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山海异仙录》 第一章 帝都(一) 今日是中秋节,但是夜色还未降临,帝都街道上已是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原来今日还是镇国将军搬师回朝的日子,城门口站满了百姓夹道相迎。 “小姐,慢点。” “爹爹都快到了,小翠你快点啊。” 小女童顶着双丫髻,迈开小短腿穿梭在人群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小丫鬟的视线中了。 众人看见一五六岁的小女童挤了进来倒也不恼,可能是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也可能是这女童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好招惹。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将军进城了,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仿佛每一声都踏在人们的心坎上,引得心头一阵火热——魏国的大英雄已经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士,最前头一匹汗血宝马更是神俊非凡。 其上一人虽是样貌中年,但眉目俊朗,一看也是英武不凡,此人便是镇国将军秦远程。 “爹爹。” 武者的耳目比常人灵敏许多,秦远程闻声望去,一眼就注意到,一众衣着普通的男女老少里,挤进去了个五六岁的锦衣女童。 仿佛是前面的人长得太高,遮住了她的视线。小女童还时不时踮脚跳起来,朝秦远程挥手,腰间的一串铃铛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啊含,快过来。” 秦远程上一次离家的时候,他的女儿只有三岁,小孩子的变化是很大的,一年一个样。要不是这女童腰间的铃铛,和她女儿的一模一样,他也认不出来。 招手示意女童上前,众人向女童投去艳羡的目光,随即,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秦含飞快地跑到了秦远程跟前,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天上的晚霞,还有马上的中年男子低头时充满爱意的一双眼睛。 虽然脑海中的父亲只剩一个模糊的身影,但眼前那双充满父爱的眼睛,告诉她,这就是她的父亲。 只听见那中年男子说了一声坐稳了,秦含就被抱了起来坐在了马上。接着就是孩子的哇哇大叫声,惹得一众将士哈哈大笑。 秦含脸上腾得一下就染上了一层薄红,显然是羞恼了,若她真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倒也不必将此放在心上。 她虽然不是真正意义的小孩,但也不是个成年人,准确来说是个青少年。 秦含也说不清除这是穿越还是转世轮回,但她的的确确是一个高三的毕业生,后来因为一场车祸来到了这里。 这里有些类似中国的古代,但也不尽相同。 秦含从出生睁开眼睛开始,就看见了自己现在的父母。 母亲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秦含身为名门闺秀,她的生活大部分都是围绕着母亲。当然就要精通琴棋书画,这些帝都贵女的必备技能了。 父亲常年外出征战,鲜少回家,和秦含见面的次数也只有两三次。但是,由于秦含从前就很敬仰这种保家卫国的硬汉,自然对父亲的观感格外好。 不一会儿,一众将士就到了将军府。府前已经聚集了将军府上上下下一家子人。 为首的是一名美貌中年妇人,她双手交叠放于身前,正面带微笑看着来人。微风轻轻吹拂过她的发丝,为她更添几分风韵。这人正是镇国夫人,秦含的母亲韩氏,韩柔。 韩氏旁边是一相貌普通,但气质温婉的女子。 她样貌普通,性子随和,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将她忽略。她就像是空气,仿佛本就应该在那里,但是没有人会留意。 她的名字也很符合她的气质,这人正是秦含的姑姑秦婉。 “啊含,又胡闹,还不下来,让你爹爹快进屋歇息。” 韩氏走到了马前,伸手要来接秦含。可能是老来得女,虽然韩氏嘴上轻斥自己女儿,但从未打骂苛责过秦含。 “这些年,幸苦你了。”秦远程下马将女儿抱给了韩氏,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韩氏闻言,立即红着脸,急忙将女儿抱在怀里,掩饰面上的羞窘之态。 秦远程对这个妻子并无多少旖旎心思,只是韩柔这么多年尽力照顾女儿,心中对她也是存着几分感激。 “将军,夫人,这一路风尘仆仆,弟兄们也要回去洗漱,晚些时候还要去皇宫赴宴。”张副将一扬马鞭道。 “快回去吧,晚宴记得要准时。”秦远程目送兄弟们嬉笑远去的背影,低声斥道:“没正行的兔崽子。” “行了行了,奔波了一路,快进去吧。”秦婉笑着拉着秦远程就朝府里走去。 “姐姐说的是。”秦远程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家姐姐拉着自己的手。 秦婉是他唯一的姐姐,从小就是姐姐照顾他,后来姐姐在十五岁的时候嫁了人,他们就再没联系过。 十年前,听说她夫家家道中落,丈夫也去世了。这些年住在将军府,倒也衣食无忧。 秦含被自家娘亲拉进了闺房,挑了好几件衣裙试了个遍,最终选了一套耦合色的罗裙,又挑了一双缀了珍珠的秀鞋,这才稍稍满意。 韩氏将秦含的头摆正,对着镜子看了许久。虽然知道自己女儿样貌俏丽,但这双丫髻确实有些单调了,应该让侍女换个发髻。 “小翠,小翠。” 韩氏喊了两声,没人应,低声嗔道:“你这双丫髻太过平乏单调,可不能这样就去赴宴。小翠这丫头也不知去哪里疯了。” “娘,小翠许是方才在街上走散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吧。” “小含这双丫髻看起来倒也顽皮可爱,若是妹妹觉得有些单调,那加上这个如何。” 温婉的女声好似一阵清风,在秦含耳边拂过,镜子中出现秦婉的身影。她正将一对蝴蝶钗插入秦含的发髻中,顿时为镜中的小女童添了几分灵动。 “多谢大姑姑。” “自家孩子,还说什么谢。”秦婉摸了摸秦含的脑袋。 “还是姐姐的眼光好。”韩氏又帮秦含理了理衣裙,直到小丫鬟来催才带着女眷出了府。 大魏国的帝都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迎接这个特殊的日子。 将军府门口停了一前一后两架马车,秦远程骑着高头大马停在最前面的马车前,不知和车里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一扬马鞭朝皇宫而去。 一轮硕大的圆月高悬在夜空中,漫天的繁星成为了它的陪衬。 这月亮倒与前世看到的一般无二,但似乎节日的氛围缺了什么。对了,烟花,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烟花。 “小姐,等等。” 秦含正从后面的马车里探出脑袋望着天空,想着烟花的事,就听见了小翠的声音。 接着帘子掀开,小翠腾地一下就进了马车。虽然知道小翠身手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秦含今天才发现小翠的身手原来可以这么好,说一句身轻如燕也不为过。 只是这样胡闹,估计会被母亲好好教导一番了,幸好母亲与大姑姑在前面的马车里。 “小翠,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来。还好女眷是要晚些才入宫,不然你就错过了。” “小姐,奴婢摔了一跤,崴到了左脚,这才耽误了。” “我想也是,你向来身手不错,今日倒是连我也追不上。” “你摔得严重吗?”秦含伸手就要去掀小翠的衣裙,却被她避开了。 秦含也不在意,小翠是大姑姑捡来的丫头。自从来到府上就没让她直接接触过,平时也就帮她梳发髻,更衣什么的也是秦含自己来。 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不喜光着给别人看。估计小翠也是那种不喜和人接触的人,这也没什么。 秦含又探出脑袋,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看着月亮上熟悉的桂树影子,低叹了一句:“也不知道月亮上有没有嫦娥。” 想来她这不知是穿越还是轮回的狗血剧情,说不定这个世界还真有嫦娥。 “小姐,没有。”小翠不假思索地道。 “小翠,你怎么知道没有。” “小姐,嫦娥是谁。” “这说起来,可就说来话长…” 二人的声音渐渐湮没在滚动的马车轱辘声中。 第二章 帝都(二) 皇宫坐落在帝都的龙脉处,从雄伟的宫殿群到精心打造的水榭廊亭,无不展现皇家的奢华。 朝臣家的女眷从侧门进了宫就要下车步行至御花园,宫门口早早就有宫女太监手持灯笼静立等候。 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刚刚停下,便有宫女太监忙迎了上来。 这次晚宴不仅是庆祝中秋节,也是大魏大败后周的庆功宴。可以说,此时的将军府可是风头正胜。 “还请镇国夫人移步,随老奴去御花园,皇后娘娘可正等着您呢。”一衣着华丽的老嬷嬷从一堆宫女中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朝掀开帘子的韩氏行了一礼。 “有劳陈嬷嬷了。”韩氏点头朝陈嬷嬷示意,便和秦婉一同下了车。 随着叮叮当当的一阵铃铛声响,秦含也在小翠后头跳下了马车。秦含是第一次来皇宫,有种走进电视剧的错觉,心下虽然好奇,但是面上也不显露出来。 韩氏让车夫留在宫门口,带了两个婢女就和秦婉一同跟在陈嬷嬷身后进了宫。秦含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又拨正了腰间的小铃铛也跟了上去。 小翠一直在秦含身旁,举止从容,进退有度,浑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虽然小翠话不多,却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婢女,她对将军府忠心也是不容置疑的。用她的话说是为了报答秦婉将她捡回来,不至于让她在街边乞讨的恩情。 小翠不喜与人接触过密,且偶尔会无伤大雅地在府里消失一段时间,也就是韩氏口中的“去哪里疯了”。 而此时的小翠却本本份份地垂首不语,倒是让秦含颇感意外。不过谁又没有秘密呢,她自己不是还在装小孩么。 再者,想来在皇宫这种地方也没人敢撒野,秦含倒也对小翠的异常不甚在意了。 众人跟随着灯笼里明明灭灭的烛火,穿过几处廊亭,便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庭院。 庭院里有三处花榭,都已经坐满了各官员家的女眷,映着灯光看去,一众莺莺燕燕好不热闹,不过倒也无人高声喧哗。 正中央的花谢里的金色凤椅上坐着一貌美妇人,看上去年约四十,举手投足间尽显威仪。能坐凤椅的人,也只可能是皇后了。 陈嬷嬷身边的太监还未等众人开口,便立即通报镇国将军府夫人到了。接着韩氏带领着女眷朝那凤椅上的妇人行礼。 “无需多礼,镇国夫人快入席吧。”皇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挥袖示意韩氏等人在右下方入席。 皇后左下方的席位是张丞相家的女眷,因为丞相夫人与韩氏颇为熟悉。秦含倒也见过丞相夫人几面。 想必丞相夫人旁边的少女应该就是京城第一才女,张丞相之女张渺渺了,听说她还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这处花榭的人不如左右两侧的人多,但是无不是朝中显贵家的女眷。思及此,秦含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直了身子,尽量表现出贵女应有的姿态。 陈嬷嬷从进了中间的花榭就立在了皇后身侧一言不发,直至皇后宣布晚宴开始,才挥手引侍女伺候众人用膳。 此时,正殿中倒是分外安静。朝廷重臣们全都面露凝重之色,大气也不敢出。 魏帝冷哼一声沉声说道:“秦爱卿,你当真不愿。” 坐在秦远程下手的张副将也就是张远,用手臂轻轻撞了一下秦远程低声唤了句大哥。 秦远程给了自家兄弟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即起身离席,阔步走向那明黄色的身影,嘴角扯出苦笑,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非臣不愿,实是臣无力受封王爵。” 魏帝立即沉了脸,双眼中也射出了寒芒。顿时,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 一众朝臣也开始切切私语,无不是嘲笑秦远程不识抬举,好好的一字并肩王不当,要惹得龙颜大怒。 秦远程朝魏帝磕了一个响头,似在隐忍,最后还是决绝道:“陛下,臣实在无法相瞒。与后周一战中臣身负重伤,现虽已治好,但也损了根基。不但无法进阶,也不能随意动武。臣实在当不起一字并肩王的爵位。” 一干朝臣唏嘘不已,面面相觑,看着秦远程的目光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和秦远程同军营的将领皆大惊失色,想起当日敌军来犯,张远虽是先天高阶武者,但一直镇守南边,一时无法支援。 秦远程冲在最前面,生生接下了对方三个先天高阶武者的全力一击。 他当时只是笑着说小伤,无碍。若是让你们这些先天初期中期的兔崽子冲在前面,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众所周知,秦远程已是先天境大圆满的武道修为,离脱凡境只差临门一脚,这也是大魏震慑诸国的重要因素。 后周虽没有先天大圆满境界的武者,但有三名先天高阶武者,这才使后周在诸国中脱颖而出,与大魏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秦爱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魏帝眯了眯眼,寒声问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恐有后顾之忧。 “臣之言句句属实。”秦远程迎上魏帝的目光,丝毫不退让。 魏帝怔了怔,叹了口气,怅然道:“罢了,此事也是天意。爱卿请起,希望今日之事莫要外传。” 众人纷纷应是,不敢多言。 “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秦远程没有起身,朗声道。 “爱卿为我大魏立了首功,不论何事,但说无妨。” “微臣年岁以高,自知日后也无力为陛下分忧,想携妻女告老还乡。” 魏帝眉峰跳了跳,沉声道:“有爱卿在,亦可震慑诸国,此事暂且作罢。” “陛下无需担忧,我大魏军士已有二十余人进阶先天中阶,张副将更是快进阶至先天大圆满。”秦远程不紧不慢地道。 听到这里,魏帝脸色才稍稍好转,对张远为首的一众军士夸奖勉励一番后,才对秦远程道:“既然如此,便等张副将进阶先天大圆满时爱卿再做还乡打算吧。这些日子爱卿便好好在府上修养,也不必上朝了。” 待秦远程应下之后,魏帝又宣布了等张远进阶后对其及其他将领的封赏事宜。 等重开宴席之时,前来与秦远程套近乎的人已少了许多,魏帝看他的目光也冷淡了下来。 秦远程也未把这放在心上,看着自己同生共死的弟兄一如既往待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御花园这头,皇后此时和韩氏闲聊,正问及秦含的年岁。韩氏道:“回皇后娘娘,下个月就满六岁了。” 皇后看着秦含的目光越发热切了。秦含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皇后一眼,对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丫头倒是与我家老三年岁相近。”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溜进来了一个小太监,在陈嬷嬷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即离开,陈嬷嬷又悄悄上前和皇后咬起了耳朵。 可能陈嬷嬷是秦含第一个见过的宫人,所以对她格外注意。 自然陈嬷嬷与小太监这一幕皆落入了她的眼中,但她也对他人的私事毫无兴趣,她此时正优雅的喝着杯中的茶水。 “儿臣来迟了。”两道声音,一清脆雉嫩,一温润成熟,同时响起。一紫袍青年领着一七八岁华服小正太进入了花榭,朝皇后作揖。 众人不用猜也知道这应该就是皇后的两个亲生儿子太子和三皇子了,再加上张渺渺停留在紫袍青年身上灼热的目光,秦含对二人身份更加肯定了。 陈嬷嬷很合适宜地汇报完工作退了回去,皇后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面上的微笑有些僵硬,随即收敛情绪,又嗔道:“你二人来晚了,该罚。” “儿臣来迟了,应当自罚三杯。只是三弟年岁尚幼,儿臣亦当代劳。”太子话音刚落,就有侍女斟酒递了过来。 六杯酒下肚,太子依旧面色不改,和众人谈笑也张弛有度,引得一众贵女暗送秋波。 只是似乎皇后总是有意无意将张渺渺牵扯出来,先是让她第一个出来表演琴技,接着又是吟诗作对。难道真如传言一般,张渺渺是太子妃的人选? 秦含发现一众贵女中,她的年龄最小,这些才艺表演也没她什么事。 且不说京城第一才女张渺渺一出手,其他人都要沦为陪衬,就是皇后的目光都从未停留在她秦含身上。莫非这就是失宠了? 虽然她秦含是武将家出生,但武刀弄枪地她确实没学过,琴棋书画倒是学了不少,若是因此而看轻她,岂不是太冤了。好在她也对皇后对她的态度没怎么上心。 第三章 帝都(三) “小丫头,你是镇国将军府的?”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惊得秦含险些握不住手中的茶盏。 一转身就对上一张可爱的正太脸,虽然被一个小正太叫做小丫头,让人很不爽。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应该稍稍屈服一下。 “见过三皇子。”秦含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三皇子魏明哲理了理衣摆,装作大人的样子,将手背在身后,很有皇子风度地朝秦含走来。 好在此时,皇后正领着众人看张渺渺作画,韩氏和秦婉也被丞相夫人拉了过去。就连两侧花榭中大部分的贵女也凑了过去。 秦含这边只剩零星几个侍女,倒也无人在意他们二人。 “咳咳,不必多礼。”魏明哲倾身凑到了秦含跟前,“听说将军会在府中休养一段时日。” “大战已平,父亲自会在家中休养。” “那本殿下可否去将军府玩耍?” “自然。”贵为皇子,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秦含暗自腹诽,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纯洁的笑容。 “甚好,甚好!”魏明哲的双眼顿时亮了,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秦含觉得此时的魏明哲才真真切切像个八岁的孩子。 “我们今晚便一同回府吧。” “…”这么急? “初二,行李呢。”魏明哲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即上来一黑衣侍卫。 “殿下。”初二从黑衣下扯出一个大包袱,双手托举至魏明哲面前,在后者点头示意后,才将包袱又藏入黑衣中。 “殿下思虑甚为周全。”秦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魏明哲毫不在意道,“我向来如此周到。你我不必见外,以后私下便叫我明哲吧。” 秦含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下意识,时不时摩挲着腰间的小铃铛。 忽听一道尖细的嗓音压过了一众贵女们的骄笑声,“陛下驾到。” 一袭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御花园中,其身后跟着一干朝臣,秦含毫不意外地发现了,魏帝两侧的是张丞相和自己爹爹。 花榭中众女赶紧迎上去行礼,皇后走在众人前头,她身侧除了太子及三皇子,还有两名样貌艳丽的女子。 这二女方才正坐在两侧花榭的主位上,想必应该也是宫中有地位的妃嫔了。 “今日不仅是中秋,亦是我大魏大败后周的吉日。诸位不必多礼,一同去拜月台如何。” 魏帝话音刚落,身后的众朝臣及身前的女眷们无不应是。 似乎作为帝王,也不必等众人回应,魏帝和皇后已并肩朝拜月台而去。朝臣在前,女眷在后,紧随魏帝魏后的步伐。 一众宫女太监也是有条不紊地掌灯,趋步跟在众贵人身侧。 “父皇。” 魏帝闻声寻去,发现自家三儿子在身侧,正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何事?”魏帝慈爱地抚了抚魏明哲的小脑袋。与太子而言,他更喜欢小儿子。 太子虽然善于政事,但资质不佳,如今二十多岁还停留在后天境八重。而小儿子六岁开脉,只两年的功夫已是后天境三重修为。 “父皇,儿臣想去…”魏明哲攥着魏帝的袍角,紧张兮兮地道。 “哲儿,不得胡闹。”皇后立即抢了话头,她自然知晓魏明哲的心思,她之前也是允诺过的。只是眼下,将军府大势已去。 “皇后?”魏帝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后一眼,指教后者打了一个寒战。 “哲儿想去哪里?说给父皇听听。” “儿臣想去镇国将军府玩耍。” “哦?打算何时去?” “今晚便去。” “…” 魏帝思虑片刻,温声道,“哲儿可不能只顾玩耍,要记得每天练功,知道吗?” “儿臣谨记。” 拜月其实也是祈福的一种形式,众人按次序祭拜后,魏帝再说几句无关痛痒的结束语,这个活动也就结束了。 将军府的人出来时,并不是陈嬷嬷领着的。想来还没谁这么大面子,让皇后的心腹迎来送往。 “程哥,今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韩氏向来是个细心的,自从陈嬷嬷和皇后这边说了什么,皇后对她的态度就极其冷淡。 秦远程刚要开口,就听秦婉道,“回去再说,此地不宜多言。”。 果然,马车外响起了陈嬷嬷的声音,“老奴见过镇国将军。” 刚上车的秦含就被这声音惊了惊,心想自家老爹面子可真大,不会是那家伙真的要来吧。 思及此,随即挑开车帘朝前面的马车看去。 不出所料,魏明哲和初二都在陈嬷嬷身侧。 “殿下想去将军府上玩耍,陛下已经允了。”陈嬷嬷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卑不亢道。 马车中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是何缘由。秦婉最先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朝秦远程点点头。 “有劳嬷嬷了,将军府必定好好招待殿下。”秦远程点头朝陈嬷嬷示意。 魏明哲闻言,仰头看了马车中的英武男子一眼,双眼中的炽热仿佛要将千年寒冰融化。 后来,陈嬷嬷又和马车里的人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毫不意外,魏明哲立即带着初二跳上了秦含的马车。随即车夫一挥马鞭,众人浩浩荡荡打道回府了。 “见过三皇子。”秦含刚要行礼,就被魏明哲拦了下来。 “干嘛这么见外,都是一家人,叫我明哲就行。”魏明哲立即招呼初二,一起找了地方坐下。 一家人?这么早熟的吗? 秦含一脸古怪地看着魏明哲。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哈!”魏明哲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拜秦将军为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想到自家老爹可是皇帝,最后两个字硬是没敢说出来。 “我爹能教你什么?” “自然是指导练功了。” “那你为何不正式拜师?” “你不知道秦家功夫从不外传么!本皇子拜师,要是当面被拒,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秦家功夫?还有这种事?” 秦含狐疑地看了小翠一眼,小翠来她家做工的日子比她年龄还大,兴许会知道些什么。 小翠沉默“…” “你不会还没开脉吧?”魏明哲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秦含,“果真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秦含感觉受到了鄙视,“大魏似乎没有什么女子习武吧,尤其是名门贵女。”秦含在最后四个字上加大了音量。 “那是你眼界太窄,凡人界中我们大魏还是头号帝国。可还有修仙界,修真者管辖的城市不知比我们的帝国强大多少。我们大魏,在他们那里就啥也不是。”魏明哲一脸神往。 孩子,你这样真的好吗?你爹他知道吗?你可是堂堂大魏皇子! “为何我在凡人界从未听过修真者?”秦含保持着良好的学习态度。 “修士也有他们的规矩,不能干扰凡人生活。若背上因果,恐对修行不利。” “你刚才说的开脉是什么?还有,什么叫我是普通人?难不成你还是神仙?” “本殿下当然不是普通人!说不定以后还真是神仙。” 魏明哲一脸傲娇接着道,“武者修炼,第一步就是要开脉。而后又分为三个境界,后天境,先天境,脱凡境,每个境界都有九重,然后才能修真。” “那修真境的境界划分呢?” 秦含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蛮有趣的,就是不知是不是和里写的一样。 不过像她这样的好学生可是不怎么看这些网络的呢。 现在有点后悔,肿么办呢? “修真分为,炼,炼气,额…筑基…”魏明哲磕磕绊绊了好半天。 “这就没了?” “当然不是!” “那你说啊。” “我又不是修士,我怎么知道。” “切,你不还是个半吊子。” “…” 第四章 帝都(四) 魏明哲在将军府里已经待了一个月,每日天刚亮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打拳,还时不时在秦远程面前露一手,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得到一些指点。 但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去找秦含玩耍,只是秦含早就没了孩童的天真,和他玩不到一块儿。 “你爹真不打算教你功夫?” 魏明哲大清早就坐在秦含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枯黄的野草。 小翠为秦含洗完脸,又扶着秦含在梳妆台前坐下。 秦含透过窗子,一眼就瞧见那方才说话的人。她从宫中回家后也问过自家老爹,只是老爹似乎不愿多言。 且回家之后,父母和姑姑情绪似乎都很低落,她也不便多问,徒惹人烦。 “小姐,这对蝴蝶钗如何?”小翠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对做工精致的发钗,在秦含头上比了比。 这发钗是上次大姑姑送她的,倒也灵动。 “今日是我生辰,这发钗倒是极为相称,再为我取一双珍珠秀鞋来。” 待秦含穿戴整齐,站在全身镜前转了几圈,总觉得腰间少了些什么。 小翠照顾了秦含许久,早就明白了她的心意,立即取出一串小铃铛束在秦含腰间。 “臭丫头。本殿下和你说话呢!”魏明哲已是忍耐到了极限。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走出一个俏丽的小女童,她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清脆的铃声。 “还以为你这么久能打扮出朵花儿来呢,我看也不怎么样。”魏明哲从槐树上纵身跃下来,“就你这腰间叮叮当当地,听了惹人烦心不说。还容易暴露行踪,今后还怎么闯荡江湖?” 初次见面的印象果真最不能信,这一个月的时间足矣暴露出魏明哲毒舌的本质。最开始秦含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些活泼,现在看来是活泼过头了。 “今日是我生辰,你能不能说些好听的。” “不行不行,那是说给师父听的。”魏明哲也只敢对着秦含称秦远程为师父。 秦含也不理他,带着小翠出了院子。 “臭丫头,本殿下今早都没打拳,特意来给你过生辰,你好歹睬我一下啊。” “殿下,我们还去吗?”初二跟在魏明哲身后。 “当然要去,本殿下还没用早膳呢。” 将军夫人亲自下厨,早早就弄好了一桌膳食,秦远程和秦婉也帮忙做好了长寿面。 府里的婢女见此,也不好插手,毕竟每年小姐过生辰,主子们都是亲历亲为。 “爹,娘,大姑姑。” “小含,快进来。”秦婉上前牵起秦含的小手,恰巧发现了院门口的魏明哲,“三皇子也一起来用膳吧。” “多谢。”魏明哲在人前又变成了个小大人。 秦含心满意足地吃完最后一晚长寿面,不好意思地打了一个响嗝。 魏明哲已经十分幸苦的憋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含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家三个长辈。 “啊含吃饱了呢。”韩氏摸了摸秦含的小脑袋,“娘给你秀了个小香囊。” 韩氏将一个虎头小香囊别在秦含腰间,“看这虎头虎脑的多好看啊。” 秦含对自家娘亲的审美无力反驳。 “知道你喜欢铃铛,你这腰间一串,着实繁琐。”秦婉手中,躺着一条只有两颗小铃铛的手链。 “等小含大了,可不能叮叮当当的一路跑呢。” 秦含任由秦婉帮她系好手链,又转了转手腕,也不见铃铛有声响。看看自己腰间的一串,也觉得不够矜持,心下便有了计较。 “明哲哥哥,你有什么要送给啊含的吗?”秦含温柔可人地笑着对魏明哲道。 魏明哲不禁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他确实是空手而来,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今早,我都没有打拳,特意第一个给你庆生,你看我多有诚意。”魏明哲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实在是臊的不行。 秦含见状也不再逗他,她也不习惯收一个奶娃娃的东西,当下立即换了目标。 “爹爹。” “咳咳,啊含,爹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秦远程看着自己女儿暗淡下去的目光,“哎,知道你不喜欢武刀弄枪的。可如今爹爹也就剩这一身功夫了,你若是想学。” “想啊!”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魏明哲一张脸涨得彤红。 “三皇子心意,老夫早已明白。”秦远程了然一笑。 老爹,你这句话很容易让人想歪的好不好! “只是秦家功法,从不外传。” 魏明哲垂着小脑袋,沉默不语。 秦远程见此,“非是老夫不愿,只是这功法适合秦家人学。我秦家人天生经脉较常人要宽,寻常人的经脉学这功法却十分困难。以前也有外人尝试修炼,但最后无一不是爆体而亡。”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经脉变宽?”魏明哲似乎找到了曙光。 “老夫从未听过有何办法能拓宽经脉。”秦远程思虑片刻又道,“秦家功法只能修炼至脱凡境。殿下资质尚佳,若是想要得到能修炼至脱凡境的功法,自可以入修仙门派。” “多谢将军明示。”魏明哲想学秦家功法,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皇宫没有能修炼至脱凡境的功法,再者就是他对秦远程十分仰慕,这一点他自然不会说。 “还请将军在帝都的这些时日,多多提点晚辈。”从那天母后让陈嬷嬷送他出宫,他就已经得知秦远程的现状。 “殿下若有疑问,自可来寻老夫。” 秦含听的云里雾里,大战已平,至少也应该休养个几年。虽不明白父亲为何会离开帝都,但眼下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 “啊含,你想学武吗?” “爹爹,我想学。” 秦家功法不外传,秦家人丁稀薄,她这一代就剩她一人,想来父亲也希望有人能传承家学。 开脉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人体有12经脉和365个穴位。一般人开脉最多只能打开其中半数,剩下的只能在日后修炼时徐徐图之。 而秦家功法必须要在开脉的时候一口气打开所有的经脉和穴位。 “啊啊啊—啊—” 秦含全身浸泡在绿色的药液中,食指已深深嵌入浴桶,额头上已经疼得青筋乱跳。 不知过了多久,浴桶中的药液已经完全被秦含吸入体内。她已疼得失去知觉,迷迷糊糊中好似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按在她后背心上,仿佛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从身后的手掌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觉十分困乏,希望永远的沉睡下去。 “主上。” “我不是你的主子。”那人似乎叹了口气,“她已无碍,让她睡上一会儿。” 秦含迷迷糊糊中看见两道背影,她努力睁眼想要看清楚,但眼皮似有千金重。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天空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小院里静悄悄的,屋里似乎闪着微弱的光芒,若是凝神细看又无处可寻。 小女童侧卧在床,似乎突然被这光芒刺了眼,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但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黑暗。 我这是做噩梦了? 自从开脉后,每日早晨魏明哲都会邀秦含一同去打拳,秦远程也时常在旁边教导。 很快半年就过去了,若是排除秦含时常半夜被莫名其妙的光芒惊醒,这样的日子倒也平淡。 魏明哲的天赋的确很好,已经是后天境五重的修为了。而秦含的速度更快,已是后天境四重的修为。用她老爹的话就是,我们家啊含天赋异禀。 每日的修炼虽然幸苦枯燥,但是看着自己修为大涨也是极为自豪的事。 秦含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千金贵女,成为了徒手能拔树的后天武者,万幸的是她没有长出一身的腱子肉。 前不久刚传来的消息,张远已经达到了先天大圆满的修为。将军府上上下下已经开始收拾家当,遣散奴仆,准备离京了。 秦含这些时日已经从魏明哲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说是心里不低落,那是假的。过惯了千金小姐的日子,又怎能轻易习惯粗茶淡饭。 只是这俗世的繁华对于修真者而言又算什么呢? 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若是能如仙人一般,剑鸣百里,飞天遁地,那可谓真正的逍遥。 “喂,臭丫头,想什么呢?那么入神。”魏明哲坐在老槐树上,“明年有修仙门派来收徒,我打算去报名,你呢?” 秦含闻言怔了片刻,“我打算先修炼至脱凡境大圆满,引气入体后再去修仙门派报名。” “你命真好,我要是也有功法就好了。听说武者去了门派无论资质好坏,待遇还是如同杂役一般。只有成了真正的修士,才能享受弟子待遇。” “这是为何?” “引气入体后的修士又何曾将我们凡人视为同类?” 第五章 遇上劫匪 御赐的马车四驾并驱,不仅外观雄伟霸气,内里也是极为宽敞明亮。车内布置简洁,但用度一应俱全。 马车有三层隔间,前后两层空间较大,中间的较小。将军府里三个长辈自然坐在最后的一层里,最前面的一层坐了七个仆役。四个后天二重修为的家丁,还有三个无修为的烧火丫鬟。 留下的都是无家可归或者没有前途的人,像小翠这样能干的丫鬟也留了下来,倒是让秦将军一家十分感动。 秦含懒懒地靠在软榻上,享受着单间待遇,这中间虽小却只她一人,倒也不觉狭窄。当然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小翠被彻底忽略了。 “初时还觉着这山野风光别有趣味,如今也是看腻了。”秦含单手托腮,眺望窗外不禁感叹。随即,似乎是想到什么,立即从包袱里翻出一本灰扑扑的小册子。 就着明媚的阳光,才能看清册子封面上的几个字是“秦家功法”。自从拿到这本秘籍,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秦家老祖的取名水平了。 这本书秦含只能翻到后天四重的地方,后面的内容修为未到便无法查看。 每重功法的教学模板都差不多,以至于她很肯定这本书只有心法和一些基础拳脚招式。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道至简?只是这样的功法用来打基础进阶什么的还可以,要是真正遇敌,岂不是毫无杀伤力? 马车突地一个踉跄停了下来,秦含微微蹙起秀眉有些不悦。 “小翠,出了何事?” “小姐,是打劫的。”小翠面不改色,声线毫无起伏的道。 小翠果然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到了可怕的地步,有时候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一棵没有感情的木头。 一道纯正的乡音,“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 这人话未说完,又听啪得一声,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另一个男子骂骂咧咧,“奶奶的。老二,别尽说些没用的。” “大哥说的是。”那先前说话的老二卯足了劲张口就是一股家乡味,“车上的人听着,快把钱财留下!不然哥几个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最前面的隔间里已是哐当哐当一片声响,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几个仆役已经抄家伙了。 “啊含。” “爹爹。” “前面有四个人,一个后天四重修为,其余都比你修为低。” 秦含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远程的下文,看来老爹是不准备插手了。先不说老爹不能动武,自家娘亲和姑姑也不是个练家子。还是只能自己动手啊。 至于小翠,就是个会些拳脚的普通人,与其对上武者还不如留下来保护女眷。 此时的小翠,还是默默坐在一旁,显然是对眼下的形势兴致缺缺,秦含见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叫你们主子出来!别让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等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提着刀就朝马车劈来。 秦含刚要抵挡,发现手上啥也没有,不禁怔了一下。突然一个仆役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铁剑,秦含感激地看了那仆役一眼,随即反手一剑就将那瘦子逼退。 “大当家!那丫头是后天四重修为!”瘦子退到一个中年汉子身旁打小报告。 同个大境界内的武者都能互相查看修为,被说破了老底,秦含也不意外,那瘦子也不过只有后天二重的修为。 被称为大当家的即“大哥”是后天四重,他旁边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壮汉是后天三重,应该就是二当家即“老二”,剩下一个矮子只有后天二重,应该和瘦子同一阶级的。 “奶奶的。死丫头年纪不大,修为不低,肯定有秘宝,要留活口。”大当家又开始骂骂咧咧。 “大哥,那其他人呢?”二当家一开口就是纯正的乡音,若不是做了打家劫舍的行当,估计从他外貌上看会以为他是个淳朴的村民。 “女的留下,男的就杀了。”大当家在明晃晃的大刀上啐了一口,“奶奶的。” 秦含目光一凝,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你们四个把矮子和瘦子解决,不要留活口,还有把他们身上的钱财也留下。” 