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神医太子妃》 【第一章】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北晋,礼部尚书府。 月色惨淡,冷风萧萧,周围一片沉寂。 白色薄皮棺前,丫环月牙跪在地上,火盆里燃着纸钱,奶娘乐氏站在棺旁垂泪。 突然,一阵寒风掠过,火盆内纸钱打着旋飘向阴森恐怖的空中,棺内响起了敲击声和阵阵咳嗽声。 “小······小姐,你······你没死?”听到响声,月牙又惊又喜站起来扑向木棺。 “小姐,你真的没死?”木棺内有力的敲击声证实了月牙的猜测。 “乐妈妈,咱们快把棺盖打开,定是小姐活过来了。”月牙招呼奶娘,随后敲敲棺材:“小姐,你回一声,你是不是活过来了?” 棺中‘江紫烟’脑子一阵抽痛,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潮水涌进脑海。 江紫烟,年十六,礼部尚书府嫡长女,楚王南宫昊未婚妻。 凤临天下之极贵命格,却幼丧母,体弱多病,性子绵软,长于护国寺。 三日前回府,今日晚间于后院湖边溺毙。 ‘江紫烟’躺在狭小的空间,听到月牙问话,沉声道:“快把盖子打开,让我出去。”声音虽小,尚有力气。 亏得棺盖未曾钉上,一老一小合力推开棺盖。 “小姐!小姐。”月牙和奶娘看到江紫烟醒来喜极而泣。 “小姐,奴婢知道你不会死的,太好了。”月牙有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搭搭语无伦次。 奶娘语气坚定:“小姐天生凤体,阎王爷见到小姐也得恭恭敬敬送回。之前肯定只是岔了一口气,现在没事了。” 江紫烟出生时,红霞满天的异象惊动了全京城的人,后有相师说江紫烟乃天凤转世,消息传到皇宫,当时的皇上这才为江紫烟和楚王赐婚。奶娘乐氏是江紫烟母亲的陪嫁丫环,自然知道江紫烟命格不凡。 一老一少只顾着高兴,却忘了扶江紫烟起身。 两个丫环从前院走来,指着乐嬷嬷的鼻子喝道:“老不死的,哭什么。半夜三更招魂呢?” 乳母和月牙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几步。 自家的小姐刚刚醒过来,身体虚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被打扰。 “老奴只是一时忍不住···”奶娘的话尚未说完,啪啪,一个丫环甩了奶娘两个耳光。 另一个丫环把月牙踹趴下,又狠狠的踩上两脚,照着月牙身上呸了一下道:“贱婢····你们哭丧的声音太大了,扰到主母休息了。我们奉主母的命令,要你们两个的舌头。” “主母?我母亲死后,江家哪里还有主母?”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江紫烟’从棺材中慢慢坐直了身子。 一双原本甜美可人的眸子,现在蒙着森然寒意,原本总是带着怯弱强颜欢笑的唇角,此刻微微勾起,明明在笑,却让人从心底感到了冷意。 谁也没有看清楚江紫烟是怎么动作的,话音刚落,毒打奶娘的丫环完突然脸上挨了一脚倒在地上,两颗门牙从口中掉落。 飞起一脚,最后站着的丫环倒地,江紫烟上前踩住那只带着一只上等玉镯的下等丫鬟的手,咔嚓咔嚓骨断的声音传入耳膜。 “谁给你们的狗胆,敢来欺负本小姐的人?活腻了吧!”江紫烟眼眸里的寒光在淡淡的月光下令人毛骨悚然。 江紫烟从棺材而来两个丫环已是吃了一惊,看到江紫烟的眼神,更是吓的魂飞天外。 “你···你···你是人是鬼?”被踩着手的丫环惊叫。 江紫烟抬脚踢掉一排门牙:“再嚷要你们的命!” 两个丫环抬头看向江紫烟,幽深的眼眸宛若深渊一般深邃,静的不起一丝涟漪,仿若能把人的灵魂吞噬掉。薄唇殷红,两分冷酷,两分霸道,六分邪气。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眼前正是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大小姐。 看到江紫烟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两人以为是怨鬼附体,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小腿骨断掉的丫环用一条腿站起来,想要逃走,奈何浑身酸软无力,重新扑到地上。跪趴着,嘴里哆哆嗦嗦道:“我···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不···不要来找我。” 此时只恨爹妈没有多生自己几条腿,折了一条腿其余腿还可以跑路。如今打不过,跑不掉,只能趴在地上装可怜。 可惜江紫烟不懂怜香惜玉,抬脚踹出老远。 断腿的丫环滚出灵堂,趴在地上话不成音,“不······不······不是我·······” 被踩着手的丫环终于开了窍,道:“大小姐,放了奴婢吧,奴婢错了,求大小姐放过奴婢。” 从护国寺回到府中这几日,主仆三人受尽了白眼和嘲讽。 奶娘更是唯唯诺诺,生怕得罪人给江紫烟找麻烦。 此时月牙和奶娘站在一旁傻了眼,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两个丫环滚爬在地。 这么彪悍,是自家小姐吗? “滚!别再让本小姐看到你们,不然见一次打一次!”江紫烟又补上一脚 两个丫环是二小姐江翘楚的贴身丫环春花和秋月,本来想狗仗人势到这后院欺负月牙和奶娘的,没想到反被教训一顿。 春花右手五根手指断掉三根,门牙被踢掉,满嘴透风。勉强爬起来,去拉断腿的秋月。 爬起来相互搀扶着,走远了恨恨的道“快去告诉二小姐,请二小姐给我们作主,二小姐不会放过她们的。” “小姐,你闯祸了,二小姐和二夫人定不会放过我们。”奶娘战战兢兢道。 月牙更是后怕,自己怎么就没拦着小姐。 “本小姐就怕祸闯的不大!”江紫烟回头看着月牙道:“月牙,把这晦气的灵堂烧掉。” 凛冽的寒风卷着火盆里的纸灰飘向空中,阴森且诡异。 惨淡的月光洒到三个人身上,江紫烟着一身白色衣裙,这是从水中打捞上来时奶娘和月牙替她换上的,此时看上去竟有仙子之姿。 灵堂设在花园的西北角,这里原来是一处花圃,这个季节花圃已是闲置,江尚书便把女儿的灵堂设在了此处。 虽不知自家小姐哪里来的底气,江紫烟的话月牙照做不误。 月牙抓起棺木前的蜡烛,在灵堂中四处放火。 本来就是布搭的灵堂,里面且堆满了蜡烛和烧纸,再加上棺材,都是易燃之物,一会儿就火光冲天。 江紫烟,某特种部队军医,和战友们围堵一伙毒贩来到原始森林,走投无路的毒贩拉响身上的炸弹,醒来后便到了这里。 穿越剧看过不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别人不是穿越成贵妃就是公主,自己倒了八辈子霉,穿到到一具棺材里。 