得到的就是顾清晏的冷暴力。 现在他居然也会求人了，这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倪好有朝一日喜欢小鲜肉更稀奇。 “不能，关我屁事。” 黎玥翻了个白眼，会求人并不代表这人就是好人，毕竟他离做人差的不止这一步。 “孔喃回家了，车子也被扣了，我现在很不舒服，发烧了，你这地方离我那儿少说也得十公里，我回不去。” “那你打车不得了，或者自己骑车回去，呐，路边就有小黄，扫码骑车半小时一块五，幸运的还能抽中五折券。” “....” 不是，他在乎的是那五折券？ 顾清晏脑子混沌不清，继续道：“我说了我生病了，走路都费劲，浑身都是软的，打车现在也太晚了，我一个人不安全。” 对，就是不安全，他一个病人，还是个有钱的病人，万一被司机恶意绑架敲诈，就他的身价少说也得要几百个亿。 “那就不安全呗。” 黎玥一副看智障的表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敲诈又敲诈不到我身上，你是我什么人我要管你？唉，你真啰嗦。” 黎玥打开袋子看了看自己的小馄饨，馄饨香气扑鼻，鲜虾的味道立刻在夜风中散开，钻进每一个没吃晚饭的人的鼻腔。 顾清晏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黎玥抬了下眼皮，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馄饨。 “我不跟你废话了，我馄饨快不能吃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走了。” “....” 顾清晏此时此刻简直快要气炸了，这女人特么的居然连一碗馄饨都舍不得施舍给他！！！ 顾清晏又气又恼，脱下外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眼前莫名的黑了一片。 走在前面的黎玥头也不回，她就知道这个少爷肯定又在发脾气，但还是那句话，关她什么事呢？ 黎玥继续往前走，一门心思放在手里的小馄饨上，直到听见后方“噗通”一声，紧接着是小区门卫的声音。 “先生，您没事吧？先生醒醒先生！” “这人谁认识啊，有人晕倒了，有人认识吗？先生——” “.....” 黎玥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的小馄饨是吃不上了。 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回头果然看见顾清晏躺在地上，门卫似乎正要回值班室打电话。 “喂，” 黎玥跑回去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顾清晏：“没事吧你？” 顾清晏此时半死不活，堪堪睁开一点眼睛，嘴唇已经接近惨白，仿佛整个人就还剩一丝丝活着的气，看着的确有点瘆人。 “黎小姐您认识这个人吗？” 门外手里拿着电话：“您要是认识的话帮着照顾一下，不认识我就打120了。看起来烧的不轻，要不还是打电话吧？” “他不喜欢去医院。” 黎玥小声嘟囔了一句：“去了他也不会听话的，已经被各大医院拉进了黑名单。” 顾清晏：“....” “啊？” 门外举着电话愣了两秒,笑了：“那您就是认识对吧？那就行，应该就是发烧了，这么着，我帮你把他扛你那儿去，晚上太冷了，他这么着不行” “.....” 黎玥实在不想管，嘴唇动了好几次，正想说”得了还是送医院吧，就让护士小姐狠狠的扎他反正他活该，我跟他不熟，不想照顾他。” 只看见躺在地上死了半天的人缓缓的坐了起来，薄唇之间吐出一个字—— “行。” -- “就这儿是吧，行嘞，” 门外将顾清晏立在楼道，让他靠着墙，黎玥低着头找钥匙开门。 “大晚上的我进去不合适，而且我还得回去值班，黎小姐您就自己照顾一下朋友吧，我先走了，有事您打电话啊！” “唉唉唉，别走，” 门卫以为黎玥是想谢他，背着身子挥了挥手就钻进了电梯，前后不到三秒钟人就消失在了楼道。 “....” 顾清晏浅薄的眼皮微抬，看黎玥一脸的不情愿囧样，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晕眩来袭，坚持了一晚实在撑不住了，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正在犹豫要不要开门的黎玥吓得惊呼了声“妈呀”，眼看着男人躺在地上，这会儿她大气都不敢喘。 “顾清晏。” 没人回答，这回是真晕了。 黎玥蹲下，盯着他看了一会，伸出一只手指，放在了顾清晏的鼻子下。 emmm，有气儿。 不知怎么的，黎玥深呼吸，松了一口气，又踹了他一脚。 “没死就行，吓死我了，你要死在这人这楼还怎么住人啊。” 