也不待四人回应,径直迎上大当家的刀芒,手中铁剑挽了几个剑花,轻巧的化解了对方七分力道。 “果然有些门道,奶奶的。”大当家又是横劈一刀。 秦含立即挥剑反击,“先宰了你这嘴里不干不净的狗东西!” 这一剑秦含足足使了十分力道,许是她的经脉异于常人,同个境界的人根本无法承受她全力一击。 大当家心下也是心骇不已,急忙呼救,“奶奶的。老二,还不快来!” “大哥!”那老二大吼一声就朝秦含扑来。 大当家眼看剑锋势不可挡,立即将扑来的老二拉了过来,挡在身前。 白刃进红刃出,一阵血肉刺破声挠得秦含心烦,第一次杀人还是不习惯,要速战速决才行。一转手腕,直接搅碎了老二的心脏。 老二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后的大哥,似乎是不敢置信。 “老二,你别怪我,是你自己没用,连一剑都挡不住。”大当家一把将老二的尸体扔了下来,转身就要开溜。 秦含哪里肯让他逃走,在发现那个瘦子已经倒下,己方四个仆役已然占了上风后,立即义无反顾追了上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二人已离马车越来越远。 “奶奶的。你到底要如何?”大当家喘气如牛,也不跑了,将大刀往地上一插。 “要你的命!” 秦含挥手又是一剑,其实她擅长的是拳,剑招也只会两式,方才也用得差不多了。可她也不愿空手接白刃,只能硬着头皮挥剑。 大当家瞳孔一缩,显然是看出了些什么,快速的劈出一刀。也许是临死前的爆发,这一刀力有千钧,直直朝秦含心口劈来。 秦含一翻身险险避开,但手臂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股股地往外喷。 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秦含也杀出了血性,运转全身的气力集中于剑上,一剑砍向大当家头顶。那大当家,方才已是全力一击,这会儿也是气力耗尽,哪里挡得住这一剑。 一阵皮开肉绽的声音,大当家直直的从中间裂开,被平分成左右两半。 秦含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鲜血淋淋地右臂,不禁皱紧了眉头。胡乱扯了衣服上的布条,简易的包扎了一番,这才稍稍止了血。 忽地发现手腕上的铃铛也沾染了些血渍,刚要将其摘下,又见血色褪去。见了这等奇事,心脏忍不住战栗。复又用另一只手沾上鲜血,往两个铃铛上抹了抹,血渍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右臂上的伤口疼痛难忍,眼下急需处理,也只能将此等怪事暂且放下。 秦含走到大当家的尸体旁,取下他腰间的钱袋子,又在他衣襟里掏出一叠银票,这才朝来时方向而去。 秦含回来的时候,几个仆役已经在清扫现场。方才递给她铁剑的那个仆役,恭恭敬敬地献上了劫匪的钱财。 秦含也不伸手去接,“这是你们的战利品,你们自己分了吧。” “多谢小姐。” “你叫什么?” “奴才王二。” 秦含挥挥手,示意王二退下,一转身就上了马车。 “啊含,你受伤了。”韩氏眼中已是酸涩不已,“小翠,快给小姐处理伤口。” 秦婉从柜子里取出药匣子递给了小翠,后者有条不紊地将秦含右臂上的布条解开,清理伤口、抹精疮药。 “啊含,可留了活口?”秦远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没有。” “做的不错。” 韩氏瞪了丈夫一眼,嗔道,“孩子才多大,就说这些。” “这是她选的路,迟早要承受这些。”秦远程哼了一声,“你就是太惯着她了。” 众人也没了闲聊的心思,车里只剩下瓶瓶罐罐时不时发出的轻微撞击声。 马车一刻不停地朝南方驶去,争取在天黑前进城,找到客栈歇脚。 第六章 介子空间 夜里,秦含盘腿坐在客栈房间里的软榻上,仔细钻研着铃铛手链。两个扁球形的铃铛下腹都开了一条长缝,只有其中一颗,内里有粒小石子。 一个铃铛本就是空的,另一个石子太小,难怪怎么摇都听不见声响。 秦含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两颗铃铛上。不一会儿,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下去。继而凝神细看,发现两颗铃铛表面的血渍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渗进了那粒小石子中。 渐渐的,那可小石子闪着微弱的光芒。出于好奇,秦含又将大量的鲜血滴进石子中,石子上的光芒也越来越盛,随即嗖得一下从铃铛里飞了出来,没入了秦含的眉心。 脑中一阵晕眩,不禁闭了闭眼。 再一睁眼,便进入了一处空旷的所在,其中除了一个关着门的茅草屋,和一条小溪便什么也没有了。 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一眼望去全是黑漆漆地雾气。 朝茅草屋走去,每靠近一分,就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暖流从毛孔中渗入,进入四肢百骸。难道这就是灵气? 武者也不过是会武功的凡人,经脉中如何能承载灵气?还是因为秦家人的经脉比较特殊? 听说灵气能治愈凡器制造的创伤,也不知是真是假。 思及此,好奇心驱使着秦含加快了步伐,最后吱呀一声将门推开。屋里顿时辐射出耀眼的光芒,一股如水般柔和的灵气扑面而来,将她全身包裹。 右臂上的伤口一片灼热,似乎伤口正在愈合。复又看了看刚刚划破的手指,如今已是完好如初。 紧接着,灵气如开了闸的洪水朝她涌来,一遍遍地冲刷着她的经脉,竟是快要将她的经脉撑爆。 尽管疼痛难忍,但秦含还是咬着牙,没发出一丝声音。 当经脉的承受力已经到达极限的时候,她的修为也在不断往上攀升。 后天五重。 后天六重。 … 先天三重。 直至修为突破至先天三重,体内暴躁的灵气才稍稍平复下来。 秦含立即坐下调息,运转心法稳固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睁开双眼,只觉得眼中一片清明。听觉也变得十分灵敏,已能清晰地听见屋外的流水声。 这里难道是一处介子空间?在茅草屋中环顾一圈,发现屋里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一面水镜,还有一个只有一层的书架,刚好到秦含肩膀的高度。 手刚接触到书架,书架缓缓从中间分开,露出墙上的一道裂缝。 秦含不禁想到自己隔三差五的,晚上就被莫名其妙的光芒惊醒,看来源头在这里。那光芒应该就是从这里渗出去的灵气,这么说来,她也算时常被灵气灌体了。 只是如今已可随意进入这处空间,这处裂缝还是得想办法闭合。秦含手掌抚过裂缝,触碰之处迅速愈合。 见此,秦含心下大为惊奇,又在屋里摸索了许久,无一处不是随着秦含心念而变化。 最后在水镜上轻点几下,镜中立即出现了客栈房间内的情景。果然,是个偷窥利器! 秦含在书架上取了两本书,便出了空间。 一出空间,本以为过了大半夜,可烛台上的蜡烛丝毫没有变短,看来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应该比外界要快。 手上系着的铃铛好似已经失去了价值,但其能被血液渗透,看来材质也不一般。且这是大姑姑送的生辰礼,便也不能扔。 只是大姑姑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既然想不通,便也不去想。 秦含又将右臂重新包扎,好在若是不提换药,小翠也不会多事,也只能找借口自己换药了。 刚刚从空间带出来的两本书,一本是游记,另一本是一部掩藏修为的功法。只是这功法需要灵气才能运转,虽然秦含体内有灵气,但毕竟还没有引气入体,也不知道能不能练成。 眼下进阶速度太快,为了不让人怀疑,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秦含的体质果然逆天,以武者之躯,经过一夜的修炼,竟将这部功法基本掌握了。 秦含将显示出的修为调到后天四重,这段时间,她也不忙着进阶了,打算巩固修为。 据说,到老家秋风镇还有半个月的路程,秦家一众人早就吃过了早饭,准备启程了。 “小翠,你有家人没?” “小翠,你姓什么啊?” “小翠,你今年多大了?” 小翠:“…” 每日,除了夜里忙着打坐调息,白天就只能在车里翻翻手中的游记,秦含身上都要长草了。 爹娘和姑姑,天天商量秋风镇生活的规划,小翠偏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倒是王二八面玲珑,还能和秦含多说几句。 “仙师驾到,还不闪开!”一道蛮横的糙汉音从秦家马车后方传来。 “王二,退。”秦远程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寒意,显然在帝都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现下却是极为不悦。 王二本就是个机灵的,早就调转缰绳,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只听一阵马蹄声,从后方冲出一辆镶金嵌玉,宝光闪闪的马车。一脸横肉的车夫挥舞着鞭子,喊道,“仙师进城,速速退避!” 城门口的人群纷纷退让,就连已经盘查过关的人也退了出来,守城的士兵更是恭敬行礼,直至马车消失。 “爹,我们也要进城吗?”秦含看了看天,这会儿刚过午时,头顶上的太阳正烈,也不像是要找客栈歇脚的时候。 “咱们进城逛逛,买些东西。” 阳城是修仙者管辖的地界,店铺多如牛毛,摆摊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仙宝凡物应有尽有。 唯一不和谐的就是修士欺凌凡人的情景随处可见。 “爹,不是说修士不能干扰凡人的生活吗?”同为凡人,秦含有些心中不平。 “那是高阶修士怕招惹因果,会引来天罚或产生心魔。想这些一辈子也只能在炼气期停留的修士,有谁又会在意呢?” “我想高阶修士也不屑欺负凡人。” 秦远程摸了摸秦含的小脑袋,“傻孩子。” 为了不和修士起冲突,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到傍晚才打听到一家未住满,且全是凡人居住的客栈。 阳城一入夜,就鲜少有凡人在大街上走动。修士买卖货物多有顾忌,来往间也是行色匆匆,不见有谁驻足寒暄。 “这里只剩最后一瓶武元丹,这种丹药已经没多少修士炼制了。” 摆摊的黑袍老者,整张脸隐藏在斗篷里,看不清样貌,“暂且收你三块下品灵石。” “一块。”中年人面露难色。 “灵石与你无用,不如拿出来换点有用的东西。”老者再次开口,语气有些不善,隐隐有威胁之意。 买家最后咬咬牙,还是掏出了三块下品灵石。接过老者手中的丹药,快速离开。 待那中年人走远,老者立即将摊上的物什收进储物戒中,朝着中年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从街角走出两个人,同样披着黑色斗篷,其中一人躬身对另一人,道,“主上,是否要跟上。” “我不是你的主子,她已经死了。”被称为主上的人接着道,“羽,一切皆有定数,不能强求。” 那名叫羽的斗篷人,隐藏在衣袖里的拳头已经攥得咔咔响,掩去了眼里的不甘,却也不再多言。 被称为主上的黑袍人见此,一挥袍袖,如青烟般消失了。 第七章 初闻太一 黑袍老者见中年人七拐八绕,进了僻静的巷子,心中一喜,也不再遮遮掩掩,全力施展轻身术,跟了上去。 当老者走到巷子尽头时,却不见那中年人的身影。当下也不慌张,立即闭上双眼,放开神识查探,随即似有所感,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躲在暗处的人见此,心知今日是不能轻易脱身了,咬咬牙也不再犹豫。 “买丹药时我并未用真容,仙师是如何认出我的?” 从老者身后,走出一眉目俊朗的中年美大叔,与刚才买丹药的普通容貌相差甚远。 老者见到来人的样貌,先是一怔,随即又道,“你的易容术很高明,但修士识人从不用肉眼,仙家手段不是你等凡人能知晓的。” “仙师找小人何事?” “你身上应该还有不少灵石吧,武者不能吸收灵气,灵石与你无用,不如将它留给有需要的人。” 美大叔冷声道,“我的东西就算不要,也没有要给你的道理。” 不是他不识时务,只是他自己买丹药的灵石都不够用。 “愚蠢!”老者气急,五指成爪朝美大叔头顶抓来。 眼看手就要落在美大叔头上,下一秒却是无法靠近半分。仿佛有无形的柔软屏障阻挡在中间,将老者的手缠住。即使想抽回手,也是无济于事。 清风拂过,一黑袍人凭空出现,在场两人心下大骇,皆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道友若是也想要灵石,不如你我联手,事后平分。如何?” 老者可以肯定这屏障是眼前之人的手笔,看来此人修为在他之上,灵石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如何。” 黑袍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接着一掌拍碎了老者的心脉。 老者眼中满是恐惧、后悔、还有一丝敬畏,但自身生机流逝,已是无法挽回,最终还是不甘地倒下了。 黑袍人挥手间,地上那老者的尸身已然化为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他将老者的储物戒吸入掌中,运起灵力在其上画了一个繁琐的阵纹,最后将其给了美大叔。 “我在储物戒上设了阵法,不用灵力也能打开。” “多谢。方才我早就该猜到是你。” 美大叔接过储物戒,心头一片温暖。 “你若是想修复根基,大可来找我。” “我不想事事都劳烦你。” 黑袍人叹了口气,“武元丹虽然对你的伤也有修复作用,但见效甚微。以后我会帮你疏通经脉,半年就能痊愈。” “等我伤好了你就会离开,是不是?” “等我修为恢复,便离开。” 听到答案,美大叔眼中已是酸涩不已,“还会回来吗?” 黑袍人沉默了许久,最终摇头。 看见对方眼里的落寞,又道,“离开之前我会治好你,你放心。” 不入红尘,如何看破红尘?斩尘缘,了因果,方成大道。 已经过了午夜,客栈里的客人大部分都已入梦。自从灵气灌体后,秦含就没怎么睡过觉。 可此时,城里修士太多,且她体质特殊还身怀异宝。在没有高超的防御手段下,为了安全起见,她并没有进入空间,也没有修炼。 夜里睡不着,倒不如看书。 桌上有几本书,其中一本是从空间里带出来的游记名为《山海异闻》,另外的都是托小翠买来的史书。 据《山海异闻》上说: 天地初开之时,只有一个界面,称为太一。太一界有五片大陆,五片大陆并不接壤,中间隔着无尽海,无尽海万分凶险,非大能者不能安然渡过。 这五片大陆又称五行大陆: 分别是东方属木的东襄大陆,南方属火的南平大陆,西方属金的西廷大陆,北方属水的北奎大陆和中部属土的中洲大陆。 这些大陆灵气浓郁,基本人人都是修士,属木的东襄大陆修士大多有木灵根,属水的北奎大陆修士大多有水灵根。其他大陆修士的灵根以此类推。 但灵根亦有变异,如木灵根变异为风灵根,水灵根变异为冰灵根,金灵根变异为雷灵根。还有特殊的几种灵根变为空间灵根,时间灵根,暗灵根,光灵根等。 更有超脱自然元素的罕见灵根,但由于灭世之祸,上古修士几乎灭绝,多数典籍失传,这些灵根也没有确切的记载。 灭世之祸亦称倾天之祸,是天灾。 五片大陆齐齐蹦碎,形成了万千个大陆。又经亿万年的岁月,各大陆上的灵气以不同速度逐渐衰弱。 灵气稀薄者沉降,灵气浓郁者上升,三两片灵气相近的大陆碰撞在一起,就能形成一个小世界。不同灵气的大陆杂糅的世界也就失去了特异性,经岁月洗礼大多形成了五行均衡的局面。 有些大陆灵气稀薄近乎没有,称为武界,这种大陆凡人居多,修士较少,且都是低阶修士。武界极为脆弱,若是有大能者强行破界进入,会导致整个界面坍塌,所以武界中的天地规则会自动排斥高阶修士。 秦含所在的这片大陆应该属于武界,只是《山海异闻》上并未记载有关大魏国的信息,也许是这本书年代久远,那时还未曾有这个国家,或者书的作者未曾来过这个武界。 且《山海异闻》上记载的地名,秦含闻所未闻。好吧,可能是以前只知道琴棋书画,这方面的眼界太窄。 小翠买来的史书上说,这个界面被称为碧辰界,有三片大陆。额,也不知道现在所谓的大陆和《山海异闻》上记载形成小世界的大陆,是不是同一片,也可能是后人自己划分的大陆,可是谁又知道呢? 秦含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又开始专心看书。这三片大陆分别为,沐离大陆,琴月大陆和善渊大陆。 大魏属于善渊大陆,而秋风镇是在善渊大陆与琴月大陆的边界,不属于任何国家。是归属于风云城管辖,风云城与阳城一样都是修仙者的地界。 风云城属于青云宗,阳城属于三山派。 正道的一流势力有四宗五派,流云宗,万剑宗,丹鼎宗,禅宗,三山派,神水派,溟星派,古乐派和神隐派。其中四宗的实力略高于五派。 魔道的一流势力有两宗三派,万鬼宗,天魔宗,炼魂派,驱尸派和饮血派。 除此之外还有妖修,鬼修,只是武界太脆弱,妖兽鬼魂之流估计还成不了精,最多就是低阶妖兽和普通鬼魂。 正道中,禅宗中立,玄修魔修对立,魔修势力虽不如玄修多,但同阶中魔修的实力较强,所以道魔之间也形成了平衡。 无论是佛门,玄门还是魔门皆摒弃那些靠邪魔外道修炼的邪修。 这些一流门派的道统,皆在沧澜界,碧辰界是沧澜界的一个附庸。在碧辰界的宗门只是分宗,分宗没有完整的师传,相当于是一个学前班,专门为主宗选拔优良弟子。 秦含合上书,躺在床上,消化着这些信息。 也许是房门的隔音效果一般,忽听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秦含初步判断上来了三个人。 “裘仙师,袁仙子就在楼上。”掌柜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是不想惊动其他人。 不是说这家店没有修士入住吗?果然,明面上的消息都太不可靠,秦含暗自腹诽。 “林武,你先回去,今夜不必等我。”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轻挑阴戾。 “是。”林武应下,便和掌柜下了楼。 这林武的声音怎地这么熟悉? 咚咚咚。 三声扣门声轻轻响起,秦含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师兄半夜才来,怕是早将师妹忘了。”娇柔妩媚的女声幽怨传来。 秦含不禁打了个寒战,修士都这么随便的吗?说话也不设个隔音阵法? 不过,紧接着秦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般修士多的地界,客栈在建造时,都会请阵法师设置隔音阵和防御阵。 看来她要重新评估自己五感的强度了。 “师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哥哥我午时便进了城,要不是为你打探消息,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 年轻男子佯装生气,声音还带着丝丝蛊惑,和之前的阴戾派若两人。 方才秦含还觉得林武的声音有些耳熟,现在一听到“午时”就对上号了。 林武就是那一脸横肉的蛮横车夫,这裘仙师应该就是今日午时进城的仙师。 女子听罢,立即转悲为喜,也不称男子师兄了,娇羞道,“好哥哥,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随即又是宽衣解带的细碎声,就知道马上要上演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秦含也没这偷窥癖好,刚要封闭听觉。 忽又听到那边,女子娇嗔道,“不知哥哥打探的如何?” 第八章 他们要搞大事 男子也不忙着答话,仍是挑逗着女子,刺激着她脑海里那根脆弱的弦,女子的呼吸已是越来越急促。 ……………………………… 隔墙的“小耳朵”已是被这翻动静惊得满脸酡红,全身血脉上涌,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大虾。 天哪,她还是个孩子!这些人真是缺德,大半夜干这种事!秦含暗暗在心里咒骂了几句,再次要封闭听觉,却听那边步入正题了。 “你那弟弟也是个不省心的,不好好修炼,非要去招惹祈进。被打伤了,又要你操心。” “好哥哥,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操心谁操心啊。” “你这个姐姐,就是对他太好了。要我说,他这次伤了根基也好,还少出去惹事。” “贤儿都快引气入体了,若是不能修炼了,也怪可惜的,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好哥哥,看在我的情分上就帮帮他吧。” “自然是要帮的。不然,我这段时间也不会忙到脚不沾地了。再说,玲玲的弟弟不就是我裘广仁的弟弟,我方才也就这么一说。” “哥哥可是找到了流元丹?” “虽然没有流元丹,但是有云之草的消息。有了云之草,其他药材在坊市铺子里都能买到。到时候去门派里,找个会炼丹的师兄炼制就行了。 我打听到,落霞谷中的云之草一年半后便要成熟了。只是落霞谷里妖兽众多,尤其是飞菱猪,它们喜欢成群出没,十分难缠。” “这个好办,我们可以发布门派任务,找一两个炼气三层的师兄师姐一起去,只是任务奖励……” “玲玲不必为难,这点奖励,裘家还是付得起的。这是武元丹,能温养武者经脉。拿到流元丹之前,先给他服用这个。” 已得到想要的消息,秦含也不再窃听。 就在刚刚得知云之草能够修复武者根基的时候,她就想起自家老爹的伤,立即就打起了云之草的主意。 只是,她也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不管是不是无意偷听,好歹她也是通过裘广仁和袁玲玲二人,才知道了云之草的消息。 她必定不能将云之草都采完,多少要留点给他们。若是只有一株呢?诶呀,若是只有一株,那就看各人的造化了,反正她是要全力以赴的! 可能是晚上看了太多书,听了太多的消息感到疲倦。 半年来,秦含头一次觉得困了,竟是一觉睡到了午时。 “啊含,啊含。” 笃笃笃。 “娘,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你这孩子。”韩柔一把将门推开,“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 “娘,我困,再睡会儿。” “你再不起床,我们可要回秋风镇了。” 秦含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现在就走?爹不是还要买东西吗?”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爹和你姑姑早就买东西回来了。” “小姐,该洗脸了。” 小翠拿着刚打湿的毛巾在秦含的脸上生硬地抹了抹,又把毛巾放入铜盆中搓了搓,最后拧干,挂在了架子上。 “小翠,你每次给我洗脸的时候都疼死我了,下次记得温柔点。” 小翠,“……” 小翠是个冷静到可怕的女人,她仿佛不会有情绪。小翠也是个勤劳踏实的奴仆,她什么都会做,从不抱怨(当然她也没说过几句话)。 对于小翠来说,无论事情难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多少年也学不会。仿佛她会的都是天生的,没有后天学习的说法。 比如洗脸,这都多少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可包扎伤口那么复杂的事,她都能轻松搞定。 有时候,秦含还真是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才造就了这么个“极品”。 “娘,中午吃啥?” 等秦含梳洗打扮完毕,已是饥肠辘辘了,她可是一早上滴水未尽。 “来不及在这吃了,咱们带点干粮路上吃。” 韩柔迅速将女儿的衣物一件一件叠好,递给小翠打包,“去楼上和你爹说,我们这边快好了,叫他也准备准备。” 感情你们还没准备啊?就叫我起床!自家老娘这火急火燎的性子哟。 秦含脚步轻移就上了三楼,自从进入先天境后,她走路就没了声音,真可谓是身轻如燕。 刚走到房门口,秦含就感受到屋里有微弱的灵气浮动,不禁哑然,又听见里头似乎有人在说话。 哎哟,她这没骨气的耳朵,怕是又要窃听了!她可是对这可怕的感知力又爱又恨。节操?那是什么东西? 忽听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似乎是秦婉的声音,“你何苦为难自己,你真决定了?” “我现在必须破釜沉舟,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再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要是来了便罢,若是不来,也要把他们请来。”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你若决定了,我们便早做打算。今日便到这里,你感觉如何。” 话音刚落,顿时,屋内灵力消失。偷听到了姑姑和老爹的谈话,秦含有些紧张,十分心虚的看了看四周。 还好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在午休,少数几个打杂的伙计在楼下的大堂抹桌子,谁也没注意到三楼走廊上还有个小孩。(可能是某人太矮了) “比昨日好多了,估计不到半年就能痊愈了。” “痊愈容易,要是再想修炼,怕是要等个三五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进阶,若是运气不好…” “看个人机缘吧,我也不强求,这事眼下不急。” “好。” “我去看看啊含起床了没。” 听见屋里人已经起身,秦含立即脚步轻移往楼下跑。 碰—— “你这丫头怎么走路的!” 秦含只觉得好似撞在了一堵墙上,然后反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时,她只觉得脑袋上一阵星星小鸟乱飞。 刚才,她…她好像听见袁玲玲的声音了! 揉了揉眼睛,就看见一女子内穿浅粉色罗裙,外罩一件耦合色纱衣,凸现出她修长匀称的身姿,还有她那胸前的雄伟。面上略施粉黛,却已是姿妍艳丽,只是她那眉宇间的娇纵和刻薄,生生压低了几分绝色。 这就是袁玲玲?怪不得让那裘广仁神魂颠倒。只是,她…她好像现在冲撞了修士了吧?额,会不会被欺凌啊?秦含不禁回想起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凡人被教训的画面。 “哇!小姐姐,你是仙女吗?姐姐的容貌惊人,我一时看呆了,才没注意。”秦含紧张地攥着衣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袁玲玲,“对…对不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说,秦含此时也是说了心里话。就外貌而言,秦含是对袁玲玲有好感的,但是这性格嘛,可就难说了。 果然,袁玲玲看见客栈里几乎所有人都沉醉于她的容貌,露出痴迷之色,她虽面上不显露情绪,但心中暗暗得意。 随即缓声道,“你这孩子,以后注意点。今日碰见了本仙子,是你运气好。若是旁人,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多谢仙女姐姐教诲。” 秦含一副受教的乖宝宝模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啊含。” 秦含听见老爹的声音,如蒙大赦,“仙女姐姐,再见,爹爹叫我了。” 也不待袁玲玲做出任何反应,秦含就上了三楼,边跑还边喊,“爹爹。”看起来,果真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童。 “师妹,怎么了?” “无事,一个小孩子罢了。” “师妹若是想要孩子……” “师兄,讨厌。” 裘广仁一把拦住袁玲玲的纤纤细腰,慢慢踱步进了客房。 “啊含,刚刚可是冲撞了仙师?” “爹爹,已经没事了,仙女姐姐人长的漂亮,性子也很好的。” 秦远程摸了摸秦含的小脑袋,复杂地看了二楼某个房间一眼。方才的仙子的确姿容无双,但是以他的阅历,那人的性子绝对称不上一个“好”字。罢了,这孩子傻人有傻福。 而后秦远程又叮嘱了秦含几句,让她出门在外事事小心,秦含只好做鹌鹑状…… 一路上走走停停,过了不到半个月的安稳日子,秦家人终于抵达了老家——秋风镇。 这一路上,看似过得安稳,可秦含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她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好奇心害死猫啊!可这些事都关系到她的家人,眼下虽然不能做些什么,但今后事事都要留意。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她这窃听神功能发扬光大,说不定还能发展成一支情报网,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卖消息,都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秦含脸上不禁露出一个可称之为“淫荡”的笑容。 “小姐,下车了。” “小姐,下车了。” “小姐,下车了。” “小姐,下车了。” 小翠面无表情,无波无澜地重复着。 可车里的小姐一点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一个劲的在那傻笑。 “小含,你这是怎么了?” “哦!啊?大姑姑,没什么啊,我就是到家了,心里高兴……高兴……” 秦含不禁怔了一下,自从偷听了姑姑和老爹的对话,就知道他们似乎在搞什么“大事”。又得知老姑还是修士,面对她时就更加心虚了。 第九章 秦家旧事 秦家的新宅子是在原来老宅的旧址上修筑的,早在三个月前就完工了。府内亭台楼阁,花榭回廊,皆是按照镇国将军府的规格建造。 将军府在大魏还算是超级豪宅,但在修仙城镇里也是排不上号,因此在一众民宅中并不扎眼。 据说,几十年前秦家以前也是秋风镇上一户富贵人家。 后来某个天干物燥的夜里走水了,整个大宅火光冲天。周围有几个半夜看到火光的邻居,刚要去厨房水缸舀水救火。 可眨眼间,火光就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整座大宅。 本以为秦家四口人皆遇难,谁知第二日早晨,空空如也的秦府门口有两个孩子,正是幸存的秦家姐弟。二人已失了父母,没了依靠,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呜呜呜……我要娘,爹、娘,你们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不带我走?” “远程乖,不哭,阿爹阿娘他们还在天上看着我们。” “呜呜…阿姐……” 咕咕…咕咕… “是不是饿了?” “嗯。” “姐姐先去给你买你最爱的肉包子,你要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嗯,好。” 少女在衣襟里摸索了好半天,才掏出一个铜钱。肉包的正常价格是两个铜钱,看来…… “阿姐,我饿。” 小男孩眼睛已经哭肿了,说话还带着哭腔,此时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女。 “远程乖,姐姐这就去。” 少女决定去包子铺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有同情他们姐弟遭遇的好心人。 “这秦家可真倒霉,本来还是个富贵人家。可昨个半夜,突然起了好大的一场火。我刚要去舀水,这一眨眼的功夫什么都烧没了,连一点火星都不剩。” “这火真邪门,怎么别处不烧,偏偏烧了秦家?” “要我说,说不得是秦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这是遭了报应。” 有几个男人边说还边朝少女指指点点,仿佛他们已经了解了真相。 “啊呀,秦家的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是没看见,不过倒是听隔壁街坊说了。留下这两姐弟哟,啧啧啧,这今后的日子可难了。” “马婶,既然你这么同情他们,倒不如接回家养着,可别光嘴上说说呀。” “王寡妇,你什么意思!我自己家里就有两个拖油瓶,你还指望我当活菩萨不成。” “哼,我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啊。之前秦家老爷不还看你家里困难,出钱帮你盖房子么?怎么,现在秦家有难,你就袖手旁观?像你这种就会嘴皮子上功夫的人,我见多了。平时就假仁假义的,就连你卖的菜啊全都是……” “王翠娥!你这张贱嘴怎么这么欠!”马婶抬手就给了王寡妇两巴掌。 “啊——打人啦!打人啦!大伙儿都来评评理。这马赛春当街打人,我不过就说她两句……” 少女对这些人的话也不理会,这些人除了恶意的猜测,就是说风凉话,自己的遭遇只是为他们枯燥的生活增添饭后谈资。 她沉默着独自穿过两条巷子,去了常去的于氏包子铺。 “好嘞,您的包子,拿好。下一个!” “这是您的三个肉包,这是两个菜包,您拿好。下一位!” 于水根逢人一张笑脸,包子做得也好,秋风镇的凡人们都喜欢去他铺子里买包子。 ……………………………………………… 少女站在长长的队伍里等了许久,终于轮到她了,“于大伯,一个肉包子。” “原来是,秦家丫头啊,来,这是你的包子。” “于大伯……我,我,我只有一个铜钱……” 于水根一脸为难地看着少女,“丫头啊,大伯这也是小本生意,你这可让大伯为难了……” “于大伯,我可以在铺子里打工。” 于水根摇摇头,指着身后一群忙碌的伙计,“你看,我都招了三个伙计,人手都够了。” “于大伯,我能不能先欠着,日后……” “这个可以。”于水根的一双绿豆眼眯了起来,这次可以大赚一笔了。思及此他就异常兴奋,有些气血上涌,一张老脸已是通红,“那我们可要算算利息呢。” 忽听对面传来一声呵斥,“于老贼,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连小孩子都骗。” “范匹夫,你不好好的在你铺子里呆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你说你心眼怎么那么黑,要我说,这些在你铺子里买包子的都是瞎了眼!” 顿时,街上有许多不善的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范山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心想这还没入冬呢,怎的风就凉飕飕的。 要不是范山水有个在青云宗当管事的爹,此时怕是早就被人群殴了。范山水的爹,也不是就他一个儿子。虽然范老爹也不见多喜欢这个凡人儿子,但吃穿用度也没少着他这一份。 要是有谁欺负了范山水,就是不给他范管事面子。以至于秋风镇的管理高层都对范山水客客气气的,邻里人虽不喜他的行事作风,但也就口头说说,不敢真招惹。 “呵,你这满嘴粗话,真是白瞎了你那一铺子里的书。” “得,我也不和你这老贼婆婆妈妈的。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顺眼,可以收你做干女儿。你看愿不愿意。” 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叫秦婉。我……我还有个弟弟……” “一起接过来便是。” 秦远程坐在地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姐姐回来,想起爹娘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小鬼头,一边去!”一身穿灰色道袍的干瘦青年一脚将秦远程踢开,转身对一蓝色道袍男子恭敬道,“张执事,昨晚就是这里起了火。” 蓝色道袍男子走到秦远程跟前,俯视着他,“本仙师问你,你可是这家的人?” 被修士的气势压迫,秦远程立即止了哭,怯生生地点点头。 “你可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秦远程呆愣了片刻,又想起父母皆丧生于昨晚的大火之中,眼中又慢慢盈满了水光,开始抽抽噎噎起来。 张执事见此,心中就是烦躁不已,也不再多言,手中运满灵力就朝秦远程头上拍去,竟是要强行搜魂。 秦远程幼小的身体笼罩在一片灵力光芒中,感觉全身被束缚,仿佛有千百条小虫子在体内穿梭,撕扯啃咬着他的灵魂。 秦婉和范山水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男童一脸青紫,面目狰狞。全身还在不住地颤抖,嘶哑着发出困兽般的怒吼,显然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滚开!”少女冲过去,一把拍掉张执事放在秦远程头上的大手。 顿时笼罩在小男孩周身的灵力被拍散,少女立即将昏迷不醒的小男孩抱在怀里,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 张执事也是心中惊疑不定,他堂堂一个炼气修士居然还被一个凡人小丫头坏了好事。不对,那丫头刚刚似乎使的是灵力! 张执事立即放开神识,将秦婉上上下下扫视一遍,发现她身上毫无灵力波动。看来是他刚刚才掌握搜魂术,现在还不熟练,不然也不至于…… 他想想就气,一个区区凡人,都敢和他叫板。随即双手上渐渐凝聚起大量的灵力,双掌之间光芒大作。 “张执事!你这是要对我干儿子干女儿做什么?” 张执事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惊,继而干笑了两声,道,“原来是范公子,在下还是刚刚才知道这是您的义子义女。这不,我就是和他们小孩子开个玩笑。” 言毕,张执事立即将手上的灵力化去,面上露出谦卑之态。 他只是个青云宗的杂役执事,范山水的爹那可是外门管事,这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难不成范管事也对昨夜的邪火有了兴趣?要是这样,他也只能放弃了。他可不想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机缘,徒惹麻烦。 有许多像张执事这样的弟子,他们修炼天分不高,但是善于察言观色,左右逢源,在宗门内管理着大量的繁琐事务。常年如此,便失去了争斗之心,没了修士的大不畏精神,又何谈成就大道?他们只能在岁月中蹉跎,逐渐消耗完寿元坐化。 “张执事,你伤了我干儿子!” 范山水虎目一瞪,就是要发怒。 张执事在心中暗骂了句莽夫,却还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两瓶适合凡人补身子的丹药,递给了范山水。 生怕范山水揪着这事不放,张执事只能找了个借口道别,踩着飞剑飞速离开。 范山水将两瓶丹药递给秦婉,“哎,小婉,不瞒你说,我范山水天生就能看出人的根骨好坏。方才,是看你根骨还行,一时起了爱才之心,才打算收你为干女儿。以你的资质绝对可以修炼到脱凡境。 可你这弟弟天生根骨极佳,应当是有一番大造化,只可惜刚刚被搜魂,伤到了根基。如今怕是都难炼到脱凡境。” 少女眉头紧锁,似在隐忍,又似在爆发,她只想现在就把刚刚那个给他弟弟搜魂的混蛋杀了。在极度愤怒之下,莫名感到内心深处有什么在寸寸皲裂。 刚刚她一掌就将一个修士拍开了?这种感觉很熟悉,到底是什么呢…… 好像有什么被遗忘了,她以前似乎和现在的性子不同,好像也不是…… “小婉,小婉,你怎么了?”范山水看见秦婉魔怔了一般,立即伸手推搡了一下她的身体。 “哦,没什么,干爹。” “诶,你这孩子,干爹知道你心里气恼。可也不要意气用事。我看你弟弟以后可以去武馆学武。日后去个凡人国家当个将军,一生享受荣华富贵。你一个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以后干爹会替你张罗安排妥善的。” 第十章 便宜爷爷 到秋风镇已经十天了,秦含此时又拿着一柄长剑随意比划着,这已经是她找王二拿的第四十二柄剑了。 自从经历劫匪事件后,秦含就极其希望能够拥有一把称手的武器。 “哎,好累。”秦含随手抹了把汗,将剑往地上一扔,“小翠,拿条毛巾来给我擦擦。” “是,小姐。” 小翠放下铁锹,立即进屋取了条干毛巾,伸手就要往秦含脸上抹。 “得,真是怕了你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去忙你的。”似乎是想起一些不好的经历,秦含立即将毛巾抢了过来。 小翠果断转身,继续拿起铁锹挖坑。 “小翠,你在干什么?” “小姐,奴婢在挖坑。” 秦含给了她一个青葱白眼,“挖坑干什么?” “种树。” 真看不出来,小翠还是个惜花爱树之人。 想想之前她院子里也有棵树,老槐树。还有那个每天坐在树上找她一起练功的小正太。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通过门派考核,加入梦寐以求的门派。 