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 再见,共你本来就分得那样远 蒙特利尔十二月的街道冷得令人发指,街道连同建筑略有些古旧的墙根都被白雪堆积覆盖。我本来是前几天偷看了陈以诚的朋友圈,千里迢迢赶来的,没想到遇上大雪。 至于我这个天气出门? 对不起,我真不是脑子坏掉了,主要是该死的陈以诚又更新朋友圈了。 他在的那条街离我不远,我还在腹诽他干嘛这个天气出门呢,身体就已经比思绪更快地开了门。 寒风刮在脸上比利刃也差不了多少,我出门太急,连基本的防护都忘记做了,只得匆匆加快了脚步,准备去那条街晃荡一下就回来。 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遇见大雪已经很不幸了,一定要给我个惊喜才行,在下个街角就看见站在路灯下的他。 他穿着墨绿色的宽松羽绒服,脖子上缠着深棕色的针织围巾,可能是天气太冷了,过不了几秒他就要抬起腿重重跺下。 我不知道自己立在原地多久,只感觉眼角干干的,格外疼痛,伸手一摸到冰冷的泪渍,才猛然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hello?” 我看见街灯下的他将手机放在耳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要说什么才好呢? “小鱼?”那边他已经率先开口,语气温和熟稔,让我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啊,是我。”我忙接话。 “怎么啦。” 还是我熟悉的陈以诚,我捂住越来越烫的双眼,“没什么,只是,只是我看你在蒙特利尔,正好我也在。” “是吗?”听起来他很惊喜,“那我们明天可以约出来见面,你声音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干,强压下剧烈的情绪波动,“有点感冒。见面怕是来不及,我明天就准备走了。” “那确实有点可惜。你那边一切都好吗,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不,不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甚至到了此刻,开始害怕与他见面,我想就这样藏在角落,安安静静看着他,看他每天开心,生活多姿多彩,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拥有了这一切一样。 “好吧。” 对话戛然而止,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我们都沉默着,直到街角转过一辆面包车,毫无预兆地按了一下喇叭。话筒中传出那声鸣笛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得沉下去。 伴随着它的结束,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带着满脸不可置信转过了头。 “张子妤!”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被这声汽笛吓得呆愣当场,或许是某种更易让人害怕的东西,在这一刻我竟然说不准,本来心中的愁肠百结被零下的气温冻成碎冰,遗落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嗨,汤圆.......”我听见自己低声唤他,一如多年前熟稔平常。 他没有过多纠结我拙劣的谎言,甚至不曾深思谎言背后无地自容的我,径直跑过来。 “干什么呢你!就在我背后还骗我!想给我个惊喜?” 我吸了吸鼻子顺着他的话慌张笑道,“都怪那面包车!不然你肯定发现不了我。” “还说呢,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陈以诚说话的时候眼光不住流连身后的便利店,他方才就是从那门前,我以为他急着买什么东西,连忙老实交代,“后天。” 本来就专程为他而来,没法和公司请假,只有一个周末可以呆在这里。 “正好遇见你,你要去买东西吗,我陪你去。” 他脸上闪过一道像是为难的神色,虽然被我捕捉,却很难定义究竟是什么,还没等我猜测,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 “阿诚!” 从便利店跑出一个穿着红白毛衣裙,长卷发的女孩,样子有点眼熟,等她跑近在我眼前睁大双眼,鼓鼓的像青蛙一样的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这位是谁。 “林蕊?!” “张子妤?!” 要说我高中时代最喜欢谁,毫无疑问是陈以诚,要说最讨厌是谁,那当然就是这位林蕊林小姐。 只是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很少听到她的消息,大学四年一过,对她的印象更是淡薄,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以这种我从没料想的方式见面。 她只是怔愣了一瞬便很快恢复了灿烂笑容,“我说阿诚怎么没在外边等我呢,原来是遇见你了,好久不见。” 我看着她自然而然挽上陈以诚的手臂,天寒地冻的,她居然只在毛衣裙外围了一条驼色厚围巾,围巾柔软干净,找不到一丝污渍,衬得她的脸格外白皙,高中时成日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早就被浅棕色的隐形眼镜替代,我这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又圆又大,睫毛长而翘,嘴角弯弯,是好看的粉色,就连曾经被人取笑的小雀斑如今看起来也分外可爱。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呢? 我不自觉裹紧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又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只觉得脸干绷绷的,疼得厉害。 “好,好久不见。” 我察觉到陈以诚方才落在林蕊身上的目光移回,这才能长出一口气。 林蕊却轻轻将他一拽,“刚刚说下来买个东西的,我没穿羽绒外套,晚上风大,也怕子妤吹感冒了,不如都先回去,我们微信上拉个群聊?” 陈以诚颇有些狼狈地看她,“好,好。” 她又接着拉过我的手,冰凉的温度冻得我一哆嗦。 “子妤,你住哪儿?要不我上去加件衣服送你回去?” 我心中慌乱,不敢再看陈以诚,勉强自己和她对视,用发抖的嘴唇吐出我自己都听不懂的字句,“不用了,我住的不远,自己回去就行。” 我知道她想听的无非就是这样,但心中仍有意思侥幸,所以当林蕊抱歉地对我笑笑,然后和陈以诚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却最终在街角站定,回过身来。 林蕊恰好也在此刻回头,冲我摆摆手,和陈以诚一同进入大门。 