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仙者得长生》 1.爬仙山 怪石嶙峋的山间，一个身穿绸缎，戴玉披金的矮胖少年正喘着粗气，手脚并用着斜挂在陡坡峭壁之上。 他身上的缎面衣裳已经豁了好几个大口子，左边的衣袖更是几乎整个耷拉着套在手臂上，摇摇欲坠；头上那支分明已经缺失了一截的碧玉簪子，勉强盘在他散乱的发间，单薄脆弱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再缺一角。 虽然身形狼狈，但好在少年的精气神还算是不错，气息乱了一些，却还有力气骂骂咧咧。 “就这点钱……还想……想要耽误小爷我修仙……简直是愚昧！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个寒酸的修仙门派，等我……我登了峰，拜了师，一定……我一定喊老爹赞助，连个路都修不起！磕碜……” 骂着骂着，少年再一次没忍住，眼神向下匆匆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 人总是喜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脚下的深渊与雾霭让他觉得一阵恍惚。 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再缓缓吐出。 少年停顿了片刻，突然故作潇洒地轻啐了一口，而后眯了眯眼艰难地仰起头，往上依旧是不见前路的陡峰和遥不可及的云雾。 还真是，进退维谷啊…… 在一开始选了这个陡崖往上攀登的时候，他觉得那些缠在山崖间的流云离得似乎也不算远，但等他真的开始攀登之后不论他如何努力往上，那些云雾就仿佛是在跟着他一起移动一般，可望却始终不可及。 都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攀登的，时间在虚虚实实之间早已失去了真实感。 但是，少年依旧坚持着！ 有一些既成的事实，告诉他这面峭壁是不同的。 完全不同！ 从开始攀登到刚刚结束的三次幻境，让他坚信这一次他攀登的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登仙峰” 少年离家寻仙山已经半年多了。 哪怕就是在这一片的群山当中，他都已经爬过好几个山头。 之前的每一次虽然险要，但却平平无奇，丝毫看不到一点超脱了凡世的痕迹。 唯独这一次，他在攀登这面山崖的时候，出现了超乎他以往所有凡俗认知的幻境！ 大概是在他攀上这面崖壁的第五个时辰，少年经历了第一次幻境。 上一秒他还在陡崖上挣扎，下一秒就回到了他金碧辉煌的家中。 这一切变化仿佛是从天而降，但转念一想当时的他却又觉得正该如此。 几乎是在念头动起的瞬间。 他记忆中市侩无比的老爹，就哭得鼻涕眼泪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把抱住他就说要把自己全部的家当传给他，只求他不再起劳什子的修仙念头，安安稳稳当个富可敌数国的富不知道多少代；他娘也一改往日的花枝招展，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嚎着喊他：“老儿子，心肝宝贝……”，还说她再也不乱花钱，全部都要留给他挥霍。 说实在的，面对这样的情景他很为难，毕竟他八岁之前最大的梦想就是继承他爹的财富，顺便改造他败家的老娘，自己逍遥富贵一辈子。 只是这个质朴的志向，在他遇到那个算命老瞎子，并从老瞎子口中得知到这个世上还有仙人的时候，完全变了！ 从那之后，八岁的他开始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又一次遇到那个老瞎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和穷比起来，他更怕死！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就释然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寻仙路，想起了自己的登山难，想起来他最深最真的心之所往。 于是，就如同半年前毅然离家出走决定去找老瞎子口中的仙山一样，他再一次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幻境当中老爹老娘的挽留。 最终，走出了第一重的幻境。 回到峭壁上的时候，平凡了十年的少年才惊觉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仙山上的仙人来考验他的神仙戏法！ 这样的认知，不仅没有打消少年的积极性，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有幻境考验不正说明了他没有找错仙山吗！ 当即他便踌躇满志地嗑了一颗重金从老瞎子手里买到的丹药，继续向上攀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少年遇到了第二重的幻境，这一次的考验对少年来说比上一次简单了不少。 在幻境当中他遇到了形形色-色，年龄各不相同的环肥燕瘦，她们个个都堪称是成鱼落雁，闭月羞花。 美人神色各异。 或含羞带怯，或英姿飒爽，又或是温婉娴雅。 各有各自的滋味，但每一个都说要嫁给他。 然而尚未开窍的少年，对于这种莺莺燕燕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觉得这些红粉骷髅分明就是想要分他的家产！ 自己又岂能如她们所愿！ 于是少年毫不犹豫一一拒绝，以比上一个幻境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通过了第二重的幻境，而这当中绝大多数的时间还是用在了“一一拒绝”这个过程上。 这一次幻境结束之后，少年很快就迎来了他的第三重，也是最让他嗤之以鼻的幻境考验。 他进到了一下狭小的山洞，逼仄的空间内堆满了各式金银珠宝，面对如此巨额的财富少年的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丝丝的疑惑，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突破这个幻境。 就在他疑惑之际有个难辨男女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要你现在选择回头，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去，你就可以从这里面带走一半的财富。” 少年听闻当即叉腰“哈……哈……哈……”大笑三声，眼神一下子就戏谑了起来，十分嚣张地回答道：“只要你现在给小爷放到峰顶上，小爷奉上这里财富的两倍！” 作为一个重小泡在金银珠宝，珍粹玛瑙中的富家少爷，少年最看不起的就是，钱！ 少年话音落下的瞬间，幻境消散，他又重新挂在了崖壁上。 这也就是少年为什么会吐槽修仙门派“磕碜”的原因。 但吐槽归吐槽，该爬的还是要爬，稍事休息了片刻之后，少年便又开始新一次的攀登。 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之前明显要缓慢了不少。 一米，五米，十米，三十米…… 山崖变得越来越陡，最近的几米甚至已经不是垂直那么简单了，崖体开始往外倾斜突出，少年紧贴着崖体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向后仰倒的趋势，能够借力的地方越来越少。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次伸手挪腿都要思考良久，稍有计算不测，便会面临掉入深渊的危机。 这个过程太过艰难。 渐渐地不论是少年的体力还是精神状态，都几近极限。 可前路却依旧漫漫…… 少年默默叹了一声，艰难地从脖子上挂着的药瓶里叼出了一颗丹药。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在高耸入云的崖壁上几乎耗尽了少年最后的体力。 好在丹药入口即化，转瞬之间就化作一股暖流，从喉管流向了少年胸腔随后迅速地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 体力在快速恢复，连带着少年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但是他的心情却开始沉重了起来。 当初他从算命老瞎子手里买到了六颗就连老瞎子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丹药。 在老黄身上试验用掉了一颗，他自己现在吃了两颗，脖子上还挂着三颗，看似还充足，但是他现在是在千米高的崖壁之上，他得给自己留好后路。 “只剩三颗药了，再爬不上，就该放弃原路返回了……”，少年默默念叨，心中苦涩无比。 “明明是求仙长生，长生求不着，还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就太蠢了。” “下一次……下一次体力透支之前再不成功，小爷吃了药，就原路返回，从此天高水长，再也爬仙山找仙人了，安安心心当个生活枯燥且乏味的败家子！” 少年动了动脖子，深吸一口气，随后左脚脚下发力一蹬的同时，颤巍巍地再一次伸出了他的右手，在他的右手边不远处有一小块突出的崖体看上去十分结实，应该能成为下一个可靠的支点。 