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五个月门派就该收徒了,但愿他能有个好成绩吧。 秦含看看自己小院里的景致,如在将军府一般,不禁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哎,小翠,你是不是也想老槐树了?” 小翠,“……” 院门口忽然出现一白衣女子。 “大姑姑。” “小翠这丫头,就是个死心眼。她是习惯了你院里有树,觉着你如今的院子里少了棵树呢。” 这……这原来是强迫症啊! “大姑姑,你怎么来了?” “这不,我来给小翠送种子来了。” 秦婉亲手将一个小袋子递给小翠,后者立即从袋子里倒出一颗灰扑扑的种子,将种子埋进土里,又麻利地挑了一桶水来,一勺一勺地给小树浇水。 “姑姑,这是什么树的种子啊?” “这树是小翠与你一起种的,就叫它‘翠与’吧。” “……”我似乎没参与吧。 有时候,秦含也觉得奇怪,总感觉自家姑姑对小翠太好了,根本不像寻常主子对待下人那样,或许是自家姑姑性格太温婉了吧…… “小含,你是不是要出远门?” “啊?没呢?我能去哪啊?” “我还不知道你,你不是在找防身的武器吗?现在府里上下的账目都归我管。王二这几天找我报销了几十把铁剑,还有你最近购置了许多衣裳鞋子,这些开销我都记在账上了。” 本以为王二是个心思通透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 此时,正站在秦宅门口看门的王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阿嚏,是哪个孙子在骂我!” “小含,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门?” “你们同意我出门?” “宝剑锋从磨砺出,也不能把你一直关在家里,以你如今的修为也是该出去历练了。” 秦含心中一跳,难道自己的修为被看穿了?不过,就算是后天境四层的修为,也足够出门闯荡了。 “我打算半年后出发,去落霞谷。”秦含早就算过,从秋风镇到落霞谷大概要走一年的路程。 “听说落霞谷妖兽众多,尤其是飞菱猪极为难缠,你要多加小心。”秦婉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这个送给你防身。” 秦含将匕首从刀鞘中拔出,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刀身,刀身微颤,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果然是好刀,多谢姑姑。” “这次出门要多久回来?” “短则三年,长则……” “在外历练也不必忙着回来。” 把我支开,是不是你们的计划要开始了呢? 秦婉接着道,“这次出门便不必和你娘说了,你也知道,柔儿见不得你吃苦。你走后,我自会和你母亲说清楚的,定不叫她担心。” “是。” “别忙着整天修炼,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秦婉不容秦含分说,立即在她手中塞了两瓶丹药。 “范氏书行的老板有恩于我和你爹,你要亲手将这两瓶丹药交给他,说起来他还是你爷爷呢。” “啊?什么!” 她什么时候多了个便宜爷爷?!! “眼下你也无事,便去帮姑姑跑一趟吧。” 能不答应吗? “……” 秦含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瞪了王二一眼,后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满脸堆笑,“小姐,慢走。” ………………………… 秦含穿过了两条巷子,四处打听,才找到目的地。 这间铺子既不宽敞,也不明亮,店里装修也是十分陈旧,书架上落满了灰尘,整个铺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浓郁酒香。若是闭着眼睛进来,估计得以为这是间酒馆了。 柜台内侧,一个伙计躺在椅子上打瞌睡,此时他的嘴角还在流口水,秦含见此只好轻咳了一声。 “啊——” 伙计似被惊醒,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啊,小姑娘,要买什么书吗?” “你好,我找你们老板。” “老板不在,要不你先看看书吧。”伙计说完,就又要躺下。 秦含看着这店里冷冷清清的,除了一个伙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禁担心起这铺子的老板会不会饿死。 再怎么说这范老板还是她家的大恩人,该帮的还是帮一下好。 “小哥。” “嗯?”伙计又打了一个哈欠,闭着眼懒懒道,“小姑娘还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提高你们书铺的收入,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哦。” “小哥,小哥,你方才听清楚了吗?” “诶呀,你瞎操什么心。”伙计翻了个身,不满地嘟囔着,“我们老板又不缺钱,开店就是打发时间。” “……”对不起,打扰了。 秦含从书架上随意拿了本书,又扯过一条灰扑扑的长凳,使劲拍打了许久,才安心坐下看书。 整个书铺里只剩下翻动书页的哗哗声。 但不到一会儿,这声音便被震天的鼾声取代…… “小梁子,小梁子。”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拎着一个大酒坛,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这老酒鬼应该就是这铺子的老板了,额,这年纪果然可以做她秦含的爷爷了。 刚刚被这伙计十分敷衍的招待,秦含虽不至于生气,但也绝对谈不上高兴。这会儿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了,也不知道这懒惰的伙计会不会被辞退了。 “哦,原……原来小梁子睡了。”范老头抱着酒坛子,轻手轻脚的将坛子放下,“哟,还……还有个丫头。我和你说啊……你……你可得小点声,千……千万别……别吵醒小梁子。否则……否则我要你好看!” 老头说完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秦含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秦含,“!”真他妈邪门了!老娘还不伺候了! “这是秦婉要我给你的。”秦含直接将两瓶丹药放在柜台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你说什么!”老头的酒劲瞬间就过了,眼睛里是一片清明,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浑浊。 “别吵。”小梁子皱着眉,不满的呓语。 范老头立即将声音调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秦婉是你什么人?她……她是不是回来了?” 他仿佛又想起当年,那个直接扛上仙师,将弟弟救下的少女。 “她是我姑姑,我们回来有七八天了。” 虽然在同个镇子里,但范山水半点消息都没收到。消息不灵通这事,可真不怨他,谁叫他住得远呢? 再说,这片区住的都是凡人,这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秦家的邻居基本都去世了,新住过来的人对这事一无所知。后来张执事和杂役弟子来瞧过,但迫于范管事的“淫威”也不敢深入探查。 此间种种原因造成的是——那场“邪火案”不了了之。 现在除了范山水,估计这秋风镇也没人知道了。 “我是你干爷爷!”范山水又紧盯着秦含,“啊呀,怪哉,怪哉。我竟看不透你这丫头的根骨,有趣,有趣。” 秦含被这老头一惊一乍地,都快吓习惯了。 “干……干爷爷,姑姑叫我要亲手将丹药交给您。”秦含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柜台上的两瓶丹药。 范山水立即拿起一个丹瓶,将瓶塞拔了出来,放在鼻下轻嗅,“上品补元丹!好丹,好丹!这个可以促进武者进阶!” 他又将另一个瓶塞拔出,当看清瓶中之物时,目光暗了暗,但很快就被他的笑容掩饰了过去,“也是上品补元丹!好,好,好!” 秦含虽然有些惊奇自家姑姑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丹药,但毕竟修士的家底还是不能以凡人的眼界预估的。 第十一章 修炼 秦含被范老头强行留在范氏书行陪他说了三个时辰的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她此时手里多了两本功法《碎玉掌法》和《无影脚法》。 这些都是范老头硬塞给她的,其实她内心是拒绝的。 为什么要拒绝呢?当然是因为…… “小含子,爷爷和你说,当年小婉嫁了后,就再没人陪爷爷说过这么多话了。你爹那臭小子也整天就知道练功,屁都不放一个。” 范山水假装抹了吧眼泪,“后来你爹也走了,老头子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了,日日也只能以酒度日。如今的小梁子,还是个嗜睡的。啊呀,爷爷现在可就你这么一个知心人了,你可得时常来看我啊。”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胃里一阵翻腾,范山水刚张口就是,“呕——呕——” 一股糜烂恶心的酒味以范山水为中心,不断向四周扩散。秦含心中直呼吾命休矣! 但出于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她还是从柜台上拿了条干毛巾递给了范老头。 范山水浑不在意的接过毛巾,在自己胸前抹了抹,又往嘴上擦。见秦含皱着眉,便忙安慰,“没事没事,就是喝多了。老子早就习惯了,小含子别担心。” “……”您老哪只眼看见我在担心?我这明明是一脸嫌弃! “初次见面,爷爷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的。” 见秦含转身就要走,范山水立即扯住她的一只袖子,“啊呀,你别走啊!有东西,有东西,爷爷这儿可有许多好东西!” 只见,范老头从胸前,那沾了刚刚从胃里呕出来的残渣的衣襟里,掏出两本小册子,“这可是好东西,爷爷天天贴身收着,一般人想看也不给。今天,爷爷就送你了!” 秦含捏着鼻子,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夹起书。 …………………………… “哎,干爷爷也怪可怜的。他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寒了他的心啊。哎,好好修炼吧,争取在出发前学会,出门也多些保命的手段。” 叹了口气,秦含将《碎玉掌法》和《无影脚法》摊开在桌上,想了想,又掏出《秦家功法》也放在了桌上。 碎玉掌是先天境的功法,融合了道家太极思想中刚柔相推的精要,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借力打力,使敌人在不经意间便受到打击,是非常实用的一门功法。 分为两式: 第一式,速掌:使敌人难以闪避。 第二式,碎玉:伤害对手经脉,降低其聚气速度。修炼至最高境界时,可以直接震碎对手心脉。 无影脚是脱凡境的功法,强调的是脚法,在以快制敌的同时,保证脚下方寸不乱,只有脚下沉稳才能出手敏捷,才能抵挡和消解外来的攻击。无影脚不是什么绝学,确切地说,是一种声东击西的做法。 有两式: 第一式,无影:声东击西,迷惑敌人。 第二式,绝命:伤害对手筋骨,使对方行动迟缓。修炼至最高境界,能使对手全身筋骨寸寸皲裂。 范老头给的功法虽然是大陆货,但是还是挺实用的。 至于《秦家功法》,那真全是吐槽点,自从秦含进入先天境后,就再没修炼过这本书上的功法了。先天境之前,每章都是拳脚基础篇,要是一直这样也就罢了,也算是一本还行的基础功法。 可先天境的部分居然是“天书”!这画的是火柴人吗? 这功法低级也就算了,他妈的居然全图画,运气行脉的方法一个字都没有! 这是让我学广播体操吗? 秦含心念一动就进入了介子空间,将《秦家功法》放在书架上。又在书架上翻找了许久,发现居然大部分的书都是游记,除了那本隐藏修为的秘籍外,就只有一本改头换面的功法。 那本隐藏修为的功法名为《隐修诀》,而改头换面的功法名为《换形诀》,由于这两部功法都不是攻击类的功法,也没有注解这功法对何种修为的人有用,因此,秦含也不能肯定它们的等阶。 不过就目前来看,《隐修诀》从未失手过,不仅能隐藏修为,还能避免别人探查己身资质。上次范老头就看不出她的根骨,不过话说回来,范老头那双“天眼”也是有些门道,难道和她这天生的经脉一样,他们都是异类? 据《换形诀》上说,这部功法不仅可以改变容貌,还可以改变体型,修炼到最后甚至可以改变种族!不过,这部功法同样要灵力才能催动。 按理说,武者无法修炼修士的功法,是因为他们不能运用灵力。 可秦含自从回家后,每日晚上基本都会进介子空间修炼,刚开始她还对空间里浓郁的灵气不适应,浑身经脉时常隐隐作痛。但后来,她的经脉也渐渐能够承受这种浓度的灵气了。 秦含体内自然有充足的灵力,既然能够修行《隐修诀》,肯定也能修行《换形诀》。 如此一来,在灵力方面,她和修士还有什么区别呢? 自然是有的,修士可以做到灵力外放,而她的灵力只能作用于自身!! 武者引气入体后,还要学习灵气外放,施展法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为修士! 可以说,秦含现在是半个修士,且只能修行作用于自身的法术。 那为何,这介子空间偏偏只留下这两本她可以修行的功法?她是不是可以认为,等她成为修士后,介子空间里还会出现新的功法? 到后来,秦含才知道她这个想法真的是太美好了,可惜还真是她想多了。这种白给的午餐,也只有初级菜鸟才能有,简称为“新手大礼包”。 秦含放下《换形诀》,伸手在水镜上轻点两下,镜子中荡出一圈一圈涟漪,随即出现她闺房的景象。 已是月明星稀,窗外的树影投射在白墙上,一阵微风拂过,枝叶发出“沙沙”声,墙上的影子也随风摇曳。 “不对,内外空间流速不一样,看到的画面怎么会丝毫不受影响?” 秦含又在水镜上摸了摸,指腹触及到镜子背面的时候,不禁怔一下,背面似有几道凹痕。翻转镜身,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但她可以确定,肯定是这凹痕使水镜不受介子空间内时间影响。 由于空间内没有太阳和月亮,也没有活物,秦含也不能判断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具体是多少。 第十二章 临别 半年后,秦远程的书房。 秦远程背对着门站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枚古朴的戒指,仰望着院内四角的天空,似是在思考什么。 “老爷,小姐来了。”守门的家丁尽责地通报了一声。 “爹爹。” 秦远程转身,攥紧手中的戒指,直视秦含,“可真下定决心了?不再想想?” 秦含仰头对上秦远程的目光,不退让半分,“不经一番彻骨寒,哪来梅花扑鼻香。我不可能一直待在秋风镇,只守着这一处院子。” “你说的不错。”秦远程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以前我就说过,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要自己走。” “这里面有我为你准备的一些东西。”秦远程将手上的戒指递到秦含面前,“你拿着,够你这一路用的。” “储物戒?”搞没搞错,我还不能灵力外放啊!怎么打开储物戒?还有老爹不也是凡人吗? 秦远程似是看出秦含的疑惑,“这是改造过的储物戒,武者可用内力打开。” 秦含伸手接过储物戒,指腹在戒指的宝石上轻轻抚过,发现上面有几道浅浅的凹痕,虽然和水镜背面的不一样,但似乎是同种手法。 “你打开看看。” 闻言,秦含抽出匕首,划破手指,将一滴精血滴在储物戒上,随即内心深处便和储物戒产生了一丝羁绊。 储物戒内空间不大,是她闺房的一半大小,内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几个小瓷瓶,七八盒药膏,一些包扎用的绷带和纱布,还有灵石!不过只是十几块下品灵石。 这是什么?布?有什么作用?看起来普普通通啊!似乎,似乎是摊贩用来垫地上摆摊的吧…… 老爹还干过这个活? 秦远程见秦含一脸古怪,还以为嫌弃这储物戒寒酸,“咳咳,这储物戒品质不高,但到现在我也只有这一枚,你就将就着用吧。” “谢谢爹爹,我很喜欢。”都将唯一的储物戒给了她,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秦远程又走到书案前,将案上的一件黑色斗篷递给了秦含,“这是爹半年前偶然得到的,能隔绝修士神识。本来想给你改成衣裙,但爹也只是个凡人,不会炼制衣物。你要时时穿着它,这关乎到你的性命安危,知道吗?” 秦含面色肃然,郑重应声,“我知道了,请爹爹放心。” 秦远程摆了摆手,“临走前和小翠到个别吧,其他人就别惊动了。” 秦含眸色暗了暗,似乎家里人对小翠太好了。为什么都不让她和娘道别,之前秦婉的那番解释她是不信的。娘虽然总害怕她受伤,但从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也不再多言,秦含便离开了书房。刚走不远,却见一人匆匆赶来。 “王二?” 此时的王二眉头紧锁,面色焦急,跑了许久已经是满头大汗,嘴里喘着粗气,累得半天都说不上话。 秦含停下脚步,“你是来找爹爹的?他刚好在书房。” “不……不是,我是来找小姐您的。”王二又喘了口气,“是小翠的事。” 秦含一皱眉,“她怎么了?” “方才在厨房门口看见小翠在挑水,我见她脚步虚浮,就想上去帮忙,谁知小翠她突然就晕倒了。” “她现在在哪里?” “已经被厨房里做事的几个姐姐抬回房里了。” 秦含从手上推下一只碧玉镯子,“王二,这段日子幸苦你了。” “小姐这是见外了,服侍小姐是我们这些下人的本分。” 秦含也不待王二反应,将镯子递给他后立即脚步轻移到了小翠的住处。 小翠虽是下人,但住的地方也不寒酸。一间简单雅致的小屋,此时大门正开着,三个烧火丫鬟正守在床边。 “怎么还不醒?” “要不我们还是叫个大夫来瞧瞧吧?” “那也得主子吩咐才行。” “我看她面色无异,怕是累着了。” “王二去叫小姐来了,咱们再等等。” 三个丫鬟正焦头烂额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两声轻咳。 “小姐。”看清来人,三人齐齐行礼。 “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小翠。”秦含说着就从衣袖里掏出三个钱袋子,递了过去,“这些是赏你们的,这儿没什么事了,都下去吧。” 三人接过钱袋子,一番千恩万谢才离开。 看着床上的小翠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并无异常。秦含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将食指和中指搭在她手腕上,反复摸了许久,眉头却越皱越深。怎么会没有脉搏? 秦含又伸手在小翠鼻下探了探,发现她呼吸绵长且均匀,就如同在熟睡一般。 小翠身体向来很好,从没有受伤过,又怎么会突然晕倒? 额…从未受伤吗?似乎是想起什么,秦含走到床尾,刚想掀起小翠的裙角看看她左脚的脚踝。 突然,屋内出现了一丝灵力波动,秦含下意识心念一动就进了空间。 秦含一进入空间就坐在茅草屋里的蒲团上,挥手将水镜打开,此时小翠房里的情景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一阵微风刮过,房里突然多了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由于是背对着,所以秦含看不到他的脸,但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男人。秦含对这背影,还隐隐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待她细细回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 只见这人掌上凝聚起乳白色的灵力,在小翠脑袋上方的位置停下。渐渐的那灵力聚成一条乳白色的光柱射向小翠的眉心,竟是在给她灌输灵气。 接着斗篷人又掀起小翠的裙角,在她脚踝处放了个什么东西。秦含急忙挪动水镜,想看清楚,但这人宽阔的背部却将她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的,她也只能徒呼奈何。 待做完这一切,这斗篷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在秦含眼皮子底下直接消失了。 秦含心中也是惊疑不定,这人太过诡秘,也不知是敌是友,不过眼下看来对小翠没有恶意。难道是小翠的情郎? 秦含刚想出空间,去看看小翠的脚踝到底有什么东西,就看见床上的小翠悠悠转醒。她索性便待在空间里继续看着水镜。 小翠伸手探了探自己的眉心似在疑惑,接着又隔着裙子抚摸着左脚的脚踝,好像在寻找什么。最后应该是找到了,她使劲按了按脚踝处的某个位置。 果然,这左脚的脚踝有猫腻!怪不得那天伤着了也不让她查看。 又在空间里等了一会儿,直到小翠离开了房间,秦含才从空间出来,悄悄的离开,去了自己的院子。 “哗哗哗。” “哗哗哗。” 一瓢又一瓢的水浇在泥土上。 “小翠,你这么浇水可不行,迟早是要把它淹死的。” 正如秦含所料,小翠一定会将未完成的事继续做完才行。真是强迫症啊啊啊啊! “是,小姐。” 小翠果然停了手,将瓢放入水桶里,随后挑着两个桶子朝厨房走去。 “诶,小翠,我明天要走了。” 小翠,“……”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居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秦含走到“翠与”的跟前,不禁感叹:小翠果然不是一般人,种的树都和别的树不一样。这都养了半年了,才冒了个极小极小的小芽,若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怔怔地看了小院半晌,秦含叹了口气。 “哎,明天早上要离开了,突然有点舍不得啊!” 接着从衣襟里掏出老爹给的储物戒,端详了许久,觉得出门在外还是不要戴这个比较好。 储物戒本来就不多,一般修士都是用储物袋(除了那种打家劫舍的散修/大家族大宗门子弟),更何况她还是个凡人,用这种改良版的储物戒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秦含便将储物戒扔进了空间里,打算得象征性的弄个行李包袱背着。 第十三章 俊俏的秦公子 第二日天还没亮,秦含便运转换形诀,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俊俏少年,将黑色斗篷穿在长袍里,又在身后系了个小包袱,这才悄然离开了秦家。 她没有选择传送阵,一来是灵石不够,且她一个凡人用灵石还会惹来别人的觊觎。二来,这次时间充足,她本身就是想出来历练的。 秋风镇位于风云城整个大城的西南方,距离风云城也不过最多一天脚程。 所以,她打算先出了风云城,穿过兀荡山外围,抵达锦荣城,往琴月大陆北部到落霞谷。 因着这半年一直在修炼武技功法,秦含只升了两阶,如今已经将修为稳固在先天境五重。她隐隐有预感,最好是在进入落霞谷之前突破脱凡境,不然恐怕此行凶多吉少。 秦含并不打算隐藏修为,此时的她正是个少年模样,修为若是太低,免不了被人欺负。一个先天境五重的少年,根骨也算是中上之资了。 出了秋风镇,行了大半个上午,眼看日头已经快到头顶上了,秦含才隐隐看见了风云城的大门。 当然,她的耳目比一般凡人要灵敏许多,所以…… 秦含内心,“!” 她此时已是口干舌燥,双腿好似灌了铅,却是走一步都觉得艰难。 “客官,您要喝什么茶?” “来碗苦根茶。”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将马系在树边,转身进了茶棚。 秦含循着声望去,发现不远处有个茅草搭的茶棚,这城外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 仿佛是久旱逢甘霖,秦含心下一喜,快步朝那茶棚走去。 走到近前,只见那茶棚里摆了三张不大的桌子,每个木桌上摆放着一摞婉,还有一把大茶壶。其中一个桌子前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样貌皆是中上,另一个桌子前坐着的正是方才说话的汉子。 最后一个桌子坐着位气度不凡的黑衣少年,至于他的样貌,秦含觉得和此时她的外貌不分上下。 伙计见这俊俏少年瞧棚子里看了许久也不说话,便上前询问,“这位公子要喝点什么?” 秦含想着平时在家都喝清茶或者甘茶,方才那汉子说的苦根茶她却不曾见识过,便开口,“就来碗苦根茶吧。” 伙计面露失望之色,转身去拿茶壶时小声嘀咕,“看起来穿着挺富贵的,想不到又是个穷鬼。” 这话自然逃不过秦含的耳朵,但她也不恼,不过是旁人说几句罢了,再说在外头露穷总比露富好。 看了看茶棚里的人,那一男一女显然是有些暧昧的,坐过去也不合适。方才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是个练家子,这种人要么豪爽好相处,要么暴躁易怒,说不定还会动粗。 还是去黑袍少年那桌吧,这人看起来修养就比较好,应该不会挤兑她。秦含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个颜控的! 这边,秦含刚走到黑袍少年的桌前,伙计就拎着茶壶走了过来。 “我坐这里就好。” 那伙计直接将大茶壶搁在桌上,连正眼都没给秦含,但看到她身旁的黑袍少年时,却露出了极为谄媚的笑容,“十三公子,您看这茶都凉了,小的去给您换一壶来。” 眼看着伙计忙前忙后,帮十三公子换了新茶,又帮他把碗里的茶添满,顿时整个茶棚里沁满了清香,是上品的清茶! 而那黑袍公子从始至终也未曾说过一句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想来俗话说的不错,这人与人的差距可真大啊! 伙计添完茶离开的时候,又自顾自嘀咕了两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人,还凑过去和十三公子一桌。” 秦含对此也不理会,直接将包袱放下,出于礼貌,刚想开口询问是否可以拼桌,但想想自己不是早就有决定了吗?再说坐都坐了,再开口,要是人家不答应,不是自讨没趣么? 从一摞碗中,拿了最上面那只,秦含便自斟自饮起来。舌尖刚触及茶水,就有一丝苦涩蔓延至整个口腔,虽然很想吐,但是太渴了!秦含干脆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果然喝得快就没那么苦了。 “小二,结账。” “一壶苦根茶,一锭银子。” 那汉子闻言大怒,“别的苦根茶才几个铜板,你这茶偏要一锭银子?” “别处是别处,这方圆几十里就我们一家茶棚。再说这儿可是仙城,银子在这儿都不值钱,城里有的铺子还只收灵石,我这要一锭银子怎么就不行了?” 听罢,汉子脸色并未缓和,反而更加气恼,“老子没那么多钱,就这七个铜钱,爱要不要!” “你没钱喝什么茶?今日你若是不把银子付了就别想走!”伙计脾气也上来了,要不是老板不在,哪里还容得这穷鬼撒野。 那汉子伸手就拔出背上的长刀,只见刀芒一闪,伙计的脖子上就多了条血痕,“老子不想杀人,但要是你非要找死,那可别怨我!” “你……你……你敢行凶。”伙计有些害怕了,颤颤巍巍地道,“你……你……若是敢杀我,城里的掌事仙师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看我敢不敢!” 只一瞬间,伙计的脖子上又多了条血痕。 秦含冷眼旁观着,显然这两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她也懒得多管闲事。又瞧瞧那边的一男一女,这一对璧人还在你侬我侬,丝毫不在意这边即将要发生的血案。 这两人的修为,男的是先天境八重,女的是先天境三重。方才那汉子拔刀的时候,秦含也留意了一下,但看不出他的修为。显然,他动手的时候秦含并没有感受到灵力波动,那应该还是个武者,看来是脱凡境的强者了。 那边,伙计脖子上挨了两刀,死亡的恐惧已经战胜了疼痛,竟然是忘了喊疼,大声朝黑袍少年呼救,“十三公子救我!” 他此时是有些后悔招惹这个煞神,但想起如果放了这煞神离开,回头老板肯定会让他自己垫钱,他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又哪里给得出这钱。 十三公子冷冷瞧了那伙计一眼,看来是极其不喜这人,“放他走。” 接着,一道劲气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爆鸣声,就见一锭银子稳稳落在,那汉子方才坐过的茶桌上。 又一个脱凡境强者!秦含不惊感叹,如今真是脱凡多如狗啊!想想那时的大魏国连一个脱凡都没有…… 那汉子将刀插回刀鞘,向十三公子抱拳,“今日多谢公子。在下刘虎,若日后公子有事,但凭差遣。” 十三公子摆了摆手,“不必日后,眼下我的商队要出行,正缺人手。” “敢问公子的商队要去往何处?” “琴月大陆。” “正好,在下也是出来历练,如今是第一次来善渊大陆,却还没去过琴月大陆,正好可以长长见识。” 那汉子此时便也不忙着离开,走到十三公子这桌前,在秦含的对面坐了下来。 想着和商队同行,安全保障自然多些。秦含便看了一眼黑袍少年,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位……十三公子,在下也想去琴月大陆,不知可否同行……” “你这小子不过才先天境修为,在路上不拖后腿就算不错的了。”汉子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秦含。 见十三公子也看了过来,那眼神带了几分探究,看到对方眼里没有轻视,秦含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方才汉子的话也没放在心上。 秦含先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轻笑道,“在下虽然修为浅薄,不值一提。但好在天生耳聪目明,却也是老天厚爱了。” “切,故弄玄虚。”大汉轻嗤了声,刚要再开口讥讽几句。 “嘘,别说话。”秦含神情肃穆,似乎在感知什么。又过了一会儿,竟是起身走到十三公子跟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却见那十三公子头一回变了脸色,郑重道,“请教公子贵姓。” “鄙人姓秦,单名一个含字。” “这一路就劳烦秦公子了。” 第十四章 出发 那桌一对男女不知何时停了谈笑,饶有兴趣地朝这边走来。 只闻那男子先出声,“敢问这位公子可是三大家族中,祁家的祁进公子?” 祁进只是微微点头,“兄台是如何得知的?” 秦含脑子里似乎对这名字有点印象,之前袁玲玲的弟弟好像就是被祁进伤了根基的! 那袁玲玲说她弟弟已经快引气入体了,应该也是个脱凡境高阶武者,那这祁进不就是半年前就能废了一个脱凡高阶! “三大家族,两正道,一魔道。裘、祁两家为正道,司徒家为魔道。裘家在善渊大陆,司徒家在沐离大陆,而只有祁家在琴月大陆。” 那男子又上前几步,直视祁进。 “不久前新上任的风云城城主正是姓祁。因着祁城主的关系,这半年间,祁家与风云城的货物往来也逐渐多了。 想来祁公子这次是要运货回琴月大陆出售吧。方才那伙计称公子为十三公子。也只有祁家的祁十三——祁进公子才有此等风姿,十六岁的脱凡境大圆满。” 十六岁的脱凡境就够骇人听闻的了,居然还是大圆满!武者修炼前期你可能半年就晋升两三个小阶,可越到后面进阶速度越慢。 就算二十五岁进阶脱凡境大圆满的,都可称一句天才了! “兄台谬赞了,不知找祁某所谓何事?” “在下方乾鸣,这是我的师妹露天双,我二人皆是神隐派的弟子。我们正打算去琴月大陆,不知可否同行?” 祁进向方乾鸣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方兄为何要与我一同?” 方乾鸣看了一眼露天双,面露担忧地道,“实不相瞒,近日师妹旧疾复发,且我与师妹都不过是先天修为,独自上路恐有危险。若是能路上有个伴,也多些保障。而且祁家商队的信誉,自然是不必说的。” 见祁进迟迟没有回应,方乾鸣又道,“我与师妹有些宗门赐予的符箓保命,自不会拖累公子。且我们神隐宗擅长藏匿行踪,若是在路上遇到危险,我们也能想办法让商队隐藏踪迹。” 听罢,祁进眼里有些复杂,但还是开口,“如此,便多谢二位了。” 自那神隐派男子过来说话到现在也不过半刻钟,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秦含不着痕迹地看了祁进一眼,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好似心神瞬间就要被那双深邃眼眸吸引,挣脱不开。 秦含下意识地在心里念了句,无量天尊,美色惑人哟! 再看看露天双,不出所料,此时她正一脸痴迷的看着祁进的俊脸,额,不对!好像是在对某位秦公子犯花痴吧!紧接着秦含就感受到了,方乾鸣射过来的两道怨毒目光。 无量天尊保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茶棚前也出现了八个人,为首的是一名中年人。 秦含看不出他的修为,但从气息上判断应该也是名脱凡境强者。他身后有五人应该也是脱凡境,其余两人皆是先天大圆满的修为。 中年人看见伙计脖子上的伤,怒道,“你这脖子是怎么搞得!” “老板……”伙计看了眼祁进,欲言又止。 “快去包扎一下。”中年人摆了摆手,“下次小心点。” 他本想好好教训一下敢不给他面子的人,但看了伙计的反应又哪里猜不出个事情始末,心下也只好作罢。 随后又不知想到什么,茶棚老板便释然了,转而换上一幅笑脸,“十三公子,实在不巧,今日家中有些事,王某便不能随公子同去了。” 王老板见祁进面色未有不愉,又指了指身后七个汉子,解释道,“王某已帮公子找了几位常去兀荡山狩猎的武道高手,为公子保驾护航。”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卷地图,“这是十三公子第一次为家族办事,在路上还是要小心些。这是兀荡山的地图,还请公子不要深入山群内部。” “王叔费心了。” 祁进接过地图,又和王老板寒暄了几句。王老板带来的人和秦含等人,也相互打了个照面,就算是认识了。 随后,祁进便带着众人进了风云城,准备与城内的商队会合。 祁家商队规模很是宏大,密密麻麻的高大骏马,骑着骏马的精锐骑兵,气息内敛的护卫队,一个个巨大的箱子上面遮着黑布。 储物袋,储物戒之类的对于秦含而言已是见怪不怪不算稀罕,毕竟她自己还是有介子空间的人,本身还有个改良版的储物戒,自然知道空间戒指也不是万能的,也有装不了的东西,比如说,活物。 还有一些与空间属性相冲,不能被放入储物戒,储物袋,甚至介子空间的特殊物件。 秦含不由想起今早出门时,她本打算将母亲给她绣的虎头香囊和腕上的铃铛一并收入储物戒中,再扔进介子空间里。 可后来只有虎头香囊能收入储物戒,她又不死心,想将铃铛直接放在空间里,但还是失败了。 最后她只好自己进了介子空间,亲手将铃铛从手腕上摘下来,放在茅草屋里。可她一出空间就发现铃铛还在手腕上,见此也只好放弃挣扎了。幸好她的袖口很大,可以将它完全遮住。 以秦含的阅历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正在进行着一次价值庞大货运的商队,也是一个井然有序,纪律森严的商队。 骑兵背上背着的红色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棵苍天巨树,经过打探,秦含得知这是祁家的家族图腾——扶桑巨木。 见到来人是祁进,这百来号人里走出来一个人,看起来是个管事的。 “属下祁一,见过十三公子!” 见此,他身后百来号人齐齐高呼。 “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 祁进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圈,才郑重道,“诸位不必多礼。往后的时日还需要各位劳心了。” 说完,朝所有人躬身一礼。 秦含不禁暗叹,这人虽然极为冷漠寡言,看起来还有几分孤傲,但在大事上进退有度,还肯拉下面子收买人心。 果然,大家族对嫡系子弟的培养不仅仅是修为上的提升,有底蕴的家族就是不一样啊! “这几位是祁某请来的能人异士,还望诸位日后能共同协作。” 祁进转身向众人介绍秦含等一干人,又对祁一吩咐,“去安排一下。” 待秦含等人的马匹,装备皆安排好,祁家商队便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风云城的城楼上,一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朝城外望去,大风将他的衣衫刮得猎猎作响。 他身后还站了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显然是个死侍或者暗卫。若仔细看还能隐约看见面具上的扶桑花纹。 因着风大,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听不太清,“虽然性子冷了点,却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可需要属下出手……” “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就当是对他的磨砺吧,你不要插手。” “是。”那面具人对中年人行了一礼,便凭空消失了。 第十五章 虚实 出发时已是下午,商队行了四个时辰,就入了夜。 风云城的郊外,士兵们很是热闹的招呼同伴找柴火生火,拿出锅子,食材在小溪边开始了煮食。 秦含百无聊赖的靠在大树下面,闭上眼睛,三息后又睁开。 “秦兄在做什么?”不知何时,祁进已经走到了秦含身边。 秦含仰望着夜空里的月亮,悠悠道,“我在听他们说话。” 祁进狐疑地看看四周,发现四周并没有人。 “对面的小溪后边的树林里,有两个人在聊天。”秦含漫不经心地道。 “秦兄有这样的癖好?” “非我故意为之,实在是老天厚爱。十三公子可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见祁进一脸纠结,秦含笑了笑,“不过是在茶棚里,我与你说的那些事罢了。” 祁进面色立即就淡了下去,刚想要开口,就被秦含抢了话头,“嘘,祁一来了。” 一阵脚步声后,见一人正从西面走来。待他走近,祁进发现此人正是祁一,心下又对秦含的目力高看几分。 祁一向祁进行了一礼,“公子,饭好了。” “秦公子,随祁某一同去用饭吧。” 祁一头一次见自家公子对一个先天境的小辈这么客客气气,又多瞧了秦含几眼,心里暗哂,“不过是个懒鬼罢了。” 秦含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慵懒道,“待会儿便去,我再眯一会儿。你懂的,十三公子。” 说完,她还意味不明的朝小溪后边的小树林望了一眼。 祁进立即会意,“如此,祁某便先行一步了。” 祁进说完转身,和祁一一同朝西而去。 “公子,我看那秦含怪是会耍滑,一路上一点力也没出,现在还在那里睡觉……” “祁一,秦公子是贵客,不得胡言。” “公子为何如此看重那秦含?” 祁进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天空怔了一会儿,低声道,“要变天了。” “公子您说什么?” 祁进叹了口气,“去吃饭吧。” 要变天了么?与你而言,好像是的呢。 树下的人扯了扯嘴角,又闭上眼,方才两边同时窃听,大脑居然没有死机,真棒! “师兄,可以放过秦公子吗?此事与他无关。” “双儿,你忘了自己之前的身份吗。若不是本公子照扶,你能有今天?怕是早就给哪个老头子做了填房。” “奴婢知错。” “念在你相貌还不错的份上,许你一个侍妾当,那是本公子看得起你!别干些吃里扒外的事,给脸不要脸,明白吗!” “奴婢自小被公子买来后,便无二心,绝不敢做背弃公子之事。” “希望你说到做到!这人呐,要懂得感恩,总不能连条狗都不如吧?” “公子去仙门拜师,也不忘带着双儿,双儿心里十分感激,愿为公子做任何事情。” “说得好,这次的事只许成功!” “是,公子。” 等树林里再无声响,树下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双目之中闪过一道厉色,“方乾鸣是吗?有点胆子。” 等秦含慢悠悠踱步而来的时候,刘虎和营地里的士兵大多都吃饱了,正在溪边洗碗。 “秦小子,老子都找你半天了,是不是又跑去偷懒了!” “我方才在树下打盹,不知刘大哥找小弟何事?” “想找你迟鱼呗。”他指了指地上的小半块鱼骨头,“你看,现在连鱼骨头都不剩了。” 说完,刘虎将手里洗好的碗在身上擦了擦,又嗤道,“你这是活该,年轻人就应该多干些活,老子年轻的时候那可不是天天累死累活的,咱们商队里可不养闲人。” 秦含指了指从小溪对面而来的,方乾鸣和露天双,“那他们呢?” “人家可是大宗门子弟,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刘虎义正言辞地道。 秦含笑笑,不再言语,转身朝祁进的帐篷走去。 身后传来那些在溪水里洗碗的士兵切切私语,无一不是嫌弃她游手好闲的作风。 这些人大多都是先天境大圆满,还有小部分是脱凡境,对于他这个修为不高的年轻后辈,自然是毫无尊敬可言。 再加上,贵客与普通士兵待遇的差别,已经将这矛盾激化,还有刘虎扇风点火,她现在大概是“不得民心”了吧。 只是,这与她秦含有何关系,最多不过是同路而已,且和她真正有利益关系的是祁进。 “十三公子,秦公子来了。”守门的士兵朝里头通报了一声。 秦含进来的时候,祁进正坐在桌前,桌子上还摆着两碟小菜和两副碗筷。 “秦兄,请。” 秦含也不扭捏,径直在祁进对面落座,“一起吧。” 秦含从小在府里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吃饭是极其优雅的。明明只是吃饭而已,却虔诚得好似在进行一种仪式,每一个动作都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嘴里慢慢咀嚼着,丝毫不发出声响。 祁进竟是一时有些看呆了,怔了片刻后,拿起碗筷也吃了起来。 两个翩翩美少年皆是安安静静地吃饭,倒是一幅别样的景致。 秦含放下碗筷,从袖口里掏出锦帕擦了擦嘴巴。 祁进的目光,停留在那锦帕上绣着的“含”字上许久,“不知秦公子可有心仪的女子?” “啊?”秦含下巴都快要惊掉了。 “这丝帕看起来像是女子之物。” “哦,害,这是我娘绣给我的,我娘手艺很好,经常绣些小香囊,丝帕什么的。” 哎,过了这么久,娘要是发现她不在了,会不会很担心…… 见秦含面露悲伤,祁进忙转移话题,“不知方才秦兄都听到什么了。” 秦含立即回神,正色道,“如今你的处境很不好,你应该知道。之前在茶棚里我说过加入商队会帮你探听敌情,但是没说过会出手。这我要是出手嘛……” “以秦公子的修为,出不出手,不重要。” “……”太伤人了! “秦公子是想谈价钱吧。”祁进了然一笑,“放心,事后自有报酬。” “你能给多少?” “一千下品灵石。” 秦含虽然不知修仙界的行情,但也知道一千下品灵石才值一块中品灵石。 “不行,一千中品灵石。” 祁进面露为难,“那就依公子所言。” 非是秦含唯利是图,实在是老爹给的灵石根本不够用啊! “咳咳,神隐派的师兄妹打算在我们进入兀荡山时动手。王老板介绍的那几个人里,有两个是和那兄妹一路的,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哦对了,王老板派的那两个人,会在水里给我们下药。”秦含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好像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祁进皱起好看的眉头,凝重道,“毒药?” 秦含摊了摊手,“他们没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一般的毒药对武者可没用,再说若是真用了可以制人死地的药,那后续何须这样麻烦。” “看来他们只是想折损我们的战力,如此我们便不必打草惊蛇了。”祁进思虑片刻道。 自从在茶棚里,秦含在祁进耳边说了几句后,祁进的心里不仅是惊骇,还有许多疑惑。 一阵沉默之后,祁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在茶棚之时,秦兄是如何得知我请了王老板一同?又是如何得知他不会亲自去的?我们在茶棚谈话的时候,秦兄可从未见过王老板。莫非都是听见的?” 一个脱凡境修为的武者都走了半刻钟的路,想着那时,王老板应该离茶棚有几十里远,如果那样远的距离都能听得见,这个人就非常可怕了!若是不能拉拢…… “害,我也不是有通天的本事。最多也就听听小树林那么远的事,就比一般的武者稍微强上那么一点。” 秦含可不敢在外人面前揭了老底,“各人自有各人的原法,怎好与外人道?再者,祁公子又怎知我之前不曾见过王老板?” 这番虚虚实实的你来我往之后,双方的警戒线都拉高了几分,祁进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第十六章 逃 兀荡山处于善渊大陆的东部,一片青山绵延数千里,数百秀峰终年隐在迷雾中,若是有人不小心误入此地,恐难有出山的希望。 “十三公子,我们都在这迷雾中转了十几日了,怎么还没到兀荡山啊?” 刘虎抱怨完,索性将长刀横放在膝上,找了块路边的大石头坐了下来,又掏出一只皮制的水囊,仰头咕噜咕噜灌了两口水。 见此,祁进也只得吩咐众人停下休整。士兵们也席地而坐,掏出水囊解渴。 秦含则一直靠在树上,面上似乎是在闭目假寐,暗地里则是在探听周围的动静。 方才她已经看见方乾鸣师兄妹悄然离去,便知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了。 祁进上前几步,极目远眺,此处雾气大,目力所视之处也不过数丈远,他心下便有了计较,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听不出情绪,“我们已经进入兀荡山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停了手上的事,暗自戒备起来。 “小心!” 忽听一声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祁进。 “嗡”得一声,寒光出鞘,似有龙吟,祁进只觉眼前一花,继而定睛细看,却见两截羽箭躺在地上。 “多谢秦兄。” “他们已经开始动作了,你小心点。”秦含也不多言,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环视四周。 倏而一阵狂风刮过,祁家商队的旗杆被拦腰折断,巨大的扶桑图案也被飓风划烂,一行人也被吹得人仰马翻。 “哈哈哈哈哈哈!” 山林中响起突兀的大笑声,这笑声好似厉鬼的咆哮在风中回荡,惊悚至极。 “准备御敌!” 祁进一声令下,所有士兵武士都有条不紊地将刀尖朝外,脚下却一刻不停地朝中间聚拢,保护着中间的十三公子,还有那批货物。 显然,这些人都是经长年累月的磨砺,才练就成如今的训练有素。 “十三弟,这是怕了?” 从迷雾的上空出现一紫袍青年,这青年的面貌与祁进有三分相似,但眉眼略微细长,嘴唇太薄,给人一种不近人情之感。他此时正站在飞舟上,含笑看着下方围作一团的众人。 “九哥,何意?” 祁进仰头看着紫袍青年接着寒声道,“若是你就此离去,我自当既往不咎。”他的声音本来就冷淡,此时更是有几分肃杀的冰冷。 那紫袍男子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道,“死人还有什么咎不咎的!放箭!” 说时迟那时快,大片的箭雨从迷雾中射来,一波又一波,似乎没有节制,使人防不胜防。 “老子的刀有半个月没饮血了!有种的都过来!”刘虎大吼一声,挥刀砍落数十支羽箭,为众人减轻不少压力,祁进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远处有沉重的脚步声,似乎不是人,我们得撤退!”秦含趁乱悄悄退到祁进身侧,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似乎是在印证刚才所言,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并不是天空中飞行的魔兽,脚步极其粗重,也不可能是轻盈的狼群,祁进心中一凛,已经有了猜测,他们是有八九十碰上了素有兀荡山杀手之称,分布在山群内围的食人蠡! “退!”祁进将声音灌入了几分内力,使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他那冷冽声音。 “公子!这货怎么办?”刘虎站在大箱子前不肯挪一步,手中的大刀还在抵挡漫天的箭羽。 但祁进早就没有功夫回答他,一个劲地带着士兵们往回撤去。 “啊!这是何物!”刘虎看到从天而将的巨大脑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只巨大的丑陋脑袋从迷雾中探出头来,两颗獠牙从那张充满腥臭味的大嘴中露出来,还有大片粘腻的唾液从齿缝中流出,淋了刘虎一头一脸。 “老子宰了你这畜生!”他举起长刀就是一通乱砍,可那怪物却未伤到半分,全身上下连个刀印都没留下。 不过片刻,却听咔嚓咔嚓几声,却是他手中的长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皲裂。 刘虎不由虎驱一震,就在他怔愣时,怪兽的獠牙已经要刺入他的脑袋之刻,秦含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将他拉到身后。 接着秦含抽出匕首,反手就是一刀狠狠地扎入那怪物的眼睛。这怪物虽全身筋骨如铜墙铁壁一般,但双眼浑浊不堪,看样子正是其软肋所在。 怪物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这一击虽给了它不少的打击,但也激起了它的狂性。只见它张开腥臭的大嘴,吐出道道罡风,罡风如锋利的刀刃般一片片朝秦含身上割来。 顿时她脸上只觉得一阵火辣,眨眼间就多了几条深深的口子。鲜血迅速的染红了大半张脸,为她原本就俊美的容貌添了几分妖艳。 迷雾深处的飞舟上,凭空出现一男一女,正是方乾鸣与露天双二人。 “方公子,你们就只有一头食人蠡吗?我看,这力道不够啊?你看,到现在这畜生,不但一个人都没吃掉,还反倒被这人伤着了。” 祁九指了指下方和食人蠡战斗的秦含。 “九公子有所不知,这人怪会些小聪明,这次肯定是发现了食人蠡的弱点,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说罢,方乾鸣还阴狠地挖了下方之人一眼。 “哦?本公子最喜欢聪明之人,可以尝试招揽。” 方才,露天双看见秦含半张脸全是血污,却都遮不住她精致的容颜,更是痴迷,但又是担心她的安危。 此时听罢,就是心中一喜,刚要开口,却被方乾鸣堵了回去。 “秦含此人极为傲慢无理,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公子恐怕难以驯服。” “哦,这样啊,那便杀了吧。” 九公子顿了顿又道,“招引这些家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方公子没留下什么隐患吧?” 方乾鸣面色有些不愉,他已经停留在先天境八重快十年了,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能力,那是对他的修为的鄙视。 这次也是帮外门师叔办事,想要些丹药好冲击一下脱凡境,若是还不能进阶,恐怕连杂役都没得当。 思及此,便冷声道,“九公子不必担忧,我与师妹二人带了大量的引兽粉,方才又在身上贴了数张隐身符,这才敢全力深入了兀荡山内部,一路撒引兽粉,将大部分妖兽都引来了此地,不会有半分差池。” 九公子不阴不阳地道,“哦?是吗?” 方乾鸣眼中闪过厉色,声音也带了几分尖锐,“莫不是九公子信不过我们神隐派的手段,还是公子想反悔,要做那过河拆桥之事?” 九公子立时笑道,“方公子这是哪里话,答应贵派前辈的事,我自然会信守承诺。” 方乾鸣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 狂化之后的怪物再次朝秦含扑来,秦含收了匕首,竭力运转碎玉掌法,手臂划过一道残影,一掌朝怪物面门轰去,怪物的动作立时迟缓下来,抽搐了两下向后退去,似乎是有所忌惮。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迷雾中却是出现了更多的丑陋脑袋。 众人见此皆是面露惊恐,不敢动弹。 而她身后的刘虎却是粗着嗓子喊道,“大家不要慌!这怪物的弱点是眼睛!” 秦含闻言,转身斥道,“刘虎,你怎么还不走!” “秦小子,你都留在这里,老子凭什么走!” “哼!一个都别想走!”只听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刘虎朝出声之人望去,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方乾鸣、露天双!你们这两个叛徒!枉你们还是大宗门子弟,竟然还干出这种勾当!一帮狗杂碎!你们门派没一个好鸟!” 秦含也朝上方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脸扭曲的方乾鸣,面露嘲讽的祁家九公子,还有,还有一脸愧疚的露天双? 这女人怎么回事?莫不是脑子坏了? 方乾鸣方才在祁九那里就没讨着好,这会儿更是气急,挥手就朝下面洒下一串符箓,怒道,“我们神隐派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凡人说三道四!今日,便要你尝尝仙家手段!” “刘虎,快撤!” “撤什么撤!老子才不怕他!” 秦含真是恨铁不成钢,“你现在可能聚起内力?” 刘虎当下便气沉丹田,却发现丹田之内空空如也,“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那么多,快走!” “那这货怎么办?” “命都没了,还管什么货!” 秦含立即拉着刘虎就朝祁进的方向撤退。 她脚刚离开的地方,下一秒就被飞来的符箓砸出一个大坑,而她身后已经有大片兵士被砸得血肉模糊,已是死伤大半。 死去士兵的尸体都被后来的妖兽,尽数吞入了腹中。没错,就在刚刚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大片妖兽朝这边奔来。 不仅仅只有食人蠡,还有银狼,阴隼…… “去内围!”祁进挥剑斩落一只幼年食人蠡的脑袋,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半分温度,狂风中那张扬的满头青丝更突显他凌云傲骨。 闻言,剩下活着的人也顾不得什么“货在人在,货亡人亡”的誓言了,全都拼命地朝祁进身边靠去。 活着的人渐渐消失在迷雾中,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凶残的妖兽,还有地上巨大的木箱。 第十七章 生之所在 引兽粉的药效渐渐消失,一群妖兽已将所有尸体啃食干净,见再无可食用的血肉,便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回了自己内围的老窝。 “若是这药效再猛烈些,又岂会让他们逃走!”祁九一下了飞舟就开始抱怨。 “九公子,何须动怒,他们再怎么跑,也出不了这兀荡山。” “方公子说得倒是容易,如今你货物到手了,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九公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当初你与我师叔说的是,要我们师兄妹二人让祁进回不了琴月大陆,是与不是?” 祁九指着方乾鸣的鼻子,“你!” “之前王老板给的地图有问题,如今他在这兀荡山迷了方向,自然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九公子!我师叔也不过就是个外门弟子,我和师妹都还不是正式弟子,就这些货物还不值得我们冒险。” 祁九闻言也冷静了下来,低头沉思。 “双儿,快通知师叔,说货已经到了,让他快派些人手来。” “是,师兄。” 露天双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拿出一只纸鹤,对纸鹤说了几句,又在上面贴一张能够输入灵力的符箓,这纸鹤才向远处飞去。 见到露天双此时颇为乖顺,方乾鸣心中也多了几分欢喜,慢悠悠地踱步到了祁九跟前。 “九公子想的如何了?” “不知方公子可有办法除去祁进?” “这个自然是有的,只不过……” “但说无妨。” “听说,祁家有三十六快玄晶石,正巧,在下打算在引气入体后打造新的武器,不知九公子意下如何?” “这……这……这都在家主手中,我恐怕做不了主。” “诶,眼下不急,在下都还未进入脱凡境,更别提引气入体了,这是个长久的买卖,我等得起。若是九公子日后成了祁家少主,这点玄晶石又算得了什么?” 思虑片刻,祁九咬咬牙道,“好,就依你所言。” 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支比祁九那支更大的飞舟稳稳停在地上。从飞舟上下来两个身穿神隐宗杂役弟子服的青年男子。 “见过张师兄,李师兄。” 方乾鸣、露天双二人齐齐见礼。 “不必多礼,师叔要的就是这些?”那张师兄指着地上七八个大箱子问道。 “正是。” 李师兄是个急性子,“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启程吧。” “可否容二位师兄等师弟片刻,师弟有些私事。”方乾鸣心下自知李师兄是个急躁性子,生怕他不悦。 “你有什么事能大过师叔的事!” “诶,李师弟,你别急,这次方师弟立了大功,说不定不日便能突破脱凡境,我们就再等他片刻罢了。” “张师兄……” 方乾鸣哪里看不出这二人一唱一和,就是看不惯他傍上了外门的师叔,还暗讽他修为的事,实在可恨至极! 可他眼下还有要紧事,便暂且不予理会,回头等他突破到脱凡境,甚至进了外门,再来好好收拾他们。 方乾鸣将祁九拉倒角落里,低声在他耳边道,“九公子,王老板在祁进身边安排了两个人,你拿着这个就能找到他们。” 方乾鸣将一个罗盘递到祁九手中,继而又道,“方才我与你之间的交易,为了保险起见,你必须立誓。” 祁九也不扭捏,接过罗盘就立即立誓,接着他又拿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轻轻吹起。 随即便有二三十人手持弓箭,从迷雾中走出,这些人脸上带着铜质的扶桑花纹面具,看不清样貌神情,但一个个都训练有素,几息功夫就列好了队。只待九公子一声令下便朝迷雾中走去。 看着祁九公子离去的背影,方乾鸣总有些隐隐的不安,不过修行之人也不能怕事,他也只能将这种感觉压下,转身朝张、李二人走去。 李师兄见方乾鸣过来了,含笑道,“还要劳烦师弟师妹将这些箱子抬上来了。” 张师兄在一旁冷眼旁观,显然也是默许了这事。 眼下谁都是个杂役弟子,半点法力也没有,作师兄的自然不能在师弟师妹面前落了面子,这种粗活是万万不能干的。 露天双倒是毫无怨言,平时就没少干跑腿的事,之前还在方府当过婢女,这点能耐还是有的。只是她看着这七八个巨大的木箱,还是皱了眉。 当下掏了几张大力符拍在手上,就开始搬箱子。 方乾鸣心下虽有不甘,但也还是学着露天双的样子也拍了几张符箓在手臂上,也开始搬运。 “哟,替师叔办事就是不一样呢,不像我和张师兄,到现在还是两袖清风,这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李师弟,这次我们也是替师叔办事的,回去好处可少不了你的,你就别酸了。” “师兄说的是啊。” 张、李二人看着方乾鸣和露天双尽管贴了大力符,但看起来行动迟缓,依然吃力。不由对箱子里的物什好奇几分,可就算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师叔的东西,也只能按耐住那点小心思了。 迷雾中,众人才刚刚发现内力不能运用了,皆是心下大骇。当下为了防止走散,皆是手牵着手,肩挨着肩,不敢私自走动。 刘虎看见身边仅剩二十人的队伍,不禁眼睛发酸,“咱们这次不仅丢了货物,还死了这么多弟兄,哎。” “老刘,你也不必这样伤心,说不得过几天你也能去陪他们。”秦含经过刚刚一事后已经和刘虎熟络了许多,早就改口叫老刘了。 “秦小子你!” 众人闻言也是不禁莞尔,经秦含这么一调侃,周围紧张肃穆的气氛倒是淡下去了许多。 “秦兄可有出去的办法?” “十三公子倒是高看了在下,这也是我第一次进兀荡山,哪里认得路。” 正在大家都一筹莫展之时,忽听一人道,“之前王老板不是给了祁公子一张地图吗?” 立即又有人道,“我这刚好有个罗盘。” 祁进和秦含皆是心照不宣地看了二人一眼,这二人正是之前王老板带来的人。 “如此便有劳了,等到了祁家,我定要好好酬谢二位。” 言毕,祁进将地图递给方才第一个说话的人,第一个说话的人接过地图便眉头紧锁,似是在沉思。 而那手拿罗盘的武者,也凑到了执地图人的身侧,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看着手中罗盘里不断旋转的指针,开始细细辨别方向。 若不是早就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秦含还真的就信了这二人的鬼话,现在也不过是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还别说,这二人的演技还是不错的,比如此时的观众一号,刘虎正满眼小星星地望着他们,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啊!我知道了!”执地图的武者仿佛是茅塞顿开,叹道,“方才是我一时想差了,这才思虑许久。我们应该往北走才能出山!” 那持罗盘的人立即会意,伸出手指往前方一指,颇有挥斥方遒之感,“此处便是北,是我等的生之所在。” 秦含一时玩心大起,激动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啊!” 她这一惊一乍地倒是把身边的祁进吓了一跳,不过看着她那激动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显然是面瘫久了,祁进扯出一个笑容都十分困难,不过好在没人注意他的表情。 “就是就是!我们快走吧!这鬼地方老子都受够了!等出去,老子还要换把大刀!” “老刘,你刚刚那抵抗食人蠡的英勇,大家伙儿都看见了哈,你这淋得一身腥臭味哟。”经祁进解释,大家也知道了那怪物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食人蠡。 “老刘,我看啊,你一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噗哈哈哈。” “不如去锦荣城的澡堂,那里哥们我可熟了,不仅服务好,还有姑娘哟!” “滚滚滚!都没个正经!”刘虎佯装发怒,他对这些同生共死的老伙计可是又爱又恨。 第十八章 不好的预感 四周都是迷雾,秦含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大概也有个两三日了,其余二三十人也看上去有些疲倦。武者毕竟还是肉体凡胎,也不能不停地走个两三日,且他们还失了内力。 “二位兄弟,我等都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啊?”一个人出声询问。 接着陆陆续续有人发问,“是啊,兄弟,我们都失了内力,不能再走了,这还得多远啊?”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执罗盘的武者看了看罗盘上的指针,急道,“就快要出去了,大家再坚持一会儿。” 持地图的武者插了一句,“对啊,等大伙儿出去了,就能恢复内力了,这兀荡山怪异得很,有些武者不能适应山内的环境,不能运用内力也是常见的。” “说得有道理。”刘虎一拍脑袋,好似突然醒悟,“我说秦小子和十三公子怎么还能运用内力呢?” “诶?秦小子呢?”刘虎转身寻找秦含的身影,却发现她正和祁进在队伍最后头,“秦小子!你怎么走得那么慢!” “咳咳,老刘,我和十三公子还有些内力,这不是在给你们断后么。” “哦哦,那你自己小心点。” 见刘虎转过头,继续前进,秦含才悄悄在祁进耳边道,“我看他二人这样急迫,肯定是快到了,我们得做好准备。” 祁进也不答话,只是微微颔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他的面色,会发现此时,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幽光。 几日前,方乾鸣和露天双搬完了最后一个大木箱,刚准备站上飞舟。 就被那姓李的师兄伸手拦了下来,道,“慢着,方师弟,你看这船可装不下你们了。” “那请张师兄、李师兄也下来吧。”方乾鸣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愤然。 张师兄站在飞舟上,拢了拢衣袖,“方师弟,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与李师弟出来前答应过师叔,务必要把这批货物安全带回去。这飞舟除了装下这些货,只勉强能再加两个人。我看师弟师妹不如坐锦荣城处的宗门传送阵回去。” 也不等方乾鸣与露天双有任何反应,这二人便驾着飞舟疾驰,刷得一下在迷雾中消失了,只留下两道回音。 “师弟师妹,咱们宗门再会。” “宗门再会。” ………………… 经过几日前的遭遇,方乾鸣的心态已经越来越不好了,脾气也越发暴躁。在迷雾中迷了路,他就时常对着可以看到的一切东西进行发泄。 以至于,所过之处皆是一地狼藉。 露天双看了一眼青筋暴跳的方乾鸣,小心地开口,“师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就听得轰得一声巨响,方乾鸣一拳击在路边的石块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这嘶吼中的不甘与悲愤,真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十三公子,我怎么好像听到方乾鸣的惨叫声了?” “秦兄听错了。” “也是,他们应该早就离开了。就算在山里迷路了,那也没那么快,我们可是算好日子的。那么重的货物,就算用飞舟运输,运回去也得十天半个月。” 秦含第一次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细细聆听。 “嘘!”秦含内心有些紧张,下意识拽紧了祁进的衣角。后者剑眉轻蹙,有些不悦,但还是没说什么,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对面…·…似乎有些东西。” “有多远?” 秦含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撒了个谎,“我不知道。” 祁进面上有些难看,那张俊颜也越发冷肃,使人不敢逼视。 他嘴唇轻起,“无碍,放心。” “十三公子有何打算?”秦含也起了兴致,要知道现在他们这里就四个人没喝水,还存有内力,当然其中两个还是敌方的人。 “请秦兄助我。” 秦含只觉得耳边一阵微风刮过,身边早已没了祁进的身影,只有一个小布袋子躺在她的掌心。 她将布袋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粉末,又凑近闻了闻,引兽粉? 这种东西不是修士才有的吗?不过又想到祁家的背景,秦含就释然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很好。 秦含渐渐的退后,悄然消失在迷雾中。 “这都几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祁九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罗盘往地上一扔。 立即便有一面具人上前拾起罗盘再次递到祁九面前,后者接过罗盘又朝另一个方向扔去。 眨眼间,又有一名面具人将罗盘捡起,恭恭敬敬地交给了祁九。 反复这样折腾了十几次,这位九公子的脾气才稍稍消了,那些面具人似乎也是习以为常,并不在意祁九的小孩心性。 这边,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大幅度偏移了十几下,惊得执罗盘的武者险些握不住手中之物,“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疑不定地在身侧之人耳边道,“那边似乎出了些问题,我们去看看。” 他身侧持地图的武者只是略略迟疑一瞬,继而转身对着不知何时已悄然到了队伍前列的祁进,道,“十三公子,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原地休息一会儿。让我们先去前头探探路。” 祁进的神色一贯是没什么变化的,面上波澜不惊地道,“有劳二位了。” “这根长绳子足足有五十里的长度,我们一人牵起一端,以防迷路。” 祁进接过执地图武者手中的绳子,淡淡道,“好,二位小心。” 介子空间里的的秦含看到这一幕几乎要笑喷了。本来以为祁进找借口休息的时候,说不定得露马脚,引起对方怀疑。 毕竟一向不怎么说话的人,要突然做起费口舌的活计,肯定不是十分顺手的。 可这两个蠢货居然自己作死啊,那可真是天赐良机! 心念一动,她转身出了空间,运转隐修诀,将自己扮作凡人,使这两个脱凡境的武者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接着又敛息,藏在迷雾中悄悄尾随在他们身后。 当然,还有时不时送他们一些小礼物,比如撒一路的引兽粉…… “大哥,我怎么觉得有人跟着我们。”持罗盘的武者,见此间没有外人倒也不遮掩了,直接叫起了大哥。 “是吗?”执地图的武者立即四顾,秦含迅速转身进了空间。 那大哥巡视一周后很肯定地,道,“没有人。” 待二人的背影远去,秦含这才从空间出来,长舒了一口气,暗道,“得再小心一些了,要是空间可以移动那该多好啊。” 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空间也不是万能的,好像除了最开始进去的时候有大惊喜,现在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日后,还是得靠自己啊! 又行了十几里的路,那大哥停了步子,道,“我们停在这,等一会儿祁进他们。” 言毕,他扯了扯手中的绳子,立即绳子的另一头也似有所感,他只觉得手中的绳子好似被人朝反方向拉扯了一下。 “大哥,这祁进是什么意思?” 执罗盘的武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大哥手中的绳子。 这大哥双眉紧锁,若有所思地道,“他应该是……应该是叫我们先走,他马上就来。” “那我们快走吧,这一路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说什么呢你!” “呸呸呸,大哥,你瞧我这张嘴。” 第十九章 有烟花 距离与祁进等人分开的地方有三十余里时,秦含终于能隐约看见对面迷雾中人的身影了。 她一时也起了兴致,“之前就隐约能感应到有人,现在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啊!大哥!”那执罗盘的武者激动得抱住了身侧之人的手臂,“他们!他们来了!虽然我们现在在迷雾中还看不到他们,但是罗盘是不会出错的,你看。” 秦含也好奇的看了过去,只见那指针纹丝不动的停留在原地,针尖上还闪着红芒。她一挑眉暗暗称奇:这种罗盘有点意思,还算是个找人的好宝贝。 “那些人应该也会有所感应,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吧。” 那大哥也是走累了,一撩衣摆,直接坐在了地上,还时不时用衣袖拭去额上的汗珠。 “大哥,你说这祁进怎么还没来,这绳子都快拉到尽头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显然这位大哥也是暗自纳闷。 据他以往的经验判断,方才那向回拉绳子的意思应该是马上启程吧?没错,绝对是,再等一会儿,祁进就会来的。 迷雾的另一端,祁九看着罗盘指针上的红芒,就是眼前一亮,“祁十三快到了,待会儿只要我一个手势,你们就放箭。明白吗?” 所有的面具人皆俯首,道,“是。” 这一行人越向前走,越是放轻步子,一个个凝神敛息,仿佛要将自己化为这无处不在的迷雾。 一群暗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大半日。 突然,正前方的男子举起了右手,所有暗卫都立时拉紧了弓弦,指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大哥,他们来了……” 与此同时,男子已经放下了右手,继而一阵箭雨扑面而来,打得二人措手不及。 那执罗盘的武者最后一个来字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他的左手已经中了一箭,手中的罗盘也掉在了地上,但他此时疼痛难忍,也顾不得这身外之物了。 “住手!自己人!” “哐啷哐啷……”一阵金属碰撞之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原来,那大哥将铁锤在身前抡了三四圈,才勉强抵挡了密密麻麻的羽箭。 祁九公子哼了一声,“别停,继续放箭。” 暗卫忙道,“九公子,前方是自己人。” “他们知道的太多了,不如就留下来给我那十三弟陪葬吧。” 另一个暗卫怯生生地出声,“可……可十三公子不在其中。” “什么!都是群没用的蠢货!还不快停下!停下!” 片刻之后,等双方都缓和下来,能打个照面的时候。不出所料,两方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祁九公子你怎么能二话不说就放箭,你看我弟弟的伤!” 那大哥指了指已经倒在血泊中,手上、背上、腿上都插了十几根箭的血人。 “我弟弟的伤,治起来可不便宜。” “哼,少来讹钱。” 祁九公子自然也不是个傻的,方才这人只是挥锤子自卫,哪管他那弟弟死活,这会儿却来假慈悲。 “本公子还没质问你们办事不利之罪!我问你祁十三呢!” 那大哥挥舞着铁锤,朝来时的方向指道,“我们兄弟办事从不出错,他们自然马上就到,不会有问题的。” “哟,还有根绳子呢,你可别告诉本公子,他们就沿着这根绳子走过来。” 九公子上前讥诮地拉了拉那大哥腰间的绳子。 “嗖——” 他只觉得手中有什么东西划过,低头一看,绳子已然被全数收回了。 ……… 四下里,一片寂静。 “十三公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啊啊啊!那可是咱们生的希望!” “这可怎么办啊!” “吾命休矣!” 一众兵士无不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倒流,将在眼皮子底下溜走的绳子拽回来。 祁十三,“诸位,抱歉,手滑了。” “公子我们不能在这里再等下去了,我老刘这就第一个去探路!诸位保重。” 刘虎想了许久还是站了起来道,他心中此时没来由地升起一种称为奉献的自豪感。 祁十三,“不必。” ………… 迷雾那头同样也是静默无声。 “你不是说不会有问题的吗!” 祁九公子咆哮一声,反手就给了那大哥一个响亮的耳光。 见到对方眼里的愤怒,更是讽刺道,“怎么,很气恼么?别以为你是个脱凡境,而本公子只是个先天境,你就了不起了。” “你这种人就是王老板雇来的打手,打手明白吗,就是下人。王老板我都可以呼来喝去,又何况是你。” 啪地一声,那大哥另一边脸也高高肿起。祁九公子继续道,“说你几句,你还给本公子脸色看了,还瞪!” 那大哥很快就敛眉,低头不语,看样子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启禀九公子。” “何事?” “属下听见有脚步声。” “哦?这么快。” 九公子百思不得其解,先不说这绳子已然收回,就是这距离……管不了那么多了,来者不善。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高声道,“众将士做好准备!” 躲在迷雾中的秦含轻笑一声,转身进了空间。此时,她坐在蒲团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水镜中的场景。 “食……食……食人蠡!怎么会有那么多食人蠡!!” 看着那巨大的丑陋脑袋,从迷雾中探出头来,祁九公子顿时面上一片苍白。 “九公子,不只有食人蠡,还有……” 暗卫忍了忍还是选择了闭口不再出声。 引兽粉对于人类而言是无色无味,可对于妖兽而言就是致命的诱惑啊! 秦含只叹这种低配版的引兽粉不能直接洒在衣物上,不然那乐子可大了…… 前几天在外围吃的那些人,根本不够兀荡山内围的妖兽塞牙缝的。这会儿又哪里肯放过眼见的这些肥肉。 肥肉?至于祁九公子等人是不是很肥胖,倒是无关痛痒,弱小的凡人在他们面前可不就是毫无反抗力的肥肉。 看着这些妖兽目光里闪烁着贪婪,闻着那些畜生嘴里溢散出来的腥臭,尊贵的九公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尖声叫道,“快!快放求救信号,请求族人支援!” 一个面具人壮着胆子试探,“九公子,这恐怕不妥……” “你在质疑本公子?!” “这次我们是悄悄暗杀十三公子,这样有些……”不打自招。 最后几个字这暗卫还是没敢说出来。 “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再不求救,命都没了!快放啊!” 见那暗卫还是磨磨蹭蹭,就是不点燃手中的信号烟火,九公子更是怒火中烧,一把将之抢了过来,立即点燃。 “嗖——” 天空中绽放出一棵巨大的金色扶桑图案,尽管山中雾气弥漫,但依然遮掩不住那片耀眼的金色。 看着镜中绚烂绽放的扶桑,某人感叹:想不到啊,这个世界还是有烟花的,只不过不是用来庆祝的。果然,这个世界崇尚武力,大多数人都专于修炼,享受层面的物什倒是少见了。 兀荡山东南方的迷雾中,左手罗盘右手地图的年轻士兵,仰望着天空中的巨大图案,不禁面露焦急。 “头儿,是不是十三公子出了什么事?” 祁一靠在木箱上,摇头道,“公子出门的时候根本没带求救烟火,想来是其他公子。” 这些年,九公子和三公子都不安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只是这与他祁一有何关系,他只不过是个……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嘲的翘起了嘴角。 年轻士兵再次开口,“头儿,其他公子来干啥,这是家主给九公子安排的任务啊?” 其他士兵闻言皆向他投去一个,“你很蠢”的目光,而后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十三公子,这……这……这不是你们祁家的图腾吗?”刘虎指着天上已经消逝大半的金色图案,对祁进问道。 “的确。”后者整理了一下被坐得褶皱的衣襟,随口应了一句。 原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啊,对同族兄弟都要赶尽杀绝。这样的你就算活下来,也必定难堪大用。 祁进抚平了眉间的郁色,掏出一个罗盘,指尖在指针上轻轻拂过,道,“一刻钟后启程,支援九公子。” 想来,也该变天了吧。 ……… “去支援。”轻飘飘的话从祁一的嘴里冒了出来,仿佛是一阵风散在空气中。 年纪较大的士兵纷纷不赞同,“头儿,这怎么能行?” 祁一拿起靠在木箱上的长剑,扬声道,“走到事发地点也要两三刻钟,我们不赶路。” 闻言,众人虽心里仍有不甘,但还是应道,“是。” 士兵们也将马匹牵了过来,将箱子抬上了车,全都整装待发。 第二十章 好好待她 “该死的!怎么还没有人来!” 祁九公子的衣袖已经被咬烂,一只手臂上有无数小伤口交叠在一起,皮肉翻卷,鲜血淋淋,看起来凄惨无比。 “公子,我们毕竟在兀荡山内围,能看见这信号的也不过是方圆五十里,恐怕是没人看见。” 一个暗卫挡在祁九公子身前,为他卸去了八成妖兽的攻击。 祁九公子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不可能!不可能!家里那些老头子那么喜欢我那十三弟,不可能不暗中来兀荡山!再说祁十三肯定也看见了!” 祁十三看见了又怎样?您还指望人家来救你吗?怕是家族里那些长老也另有打算了吧。 暗卫终是没再开口,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祷告了几句,继续全力击杀妖兽。 “大哥!救……救……我!” 这是手执罗盘的小弟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方才身受重伤,早就没了行动能力,身上的血腥味更能激发妖兽的凶性,他心里早就明白今日得交代在这里了。 