刚睁开眼有人来找晦气,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第二章】小诊室出现 江紫烟带着月牙和奶娘穿过花园,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回到自己居住的凝香居。 搁置了五年的凝香居破烂不堪,主仆三人三日前简单收拾一番,勉强算是有了落脚之地,如今回到这里,总比露宿在外强。 春花和秋月回到清香居二小姐江翘楚的院子,进到门里大声哭喊:“小姐,了不得了,那个扫把星一口气上来,又活了!”两个人边喊边进到江翘楚的卧房。 江翘楚把两个丫环指派到后院本是为了找月牙和奶娘乐氏的晦气,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深深皱起了眉头。 “闭嘴,发生何事,从速道来。”江翘楚阴着脸,眸光阴潇,两个丫环吓的浑身哆嗦,跪趴在地。 “那······那废物扫把星活过来了,我们······我们被打了。”不知是对江翘楚的恐惧,还是想起刚才江紫烟的威吓,两个丫环语不成声,说话哆哆嗦嗦。 江翘楚一愣,当时明明死了,且入了棺,怎么会再活过来。更让她震惊的是,江紫烟平日里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一只蚂蚁都不会伤害,怎么可能会打人。 “不可能,你们见鬼了吧?”江翘楚直接排除。 “真的小姐,我们亲眼看到扫把星从棺材中跳出来,瞧把我们揍得。”两个丫环稳定一下情绪道。 “这更不可能,那样一个废物,怎会把你们揍成这样?”自从楚王西征,江翘楚便不断派人到护国寺调查江紫烟,得知江紫烟每日除了诵经礼佛就没做过别的,这才放下心来。 本以为只要江紫烟人在护国寺,楚王凯旋后自己就是楚王妃了,毕竟当初赐婚的圣旨上只说是江府嫡女,并未写江紫烟的名字。 谁成想,江紫烟突然从护国寺回府,眼看着美梦就要破灭,这才使手段弄死江紫烟。 难道这江紫烟真的是天生凤命,上天护佑不成。不,她不信命,只要江紫烟死了,江紫烟的一切便都是她的。 江紫烟泡了冷水,又在冰凉的棺材中躺了这么长时间,开始发烧,闭上眼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回到自己的小诊室,看着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 仿佛有人在自己的额头放置了冰凉的东西,醒来原是月牙用冷毛巾在给她敷额,见江紫烟睁开眼,月牙道:“小姐,你现在热的厉害,这可怎么办?” 江紫烟感觉自己骨头都是酸的,确定在发烧。自己是医生,现在却没有药物可以退烧。 “如果自己的小诊室在这里就好了,里面各种药物医疗器械俱全。”这样想着,小诊室居然在眼前出现了。 江紫烟以为是幻觉,揉揉双眼,小诊室还在,月牙自忙自的模样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江紫烟试了试,竟然通过意念很容易就能把小诊室的东西调出来握到手里。 原来小诊室是在自己的意念里。 “月牙,去看看奶娘烧好水没有。”江紫烟吩咐正在准备用冷水给她敷额头的月牙。 月牙放下水盆说道:“是”走了出去。 给自己注射了退烧药,又拿了几个药片攥在手里,小诊室随后消失。 看到手里的药片,确定小诊室真的和自己一块穿越到这异世。 今晚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她是一个无神论者。在现代,有人宣扬科学和神学殊途同归,她曾嗤之以鼻。直到今晚她借原尊的身体重生,开始对自己以前的见识与见解持有怀疑,而小诊室的出现,更是推翻了自己以前的认知。 或许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用了药,江紫烟又睡去,月牙和奶娘守在床前用冷水不断的为江紫烟敷额头。 一觉醒来,昨夜的一切不适亦是烟消云散,奶娘在外间摆好饭菜,进到卧房。 看到江紫烟醒来,奶娘上前用手背挨着江紫烟的额头,脸上露出笑容,道:“昨夜热的厉害,又没有喊大夫,现在能退烧,还真是佛祖保佑。早餐放在外间,吃饭吧。” 奶娘在旁边帮着江紫烟穿好衣服,然后执意搀扶着江紫烟来到外间。 “奶娘,月牙怎么不在?”江紫烟接过乐氏递过来的手巾,随口的问道。 乳娘乐氏把碗筷往江紫烟面前挪了挪,道:“老夫人院里的孙妈妈来了,月牙和她在门口说话。” 奶娘乐氏口中的老夫人是江紫烟的祖母,江紫烟小时候多病从不出凝香院,很少见到老太太,回府这几日反倒是老太太身体不适,直到现在尚未见到这位神秘的老夫人。 早餐也就一碟青菜,一人一碗希米粥。 回到府中这几日,日常吃喝倒不如护国寺丰盛。江紫烟眸子闪过一抹冷意,这就是江家嫡小姐的待遇。 不一会,月牙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小姐,刚才孙妈妈说老夫人今天精神很好,让过去给老夫人请安。”月牙坐下,一边喝粥一边道。 回家那日,江尚书与当家主母郭氏带着女儿江翘楚参加宴会未归,老夫人又声称病重,几个姨娘更是躲着未曾露面。 江紫烟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她昨晚上的作为引起府里注意了啊,以前的原主可是一直自生自灭的。也罢,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那便代替原主和这一宅子的鬼魅魍魉会上一会。 奶娘乐氏在前,月牙在后,三个人一路向福满院走去。 一路得见的下人各自忙碌着,经过了一处金鱼池塘,绕过一个小花园子,终于到了老夫人居住的福满院。 有体面的丫环提前打了纱帘等着,院里站着各院的丫环婆子,看来各院的姨娘妹妹都到了。 奶娘和月牙在门外站着,江紫烟进了门里,只见为首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花白头发上妆点着富的金玉头面,一看就知道沉重无比,手中住着一支上好香木的拐杖,拐杖上镶着一块极品白玉。 这是尚书府的老夫人,江尚书的母亲姜氏。 与老太太隔桌并坐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相貌温文尔雅,身形修长,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身穿褐色长袍,领口袖口和腰封处都用银丝线绣着腾云祥纹。 这正是原主的父亲江翼城,原是布衣出身,年轻时靠着真才实学考上头名状元,又娶了叶氏和郭氏两位颇有实力的夫人,加上自己的投机钻营左右逢源,这才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子,成为当朝的二品大员。 