然而，就在少年的右手即将碰到崖壁那块突起崖体的时候，“哗啦”一声，碎石摩擦的声音惊得少年眼前一黑，脑内空白一片。 失去了支撑的左脚下仿佛坠了千斤的重量，要拉拽着他去往万丈的深渊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的双手牢牢地扒住崖体，用尽浑身的力量将双脚固定住，好与深渊的引力相抗衡。 但他到底是肉体凡胎，还是个尚算年幼的肉体凡胎，他能靠着简单的工具和几颗劣质的丹药，在如此险峻的绝命崖壁上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暂时止住了下滑，但是他的双手开始渐渐麻木，好不容易补足的体力正在快速流失着。 呲唰唰…… 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自己在下滑的声音…… 血肉之骨终究还是战胜不了风化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天阙崖壁。 上登仙，下终凡，这难道就是命吗？ 是要死了吗…… 可，我杨聚宝还没有活够啊！ 我想活着，长长久久得活着！ 黢黑的崖体，在眼前开始模糊，隐隐约约间一切好像开始变得通透起来。 杨聚宝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很轻，像雾，也像云，又或者是像风。 意识开始飘散了起来，茫茫一片。 无数的群山孤影在脑海里浮现，有一些他爬过，有一些他看过，还有更多他想象过。 我这是已经掉下去了吗？ 是死了吗？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吗？ 果然，我还是喜欢活着。 …… 2.遇仙人 霎那间。 悬崖陡壁在杨聚宝的意识中瞬间消失无踪，群山不见了，云雾不见了，之前所有面对的一切都不见了。 但，他依旧能够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这种感受甚至要比过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晰。 呼吸声，心跳声，还有血液流淌的声音…… 身下似乎是柔软的草地，有植物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气味不断钻进鼻腔之中。 再下一瞬，视线恢复了，霎时映入眼中的是满满的墨蓝色的星辰夜空。 穹苍如盖，大地温泽。 从惊惧张皇到祥和宁静，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仿佛只是一次吐纳之间，杨聚宝觉得自己平和了。 真美啊…… 这是又一次的幻境，还是他其实已经死了？ 罢了，就算是这样死了也不算赖吧…… 葬生在如此的风水宝地之中，勉强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身价了。 “咕……咕噜噜……” 就是，肚子有些饿了，好像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真奇怪，原来死了是还会觉得饿的吗…… 也不知道老爹老娘，还有他那两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姐姐，会不会四时三节准时准点给他烧钱奉香，奉的也不知是不是最高等的香，自己会不会吃不习惯啊。 果然…… 死得再美好，活着才是最好的。 没见过世面的杨聚宝一时间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候，一张仙气十足的精致脸蛋，忽然挡住了杨聚宝正在漫游穹苍的视线。 那是一个长相几乎完美的女子，雪肌玉骨，丹唇外朗，明眸善睐，一身简单的碧青色长衫，搭配一支绾发的枯绿木钗，整个人宛若出釉青云。 只是此时那双明眸中，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小胖子你还傻摊着干什么呢？！起来，走了。” 明明漂亮得不像话，一开口却活像个抢地盘的女流氓。 杨聚宝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由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长得不像是人间的，难道是个鬼？又或者是个鬼差？ 但不管是鬼还是鬼差，杨聚宝十分不爽对方的态度！ 这样不耐烦的、轻视的、甚至是嫌弃的态度，让他很自然地就想起了家中经常对他呼来喝去的老娘和长姐。 毕竟从小就坐拥无数财富的他，习惯了被追捧，也只有家里的女人才敢对他如此不恭敬了。 “你挡着我了，这位大姐……” 只一瞬间，杨聚宝就决定以不配合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果然，话音落下得瞬间，那个长得很好的大姐，脸色变了，变得不再是不耐烦、轻视，乃至是嫌弃的了。 … “这位大姐？！”，莫娆错愕惊呼！ 暴击……！ 大姐，两个字如一根尖锐的毒针，猛得刺到了莫娆浑身的神经，她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很不错的，但是这个称呼，是真的崩！ 双眼冒火地盯着草地上，那个一脸贱相的小胖子。 某一个瞬间，莫娆十分想直接撤回自己的道域，然后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眼睛有病，说话哆嗦的小胖子，直接掉到崖底去。 但最终想了又想，忍了又忍，考虑到这个坏嘴巴的小胖子，大概率是受到她突破筑基时，产生的灵力波动影响，才差点丧命的，莫娆终于还是忍下了动手的冲动。 况且徒添孽障，实非修行之人应行之事。 于是莫娆只能是忍着暴躁，没好气道：“你还不打算起来吗？我的道域可坚持不了太久了。” 但是，摊在草地上的杨聚宝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莫娆一时气郁，从小到大她就没有遇到过这样让人恼火的人。 想了想，她干脆恐吓道：“一旦道域消散，你现在躺着的地方就会立刻变成你刚刚要掉下去的山崖，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粉身碎骨什么的应该很容易。” 粉身碎骨一出，实属后知后觉的杨聚宝这才懵懵地，有了反应。 虽然没有马上起身，但原本涣散的眼神倒是一下子有了明显的焦距，然后视线直愣愣地落在了莫娆那张精致的脸上。 呆呆傻傻地张了张嘴，好一会才鹦鹉学舌般地重复道：“道域？” 但事实上呢？ 此刻杨聚宝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但这些疑惑就像是纠缠在一块的乱麻，毫无头绪。 原本思绪飘散的大脑，被莫娆三言两句就搅和得一片空白，实在无法支撑他提出其他聪明一些的问题。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莫娆的解释。 身下的土地开始发出轻微的颤动，有泥土从更深处的土层中被翻出，又覆盖到青草上，零星的泥点飞溅到杨聚宝的脸上，身上。 是地动！ 这一次他身体的反应比思维要快的多。 猛得一个鲤鱼打挺，杨聚宝就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想象之中应该祥和平整的草地，此时映入眼帘的却满是沟壑与破碎。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忍不住提声问道，但唯一能回答他的莫娆却是站在不远处，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回答他。 而这一切破碎与融合还在继续，眼前的都只是刚刚开始。 杨聚宝亲眼看着，坚实的土地变成了涌动的土浪，此起彼伏。 更可怕的是，原本缀满星辰的夜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下沉。 分割天地的地平线正在飞快地朝着他冲击而来！ 星空和草地都在崩溃，甚至是在融合！ 千钧一发之际，杨聚宝想起了突然出现的那个“大姐”，她好像是说要带他走！ “走……带我走……大姐……” 杨聚宝无助地搜寻莫娆的身影，好在莫娆此时就悠闲地站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 “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你赶紧带我走啊！” 杨聚宝一个箭步冲到莫娆的面前。 而莫娆，面对这样等同于山崩地裂的情况，却是一脸的淡定，甚至还有闲情又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了嘛，道域马上就要散了。” 莫娆的话音刚落下，他们眼前的这一方天地开始急速收拢，转瞬之间天地就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球。 繁星坠落在草地上，泥土混合着青草又从目之所及的远端卷起。 顷刻之间莫娆和杨聚宝就被包裹在了这个天地混杂的大球之中。 “大姐！啊……大姐！你快想想办法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早已方寸大失的杨聚宝，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气人样子，鬼哭狼嚎地只想着要抓住身边的莫娆，此时的莫娆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啊！ 