可看见自家大哥正抡着两个大铁锤拼死抵挡袭击,却在最后一刻,都不肯施舍看他最后一眼的那种漠然,还是让他的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 妖兽吃凡人也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因着低配版引兽粉的药效时间太短,吃饱了的妖兽也很快就各自散去了,这片区域就再没了声响。 兀荡山外围的入口处,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须臾便了无踪迹了。 “哎,还是晚了一步啊。”秦含看了看地上已经被踩得稀巴烂的两只罗盘,又叹了口气,“本来还打算拿回去研究一番呢,哎。” 她又瞧了瞧满地的狼藉,“还真是惨烈啊,连尸骨都不剩,怪就怪你们是碰上了祁十三,当然还有我了。” 之前方乾鸣和露天双因着要花大量的引兽粉从内围引妖兽到外围,以至于最后留在外围的分量绝对没有秦含这次撒的分量足。 再加上这里本来就是内围,妖兽众多,而且前些日子,也不是所有妖兽都尝到了人肉的滋味,这算是勾起了他们贪婪的欲望吧。 “怎么都这么穷?”秦含嫌弃的撇了一眼地上的几个钱袋子,“居然一块灵石也没有!” 此时,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没多少灵石,而且凡人哪里会有那么多灵石。 “这九公子的钱袋里似乎有点东西!”她刚刚伸手要去将那个精致的袋子拾起,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若是这祁九公子的钱袋子少了,祁进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拿的,她也不怕祁进鄙视她,只是毕竟人家家族里的公子死了,这等赃物还是不要碰。 之前在一些书上,她就看到过有些古老的家族在血缘后辈身上下什么血咒,魂迹什么的,还有的在贴身之物上下神识烙印,都是为了追踪凶手的。 要是祁进杀了祁九公子,看在都是自家人的份上,也许祁家不会追究。可要是发现是她动的手,那必然是要死磕到底的,毕竟祁家的脸也不是能给外人打的。 哎,若猜得不错,此时祁进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就再等等好了。 其实她早在与他们分别之时就能感受到祁九公子等人的踪迹,现在又如何感应不到他们的所在,根本不需要祁进来找她。只是这些也不能与外人道啊。 所以在原地等待,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算算时间,祁一那边也该来了。 还有,还有不知道方乾鸣怎么样了,十天后可是要收大礼的呢! 要是秦含知道此时的方乾鸣并没有如愿坐上飞舟,她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呢? ………………… “头儿!你看!” 年轻的士兵伸手指着前方天空中突然形成的漩涡,接着道,“似乎我们身周的迷雾在渐渐朝那漩涡涌去。” 祁一朝那处望去,因着距离太远,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这种感觉…… 他一皱眉沉声道,“不是涌过去,是被吸进去的。不好!大家赶快抱团!” “这……这……是风暴漩涡!” 年纪较大的士兵也顾不得惊叹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现象怎么会出现在此处,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抱住身边的弟兄。 这方,祁进等人才行了一里左右,就生生停了下来。 虽然祁进也是第一次看见风暴漩涡,但以他的眼界可以判断出,这风暴来势汹汹却威猛极小。看样子也不会撑过半刻钟,不是在风暴中心应当不会有事。 思及此,他扬声对众人道,“这风暴不大,我们在这里等风暴停了再走!” “嘿!那感情好!老刘我早就听说这兀荡山千年前就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暴才变得迷雾重重,凶险万分。可这如今倒好,不会又因为一场风暴雾气尽散吧?” 刘虎将大刀放下,饶有兴趣地朝漩涡处看去。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士兵武者也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可能是他们修为太低,只是脱凡境,不然也不会眼花了是吧?这漩涡中怎地还有个人?这人还有点眼熟? 有一人还是没忍住道,“你们看,那有个人!” “我观此人甚是眼熟,可究竟是谁呢?” “害,可不是嘛,长得又白又嫩,倒是和秦兄弟可像了!” 不知是谁接了一句嘴。 “老刘我也觉得像,你说是吧?秦小子。” 刘虎回头,想对自家好兄弟交流一下自己的感想,“啊?秦小子呢?” 祁进看着那不停地在漩涡中打着转的单薄身影,面上终于有了丝丝可称为愧疚的神情。只是他是个十分理智的人,绝对不会不管不顾地现在就过去救人。 “啊,秦小子!大哥这就来救你!” 刘虎抄起大刀就要冲过去。 不得不说,虽然刘虎开始对秦含这种好吃懒做的人十分不屑,但自从上次秦含救了他的命后,那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了,如今又哪里肯坐视不理。 “你去了,也无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只一根手指就轻轻巧巧的阻拦下了刘虎的步伐。 这就是祁十三的实力吗?脱凡境和脱凡境之间也有如此大的差距?刘虎暗自心惊不已。 却听那冷面公子继续开口,“秦兄与我有大恩,我自会好好待她。” 本是毫无温度的话语,此时听在众人耳中却有了丝丝暖意,这就是人间真情吗? 刘虎等众人虽然也搞不明白祁十三的后半句“好好待她”是什么意思,但眼下也不是询问的时机。 “我的天!不会这么倒霉吧,我才七岁啊!就要这么嗝屁了!而且我今天也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吧?怎么就这么幸运啊啊啊啊啊啊!” 秦含的怒号在凌厉的狂风中根本不值一提,她此时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许是不知转了几千个甚至几万个圈留下的后遗症。 就当她隐约感到脑中还有一丝清明的时候,下意识就想躲进空间。 只是,下一秒,她整个人好似如临深渊,尽管是睁着眼的,却和闭上没什么两样,尽管有听觉,却和聋子没什么分别,这里似乎…… 永远都是只有无尽的黑暗、死寂,使人看不到希望…… 秦含不禁打了个哆嗦,不好!这处环境竟然能影响她的心志! 兀荡山此时的迷雾浓度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以至于大部分武者都能够正常视物。 刘虎看着方圆十里,全是血水、羽箭,却是没找到秦含的影子,不由焦急地大声喊道,“秦小子你在哪?要是有口气的话就吱一声,别装死!” 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长久的静默带来的只有更强烈的悲痛。他吸了吸鼻子,哽噎着,“不管怎样,兄弟一场,每年你的忌日大哥我都会给你烧纸钱,你在那边也安心过日子吧。” 众士兵看着这样一个汉子竟是落了泪,不免也悲从中来。又不禁想起之前与秦含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终于还是有些年轻的兵士最先哭了出来。 祁进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似是在缅怀什么,他这种人也会有怀念的人么? 那个狡黠又讲义气的俊美少年,大概是个很好的人吧。 只是这次,终究是回不来了,是他欠了她一条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家人,若是有必定好生善待。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悲伤的氛围,“十三公子,祁一不辱使命,已将货物全部待到。” 似乎是等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才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众将士听令,启程。” 第二十一章 牛山村(一) 秦含全身蹦得笔直,将全部精神灌注于双眼与双耳上,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她的双手紧紧握拳于身侧,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让自己的神智保留一丝清明。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四下里没有一丝改变,除了她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早在步入这片黑暗之时,她便尝试着看看能不能进介子空间,但是,她失败了。 “这里有人吗?” 最终秦含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而她刚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变回了女童的稚嫩嗓音。她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果然全变回来了。 在这里的一切都无所遁藏吗? 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声音仿佛是泥牛入海,在平静的海面上激不起一丝浪花。 出去的路,我不知道,但坐在这里等着,那就等着老死吧。不管怎样还是要试上一试。 仿佛是为了鼓励她尝试,当她刚站起身时就看见前方有一丝光亮,是出现幻觉了吗? 秦含拼尽全力朝那处光明狂奔,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黑暗的尽头。 透过那丝明亮,可以看到群山之间的几处村落。 古人诗云“古树高低屋,斜阳远近山,林梢烟似带,村外水如环”想来也不过是这般景象罢了。 对这方宁静天地的向往也不过是刹那一念,下一秒,秦含脚下的土地就开始坍塌。 她心中大骇,想要稳住身形,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弹,最多也只能在身体下落时闭上眼睛。 “嘭!”秦含从空中落下,砸到了一处池塘里,溅起大片水花,惊得水中嬉戏的鸭群纷纷噗愣翅膀四散奔逃。 “呀!李大娘,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张二妞扔了手里的棒槌,指着池塘中心那朵巨大的浪花,张大了嘴吧。 “我看……应……应该是个人!诶呀,坏了!快救人啊!” 李大娘扔了手里的刷子和衣服,一头扎进水里,转眼就不见了,只在水面留下几圈涟漪。 “诶,李大娘,你的衣服!” 张二妞见早就没了李家大娘的身影,只好淌水帮她把漂走的衣服捞了回来。 一刻钟后,一间简陋的小屋内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 “这谁家的孩子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造孽哟!” “就是,多亏李大娘你们在池子里洗衣服,来不然这后果啊。” “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爹娘,让这么点大的孩子受这种罪。” “我再加大点力,应该就能把水吐出来了。”李大娘说完,立刻又举起蒲扇般的大掌,使劲对着小女孩做胸外按压。 “咳咳咳!”秦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艰难地把肚子里的水全部吐了出来,还伴随着阵阵干呕,“呕呕呕!” “孩子,你醒了。” 秦含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李大娘。 “这是哪里?”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抢着道,“这里是牛山村,小姑娘你家在哪里?你的家人呢?” “我叫秦含,家在善渊大陆。” 见屋里众人一脸迷惑,她又问道,“你们……你们应该知道善渊大陆吧?” 李大娘将秦含扶了起来,“孩子,你说的善渊大陆我们从未听说过,我们只知道赵国。” “对啊,赵国有许多村子,说不定其他村的人知道善渊大陆呢?”一个中年汉子一拍脑门,憨笑道。 “是啊,孩子,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再过十几日,村里的年轻人要去集市卖柴火,你就跟着去,问问其他村的人。” 李大娘说着,就转身从衣橱里拿出几件小女孩的干净衣裳放在秦含床边,又去帮她准备好洗澡水。 众人见此,也都散了。 乡村的夜晚,不仅是静得出奇,也黑得出奇。除了天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星光外,几乎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洗漱完,秦含拿起床边的衣服刚要穿上,发现这些衣裳都是新缝制的,想必这些都是李大娘为孙辈准备的吧。 她有些心虚的穿上了“别人的礼物”,又想习惯性的运转内力烘干头发。 原本也只是试试,却惊喜地发现这里是可以运用内力的,但当她想进空间时却失败了。 无可奈何,她也只好坐在床上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看来,只希望明天能在集市上能得到想要的消息了。 “笃笃笃。” 门外响起了李大娘的声音,“小姑娘,该吃饭了。” “哦,我这就来!” 秦含急忙下床,走到浴桶边舀了一勺水,将头发稍稍淋湿,这才放心出了门。 这间院子不大,也称不上破败,但秦含的的确确是头一次再这么简陋的院子里生活。 “快来吃饭吧。”李大娘摆好了一桌饭菜,又看着秦含道,“小姑娘长得可真俊,女孩子就是该穿活泼些的衣服,那些男孩子的衣服都太沉闷了。” 秦含摸了摸鼻子,白天穿的还是“秦公子”的衣服,显然是不好解释的。 “饭菜好丰盛啊,我怕是都吃不完了。”她连忙岔开话题。都饿了一天了,就算此时只有一个冷馒头秦含也能一口吞下去,更何况是热腾腾的饭菜。 以前在府里基本都吃的是山珍海味,现在尝尝这家常小菜倒也别有一番滋味。不过几息功夫,她就吃完了一碗饭。 李大娘伸手就要来拿秦含手中的空碗,“好吃就多吃点,我给你再盛一碗。” 注意到李大娘的碗始终都是空的,秦含就对这个家庭的经济状况有了一些了解。眼前这一桌丰盛的菜肴,可能是一年半载才能够品尝一次的吧。 她急忙藏好手中的饭碗,摆手道,“不……不用了,我平时都吃一碗饭的,大娘您也吃啊。” 李大娘看见眼前的小女孩,眼里不自觉就盈满了水光,温声道,“好,好,大娘也吃。” 吃完饭后,秦含习惯性地拿出锦帕擦嘴,还好她还有两三条帕子没收进空间里,这段时间换洗倒也可以凑合着用。 李大娘瞧着那上好的锦缎就这么用来做了一张帕子,又看看自己给秦含的粗布衣裳,面上顿时就羞窘起来,“想必姑娘家境是极好的。” 秦含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大娘,我家境虽好,但也是行伍出身,并不是那种娇气的千金小姐。这段日子,我也不在您这里白吃白喝,尽管我年纪小,做不了什么事,但洗碗这样活还是能做的。” 李大娘最后还是拗不过秦含,也只好答应从今晚开始由她洗碗。 看着妇人映在窗户上的剪影,正在一针一线的缝补着,她白天在风中划烂了的衣服,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有些微微酸涩。 那大概可以称为生前的记忆了吧,小孩子爱玩闹,衣服也容易破,奶奶就是这样在夜里帮她缝补衣服,而她则在书房挑灯奋战…… “呼——呼——” 一阵狂风刮过,吹得院里的老树不停地打着摆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折了腰,此时秦含也洗完了最后一个碟子。 “小姑娘,起大风了,快进屋!” 李大娘早就扔了手里的针线,急忙跑到院子里去关院门。 趁此时李大娘未注意,秦含运转内力脚步轻移就进了厨房,将手里的碗碟放下后,立即进了自己房间。 外面的风声已是越来越大,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小姑娘,你可千万别出来,外面风大,快熄灯睡觉吧。” 秦含依言熄了灯,直到听到隔壁也关上了门,她才放心地合上了眼。 第二十二章 牛山村(二) 牛山村的村民所说的赶集就是相邻的几个村子自发组织的,每月初一的清晨一起去白云镇的集市贩卖货物。 据赵四说,今天是他来得最早的一次,所以占到了最好的地段。秦含瞅瞅大街上就零星几个人,对这个最佳地段不敢苟同。 赵四将肩上的木柴放在地上,迅速地把它们整整齐齐的码了几堆,“小妹子,好不容易来趟集市,四哥先去给二妞买个发钗,你先帮着看会儿摊子。” “四哥你去买吧,可要挑个好看的发钗给嫂子。” “别……别瞎说,二妞……二妞她还没答应嫁给我呢。” 牛山村第一老实人赵家四哥,脸上已是羞臊得不行,张了好几次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最后索性一扭头跑了。 就他这副模样,怕是整个牛山村都晓得他暗恋张家二妞的事。再说,张二妞对赵四哥有好感,也就差摆在明面上说了。秦含撇撇嘴,觉得他应该主动些,对这种娇羞扭捏的姿态表示不赞同。 “这柴火一捆多少钱?” “大叔,三个铜钱。” “小姑娘给我拿两捆,这是六个铜钱,你看清楚了。” 秦含伸手接了那中年大汉手里的铜钱,又将两捆柴火绑在一起放在他面前,“大叔您知道善渊大陆怎么走吗?” “善渊大陆?那是什么地方?”那汉子摇了摇头接着道,“听都没听过,我只知道羊坡村、马河村、牛山村这些地方。” “您没有出过赵国吗?” “没有,家里活都忙不完,哪有时间出国。再说,这外头也不太平,听说那个什么周国快被灭了。哦对了,我还知道周国,不过只是听说,还没去过。” 秦含似乎是抓住了什么重点,急忙问道,“大叔,你说的周国现在和哪个国家在打仗?” “额……我想想,似乎……好像……是什么大威国?好像不是。” “是不是大魏国?” “啊!”中年汉子一拍脑袋,“对对对,看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就是大魏国!” 得到确切的答案,秦含心里反倒更加沉重了,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谢谢您,大叔。” 中年大叔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小丫头,我和你说,你可别一时好奇往外跑,外面乱得很。” 目送中年男子远去的背影,秦含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如坠冰窖,心头一片冰凉。 她从小就熟识大魏国的历史,后周是周国的皇室后裔建立的,因着周国在一千年前就被大魏灭国,所以后周与大魏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 就是说,她这是到了一千年前!这是连环穿越?我的天!老爹还等着我的药呢!难道我要等一千年才能等到老爹? 正在胡思乱想的秦含,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以至于有顾客来买柴火也没看见。 赵四将手上的珠钗在她的小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想什么呢你,有客人呢。” “啊?客人呢?”秦含吃痛立即就回了神。 “刚刚买完柴火走了。” “小妹子,你看这珠钗怎么样?二妞她会不会喜欢?”赵四献宝似的将珠钗递到秦含面前。 这珠钗虽然模样普通,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地摊货,但那朵大花上的两小蝴蝶却颇为可爱。 “这发钗真好看,尤其是这两只蝴蝶……”秦含看着发钗上的蝴蝶有些愣神,想要说些什么,但终是被一声长长地叹息代替。 “哎呀,小妹子你是怎么了?不高兴吗?” “啊?没……没有。” “你不是要找善渊大陆吗?快去问问,这摊子我来守着。” “哦!好的。” 赵四无意间的一句话点醒了她,只要不放弃就总有回去的机会! 不过,碧辰界三片大陆的划分最晚也可以追溯到万年前,如果现在只是一千年前,这些人没道理没听过善渊大陆啊? 只不过,似乎她自己也是到了修仙城镇才接触到大陆、界位等修仙的基础知识。这些凡人不知道大陆划分倒也可以理解了。 白云镇只不过是普通的凡人小镇,以秦含的修为,大半个上午就能来回走个四五遍。这一路上也问了不少人,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打死你!让你偷东西!小爷的东西你也敢偷!” “可别真把这小子打死了。” “怕什么,难不成那瞎子还能给他报仇不成?” “小子你也别怪我们,谁叫你不学好,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偏僻的街角里传出来一阵拳打脚踢声,还有男子的怒骂声,却听不到那被打之人的一丝闷哼。 秦含坐在街角对面的屋顶上,冷眼旁观着一切,这不过是小偷被抓现形的老戏码了。最初她也是闲着无聊才来看看,不过现在嘛,她倒是真正起了一丝兴致。可别真让人打死了才好。 “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如出谷黄莺般的清脆童声在街角上方回荡。 “臭丫头!不该管的就别管!”那自称小爷的矮小男人指着秦含的鼻子就开骂。 旁边的魁梧男子嬉笑道,“我看这丫头年岁不大,模样倒是俊俏,不如卖到大城的花楼里,价格肯定不低。” 瘦小男子闻言也笑了起来,“今天看来是要发大财了。” “聒噪!”秦含冷哼一声就到了三人身前,那二人倒是被她这速度吓了一跳。 见到这两人面上惊疑不定,显然是胆怯了,她便趁势大声喝道:“你们哪一个先来!” 静默片刻,一时无人胆敢上前。秦含喝道:“你们不动手,我先动手了!” 手掌扬处,砰砰两声,那矮小男人已然中了碎玉掌倒地。接着秦含又挥出一掌直拍向魁梧汉子,魁梧汉子刚要闪避,秦含立即运转碎玉掌法第一式速掌。 魁梧汉子见避无可避,但也知道单凭一掌接她不住,随即双掌齐出,意欲挡她一掌。秦含本该用第二式碎玉直接废了他筋脉,不过对于凡人她还不屑用此招。 一个先天武者的一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而魁梧汉子却也是个强硬的,生生接下了这一掌。后果就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号。 眼见小女孩又要抬起白嫩嫩的手掌,二人也不哭喊了,撒开腿就跑,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他们应该感谢秦含现在只有先天五重的修为,碎玉掌法也不过刚刚小成,不然他们此时早就是两句尸体了。 “诶,你真的偷了他们东西吗?” 秦含走到全身是伤的小男孩身边,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你是小偷?” 男孩也不说话,像是一只受伤了的小鹿般防备着面前的小女孩。 “那好,我不问这个。你的师父是谁?你可曾听说过善渊大陆?知不知道周国或者大魏?” 秦含每问一个问题,对面的小男孩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了半分。最后一个问题刚问出口,男孩再也坐不住了,挣扎着爬起来就要逃走。 “别动。”秦含伸手拽住男孩的手臂,却摸了一手的鲜血。她皱了皱眉,身上的伤药也不多了,其余的都在空间里。 罢了,也许回去的转机就在这个小孩身上。她在出手前就已经看破了他的修为,眼前的这个瘦小男孩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先天大圆满。 “忍着点。”秦含拿出伤药,回想起小翠为她包扎时的情景,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还好她记忆力不错,三两下就上好了药,刚想随意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包扎,却是停了手。这可不是她的衣服呢! 无奈,她总不可能去撕这孩子的衣服吧?他全身脏兮兮的,用他的衣服,伤口不感染才怪。 第二十三章 牛山村(三) 好在这孩子虽然全身是伤,但除了手臂外其他都只是瘀青发紫。 秦含从衣襟里掏出一条锦帕,看了看上面绣的“含”字,面上露出一丝苦涩的浅笑。 “把手伸过来。” 小男孩犹豫了片刻,最终卸下来防备,讷讷地将手臂凑到秦含面前。见到他手臂上的伤,秦含又帮他上了一层药才用锦帕把伤口包扎好。 “你这孩子倒也坚强,也不喊疼。” 秦含看着男孩额间冷汗直冒,嘴唇也被咬出了血却是一声也不吭,不由赞叹道。 “我明明比你大。”男孩的嗓音有些沙哑,仿佛是许久未开口说话了,但声音并不难听。 “你多大了?”秦含噗嗤笑出声来。 男孩挺了挺小胸脯,“我12岁了。你呢?” 秦含煞有其事的做思考状,“我……我年纪可大了……” “小妹子你在哪?” “小妹子你在哪?” 以秦含的耳力早就能听到赵四的呼唤,她在心里大概给他定了位,应该一刻钟后,赵四会找到她。 眼下人也救了,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什么回去的线索,看个人造化吧。 秦含转身慈爱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又替他理好了衣领,“以后别人打你,你就打回去。” 看见男孩眼中的无奈,秦含也知道他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又开口道,“我叫秦含,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牛山村找我,我就住在李大娘家里。” 男孩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似是要把她的样貌刻在心里。 片刻后,他摊开握紧的拳头,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块上好的玉坠子,“这个,给你。” 看见小女孩脸上的困惑,他接着道,“拿着,这个不是偷的。” 秦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之前他们说你偷的就是这个?” 小男孩立刻就炸了毛,“不是偷的!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 男孩眼里流露出不舍,“它现在对我没用了,你拿着吧。” 这个小男孩的眼睛总让人看了心疼,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这些。 秦含虽不知眼前的孩子具体有怎样的遭遇,但这份坚强背后的辛酸绝对不会是假的。 小男孩将玉坠子一塞入秦含手中,顿时就有丝丝暖流从玉坠子中涌出,汇入她的经脉。 感受到越发暴躁的灵气凝聚成灵力,不断捶打轰击这她全身的经脉。 她立即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就切断了与玉坠的联系,继而闭上眼睛运转心法。 等到气息稳定下来,她已经是先天六重的修为了。 因着在家的半年一心修炼武技,不忙着进阶,又加上一个月的夯实基础,这次的意外进阶也是意料之中,所以她的修为也不会有虚浮之象。 等秦含再次睁开眼,哪里还有那小男孩的身影。 指尖轻轻拂过玉坠子上的“郁”字,陷入了沉思,“郁”应该是周国皇室的姓吧…… 这似乎是块纳灵佩,纳灵佩顾名思义就是帮助修士吸纳灵气转化灵力的物件。 这东西在修真界不稀奇,有钱人家的长辈都会给孩子买几个玩,但在凡人界就是价值连城了。 秦含将玉坠子系在了脖子上,塞进衣服里,就听见了赵四的脚步声。 “小妹子,你去哪里了?我都快找了大半个镇子了。” “四哥,我们这是要回去了吗?” “对,吃过午饭就启程,要是晚了走夜路就不安全了。” 赵四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秦含,“今天地段好,柴火全卖完了,四哥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含接过糖葫芦,边吃边跟在赵四后头,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白云镇的偏僻郊区,有一处破旧的小院,院门每天都是敞开着的,当然也绝对不会有不开眼的小偷去这院子自讨没趣。 老人闭目躺在竹椅上,“回来了?那东西可拿回来了?” “没有。” 老人叹了一句,“我说过,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也不是你的,万事万物不过一个缘字。” “师父,我是不是一辈子就只能做个凡人?连内力也无法控制!” 老人不言,只是掐指算了算,但算着算着眉头越皱越深,反复推演了几遍后,他的手指已是颤颤巍巍抖如筛糠。 老人的面色渐渐苍白,然后转而青紫色,最后竟是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可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白云镇中心的这家酒楼做菜全都是透明化的,早在酒楼的门口,就能闻到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难怪有这么多的客人。 “客官里边请,二位要来点什么?” 赵四在大堂里,随便找了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吗?” “您这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的鲜花豆腐、雪花鸡酥、芹黄鱼丝和盐椒八宝等都是一绝。” 听着这些菜名,秦含有些担心的拽了一下赵四的袖子,低声道,“四哥,这里太贵了,换家吧?” 赵四面上有些羞窘,在秦含耳边私语,“这怎的好意思?” 这店伙计也是个会看眼色下菜的,看着这两人的衣着就没指望是什么富贵人家,这会儿更是面上有些不愉。 “你们要是吃不起,就去别处,本店概不奉陪。” 赵四可真是个脸皮薄的老实人,说话也是没过脑子的,“谁说吃不起!把你刚刚说的全都来一份!” “好嘞。”伙计笑得一脸得意。 秦含叹了口气,老实人真难啊,面皮薄的老实人更难。 还好之前回秋风镇的路上黑吃黑时,搜刮的钱袋子没被她扔进空间里。付这一桌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想想老爹给的大部分家当都在空间里,秦含就觉得心塞,好好的干嘛要把储物戒放空间里啊啊啊啊!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强,如果实力强大又如何怕人觊觎财物,思及此她的变强信念更加坚定了。 忽然,她内心被触动,心底里某个地方轰得一声打开了,顿时整个人神清气爽,豁然开朗,周身气息隐隐有脱尘之态,想来这必定就是心境提升了。 秦含从衣袖里掏出两锭银子,暗暗握在手里对着赵四道,“四哥,我想去方便一下。” “怎地这个时候要如厕,你快去吧,早点回来吃饭。” “嗯,好的。” 赵四看着秦含消失的背影,当下有些无聊起来,便自己斟了一盏茶,凑近鼻尖闻了闻,赞道,“果然镇上的茶香多了。” “听说了吗?镇东半年前来了个神算子。” “真的假的,陈兄莫要诓骗在下。” “为兄岂敢做出那等龌龊之事,这神算子算无遗策,大到婚丧嫁娶,小到遗失物件都能算。” “那价钱可还公道?”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诶,听说你啊姐半个月后要出嫁,可以去问问啊。” “陈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听罢,赵四将杯盏中茶水饮尽,犹犹豫豫了许久,又掏出口袋里的珠钗看了一阵子,才下定了什么决心。 看着方才说话的人就要散席了,急忙出声,“二……二位……稍等。” 姓陈的青年先开了口,“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赵四的面色很快就染上了一层绯红,毕竟偷听人家谈话也不是什么坦荡的事情,此时更是不知怎地开口。 另一个人有些不耐烦地道,“兄台若是无事,我们就告辞了。” “有事……有事……不知那镇东住的神算子……” 那姓陈的青年也是个热络性子,“害,原来是这事,好说好说。这神算子是半年前才到赵国的……” ……………………………… 刚从酒楼出来,赵四就拽着秦含不放,“小妹子,你和四哥说实话,到底谁帮我们付的饭钱?” “啊呀,四哥,我不是说了吗,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救了一个人,他为了报答我就帮我们付了饭钱。” “还有这样的事?他现在在哪?” “这个……这个我也是无意间在酒楼碰见他的,那时候他已经结账准备走了。” “哦,这样啊,那你下次看见他可要帮我引荐,我要好好谢谢他。毕竟他是为了报答你,倒让四哥我白占了便宜。” 秦含,“……” 第二十四章 牛山村(四) “大娘,我回来了。” 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奇怪,人呢?”秦含摸了摸灶台,嘟囔着,“灶台是热的,里面还有沸水,应该没走多久,这么晚了能去哪儿?” 秦含放开心神静静探听,半刻钟后,除了隔壁邻居家的嘈杂声,没听见任何关于李大娘的信息。 她也只好放弃,进了自己房间开始打坐修炼,若是李大娘天黑还没有回来,她就决定发动乡里乡亲一起去找她。 “秦姑娘……秦姑娘!”一道喊声远远传来,顿时让秦含一惊,她赶紧望向远处,期待着李大娘的出现。 可是,远处只有张二妞一个人,根本没有李大娘的身影。 没来由的,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秦姑娘你这个月就住我家吧。” “怎么了?二妞姐,你告诉我,李大娘是不是出事了?”秦含上前一步不自觉地拽紧了张二妞的袖子,李大娘是她在这里最在乎的人,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没出事,是她娘又犯病了。她去羊坡村照顾她娘了。” 闻言,秦含心中一松,但依然没有完全放心,不知为什么,那丝隐隐的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张二妞带着秦含回了自己家,她家有四口人,除了她父母外,她还有个叫大妞的姐姐。前些年大妞嫁了人,她的房间就闲置下来,这次刚好可以给秦含住。 张二妞家里也不富裕,秦含晚上只喝了些粥就回房歇息了。 “起大风了!都别出来!”二妞她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秦姑娘,你别出去,外面刮妖风了!” 张二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把秦含吓了一大跳,“二……二妞姐,这房间是通的?” “以前我和姐姐在家的时候,就喜欢晚上说悄悄话,所以我们就在墙上打了一道口子,这样我们就可以每日夜里聊天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妖风是怎么回事?” 自从她来到牛山村,几乎夜夜都刮大风。之前她也把这风当作寻常的大风,可牛山村的村民几乎都十分畏惧这大风,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些什么。 张二妞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听阿爹阿娘说三十年前,牛山村刮了一个月的妖风,卷走了很多七八岁的孩子。听说,这是山里的妖怪施法捉孩子吃呢!” “那后来呢?” “后来啊,李大娘的丈夫就进山去了,说是去找妖怪报仇,可到现在都没回来。” “报仇?” “嗯嗯,李大娘的女儿就是被这妖风刮走的。哎,李大娘没了丈夫和女儿,我们以为她会回羊坡村,可她坚持要待在牛山村。”说到这里,张二妞欲言又止。 “二妞姐,你是不是觉得李大娘她想给丈夫和女儿报仇?” 张二妞似乎想到了什么事,面露古怪道,“当时大家都这么想,可只要有人说要去杀山里的妖怪却都被她阻止了。她说那大风是山神发怒了,是我们德行有失惹怒了山神。” “那其他丢了孩子的父母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丢了就丢了,谁家不是七八个孩子,少一个倒也不见得要死要活的。要不是我爹娘生我的时候年纪大了,估计我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呢。” 窗外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倒塌声“碰——碰——”,接着是一阵鸡鸣狗吠,扰得人心绪不宁。 “坏了,鸡舍和狗窝被吹倒了!”张二妞说完就要开门去院子里。 “死丫头出来干什么!快进去!” 张二妞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自家老爹在门口守着。 “爹,我这不是想出来帮忙吗?” “胡闹!快进去!要是再敢出来,老子打断你的腿!”张老爹也不管许多,直接将她推进房里,又招呼老伴回屋去了。 张二妞进了屋以后就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轻声呜咽着。 见此,秦含也不再透过墙上的小窗口看她,翻身上了床,开始闭目养神。 窗外的大风呼啸,使人难以入眠,直到午夜时分才渐渐停歇。 风一停,秦含随手扯了块黑布遮在身上,就翻墙出了小院。 她在得知这是一千年前的世界之后,就对牛山村后头的大山有了几分猜测。 夜晚的山路并不好走,到处是坑坑洼洼的,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不过武者都能夜视,再加上秦含本身的感知力强,对她而言,夜晚进山也不算是难如登天。 这片区域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她只花了一个半时辰就将山的外围逛了个遍,外围除了一些野兔野鸡和狍子这种比较“善良”的野生动物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危险的东西。 “吼——吼——” 一道尖戾的嘶吼声划破夜空,接着是一片野兽狂奔的凌乱脚步声,秦含循声望去,渐渐面露凝重之色。 “该死!这里怎么会有食人蠡!” 方才听见那声熟悉的吼叫,她就是心中一跳,莫非这座山真的和兀荡山有些关联? 只是兀荡山是一片山脉,有数座山峰,且终年隐藏在迷雾之中。其中妖兽众多,使人不敢涉足。而这座山也只是一座山,并且周围没有一丝雾气。 不过也许在这一千年中会发生什么异变也未尝可知。 秦含的大脑飞速的运转,脚步却不停,一路狂奔到了山脚才停下。 就当她刚放下警惕时,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她的身体本能做出反应,一道碎玉掌法朝那双眼打去。 那食人蠡竟是不闪不避,接下了这一掌。秦含看见它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祈求,心中一片复杂,竟是有丝丝不忍。妖兽食人是本性,同样人也会猎杀妖兽,这又有什么谁对谁错呢? 她的脑子渐渐开始混沌,双眼也不复之前的清明,就当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时,忽然脖子上的纳灵佩有所感应,涌出一丝灵气灌输到她身体里。顿时她的灵台变得清明,脑子也恢复了灵光。 “若是你不吃人,留你倒也无妨,只可惜你做不到!” 她是人就该站在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她不是圣母! 碰碰碰,又是挥出两掌,直击食人蠡脆弱的双眼。 见着人类又要挥掌打它,食人蠡立即被激怒进入了狂化状态,双眼变得一片赤红。 狂化状态的食人蠡各项技能都是平常状态的数倍,微微偏身就轻巧的躲开了秦含的两掌,同时口中聚起风团朝秦含攻来。 该死!是法术!她心中大骇,迅速运转内力拼命狂奔。 可食人蠡本来就是擅长速度的风系妖兽,秦含又哪里逃得掉,三两息功夫就被追上了。 