她的笑容刺眼得让我想痛扁她一顿。 或是你太好,因此我更怕 刚走到酒店房间门口,就听到手机嗡的一声震动,我以为是陈以诚要对今天的事情做一点解释,没想到点开就发现我被拉入一个三人群聊组。 林蕊建的。 “子妤~阿诚说你还要在蒙特利尔待两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手指无意识停留在键盘上,我本想私下听听陈以诚的解释,可事情发展到此刻这步,料是一贯机灵如我,也想不出什么既能保存自己颜面,又能得偿所愿的办法。 林蕊这家伙,分明就是在看我笑话。 脑子里无端冒出的声音恶狠狠道,我打了个激灵,匆匆回了句便掏出房卡闪身进了屋。 “有事,没空,不好意思。” 我懒得管林蕊怎么想,左不过今天这幕已经被她看见,心里只怕早把我嘲讽个八百回,还介意我一时不礼貌? 我是这么想,可陈以诚貌似并没有get这件事的矛盾点,在我刚用一场酣畅淋漓的热水澡把寒冷外加屈辱全部冲走之后,他又巴巴发了短信过来。 “小鱼,不好意思。” 谁知道他在不好意思什么,是没能和林蕊一起带我去玩?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我最讨厌他这点,把他当坏人不行,当好人也不行。 烦闷涌上心头,我把自己揉进被子里,直到手脚完全暖和起来才拿起手机,可要回些什么又成了难题。 说“没关系”吧,好像我一切都了然似的,说“我恨你”吧,又显得我太在意,几番辗转,我终于还是说出了心里最想问的话题。 “林蕊是你女朋友?” 我等了一会儿没见回音,就顺手把手机扔在枕头边,哪知刚放下它就开始震动起来,我只好重新捡起。 “是。” 说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潦草打出,“恭喜”这样我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字眼,非常没有信服力地将它发送给了陈以诚。 大被蒙过头,我想着除非天塌下来,不然我绝不睁眼,就这么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在酒店蜗居一天后我登上了返回江城的飞机,对于此次毫无收获还亏损甚多的旅行身心俱疲,连见闻都不想分享就一头扎进工作里。 大学学了最不喜欢的专业,毕业后又不想找对口的工作,只好混迹在闺蜜的工作室里做文案和新媒体的编辑,恰好她过来问我要这周新发布的稿件,我把在蒙特利尔拍的照片简单做了整理,胡乱编写了些自己的见闻,准备就这样抵算,也算不完全枉费我跑这一场。 闺蜜姓郭,叫郭婧怡,和我是高中同学,因为她的关系,我在这间小小的工作室里才有了一席之地。她坐在我对面浏览我刚发过去的文案和照片,小巧精致的下巴一抬一抬,嘴里还不住啧啧。 “就一个假期,居然跑这么远,张子妤,我看你真够小清新的,大冬天还去追雪,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多放你几天假。” 我没有回话,本来到闺蜜的地盘上工作就已经让我觉得很麻烦她了,所以工作期间我一直秉承着不给她添麻烦的准则。 而且去蒙特利尔的理由也....... 郭婧怡还在看我发过去的照片,一边称赞美景一边调侃我,忽的像想到什么,顿住,“哎小鱼,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说要和陈以诚一起去蒙特利尔来着。”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心脏像被不知名的手攥住,拧出心酸的汁水,很快便流经全身,让我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那些我可以忽略的记忆,那个蒙特利尔的夜晚,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心痛不是未曾有过,只是它延迟发作了。 陈以诚, 我想起那时我对他说, 如果十年以后我们不在一起,再回忆起当年,我应该还是会想要认识你。 流光容易把人抛 我初识陈以诚,要说是在高中军训以后了。 “张子妤!起床了!高中第一天就想迟到!快点!” 2012年夏,我成功从初中毕业,并以极大的狗屎运闯进江城六中——我们市唯二的的省重点,查成绩那天我妈简直乐得找不到北,平时只能在我们那个普通公立初中混个百名左右的我突然考出全市200名内的好成绩,一个暑假我们家的电话被两个省重点轮流轰炸。而后我妈整个人都陷入鱼和熊掌的艰难抉择中,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直到我实在看不下去,拍板定下六中之后她才消停下来。 紧接着我就变成了她无处发泄的焦虑的对象,先是怕我跟不上学习,后又怕我进不了重点班,总之一个假期就没一天消停。 我在她的催促下起了个大早,换上学校发的廉价迷彩服,无可奈何地出了门。 我家和学校之间隔了一条长江,江那边是江北,市中心,这边叫江南,是开发区。我家倚着江城的小景点磨基山,离长江也不远,但每天去上学还是够费劲,因为公交车很难等。 这不,今天就等了快半小时,直到边上卖水果的大妈将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都打量了个遍,公交车才姗姗来迟。 我知道我这身穿起来很奇怪,尤其是那蛇皮袋一般质感的迷彩服,皱皱巴巴的帽子,和七十岁老大爷都看不上的布鞋,一看就是学校为了降低成本团购的东西,偏偏还要学生穿着招摇过市。 但也有理解的,公交上一个阿姨就问我,“你这是开学军训?” 我红着脸点头。 她又问,“哪个学校啊?” 来了! 这嵌入每个育子妇女灵魂中的深刻拷问,这我孜孜不倦苦读多年的最终奥义,这属于父母和子女独一无二的军功章。 “六中!”我抬起头,响亮的回答,骄傲的笑容洋溢在我青春的脸庞上。 “哎哟,六中!” 我听见她的惊呼,我看见公交上的阿姨大妈们竖起了装有雷达的耳朵,抬起了随时锁定目标的眼睛。 她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对我进行搭讪,花式夸奖外加数落自家孩子,下车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下次把你用的参考资料告诉我,我明儿还坐这辆车。” 我一路保持得体的微笑,知道公交停在六中门前。 “阿姨再见,婶婶再见。” “哎,努力学习啊!” 挥一挥手,我觉得自己仿佛从荣誉的高台走下,前方就是我即将拼杀的另一个战场,它更加惊险,我手中的筹码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少。 张子妤, 我暗暗告诉自己, 加油!绝不能输! 新的开始 对于重点高中来说,军训通常都是走个过场,六中也不例外,军训时间设置是开学第一周,我在主席台下的展板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和对应班级,高一(7)班。因为高一上学期不分科,而只有分科后才会有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差别,所以此刻分在哪个班并不太要紧。 