这转瞬间发生的巨变，对于年幼且平凡的他实在是太大了！ “说最后一次，这是我的道域……” 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厌烦的莫娆，并没有推开杨聚宝，反而顺手搭上了杨聚宝的肩膀，神情一改之前的轻松和淡定，瞬间变得严正以待起来。 不去理睬小胖子的尖叫，莫娆默默地调整着吐纳。 这是她的道域，天崩地裂的表象本就是她控制之下发生的事情，为的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胖子。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对她真正的考验。 不断收拢的道域里，天与地已经彻底杂糅在了一起，仅剩的空间也缩进到了眼前。 眼看着他们似乎就要被空间挤压到泯灭。 而这就是莫娆等待的时刻。 就是现在！ 几乎没有任何间隔时间，体内蓬勃了不少的灵力，按照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的运行轨迹，瞬间向双脚汇聚而去。 莫娆一手捏出法决，一手抓着杨聚宝肉感十足的胳膊。 “灵化清风，虚空踏行！” 她要施展的正是踏虚步。 所谓踏虚步，是少数练气期就能修炼的法术之一，虽然此步法并不能让练气期的修士真正地做到凭虚御风，但短暂的滞空腾挪却是可以的，更遑论只是爬个悬崖了。 况且踏虚步说破天也只是个练气期的法术，而莫娆现在已经突破到了筑基期！ 下一刻，所有光芒泯灭，而后更加刺眼的光明乍现。 山体复位，云雾重现！ 莫娆的道域彻底消散了。 世界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貌。 “啊……救命啊……就命！”，杨聚宝瞬间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迅速往下坠去，死亡的恐惧支配了他所有的神经。 但好在只是下坠了几米之后，一股稳定的拉力从他的手臂上传来，止住了那股扯着他往下坠的引力。 原来他的手臂始终都被莫娆拽着，这才不至于让他在莫娆的道域，消散的瞬间就跌入万丈深渊。 惊魂甫定的杨聚宝，咽了咽不断分泌的惊恐的口水：“我……我还……能活吗？” “吵死了！闭嘴！”，莫娆烦躁地骂了一句。 此时的莫娆，就攀在杨聚宝之前攀附过的崖壁上。 体内激涌着的磅礴灵力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能释放到体外。 原本以为突破了筑基就十拿九稳可以释放的踏虚步又又又一次夭折了！ 唯一还算庆幸的是，莫娆到底是个修士，而且是个已经突破到了筑基期的修士，因此单凭着肉体的力量，哪怕此时她还要腾出一只手抓着和她体重差不多的杨聚宝，她也还能稳稳地攀在崖壁上。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因为这样拽着一个人，她很不好爬…… 而且，她坚持的住，她手中的这个小胖子怕是不行。 崖间的风越来越凌冽，吹得杨聚宝既是哆嗦又是冒汗，眼泪鼻涕也跟着飚了出来，但他不敢动，不敢擦，视线很快就模糊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腊肉，随风不停地晃悠。 恍惚之间，莫娆的声音混杂在山风之间传进了杨聚宝的耳中。 “小胖子你听着，我等会就放手，但是你不要挣扎，也不要去抓崖壁，我很快来救你。” 此时的杨聚宝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他想说，大姐要不你给我借个力，让我也攀到崖壁上，好让我磕颗药。 他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谋个生路，鼻涕却先流进了嘴里，干涸的喉咙压根就发不出声音。 真是好惨啊…… 几经生死关头，有些麻木了啊…… 算了，我不活了…… 不知是在哪个瞬间，杨聚宝觉得原本在疯狂往下拉拽，鞭挞他的那些风，开始温和了，开始托着他，提着他。 而那个好看“大姐”的身影却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变成了一朵缀在崖间的白花。 3.另一个修士 哦……这花还挺漂亮。 哦……这花怎么还变大了。 呃……花好像掉下来了。 “砰”地一声，背后猝不及防袭来的承托力，疼得杨聚宝瞬间龇牙咧嘴，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闪过一阵的混乱与错愕。 ……我是不是被一朵花给接住了？！ 然而根本就不容杨聚宝多加思考，巨大的花型飞行法器，已在莫娆的操控下瞬间触底反弹。 杨聚宝只是个肉体凡胎，且不论是他的精神状态还是肉体状态，几经大起大落，早已是不堪重负。那飞行法器刹那间迸发的速度，又远比他之前往下掉时的速度快得太多，根本不是现在的杨聚宝所能承受的，巨大的冲击之下，他的心脏猛然缩紧，紧接着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好在昏迷之前，他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好看的大姐，大概，可能，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吧！！ 从扶摇直上到滞空于险峰之上，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 山峰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仙门仙宗，一眼望去峰顶的正中央光秃秃一大片，四周倒是依稀有些雕凿过的痕迹，只是荒废太久，大部分早已风化在时间的洪流之中，那些仅存的难辨遗迹也已与周遭丛生的野植混杂在一块，荒芜成了一个整体。 莫娆站在法器内，神色复杂地俯瞰着这个助她成功突破到了筑基的山峰。原本她以为这里将会是她彻底蜕变的地方，然而根本就没有什么蜕变，她还是那个她，什么都没有改变。 身体依旧如同一道单向的禁锢，天地灵气可以自由地进入，被炼化成她的灵力，也可以在她的经脉中轻松运行。可一旦需要将灵力释放到外界形成法术时，她的灵力却始终无法按照法决运行，释放成法术，哪怕是一个最基础的木刺术她都办不到。 时间流转…… 不知多久之后。 破散的云雾，开始再一次缓缓聚合流转起来。 似有所感的莫娆，默默地抬起头，突然目光一凝，她决定要测试一个她心中冒出过无数次的想法。 这个想法也许过于疯狂冒险，但就这样无功而返，她不甘心！ 为了不殃及池鱼，莫娆摘下了她头上的木簪子，郑重地放到依旧在她脚边昏迷不醒的小胖子手中。 喃喃自语道：“若有不测，就当便宜你了吧……” 莫娆的目光在那支木钗上停留了片刻，旋即收回了眼神，盘膝入定。 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涌动，这次她并没有选择去释放某个已经烂熟于心的法术，而是将灵力按照她平日修炼的功法默默在体内运转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奔涌的灵力在莫娆的控制下，被一次又一次地聚拢，压缩，运转。每一个周天结束之后，灵力的浓度都比上一次更厚重一分。 在第四十九周天结束之后。 莫娆的灵力已经化成了一种玄妙的粘稠状态，功法的运行也明显缓慢了下来，变得越来越艰难。 “啊……啊……”，痛苦的低吼，控制不住地从她的口中溢出。 那些压缩再压缩的灵力所过之处，经脉被一次又一次寸寸拓宽，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比筑基时，更加让人绝望的再塑之痛。 修炼之人皆知，修士修炼出来的灵力强度越高，其释放的法术就会越强。与此同时强度高的灵力反过来也会要求修士的经脉要足够得宽阔坚韧，以承载高强度的灵力，两者之间需平衡有道。否则一旦过载，轻则经脉受损，影响日后修行；重则经脉尽断，灵力爆体而出，修士也将生机断绝而亡。 莫娆现下正在做的，就是尽她的全力去压缩体内的灵力，试探灵力爆体的临界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青色的长衫上出现了一点点斑驳的血迹，明明出现时还只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小血点，转瞬间就已经连成了一片，再看莫娆俨然已成血人。 但一颗又一颗的血珠子依旧不停地从她的皮肤中渗出来，或渗入衣衫，或干涸于肤表。 随风游弋的云雾，开始慢慢凝滞。 恍惚间，莫娆感觉到灵力爆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 但她依旧坚持着。 快了，快摸到那个阈值了！ “……噗”，突然一大口鲜血从莫娆的嘴里喷出，她的气息顿时就虚弱了一大截。 和她身上渗出的这些血不同，这一口喷出的，大部分是莫娆的精血。 精血，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修士最宝贵最本源的血液！ “咳……咳咳” 艰难地缓了缓气，莫娆勉强咽了点血回去，她还不想放弃，因为……因为她是真的很想，很想试一试灵力脱体而出的感觉。 只是渐渐地，灵力的运行阻碍变得越来越大，到第六十九周天的时候几乎已经要停滞凝固，莫娆的控制力在丧失，意识也渐渐开始陷入空白。 