果然,她还是太弱了吗?没有了可以保命的空间,她就是必死无疑了吗? 她停了步子,也不愿再浪费体力了,站在食人蠡的对面定定的看向它,扬声道,“做个了断吧!” 山林间忽得狂风大作,食人蠡的吼叫声也越发凶狠,像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秦含的全身的细胞都在风中战栗,她的衣襟好似要禁不住这狂风,下一秒就要被绞碎。 只听“哗啦”一声,最先被绞碎的是外面那充当斗篷的黑布,接着,接着就没有了。 狂风没有预兆地就停了,食人蠡赤红的双眼渐渐恢复之前的浑浊。 它只是凝视着秦含,就静静的看着她。可秦含却不敢轻视它,全身绷紧,双掌放在胸前,准备随时出击。 夜,很静谧,有时也很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秦含准备先出手为快时,那头食人蠡竟然一扭头,匆忙地跑进了山里,似乎是在畏惧什么。 第二十五章 牛山村(五) “二妞!二妞!快出来,赵家来下聘了!” “娘,出了啥事?”张二妞睡眼惺忪地推开了房门。 张家大娘焦急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还不快去洗漱,赵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啊!下聘!” 张二妞炸雷般的吼声响起,惊得小院里鸡犬全都做鸟兽散。 “秦姑娘!秦姑娘!赵四给我下聘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等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主动了!” 张二妞的声音一直在秦含耳边乍乍呼呼地响个不停,有时候秦含真的有立马塞上那个窗口的冲动。 秦含有气无力的嘟囔了一句,“嗯,赵四哥是个老实人。” “哎呀,我当然知道他是老实人,可就是太老实了。榆木脑袋不开窍啊!”张二妞看见秦含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秦姑娘,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我睡觉认床,昨晚没睡着……” 她是午夜出的门,在山里转了两个多时辰。这才刚刚睡下,已是困顿难耐,哪里又有精神去听张二妞的小女儿家心思。 “二妞!你到底好了没有啊!你爹都去路口接赵家人了!”门口又想起张大娘的催促声。 “我快好了!”张二妞随口应了一句,又对秦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洗漱了。” 后者只是机械地点点头,继续昏死在床铺上,没了动静。 可是秦含这厢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谁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小秦姑娘在吗?” 一道苍老的男声在门外响起,耳膜被震得生疼,秦含顿时就打了个激灵。 “您是?您是找我吗?”她推开门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面容普通,双眼紧闭似乎是不能视物,但这并不折损他这一身仙风道骨之姿,反而为他更添了几分神秘。 最主要的是,他周身的气息给秦含一种面对高山深海之感,只是他收敛气息的功夫极好,如不是秦含感知力过人也难以发现。 “昨日姑娘在镇子上救了老夫徒儿,老夫特来拜谢。” 见秦含面露惊诧,他接着道,“老夫略通些推演之术,受赵四之托来测姻缘之事,恰巧得知姑娘在此,特来拜谢。” 秦含连忙将老者引去院子里坐下,“不知老先生姓名。” “老夫也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熟识之人都称吾为神算子。” “神……神……神算子???” 您老确定不是来搞笑的吗? “诶,小姑娘,你可别不信,这么多年老夫可是算无遗策。” “赵四哥与二妞姐的姻缘如何?” “天作之合啊!哈哈哈哈”神算子拂掌大笑。 “嗯……那您算算我。” 神算子盯着秦含看了许久,轻轻摇头,接着又是长吁短叹,“哎,难找,难找哟。” “谁让说算姻缘了?算其他的。” 老头贼嘻嘻地凑近秦含,低声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我靠!”秦含忍不住爆了粗口,“还真有两下子!”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要出去不难,只是时机未到。哎,老夫都在这里困了一千多年了。” 一千年?秦含心中大骇,早就把那怪风在心里骂了千万遍,“前辈您也是被妖风刮来这里的?” 老者一脸怪异的看着她,“什么妖风?老夫是探查一处古修洞府时误入空间裂缝,掉入此地的。” 同一处空间倒也存在多处空间裂缝,自然不只一种手段可以进入,这倒也不稀奇。 “我要何时才能出去?” “老夫不知。” 秦含,“……” “不过,据老夫反复推演,出去的机缘就在你身上,是我等的生之所在!” 秦含心头一跳,生之所在?这个词有些耳熟,还伴随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哎,我们天机宗……” “天机宗?” “对,老夫是天机宗弟子,天机宗与流云宗、丹鼎宗、万剑宗等在几日前发现了此处界面,并定名为碧辰界。” 秦含大惊,“听说几万年前,沧澜界诸宗发现了碧辰界,并在碧辰界设立分宗。可我从未听过天机宗的名字啊?” 老者也是浑身颤抖地道,“几万年了!!!你是!” 秦含摊了摊手,“如我猜得不错,您应该是来到了几万年后的未来,而我是到了千年前的过去。” 神算子闻言也不再谈笑,刷得一下睁开了眼睛,只是那空洞的眼眶,实在是让人看了后,心里发毛,“天机,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是天不容我道统啊!” “小秦姑娘,看来老夫多半是出不去了。诶,还请你能将此物交予与天机宗掌门,告诉他,帝星不明,诛魔临世!” 秦含接过一枚刻着古朴花纹的储物戒,只觉得手中似有千钧重,“神算子前辈,晚辈出去之时,会不会为时已晚?” 老者不语,只是掐着手指反复演算,最后叹了口气,“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前辈,晚辈要具体做些什么才能离开此地?” “老夫不知。” 秦含怒,“……” “害,既然我已推出机缘在你身上,就做你想做的事吧。我那徒弟修为还不错,你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秦含思虑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烦请前辈帮我给他带个话,若是有空来牛山村的后山找我。” 她本想直接找面前的老头帮忙,可惜感觉她面子不够大哟。据她昨晚的推测,那头食人蠡实力不强,应该还处于幼年期,若是两人联手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老夫自会帮你带话……” 神算子还未说完,就听地一声娇斥。 “你这老头好生无理!怎么能私自来女子闺房寻人!”张二妞扯着大嗓门就从堂屋冲到院子里。 “二妞,别闹了。” “赵四!别拉着我,我定要好好教训这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秦含有些不敢去看神算子的脸色,据她初步判断这老头最起码也是个筑基修士……二妞她,她这次恐怕是……凶多极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人已到了张二妞跟前,“你这丫头至情至性,难得难得!不知可愿拜我为师去修大道?” 二妞闻言有些愣神,但又听得这老头有要将她拐走的嫌疑,又是一惊。 “啊?!不行不行,我不能去,我还要跟着赵四过日子呢。” 张二妞立即握住了赵四的手,紧张地看了老头一眼。 见赵四也是焦急万分,老头才露出得逞的笑,“老夫就是说说,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 “小伙子,你很不错。”神算子上前拍了拍赵四的肩膀,“三个月后的十五是个好日子。” 也不待众人反应,这瞎老头慢慢吞吞的走了两步,就消失在众人面前了。 “赵……赵……赵四,你哪里找来的怪老头,他真的……真的看不见吗?”张二妞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回神。 赵四,“……” 秦含咋舌,这老头诶……被困于此处千年,又有多少无奈与辛酸,能活得如此乐观已经实属不易。 “哎,我现在哪还有钱筹备大婚……” 这声音极小,只有秦含一人听见,“四哥,出了什么事吗?” 赵四点点头,将秦含拉到一旁,“四哥昨日去定了些聘礼花了四锭银子,又去找神算子花了一锭银子,还有还昨日饭钱的两锭银子……” “等等,昨日饭钱?” “小妹子,你昨日救的人可是那神算子的徒弟?” 秦含下意识点点头,“你该不会……” 坏了!真是个傻哥哥哟! 第二十六章 牛山村(六) 孤月高悬,山里的夜晚出奇的安静。 方脸大汉一掌快若闪电,干净利落拍碎狰狞的狼头,将狼皮剥离,剔除兽骨。 他本想拿出匕首的,却无奈的苦笑一声,掏出借来的菜刀,将狼肉切割分块,装在布袋子里。 这大汉每日夜里都去牛山村猎杀野兽,大清早赶去镇上贩卖兽肉。 这一个半月下来不仅赚了不少银子,就连修为也隐隐有所突破。 肉类摊子上的大汉挥手又是一刀剁在砧板上,“哎。” “韩兄,叹什么气啊,可是又在等赵四了?”边上一个卖鸡蛋的青年人凑了过来。 那大汉又斩下一刀,“可不是吗,就他家的柴火好,我也只买他的柴。” 卖菜的妇人折了一把菜叶,撇撇嘴,“他家的柴是好,可韩屠夫你也不能每次都包了所有的柴火吧?害得我眼睛都红了,你下次要是嫌钱多也可以包了我这菜摊子啊。” 听了妇人的话,韩屠夫一脸不以为然。暗道,要不是为了赵四成亲的事,又何须这么幸苦的赚钱。 周围几个摊贩听到了这些谈话,也来了兴致。 “诶呀,赵四今天怎么没来啊?” “是啊,之前赵四只有赶集的时候才来,近一个月倒是来得越发勤快了。” “你们没听说啊?他这是准备筹钱成亲呢!” “还有这事?” “听说就这个月十五的事。” “哟,今日不就已经十四了?” 正在剁肉的汉子闻言,仿佛是想起什么,立即放了手里的刀,开始收拾摊子了。 “诶,韩兄,你要去哪?”那卖鸡蛋的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还不到辰时怎地就要收摊子回家? 方脸大汉苦笑一声,“这不,家里有些事得回去,我这些肉就送你们了。” “韩老哥就是大方……” “多谢……” 和大家相处了一个多月,这位新来的韩老板以他大方的优良品质赢得了一众好评。 汉子进了牛家村立即就变成了个小女童模样,若是路上有人看见定要以为是白日闹鬼了呢。 女童轻轻推开一户院门,发现这家主人都还在熟睡,又悄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假寐。 虽说是假寐,但是夜里猎杀大量的野兽,带来的还是一早的倦意,很多时候她都会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咚咚咚!” “咚咚咚!” “秦姑娘,起了吗?” “二妞,让秦丫头多睡些时辰。” “爹,秦姑娘这段日子可嗜睡了,莫不是得了什么病?” 张大娘插了一句,“胡说!二妞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整日赖在娘怀里睡觉,秦丫头这是在长身体。” 躺在床上的小女童似乎是早就醒了,方才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她内心为数不多的脆弱,眼眶里已是一片湿润。 她拿出锦帕擦了把眼泪,又紧紧将之握在手中,许久许久,直到屋外再没了声响,才打理好自己出了房门。 “二妞姐。” “你可算是起床了,过来看看我这花绣的怎么样?” 这花虽然样式普通,用的针线和布料也十分粗糙,但绣工却极为精湛,就是比京城那些专攻女红的贵女们也不遑多让。 秦含拍手赞道,“姐姐绣的极好!” 张大娘也走了过来瞧了一眼那绣帕,嗔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绣花,你就让赵四这样来接你回去?” “娘,你说什么呢。”张二妞满脸涨红,低头吱唔着。 “咋的了,不就是明日就要嫁人了,有啥不能说的。”张老爹在院子里挂上了红绸,“老婆子,去把喜字拿来。” “好嘞,这就来。” 秦含看见张大娘手里正扎着朵大红花,显然也是没旁的功夫,便开口,“大娘,我来拿吧。” 村子另一头,赵家的宅子里已摆满了大桌子,乡里乡亲也赶来帮忙,在院子里忙个不停。 赵四换上红色的喜服,“爹,我这身衣服如何?” “好看,好看,我家老四穿什么都好看。” 山顶之上,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抱臂立于老松下,他的面容虽不精致俊俏,也不硬朗坚毅,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此时,他只是站着,凝视远方。 忽听一声兽吼,还伴随着女人的哭泣声传入他的耳中。 男孩指尖微屈一指,直射向那兽吼声源处,却仿佛是一指点在了虚空中,无波无澜,没有任何回应。 一转身,几息的功夫,就到了方才那野兽的所在,他却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下一刻,虚空中突地出现丝丝波纹,他刚一伸出手指,却又恢复了平静,那虚空之中似有什么正在暗暗戒备,它敛息功夫极好,让人无处可寻。 几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子夜时分,牛山村的村民们又迎来了久违一月有余的妖风。 根据牛山村的习俗,新娘要寅时初从家里出嫁,所以此时的张二妞正在镜子前梳妆打扮,还时不时抱怨,“就说那瞎老头的话不能信,这都什么好日子哟,白天还好好的怎地夜里就刮了妖风。” “二妞姐,你别急,说不定到了寅时风就停了。” 言毕,狂风更得意了,咆哮着向窗门撞击,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连大地都仿佛在颤抖着。 秦含皱眉,她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接着对张二妞道,“二妞姐,我出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诶,你一个小孩子大晚上别乱跑啊。”不待二妞将话说完,屋内早就没了小女孩的身影。 屋外,风势凶猛,像是群黑色的疯狂的巨龙,要把大地吞噬。 女孩眯起眼睛,迅速朝风源方向奔去。 “吼——” 该死!是食人蠡! 女孩刚抽出一把菜刀护在身前,就听见远处传来破空声。下一刻,面前就多了一个人。 男孩看见女孩手中的菜刀,不由得嘴角有些抽搐。(要不是匕首在空间里,某女肯定不会用菜刀的!) 见到来人,秦含很是惊诧,“是你?” 男孩的声音有些幽怨,“嗯,是我。师父让我有空去山上等你,我已在山上等了大半日了。”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衣角,磕磕绊绊道,“实在不巧,今日二妞姐要准备成亲的事,所以……” “吼吼吼——” “吼吼吼——” 又是两声兽吼,接着是人们的呼救声。还伴随着房屋倒塌,和沉闷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将人推向绝望的深渊。 秦含和男孩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朝村子略去…… 大风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呼啸着、怒吼着,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青年跑到满是红绸的废墟上,不停地用手扒拉着破碎的土块砖瓦,大喊道,“二妞你在哪?你在哪?二妞——” “老四!你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赵老爹站在乡亲们刚刚搭好的棚子里,朝着那青年怒斥,“赵四!快过来!你想被妖怪吃了吗!” “不,只要找到二妞,只要找到她,我们今日就能成亲了……”赵四喃喃自语,手下继续不停地翻着土块。 夜幕中忽得探出一颗丑陋的头颅,锋利的獠牙,铜铃般的巨眼,还有那喉咙里时不时发出的咕噜声,无不彰显出这是一头怪物! “妖怪来了!赵四哥,你快回来!” “对啊!先回来吧!” 赵四似乎对外界的事都漠不关心,当他看见废墟里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掌时,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二妞,你别急!我马上就来救你!” 怪物似乎是饿急了,迈开蹄子就朝这片废墟奔去,张开腥臭的大嘴,呼出一道罡风。 青年身上的衣物单薄,三两息就已经被划烂,露出身上道道狰狞的伤口,流出的鲜红发出致命的血腥味。 怪物嘶吼一声,就朝青年身上咬去。 忽听一道稚嫩的男童声音传来,“孽畜!尔敢!”紧接着就是两指划破虚空,直击向那张腥臭的大嘴。 怪物吃痛,呜咽一声向后退去,嘴里吐出两口夹杂着血腥的唾液,好似受了重创,可它浑浊的双眼却亮的可怕,发出刺眼的红芒。 “不好!是食人蠡,它狂化了!你先拖住它!” 女孩刚稳定身形就看见那兽眼里的赤红,下意识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手里的菜刀,另一只手开始凝聚内力。 第二十七章 牛山村(终) 男孩朝秦含点点头,就直扑食人蠡而去。只见他五指成爪,双手牢牢抓在它的脖颈上。 明明没看出来怎么用力,可十指却是深深嵌入了食人蠡的皮肤,留下了十个寸许深的血洞。 虽说这头食人蠡只是幼年,但这类妖兽的皮骨坚硬程度堪称一绝,可见男孩的力量不容小觑。 见他手臂上的青筋根根鼓起,似要撑破皮肉的束缚,秦含暗道不好,这家伙根本控制不住自身的力量! 难道是因为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他才对那些人打不还手的么? 眼前似乎又出现一个满身是伤的男孩,躺在街角蜷缩着身子…… 思绪飘忽也不过半息时间,眨眼间女孩纵身一跃,一道碎玉掌法劈向巨大赤红的眼睛,经过这段时间的艰苦训练,这掌法已然逼近大成境界。 碎玉掌法第二式碎玉,砰砰砰!可以清晰地听见空气摩擦发出的爆鸣声。 食人蠡接了这一掌,双眼处的经脉已经寸寸断裂。它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个有几分熟悉的女孩。这个女孩给它一种不可侵犯的错觉,从心底里感到畏惧。 它只是微微顿了片刻,又感到眼睛一阵刺痛,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秦含刚刚使出全力,一菜刀毁了巨兽的双眼,紧接着又是一刀划向它的脖颈,刀刃沿着血洞切入,所到之处皮开肉绽。 食人蠡痛苦凄厉的嘶吼夹杂着妇人的哭泣声,“不要伤它!不要!我求你不要伤它!” 可为时已晚,回应妇人的只有脑袋掉在地上的啪嗒声。 她立即冲上前抱着那颗头颅哭喊着,“月儿,月儿,我的月儿啊!” “李大娘……你……你在说什么啊?”秦含愣在原地,手里还提着那把鲜血淋淋的菜刀。 这菜刀仿佛点燃了妇人的怒火,她放下那颗头颅,就跑过来不停地拍打着眼前的女孩。 “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杀了它啊!为什么啊!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刚刚调息完,便见到此番场景,男孩身才已稳定大半的内力,此时却有些紊乱。二话不说就伸手推了妇人一把,那妇人哪里禁得住这么一推,顿时就是一口腥甜涌了上来,吐出一口鲜血。 草棚子里的村民再也坐不住了,立时上来扶住妇人,纷纷露出不善的目光盯着男孩,同时也制止了妇人挣扎着要拍打女孩的动作。 “李家婆子,你这是做什么!那怪物如此凶残怎么就成了月儿?它可是差点要了我儿子儿媳的命!” 赵老爹可是看见方才要不是这两人出手,他儿子已经丧生在那畜生腹中了。 好在他家老四和二妞现在都没事,赵老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赵四怀里的张二妞,还有她身旁转悲为喜的张家夫妇,才稍稍放了心。 “它就是月儿!它就是!” 妇人开始歇斯底里的嘶吼,也不理会众人的询问,“月儿!月儿!我的女儿啊……” “月儿……月儿……我苦命的女儿……” ……………………………… 似是有清风拂过,此间所见所闻,如青烟般消散。 哪里还有什么牛山村?哪里还有那座大山?哪里还有这些村民?就连那个男孩也不见了。 女孩又如来时陷入一片黑暗,唯一不同的是,从暗处的角落里,零散地聚起几团银色的光亮,漂浮在虚空中,看上去如梦似幻。 一道飘渺至极的女声传来,“谢谢你。” 秦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谁?谁在说话?” “是我。” 来人身姿窈窕,眉如远黛,娉娉袅袅在银色的光晕里,像是微雨之后初绽的玉莲。 秦含看着那和李大娘相似的眉眼,惊呼出声,“你是……你是月儿?” 月儿被抓走之时也不过七八岁,没想到如今却是个婷婷玉立的大美人了! 女子悠悠道,“是,我是月儿。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要将你带到一千年前。 当时我和十几个孩子一同被风魔卷到了这里,风魔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食人蠡。” 她看了一眼女孩继续道,“其他孩子陆续都被吃掉,那风魔的实力也由先天期提升到了炼气期,它不甘心留在这片山区,想要出去吃更多的人。” “风魔是风源孕育而生,在幼年时被上古大能施了咒术,要它终生困于此地镇守风灵。它便盘算着将自己的精血融进我的身体,把我变成风魔,替他镇守风灵。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可那上古咒术,又哪里会这么轻易被钻了空子。最后我们都身受诅咒,无法离开这方圆百里。 它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成了风魔之后,会与他对抗,最后将它斩杀。它把我同化之后,却对我也不错,呵,真以为这样我们就是同族了?!” 秦含看着这如莲般的女子秀丽的面庞上,露出刻骨的恨意,心里也是充满了怜悯。但又想到自己的遭遇,便将这丝怜悯压了下来。 女子顿了顿,轻笑道,“我不想永远变成那副丑陋的样子。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可以用献祭之法逆转时空,也许……也许真有人能到过去,改变这一切。 可我灵魂薄弱,献祭打造的时空通道不能维系太久。所以也就想赶在兀荡山人多的时候,碰碰运气。却不想刚施展此法之时,你就出现了……” 女子说到此处却停了下来,这女孩最初给她一种熟悉又畏惧的怪异感,但这事没有任何依据,倒也不好说出口,眼下也只能岔开话题。 “我要感谢你,感谢你将我及时杀死,不至于让我的神魂与那丑陋的外表融为一体。更要感谢你,不让我做出傻事,救了那些无辜的村民。”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是她的父亲,终究还是死在了那风魔的手上。 如果她修为再高深些,或许就能让这女孩去得更早,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中。 只是,若稍有偏差,去晚了一年半载,她自己就会完完整整的变成那怪物…… 不过能有如今的结果,她已经很满意,应该知足了。 “这是你自己设的局,若是我不能杀了你,就不能完成你的心愿。你根本就不会放我离开,想必我也会老死在千年前。” 秦含声音渐冷,当日她可以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害了那些无辜的人,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们会成为我的食物,会被我同化……没想到却让你……” 秦含有些不想听她道歉,做了就是做了,倒不如来点实际的补偿。 “你害得我险些身死,又让我帮你完成心愿,你说吧,要怎么补偿我。” 女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将空中浮动的光团抓在手中,凝聚成一颗更大的光团。 “千年前牛山村被屠后,我为了镇守手中之物,也为了保护无辜的人,便将后山上设了迷瘴,又在方圆百里堆了几座小山,让他们知难而退,不再轻易进山。” 女子只是平静的叙述着,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秦含,“……”小山!大佬都这么牛的吗! 似是看出女孩脸上的骇然,她接着解释,“我只不过拥有筑基期风魔的实力,还不足以做到这些,但是加上它就可以。” 女子伸手指了指风灵,“如今我也只是一缕残魂,它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用了,就把它送与你,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她圆润的指尖轻抚过光团,将之推入秦含的体内,后者只觉得周身一阵灵气翻涌,千万条灵气丝丝缕缕钻入皮肤,渗入经脉凝聚成灵力。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反而感觉异常舒适,全身通透。 她的身体正在被这股风之灵力不断的洗涤,此刻她的身上不断渗出一些黑色的物质。 月儿愣了一下,脸色怪异,这不过是融合风灵的力量,怎么还洗髓了? 看来这个女孩的体质很优越,还与风灵颇为亲和,难不成这女孩有觉醒风灵根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秦含的身体也不再渗出黑色物质,那股轻盈之感也逐渐消失。 面前的小女孩,小巧玲珑,凝脂如玉,雪白细嫩的肌肤,黑亮柔顺的长发,璨如星子的眼眸,精致的五官,美得让眼前的月儿一阵恍惚。 片刻后,她轻起嘴唇,对女孩笑了笑,便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三日后,兀荡山的雾气已经完全消失,山坳里躺着的小女孩也悠悠醒来,仰望着天上毒辣的日头,有些迷迷糊糊的。 “我记得离家时未到初春,看着日头分明已是到了夏季,难不成在牛山村里待了近两个月,外面的世界却过了五六个月。” 吸收完风灵之后全身清明,碎玉掌法已然到了大成巅峰之境,却不知这修为如何了。 女孩当即运转内力查探,惊喜地发现她已经突破到了脱凡境二重,且内力浑厚没有虚浮之态。 兀荡山外围的某处,有两个衣衫破旧,满脸污垢的人。他们正互相搀扶着,磕磕绊绊出了山。 若是祁家商队有人看到这一幕,定能很快指认出,这一男一女正是,在山里迷路了快半年的倒霉师兄妹,方乾鸣与露天双。 第二十八章 锦荣城 整个锦荣城实则是一片沃野千里的平原,另一头直通琴月大陆,而落霞谷正处于琴月大陆北部居中的位置。 “那小子,站住!” 前方忽然闪出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将秦含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纷纷绕道避开,无半分停留,似乎是看不见这样的不法行为,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果然是冷漠啊! 秦含指了指自己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俊脸,“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她此时又换上了秦公子的脸,表面上的修为还是调至先天五重,看起来还真像个软柿子。 “废话!” 左边一个大汉伸手就要推搡眼前的“小白脸”,却被这“小白脸”轻轻巧巧地躲开了,竟是碰不到他一片衣角。 那大汉见此更是心中恼怒,却也不再轻视这眼前的“小白脸”,暗自在一旁戒备着。 秦含扫了这两人一眼,推他的那个先天境七重,一个先天境八重,皆是四十岁上下,身着朴素的灰布袍子,腰间还挎着一柄普通的大刀。 面前的“小白脸”不屑的撇撇嘴,“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你还问什么事!”右边那个大汉咧嘴大笑,恶意地盯着秦含,“你是新来的吧?锦荣城的规矩懂不懂?” 秦含双手环胸,暗道真是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冷哼一声,“两位莫不是想教教我规矩?” 右边的大汉接口道,“小子很识趣,我们哥俩自然是有这个实力教你,不过近日手头有些紧,要向你借些灵石花花。” “我若是不愿借呢?” “不借?你可要想好了!”两名大汉对视一眼,慢慢靠了上来,边走边撸起袖子,“我们兄弟认识你,可这双铁拳不认识你!” 秦含哂笑,“我倒是很想认识认识啊。” “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秦含摇摇头,身上气息一阵鼓荡,强大的气势如同大山压顶,狠狠地冲着两名大汉而去。 “你、你……” 两人猛地驻足,面上一片惨白,像是咬到了舌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左边那大汉眼见形势不对,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了。 “诶呀,你的好兄弟可是离你而去了呢!”秦含轻笑一声,不怀好意的看了右边的大汉一眼。 从刚醒来到走出兀荡山花了大半个月,这段日子她也没闲着,日日修炼,是时候试试无影脚法的威力了。 只见她脚上聚起内力,抬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大汉胸口踹去,后者连忙用双手护住心脏,却不知这只是虚晃一招。 而下一瞬,他就是腿间一凉,似乎听见了蛋壳碎裂之声,发出悲痛欲绝的惨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呀,小爷告诉你这一招式叫无影,它的妙处嘛就是,声、东、击、西!” 某俊俏少年正拍着手,颇有兴致地欣赏眼前惨不忍睹的画面。 “好一个声东击西!”一道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少年先是一怔,继而转身对着来人回眸一笑。 那出声之人见到这少年的模样,也是怔愣了许久,直到身旁的人轻咳了一声,“堂主,就是这个小子不把我们分堂放在眼里。” 少年不屑的瞧了一眼说话之人,这不是方才逃跑的大汉么,倒是她看错了,还以为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色,没想到还挺有义气的。 “刘堂主,你要如何处置我呢?”少年面带微笑,一步一步靠近,双眸中带上了几分狡黠还有一丝邪气。 “秦小子!你没死!”刘虎一掌拍在少年的肩上,喜极而泣,“这半年,这半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心里天天念着你,若是能再见到你,我甘愿舍弃……” “停停停!”秦含越发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文化水平啊,有这么说话的吗! “老刘,祁十三呢?你又何时成了什么堂主?” 刘虎摸了把眼泪,“十三公子已经回祁家了,走之前提拔我做了,锦荣城祁家商队分堂的堂主。” 少年仰天长叹,“哎,祁十三还没给我报酬呢。” “你说的可是那一千中品灵石?” 少年眼睛一亮,“它们在哪?” “都……都……烧给你了啊……”刘虎摸着脑袋,憨憨的笑了起来。 “烧、给、我!!!!”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汉子。 锦荣城,城郊,某豪华墓地。 刘虎指了指那墓碑上的字道,“十三公子说你为祁家商队做了巨大的贡献,就如同他的手足一般,他会好好待你的。” 秦含看了一眼墓碑上确实写着“余弟秦含之墓”的字样,有些苦笑不得,“好好待我!你们……你们……不会就是在这里,把灵石烧给我的吧?” “说对了一半,在这里没错,可烧的不是灵石。凡火对灵石无用,公子特意找来能工巧匠,为你打造了灵石的仿制品。” “仿制品?!等等,你们……你们……该不会真以为能烧给我吧!” 刘虎老老实实地点头,“只要还是凡胎,就有轮回,死后也是去冥界,肯定能收到的,你放心。” 秦含当场石化,“修士没有轮回吗?” 刘虎摇摇头,“既然踏上修行,就是逆天之举,哪里容得回头,是万万没有轮回的。” 初闻之时,秦含只是惊诧,还有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片刻之后,却是对修士肃然起敬,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修行的道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选的路,势必要坚持到底! 方才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轻微松动了一下,似乎是…… “啊呀!不得了!”刘虎惊呼一声打断了沉思中的少年,“老弟你不得了啊!简直是个变态!你居然先天境就顿悟了!” “顿悟?”秦含记得之前和赵四在酒楼的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不是心境的提升吗?心里这样想,嘴上也问了出来。 “当然不是!顿悟比提升心境更难得,心境提升只是有助于修炼。而顿悟是正道!正自己的道! 至于能不能提升修为,还要看运气。不过,你这次能顿悟已经十分难得了,至于旁的不要强求……” 不待刘虎解释完,听到“正道”二字,秦含只觉脑中轰然一声,有什么突地炸开来。 周身一阵灵气波动,灵力暴躁地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手臂上已是青筋凸起,面上双颊潮红,似是在痛苦,在隐忍。 “快!快!快坐下调息!我帮你护法”刘虎将大刀插在地上,以守护的姿态,站立在了一旁。 秦含依言坐下,闭上双眼,不停地运转心法调息。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直到日头西斜,眼看就要天黑之时,坐在地上的俊美少年才微微动了动眼皮,刷得一下睁了眼。那眼里不仅仅只有狡黠、邪气,更多了几分坚毅。 刘虎指着秦含一通怪叫,“啊!你果然变态!运气这么好!!顿悟后居然还能提升修为!竟是从先天境五重直接跳到了脱凡境五重!!!大!变!态!啊啊啊啊!” 突破修为时,隐修诀也无法遮掩修为,她早该知道刘虎会被下个半死,可这隐修诀也是不能透露的。 秦含勾了勾手指,示意刘虎俯耳过来,“老刘,咱们是不是兄弟了?” “那当然了!” 接着,秦含又拍拍刘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兄弟之间的秘密是不能和外人说的,你说对不对?” “秦小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别人说你、是、个、变、态、的!” 第二十九章 启程 “秦小子,自从那日你被风暴卷走,兀荡山的迷雾便逐渐消失。近几个月来不但迷雾尽散,就连食人蠡也未曾听闻了。” 刘虎压低了声音,“你和老哥说说,这山里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害,这哪有什么大事?”秦含摆摆手,“我都在山里困了半年了,要不是迷雾散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难道是我想多了?”刘虎摸着下巴,作沉思状。 “诶,老刘,我这路上没盘缠可不行,你先借我一千中品灵石,回头让祁十三还你。” “一千中品灵石买些贵重物品还可以,小物件的话人家也找不开,这样,我再送你一千下品灵石!” 刘虎招手示意身旁,方才告状的大汉去取灵石。 这大汉自从知道面前的“小白脸”就是自家堂主的救命恩人时,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跪下来磕头以死谢罪。 不过好在自家堂主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念在他这些年勤勤恳恳的份上,又加之方才也是不知内情,此事便也作罢。 只是不知这位秦公子……想到这里,那大汉立即跪倒在地,“小的和哥哥有眼不识贵人,只怕是方才之举早就惹怒了公子,求公子给小的们一条活路。” “嗯?我何时说过要杀你们?”秦含苦笑,她什么时候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只要你安安分分做事,不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自然不会有事。你要知道,人在做,天可是在看的呢!” “是是是,小的们以后再也不敢了。”那大汉又磕了几个响头,连忙保证。 “你们又去打劫了!!!”刘虎冷哼一声,“之前的坏毛病怎么就是改不掉!” 他刚才以为是手下这两人不小心冲撞了秦含,没想到却是去打劫了。最开始他收这两个劫匪进分堂,也是看在他们重情义的份上,哎……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人,他还是心软了。 “秦小子仁厚,才不与你计较,我可要罚你们三个月的工钱。还有,你那哥哥有伤在身,许他两个月假期养伤。” 大汉立时大喜,“多谢堂主。” “行了行了,快去拿灵石吧,别让我家秦小子等急了。” 大汉忙爬起来,又是对秦含千恩万谢一番,才离去。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大汉回来时手里已多了两个尺来长的木匣子。 似是看出秦含的疑惑,刘虎开口解释,“这是纳物匣子,用来存放物品的。上面刻有阵法,凡人也能用。” 秦含接过木匣子,圆润的指尖轻轻抚过匣盖子,发现指腹触碰到了,几道浅浅的凹痕,难道这就是阵法?这倒是和她的水镜、储物戒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阵法可是刻在盖子上?” 刘虎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阵法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 听到此处,秦含心中早已全然没了惊骇,可能是身上秘密太多,已经习惯了。 她实在是有些好奇,“这匣子携带还是有诸多不便,为何不再储物戒或者储物袋上也刻上阵法?” “我说秦小子,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这刻阵本来就是不简单的事,更别提刻在修士用的储物戒、储物袋之类的物件上。” 刘虎哂笑,“难不成你还想把修士用的物件刻上阵法,给自己用?” 秦含,“……” “行了行了,怕是你再不上路就要天黑了,别胡思乱想了。” 这是要赶人的节奏啊!!! 和刘虎告别后,从纳物匣子里取出两枚下品灵石放入钱袋子,又将两个匣子扔进了储物戒后,秦含身化一道虚影,三两下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 因着锦荣城与琴月大陆接壤之处地势平坦,秦含行了不过三个月,就已横穿了琴月大陆北部小半的地界。 天黑之前,秦含必定要找新的客栈歇脚,从不在夜里赶路,这次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这家客栈做的饭菜甚是可口,就多停留了几日。 她不只一次感叹,这么好的手艺,怎么就浪费在了这么个凡人小城里!而且看样子生意还不景气。 此时的秦含,也不再是翩翩美少年的样子。毕竟祁家的根基在琴月大陆,且在祁家商队里“秦公子”的脸给人印象极为深刻。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出锦荣城时,秦含就变成了,在白云镇卖肉的韩屠夫那张普通脸。 至于修为,就不用隐藏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脱凡境五重,资质算是中偏下了。 隐修诀也不是没有弊端的,目前只能把修为往下调,却不能往上调。 同样,换形诀也最多能变出三四个完全不一样的相貌。