搞清楚班级位置之后我就磨磨蹭蹭上了楼。新班级里已经有人坐下,作为全都按单排单列摆放,应该是还没有安排,看我进门,几个坐在门口的男生冲我打完招呼后告诉我可以随便坐。 此刻教室人还不多,座位也富余,我不至于坐到最后,但我也不想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就选了中间的位置,旁边是个个不高的圆寸男孩,脸盘瘦削,带个细框窄眼镜,很安静的样子。 我觉得有些眼熟,他好像也是,低着头偷看我几眼。 直到看得我有些尴尬,于是扬起手尝试着向他打招呼,“哈啰~” 他可能察觉到这样的对视不太妥当,颇有些尴尬地笑笑,“你好,我叫向天霖,觉得你有点眼熟。” 向天霖? 我没说我也觉得他很眼熟,但这个名字仿佛戳中我心中另一个按钮,一些画面顺其自然就出现在脑海里,这让我瞬间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你上个暑假是不是来过我家?” 我妈去年换了个新工作,暑假邀请了她新单位的好朋友来家里做客,三四个阿姨带了她们的孩子,虽然坐在一起简单的聊了天,但我其实并没有仔细看过他们的脸。 向天霖,分明就是当天陈阿姨的小孩,他和他哥哥坐在沙发边上,全程几乎都没有出声,难怪我刚刚没有想起来。 “诶?”他脸上的神情几度变幻,很快就和我想到一起,“徐阿姨的女儿?” “是!” 我俩相视而笑,都对这种莫名的巧合感到一丝类似庆幸的情绪。 在我们俩方才彼此识别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悄悄进了门,他身形偏瘦,个子也不算高,穿着T恤和牛仔裤,如果不是他站在讲台上清咳一声,我都不会发觉他是老师。 “同学们好!” 班主任的声音洪亮,霎时响彻整个教室,我赶紧收回偏向向天霖的身子,老实坐好。偷偷望去班上大多数同学几乎是同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讲台上的男人对此非常满意,“我叫秦宇,是你们的班主任。新学期第一天,我看大家都已经穿好军训服了,等会儿铃声一响就去操场上集合进行开学典礼,按高矮顺序排队,现在还有几分钟,大家可以互相熟悉一下。” 这话正中大家下怀,有些早就认识的初中或小学校友聚在一起,开始分享新学期的兴奋心情。我也不是没有认识的同学,但关系普普通通,硬要我凑上去跟他们一起聊天,总觉得显得有些太刻意。思及至此,我便有些悻悻,伏在桌上不再动弹。 一见杨过误终身 开学典礼又是各路领导上去说囫囵话,翻来覆去的两个多小时还没结束,我看大家都已经站的有些摇摇欲坠,不住变换姿势想给自己的脚放松一下。 主席台上的校长仍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夸耀六中的辉煌,我在心中祈祷着希望神明能早日结束这种痛苦。可能上天真的听到了我的呼喊,只听“扑腾”一声闷响,我感觉自己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忙转过身去,人群自我为中心向后退开一米远,窃窃私语迅速发散开来。 我后边那个女生脸色煞白地晕过去了。 我懵在原地,仔细思考着刚刚被砸中脚后跟,我有没有条件反射般向后踢。还没等我想清楚呢,台上的校长就察觉到了人群的骚动,他停下演讲张望了会儿情况,约莫是察觉到自己的演讲已经对学生造成了实质性伤害了,连忙说道,“快!旁边的同学帮忙抬到医务室去!” 他的声音通过了话筒,又通过主席台下巨大的音箱,变得尖锐而聒噪,我醒过神来放眼望去,女孩孤零零倒在地上,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看来这个“旁边的同学”有了姓名,那就是我。 我看着躺在地上眼神迷蒙的她,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把她扛起来,但还是蹲下去。 她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经过刚刚那一摔,神志看起来清醒了点,不过脸色还是很差,我低声询问她能不能撑着我站起来,她点点头。 等重量全压在我身上时,我又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走出去没几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身边的同学可能都在观望,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出来帮助我。 “我跟你一起。” 正在我要暴起斥责这些人的冷漠时,一双手伸了出来,虽然不算强壮,但显然比我更有力,向天霖架住女孩的另一只胳膊,我俩合力把她送进了医务室。 有了他的帮助我轻松许多,只用扶着女孩方便向天霖使劲,将她安置在病床上后,我和向天霖在医务室找了个长椅就这么坐下,校医是个年轻女孩,也只是看着我们笑,并没有出声赶我们,只是温声问道,“站累啦?” “嗯。” 我和向天霖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没事,每次讲话的时候我这就来不少人,今天是开学典礼,看得严才少点。” 校医从躺着的女孩手臂上收回血压计,“她没什么事,估计是有点低血糖,我去给她冲杯糖水。” 目送校医离开,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我盯着自己鞋上的一下一小块污渍,却怎么也盯不出花来,我猜我旁边那位也是如此,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捏紧,又松开。 “你......你怎么没去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是我们市另一个省重点高中,平时和六中竞争也很激烈,是争夺优质生源,攀比高考状元和一本率的劲敌,中考分数线通常差不多,导致这种“为什么选A不选B”的问题在新生中一度非常流行。 “六中不是以素质教育闻名嘛,假期也比实验中学多一点,学校活动也多。” 我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看他也在笑,逐渐放松下来,“本来就是嘛,你敢说你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挑眉,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谁说的,我就是冲着.......” “冲着什么?” “冲着离我家近啊!” 他笑得促狭。 “你!” 我扬起手,笑着要拍他。 “你们关系还挺好啊,”校医正好从后面走出来,端着热糖水,正巧看到我要拍打他的一幕,莞尔招呼我们,“快来,把这糖水给她喝了。” 我忙应下,动身坐到床边去,向天霖一人坐着大概觉得有些尴尬,也跟着凑过来。 “你喂?” 忽然心生逗弄,我故意问他,谁想到他没脸没皮接嘴,“行啊,东西给我。” 说着就把糖水抢过去,我们谁也没注意到病床上苏醒的女孩,她方一睁眼,就看见端着糖水的向天霖,目光熠熠地望向她。