挨着江翼城下手边坐着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浓妆艳抹,眼中透着隐隐的冷戾。 这是江府现任的当家主母郭氏,其父正是当朝的首辅大人。 【第三章】初会江府众人 在郭氏旁边站着的是江家二小姐江翘楚,今年十五岁,保养得宜的长发从肩头披到背后,如上好的丝绸一般,一身水蓝色的拖地长裙衬的身段玲珑有致,一只羊脂玉镯环在腕上,称的皮肤白嫩有光。 她看向江紫烟,眼里带着丝丝亲近还有一抹不容忽视的敬意。这样的眼神让人看了心生喜爱,人人都知道江府二小姐贤良淑德,对府中下人都以礼相待,对家中长辈更是乖巧恭顺。 三房的秦氏姨娘和四房的小郭氏姨娘分别带着自己的女儿江美玉和江晚绿站在一旁。 江紫烟跪下道:“给祖母问安,给父亲问安。”并没有提到郭氏。 郭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发作,江翘楚在一旁拉了一下,郭氏按下满腔怒火,且让你这个贱蹄子蹦跶着,昨夜烧了灵堂,老太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江紫烟跪在地上,老半天听到老夫人“嗯”了一声,然后没有了下文。 大清早的,郭氏就到福满院禀报老夫人,说江紫烟复活一事有太多蹊跷,而且放火烧了灵堂,若不是及时扑救,差点让整个江府都付之一炬。 老太太虽不喜江紫烟,看到江紫烟跪在地上又瘦又小的样子,无论如何与火烧灵堂这件事连不到一块,毕竟放火不是小事,一个小丫头片子,量她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可郭氏说的有鼻子有眼,放火又是大罪,因此今日才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久经世故的老夫人深深的望着江紫烟,皱起了眉,不管怎么样,府里乱起来,就是因为江紫烟回来了。失火这件事即便是既定的事实,若只是内宅的事便罢了,但是惊动了她儿子,耽误了她儿子的时间,便让她的气很是不顺。 难道这江紫烟真如郭氏所说,和江家犯克不成。 想到此老太太一脸的嫌恶,冷冷的道:“因你在护国寺,我们江家每年都要给护国寺添不少的灯油钱,既然回来,就要守江府的规矩,没事不要乱逛,出了事保不齐让外人笑我们江家对小辈无情无义。” 合着原主在护国寺这些年都是用的江家的钱粮,在湖边溺毙是因为自己不守规矩到处乱逛,且连累了江府一家老小名声受损。 江紫烟两眼直视老太太,眼角扫向屋中的人,声音里满满的委屈,道:“祖母,不是烟儿胡乱闲逛,是有人说祖母在湖边凉亭等着烟儿,故而烟儿才孤身前往凉亭,谁知没见到祖母,反倒遇到歹人,这才被推到水中。” 昨儿傍晚郭氏派人到凝香院喊走月牙和奶娘,说是到公中领米面,随后有丫环过来说叶家有人在凉亭等着,有要紧事要说。 江紫烟听说外祖母家来人了,顾不得等到月牙和奶娘回来就跟着那丫环去了,走到院里,江紫烟又返回屋中,写下几个字,告知月牙和奶娘她去了凉亭。 匆忙赶到凉亭,江紫烟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谁等在这里,回头找那丫头,那丫头早就不知去向。 正在纳闷,凉亭上跳下一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剑直逼江紫烟,江紫烟一边后退,一边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一言不发朝着江紫烟步步紧逼,因黑衣人蒙着脸,江紫烟只看到那人左眉上一道疤痕,眼角一颗泪痣。 江紫烟走投无路,只得转身跳到湖中。 月牙和奶娘远远看到江紫烟跳到水中,因为角度原因却并没有看到黑衣人,呼喊着赶到时已看不到江紫烟一点踪迹,虽然水不是太深,月牙和奶娘都不善游水,等招呼人把江紫烟打捞上岸,早就没了气息,若不是自己从异世而来,这个江紫烟真的就没了。 江紫烟不会傻傻的把叶家拉进来,便说是老太太派人把她骗到凉亭的。 “一派胡言,你可认得那传话的奴婢长什么样子?”老太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烟儿并不认得传话的丫环。”江紫烟眼角扫向众人,看到郭氏紧张的脸松弛下来,心中默然,这人定是郭氏派去的。 先把月牙和奶娘以领米面拖在公中,然后派丫环把江紫烟骗到凉亭,最后派人实施暗杀。 只是缺少证据,不能把郭氏当众揭穿。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长个心眼?”老太太的老脸拉的老长,下颌快要挨着前胸了。 大概这样拉着脸说话不太方便,老太太把脸稍微收起一点道:“如若找不出那传话之人,老身就得担着这恶名,这叫什么事。”老太太一脸的愤怒。 “都是烟儿的错,想必那奴才不会是我们江府中人,烟儿记得那丫环的长相,看到她肯定认得,请求祖母允许烟儿在府内府外寻找这恶奴,也好早日洗脱祖母的恶名。” 江紫烟知道短时间内郭氏肯定不会再让那丫环露面,甚至那丫环本身就不是江府中人。只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让老太太允许她自由出入江府,办起事来才方便。 “这还差不多,打今儿起,你可以自由出入府门,直到找出那狗奴才。”老太太能把儿子培养成状元郎,本身也不是吃素的,只是这几年体力不支,这才让郭氏理家,其实大权还在老太太手中攥着。 江紫烟赶紧的一个头磕到地上:“谢谢祖母支持烟儿,烟儿定不负祖母所望,尽快找出那恶奴,还祖母清白。” “亏得我们江家祖上有德,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世人还不知怎么编排我们江家呢,我们江家可是从来就没有无情无义之人。” “是。”江紫烟直视着老夫人,声音里不掺一丝情绪道:“世人皆知父亲最是重情重义。” 这话说得老夫人和江翼城很是受用,二人心中皆道,到底是护国寺待过,说出来的话还真让人舒服,怎么说还是佛法无边,让一个不善言语的小丫头说出这样的活,真真的得感谢佛祖。 谁知江紫烟接下来又说了一句:“当初若不是感恩郭首辅提拔了父亲,父亲也不至于在我母亲尚在世就把郭姨娘抬为平妻。可见父亲知恩图报,品格高尚。” 啪! 郭氏终于按捺不住拍了桌子站起来,指着江紫烟道:“下贱的野丫头,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议论朝堂之事?你就不怕皇上治你一个诽谤朝廷大员之罪而连累江家!” 这帽子扣得山大。 “只不过实话而已,难道当初郭姨娘说首辅大人提拔了父亲,这话是骗大家的吗?”