黎玥烦躁的要死，思前想后，也不能真把人扔楼道，不然对门的阿姨一定会把他当垃圾扫走。 黎玥唉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打开门，拽着顾清晏的两条胳膊，拖垃圾似的把人拖进了屋子。 折腾了一晚上，黎玥也实在没力气了，本来想着把他扔进上次宋时清住的次卧呆一宿，可那个次卧房子最里面。 黎玥嫌费事，毕竟这人是真挺沉的，而且身上脏兮兮的，她也不想换床单。 于是就去卧室里找了块布铺在了沙发上，加了把劲儿将人抬上了去。 “我去，累死我了。” 黎玥坐在侧面沙发上休息，随手拿起本杂志给自己扇着风，浑身都湿透了，小馄饨这会也泡成了馄饨皮汤，早就不能吃了。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顾清晏，真想让你死在外头。” 事实上他现在也接近于死人了，从刚才烧晕过去到现在还没睁开眼过。 黎玥扇着扇着风就没了动作，坐在一边偷偷观赏病中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顾清晏长的的确很好看。 鼻梁高又挺，眉毛又浓又密，皮肤接近雪白透明，头骨精致，就连那双狭长薄情的丹凤目，放在这人的脸上都显得再合适不过。 就像那会她的大学室友说的，没有人能和顾清晏这双眼对视十秒，他这双眼睛不能动，只要一动，就充满了情玉的气息，让人把持不住。 黎玥至今还记得这双眼动情时分的模样。 “呼，想什么呢。” 黎玥甩了甩脑袋，试图将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 她可不能忘，现在沙发上躺着的这位勉强都称不上人，他可是没有心的。 黎玥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顾清晏还没醒。 男人眉头紧皱，额头上都是汗，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黎玥记起来他还在发烧，晚上也没吃东西，想起厨房还有之前淘宝买的速食粥，她给他弄了一碗，勉强喂他喝了两口。 之后又找出退烧药给顾清晏喂了药，贴了张过期一年多的退热贴在他额头。 临睡前从柜子里掏出一张厚毛毯盖在了顾清晏的身上，再三确定这人至少今晚是不会死在自己家中的以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夜已深，空档的房子里，盛放着两个人的呼吸声。 —— 第二天天亮，窗外的阳光照进屋子，金光灿烂，洒在躺在沙发的男人身上。 男人窝在暖融融的毛毯里，长腿往上缩了缩，缓缓的睁了下双眼，一只手抵着额头：“AS，把窗帘关上。” 说完就准备翻身继续睡。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屋里有什么变化，顾清晏后知后觉才清醒起来。 对了，昨晚他没回家。 男人立刻坐直了起来，摸了摸额头，已经感觉不到烫了，只是身上的味道很是难闻，胳膊有点使不上劲。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绕着客厅转了一圈，渐渐的回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 记忆的最终点是黎玥将他带回了家，后来他撑不住晕倒了，后面的事情就不再清楚。 所里，这里应该就是...黎玥家？ 她把他带回她家了，没让他睡在外面？ 巨大的惊喜冲上了脑顶，顾清晏站在客厅中央，一只手插在腰上，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角，笑容遮都遮不住。 看吧，还说不在乎不想管他，关键时刻还是忍不住的照顾他。 顾清晏环顾四周，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退热贴，嘴角的笑容几乎勾到了眼角。 这时门外铃响，顾清晏以为是黎玥出去买早餐没带钥匙。 他咳嗽了两声，压了压往上翘的嘴角，手动整理了两把头发，脱掉了身上脏兮兮的白衬衫，露出精瘦的胸膛，去门口开门。 “出门不带钥匙，我要是不在家你怎么办，这么多年了还是不长脑子，你——” “你是谁？” 顾清晏大脑即刻停顿，看着门外陌生的面红，首先确认了一下来人的性别。 呵呵，男人。 顿时怒火中烧，眼神如AS的扫射仪般哔哔哔发射出危险的红光，在门口拎着早餐的宋时清身上打量。 宋时清一脸单纯懵逼状：“我来找黎玥，你是——” 哪片儿来的小王八蛋啊，还特么不穿衣服.... “咚！”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门响。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