过了很多年后我终于得知郭婧怡那时的心理感受,“曲有误,周郎顾”“一见杨过误终身,不见杨过终身误”,大抵便是如此了。 如果那天平静无风 向天霖和床上的女孩对上眼的一秒,我分明看见窘迫的绯红爬上他的脸,他几乎是将糖水硬塞给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一边去了。 “怎么了?” 我那时候还少根筋,没有意识到这其中还有更多复杂情绪,女孩自从刚刚那一眼之后就收了神色,盯着床单发呆,我将糖水递过去, “我叫张子妤,他是向天霖,是我们俩刚刚把你抬过来的,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啊?” “嗯,”她低声应答,“我叫郭婧怡。” “你好,”我看她依旧面有菜色,自然而然问向天霖,“你有吃的没,先让她吃点?” “哦哦!”他仿佛刚刚醒悟过来,“你等着,我这就去买!” 目送他走出门外,郭婧怡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你们是初中同学?” “不是,”我笑道,“刚认识的。” 因为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我与向天霖那种奇妙的缘分,我选择一切从简。 郭婧怡听完若有所思,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和我吐槽起刚刚没完没了的开学典礼来,我们一拍即合,聊着聊着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等向天霖回来时,我俩已经手拉手靠在床上嘻嘻哈哈起来。 他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这种感情的突飞猛进从何而来,我们相视一笑,表示这是女生的秘密。 但这种快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郭婧怡的面包吃到最后一口时,班主任找来了,我们轻松愉快的氛围霎时被打乱,刚说到一半的话也冻结在嘴角。 “你们这还挺愉快嘛。” 他脸上挂着笑容,唇边的褶子堆叠出时光的弧度,但漆黑的瞳仁里仍写满成熟的魅力。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教师团队中少见的好看,可此刻他的笑容分明不达眼底,看来老师对我们的行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满的。 但鉴于我们的行为的发端怎么也算不上不妥当,只是有意无意懈怠,滞留校医室时间太长,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训话。 看见我们都低着头不说话,估计也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于是转而问起郭婧怡的情况来。 “你怎么样,好点没?” “差不多了。” “怎么回事?低血糖吗?” 老班关心起人来看着温柔多了,但我还是不敢接话,郭婧怡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多了,刚刚他们给我买了早饭。” 我在心里默默给郭婧怡点了个赞,这种紧要关头还能想起帮我们刷一波好感。 班主任的目光移到我和向天霖身上,看着我俩缩得像个鹌鹑,不仅有些好笑。 “向天霖,你跑这儿偷懒来了哈,开学第一天就搞事情,小心我告诉你爸。” “哎呀老秦~你好烦哦~”向天霖皱着脸看他。 “叫什么呢!我是你班主任!” “好好好,秦老师,我这叫乐于助人好吧,你还批评我。” “你们俩躲在这连开学典礼都不参加,这会儿都各班集合准备军训了还不回去,我不来找是不是准备一上午就这么耗过去?” “不能不能,我们本来是准备等她吃完一起走的。” 向天霖连连摆手,秦老师被他逗的发笑。 “还一起走,分分钟就把病床上的郭婧怡同学卖了,你问过她身体好了吗?” “好了好了!”郭婧怡一个激灵坐直,“我吃完这口就回去!” “你不着急,休息好了再来,你们俩,”他的目光锁定努力想把自己变成隐形人的我,“尽快回班!” 最后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我乖巧点头,回过神来发现老班已经走远,而向天霖和郭婧怡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小鱼,没想到你是遇见老师就犯怂的乖乖女啊。” “屁!”我回给郭婧怡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闭上你的嘴!” 童话开始于精灵的洞穴里 那天故事的后续是向天霖经过我们层层拷问,终于吐露了他爸和老秦是大学同学的关系。 说他老爸那个班上有好几个都把自己的小孩特地送来这个班,就是要老秦特别看顾的,我和郭婧怡除了对他表示深切的同情外,也顺便进行了一番无情的冷嘲热讽,气得他直说我们用人朝上不用人朝下。 当然,我等都表示浑然不在意。 那一周军训我们仨想方设法换位置站到了一起,好在新同学大都有自己的团体,对换位置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 于是痛苦的军姿也被我们三个人站出不一样的笑点,向天霖有时还需要和他那帮哥们儿一起,我和镜子(也就是郭婧怡)经常出双入对,以此对外宣誓我俩互有主权。 一周时间很快就过了,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老秦说要给我们办个晚会,一是庆祝军训结束,二是让大家彼此熟悉,增进感情。 对于这个新班级的第一次晚会,老秦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他头天就和我们说好,家中有台灯的同学一个人带一个台灯过来,一部分男生还被要求带排插,但老秦始终不愿意告诉我们这是做什么用的,他说要保持一个神秘的气氛,这样才能有惊喜。 当天下午结束训练后,老秦将人分成两组,小部分个子比较高大的男生留在教室布置,其余人则在另一个教室吹气球,扎蝴蝶结什么的。 那部分男生进进出出教室,带着黑色的卡纸和各种胶,对于场地的模样缄口不言,向天霖虽然个子中等,瘦的又跟个猴一样,但架不住和老秦关系好,早就偷偷溜进去当“编内人员”了。 其间我和镜子揪住他,这家伙一反常态神神秘秘,又欠揍的和我俩得瑟,偏偏滑溜像泥鳅,说完就跑,抓都抓不住。 一直到六点左右,平常这个点我们都该回家了,向天霖才溜过来,满脸虚伪的歉意,“你们这会儿可以过去了,刚刚也不能怪我,任务在身嘛。” “嘁~” 我俩都对此表示不屑,但心中的好奇还是驱使着我们的脚步跟随他,来到了高一,七班的门前。 七班门前上过银漆的铁门紧闭,正在我们思考老秦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时,大门在我们面前缓缓打开。 跟随大家一同进入教室,即便我是个正处于爱幻想年纪,脑子里整天天马行空的女孩,也不得不为老秦惊才绝艳的创意所折服。 