江紫烟波澜不惊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第四章】江府从此鸡犬不宁 当初江翼城从一个穷书生到天子门生,虽然风光一时,如果不是江紫烟的外祖叶家人在朝堂之上大力推荐,早就放外去了,怎能留在京师且站稳脚跟。 后来江紫烟生母尚未离世,江翼城抬了郭氏为平妻。 郭氏的父亲是当朝首辅,对江翼城自然处处关照。 “你······你这个不懂规矩的贱人,养在护国寺这几年愈发的猖狂了,莫不是方丈那老秃驴教坏了你!”这次郭氏把护国寺和方丈大师牵了进来。 “闭嘴,你不要命了,敢牵连护国寺和方丈大师?”江翼城虽是说郭氏,却狠狠的瞪了江紫烟一眼。 护国寺是皇家寺院,方丈大师更是当今皇上的座上宾,就是太上皇对方丈大师都礼遇有加,更兼方丈大师一身奇妙的医术,救治过无数的达官贵人与黎民百姓,无论朝中还是民间,对方丈大师都敬仰似佛。 江翘楚在人前向来都是既明事理又端庄贤淑的模样,听到郭氏当着大家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赶紧上前把她嘴捂上道:“母亲,你莫不是被大姐气糊涂了吧!”一句话把郭氏对江紫烟的辱骂归罪于江紫烟。 江紫烟跪在地上,老夫人和江翼城也不说让江紫烟起身,江紫烟知道这些宅邸内人惯用手段,为了是打压她,但是她既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不肯再跪。 不再理会这些个牛鬼蛇神,江紫烟起身站到一旁把目光投向江翼城。 本在一旁等着看江紫烟好戏的江晚绿不乐意了,她从小看着江紫烟绵软好欺负,且有那么好一个婚事,总是乐于在一旁看她出丑受罪。 江晚绿等江紫烟站过来的时候,故意撞了她,然后江晚绿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江紫烟碰过的地方,把帕子重新放回袖袋。 江紫烟也从袖袋中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手臂,然后走到门口,道:“月牙,把这脏帕子扔远点,别脏了老夫人的院子。”。 月牙怯怯的称了声‘是’,然后拿着帕子走了出去。 江晚绿气得要命,偏偏又想不出应对之策,只能站在那里生闷气。 “楚儿,把你母亲扶回牡丹院。”江翼城黑着脸,虽不喜江紫烟这一脸的戾气,但郭氏身为当家主母,说出的话实在没了身份。 “是,父亲放心,女儿会好好照顾母亲的,姐姐也要好好休息,虽说月牙解释姐姐是当初岔了一口气,被误以为去了。但是毕竟设过灵堂的,小心招惹到什么邪祟”一句话又给江紫烟头上安上了不详加招惹邪祟的坏名声。 江紫烟嘴角微翘,眼角带了笑:“谢谢二妹关心,有祖母和父亲保佑,我自然会百邪不侵。” “都散了吧,散了吧!”老太太顿了顿拐杖道,只不过是请个安,搞得鸡犬不宁。 老夫人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急促的喘起来,气管里的气就仿佛烧开水一般,咕噜咕噜的响。脸上渐渐涨紫,嘴唇发白,身子一软就要躺下去。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孙妈妈赶紧上前把老夫人抱住,让老夫人靠在她怀里。 这是典型的哮喘症状。 江紫烟转过身从小诊室中调出一盒哮喘吸入剂,打开凑到老夫人嘴里,急道:“祖母,用力吸,这是护国寺方丈大师给的灵药,极好。” 不是江紫烟想在老夫人面前买好,只是医者父母心,看到老夫人犯病,不忍见死不救,再说江府中需要收拾的人太多,总得有个先后不是。 老夫人闻听是方丈大师的灵药,急忙用力呼吸。江紫烟看到吸入剂剩下一格,知道老夫人吸入成功了,慢慢的放下,用手扫着老夫人的胸口道:“慢慢呼吸,放松!” 老夫人的气息慢慢的顺畅起来,脸上的紫色也慢慢退去。 孙妈妈惊奇道:“传说方丈大师是神医,果然名不虚传。这是什么药?竟然这么神奇。” “此药是方丈大师亲自炼制,以后祖母发作,便给她吸。”江紫烟把药放到孙妈妈手中 老夫人渐渐安静下来,江紫烟转过身,拿出听诊器,为她检查心脏和肺部。 其实她的小诊室里原有好多机器,只是需要用电,现在这里除了听诊器,别的用不上的竟然消失不见。 听了一会儿,确定老夫人是得了哮喘和肺气肿。 哮喘和肺气肿都是慢性病,只要一种就很难治愈,两病合在一起,老夫人能撑到现在,的确不易,也证实了老夫人的生存意识非常人能比。 老妇人生病这些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呼吸顺畅过。 长期卧病在床,家中之事已不能料理,这才把理家之权给了后来抬为平妻的二姨娘郭氏。 老人平喘之后,重新坐起身,带着几分疑惑道:“方丈大师把这么好的灵药交给你,莫非是要你学他的医术不成?” “孙女这些年的确在大师那里学到一些治病救人的方子。”江紫烟顺着老夫人的思路道。 老夫人双手合什道:“佛祖保佑,方丈治好你的病,又传你医术,改天老身定亲自到寺中拜谢佛祖。” 方丈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谁都能见到的,当初派坐下弟子到江府接走江紫烟,只说是前世有缘,江家人并未见到方丈本人。 既是江翼城这样的朝廷大员,也从未见过大师的真容,更别说一个后院的老太太。尚有一分自知之明的老太太只能说酬谢佛祖,毕竟到寺中拜见佛祖比见大师容易多了。 江紫烟收起听诊器。 “这又是什么玩意?”孙妈妈指着听诊器道。 江紫烟微笑道:“这是方丈大师研制的法器。”随即又打开听诊器,挂在孙妈妈耳朵上,然后把另一端按到孙妈妈心脏部位。 孙妈妈听到自己扑通扑通心跳的声音,惊奇道:“老夫人,真的很神奇,佛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本来老夫人也想试着听一下,怕笑她没见识,就忍了,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佛法无边,什么样的好东西佛祖没有。” 两位姨娘和江美玉江晚绿也想上前看个究竟,毕竟是佛家的宝贝,能得一见也是与佛祖有缘。见到老太太这样说,只好打消了上前的念头,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被老太太骂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哼,好像谁稀罕似的。”江晚绿低声说道,典型的见吃不到葡萄,便道葡萄酸。 其实老太太才是最想一看究竟的人。 【第五章】灵堂自然是给死人用的 五年前,江紫烟病的奄奄一息,护国寺的方丈大师派坐下大弟子法慧禅师到府中接江紫烟,言说方丈与江紫烟前世有缘。 江家为了尽快把江紫烟送走,未曾仔细盘问,就让法慧把江紫烟带走。 