不堪重负，失去控制。 此时此刻，即便是她想要停止这一切，也来不及了。 死亡步步逼近了…… 眼前是一片绝望的血红，那是她的血也是她的命。 又失败了吗？ 失望吗？ 居然，好像也习惯了。 就是，有点冷…… “轰”…… 失去意识支撑的身体就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飞行法器之内。 血珠子还在不停地从她的身体中渗出，只是这一次，渗出的还连同着她仅剩的生命力。 “嗡嗡……嗡……” 就在这时，凝滞的游离灵气，突然开始震颤起来，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其中有一股特别浓郁的灵气，开始试探着往莫娆的体内涌去，随后“轰……”的一声，灵气开始激荡起来，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四周散逸的灵气开始疯狂地往莫娆的体内涌去。 这些灵气涌入莫娆体内之后，根本不需要炼化，入体的一瞬间就转化成了莫娆的灵力，并自动冲向那些被压缩到积结的灵力上。 新注入的灵力极为强势，那些板结的灵力与之相遇，就如摧枯拉朽般逐一被冲散，随后两者迅速相互稀释，融合，很快灵力就又开始有了流动性。 而这重新融合的灵力仿佛有了意识一般，根本不需要控制，一边缓缓按照莫娆修行的功法自动运行，一边自行一点点修复着莫娆残破不堪的经脉。 整个过程缓慢且极耗损灵力。 但损耗一旦出现，四周散逸着的灵气便会自动进入莫娆的体内进行转化补充，以至于莫娆的灵气始终都处于充盈的状态。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莫娆的经脉上开始隐隐泛出一些碧色的光芒，经脉不仅是修复完整，其宽度和韧度更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但灵力的自动运行并没有结束，四周散逸的灵气依旧循序着进入莫娆的体内，并和之前的灵力一起，再融合，再运行，再压缩。 整个过程看似和莫娆之前主动控制的一样，但实际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一次灵力的压缩是温和的，是循序渐进的。 每一分的压缩凝实，都建立在经脉每一分的增强之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莫娆作为灵气的承载体，终究是有限的。 当灵力运行至彻底圆融的那一刻之后，散逸的灵气就再也没有办法进入莫娆的体内了。 空气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顿挫…… 仿佛是不甘心一般，依旧四散的灵气开始横冲直撞想要进到莫娆体内，然而莫娆的周身仿佛是竖起了一道屏障一般，灵气根本就无法寸进。 良久之后，有一两股的灵气，开始退而求其次，试探着往莫娆身边的杨聚宝涌去。 只是灵气虽然顺利进入，但杨聚宝作为一个凡人，一没有功法，二又不懂修行，此时此刻他甚至都还是昏迷着的，根本没有办法将灵气存留体内炼化做自己的灵力。 如果将灵气比喻成水的话，那杨聚宝的身体就像是一根两头开口的水管，水才刚从这头进入，转瞬间就从那头出去了，根本什么都留不住。 “嗡嗡……”的共鸣声，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显然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莫娆身上突然灵光炸开，灵力快速且流畅地运行起来。 这些灵力仿佛是在回应，在示范一样。 下一刻，在杨聚宝体内游走的那些灵气，开始渐渐的模仿起莫娆身上灵力的运行轨迹。 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 杨聚宝的天赋资质显然和莫娆还是差了一大截，每一次灵气运行结束，存留下化成灵力的只占到很小的一部分，而且每一次结束之后存留的也越来越少，到第十个周天之后就几乎再无存留了。 … “筑基中期？！！” 雾霭缭绕的云与峰之间，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又动听的尖叫声。 就在刚刚，苏醒之后，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没有死的莫娆，在庆幸之余的第一反应，就是探测自己的经脉和灵力。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情况不仅非常非常好，修为居然还莫名其妙在刚刚筑基成功之后，就提升到了筑基中期！已经直接追平了她大师兄。 莫娆喃喃自语道：“这难道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就在莫娆稍稍有些接受了自身的福报，身为修士的直觉，让她猛得警觉起来。 虽然对方隐藏的很好。 但莫娆，还是察觉到了另一个修士的气息！ 4.我和你娘看法一致 “谁？！” 莫娆瞬间进入警惕。 对方的藏匿本领应该极高，她能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身周，不出十步范围之内，但任凭她如何环视四周，视线之中却分明再无旁人，云峰之间也无半点蛛丝马迹。 风声过耳，云雾遮目，莫娆等了半晌，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岿然不动。 莫娆想了想高声道：“敢问是何方的前辈，为何要与小女为难？” 依旧无有应答。 无奈之下，莫娆只能选择自报家门：“小女不才，忝为灵雾宗现任宗主之女，此界灵云墟虽非灵雾宗地界，但本宗长辈也多往来于此，若不巧正好碰上了，与前辈生了误会，恐双方误伤。” “呼……” 一道山风吹在莫娆的脸上，吓得莫娆瞬间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去摸头上的木钗，然而，入手处却是空空如也。 “该死……刚刚拿给小胖子防身了！”，莫娆轻咒。 同时不由地去寻找杨聚宝的身影。 那小胖子虽然嘴贱，但到底只是个凡人，贸然卷入到修士之争，即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被误伤的。 莫娆从来都不是一个生性冷漠，无视他人死活之人，否则她也不会在刚刚突破筑基的时候，就冒险开启道域去救杨聚宝。 更不会在尝试灵力冲体前，将自己最大的保命依仗让给区区一介凡人。 即便一直保持着警惕，莫娆还是很快找到了杨聚宝，或者准确来说，莫娆终于注意到了，就仰面躺她脚边的，这个被她忽视了很久的凡人。 瞬间， 莫娆心态崩了。 … “你是哪个门派，派来的间谍？！” 一张满是血污的脸，直愣愣地填满了杨聚宝的视线。 “鬼啊！鬼！小爷死了吗？！小爷怎么还是死了！” 杨聚宝惊叫连连，连滚带爬着倒退到了飞行法器的边沿，而后他看到了群山在他身下不断倒退，触手可及之处不断有云雾飘来又散去。 他这是死了，怎么还在飞？ “哈哈哈哈……” “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还说我是鬼，真是枉费我救你一命，倒是不曾想，这可能还是我自作主张了，道友隐藏实力的本事倒是不小”，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每一个字杨聚宝都听到懂，但连在一块，却是完全稀里糊涂，听出声音中的熟悉，杨聚宝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偷瞄着莫娆。 此时的莫娆背靠着一片花瓣，原本好心留给杨聚宝防身的木钗已经重新盘在她的发间。 莫娆顶着满身的血污注视着杨聚宝，脸上虽有些戏谑，眼神中却满是警惕。 没错，莫娆刚刚醒来时候察觉到的，另一个修士，不是她以为的什么高人，却正是被她一开始当成了凡夫俗子的杨聚宝。 期间的变化，莫娆说不明白，但至少就目前的现实，眼前这个被他从崖壁上救下来的小胖子，是个实打实的修士。 修为倒是不高，大概只有练气二层的境界，但他的气息却很奇怪，既有浮云飘忽，又似磐石稳固。 感受到杨聚宝的打量，莫娆再次开口严肃问道：“道友究竟是谁？散修吗？为何会闯我灵雾宗地界？” “我……我是来寻仙山，拜师的。”，杨聚宝此时已经大致可以确定，这个狼狈不堪的“血人”，就是刚刚的“仙人”，虽然有些幻灭，但还是老老实实配合回答。 “道友觉得我很好糊弄吗？”莫娆的眼神冷了一分：“道友看着年纪也不大，却已经修到了练气二层，若说没有师承，我是绝不相信的。我劝你还是尽早交代了吧，我灵雾宗也不是不讲理的地方，话说明白了，才好尽早将道友送回。” 杨聚宝别的没有听明白，一听对方要将自己送回去，急了，赶紧小声地辩解道：“我没有骗你，我还想拜你为师呢！” 见莫娆不语，杨聚宝又继续说道：“我是大岚国杨家的独子杨聚宝，无意间得知世间还有仙人，我就想寻到仙山，找到仙人，拜个师，自己也好当个仙人，从此寿与天齐！而您，就是我要找的那个……” “大岚国？”，莫娆开口打断越说越澎湃的杨聚宝。 “是啊，是啊，师父您知道？”，杨聚宝有些激动起来，若是对方知道大岚，那么势必也知道杨家！ “不知……”，莫娆摇头：“还有，你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么……胖，的徒弟。” “可，我娘说这……这是富态。” 话音刚落，杨聚宝的右手上突然红光乍现，原本红的只是一只手，转瞬间就红到了他的脖颈处，而后满脸都是红色。 