整间教室仿佛精灵的溶洞世界,窗户全部被黑色的卡纸糊住,不漏一丝光亮,课桌被人为摞起,高低不一,老秦用彩色的皱纹纸把桌子和桌子间的空隙围住,再将台灯放在其中。 黑暗中这些围起的彩纸就像颜色不一的灯笼,朦胧的悬挂在教室里。 剩下的台灯围城半圆形,朝着一个方向,拼凑出舞台的样子。我们刚才做的装饰品也都被贴在了背后的黑板上。 “请新进来的同学们入座!” 老秦的声音出现在舞台旁边的音箱里,向天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那块,开始调试起音箱来。 我们不知是否太过震撼,都忘记七嘴八舌地发出感叹,只是盲目地跟从老秦的声音,一面张望,一面来到观众席坐下。 不得不爱,否则快乐从何而来 晚会的节目都是大家临时报名的,但因为几天前老秦就已经和我们说过有这么个晚会,所以有特长的女孩子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打小学习声乐,也喜欢各类文艺活动,虽然面对新同学还是各种不好意思,但最终敌不过想要唱歌的欲望,报了名。 向天霖看见我打手势立马会意,在本子上帮我写好,还冲我比了个大拇指,“保准叫你风头出尽!” 我没想到他这么张扬,又羞又气,对方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专心自己手中的事去了。 但这样还没完,昨天郭婧怡联合一帮女生来找我帮忙,说她们排的舞还差一个人,非要我跟着一起去。 我从没跳过舞,四肢也完全算不上灵活,本来想拒绝,架不住她们轮番上阵要我加入,我碍于和新同学的情面,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今天所有休息时间都被她们拉到一边练舞,那哪算排练,完全是单方面批斗我大会,一边吐槽一边不厌其烦地纠正。 正回忆时就听见郭婧怡喊我,晚会已经过半,轮到我们的舞蹈了。 在昏黄的彩色灯光中,台下众人的脸都显得不太真切,我数着拍子老实跟跳,余光还能看见向天霖在一边乐疯了,我猜大概是我的动作有点滑稽,但也不至于笑成那样吧。 一边生闷气一边腹诽,好在这个节目我有惊无险地混过去,下台之后我凑到向天霖身边看自己的节目被安排在什么地方,这才发现他为什么刚刚笑得那么欢畅。 “小鱼,压轴诶,我对你好吧。” “你给我滚开。”我咬牙切齿地推开他凑过来的大脸,“你给我随随便便安排一下就好了嘛,这么隆重我会很不好意思。” “什么什么?” 郭婧怡听到动静硬是插进我俩之中。 “没什么。”我白了向天霖一眼,捏着汗涔涔地手去门外准备。 时间从没有流逝得这么快过,我觉得几乎是一分钟之后,就有人来通知我准备上台,我硬着头皮走上去,捏着话筒脸色煞白,本来准备的歌硬是一个字都唱不出来。 我余光看见郭婧怡捅了捅向天霖,又看见向天霖捅回去,两人具是一脸莫名,半晌之后人群开始躁动,见我还没发出声音,有人开始询问怎么回事。 焦急的情绪愈发浓重,我几乎都要无法控制落泪的冲动,可还是没办法唱出口,准备给我放伴奏的同学也很尴尬,频频看向我。向天霖一个箭步冲上来抢过话筒, “最后一个节目,没有规定曲目,大家想听什么小鱼就唱什么,一起嗨歌!” 他冲郭婧怡招招手,台下的郭婧怡马上反应过来,也冲上台,“我们来个大合唱!” 说完把话筒递给我,班上的大家都兴奋起来,一阵骚动之后我听见一个声音高声喊道,“不得不爱!唱不得不爱!” “你挺会点啊!” “哈哈哈。” 这首歌不知道触动到大家哪个笑点,总之在我还莫名其妙的时候,我身边的郭婧怡和向天霖都露出了了然的风骚笑容,那个笑容里写满我不知道的暧昧八卦。 这时候我的探头猛然苏醒,揪住他俩低声问道,“什么八卦,老实交代。” 向天霖笑而不语,郭婧怡忍不住满脸通红地告诉我,“是陈以诚和吴恬恬。” “啊?” 这两个人我都不太熟,但向天霖和陈以诚比较熟悉,他们的父亲是大学同班同学,没错,就是和秦宇一个班的那几位,他们因为父辈的关系早就熟悉,开学这几天也经常在一起玩。 吴恬恬是陈以诚的后座,关系好像也比较好,每次郭婧怡在教室意外事件的地方看见他俩就跟猫看见鱼干儿似的,恨不得贴上去闻闻味道。 不过她每次叫我看的时候我都因为对不认识的人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象征性撇了两眼。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没理解这和不得不爱有什么关系。 故而当我皱着眉头对郭婧怡表达疑惑的时候,这家伙气急败坏踩了我一脚,“你傻啊,平时八卦白叫你看了,‘恬恬’都需要你爱啊!” “哦~”我恍然,不得不爱的首句不是天天都需要你爱吗,因为歌词带着调子唱出来就变成了“恬恬”,这帮人兴奋的点原来在这里。 我看到台下被簇拥的男生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后根,又白又圆的脸看起来像个颗被煮透了的汤圆。 反而那个女生虽然羞涩,但很明显是欲拒还迎的笑容啊,只是在略显黝黑的肤色下显得不那么明显罢了。 我心下有了计较,虽不知道这个陈以诚怎么想,但吴恬恬明显是对他有意思啊,这么看来,这歌我要是唱了也不算得罪人,说不准还能看场好戏呢! 我点点头,向天霖立马会意,走到音箱那边换了伴奏,不得不爱的前奏在大家兴奋的呼喊声中响起来。 “天天都需要你爱,我的心思由你猜.......” 我的声音被大家的齐声合唱簇拥,但透过音箱仍清晰可闻,向天霖这招真妙,也算解决了我不敢独唱又想要歌声被人听见的矛盾困境。 这个晚会就这样在我们的嬉闹中,伴着青春期萌芽的恋爱香气落下帷幕。 而我与陈以诚的故事,在这样的荒诞和错位中逐渐展开。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晚会结束后我们的高中生活正式开始,没过几周学校开始流行起小组学习了,老秦说刚开始对大家的情况都不太了解,就还是采取自由分组的模式,大家自行组队,只要保证每个小组六个人就可以。 我当然是跟着郭婧怡还有向天霖,但因为向天霖还有他的男性好友,于是就又加上了陈以诚和吴恬恬。 不要问为什么还有吴恬恬,她几乎和陈以诚是绑定的,一早就说好要分到一组,我们也没立场硬拆,只是即便这样我们组还是少一个人,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有组了,老秦和向天霖陈以诚商量了一下就将周琦安排在我们组。 周琦是个长相普通,身材有点壮的女孩子,是高年级的物理老师王老师的女儿,也算是老秦的重点关注对象,不知道怎么分组的时候就被剩下来。 当时向天霖还悄悄给我们使了个“遇到麻烦”的眼神,不过我和郭婧怡对她了解不多,也还是笑着接纳了周琦。 我因为晚会当天的遭遇反而比较多留心陈以诚,他好像很腼腆,动不动就脸红,除了和向天霖和吴恬恬交流比较多之外,几乎不主动对我们开口。 不知道老秦是不是流言蜚语听得多了,我们这个组还没坐到一周就被要求调整座位。 我、吴恬恬和郭婧怡按顺序坐在一边,面对着我们坐在另一边的分别是陈以诚、向天霖和周琦,也就是说我不仅对面坐着陈以诚,旁边还坐着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吴恬恬。 