五年来江家没人去寺中探望过江紫烟一次。 如今江紫烟回府,随身带了大师的灵药,还持有大师的法器,想必是得到大师的真传。 老太太心里想着事,面部表情也丰富起来。别人没发觉,江翘楚却是瞧得一清二楚,不免心惊。 很明显,老太太看江紫烟的目光由开始的嫌恶到缓解,再由缓解渐渐的到怜惜,如果继续下去,只怕这江府的风水要转向了。 不行! “祖母,”江翘楚缓缓开口,打断了老太太的思绪,“大姐得方丈大师传授医术,又得到大师的法器,的确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看到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到自己这里,江翘楚接着说道:“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被宵小之人知道我们江府有大师的法器,想必会给大姐招来无妄之灾。” 江紫烟身有法宝,难免被人觊觎,或许会招来灾难,江府从此会鸡犬不宁,永无宁日。 老太太本来还挺欣慰,现在看江紫烟的眼神又转回嫌恶去,扫把星到哪都是扫把星,本来以为有了大师的法器,以后江家在朝堂之上比别人多了一件法宝,现在看来这个法器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江紫烟不在乎在这个府中有没有长辈的维护,只是不能任由江翘楚这朵白莲花肆无忌惮。 “二妹多虑了,既然是法器,就不是一般人能觊觎的,如果不是本小姐亲自动手,任谁也找不到这件法器。”说完抬起手臂,让老太太看了袖袋,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是奇了怪了,明明刚才那法器放到袖袋里的,怎的凭空消失了?”老太太活了一把年纪,自认为见多识广,如今还是被惊奇到了。 “这是大师的法宝,用时自然会来,用完大师就召回了。”江紫烟接着忽悠。 “原本也该如此,这就好了,以后没事就不要随便招呼大师的法器,预防不测之人哪。”老太太深有感触道。 江紫烟微笑道:“祖母说的是,今天若不是为了祖母,孙女断不会招出法宝,就凭孙女这点本事,一年之内再无使用法器的可能。”就是说一年之内法器不会再听江紫烟的召唤。 屋中之人松了一口气,江翘楚母女更是把心放到了胸腔内,若江紫烟手持法器到处给人看病,那些个朝中重臣的家眷肯定得把她捧上天,江家以后还会有自己的位置吗? 现在好了,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本来江紫烟烧了灵堂,想着借老太太之手惩治于她,没想到让她出了风头,这还不算,烧灵堂的事现在也不提了,难道就这样放过江紫烟。 “大姐有大师做靠山,更有佛祖保佑,难怪能死而复生,更有一把天火把灵堂烧的一干二净。”江翘楚徐徐道来,一片云淡风轻。 江紫烟不是一个怕事的,就怕事闹得不大,当下道“谁说是天火,明明是本小姐放的火,没老天爷一丁点事。”火是我放的,怎么地,就等你放马过来。 倒是坐在那里的江翼城,不愧在朝堂之上见过世面的,觉得眼前这个女儿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老太太原以为江紫烟一个小丫头,不可能干出风高放火的事,只当是她们离开的时候没有熄灭灯烛,本不想追究了,没成想这个能把天捅个窟窿的小丫头居然自己承认了。 在府中放火可不是小事,老太太把刚才江紫烟对她的施救放到一边,决定公事公办,不能因这丫头片子刚才对自己施救,且把护国寺方丈大师的灵药留给自己就徇私情。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府中是随便放火的地方吗?说出因果来,老太婆就放你一马,说不出因果,别怪老婆子翻脸无情。”老太太的下颌重新拉到前胸上,一付公正无私的模样。 郭氏心中窃喜,拉了江翘楚的手,心中想着,还是我们楚儿,一句话就把这个扫把星拉了出来。 北晋律规定放火与杀人同罪,其理由是放火比杀人损失更多,结果更惨。 说到底,判罪轻重要根据损失程度而定。 江紫烟放的这把火,仔细追究起来,也是有损失的,至于用不用获罪,全在江府的一家之主江翼城的一念之间。江翼城说有天大的损失,江紫烟就得按天大的损失获罪。江翼城说没有损失,江紫烟就没罪。 “祖母,灵堂是给死人用的还是给活人用的?”江紫烟嘴角噙笑,款款温柔,徐徐道来。 “住嘴!谁人没事用灵堂。”郭氏自认抓住了江紫烟的话柄,扬声斥责。 “灵堂自然是给死人用的。”老太太又重新挂上一脸的嫌恶。 “咱们家若是一切正常无意外发生,这灵堂最有可能谁用?”江紫烟揶揄道。 “大胆!你这是在咒我们江府的老太太。”郭氏干脆站起来,用手指指着江紫烟喝道。 “二娘,你这是冤枉人,你那只耳朵听到我咒老太太了?”江紫烟也不怕和郭氏死磕到底。 郭氏拉着一张苦瓜脸,两位姨娘在一旁幸灾乐祸。 “府中只有老太太年龄最大且常年卧病在床,你就是在咒老太太。”郭氏强词夺理。 “那只能怪搭灵堂的人,没事搭什么灵堂,这才是真正诅咒人呢。”江紫烟祸事东引。 这下好了,灵堂是江翼城派人搭的,那就是江翼城在诅咒老太太。 “都给我闭嘴!”老太太发了怒,看着又要喘,孙妈妈赶紧用手扫老太太的背,道:“老夫人,你可不能着急,大师的灵药可是金贵着呢。” “你也给我闭嘴!”孙妈妈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何时受过斥责,这可真是遭了池鱼之灾了。 “是。”孙妈妈应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一个两个的真不让老太太省心,或许老太太心疼大师的灵药,这次哮喘还真的没发作。 “好了,烟儿归来,手边使唤的人再加几个,月例用度按嫡女对待,都散了吧。”江翼城吩咐道,接下来得好好琢磨一下往后的安排。 江翼城想静一静,偏偏有人就不如他的意。 他的话音刚落,郭氏就喊道:“不行!楚儿的婚事怎么办?” 一下子拐到江翘楚的婚事上。 江翘楚急忙去捂郭氏的嘴,哪曾想郭氏扒掉江翘楚的手道:“怕什么,一切由你外公做主。”好嘛,首辅大人搬了出来。 【第六章】有劳二夫人了 江紫烟总算听明白了,开始只是怀疑原主被害死是有人觊觎她楚王妃的位子,现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楚王三年前带兵出征西凉,皇上曾许下诺言,凯旋之日即是确立太子之时。 眼下捷报频传,凯旋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当初圣旨下达江府,只说赐江家嫡女为楚王妃,当时只有江紫烟一位嫡女,圣旨上并未写上名字。