虽然不痛不痒，但突发的变故，却是把杨聚宝吓了个够呛。 膝盖一软，杨聚宝急呼：“师父……救命。” 千米高空之上，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莫娆。 莫娆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哪里是什么富态，看样子，你娘和我的看法很一致，你娘也觉得你胖！” 莫娆将她的木钗从昏迷中的杨聚宝手中拿回时，顺带在杨聚宝的手心涂抹了一些“真语果”的汁液，这种汁液本身是无色无味的，也不会对修士造成过多的伤害，唯一的作用就是鉴别谎言，一旦接触皮肤，汁液会顺着毛孔渗入，快速混入血液，此后一天之内，只要当事人说了假话，真语果的汁液就会被触发，激荡起当事人的血液，从而分辨出当事人是否说了真话，这也是“真语果”名字的由来，低阶修士几乎都会中招。 莫娆不知杨聚宝究竟从何而来，自然需要先审问一二，再加上杨聚宝练气二层的修为，灵雾宗的特产，“真语果”汁液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完全没有意料到，杨聚宝居然会浑身红光乍现。 明明用在她那些小师侄身上的时候，都只是肉眼可见得变红一些而已。 这杨聚宝身上的反应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 不过至少也说明了，“真语果”并没有失效，这个名字俗气的小胖子也不是间谍。 莫娆提醒道：“没事的，杨聚宝调动一下，你体内的灵力，即可恢复。” “噗……师父，救命。”，杨聚宝艰难抬头，已是七窍流血。 5.墨霭林异变 “完了……闯祸了！我得快点回去，找人！找人帮忙！” 莫娆已经顾不得探究，为何明明已经是练气二层的杨聚宝，连简单地调动一下，体内的灵力都不会。 她的心中，此时满是懊悔与苦涩。 事实上，除了让当事人自己调动灵力化解体内的血液激荡之外，任何一个修为高于当事者的修士，只要双方的灵气属性不是完全相冲的，便可由修为高的修士用自身的灵力探入对方体内，加以引导，如此，亦是可以抵消“真语果”引发的鲜血激荡的。 莫娆的修为肯定是高于杨聚宝的。 但莫娆，根本办不到让自己的灵力释放到自己的体外，就更别提再控制着灵力探入他人体内了。 她解不了杨聚宝的困局。 而这个困局，却分明是由她一手造成的！ “破法器，这速度也太慢了，怎么还在灵云墟！” 任凭法器破空的呼啸声已经达到了极致，莫娆看着久久冲散不尽的浮云，浑身蓄满了烦躁。 一边的杨聚宝，此刻正弓身斜倒在法器的边沿，人已经没有了声响，周身的血污越积越多，只有极浅又十分不规律的呼吸起伏，还勉强证明他活着。 莫娆觉得若是今日杨聚宝因她之故，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终于，林立的山峰开始逐渐减少，大片的山林开始出现；飘荡的浮云或者直接消散，或者下沉成群，凝成大片的烟霭，盘绕在深墨色的山林上空。 此处正是墨霭林，就如同灵云墟围绕着墨霭林，墨霭林也同样围绕着灵雾宗。 前者灵云墟，后者墨霭林，皆是灵雾宗最好的天然屏障。 莫娆此时已经穿过了灵云墟，到达了墨霭林的边界，只要再穿过墨霭林，她与杨聚宝便可到达灵雾宗。 杨聚宝就有救了！ 然后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只翅展超过了十米的鸟禽破开了烟霭，从墨林中冲飞而出。 其羽根根分明，无一丝的杂乱，羽尾处犹如刀削一般，带着金属的锋锐。 鸟身神俊如鹰隼，但头部和颈部却完全，裸露着，肉粉色的皱皮上两侧都垂挂着丑陋的肉瘤，看着丑陋又可怖。 “呓~” 见到法器内的莫娆，这丑陋无比的鸟兽不仅不避，反倒是挑衅地张开尖利的弯喙，垂挂在头颈两侧的肉瘤也跟着肉眼可见得由肉粉色，逐渐转红，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 显然，是将莫娆和杨聚宝当成了美味的猎物。 莫娆根本不愿与这畜生周旋，平白浪费时间，虽然心中因着挑衅多少有些气愤，但还是快速拔高了法器的高度，想要直接绕开对方。 但那丑陋鸟兽却是不依不饶，不仅跟着拔高了浮空的高度，更是加速对着法器的方向冲来。 “墨霭林里，何时多了这不自量力的畜生？！” 是可忍，熟不可忍！ 莫娆不再避让，释放出筑基修士的威压，虽然她的威压并不完整，空有灵识上的压制却没有灵力的加持，但她相信只是对上一头低阶的异兽，绰绰有余了！ 果然，下一刻那丑陋鸟兽庞大的身躯，明显顿挫了一下，似乎是在疑惑这威压究竟从何而来。 在它看来，那造型诡异的法器内，皆是浑身血污的莫娆和杨聚宝，分明就是两块垂死的，修为几乎为零的香肉！ 初窥大道，又濒临垂死的修士，正该是它最好的盘中美食！ 至于那莫名的威压，它顾不上了！八成又是人类拿来唬弄的把戏！ “呓~呓~” 丑陋的鸟兽再一次振翅加速冲来，凶狠又满是贪婪。 “丑八怪，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一头低阶的异兽，莫娆自然是丝毫不惧的。 原本盘膝而坐的她，此时已经正对着那鸟兽来的方向站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身枯木色的长鞭。 那长鞭之上灵气氤氲，显非凡品。 脚下的飞行法器的去势丝毫不减，当与那丑陋鸟兽相距仅剩下五十米之时，飞行法器的防护罩开始突然收拢，最终收拢到只堪堪将昏迷中的杨聚宝包裹在内的范围。 顿时，莫娆就完全暴露在了高空之中，只是一瞬间，凛冽的飓风，就吹散了她因沾染鲜血而板结的头发和法袍，身上的血痂剥落，露出内里白皙通透，且毫无损伤的皮肤。 筑基修士的气势，破风而涨。 那丑陋鸟兽终于意识到，情况是真的有些不对劲，然而此时它与莫娆之间的距离，仅剩下三十米，去势难收。 “呓~呓！！” 它慌忙振翅，拔高躲避。 “呼！”长鞭破风的声音，眨眼间已经到了它的跟前，鸟兽拼命拉高空间距离，长鞭“啪”的一声，堪堪在它半米前落下。 丑陋鸟兽持续往上拉开距离，贪婪已在惊慌失措之间荡然无存，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仇恨。 它的双眼紧紧盯着莫娆，似乎想要记牢这个威胁到它生命的人类，同时双翅重重拍下，显然是想要就此逃窜。 然而，莫娆又岂会给它这个机会！ 只见那落空的长鞭，突然斜斜扬起，破空的呼啸声再次朝着丑陋鸟兽的面门而去！ 鸟兽眼含讥笑，虽然那狡猾的人类女子一直在追赶而来，但它也一直在拔高高度，彼此间的距离较上一次鞭风袭来，只会更远！ 第一次打不中，第二次简直就是妄想！ 果然，那长鞭眼看即将从它的爪下划来，但怎么算都离它起码超过了两米！ “呓~” 丑陋鸟兽盯着莫娆，发出嘲讽般的嘶鸣。 然而下一秒，那枯木长鞭上的灵力突然开始爆发，灵力顺着长鞭的方向，透鞭而出，瞬间将长鞭，又增长了十来米。 “啪”。 一鞭子干脆利落，丑陋鸟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灵力化作的鞭子抽开，一分为二。 “唰……” 内脏最先掉落，那对从中间被解体的双翅，犹自照着惯性还继续拍打了一下。 “啪！” 长鞭瞬间再次调转，又一鞭子，从鸟兽被分成两半的双翅上横甩而过。 二分为四！ 从始至终，莫娆脚下的法器，速度丝毫都不曾减慢。 障碍清除。 莫娆收回长鞭，鞭上未曾沾上一丝血迹，倒是有一颗乌色的小兽晶，缠在鞭尖上。 “第一鞭子，只是测个距离而已，此后的每一鞭子，只要我愿意，都能抽得中，我给你生路，你却自己往死路上撞，怪不得我了。” “只是为何墨霭林里，会出现这样的异兽？”，莫娆取过兽晶，疑惑道。 6.楚诃 三声震耳的长鞭击空声，再加上鸟类生物嘶竭的啼鸣声，足以引起灵雾宗外围巡逻弟子的注意了。 长坡之上，两名小弟子听到响动不由地都看向对方，而后，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其中一人突然鼓足勇气说道：“师兄，这是怎么了，那个方向难道是有异兽又暴动了？乔师兄我们要不要……？” “要个锤子！” “你不要命，可别拉上我，你连踏虚步都没有学利索，贸贸然凑上去，是去给异兽送菜吗？！还愣着干什么，快报门内值守长辈啊！你个憨头！” “哦哦哦……是，师兄说的对。” 然而不等他掏出符咒，发射信号，利剑破风的呼啸声从他们的头顶方向“唰”一声飞过，恍惚间，似乎是有人正御剑往响动传来的方向而去。 但是对方的速度又实在太快，等两个小弟子抬起头时，视线中就只剩下一个几乎都快看不见的小白点。 正在掏符咒的手一顿，吃过一记暴栗的小弟子，喃喃道：“师兄……还发吗？” “楚师叔都已经过去了！你发了给谁看，你个憨头！” 被叫憨头的小弟子，突然朝着御剑者远去的方向面露崇敬：“那就是楚师叔吗！这速度，这气势，也太厉害了！听说楚师叔都已经筑基期大圆满了，随时可能冲击金丹了，我要是什么时候能像楚师叔这样厉害的话，我爹妈肯定要乐疯。” 憨头一脸的神往，乔师兄却突然一改之前的跋扈样子，眼神一下子凝重复杂起来，但等到憨头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瞬间将这些凝重和复杂一一掩埋起来。 乔师兄拍了怕憨头的肩膀，鼓励道：“楚师叔是宗主的亲传大弟子，从小就有好师父教导自然和我们不同，不过憨头你天赋也不错，只是修炼时间短了一些，你好好修炼总有一日也能像楚师叔这样能耐的。” “嗯，师兄你也是，我们一起努力！”，来自师兄突然的鼓励，让憨头一下子踌躇满志起来。 憨头突然转过身，踏步往前：“师兄，我们继续巡查吧。” 乔师兄应道：“好……” 看着憨头的背影，乔师兄想起了他刚刚入宗门时的样子，有些话，犹豫在嘴边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修仙之道，何其凄苦，大道无情。 