若是变百来个样貌,其中大部分样貌就会十分相似。乍一看,还以为是有近亲关系呢。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却是店小二来送洗脸水了,放下水盆,那店小二也不着急走,而是垂首立在一旁。 秦含微微一笑,随手找了一块散碎银子,扔给那小二,然后开口问道,“从这里到落霞谷有什么近路吗?” 店小二原本只盼能有几个铜钱的赏赐,却不料这位中年男子竟然给了一块银子,掂掂分量竟然有一钱多,脸上顿时喜笑颜开,听到问话,便笑着答道,“去落霞谷最近的路是直接从路上走,还要穿过一片沼泽地,最短也要六个月时间……” 但凡开店的,嘴皮子都不下于说书的,秦含耳边躁得慌,抬手止住了他。普通人要走六个月,对于武者而言也就是三到四个月。 她吸收了风灵以后,虽不能运用灵力驱使它,化为己用,但从那以后,他的速度的确有一个质的飞跃。这样算来,也勉强能三个月内到达落霞谷,不过若是路上生了事端…… 她有些不放心这个办法,接着问道,“还有没有更近的路去落霞谷?” 店小二面露难色,“听说落霞谷妖兽众多,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去得了那种地方,别说近路了,就是有路也得堵上。好在,我们这木阳城和落霞谷之间还隔着巨浪河,不然啊,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秦含脑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继续试探,“也就是说,横跨巨浪河就能到达落霞谷咯?” “话虽没错,可这巨浪河……”店小二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艰难道,“脱凡境修为以下的武者去了,无一生还,就连脱凡境高手也是伤亡大半啊!” “哦?这是为何?” “那大河里有吃人的鱼妖!”店小二压低了嗓音,似是有所忌惮,“和你说件事,你可别外传啊!咱们客栈东家受过伤,少东家天天吵着要去落霞谷,给东家找药。东家拦不住少东家,有一日竟让少东家跑了去,至今未归啊。” “多久的事了?你家少东家修为如何?” 店小二想了一会儿,才斟酌道,“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少东家也不过十五岁。在我们这凡人小城可是无敌手,好像是脱凡境五重的实力。” 想不到在这样的小城里,还有这般天才的人物,只是那天才再也回不来了,秦含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店小二见着中年汉子双眉深锁,劝道,“客官,小的虽是个凡人,不知您修为几何,但想来定也不高过我们少东家的修为,还是好好思虑一番吧。” 见秦含依然不答话,店小二也不再这杵着自讨没趣了,转身出了房间,还贴心的替她关上了门。 第三十章 毓绫 这家客栈门前,便是木阳城最热闹的大街,虽然已经是晚上,却依然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秦含向门口的店小二打了声招呼,就向街头一座三层的面馆信步走去。 刚走了没多远,在擦肩摩踵的人群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朝秦含的钱袋子伸来。秦含淡淡一笑,等那只手堪堪抓住钱袋子时,她轻轻一掌,有意无意的拍了一下那只手臂的手肘处。 “啊!” 一声清脆的痛呼,秦含身形一闪,已将手探入那小偷的腋下,扶着她闪入一条黑巷子中。 “你是女孩子?”虽然在黑暗中,秦含依然看得很清楚,这个小偷只有后天一重的修为。 年龄看上去和她本身差不多大。即使脸上一团脏污,但轮廓之间确实女孩子的形貌,正满脸乞求的望着自己。 “请……请老爷高抬贵手,放小的一码,小的来世结草衔环……” 待秦含松手后,那小偷立即跪倒在地,口中滔滔不绝,秦含都听愣了。 “起来吧。”秦含瞪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怎地不好好做人?来干这些下作玩意?” 那小偷被瞪了一眼,心里发怯,连忙站了起来,恭敬道,“小的家里没有铺子,没有田地,不偷东西,岂不是要饿死在街头?” 秦含闻言微微皱眉,就算生活再艰苦,也可以做些自己擅长的事,或者力所能及的事来讨生活,为什么要去行窃?不过,她并不是眼前的女孩,更不能感同身受,也不好妄自评判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偷一低头,慌忙答道,“小的没有姓,名小翠。” 秦含微微打量她一番,薄唇轻起,“小翠这个名字不好听,你便叫毓绫如何?” “多谢老爷赐名!”这名字虽不知意寓如何,但听起来别样雅致,毓绫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秦含向她微微点头,“你用过晚饭不曾?” 毓绫低了头,懦懦道,“老爷,小的……小的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你父母家人不管你的吗?” 毓绫将头埋地更低了,“小的是孤儿,没有父母亲人。” 秦含静默片刻,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举步朝面馆走去,“跟我来,今天咱们相遇也是缘分,便由我做东,请你吃一顿!” 毓绫大为错愕,惶恐道,“这怎么使得,老爷不施惩戒,小的已经感激不尽了……怎敢再……” “哪来那么多废话,难道我请你吃东西,没你偷来的香吗?”秦含佯装盛怒厉声斥道。 “不敢……小的不敢!”毓绫打了个冷战,连忙回答道。 秦含不答话,径自向那玲珑雅致的面馆行去。 刚走到门口,面馆内就走出一个满面笑容的伙计,向着秦含一哈腰,“客官,里边请。” 但他看着毓绫的眼神却颇为怪异,显然她是认识这个小偷的,却不知道秦含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秦含微一颔首,带着毓绫向里走去,马上就有另外一个伙计迎了上来,“客官,楼上有请。” 秦含道,“伙计,给我们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就行。” 说罢,已领先上楼,在店伙计的指引下,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道小菜和两大碗面。 毓绫有些犹豫后也坐了下来。 “毓绫,说说你的事情吧。”秦含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突然问道。 毓绫思索了半天,才道,“小时候的事情太久远,已然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是被村里的一位老婆婆养大的,她是一名武者,我的功夫就是她教的。她说,她是在海边捕鱼的时候,把我救起来的,据她推测我父母已经在海上遇难。” “那你又如何到了木阳城,据我所知,这周围并没有海域。” “我们的村子在北方,是沐离大陆的地界,婆婆去世后,我便没了依靠,村里的人也不愿意收养我。有几个怀有歹心的村民想把我卖到大户人家换银子,却不想被我识破逃了出来。跑了不知多远,一路流浪到这里。” 毓绫说完,眼里已是聚满了水花,但她极力克制,不想让泪珠落下,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 修炼这么久,才只有后天一重的修为,可见当年的实力也与凡人无异,这女孩并没有撒谎。 秦含斟酌了片刻,道,“我侄女明年左右就要去仙门拜师,刚好差一个伴,你可愿随同?” “管我吃饱穿暖吗?”毓绫的眼里充满了期盼。 “这是自然,而且,这段时间,你可以一直住在那家客栈。”秦含朝着窗外一指,“那家客栈不但清净,做的饭菜也好吃。” 毓绫闻言也望了过去,随即就是脸色一变,“使不得,使不得,那家客栈太贵了!住一天价格,几乎是寻常客栈的四五倍。” 秦含轻笑,“与我而言不算贵,我可以给你些金银与灵石,包你在这木阳城衣食无忧地住个两三年。” 看着毓绫因受到惊吓而张大的嘴,秦含不禁莞尔,“那家客栈的店小二都很好,想来东家自然也是个和善的人,必定不会对你起歹心,你可以安心住下。” 秦含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就莫名的喜欢,又听到她与小翠重名,对于她的事就更不能置之不理了。 日后去仙门拜师,倒是缺个伴,这女孩心眼不坏,可以考虑。 正待毓绫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得楼下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从楼梯口传来淡淡的香气,让人闻了为之头脑一清,紧接着两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处。 这两个人一出现,顿时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连几位年高老成的客人,目中也闪过淫靡之色。 让众人失态的是一个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峨嵋淡扫,不施脂粉,鼻梁高挺,衬着一张俏丽玲珑的小嘴,那双灵活的大眼睛,犹自四处流转,端的风韵万千,清丽脱俗。在她身后的应该是一位侍女,虽然不如她的主人倩丽,却也别具风情。 秦含眼下还是“韩屠夫”的模样,自不好一直盯着两个大美人看,和毓绫聊了几句后,便转头欣赏窗外的夜色。 耳旁听得脚步声和桌椅搬动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那两个女子落座的位置距离秦含不远。 这时,秦含所点的菜式和面已经陆续送上,毓绫看着眼前香喷喷的佳肴,轻轻摸了把嘴边的口水,小心翼翼地道,“老……老……老爷,现在……现在可以吃了吗?” “你别叫我老爷了,随我侄女秦含一同称我韩叔吧。”秦含作了一个请的动作,毓绫便立即大快朵颐起来。 而秦含吃饭的动作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听见对面女孩吃面条时发出的声响,也并没有不悦,她没有小翠身上的严谨、刻板,却和她一样是保持本心之人。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刚刚上来的两名女子看见毓绫吃面“不雅”的举止,嘴角讥诮的翘起,向她们这桌投来鄙夷的目光。 额………好像秦含的优雅被忽略了!难道是这张“韩屠夫”的脸太过普通了?遮掩住了那一身的风华? 秦含暗自扶额,正在思索着如何让气质不被容貌掩盖,且下定决心要把换形诀修炼至大成境界。 第三十一章 三山双姝 坐了才不到一刻钟,那侍女就憋不住话了,“小姐,如今你也是炼气修士,又何苦要去落霞谷如了那贱人的意?” 那小姐也不忙着答话,思虑片刻后才道,“小湖,我与裘师兄有婚约在身。虽是他先对不起我在前,但是他有困难,我必定是要出手的。” 小湖有些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小姐,这明明是袁玲玲有困难,哪里是他有困难!我看啊,什么三山双姝,那袁玲玲家势、天赋没有一处可以和小姐您相比……” 小湖还要继续抱怨,却不想此时,店小二已经拿着她们点的菜式朝她们走来。见此,小湖也只好停了说话的心思。 秦含见那二人不再谈话,开始安安分分吃面,突然感觉颇为无趣。撇撇嘴,突然夹起面前的一大块肉,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这次的吃相,倒是和对面的毓绫诡异的和谐了。 看来,裘广仁、袁玲玲、还有眼前这两位都是三山派的弟子,也不知道这次有多少人来帮裘广仁。 之前裘广仁和袁玲玲说要找炼气三层的师兄师姐做任务,那必定他们二人修为在炼气一二层左右。 而眼前这位小姐,周身灵气有些外泄,显然是刚进阶不久,呈现出气息不稳的状态。而且从那小湖的话可以判断出,这小姐也不过是引气入体,最高估计也不超过炼气一层的修为。 至于那堪堪脱凡境三重的侍女小湖,倒是被秦含忽略了。 秦含暗自深深吸了口气,自己现在只有脱凡境五重的修为,这次落霞谷之行,有些棘手啊。 “毓……绫……你吃完了?”秦含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几个空碟子。 思绪飘忽也不过一瞬,眼前的女孩已经满足的打了一个响嗝。 “老……韩叔,我已经吃饱了。”毓绫的面色也不再是之前的惨白,有了丝健康的红晕。 秦含点点头,拉着毓绫结完账,准备走出面馆,就听地楼上楼下一片吵吵嚷嚷,脚步凌乱,还有人惊呼,“看!仙女啊!方才我们和仙女一起吃面了!” “韩叔,你看,这不是之前坐在我们旁边的两个姐姐吗?” 毓绫指着天上,兴奋地对秦含说道。 秦含抬眼望去,果然见到一美人裙裾飘飘,迎风而立,她脚下正踩着一柄银光流转的飞剑,看上去宛如九天神女下凡,让凡人看了自惭形秽。而她身侧那位女子,面容清丽,虽样貌不是如何出众,但气质已然出尘,她此时正骑在一只纸鹤背上。 这二人仿佛未听见下方凡人们的惊呼,头也不回的,就朝黑暗深处的一个方向飞去。 那个方向,秦含已经研究近一个月了,正是去落霞谷最近的路——巨浪河。 “走吧,我们回客栈。” 秦含拽了拽,还在望着天空发愣的毓绫,接着道,“只要你好好修炼,也总有一天能成为她们那样的修士!” 回了客栈,安顿好毓绫,秦含便打算为她找一份后天修炼的功法。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家功法》,可又想到自家老爹说这功法,若是让外人修炼,必然会爆体而亡,又歇了这份心思。 不过,自从入了先天境,秦含就没练过这上面的功法,也不知道自家老爹,是如何凭借这功法,修炼至先天大圆满的。 秦含再次翻开这部秘籍,这次她已可以翻看到脱凡境的地方,让她失望的是,脱凡境修炼篇章上面画的依然是“广播体操”! 仔细回想以前老爹教她练功时的情景,似乎,似乎,他只是教过她开脉后一些运气、吐纳的知识,就连后天境部分的功法,也是她自己钻研的。 她老爹使的招式,并不是和她从秘籍里学的完全符合,起初她不懂,只以为这是各人领悟不同,可如今细细回想,却是心中大骇! 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就这样冒了出来:其实秦远程并没有修炼《秦家功法》!也许根本没有《秦家功法》,应该说只有“秦家开脉秘方”! 思及此,秦含迅速拿出执笔,抄写《秦家功法》后天境部分的功法…… 将抄录的功法反复端详,发现这功法普通至极,并无异样,秦含便出了自己的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毓绫,你睡了吗?我是韩叔。” 三息过后,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清秀白静的小姑娘,秦含有些正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毓绫?” “是我,有什么问题吗?韩叔。” 小女孩怪异地看着秦含,接着道,“韩叔您有什么事吗?” 听见问话,秦含才将之前那个脏兮兮的泥娃,与眼前的女孩联系到一起,没想到毓绫洗干净后也是个清秀小美人。 秦含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刚刚抄写的功夫秘籍,而后立即垂下手,用袖袍遮住腕上的铃铛。 她之前也尝试过将铃铛摘下来藏好,但自从第一次在空间里能摘下来,后来便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取下。 “这是我找来的后天境的功法,你暂且先拿着炼。” 毓绫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立即摆手,“不行,我不能收。” 秦含想起自己抄了半天的功法居然被人嫌弃了,也有些气恼,声音也不自觉冷了下来,“这是为何?” 毓绫看出她的不愉,心里有些发慌,咬咬牙,索性坦白,“之前用婆婆给我的功法修炼,两年便修炼到了先天境。婆婆也夸我修炼资质好,可后来我的修为不但没有增进,竟是三个月时间就退步到了后天境一重。如今已在后天一重停了一年多了。” “可是那功法不对?”秦含皱眉。 毓绫摇摇头,“不是功法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体质特殊,应该是要找到,与体质相符的修炼功法才能修炼。” 秦含听了后,倒也不再怪毓绫不识好歹,复将功法收了起来,递给她一个纳物匣子,“这是一个储物的盒子,里面有金银和一些下品灵石,你要收好了,切忌在外人面前显露。” “韩叔……韩叔……你是要离开了吗?” 毓绫说到最后已经是带上了几分哭腔,虽然和眼前的大叔认识的时间,不过几个时辰,却是除了婆婆以外,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秦含看了看眼前不过八九岁的女童,温声道,“叔叔要去办很重要的事情,一年后,你就将这符箓贴在纸鹤上,我侄女秦含收到纸鹤,就会来接你一同去拜师。” 秦含将之前从神算子那里得来的纸鹤和符箓,分了一小半给毓绫,又趁其不注意悄悄将一丝内力输入纸鹤中,抹去了神算子在纸鹤上的印记,加上了自己的。 毓绫接过纸鹤和符箓,立即将之塞入纳物匣子中,又从桌上的花瓶里取出一支橘黄色的小花,递给了秦含。 “店小二方才帮我打洗澡水的时候说,若是有人远行,带上一支黄金碧,可保平安。” 见秦含一脸狐疑,迟迟不肯伸手,去接那株橘黄色的小花,毓绫忙急道,“韩叔,拿好了。我可是在店小二那里,花了两个铜钱才抢到的!!!” 秦含哭笑不得地接过黄金碧,将它别在腰间,暗暗在心里把店小二骂了好几遍:居然连孩子的钱都骗!真不是个东西! 接着秦含又和毓绫道了别,叮嘱了她几句,这才在对方依依不舍的注视下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 巨浪河 巨浪河河面十分辽阔,在晚霞的映照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影,微风徐来,水面荡起平平仄仄的涟漪。如此诗情画意的景致下,竟暗含着不为人知的险恶。 粗旷平凡的汉子喝了一口酒,不耐烦道,“船家,这都行了一日了,怎地还在和中心打转?” 船家是位上了年岁的老妪,可能有些耳背,并未听清那汉子的话,倒是身旁的瘦高青年笑道,“我观韩兄腰间束着花,以为也是个雅趣的妙人,竟不想却也是个俗人,哈哈哈。” “就是,如此美景只许天上有,如今倒是落入凡间,韩兄不欣赏也就罢了,为何如此不耐。”另一个微胖的书生也打趣起了秦含。 “我韩远,就是个俗人,没念过几年书,也不懂你们这些文绉绉的。”秦含闷头又灌了一口酒,却是悄悄地从腰间抽出匕首,暗自戒备着。 这些书生不知有何缘由,要去落霞谷,但此处凶名远播,他们自也不会无的放矢,此中道理就颇耐人寻味了。 木阳城的轮廓已变得模糊,小舟行进速度开始加快,船后拉出一条细长的水波,映着落日余晖,泛出粼粼波光,又惹得一众书生心醉神迷。 “韩大哥!”浑厚的大嗓门咋咋呼呼响起,打破了这一片宁静,众位书生纷纷不悦地看了过来。 秦含微微一顿,抬眼望去,果然见一名孔武有力的黑皮肤少年,站在后面的大船上,扶着护栏,笑着向她招手。 我去!这不是昨日推销船票的人吗? 昨日这人非要她乘坐他们家的大船,又问了她一通乱七八糟的个人信息。反正秦含这张脸就是假的,也不在乎多几个假信息,索性也全说了出来。 对这种自来熟的推销小哥,秦含实在是无法应付,不过再看看身旁这六位衣冠楚楚的读书之人,就只能是长叹一声了。 曾几何时在帝都,她还是十分欣赏这些儒雅俊才,可现在她只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韩大哥,在这河面上,入夜后就颇为凶险,何不上船一叙?”那黑皮肤少年朝秦含朗声道。 “既然王兄弟盛情相邀,那韩某就不客气了。” 秦含朝王齐平拱拱手,随即一个旋身,步履轻盈地在河面上踏水而行,好似一阵清风拂过,只在河面留下圈圈涟漪。 这一举动,倒是惊得小舟上的诸位书生,个个目瞪口呆,不敢出声。虽然也听闻过武者仙人事迹,但这样的身法是他们见所未见的。 “韩大哥好俊的轻功啊!”王齐平拍掌笑道。 秦含闻言并没有露出骄傲自满之色,倒是心中一惊。这根本不是什么轻身功法,对于她而言这是一种本能,就和吃饭喝水一样,这种感觉似乎是从…… 一只黝黑的手伸向秦含,打断了她的思绪,“韩大哥,承惠,一块中品灵石。” 看着面前笑得合不拢嘴的黑脸,秦含真想一掌拍过去打得他筋脉寸寸皲裂。但这也只是想想,她还是乖乖从钱袋子里拿出备用的灵石,递了过去。 “多谢,希望下次光临哈。”王齐平收好灵石,便引秦含向船舱走去。 见秦含未有不愉,王齐平笑容更深了些,便抬手探向秦含的肩膀,“韩大哥昨日休息的可好?” 下意识退了一步,秦含避开了王齐平想要揽她肩膀的手,点头道,“不错。” 王齐平见此也不恼,探出的手停在半空,讪讪地抓向自己的脑袋,“额,我就是见到韩大哥太兴奋了,太兴奋了!”他可不想被人误认为有龙阳之癖。 “不知韩大哥去落霞谷所谓何事?”王齐平急忙岔开了话题。 “何事?这个在下似乎没有必要向您汇报吧?”秦含绷着脸,语声没有半点起伏,“我们不熟。不知阁下意欲何为?” 王齐平面上一僵,显然是没听过这样,直接不留情面的话,一时还无法回神。待反应过来,又怕引起秦含的误会,忙摆手解释,“韩大哥想多了,我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 秦含定定的看着王齐平,直接无视他眼底的狡黠,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如跳梁小丑般不值一提。希望眼前这个只有先天境七重的小子能安分点,别出什么幺蛾子。 王齐平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忽而脚下一沉,整艘大船猛然一停,不停地左右摇摆,像是只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控制。 “少主!不好啦!” 一身短打衣服的水手立即冲了过来,向王齐平禀报,“水下有妖兽出没,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王齐平一挥手,已然没了方才的狡黠,沉声道,“去告诉船长,让他速速开启防护罩!” 船上的人群慌乱起来,不少原本在船舱里休息的人,纷纷上了甲板,想要看个究竟。 忽地,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看!快看!那海里是什么东西!” 经这么一喊,几乎是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秦含定睛细看,直直看到了河底,似乎是一条大鱼,只是这鱼与寻常的鱼不太一样,浑身充满戾气,是死亡的味道。 河面上好似炸开了锅,巨浪翻滚,冒出密密麻麻的气泡,升起了青烟,其中有一扁舟在巨浪的排挤下,剧烈地颠簸,好几次都差点被巨浪卷走。 船上的人很快就迅速的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救舟上之人,另一类表示凶险万分,爱莫能助。但两派都没有人愿意支付他们的灵石,毕竟,这船费太贵了! “救人!快!撤去防护罩救人!”王齐平大喊一声,“若是谁能将舟上之人救上船,每救一人,奖励一百块上品灵石!” 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对王齐平的举动很不理解,就连秦含也起了几分兴致,目光复杂地看向王齐平。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不过半息功夫,就有两个脱凡境武者相继冲入巨浪。 秦含也不肯落后,脚步轻移就踏水而去,和其他武者比起来,倒是轻松许多。 不到片刻的功夫,先前去的两名武者已经一手一个,提了四个书生就往大船方向疾驰。 秦含看着那两道决绝的背影,心知他们也不会为了灵石,再冒一次险,而大船上的人此时都持着观望的态度…… 看了一眼小舟上的老妪和两个书生,她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又加快了速度,眨眼就到了小舟上。 “船家,我背着您,快上来。”秦含弯腰,示意老妪上来,这次老妪的耳朵似乎好了很多,只是微微点头,就把整个身子,伏在了秦含的背上。 秦含立即一左一右提起剩下两人,就施展身法,在巨浪中不断左突又撞,朝大船迅速略去,意想不到,这次的速度竟是比去时快了一倍! 她心中一惊,突然觉得背上的老妪,轻得仿佛是一根鸿毛。 双脚堪堪踏上大船时,巨浪中的小舟早已被卷碎,只一瞬,连木屑子都无处可循。 就当王齐平下令再次打开防护罩之时,异变突生,无数细小的水蛇和小鱼怪,顺着船沿攀爬上来,连绵不绝地朝甲板上聚集。 第三十三章 出战 这些鱼怪和水蛇单个实力不足为惧,大部分相当于先天境初期与后天境大圆满的修为,偶尔几百个中才会出现一两个先天境高阶的妖兽。 可这些鱼怪和水蛇的数目太多,聚集在一起,将整个甲板都塞满了,让人无处落脚。且大船此时正在大河中心,四周临水,孤立无援,妖兽杀完一波,又会有新的一波补上,似乎是无穷无尽,让人心生绝望。 船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后天境大圆满与先天初期,与这些妖兽的修为看似不分上下。实则不然,妖兽一般都有自己的传承技能,再加上从小在艰苦的环境中不断战斗,在实战方面比人类高出太多。 船上上的众人渐渐感到体力不支,还有些人被咬伤,伤口已经青黑甚至腐烂,情况很是不妙。 “不!我们不能在这船上等死!跳河,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一个中年人显然是受不住这等压力,双目中布满了血色,推开身前的人,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水里。 接着又有几个人学着他的样子,跳进水中,但这些人刚一下水就直接葬身在鱼腹之中了,有些人更是被青烟迷晕,在水中溺死。 有一少女忽然提起内力,大声道,“你们得尽快和身旁之人聚在一起,组成圈阵守望相助,只有同舟共济我们才有生的希望,不然就等死吧。” 此时,只有几个本就相识的小团体,大部分人已然六神无主,只是各自为战,胡乱杀着妖兽,这少女之言虽不中听,但犹如黑暗中的一丝光亮,众位旅客渐渐都冷静下来,朝着距离自己最近之人靠去。 这场危机逐渐被控制住,众人暂时挡住了妖兽的围攻。 被斩杀的妖兽越来越多,厚厚的一层尸体聚集在甲板上,腥臭的血水从船上渗入水中,很快就吸引来了更多的水兽。 不一会儿又有一群鱼怪游了过来,将大船团团围住,又听得从水底传来一阵隆隆之声,水兽群好似得到了什么不可违抗的命令,皆停了进攻,开始整齐列阵,准备进行更猛烈的攻势。 “哗啦”一声巨响,水面卷起千层浪,百仞高的巨浪上赫然是一头巨大的鱼!只是这鱼除了外形像鱼,其他无一处与众人认识的鱼一样,一时之间也无人认出它的品种。 “这、这是、这是什么鱼!” 众人大骇,不断向后退缩,直至退无可退时,有几个人竟是直接被吓得晕死过去。 那几个书生更是下的魂不附体,躲在水手身后,怯懦的望向巨浪上的怪物。 “妈的!想要老子死!不过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罢了!爷爷今天就陪你这畜生好好玩玩!” 方才第一个去小舟上救人的武者已然冲了过去,紧接着那第二个救人的武者随后跟上。 秦含扫了一眼这二人,发现他们都只是堪堪脱凡境三重的修为,且内力虚浮,像是刚突破不久。 这鱼给秦含的感觉还是死亡的味道,不过此时又多了些看不透。她初步判断,这鱼与幼年形态的食人蠡一般是炼气修为,但炼气初期与后期修为相差极大,不是武者修为同个境界的概念。 不好!方才那两人,恐怕是凶多吉少!果不其然,才刚这样想,那二人就已然有一人被鱼尾扫进了河中,这还算是幸运的,另一人直接被咬断了一只手臂,然后如同先前那人一般也被甩进了水中。 秦含看了看众人,发现自己已经是船上修为最高之人。额,好像方才出声的少女也是脱凡境五重修为,她下意识就朝那少女望去。 刚好迎上少女看过来的目光,这少女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宇间英气逼人,高高竖起的马尾更为她增添几分潇洒不羁。她只是朝秦含微微点头示意,就抽出一根火红色的长鞭,凌空跃起,抽向那条巨大的鱼怪。 秦含立即会意,心念一转就抽出匕首,踏风而行,在虚空中频闪几下,就到了巨浪之上。 “你会瞬移?”少女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的清脆,而是有些低沉,但出奇的悦耳,有种雌雄莫辨之感,“不对,会瞬移的人至少也是元婴大能!” 秦含闻言当下心中一咯噔,筑基境以上的修为境界她是一无所知,但“大能”两个字倒是极为炸耳,她急忙摆手,“阁下看错了,我只是自己有些机缘,会些特殊手段而已,并不是什么瞬移。” 少女听罢倒也不再深究,定定地看着秦含,“你,敢不敢随我搏上一搏?” 这头鱼怪显然是那些妖兽的首领,唯有将它击杀才能迫得妖兽退去,才能活命! 若是凭借一己之力她绝对无法与之对抗,就算有特殊仪仗,也不过是争得片刻的喘息,以脱凡境修为独抗炼气境,莫不是痴人说梦? 秦含极快地瞧了一眼身侧的少女,虽然这少女给人拽拽的样子,但她目光中的坚毅却不容忽视。秦含心中顿时也不想服输了,笑道,“阁下都不怕,我又有何不敢?” “你倒是爽快!”少女对秦含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你若信得过我,我们二人待会儿便里应外合,找准时机击向同一处。” 见秦含点头同意,少女立即从纳物匣子中取出一对小巧的罗盘,“若是指针出现红色,我们便同时朝指针方向出击。” “好,即是如此,那谁进鱼腹,便看天意吧!”秦含接过其中一个罗盘,一转身,连连频闪,消失在巨浪之中。 鱼怪被大船上飘来的血腥之气刺激,变得异常兴奋,不断的甩着巨大的鱼尾,溅起层层巨浪,险些将大船掀翻。 它怪叫一声,对天长啸,一排排灵力凝聚的水箭像是不要钱似的射向大船。眼看水箭就要洞穿大船之时,却不想,王齐平早在船上局势逐渐稳定下来时就启动了防护罩。 秦含对王齐平的做法不置可否,不过,如果处于他那个位置,她也会如同他的做法一样,先保住大部分人的安危。 此时,这些水箭无一例外撞在防护罩上四散崩溃。鱼怪的优势很快就消失了,对此它如何甘心,整个身子跃起,竟是要直直撞碎防护罩。 只是一瞬,秦含就凭空出现在巨鱼的下腹,她的内力还不足以伤害到巨鱼的身体,不过若是速度够快,也未尝不可一试。 她将匕首抵在鱼腹上,以最快的速度在鱼腹下划出一条血线,只不过这与她预料中能直接破开鱼腹的想法,实在是相差甚远。 是匕首品阶太低了吗?只在鱼腹留下了浅浅地伤口,虽见了红,却是连半滴血也没流出来。 而巨鱼明显是为察觉有人靠近,被鱼腹下的动静吓了一跳,扑向大船的身形顿了顿。 趁此时,少女在空中又是连挥数十鞭,道道鞭影划破空气,发出爆鸣声,在巨鱼背上、脑袋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数十道伤口,身上的剧痛激得巨鱼勃然大怒,仰天就是一顿狂吼。 秦含瞥了一眼少女手中的红色鞭子,心知这恐怕不是凡物。心下已有决定,身形一闪,就趁巨鱼狂吼之际进入鱼嘴,只留给少女一道飘渺的声音。 “阁下,我先行一步!” 第三十四章 合击 秦含一进入鱼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腐臭的气味。 周身包围在绵软滑腻之中,还时不时有液体从头顶滴下,溅到皮肤上,像是热油在身上炸开,能将皮肤灼化。 这里很黑,没有一丝光亮,她只能凭借着超强的感知力,靠直觉一步步前行。 因着巨鱼此时在与外面的少女搏斗,正处于激战中,秦含在鱼腹内的路也并不好走。 “少主,可要我们去支援?” 一个水手走到了王齐平身前,低声询问。他方才可是看见那个被少主请上船的汉子,二话不说就进了鱼肚子,也不知道少主是个什么打算。 王齐平摩挲着手上的长剑,皱眉看向骑在鱼头上的少女,“韩大哥不是个鲁莽之人,他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去查查这女子,看她是何身份,记住不要声张。” “要是五老爷问起……”水手小心地试探道。 王齐平不言,半晌后,嘲讽的翘起嘴角,“五叔怕是早就不是王家人了。” 前行了一刻钟,手里的罗盘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红芒,秦含立即朝指针所指之处略去。 不过瞬息的功夫,耳边就响起了“咕噜咕噜,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她的双腿陷入了泥潭中,越是想往外拔,却陷得越深。头上的粘稠液体,更是地不停下落,滴入泥潭发出沉闷的声音。 泥潭表面一层很是阴凉潮湿,但双腿以下却是灼热难耐,说明这些灼热的液体并没有融入泥潭,秦含又将手中的罗盘全方位旋转了一下,发现指针所指正是泥潭下方。 当下她也不再犹豫,屏住呼吸一头扎了进去。 奇怪的是,泥潭层之下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炎热,也不似鱼腹中那般黑暗,竟是隐隐中透着一丝光亮,这光晕有些熟悉,是灵气! 只是这灵气倒不似之前在面馆所见,那小姐身上溢出的,而是比她身上的更加纯粹。 就好似,好似,秦含心中似是受到了什么召唤,急忙加速,朝那方灵气涌动之处游去。 又是一鞭子挥下,鱼怪的背鳍险些要被打断,身子有一瞬的不稳,差点跌入水中。还没等鱼怪回过一口气,少女又是一鞭子抽出,鞭打在鱼的右腹上。 少女实力虽远不及鱼怪,但她手中的长鞭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法器,每一鞭子虽不致命,却是抽地鱼怪叫苦不迭。 鱼怪顿时大怒,一尾狂甩,口吐近百支水箭射向少女。后者立即从纳物匣子中拿出盾牌抵挡,那盾牌表面银光流转,赫然也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法器。 众人见此不禁对少女的家势好奇起来,这样的女子必然出生名门望族,且还是族中受重视的子弟。 “查的如何了?”王齐平见到方才离去的水手,正迎面走来,便开口询问。 “少主,他不是女子,是…是司徒家的司徒靖。” 王齐平眉头越皱越深,司徒家有个面若好女的少爷,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魔道势力何时也插足我们正道之事了? 他看了一眼躲在盾牌后,依然被水箭射伤了的司徒靖,眯起了眼睛,“你,去准备些疗伤的丹药,给司徒少爷送去。要以本少主的名义,且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 “属下领命。”水手一躬身,就悄然退去,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经巨鱼这么一甩尾,秦含游到一半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前撞去,“碰——”得一声,仿佛是撞在了坚硬的巨石上。 一睁眼,发现眼前果然是一块岩石,表面还极为粗糙,方才那一撞,直接将额角划破,在石壁上留下了血渍。 这点疼痛对秦含而言,已经是无足轻重,倒是这突然出现的石壁引起了她的兴趣。 将手探向石壁,还未触及,便有丝丝灵气不断从石壁涌出,汇入她的身体,化作一股股暖流行遍全身。仿佛是久旱逢甘露,灵气拂过她被灼伤的皮肤和经脉,将那些损伤一一抚平。 丹田里一片温暖,有全新的灵力生出,带动着内力循着心法运转轨迹,冲刷过复原的经脉。 她睫毛轻颤,微微睁开眼睛,内视自身,发现已然是脱凡境八重的修为了!整整提高了三个小境界,这才过了多久啊?随即她又运转隐修诀,将修为调回脱凡境五重。 她看着面前的石壁,就像是在看一座灵石山,当即心念一转就想将之收入介子空间。 可就当她打开空间时,从石壁中飞出一粒小石子,直接钻入了她的眉心。 眉心深处突然轰然一声炸开,整个介子空间内灵气翻涌,可使用的面积赫然扩大了一倍!这是空间升级了? 只是茅草屋内屋外都无一丝变化,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河里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还以为茅草屋内会多出几本秘诀,法器之类的。再不济河里总要有些什么灵鱼灵虾吧? 是运气用光了?秦含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清明,能有介子空间这样的秘宝就应该知足了,修行路上实在是不宜有太多外力帮助。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谁都懂,但是又有多少人真正愿意去做呢? “刷——啪——”一道鞭子划破长空,击打在鱼腹上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看来她已经距离那少女很近了。 看着罗盘上愈发大盛的红芒,她身形一闪,化为一道虚影就朝前方的滑腻部位刺去。 这一刺,里应外合,秦含直接就在鱼怪腹部钻出了一个大口子,她身形一闪就踏在了水面上,稳住了急冲的趋势。 武者不能御物更不能长期凌空飞行,只能不时借助外力在空中保持停顿。 司徒靖的长鞭不仅可以用来攻击,也可以用来凭借,而秦含却是因着吸收风灵之后,间接的与虚空产生了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羁绊,这才能踏水、“瞬移”。 那道大口子里的鲜血不断向外倾泻,很快就染红了河面,但是水兽们对鱼怪早就养成了诚服之心,哪里敢去分吃它的尸体。 只是见到自家老大已然大势已去,纷纷从甲板上跳入河里逃之夭夭。 司徒靖一鞭子卷起鱼怪巨大的尸身,向秦含伸手,“借你匕首一用。” 从秦含那里接过匕首,司徒靖反手就是一刀,狠狠扎向鱼怪的额头,却发现连一个印记也没留下,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秦含,“想不到就这么把破烂刀,你也能用出法器的威势,哼,有点本事。” 秦含连忙摆手,“岂敢岂敢,阁下有所不知,这鱼腹有一处异常薄弱,在下能冲出鱼腹怕也是侥幸,再加上阁下鞭法实在了得,我实在不敢自夸。” 司徒靖给了秦含一个大白眼,也不理会她这番解释,径自从纳物匣子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手起刀落,从鱼怪眉间挖出一枚蓝色的透明球体,递给秦含,“呐,兽核归你,尸身归我。” 秦含接过兽核,在手上反复把玩,似乎能感觉到此内隐含的灵气,好奇地问面前之人,“不知这兽核有何作用?” 司徒靖将鱼怪尸身收入纳物匣子中,一脸莫名地望着秦含,“你连这都不知道?” 后者面露羞窘,“在下来自凡俗,有许多方面还未涉及。”她只看过那几本游记,又哪里知道这些修真常识。 “兽核可以入药,也可以炼器。不过,”司徒靖斜眼看着面前的方脸大汉,摇摇头,“对于你来说,也只能出售了。” 大汉并没有将对方的态度放在心上,而是思索了片刻后,道,“是不是所有妖兽都有兽核?” “理论上是这样的咯。”司徒靖说完,也不再管秦含,直接朝大船略去。 秦含不由想起斩杀食人蠡之时,也不知道那兽核最后到了谁手上,既然不知道,便也不去想,将兽核悄悄扔进了空间里,就上了大船。 第三十五章 异变突生 怪鱼已死,水面上的气泡和青烟都已消散,落日余晖铺洒在河面上,如来时一般美丽,不过众人早已歇了欣赏美景的心思。 秦含到甲板上时,并没有看见方才并肩作战的少女,却收到了众人敬畏的目光。有不少人想上前攀谈,但都被她一一婉拒。 肤色黝黑的少年挥舞着手臂,跑上前,“韩大哥!方才大哥一出手真是让小弟佩服不已,不知小弟有没有这个荣幸和韩大哥一同进入落霞谷?” 秦含此行并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打算采完云之草就立即想办法炼制流元丹,正要拒绝王齐平的邀请时,却不想异变突生。 平静的河面突然狂风大作,水浪不停地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船身又开始左右摇晃。 这次,船上大部分人都期盼地朝着,正在擦拭匕首的方脸大汉看来,大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众人见此,又在人群中寻找那持鞭少女的身影,可似乎此人并不在甲板上,便有些乱了阵脚,渐渐开始七嘴八舌地互相询问。 “外面在吵什么?”少年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后,将一粒丹药塞入口中。 他阴柔妩媚的侧颜,在昏暗的船舱里有些看不清晰,但眉宇间的英气却看得分明。