若江紫烟在护国寺不回来,江家的嫡女就是江翘楚,现如今有两位嫡女,谁能成为楚王妃还不一定,怪不得郭氏抬出首辅大人。 江紫烟心中冷笑,郭氏这个猪脑子也不想想,圣旨下达时江翘楚还没出生,楚王妃的位子有江翘楚什么事。 不是自己稀罕楚王妃这个位子,只是自己的东西别人老惦记着,心里不是滋味,更何况惦记的人是江翘楚。自己不要,送给别人也不能便宜了江翘楚。 “有母亲和外公,女儿永远是嫡女。”江翘楚在郭氏耳边轻声说道。怕郭氏再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拉着郭氏赶紧走出门外。 屋内的两位姨娘看到郭氏离开,也带着女儿施礼离开。 屋中只剩江翼城和老太太及孙妈妈,江紫烟感觉今天没有什么好戏可看了,于是道:“祖母,父亲,烟儿告退。” 老太太和江翼城一句话没说,江紫烟到院里带着奶娘和月牙回了凝香院。 凝香院原本是江紫烟母亲叶玉瑶的,江紫烟出生后一直和母亲住在这里,六岁上母亲离去,江紫烟便和奶娘乐氏在这里相依为命。 江紫烟母亲叶玉瑶原本是不喜热闹的,身边除了陪嫁丫环乐氏外,都是一些粗使的下人,叶玉瑶离世后,那些下人陆续被郭氏要走,最后只剩下奶娘一人在凝香院照顾江紫烟。 五年过去,凝香院已破败不堪,卧房及院落堆满了灰尘和杂物,看来江家是根本没打算让江紫烟再回江家。 “月牙去打水,把咱们的院子好好打扫一番。有人想让我死,本小姐偏要活的好好的。”江紫烟吩咐月牙。 月牙就喜欢小姐现在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应了声:“是”便提着木桶走了出去。 这时从外面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体面的嬷嬷,后面跟着两个丫环。 那嬷嬷走上前来,躬身施礼道:“见过大小姐。”抬起头,脸上挂着标准的奴才笑,让人挑不出不是之处来。 身后的两个丫环见了,亦上前施礼道:“见过大小姐。”只是掩饰不住满脸的不屑,让人看了,甚是不爽。 “大小姐,您可认得老奴?”为首的嬷嬷脸上依然挂着笑,见江紫烟没有说话,又上前一步。 废话,本小姐从来就不曾出过凝香院,这几天回府也不曾见过这个嬷嬷,当然不认得。 倒是奶娘认了出来,道:“莫不是二夫人跟前的钱嬷嬷?” “乐嬷嬷好记性啊”钱嬷嬷扩大了笑容,鼻子和眼睛挤到一块,只剩下一张大脸,看上去滑稽可笑。 “夫人差奴婢送两个丫环过来伺候大小姐,请大小姐指派她们做事。”钱嬷嬷换上一脸的谦卑。 江紫烟想起父亲说要往这凝香院添几个下人,没成想郭氏这么快就把人指派过来,且是郭氏自己贴身使唤的。 钱嬷嬷是郭氏从娘家带来的,一向伺候郭氏,善于捧高踩低。 这两个丫环一个春桃,一个叫秋菊,十六七岁的样子。春桃稍微高一些,秋菊稍微胖一些,是郭氏院里的头等丫环。 若是想在自己身边安几双眼睛,怎么也用不着这心腹之人,看来这郭氏母女一次害她没成,便迫不及待的准备第二次出手了。 “有劳二夫人了。”江紫烟看着这三个人。 江紫烟看着两个丫环倨傲的神情,唇角微微勾起:“乳母还有月牙一直贴身伺候本小姐,这东西屋小厨房等地,还没有人收拾,你们两个现在便去收拾干净,午饭前本小姐亲自检查,若是剩下一点灰,别怪本小姐不留情面!” 两个丫环立即不愿意了起来,她们身为尚书府的头等丫鬟,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怎么能做这种粗使下人都嫌弃的活计。 春桃更是不平出声:“大小姐,我们来这里可不是扫院子的。” “春桃,秋菊,你们两个好好伺候小姐,伺候好了,夫人自会有赏。”钱嬷嬷说完,朝着江紫烟一行礼要往外走。 这人也送到了,场面话她已经都说完了,接下来发生什么,可就和她…… “钱嬷嬷,”江紫烟喊住往外走的钱嬷嬷,“她们是二夫人跟前的人,到我这又脏又乱的院里,就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又不愿意主动收拾院子。倒不如你带她们先回二夫人那边去,等我们收拾好了再过来。”江紫烟笑吟吟的说道。 两个丫环脸上露出得色,倒是钱嬷嬷,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笑,道:“奴婢受了夫人委派,就是来帮大小姐收拾的,那能没干活就走人呢,这样回去,夫人也会责怪我们不会当差,请大小姐安排事做。” 钱嬷嬷诚恳的表情还真不容人拒绝。 她敢肯定,若是她带这俩丫环走了,可就再也送不来了。 江紫烟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重重一放:“刚才本小姐说的话你们当耳旁风了不成,那本小姐再说一遍,东西屋小厨房等地,还没有人收拾,午饭前收拾不完就给本小姐跪在院子里去,跪到本小姐心情好了再起来。” 春桃秋菊齐齐望向钱嬷嬷,表情弱小可怜,无声求救。 这大小姐哪里是在安排她们做事,分明是找机会惩治她们。 钱嬷嬷老脸一沉:“还不快去做事,再散漫下去,仔细你们的皮!!” 钱嬷嬷在郭氏下人中积威甚重,春桃秋菊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一白,连忙去了。 钱嬷嬷松了一口气,正要再次向江紫烟告辞。 “本小姐可使唤不动夫人的人,还要靠着钱嬷嬷,钱嬷嬷一走那俩下人还不一定要怎么作妖,那就请钱嬷嬷带走吧,本小姐实在用不起。”江紫烟见又准备溜走,不由笑了,想派两个丫环给她生活添添堵也要有这本事。 本小姐这次要让你不仅赔了两个丫环,还要丢了一个嬷嬷。 “大小姐,老奴愿意留在这里,为大小姐调教一下这俩个丫环,等她们懂事了再走。。”钱嬷嬷及其的圆滑,见江紫烟这样说,知道自己走后,两个丫环肯定会被赶走,不得不留下来。 谁让夫人交代她们的事情,她们还没干呢。 “钱嬷嬷确定不回?要留下来干活?”江紫烟又问一句。 “奴婢求大小姐给我们安排事做。”钱嬷嬷愈加的诚恳了。 “既然这样,”江紫烟用话卡住钱嬷嬷,这才悠悠的加了句:“就有劳钱嬷嬷到公中库房领几个笤帚,也好好干活吧,我院子里的奴才都是用来干活的。。” 钱嬷嬷一咬牙,没想到江紫烟居然也让她做粗使丫头的活计,但是为了夫人却不得不答应下来,道:“是,大小姐,奴婢这就去。”说完带着院子外面的两个丫环出了门。 月牙打水回来,刚好在门口和这几个人走个对面,钱嬷嬷冲月牙咧了一下嘴,算是打了招呼。春花秋菊一如既往的昂着头,一脸的不屑,哼了一鼻子,甩手走了过去。 月牙进来把水桶放到地上,道:“小姐,她们来做什么?” 昨天离开小姐一会儿,小姐就坠了湖,且是一个丫环把小姐骗走的,今儿又来三个,这是想干什么? “二夫人派来的,以后就在我们院里做事了。”江紫烟道。 “什么?以后在我们院里?”月牙张大了一张嘴,足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且半天不肯合上。 