憨头啊，不知等你触到金丹的门槛时，你凡界的爹妈会不会已成黄土一捧。 他又何尝不曾经历过憨头此时的踌躇满志？ … 几乎是在莫娆收好那枚异兽兽晶的瞬间，楚诃的飞剑就从已经逼近到了眼前。 事实上，楚诃根本就不是听到响动来的，莫娆的枯木鞭一出他就感应到了，鞭上所封的正是他的灵力。 “阿娆，你受伤了？你还知道回来。” 楚诃平静的声音透过防护罩，清晰地传入莫娆的耳中，莫娆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师兄楞了一下，压根没有反应过来楚诃说了什么。反倒是看着楚诃那张冷脸，她突然意识到，杨聚宝这小胖子有救了！ “大师兄，你快救救他！”，莫娆急切道。 “好。”，楚诃点了点头，脸又黑了一分。 一道微弱的灵力从他的指尖弹出，毫无阻碍地穿透防护罩，转瞬就没入了杨聚宝的体内。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杨聚宝的气息就稳定了下来，七窍中原先不停溢出的鲜血也跟着止住，显然性命是无虞了。 让莫娆束手无策的情况，就这样被楚诃抬抬手指解决了。 楚诃道：“为什么他会灵力灌体？” 才松了口气的莫娆闻言一窒，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黑着脸的楚诃，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灵力的事情，我不懂，什么灵力灌体，我听都没有听过。” 意识到自己的话戳到了莫娆的痛处，楚诃的眉头皱得又紧了一分，道歉的话，在嘴边打了个来回，最终还是被咽下。 调转方向，楚诃叹息了一声，道。 “回吧，师父不日就要出关了。” 然而没有回应。 莫娆此时已经背过身，重新盘膝坐下，她并没有调息，只是单纯坐着。 载着她的飞行法器，已经被楚诃用灵力控制住，不需要她同意或者不同意，楚诃会带她回，他想让她回的地方。 她突然意识到，无法控制灵力的她，在大师兄的眼中依旧像是个不会走路的小女孩，但明明她也已经筑基了。 山林与雾霭，在莫娆的眼中快速后撤消失，渐渐地一些更为熟悉的景物开始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墨霭林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灵雾宗。 烟霭随着地势的下降，愈发下沉，最终成了茫茫的白雾；雾霭下的墨色也在不知何时，变成了青葱的草绿色，山林最终结束在一道狭窄高耸的坡地，坡地仿若天堑，在深深的山林间陡然围出了一个巨大的峡谷。 浓雾笼罩着峡谷，依稀可见其间似有一些庞大的建筑群，虚虚实实并不真切。 又偶有零星的仙鹤灵兽冲出浓雾，在峡谷上空盘旋萦绕。 灵雾宗已遥遥在望。 “大师兄，我筑基成功了。”，即将进入宗门时，莫娆突然开口道。 “而且，我现在已经是筑基中期了。” “还是不行吗？”，楚诃的声音从莫娆的背后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莫娆苦笑道：“你不是已经察觉出来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其实，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楚诃，我从小管你叫大师兄，可你真的是我的大师兄吗？我连个师父都没有，我甚至都不是正经的灵雾宗的弟子，我不过是因为我爹的缘故，才能留在灵雾宗，我又有什么资格管你叫做大师兄！练气期的时候没有，现在筑基了也还是没有。” 楚诃的身形一顿，他脚下的飞剑和莫娆身下的飞行法器同时停住，楚诃踏着虚空走下飞剑，绕到莫娆的面前，他伸手穿过防护罩，轻轻地放在莫娆的头上。 “我当然是你的大师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所以告诉大师兄，你是因为流崖的话，才会突然出走的吗？” 7.流崖和芮钰 莫娆之父青岚道君，是灵雾宗现任的宗主，亦是楚诃的师父。 而楚诃口中提到的流崖，正是青岚道君在闭关之前，刚收的第三个弟子，同时也是青岚道君公开声明的关门弟子。 这一切看似毫无不妥，但偏偏莫娆打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大师兄和一个二师姐。 流崖作为她爹的关门弟子，又被她爹偏偏叫做“老三”，这就意味着对青岚道君而言，徒弟是徒弟，女儿就只是女儿。 青岚道君不会收自己的女儿为徒，哪怕父女俩都是纯粹的木灵根，从理论上他是自己女儿最好的授道者。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因为没有正式的师承，莫娆虽然空有着掌门之女的名号，但在灵雾宗内连个正式内门弟子的身份都没有，最多最多只能算是个外门预备弟子。 而外门预备弟子虽说也算是灵雾宗弟子，受到灵雾宗的庇护，但和灵雾宗的关系却更像是雇主和雇工之间的关系。 入门之后，灵雾宗会先提供十五年的修炼资源，以供外门弟子成长。 十五年后，外门弟子就需要以完成宗门任务的形式为灵雾宗出力，当双方互不相欠之后，外门弟子就可以自由选择是走是留。 当然这期间外门弟子若是有了正式的师承，成了内门弟子，这些就另当别论了。 莫娆别开了头，闷声道：“我才不是因为流崖的话，他整日疯疯癫癫的，他说的疯话我岂会当真。” 楚诃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为了证明给我爹看，我不比你们差。”，莫柔苦涩地笑了笑：“但冷静下来想想我爹对我其实也不差，作为父亲他该给的都给了，只是唯独不愿收我入内门，怕我丢脸吧，毕竟这么多年我在外门连个最简单的法术都学不会，又有什么资格接受宗主的倾力教诲。” 一顿独白是说不尽莫娆心中的酸涩的，但好歹让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楚诃道：“想入内门的话，我可以想办法。” “不想了。”，莫娆站起身，正视着楚诃，平静道：“我爹不再收徒了，其他长老这些年早将我的情况看在眼里，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行动，就代表他们根本没有意愿。我情他们都不愿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再想的了。” “不，不是拜师。”楚诃说道：“你既然已经筑基了，那就意味着已经达到了长老修为要求的底线，如果只是单纯想要进入内门的话，也不一定要找个师父，虽然更加麻烦了一些，但成为灵雾宗的长老也一样是入了内门。” 楚诃这话，看似是天方夜谭，但却实实在在敲中了莫娆的那颗小心脏。 “我？长老？我行吗？” “我说行就行！” … 载着莫娆的花型法器，在楚诃的控制下最终降落在一间精致竹屋前。 楚诃此时已经收起了飞剑，抱拳向着竹屋的方向朗声道。 “二师妹，拙兄有要事想商，烦请一见。” 然而竹屋内仿佛根本就没有人一样，不仅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响动都没有。 另一边，莫娆动作娴熟地翻出飞行法器，随后又将仍旧在昏迷中的杨聚宝从里面拖了出来，直接丢在地上。 当她转头去收那造型夸张的飞行法器时，莫娆发现这法器似乎是坏了？ 原本这法器在收回时，应该是绽开的花瓣层层收拢，变成一个花苞，而后花苞又会再缩小，直至变成一个巴掌大可以随意拿在手中的小花苞。 然而现在，这个花苞似乎是收不拢了，最外圈的花瓣耷拉了起来，丝毫没有要收拢的意思。 莫娆盯着那法器不由喃喃自语：“我才用了没几次呢，二师姐这做的难道又是一次性……” “砰……“ 莫娆的话还没有说完，竹屋的门就从里面被人给踹开了。 烟尘飞扬，瞬间遮蔽了视线。 但依稀可见门后的女子身量极高，差不多有将近一米九的高度，看着几乎与楚诃差不多。 女子踩着烟尘向两人走来，她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身上的法袍有好几处的破裂，皮肤苍白，头发乱糟糟得披散着，眼下有极重的乌青，显得有些萎靡，完全没有一点修仙之人的精气神，倒像是凡界熬了好几宿的烂赌鬼。 “矮冬瓜，不懂就别乱说。”，女子也多少带着点流氓的感觉，虽然是在回应莫娆的话，但她还是先匆匆瞥了一眼楚诃，只是很快就厌烦地转过脸去去看莫娆，当她发现莫娆和她一样，都是一身狼狈时，女子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嘿……哎哟，和别人打架了？打赢了吗？嗐呀，可有用上我给你配的那狼牙锤，那一锤子下去，筑基以下全无敌！我……” “我靠！是那个龟儿子干的好事。”，她已经注意到了那犹在苟延残喘，想要收拢成花苞的法器。 心痛啊！ “我这精心的杰作啊，谁！不知道这东西是吃灵石的吗！啊，我的老天啊，是哪个眼瞎的啊，居然注入灵力驱动了！”，女子突然嚎得撕心裂肺。 顿时，楚诃和莫娆都尴尬了。 莫娆小心翼翼道：“二师姐，你先起来，先起来，你也没有说只能用灵石啊……” “谁说没有说！”，女子突然倒掀起那法器，将底部露给莫娆看：“你看这方面，我还特意标注了呢！” 莫娆侧过头，果然看到女子手指的地方，赫然刻着“仅中品灵石驱动”的字样。 莫娆赶紧道歉：“对不起啊……二师姐，我……”， “是我用灵力驱动了这个法器。”，楚诃打断了莫娆，对那犹自在做痛心状的女子说道：“芮钰你修复它需要什么，你说吧，我来提供。” “啧……大师兄，你这人，哎……”，小算盘落空，芮钰也不恼，反正她也只是想逗逗莫娆，有阵子没有见到这个臭丫头了，也不知道多来看看她这个亲亲师姐。 