也许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确认他是男子。 水手将舱门打开,悄悄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急忙禀报,“外头又起了浪,我家少主已经打开了防护罩,司徒公子还是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河面上卷起的浪花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席卷整个大船时,水天相接处,突然出现了一条蛟龙! 巨龙脚踏浪花,几个摆尾就到了近前,船上众人却是被,那巨龙庞大的身躯上,散发出的威压压得抬不起头,大气都不敢出。 一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负手站于龙头之上,随意一挥手,如蜘蛛丝一般的裂纹立时爬满了防护罩,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之声。 “元邪老怪,怎地这般着急?”老妪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走上甲板,将手上的船桨在地面上一杵,防护罩上的碎裂之声戛然而止。 “惠安师太!你怎么会在这里?”元邪老怪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你不在慈安斋好生静养,扮成这副模样,来此作甚!” “哼,”惠安师太轻哼一声,指着缩在角落里的几个书生,“你将我的船客诓骗至此所谓何事?” “何须多言!本座劝你还是把他们乖乖地交出来,不然就……”元邪老怪阴恻恻地瞧了一眼下方众人,语气颇为不善。 惠安师太也不待他将后头威胁之话说完,厉声斥道,“真是好笑,你这邪修还讲起道理了?” “找死!”元邪大喝,双掌重重拍向身下的巨龙的头顶。 巨龙立时咆哮一声,口吐黑色云烟,顿时黑气弥漫,水域上空一片漆黑,黑暗之中有孩童、妇孺、老人的哭声重重叠叠,震得人耳膜生疼,神魂险些不稳。 惠安师太面露凝重之色,手中船桨化为一根金光闪闪的法杖,射向头顶的黑暗。 顿时一道金光闪过天际,迅速洞穿头顶的黑云,打开一个半丈大的窟窿,漏出些许余晖,但转瞬又被黑气吞没。 “噗——”法杖再次回到惠安师太手中时,喷出一大口鲜血,将大部分重量靠在法杖上,显然是受伤不轻。 “时隔多年,慈安斋的实力还是如此不堪一击。”元邪轻笑一声就要冲向大船。 “老怪,师太实力不够,那加上老娘呢!”一声娇斥划破虚空,传入众人耳中,又是震得双耳险些失聪,诸位武者暗暗叫苦不迭,却又好奇来者是哪位大能。 “我当是谁呢?玉面妖女,邪魔本是一家,你又何苦淌这趟浑水?” “呸!不要脸,老娘什么时候和你们这群邪门歪道是一家了?”红衣美妇朝元邪啐了一口,接着道,“今日之事,老娘管定了!” 说吧,一道剑影直逼向元邪老怪面门,后者一怔,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才堪堪避开。却不想身下巨龙因着太过庞大,硬是没躲过去。伤口之处迅速变黑,腐烂,隐约可以闻到臭味。 元邪大怒,抽出长剑就要反击,抬眼间,却是麻木了,密密麻麻的剑雨化成颗颗狰狞的兽头,像是不要钱的一般朝他全方位袭来。 他颤抖着指着那红衣猎猎的美貌妇人,惊道,“你……你……你什么时候剑意化形了!?” 不待美妇回答,从远处传来飘渺的吟唱,甚深如雷,好似要将污浊罪恶洗涤,内心的一切丑恶都无法遁藏。 美妇人微微皱眉,圆润的指尖轻轻拂过眉间的褶皱,这佛法与她修炼的功法相克,好在也不是针对她,此时也不过是有些不适而已。 忽地,一口比巨龙更大的大钟,直直朝元邪老怪头顶砸来,元邪刚想往身上拍两张顺行符,却是无法动弹半分,眼看着那人就快到了,若是此时不走恐怕再无机会。咬咬牙,索性舍了蛟龙,直接血遁。 “哪里走!”虚空中一只巨大的手掌抓向空气中的一丝血雾。 元邪哇得一声又是吐出一口心头血,连续施展血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竟是如同白纸一般,可遁逃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最终消失在众人眼前。而那头蛟龙却是抵挡不过漫天的佛光,直接在金光之下化为飞灰。 从虚空中走出一身披袈裟的中年和尚,朝玉面女妖行了一个佛礼,“多谢施主出手相助。” “邪修人人得而诛之,方丈无需多礼。”美妇蹙起好看的眉头,“只是让他给逃了!” “一切皆有定数,施主不必太过执着。”老和尚,看了一眼惠安师太,“佛子何在?” “师兄,佛子就在这些书生中。” 老和尚颔首,取出一架飞舟,“既如此,便请几位施主随老衲走一趟吧。”几个书生闻言皆面面相觑,但也无力反抗,最终也只能陆续上了飞舟。 秦含等人一直处于观望状态,这种神仙打架的事,他们也插不上手,还是尽量降低存在感好。 她心中已经暗暗发誓,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什么师太和尚,佛子老怪的都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不过,惠安师太临走时却是注意到了秦含,隐晦的看了她一眼。虽只是匆匆一眼,但也被老方丈发现了端倪,“师妹,可是有事?” 惠安又反复回想秦含之前背她的举动,立时否定了心里的猜测,终究是摇摇头,上了飞舟。 “姑姑?你怎么来了?” 外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司徒靖在船舱里根本呆不住,刚刚出舱门就见到面前熟悉的身影。 “臭小子!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姑啊,之前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就忘了我是谁了吧?” 红衣美妇人上前,一把提起司徒靖的耳朵,使劲的掐了几把。 “疼疼疼!”司徒靖挣扎着,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嘶哑咧嘴。 “你怎么了?谁伤着你了?” “诶,别掐了,疼疼疼……” “……” 秦含早就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臭小子”?方才那持鞭少女竟是个男子?在场的众人,除了王齐平和那个水手,几乎全部石化。 更有对“少女”抱有几分旖旎心思的人,皆是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第三十六章 临时弟子 夜幕下的山谷,本来是清冷凄寒的,好像荒芜人烟的戈壁,但是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地上燃起点点火光,驻扎了一排营帐。 “什么人?”一个士兵低声呵斥,“出来!” 闻声,所有士兵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微弱的火光映衬下是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 这少女面貌与“秦公子”和“韩屠夫”都有几分相似,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平凡的五官凑到一起却有两三分“秦公子的”俊秀,高大伟岸的身姿充满着力量,有“韩屠夫”一菜刀横劈野兽的气势。 这种样貌要是出现在男子身上,应该是极具魅力的,而出现在女子身上,秦含就只想问一句,这是芭比金刚吗? 女子看见围上来的士兵,倒也不慌张,“小女子绝无冒犯诸位大人的意思。只是家父病重,想进山采些草药。” 一个士兵看这女子面容尚可,神情也不似作伪,便放松了几分警惕。他对强壮的女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当下面色也缓和了下来,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予追究,你便回去吧。” “这是为何?”女子面露失望,眼睛里迅速的聚起了水花。 眼看健硕的女子就要落泪,另一个士兵有些看不下去这金刚落泪的场景,忙安慰道,“我们不是不让姑娘进去,只是上头有令,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山谷。” 上头?闲杂人?这落霞谷里发生了什么?有古怪! 女子抬眼看向营地里插着的大旗子,黑色的底面上,用红线勾勒出狼头的图案,刚想再询问些什么,却忽听一道厉斥传来,“都吵什么!” “堂主,有位姑娘想进山谷……”士兵向身后一指,却是傻了眼,身后哪里还有那道健硕伟岸的身影。 秦含早在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时,就化为一道虚影,在夜幕中悄然离去。这副少女的外形是她最后的手段,尽管手法还不成熟,留下了“秦公子”和“韩屠夫”的影子,不过也勉强算是另一个人了。 方才那声音她又怎么会忘记?不正是在茶棚里有一面之缘的王老板?他也是个堂主,却不知是哪个势力的。 秦含将疑惑抛在脑后,眼下也只能先找个队伍进山谷了。刚开始她也不是没想过,再变成韩远的模样去找王齐平,但是王齐平绝非善类,这样太过冒险。 “姑娘,是不是也在想办法进入落霞谷?”身穿蓝白道袍的青年,信步朝秦含而来。 “不知公子可有办法?”秦含也起了几分兴致。 “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成为我们流云宗的临时弟子。” 看出秦含眼中的疑惑,青年继续解释,“不瞒姑娘说,这次进谷,我们必须凑齐五人,若是姑娘不愿意……” “这个我可以接受。” 青年闻言大喜,立马递给秦含一件灰扑扑的弟子服,夸赞道,“姑娘小小年纪已经是脱凡境五重的修为,想必在二十五岁之前进入炼气期不成问题。” 秦含礼貌的保持微笑,对于青年的夸赞不甚在意,若是这青年知道她真实的年龄与修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在下是流云宗外门弟子万事通,这是我的几位师兄师姐。”青年开始介绍身旁三个穿着同样款式道袍的男女,“这是洛阳师兄、南宫易师兄和吴青蓝师姐。” 果然,修真者的样貌都普遍好看,之前见过几个三山派和神隐派的俊男靓女,现在又看见了流云宗的四个美人,秦含不由感叹。 这万事通自是不用说,是个唇红齿白的奶油小生。洛师兄面容称不上精致,但是一身的高雅气质,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容貌。 南宫师兄绝对是五官俊俏型的美男子一枚,这吴师姐不如袁玲玲美艳,也没有那面馆小姐的清雅,却是自有一股清冷气质,是个典型的冷美人。 “在下韩琴,是善渊大陆人士,见过诸位师兄师姐。”秦含朝众人行了一礼。 洛师兄比较实在,最先开了口,“我们这次请韩师妹一同进谷,不知师妹想要什么报酬?” 秦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能暂时当一回流云宗弟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万事通连忙走过来,拍拍洛阳的肩膀,“洛师兄,不必烦恼。反正大家互利互惠,都是为了进谷,我们……” 南宫易轻咳了两声,万事通立即像是才想起什么,讪讪闭了口。而吴青蓝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过秦含一眼,不知道她是天生高傲,还是性子淡漠惯了。 五人上了飞舟,迅速的划过了一众士兵的头顶,朝山谷疾驰而去。 “报!”一个士兵匆匆跑进营帐,跪在王老板身前,禀报道,“堂主,刚刚有一艘流云宗的飞舟进入了山谷。” “什么?”王老板将桌上的茶盏掀翻,怒吼道,“你们怎么能让他们进去!” 士兵颤颤巍巍地道,“我们不是允诺了让流云宗弟子进入的吗?” 王老板走到那士兵面前,就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允诺?简直可笑!”在利益面前,什么承诺都不过是空口白话。 一只小舟在夜空的星河中穿梭,船上的五人皆一时无话。秦含除了最初对小舟夸赞了一番,和表达了自己最初飞行的感想,就不再作声。 毕竟,以前也是坐过飞机的,这种高度真不算什么,不过这种飞行的感觉还是比飞机更加畅快。 穿梭了不过一刻钟,飞舟就停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前。 “下一组,名字。”一个白白胖胖的修士无精打采地喊道。 万事通立即上前,“这位师兄,我是外门弟子,万事通。” “在下外门洛阳。” “在下内门南宫易。” 清冷的女声响起,“内门,吴青蓝。” 其他负责登记的几个弟子听到这个名字,皆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见到吴青蓝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流云宗的青蓝师姐终于说话了! 这时候却有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临时弟子,韩琴。” 众人又是一惊,忙转头看了过去,看完后皆是长叹可惜,这还好好的一俊秀姑娘,怎么就成了芭比金刚!! 那白胖的弟子听到“临时”两个字时,更是大声道,“不行!临时弟子怎么能算数!” 临时弟子如同杂役一般,都还是凡人,哪里可以做数?而且,还是这么个猿人泰山般的女子?胖子承认自己有轻微颜控,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临时弟子。 吴青蓝见此,也不言语,只是冷冷看了胖子一眼,直教后者连着打了好几个哆嗦,低下了头,讷讷不敢出声。 万事通立即出来打圆场,“这位师兄,你看韩师妹她才不过十四五岁,就已经是脱凡境五重的修为,若是此次对我们流云宗有意,能成我我们真正的师妹也未尝不可。” 胖子仔仔细细打量了秦含一番,发现秦含果然年纪不大,修为却不低。若是能进流云宗,定然是前途无量,继而思索片刻后道,“行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等胖子说完,马上就上来一个瘦高的女弟子,她手里拿着一支笔,在万事通四人的身份玉牌上画了几笔,玉牌上立刻就多了一个类似花形的图案,这图案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但是仔细回想,秦含也不记得自己见过类似的花纹,当下也不再去想。 而那瘦高女子走到秦含面前时,想叫她拿出身份玉牌,却是犯了难,求助地看向那白胖的弟子。 “没事,我不用的,能进落霞谷我就很知足了。”秦含连忙解释。 这些流云宗的弟子进峡谷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还和王老板有些牵扯,她还是不要蹚浑水得好。 洛阳看见秦含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她太过伤心,出声安慰道,“韩师妹,你不必难过,若是能找到破禁花,这身份玉牌也无需在意。” “破禁花?” 万事通也走了过来,“对啊,韩师妹,方才玉牌上的花纹正是破禁花。” 说完,他还心有戚戚地望向南宫易,见到对方果然变了脸色,才讪讪闭了口。 秦含打了一个激灵,似是想起了什么。摸了摸怀里的那朵黄花,心里便有了打算。 当下,也不再这自讨没趣,和众人拜别后就寻着,之前打探的路而去。这次,她势必要找到云之草。 第三十七章 水幕天华 “哦天哪!炼气中阶的吞天巨蟒!” “大家快撤!” 惊恐的叫喊声传遍了落霞谷的东部。 “轰!轰!”营地门口传来木桩被蛇尾扫过,轰然倒塌的声响,令裘广仁和袁玲玲脚下的地面颤抖不止。 长达数十丈的赤红色莽身倏地钻入空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里宛如点燃了两团鬼火,在虚空中散发着邪恶的光芒,鲜红色的蛇信子不住的吐出,巨大的身体将营地上方的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裘家营地里人人面色苍白,惊惧不已。 “广仁公子!”裘家的一位外姓堂主一脸惶恐,求助地看向裘广仁,这位旁系中最受重视的家族公子。裘家这次出动了不少人,一旦营地被攻破,那绝对会带来不可预估的损失! 炼气中期的妖兽已经不是炼气初期的修士能对付得了的,唯有炼气中后期的修士才能与之抗衡。 “师兄,我们该怎么办?”袁玲玲躲在裘广仁身后,生怕看见那吞天巨蟒的恐怖模样。 “玲玲别怕。”裘广仁给袁玲玲塞了一张顺行符,又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慰了几句,才转身对那外姓堂主道,“去发求救烟火,请求家族支援!” 若是有裘家的炼气中后期的弟子,或是筑基长老看到求救信号,他们就有救了! 一朵巨大的血色气团在天空中炸开,为整个落霞谷东部增加了几分阴戾之气,硕大的血色狼头在虚空中久久不散。 可能是东部地带人烟稀少,过了近一刻钟都没有人来支援,此时裘家营地里已经是伤亡过半。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似有吞天之势,果然不负吞天巨蟒之名,一个俯冲而下,直扑向细皮嫩肉的袁玲玲大美人。 袁玲玲立即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拽住裘广仁的手臂,瑟瑟发抖。裘广仁迅速抽出佩剑,挡在身前,随时准备殊死搏斗。 眼看巨蟒的蛇信子就要触及到裘广仁二人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破空声,紧接着还有女子的呼喊声,“小姐,不要!” 自家小姐只是堪堪炼气一层,如何能与这巨蟒对抗?! 一素衣女子脚踏一柄银光流转的飞剑,清雅绝伦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晶莹的光泽,她的相貌极为清丽脱俗,此时又添了几分精心动魄的美丽。她轻呼出一口寒气,道,“水幕!” 一股水气在她周身旋转涌动,漆黑的发丝随风飞舞,空中忽然凭空出现滴滴透明的雨滴,骤然雨水增多,连城一大片水色的屏障,覆盖在吞天巨蟒的躯体上,暂时止住了巨蟒的攻势。 只是吞天巨蟒的身体太过庞大,女子掐诀时,气血一阵翻涌,险些从飞剑上跌落下来。心知若是不能一举拿下这巨蟒,恐再难有机会。 素衣女子瞥了一眼下方的俊美青年,他正将一名姿颜艳丽的美人半搂在怀中,眼中是对怀中之人的无限怜惜之情。 她闭上眼睛,片刻后复又睁开,眼中已然没了多少情思,只有决绝! “天华!”女子娇斥一声,逼出一口心头血喷洒在一把玉尺上。顿时,玉尺上银光乍现,古朴繁琐的符文上灵力流转,晃花了众人的眼。 “去!”一声大呵,玉尺直直朝巨蟒头顶砸去。巨蟒吃了这一重击,开始嘶吼着,叫嚣着,却是发不出半分声响,但众人觉得似乎全世界都是它嘶哑的吼叫,听起来格外恐怖! 巨蟒,狂化了! 还是音攻中的无声攻击! 所谓无声攻击,指的是不出现在耳边,而出现在人心神之中的声响。正映衬了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玉尺上的银色符文迅速暗淡下来,从玉尺的尖端,沿着纹理开始有丝丝细小的裂横。女子又掐了一道法诀,逼出一口心头血击打在玉尺上,才勉强稳住玉尺碎裂的趋势。 符文再次闪动着灵光,砸在巨蟒头顶,后者立即长啸出声,血溅长空。众人听到这一声嘶吼终于喊了出来,仿佛是心里放下了一颗巨石,惊惧顿消。 女子连吐数十口鲜血,连连打出几十道“天华”法诀,控制玉尺不断撞击蛇头,并且还要维持“水幕”困住蟒身,看上去极为吃力。 她一张小脸早已煞白,满头的青丝也逐渐变为雪白的华发。双手上,额间,脸颊,眉梢眼角上的皮肤开始起了细细碎碎的皱纹,看上去似乎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当气血大量耗尽,女子娇美的面容完全变成枯槁的老妪,玉尺和吞天巨蟒同时崩碎,天地为之色变,这股骇人气势铺天盖地朝众人涌来。 修为低的武者立时吐血倒地,修为高的武者也是趴伏在地抬不起头,就连裘广仁、袁玲玲等炼气修士也是踉跄几步跪了下来。 这是! 半圣器毁灭了! 整个落霞谷东部转眼间化为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落霞谷其他地区的地面也是剧烈的震颤。 女子脚尖轻点地面,微微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形,许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她的目光有些浑浊,看着面前的俊美男子正愣了许久,才开了口。 “裘……”只一个字就是极为沙哑难听,她有些不悦的抚上自己的喉咙,却是摸了一手的褶皱,再看看身上其他部位,也都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看着俊美男子别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又见那艳丽女子此时正怨毒的盯着自己,艳红的朱唇勾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女子也没了理会的心思,扯出一丝苦笑,一挥衣袖踏剑而去。 “小姐!你要去哪儿?” 以小湖的修为,能这么快赶来已是不易,可自家小姐却是跑得飞快,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了。虽然,她不清楚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半圣器的毁灭非同小可。 “小姐废了一把半圣器,竟是为了救你们这对贱人!你们就等着被逐出师门吧!” 小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序,强者为尊的道理。这么多年,她可是受够了这帮狗男女,指着他们的鼻子就开骂。 袁玲玲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怒瞪着小湖,“这里哪有你这贱婢说话的份!明明是王雨柔自己恬不知耻的缠着裘师兄,你这贱婢……” “我看你才是贱婢!”空中传来一声呵斥,一架飞舟停在了半空。 袁玲玲朝声源处望去,当下就像是咬到了舌头,半天不敢吐出一个字。 船头上黝黑皮肤的少年,冷肃地扫了众人一眼,却没有发现要找之人,当即有些不愉,“小湖,我姐呢?” 小湖面色一僵,低了头,颤颤巍巍地道,“少……少……少主,小姐……小姐……小姐她刚刚走了。” 这肤色黝黑的少年正是王齐平,他冷哼一声,朝身后的水手道,“就算把整个落霞谷翻个遍,也务必要找到大小姐!” 待身后之人四散离开,他又换上了一贯的笑脸,只是这笑容没有半丝温度,“诸位裘家的朋友不必担心,王某已经通知了三山派的众位高手来此为大家保驾护航。” 言毕,在裘家众人怨愤的目光中,又阴恻恻地对裘广仁和袁玲玲二人笑道,“承蒙裘公子与袁姑娘多年以来,对我姐姐的照顾,我和父亲将会好好答谢二位。” 他说完,也不去看这二人是什么反应,直接上了飞舟,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裘广仁苦笑一声,握紧了袁玲玲的手,他不后悔选择身旁之人,却对王雨柔存着几分愧疚,但自古事事难全,他不后悔,也问心无愧。 就在他握住身旁美艳女子的白嫩手掌之时,那手掌却是瑟缩了一下,他有些不悦的皱眉询问,“玲玲,你怎么了?” “没……没……没事。只是师兄师姐还没来,有些担……担心。”袁玲玲秀眉轻蹙,看上去确实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男子立刻替她抚平眉间的忧思,温声道,“云之草还有一个月成熟,不急。” 第三十八章 是阿柴 自从感受到了东方传来的震感,秦含就尽量避免向东行走,一直朝南去寻找云之草。 走了将近一月,便来到一处溪水旁。有许多飞菱猪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喝水,还有几个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看上去好不惬意。秦含又在这飞菱猪的老窝周边查探了一番,这才确定了某只飞菱猪身后的石壁上有一株云之草。 只是这些飞菱猪非常团结,如果有一只受到惊吓,其他的也都会成群结队地围上来。它们是土属性的妖兽,防御手段极为厉害,所以也导致了他们相当难缠。 正在某女思考要如何引开这些难缠的家伙时,忽听几道声音隐隐传来。 “师兄,我们就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女子的声音暗含几分怒气。 “既然接了宗门任务,哪有失信于人的道理?”那师兄的声音倒是极为老成,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修士。 “那裘广仁自己发现了秘境却甘愿与流云宗分食,也不愿便宜了本门弟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女子继续抱怨。 老成男子却没有接她的话头,他自是对裘家有一定的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看得分明。 据秦含这段时间的阅历,她也明白,虽说宗门与世家是依存关系,但也有各种矛盾冲突。一山不容二虎,同在善渊大陆,大宗门里丹鼎宗不问世事,不足为虑,而三山派却是极为激进,大量搜刮修炼物资,导致资源几乎完全倾斜与门派,世家又哪里会甘心? 男子轻咳一声,“师妹,听说少宗主已经通知了门派弟子来此探查秘境,等我们采完云之草后,说不定就能等到宗门的传讯符。” 闻言,女子的情绪才微微好转,“师兄,我们应该如何采集云之草?” 男子思虑片刻后道,“我去将这些飞菱猪引开,你趁他们不在去采草药。” 女子的视力不及秦含的五分之一,以至于说了这么久的话,依然没有寻到云之草的踪迹,不过她可以确定一个大概的范围。眼下这个法子,也是最为稳妥安全的。 秦含听了二人的谈话,立即凝神敛息,将自己隐藏起来,慢慢挪动步子,缓缓靠近那处长有药草的山壁。 男子挥出一道水剑刺向其中一只飞菱猪,随即迅速远遁。被刺伤的飞菱猪咆哮一声就朝男子遁逃的方向追了过去,其他的飞菱猪也好像是被冒犯了,皆迈开四蹄一哄而上,不一会儿,这处小溪周围就再也没有一只飞菱猪了。 女子立即靠近小溪,寻找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云之草,却在转身时看见了某女正鬼鬼祟祟地扯着山壁上的一株草药不放。 “找死!”女子怒呵一声,就一剑刺了过去,秦含立即抽出匕首抵挡,可只是一瞬,匕首就被削为两截。 将两截匕首收好,秦含立即运转碎玉掌法第二式碎玉,全身调动起内力,狠狠地一掌劈向面前的女子。女子冷笑一声,也拍出一掌迎了上去,“什么时候区区凡人也敢抗上仙人了?” 秦含只觉得一股劲力袭来,似有排山倒海之势,整个身体所有脏腑都在剧烈颤抖,兀地吐出一口鲜血,同时身形急速后退,但她手里依然死死拽着那株云之草。这是父亲修复根基的希望,这一年半的谋划,又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思及此,秦含更是握紧了手中的草药。 “只要你放下云之草,我可以不杀你!”女子凌厉的视线扫过秦含手中的云之草,声音没有半丝温度。 “是吗?你们三山派的修士竟然对凡人动手,就不怕背上因果吗?” “笑话,因果?我倒是不曾见过,不过作死的凡人现在倒是见着了!”女子又将秦含打量了一番,“既然知道我是三山派的弟子,还敢出言不逊,我当时谁呢?原来只是流云宗的杂役弟子。” 秦含此时的临时弟子服与杂役弟子服一般无二,当然也和其他门派的杂役弟子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袖口上修的“流云”二字甚是醒目。 秦含此时已是身心俱疲,内脏一阵抽痛,眼看着女子又要再起攻势,心中大骇,急忙要撤退。可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虚影,从她手中抢走了草药,掠过二人头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死!”女子骂了一句,又对秦含怨毒道,“今日就先便宜你了!”随即踏上飞剑朝那虚影追去。 秦含立即松了口气,眼下疗伤要紧,云之草的事只能另找办法。脚步轻移,几息后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地,继而从空间里掏出疗伤丹药,往嘴里塞了几颗吞下,然后盘腿打坐开始调息。 一刻钟后。 “汪,汪,汪。” “汪,汪,汪。” 坐在地上的魁梧女子有些不适地蹙起眉头,这哪来的狗啊?没看见她正在疗伤吗。半刻钟后,她睁了眼,却发现面前的是一只很可爱的毛团子!你,你是,是阿柴吗?这不正是在现代看过的柴犬吗? “汪!”橘黄色的毛团子看见魁梧女子睁开了眼睛,欣喜的叫了一声,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得到了回应而发出的欢呼。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阿柴吗?”秦含指尖轻轻拂过小狗毛茸茸的小脑袋,后者眯起了眼睛似是很享受这种抚摸。 不过这毛团子也没忘了正事,小爪子将一株草药往秦含面前推了推。 秦含有些摸不着头脑,指着自己道,“你是要将这个给我吗?”这草药不就是刚刚那株云之草吗?难道那白色虚影是这家伙施展的障眼法?秦含在心里开始估计这小兽的实力,暗自戒备起来。 毛团子点点头,复又摇摇头,伸出小爪子指了一下秦含。后者立即若有所思,片刻后,在衣襟里一阵摸索,发现怀里只有那株橘黄色的小花,正是毓绫给她的黄金碧。 她掏出黄金碧,对着毛团子道,“你是想用云之草,换这个?”见后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秦含便当它默认了。暗自腹诽,明明这云之草就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如今却还要从别人手中换取,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吗? 看着面前人畜无害的阿柴,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黄金碧递了过去。 如果她猜得没错,之前洛阳和万事通说的破禁花,应该就是这株黄金碧了,绝对和方才那女子说的秘境有关。本来还打算去闯一闯的,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这劳什子秘境却是比不得她老爹的根基。 见到毛团子看着那株黄金碧发愣,秦含又将橘黄色的小花往前推了推,当下,毛团子立即有了反应,一口就朝秦含的手腕咬去。等到后者反应过来时,小黄花还是在原地未动,手上却已经多了两个血洞,还有,还有,她腕上的铃铛手链哪去了? 看着毛团子嘴里的半截红绳子,秦含气急,当下也顾不得腕上的疼痛,一把将毛团子抓了过来,使它倒立,使劲抖动它的全身,想让它将铃铛吐出来,接着,又掰开它的嘴巴,试图用手把手链抠出来。 “这种东西是能吃的吗?” “汪!” “吐出来!” “汪!” “……” 秦含有些怀疑,这家伙根本不听不懂人话,方才的事一定是凑巧,一定是凑巧。又要探出手向毛团子抓去时,突然金光闪耀,她和毛团子的脚下都出现了金色古老的圆形符文。 “共生契约,签订完毕。”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随即圆形的古老符文也随之消失。这是,这是天地规则???秦含只觉得内心深处和这只毛团子有了一丝联系。 脑海里立即传来稚嫩的声音,“汪!我和你签订了共生契约,就是要同生共死的。以后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的死活,人类。” 秦含心中一惊,看着面前的毛团子,下意识在脑海中询问,“是你在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而面前的毛团子很人性化的做思考状,“汪,汪!我也不知道,不过刚才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很熟悉的感觉,嗯很好吃,好像我天生就喜欢吃这个!” 秦含“……”看了看手腕,已经恢复往日的白皙,没有一个血洞,就连身上的伤势也完全恢复了。难道,这就是天地规则的力量吗? 第三十九章 落霞 秦含将云之草收进空间,又抱起面前的阿柴,“毛团子,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既然你把我的铃铛吃了,要不,你就叫小铃铛吧?” “……” 秦含又给怀里的毛团子顺了一会儿毛,“小铃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铃铛,将小脑袋蹭了蹭秦含的手掌,有气无力地道,“自从主人陨落了,我就一直在这里守着,等人继承主人的衣钵。” 秦含闻言一怔,“是不是和那什么秘境有关?” “也不算是秘境,准确的说,是主人坐化前居住的洞府。要不是一年半之前,有人类来了这里扰了主人的清净,想夺取主人的传承。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找主人的继承人。” 小铃铛气哼哼地说着,对这些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果然是裘广仁发现了这处玄机,所以让裘家人来驻守。和流云宗达成协议,应该是落霞谷这块地界,属于流云宗管辖的原因了。只是那王齐平又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还有那个王老板?对了,那个图腾! “小铃铛,你说一年半之前来这里的人,他们营地里是不是有一面旗子,上面有一颗狼头?” 怀里的毛团子闻言立即点头如倒蒜,“对,就是他们!” 如此说来,那王老板就是裘广仁的手下,他们针对祁进是为了什么呢?家族利益?还是单纯为了给袁玲玲的弟弟报仇?还是有别的原因?秦含甩甩头,这些和她都不相关,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 “小铃铛,你找到了能继承你主人衣钵的人了吗?” “没……没有,不过……就便宜你了呗。” “什么意思?” “只有和我缔结平等契约,也就是共生契约的人才能继承主人的衣钵,要不是你手上的东西太好吃了,我才不会那么傻,直接和你缔结契约的呢!” 秦含确实有一些疑惑,“既然只有和你缔结契约的人才能得到传承,那为何他们要去找破禁之法?” “我不想让他们扰了主人的清净,在主人的洞府最外层设置了一层禁制,一定是那些人发现了禁制,才想到了破禁花的办法,哼,可耻的人类。” 秦含不发表意见,“……” “不好!他们找到洞府入口了!”小铃铛突然全身抽搐了一下,在脑海里与秦含对话,“快去北方!” 闻言,秦含心中一惊,虽说自己有很大把握得到传承,但凡事没有绝对,眼下不能掉以轻心。 她立即化为一道虚影,三两息就到了一处洞府前,但并没有上前,而是隐匿在府门旁边草丛里。 不过片刻功夫洞府门口就聚集了一众人,秦含扫视一周,粗略估计人数足有数百,除了此地这些人不知还有多少正往这边赶过来。 裘家那边,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头,看起来也是族中德高望重之辈,他身后是裘广仁和袁玲玲还有王老板,其他的人秦含也不认识了。流云宗这边就是万事通、洛阳、南宫易和吴青蓝四人较为熟悉,不对,应该再加上那个登记名单的胖子。 嗯?王齐平,他怎么和小湖在一起?那个小姐去哪了?小湖那样看着裘广仁和袁玲玲是怎么回事,那眼神好似要吃人?不会还是那原配小三的狗血剧吧?王齐平旁边的好像是那在船上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少女”和她的美艳姑姑! 额,王齐平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们身后之人的服饰,好像和刚刚那对来采云之草的师兄妹相似!对了,小湖不就是三山派的吗?看来王齐平的身份也不简单啊。 秦含又找了许久也没看见那对师兄妹的身影,便在脑海里与毛团子传音,“小铃铛你把那女人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了许久才传来几声哼哼,“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我那障眼法也就半刻钟时间。” 秦含长叹一声,果然是没有什么粗大的金手指,她还是好好修炼吧。随即一转身进了空间,恢复了原来的样貌,换上了平时在家里穿的衣服。发现上衣和裙子都有些短了。不过算算日子,如今她也有八岁了,小孩子长得快倒也正常。 等她再出空间之时,已然是个八岁的女童模样,毕竟这里的人见过她的各种形貌,就是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变回自己的样子,反而保险。再说,小孩子的变化是很大的,只要不被敌人在身上留下暗手,她绝对有信心几年后让他们认不出来。 此时,他们已经协商好了先让修士进入,再就是武者。由于这些人都是有组织的,他们都纷纷拿出自己的身份凭证,比如身份玉牌,朝洞府门口扔去,这些玉牌上画着的花纹,毫无意外都是破禁花的形貌。 这些玉牌刚一接触到门口的禁制,立时整个洞口笼罩在一片霞光里,斑斓的光晕映射在天空中,掩盖了原本的湛蓝。真有一种落入凡尘的霞光之感,使人不禁对落霞谷名字的由来多了几分探究。 方才的协商,仿佛就是笑话一般,见到此等变换,竟然无一人上前。谁都不愿作出头鸟,平白为旁人做了嫁衣。 “既然这秘境是三山派的朋友先发现的,理应由贵派的道友先行一步。”流云宗里站出一个老者扬声道。 “苏长老这话就不对了,这秘境之事,我们三山派不仅不是第一个发现的,反而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发现秘境这事,你还得问裘三爷。”王齐平身边一位老妪反唇相讥,丝毫不退让。 站在裘家最前面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正是裘三爷,他此时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早就把这些老东西骂了个千万遍。又冷冷瞥了一眼身旁的裘广仁,冷哼一声,“苏长老、李长老、二位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们裘家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一步。” 接着裘三爷大手一挥,“广仁,你带他们先进去。” 裘广仁闻言,自然是百般不愿,暗自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但迫于这位嫡系三叔的气势,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一些旁系子弟进去了。 袁玲玲见状,刚想悄然退到三山派的队伍中,但又看见小湖和王齐平正死死地盯着她,立马也不再打其他主意,急匆匆跟上了裘广仁的队伍。 裘三爷见裘广仁等人走远,便朝流云宗和三山派的二位长老一拱手,随即转身,带着身后的裘家嫡系子弟进了洞府。 由于最初估计这个秘境规模较小,应该不会有什么极好的传承或者宝藏,所以这次进落霞谷的人并不是这些宗门世家的全部力量。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门口就只剩下了一批还是凡人的武者。这些人都是裘家的子弟和王齐平在巨浪河上带领的那拨人,流云宗登记在册的好像除了秦含自己,就没有其他凡人了。 王齐平礼貌的朝裘家子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者也只是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走在了前头。 就在三山派的凡人弟子们进入山洞入口时,秦含从草丛中偷偷溜了出来,将黄金碧朝门前的禁制扔去,禁制只是微微荡出几道波纹,显然是起了反应,说明这花是有用的。 秦含眼看着黄金碧躺在一众身份玉牌的角落里,和地上的花草融为一体,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当下将小铃铛一把塞入空间,也抬脚进了山洞。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