对此郭婧祎表示非常遗憾,毕竟她还是更希望和我或者向天霖挨着坐。这么一分,我们好像都没有如意。 吃过午饭我和郭婧怡照例去操场上溜达两圈再回教室睡觉,谈起换座位都恨不得把肺叹出来。 “老秦一准儿是知道吴恬恬喜欢陈以诚了,你没看这几天老秦的化学课上都想方设法提问吴恬恬吗,偏偏她还答不出来,我都心疼她了。” 郭婧怡叼着棒棒糖有一搭没一搭和我八卦。 “不会吧,老秦这也要管?” 在我看来,暗恋这件事完全属于打学校擦边球,似有非有的老师也不好说。 “陈以诚据说不是正规录取进来的,他爸花那么大力气把他弄来六中,就是觉得在老秦手下放心,陈以诚就好比老秦家的白菜,现在白菜刚长呢,就被猪拱了,老秦可不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嘛。” “喂,”我使劲拍她,“你说人家吴恬恬是猪,小心被听到。” “怕什么,”郭婧怡身子一扭,从我的魔爪中逃脱,“吴恬恬那个人,表面上看性格温温柔柔,其实骨子里特别叛逆,据说她和校外的‘那些人’关系很好。” “那些人”是我们对于那些抽烟逃学,烫头染发,还有喝酒纹身的小混混的代称。 郭婧怡的八卦能力果真让人叹为观止,我自觉再来一百年我也达不到她那个水平,但我总觉得这么在背后议论人家有点良心不安。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们事,吴恬恬被老秦针对确实可怜,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吧。” “是跟你我才说两句好吧,提醒你别和陈以诚走得太近,这家伙就一蓝颜祸水!” “好好好~” 正在她教育我时,陈以诚迎面走来,郭婧怡感觉自己说曹操曹操到像现世报一样,打了个激灵,不再和我废话,我俩冲他打了个招呼,钻回教室睡觉去了。 无妄之灾 我教育郭婧怡没几天,就感受到了自己这一举动的多此一举。 说实在的,和陈以诚同桌都一周多了,我们俩除了日常寒暄之外根本没啥别的交流,他一上英语就活蹦乱跳,数理化则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我正好相反,所以平时也没有共同话题,最多就互相讲讲题目,然后就各做各的,偶尔目光相撞就彼此露出尴尬的笑容。 不知道怎么就被吴恬恬盯上了,这周开始,我不断在我的座位上感觉到一种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悚然感,只要一离开教室就消失,偏偏我每次回头看的时候又没有发现异常。 还好我的探测器郭婧怡同学不过用了短短三天就解开了我的难题。某节课下她趁吴恬恬不在溜到她的位置上来,打量了一下正在看英文版《哈利波特》的陈以诚,贴在我耳边轻轻悄悄地吐出微弱的气声, “张子妤~你倒霉了~” 彼时我整专心致志地和眼前的数学题作斗争,她呼出的气流猛的吹进耳朵,我一个激灵坐直了,吓出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后我用力捶打她的肩,“你是不是有病!有事说事装什么大神!” 她嬉皮笑脸贴地更近,“前几天还说我不该妄言别人,我看你才是现世报。” “什么东西?”我皱眉。 “吴恬恬盯上你几天了,你都没感觉?” 说实话那道目光一出现我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来源,她这么一说我陡然反应过来,“吴恬恬盯我?什么情况?” 郭婧怡装出一副无奈地神情叹了口气,“哎,小鱼,我看你是真傻,都警告你了要你离陈以诚远点,你不听,上周五还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吴恬恬不盯你盯谁?” “悄悄话?”我想起来,“那是他让我给他讲数学题啊,吴恬恬还讲不讲理了。” “吴恬恬一门心思就在陈以诚身上,脑子里除了粉红泡泡别的都没了,她哪分得清讲题还是聊天,我听蓝心和郑琳她们说,吴恬恬气得天天和付秋亭骂你。” 付秋亭是我们班的大姐头,属于找关系进来的加塞生,这部分学生有的是中考分数差点,想要好好学习,找关系多出了点钱来六中,一般进来了还是会认真学习,例如陈以诚。还有一种就是家里极度有钱,压根儿不想学习,中考一塌糊涂,出一大笔钱给学校,美其名曰捐款,以换取入学资格,例如付秋亭。 付秋亭身高腿长,人长得也标志,留长卷发,每天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点到校,多数时间会迟到,放学后就和她那些早早就辍了学,混迹于各种酒吧巷头的兄弟姐妹们一起玩,打架闹事一个不落,开学不过一月,和老秦正面杠上几次,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的故事早流传于我们班,无论男女都有点怵她,也许是乖学生对“社会人”头衔的本能恐惧。 吴恬恬和她关系好我们也很意外,因为吴恬恬表面看起来属于温柔甚至有些内敛的那种女孩子。本来我没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她胆子小,不敢明面上做什么,但一想到付秋亭,我确实有几分胆寒。 “那怎么办?” “你离陈以诚远点呗,我去找蓝心她们说说,她们和付秋亭关系也好,让她们打听一下。” “好吧。”我无奈点头,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种飞来横祸都能砸到一心只想学习的我身上。 爱情是误会的集合 果然没过两天吴恬恬就来和我谈话了,不过她没有开门见山地说,只是某次课间她凑到我耳边问我, “你和陈以诚关系挺好的?” 我心想终于来了,“没有,我跟向天霖关系比较好。” 郭婧怡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抛开正在和她说话的周琦,转而向我猛使眼色。 “那我看你俩上课聊得挺开心的。” 虽然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该惹上她,但她这语气还是莫名让我很不爽,“我们就是讲题目,没说别的,你这么关心他难不成是对他有想法?” 吴恬恬被我呛了一句,面上也没有表现出生气来,只是不咸不淡的问我,“你不知道?” “我可没空整天关心这些。” 她不答话,我也没有咄咄逼人,两人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以至于后来郭婧怡都不相信这是我俩真实聊天内容,她说她原本以为吴恬恬至少也会明里暗里挖苦我一顿呢。 这次聊天之后我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毕竟我该解释的也都解释清楚了,可没两天郭婧怡就揪着我的耳朵说我骗她。 “你到底和吴恬恬说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你暗恋陈以诚这件事已经私下传开了?” “我暗恋陈以诚?谁说的?” “吴恬恬啊,她说她明明和你说她喜欢和陈以诚互相喜欢了,你还说你也喜欢他,要各凭本事。” 我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她脑子是不是坏了?