不过既然大师兄开口了，她也不能不遵从大师兄的意思好好敲诈她这富得流油的大师兄一笔。 “那我吃亏一点，大师兄你就把那块陨星铁补给我吧！” 8.用演技维持情谊 陨星铁顾名思义，就是从天外陨石内剥离出来的一种可用金属，虽然陨石降落的现象不算特别少见，但其中真正地降落到陆地上的却往往十不存一。 而能提炼出陨星铁的陨石，又是十不存一里的百里挑一。 因此，一块真正的陨星铁，与其说是价值连城，不如说是可遇而不可求。 但，楚诃只是略一沉思，便点头同意了芮钰的要求。 “大师兄大气！” 芮钰立马击掌感叹道。 心中却是泛起了疑惑，陨星铁对她来说的确有用，但对于大师兄楚诃却更是至关重要。 据她推测，陨星铁应该是楚诃晋阶金丹后，用来蕴养本命法器的重要材料。 她其实也不一定要坑到陨星铁。 之所以会说出要陨星铁的话，也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楚诃的底线，只是没有想到，事关莫娆的时候，楚诃竟是真的毫无底线！ “那要不，再来两支千岁芝吧，正好我最近有点虚，拿来炖汤补一补。”，芮钰开始得寸进尺。 “可以。”，楚诃答应得毫不犹豫。 芮钰正咧着嘴，想着要如何吹捧她这富豪大师兄，楚诃就是话锋一转。 楚诃道：“不过我今天来，也是要从你这里借一样东西。” 听到“借”字，芮钰咧开的嘴立刻抿直了，抖了抖身上破烂的法袍，露出了“我是个穷人”的为难表情。 楚诃叹了一声继续补充道：“你放心，我会还的。” “会还啊……哦哦哦，嗐，十几二十年的师兄妹，大师兄你可真是见外，见外了啊……” 一听到是有借有还的，芮钰就心里有数了，就像她刚刚说的，两人同门都十几二十年了，别的暂且不说，楚诃绝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说会还，那就只会多还不会少给。 “来来……进屋说话，进屋说话，嗐，小娆儿，别在那边看破烂了，赶紧随师姐进去坐坐啊。”，芮钰开始招呼起来。 莫娆此时正蹲在那个被芮钰判了死刑的飞行法器前，说实话作为这个法器理论上的主人，莫娆总觉得它应该还有救才对。 眼看着莫娆伸手要去抠那个刻了字的底板，芮钰“嗷”得一声，一步踏出，缩地成寸，闪现到莫娆的身边，“啪”一下打掉了莫娆试探的小手。 芮钰急道：“你懂个球，整个灵雾宗就你最笨了，别给彻底整坏了。” 莫娆：…… 就算是你做的，但这东西好像是我的。 莫娆揉了揉被打的手腕：“大师兄，你不用这样，我觉得这东西没必要……” “没必要担心是吧，对的，小娆儿你放心，只要材料和补品到位了，很快就能修好的，这可是你最心爱的法器了，师姐心里有数的。呵呵……嘿……” 芮钰赶紧拉住莫娆，眼睛都快眨抽抽了。 见芮钰演得实在是辛苦，莫娆也不好当场罢演，干脆顺从道：“走吧，师姐我想洗个澡换身衣裳，赶紧进去吧。” 反正，她总能替大师兄找补回来的。 “是是是，哎，你这哪儿整出来的啊，一身的狼狈，以后你还是多学学你师姐我吧，来来来，师兄来，我给你泡灵雾茶。” 师兄妹三人转瞬间进了竹屋，却是将犹在昏迷的杨聚宝落在了门外。 … 一个女修焕然一新需要多久？ 芮钰用实际行动证明，她这样的女修，只需要眨眼的时间。 只是一次灵力激荡，她身上的尘埃全部都被碾碎至无形，破碎的法袍恢复到清洁崭新又飘逸的状态。 苍白的皮肤在灵力的滋养下，瞬间变得白皙莹润，乱糟糟的头发消失无踪，此时她头上的头发已变得根根柔亮顺滑，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仙灵…… 而莫娆呢？ 她还在后院独属于她的客房里，调水温…… 竹屋的前室。 一只秀美纤长的手，将一盏被雾气笼罩着的茶水，推到了楚诃的面前。 另一只同样的完美的手同时轻点桌面，无形的结界瞬间展开，包围了他们所在的这间小静室。 已经仙气飘飘的芮钰开口道：“这灵雾茶是师父前几年给的，我记得师兄你喜欢喝这个，我是个从来都品不出东南西北的人，这茶放在我这是糟蹋，不如献与师兄了。“ “放心，这个不收你钱，就当是提前补偿你的千岁芝了。” 楚诃拈起茶盏，一点都不意外芮钰突然的客气与梳理，毕竟两人入门前就是世仇，真要兄恭妹敬，也就只能是演一演了。 灵雾茶入手有微微的凉意，杯中无水，冲泡茶叶的是刚刚取自谷内的，被灵力压缩过的灵雾，因而灵雾茶实际上是一种介于气与水之间的状态。 “那便多谢师妹的慷慨了。”，说完楚诃毫无犹豫地将这一杯灵雾茶一饮而尽。 屋外的灵雾激涌，却因为结界的缘故，尽数被阻挡在外，此时楚诃身上的灵力突然像是受到了灵雾的召唤一般，开始躁动，但很快就被楚诃给压下了。 楚诃似乎还在回味那杯灵雾茶的余味，足足过了五个呼吸的时间后他开再次开口道：“两支千岁芝就能换到一杯灵雾茶，是师兄我赚了。” 芮钰摆了摆手：“行了，别和我来这一套，最烦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 楚诃道：“你修的不也是道吗？” “我？”芮钰扯了扯嘴角，突然欺身靠近楚诃，两人的鼻尖相触，四目相对。 “我修的，可是妖道~，大师兄~。”，她的眼中泛出丝丝的流光，原本深色的眼眸变成了妖异的红粉色。 “需要我收了你吗？”，楚诃平静开口，丝毫不为芮钰的魅惑所动。 “呵……”，芮钰退开，瞬间恢复之前的疏离：“这就是这么多年，小娆儿都这么大了，我们都不能和平相处的原因。” “说吧，你究竟又想为小饶儿做点什么事情。你故意让她保持着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来我这里，不就是知道我见不得她的可怜样子，想拉着我一块下水吗？” “的确是这样。”，楚诃大方点头承认。 “二师妹，我需要你手上所有的宗门贡献点，我需要兑换试道果。” 芮钰惊呼：“你要冲长老？为什么啊，你的金丹一成，就自然晋升长老了，为何要多此一举？！” “不是我。”，“是莫娆要冲长老。” 9.理解但不认同 两人的对话内容，正在洗洗涮涮沐浴更衣的莫娆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等到莫娆收拾妥帖，找到静室里的芮钰时，楚诃已不见了踪影。 莫娆道：“大师兄呢？你是把他气走了？” “他，我气得动吗？有事情先走了呗。” 芮钰此时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蒲团上，哪里还有半点仙子的气息，她一米九的个子，整个摊开，占地极广。 “他让你在我这先住上几天，不要瞎跑，等他回来，不过……”，芮钰说着，突然诈尸般地拗起身，视线牢牢固定在莫娆的身上，整个人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不过，你真的要听他的鬼话吗？就为了入内门，去拼一个长老的名号？！” “你要知道，长老哪里会是那么好当的，更高的位置就必然对应着更大的责任。虽然我不太赞同师父的做法，但我却能理解师父的用意。” “你从小体制特殊，虽然进阶很快，但至今为止我们没有一个人能确定你的境界就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已经练气圆满了，万一是你的感觉出错了呢？又或者，退一步说，即便你的判断是对的，你也发挥不出对应的实力来，就这样的情况，若是真成了长老，当宗门指派的任务下来时，你又要如何去完成？” “长老的任务，可不同于外门弟子任务那样的小打小闹，什么采个花，喂个鸟，教导教导新入门的小弟子，简单又没有危险。长老的任务，可是连我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这时，莫娆已经自己找了个蒲团，在芮钰的面前坐下，手托着腮听着芮钰唠叨。 “不是练气圆满，我已经筑基了，筑基中期。”，莫娆趁着芮钰喘气的时间，纠正了芮钰对她的固有认知。 “屁……唬我呢？！”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说自己是练气大圆满，这才大半年的功夫，你就筑基了？还是筑基中期？就算是磕了仙丹都不敢这样说吧，当我傻憨憨啊！” 芮钰嗤之以鼻，完全不相信莫娆说的话，和之前楚诃的反应完全是两个极端。 莫娆不语，毕竟她的确是没有证明自己修为等级的方式。 她自己的灵力无法释放展示，同时她的灵力也无法被他人探知，他人的灵力一旦探入她的体内，就会马上如石沉大海一般与灵力的主人失去联系，不论对方的灵力层次有多高，皆是这样的结局。 两人沉默了一阵。 “行了，起吧，起吧……我是管不了你了。”，芮钰突然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提步就要向门外走去。 “大师兄说，只要我不取用长老的供奉，宗门总也不好意思要我承担太多的责任，我想我应该……” “嗤……”，芮钰的身影，这时明显停顿了一下：“……是吧。” “外头那个小朋友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你把人带回来了，难道就打算把他丢在我门口，任他自生自灭了吗。”，芮钰接着说道。 莫娆：…… 额，她把杨聚宝给忘记了。 … 当杨聚宝再一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是云，又好像是雾，低垂着，很近很近，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 身下似乎又是一片草地，又或者还掺杂了几块石子，有点膈，空气里有好闻的竹子气味，但他没有听到竹林的沙沙声。 杨聚宝心道，有点风水宝地的意思啊。