整天看言情看傻了吧?” 郭婧怡拍拍我的背,继续说,“不过我没听向天霖说陈以诚接受她了啊,她脑子里戏可真多。” 桌上的五三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我努力想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可越想越气不过,于是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喝一声,“陈以诚!” 对面的人吓得一抖,郭婧怡也是,“小鱼,你干嘛?” 我挥开她,“你别阻止我!我考来这里是为了好好学习,可不是为了配合某些人演八点档爱情偶像剧!” “怎么了?”陈以诚眨巴着小鹿一样的圆眼睛,怯生生地问我,一瞬间我又有些负罪感,他平时也对我挺温和的,我这么迁怒他是不是不太好。 但这种负罪感在吴恬恬闻声回到教室时荡然无存,我怒视陈以诚,大声道,“你喜欢吴恬恬,吴恬恬喜欢你,跟我没关系,我坐在这是老秦安排的,要是打扰你们鸳鸯相会了,你去和老秦说,我二话不说就搬走!” 方才还安安静静的教室一下子炸开了锅,我看见吴恬恬和陈以诚都涨红了脸,不过陈以诚是急的,吴恬恬是羞的。 她扭了两下,低下头说,“张子妤你别瞎说,我没有喜欢他。” 但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教室里嘘声不断。 “行,那就当我多事,我现在就和老秦说换位子,免得我哪天莫名其妙成了插足者自己都不知道!” 我的目光扫视吴恬恬和她那群多嘴的姐妹,有些人缓缓挪开了视线,有些人则翻了个白眼,我看了更生气,椅子踢开就要往外冲。 向天霖看看我又看看陈以诚,想要从中打圆场,我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叹口气,帮我把踢倒的凳子扶起来。 “我不喜欢她!你们不要乱开玩笑了!” 耳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怒吼,我们都呆呆看向声音的来源,此时陈以诚将头快低成了九十度,出露在外面的皮肤哪怕是颈后都红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活像个被扒了皮的番茄。 向天霖一捅我的腰部,露出愤愤的表情,“叫你不要乱说了,人家生气了吧。” 我的怒火此刻已经消下去大半,此番闹腾虽然使站在门口的吴恬恬面色惨白,呆若木鸡,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被拒,最惨的是她自己不仅会错了意还让众人皆知,丢光了脸面。 可这也同样让无辜的老好人陈以诚大大受伤,毕竟人家一心想当个好学生,没想到我们莫名其妙给他塑造了这样的形象。 “陈以诚......”我试探着叫他,他却不理我。 吴恬恬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还边喊,“我可没说我喜欢他!你乱说!” 可惜栽赃我也没啥用了,最后只得由她的姐妹们扶着她去洗手间整理情绪。 我不关注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对于陈以诚非常愧疚。 危机 酝酿了好几天,我次次都想找机会和陈以诚道歉,可他自从那天以后无论我说什么都不怎么搭理我,向天霖跟我说并不是针对我,而是他明显消沉,对大家都是这样。 我正左思右想怎样才能让他开心点,郭婧怡又给我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你知道吴恬恬找人来‘教育’你了吗?” “哈?” “付秋亭那边我交流过,她也不想闹事,结果吴恬恬就自己去找人了,拦都拦不住。” 我一阵无语,自从上次那事之后,老秦听到了风声,已经把吴恬恬从我们组调走了,现在换过来的是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向天霖就干脆和他换了个位子,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边。他这会儿听郭婧怡说过之后也放下手中的笔,“不会吧,一中还有这么玩的?” “我从付秋亭那里打听的,据说都是外校的,让你小心点。” 我咬咬牙看了眼闷声写作业的陈以诚,本来想安慰他的心瞬间消失,给我惹这么大麻烦,早知道认个怂不招惹他们俩了。 “你这两天回家叫我一声。” 向天霖忽然很严肃和我说。 我木然点头,平时我都是坐公交回家,去江边那个公交站,这两天看来还是绕点路,去世纪花园小区那边坐车好了。 今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老秦照例拖了一会儿堂,就让我们放学回家,我余光看见吴恬恬在后门磨蹭了一会儿,目光频频投向我,估摸着是想看我什么时候走。郭婧怡很快帮我把书包装好,又给向天霖使了个眼色,就拉着我先冲出了教室。 下到一楼却没有直接出校门,而是往反方向一拐躲进洗手间,把我推进隔间里她在门外,过了一会儿才出声,“她出校门了,我们等会儿再走。” 大概等了半小时,吴恬恬先出去溜了一圈,确认吴恬恬和她的‘伙伴’都不在了之后,才回来把我从厕所里解救出去。 “呼,这招明天就不好用了吧。” 我拉着她,掌心里满是冷汗。 “没事,我送你上车。” 向天霖居然还没走,还在门口等着我,我看了看郭婧怡,原本今天和她说好她先送我去世纪花园那边的车站,再返回来的,毕竟她之前是和我同路,一起往江边走,可现在就不同了。 “我和镜子说好,她送我的,而且这会儿应该也没事了,就不用麻烦你啦。” “我家就住那边,顺路啊,哪里麻烦?” 我和郭婧怡对视一眼,都有点迷惑,因为之前没注意过他家住哪儿,只是看到他出校门往左拐,我们往右拐,所以也没约着一起。 “行,”我也不想给郭婧怡添麻烦,而且她毕竟是个女孩,免得牵连上她,就果断答应,“那镜子你就先回家,象象送我,他再怎么弱鸡也是个男的啊。” “去你的,我哪里弱鸡了?” 向天霖一拳捶上我肩膀,我们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简单和郭婧怡告别,向天霖自如接过我的书包抗在肩上,我莫名其妙,“你这是干嘛?” “给你看看我不弱鸡啊,你看咱这肌肉,”他把袖子推上去,露出一小节手臂。 我刚要拒绝,他又说, “行啦,等会儿万一有什么事,你跑也能跑快点,别给我拖后腿。” “嘁” 我白他一眼。 行,你乐意扛你扛呗,我还轻松点,真是。 危机(2)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但大概我们还是低估了吴恬恬的毅力,走出没多远,就看见她们从一条巷子里出来,拦住我和向天霖的去路。 “张子妤,跟我们去谈谈吧。” 看着面前五六个女孩,性别倒是我们唯一没料想的,向天霖本来想帮忙,但都是女孩子就不好动手。 他抓住我的手腕,吴恬恬看起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危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危机(3) 陈以诚挡在我身前,被吴恬恬狠狠呼了一下手臂,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快红肿起来。 “吴恬恬,你差不多得了。” 真的对我动手的这一刻,我心中的恐惧反而全数化为怒火,“你一个女孩子就没点羞耻心吗?” 吴恬恬看到陈以诚被打好像也不是全无动容,但怒火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她不承认自己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危机(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谁会在你心里留下涟漪? 这件事最终以吴恬恬转学作为结束,也许藏在六中这个宏大的招牌下还有许许多多诸如吴恬恬一样的“不和谐因子”,可表面上它一定要是那个全市中学生最向往的圣洁学堂,所以把这层窗户纸毅然捅破的吴恬恬,就像打破了丛林法则的动物一样,最终只能落到被淘汰的下场。 吴恬恬退学这件事没有落到我头上,这是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谁会在你心里留下涟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穿透灵魂的温柔 半期考试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总之我们这个小组除了向天霖全军覆没,讲卷子的一天都是在老师们的苦口婆心或冷嘲热讽中艰难度过的。 回家路上,就连平时豪迈的大姐头郭婧怡都难免露出了颓败的神色,在路口分别之时,我给了她一个寓意着共勉的熊抱,希望我俩都能逃过一劫。 自从上次吴恬恬事件后我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穿透灵魂的温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失望不是你控制我的手段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走过盛夏之后黑夜总是一天天追赶白昼的步伐,本来天气已经转凉,书包里那张纸却像烙铁一样灼得我心脏狂跳,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 家门口那盏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稍有些坎坷不平的路面似乎处处隐藏着危机,我猛地冲出去,一直狂奔到贴着熟悉贴纸的门前,拿起早就握在手心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失望不是你控制我的手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这是我妈常年和我斗争的出的结论,任何时候只要她抛出这句话,我一定会马上停下我此刻在做的任何一件事,闷声流泪,神色颓靡,像极了没骨气的奴隶,趴在地上任她宰割。 我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其程度之烈,让我自己都禁不住怀疑我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不过还好,这样终于可以逃脱徐女士的制裁。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兔子急了还咬人 “你!” 我一口气提过了,被牛奶呛住好一阵咳嗽,连鼻腔里都充斥着那种令人恶心的腥味。 “别理他,抽风!” 郭婧怡拍拍我的背,正巧老秦走过来,我已经咽下最后一口牛奶。他在讲台上对我们发出指令,“各组把家长签字的成绩单交上来。” 向天霖站起身接过我们组的成绩单,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兔子急了还咬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奋起反抗 我偏不让他就这么囫囵把这事盖过去,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是要充分享受猎物挣扎的过程,再狠狠抓住它才有意思,老秦这么玩得,我也同样玩得。 “没有,成绩单被撕了,秦老师,你再给我一张呗,顺便给我妈打个电话强调一下我没早恋,也没和人拉帮结派。哦,对不起,我忘了这是你给我妈说的,那我给您解释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奋起反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不是流言不能猜测你 “他们当老师的就喜欢捕风捉影,疑神疑鬼的,不要理他。” 我没说话,任由他拉着,但脚下坚决不挪动步子。 “怎么?还不走?你还想怎样?我都找了你两节课了!” “我这么回去,太丢脸了。” 我小声嘟囔。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快点!不然赶不上第三节体育课了!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我不是流言不能猜测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以梦为马,越骑越傻 这场风波果然就这么过去了,老秦从那天之后也没再提过这件事,仿佛签字回执只是我听错的任务,我妈隔天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动辄苦口婆心地劝我好好学习。只有我知道有些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们都以为风吹过,雨淋过的世界日复一日,没有任何不同,可其实无论是石头还是植物,被风吹会风化,被雨淋会腐蚀,只是此消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以梦为马,越骑越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玛丽苏的梦 第一次听还有些新奇,毕竟出国读书感觉像是二次包装,狗屎都能泛金光。 大概周琦要的就是这种闪瞎众人的效果,从此这个故事就成为她的拿手项目,你稍不注意她就能接到话头开始她的表演,说多了之后偶尔我们也能品味出不对劲来。 比如这个发小出国留学,她却不知道是哪个学校,中学还是大学,有 《玫瑰与她的小王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玛丽苏的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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