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一瞬间，他的心中突得猛得一紧。 夜空坠落，大地崩塌，天地杂糅的画面，一幕幕在他的脑子里开始奔走。 这不会是一个噩梦还没有醒来吧！ 不会的，不会的，应该不是同一个地方！ 杨聚宝自我安慰着，突然一张成熟冷艳，不像是人间能有的漂亮面孔遮住了他的视线，有几缕长长的发丝扫到了他的脸上，有些痒，却又让他觉得异常通澈。 只是，这样的流程……为何有点熟悉？ 熟悉到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嗷！！！救命啊！” 压根不等对方开口，杨聚宝怪叫着，迅速从地上爬起，一个箭步就蹿到了“看新鲜”的芮钰身边，一把就抓住了芮钰的……衣袖，下的空气。 “额……”，手中落空，但他的嘴里却是一刻不停。 “救命，我不想死，我家九代单传，就只有我一个，这位大美人，我跟你走，跟你走，你千万别让我死了……之前也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姐，我看她长得好看是好看，但就是有点靠不住，居然给我直接丢下去了，她，她……算了算了，这位大美人你快抓紧我，或者我抓紧你，这儿要垮了啊……” 不明情况的杨聚宝，咋咋呼呼，胡言乱语，无中生有，凭空想象…… 落后了芮钰一步，却在门内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莫娆，脸黑了。合着怎么芮钰是大美人，她就是大姐？！ “哐当”一声，莫娆学着芮钰之前的样子，一脚踹开了竹屋的大门，并厉声呵斥道：“杨聚宝，你给我闭嘴，不然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逝者安息！” “额……”，杨聚宝紧张地捏了捏手里的空气，闭嘴了。 但不明真相的他，还是忍不住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满肚子的担忧，担心这边的天是不是也会塌，地是不是也要陷。 “呵呵……”，芮钰好笑地看了莫娆一眼，随后对杨聚宝道：“你放心吧，这里是真实的大世界，我这天不会不塌，地也不会陷，小兄弟你放心，我可不像师妹这么调皮，连你这样的小可爱都会要捉弄。” “行了，浪费的时间也挺久的了，我都快要困了呢，杨聚宝你跪下吧。” 杨聚宝疑惑地“啊……”了一声，跪下了，只是跪的是芮钰。 “呵……”，芮钰轻笑，下一秒，移形换影。 一眨眼，芮钰到了莫娆原先所站的地方，而莫娆此刻正代替了芮钰的位置，被呆若木鸡的杨聚宝跪着。 这时，充满蛊惑的声音响起：“拜师吧，杨聚宝，你不是想要修道修仙吗？我听到了哟……” 10.安排得明明白白 芮钰的声音轻柔如羽，直接从耳膜穿入脑海，又从脑海搔到了杨聚宝的心房。 他半跪着，整个人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在干什么，也清楚地明白此刻被他跪着即将要拜师的人是谁。 没有任何的疑惑，杨聚宝虔诚拜倒：“师父……” 此时莫娆浑身动弹不得，挣扎之间听到一声“师父”，莫娆立即喊道：“杨聚宝，我可不是你师父，我师父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杨聚宝立刻回道：“师父，虽说师公也的确是要拜见，但师公不在这，也并不影响我拜您为师啊，我真的是诚心要拜师的，我为了拜师已经找了您快一年了，我走过了很多的路，爬过很多的山头才找到您的，您又恰好救了我一命，这难道不就是命中注定的师徒缘分吗！” 莫娆愣愣地看着杨聚宝，心中不禁感慨，芮钰师姐的功力看样子又精进了不少，她又不是没有听到杨聚宝刚刚是怎么说她的，现在杨聚宝居然来了个两极反转，如此自然自愿又情真意切地表现着对她的崇敬和仰慕。 只能说，芮钰的忽悠能力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师父，不是我没有……算了，你想磕头就磕头吧。”，莫娆本想说自己没有师父，但话到嘴边的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她爹的样子，那些想说出口解释的话，就变得十分卡嗓子了，她到底还是很介意说出自己不被自己父亲看中的话。 莫娆想了想，决定不再说话，也不再动，就这样放任杨聚宝的行为，直到芮钰觉得无趣，放弃念头。 反正也不需要担心结果，毕竟拜师这个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才可以让这方世界认可的。 如果单纯只是杨聚宝在二师姐的蛊惑下，铁了心要拜她为师，那只能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只要她不愿，杨聚宝拜师的誓言再真挚，态度再诚恳，也是无用的。 不然的话，她也不必去争那一线当上长老入内门的渺茫希望，直接天天杵在她爹面前诚心磕头，可简单多了。 杨聚宝不知道莫娆此时的想法，但他见莫娆不再反对，便开开心心地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杨聚宝一拜！” “从此鞍前马后徒儿来，珍粹宝玉您先用，珍馐美食您先享，您就是徒儿的另一个娘！” 莫娆虽然打心底里决定对这场闹剧不闻不问，但杨聚宝拜师的誓言又实在是太俗，她没忍住，笑了。 突然，他们头顶上的雾气开始涌动起来。 悸动感瞬间袭上心头，莫娆居然觉得自己似乎和杨聚宝，在冥冥之中产生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关联！ 虽然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但莫娆确定，她的感知没有出错！ … 三个月之后， 莫娆没有等来楚诃，却眼睁睁看着杨聚宝学会了木刺术和木藤术…… “师父，你看我这次的藤曼还不错吧，跨擦一下，就把那面篱笆给击穿了！师父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杨聚宝回过头兴冲冲地对坐在台阶上，无所事事的莫娆说道。 一声盖过一声的“师父”，叫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可比三个月前他刚刚挣脱芮钰的思维暗示时，要真诚了许多。 莫娆正坐在竹屋前的台阶上发着呆，听到想动，她若有所感地看向了杨聚宝，意识到她这个被二师姐和老天爷联合忽悠来的开门大弟子，又在开始和她炫耀了，莫娆只感觉一阵的心累。 意兴阑珊地抬了抬头，瞥了一眼杨聚宝手指着的地方。 灵力所化的藤曼正在消散，而消散处赫然有一个半米大小的窟窿。杨聚宝不懂，眼睛里看到是什么就以为是什么，但莫娆很清楚那面篱笆墙，其实是芮钰用她的灵力化出的防御屏障，强度起码在练气中期左右。 练气二层的杨聚宝能够将其击穿，就足以证明他的灵力和法术的强度。 但莫娆可不想夸杨聚宝，于是莫娆做出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说道：“就这样吧……继续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连你师父我半成的功力都没有，兴奋个什么劲儿。” 但实际上呢？ 莫娆觉得自己都快眼红死了！ 偏偏她还不能表露出来，也不能生气，不能怄火，更不能随便甩手不干。 因为教会杨聚宝这些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这段时间里，莫娆经常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麻溜滚去育灵堂报道，给那些小弟子做启蒙先生，搞不好他们灵雾宗的实力在百来年后能提升一大截。 当然前提是，育灵堂的长老能同意的话。 “嘿嘿……”，杨聚宝突然凑到莫娆身边，谄媚道：“师父我觉得这木藤术，我练的也差不多了，下一个法术学什么？” 初初接触到修仙世界的杨聚宝，对这些完全颠覆了他以往认知的法术十分痴迷，总会变着法求莫娆教他。 莫娆不露声色地别过头，一点都不想理睬杨聚宝。 于是，杨聚宝就绕到莫娆地另外一边，开始掰着手指道：“师父，这法术要不来个防御吧？或者是逃命的？保命很重要啊！我想想啊……现在我已经会木刺术和木藤术了，但这两个都是攻击的手段，师父，你知道的，徒儿我生性善良，不是那种会挑事的人，所以保命比较重要，师父你……” 杨聚宝正叭叭着。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又纤细白皙的手，按在了他的头上。 “师……师姑……”，杨聚宝脖子一缩，立马噤声。 “小宝子，别吵你师父，修真界的法术种类繁多，你若是要都学上一遍，怕是即便你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都学不完。” “况且……你真的觉得你的木刺和木藤已经学得很好了吗？” 话音一落，院里的土层突然开始疯狂得涌动起来。 “砰砰砰……” 顷刻之间，有尖锐的竹刺，在院内破土而出，虽然每一根竹刺都不算粗壮，但挤在一起却密密麻麻，如同交错的犬牙一般，台阶之下顿时就没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且，竹刺不仅密集，每一根上都泛出不同寻常的幽深暗红色。 杨聚宝此时已经瞪大了眼睛，他惊呼：“这……这难道，是木刺术？！” “准确来说，是破竹术。”，莫娆答道。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