【第七章】前途无量 好不容易合上嘴,接着说道:“小姐,让她们走吧,月牙什么都能做,月牙不怕吃苦。”小姐莫是脑子烧坏了,谁知道这几个揣着什么坏水儿,在眼巴前的,防不胜防啊! “二夫人送的,怎好拒之门外,本小姐只好笑纳。”江紫烟一脸的云淡风轻。 “小姐若不好推辞,就让月牙做坏人,一会她们回来,就拿棍子把她们赶了去。二夫人责罚,月牙顶着,绝不牵连小姐。”月牙一面说,一面拿了空盆子,往里面倒水。 月牙站起身,拿了抹布沾水,看着奶娘道:“乐妈妈,你怎么也不拦着小姐,就把人留下了,出了事如何是好。” “是啊,小姐,咱们想法子让人走了吧,在我们眼巴前的,真真的让人担心。”奶娘没理会月牙,不过倒是和月牙说的一致。 “无妨,你们且等着看好戏。”江紫烟小手一挥,让人不容置疑。 奶娘摇摇头,无奈的拿起一块破布,沾到水里,拧干了,和月牙一块去江紫烟屋里擦桌子。 一会钱嬷嬷带着两个丫环回来,大小笤帚拿回好几个。 还是钱嬷嬷有面子,三天前奶娘带着月牙到库房找管事领笤帚,管事说库房没有,今天竟然能领好几个。 钱嬷嬷脸上依旧挂着笑:“大小姐,笤帚领来了,您看还合适吧?” “不错,不错,到底还是嬷嬷,办事就是牢靠,不愧是夫人身边得力之人。”好听的谁不会说,江紫烟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好好干活,本小姐看你们很有前途。” 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可不就是‘前途无量’。 说完之后,江紫烟领着月牙和奶娘回了屋子。 院里的尘土实在太厚了,一脚踩下鞋底都能埋进去。春桃秋菊相互看着,一脸的嫌恶,转头又都看着钱嬷嬷。 钱嬷嬷小声道:“咱们先忍着,别忘了夫人是如何交代我们的,等完成了任务,夫人不会亏待我们的。” 江紫烟带着月牙和奶娘站在窗前,从窗户的缝隙往外望去,钱嬷嬷带着春桃秋菊在尘土飞扬中卖力的干着,月牙这才露出笑脸。 钱嬷嬷带着春桃秋菊在院里奋战,屋内江紫烟在给月牙讲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连带站在窗前监看院子的奶娘也听得入了神。 “小姐,这个故事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整天和小姐形影不离,怎么自己就没听过。 “话本子上看到的,你自然不知道。”江紫烟道。 怪不得呢,可是在哪里看的话本子? 月牙正想问,奶娘说道:“小姐,她们收拾完了。” 江紫烟和月牙走到窗前,看到三人正在互相拍打身上的尘土,江紫烟开门出去。 “不愧是夫人教出来的,做事还真是利落。”江紫烟出门夸上一句。 两个丫环一脸的尘土,还不忘在江紫烟面前嘚瑟,昂着头,对江紫烟依旧一脸的不屑。 江紫烟抬头看看,道:“这也快到饭点了,有劳钱嬷嬷带春桃和秋菊到公中厨房把饭菜取来。” 钱嬷嬷胖胖的脸上急忙堆上笑,道:“是,谨遵大小姐吩咐。”带着春桃秋菊出了门。 不一会,钱嬷嬷就回来了,春桃和秋菊跟在身后端着饭菜。 钱嬷嬷闪到桌旁,回转身把春桃和秋菊端着的饭菜放到桌上。 江紫烟瞅瞅桌上的饭菜,三个小碗里盛着半碗黑乎乎的糟米,一碟腌萝卜,一盘盐白菜,一盆黄菜叶子汤,没有一滴油,满满一大盆,足够三五个人喝的。 钱嬷嬷扬着她那职业性的笑脸站在一旁,春桃秋菊的笑则更像是幸灾乐祸。 三个人站在一旁只等着江紫烟入座。 夫人派我们来就是给大小姐你添堵的,整治人的手段可不止一种,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想和夫人斗法? 江紫烟一脸的疑惑,道:“钱嬷嬷,确定这饭菜是给我这位嫡女的?” 钱嬷嬷假装一愣,道:“当然,厨房的管事特意嘱咐的,大小姐的午膳,谁人敢给换了不成。” 江紫烟抬眸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淡淡的道:“钱嬷嬷,春桃秋菊,委屈你们了。” 钱嬷嬷春桃秋菊三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别是气傻了吧。 江紫烟望着糟米腌萝卜,不由一笑:“父亲说了,吃喝用度是嫡小姐的标准。府中嫡小姐只能用这样的甚至比不上寻常百姓的粗茶淡饭,看来咱们江府中是出现蛀虫了啊。” 看来这钱嬷嬷等人之前还是不长记性啊,那她便再教育教育这几人,反正最近有空,就当逗猴子玩儿。 钱嬷嬷望着江紫烟唇角的笑,不由浑身发寒,硬着头皮道:“大小姐,您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咱府上一百多口子,全仗着老爷一人养着,最近府中又出了点事,所以才会如此啊。” 江紫烟抬眸,眸子星星点点:“父亲不易,我一个嫡小姐如此,你们下人肯定吃的更不好,还不得每日喝冷水,这让本小姐好是为你们心疼啊。” 钱嬷嬷老脸一抽,随即诚恳的说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江紫烟看着钱嬷嬷一身的肥肉道:“既然二夫人派你们到本小姐这里来帮忙,本小姐就不能亏待了你们,更不能让你们每日喝冷水。” 听江紫烟这样说,钱嬷嬷三个以为江紫烟私下存有什么好吃的,三双眼睛瞪着江紫烟。 “钱嬷嬷,春桃秋菊,快坐下。”江紫烟拉着钱嬷嬷坐到凳子上,同时又招呼春桃秋菊也坐下。 钱嬷嬷迷迷糊糊就被江紫烟按到凳子上,春桃秋菊看钱嬷嬷坐下,也坐到桌前。 “月牙,伺候钱嬷嬷和春桃秋菊用午膳。”江紫烟笑的像寺院里的弥勒佛。 “是。”月牙应了一声,上前把三碗饭摆到三人面前,接着拿起筷子给碗里布菜。 小样,跟我家小姐斗,卖了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货还得让你们给数钱。 本来想让江紫烟吃瘪,看江紫烟的笑话,没成想把自己饶了进来。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钱嬷嬷站起身来道:“奴婢怎敢用大小姐的午膳,这不合规矩。”说着就想抽身往外走。 想逃,哪那么容易。 “钱嬷嬷,你是不把我这个嫡女放在眼里吗?”江紫烟拉下一张小脸,眼神冰冷的如同刀子。 【第八章】碗里没有盆里还有 春桃秋菊见钱嬷嬷站起来往外走,也想跟在后面脱身,没成想江紫烟翻脸比翻书还快。 来这里哪是什么好做的差事,这大小姐从灵堂醒来之后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大小姐说笑了,老奴怎敢。”看到江紫烟的眼神,钱嬷嬷没由来的哆嗦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江紫烟一双幽深的丹凤眼波光流转,绝色的容颜上带着高傲冷艳的神采,周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意。 “不敢就好,你们是二夫人派来帮忙的,本小姐刚回府,没什么好东西,现在借花献佛,把本小姐的午膳赏给你们用,也算没有弗了二夫人派人帮我一场的好意。” 江紫烟是府中嫡小姐,赏下人的物件即便是一棵草,下人也得捧着当宝贝。现今把自己的午膳赏给这几人,说起来真是这几人三生的造化。 “是,大小姐,奴婢谢大小姐赏赐。”钱嬷嬷哆嗦归哆嗦,脸上依然挂着职业性的笑容,适时说出应对的话。 背地里使阴招还行,真的摆到桌面上,钱嬷嬷在江紫烟面前还真就不敢怎么样。 老老实实坐下来享受这顿‘美餐’吧。 也罢,左右不过就这几日,等夫人筹谋好了,有江紫烟好看的,到时候她再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就是。 春桃秋菊见钱嬷嬷‘欣然接受’,知道自己也推辞不掉,只好认命的坐在那里,任月牙把桌上的菜一点一点的夹到她们碗里。 本来想着,随便吃几口了事,等江紫烟不注意的时候,再出去吃顿好的。 偏生江紫烟在地上走来走去,好看的丹凤眼危险的眯起,眼底深处闪着犀利的光芒,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神情冷酷的犹如地狱阎罗。 这碗饭吃的那叫一个爽,说是腌萝卜,没放一点盐。月牙很公平,一盘腌萝卜平均分给三人,春桃的碗里多了一块,月牙重新夹出来放到钱嬷嬷碗里。 “春桃,这块萝卜让给嬷嬷吧,嬷嬷年纪大了,你还年轻就不要跟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争了。”江紫烟不失时机的补上一句。 好像谁稀罕这块萝卜似的,春桃哭笑不得。 “是,”明知江紫烟在演戏,偏偏就得陪着演下去,“奴婢不跟嬷嬷争。” 春桃恨不得月牙把碗中所有萝卜都夹走,只是愿望很快落了空,月牙不再从春桃的碗里往外夹菜,春桃只好认命的低头用膳。 好不容易吃完萝卜,月牙又开始给三人夹盐白菜。说到盐白菜,还真是名副其实,白菜帮子片开了裹着盐,一卷一卷的,非常的瓷实,夹到嘴里嚼着嘎吱嘎吱响。 这公中的橱子还真用心,白菜帮子卷盐粒,不是每个人都会做的。 刚才一丝盐味没有,现在又像在生吃盐巴,钱嬷嬷春桃秋菊三个吃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钱嬷嬷,只不过是一顿午膳而已,不用这么感动吧?”江紫烟收回刚才眼中的戾气,换回一脸的款款温柔。 “应该的,应该的。”老奸巨猾的钱嬷嬷愣是应对的得心应手。 “看在你们知道感恩的份上,等本小姐发迹了,请你们几个吃大餐。”江紫烟说的云淡风轻,听在钱嬷嬷春桃秋菊几个人耳中却是胆战心惊。一桌午膳已经让她们吃的感动不已,如果再吃上一桌大餐,岂不是小命就得搭进去。 大小姐,求放过! 三个人鼻子眼泪一大把的吃完萝卜白菜,碗中的米饭也见了底,钱嬷嬷放下碗,站起身道:“谢谢大小姐赏赐的午膳,老奴吃好了。”说完就要离开。 春桃秋菊也站起身道:“谢谢大小姐赏赐。” 桌上还有一盆黄菜叶子汤。 江紫烟两眼又开始放冷气,嘴上倒是说得客气:“钱嬷嬷,你也一把年纪了,府中中馈这么紧张,你们这样浪费,传到二夫人耳中,怕是少不了一顿责罚。本小姐赏你们用午膳,不吃完,那就是不给本小姐留面子。” 月牙站在春桃秋菊身后,一手按住一人肩膀把两人按到凳子上。 钱嬷嬷涎着脸,嘴里呐呐着:“不敢浪费,不敢浪费。” 无奈啊!夫人,老奴在这里受苦了! 这还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 公中的橱子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熬制的这盆汤,喝起来又酸又苦,而且还特别的涩,整个舌苔上厚厚的一层,仿佛吃了七月里的柿子。 钱嬷嬷看了春桃秋菊一眼,闭上眼憋上一口气,咕咚咕咚,愣是一口气把碗中的汤灌到了肚里,放下碗,看看江紫烟。 那眼神分明在说,大小姐,老奴尽力了,求放过。 偏偏江紫烟看不懂钱嬷嬷的眼神,喝完了?碗里没有盆里还有。 “月牙,别偷懒,没看到嬷嬷碗里空了,快添上,别让嬷嬷等着。”江紫烟小手一挥,冲着月牙做个鬼脸。 “是,小姐,月牙这就给嬷嬷添上。”月牙很是上道。 钱嬷嬷在心里把春桃秋菊两人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这两个小蹄子,盛汤时怎么就不知道少盛一点。 这回学乖了,坐着没动,看着春桃秋菊灌下碗里的,重新又添上,盆子里已经干干净净了,这才端起碗,把这碗珍馐美味倒进肚里。 江紫烟看向钱嬷嬷,双目带有一股攻击之意,犹如两道冷箭,蓄势待发。 钱嬷嬷着一件长袖短衫,本来盖着手背的衣袖,在手臂一伸一缩时退到手腕上,带在手腕上的镯子就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金镶玉的手镯,江紫烟一眼就认出那是母亲的遗物,不只江紫烟,站在一旁的奶娘乐氏也看到了。 金镶玉的手镯本来不是什么稀奇之物,放在尚书府中亦不算什么贵重首饰,只是这副手镯有着它背后的含义。 这副手镯本是江紫烟外祖父镇国公,送给江紫烟生母叶玉瑶的礼物,叶玉瑶放在首饰匣内一直舍不得带。少不更事的江紫烟翻看母亲的首饰匣,发现了这副手镯,拿到屋外玩耍,阳光下,看到玉中居然趴着一只小狗,江紫烟把手镯按到地板上用力磨,想把里面的小狗磨出来。 母亲发现时,玉已经被江紫烟磨的伤痕累累,母亲抱起江紫烟,告诉江紫烟,这里面的小狗没有衣服,出来后会冻死,江紫烟这才放弃了之前的念头,母亲重新把这副手镯放回首饰盒。 江紫烟离家之前,母亲的遗物都在凝香院。回来后除了一屋的灰尘,什么也没有了。 看到钱嬷嬷手腕上的手镯,江紫烟眉头微锁。见奶娘想要说话,江紫烟看着奶娘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奶娘把嘴闭上,转身走到一旁。 【第九章】表小姐来了 钱嬷嬷是郭氏从娘家带来的,在下人中地位极高,除了郭氏,没有人能使得了钱嬷嬷。 这位老嬷嬷对郭氏也是忠心不二,郭氏有好多事情都与钱嬷嬷商讨,就像郭氏的谋士。 母亲的首饰郭氏抢了去,母亲的陪嫁肯定也被府中的人占用了,只是不知道母亲的陪嫁都是什么,眼下没有什么事,该去看望外祖母了,顺便打听一下母亲的陪嫁。 江紫烟不在乎什么金银和首饰,只是想到这些东西在郭氏和府中一群杂碎的手里,心里就感到不舒服。 自己人可以掏心掏肺,害自己的人就该斩草除根。 “钱嬷嬷,吃好没有?”江紫烟收起冰冷的目光,好心的问钱嬷嬷。 钱嬷嬷现在哪里还有精力应对江紫烟,脸上职业性的笑容已是消失不见,展现的是一付大大的苦瓜脸。 “谢谢大小姐,老奴吃好了。”钱嬷嬷哪里还有刚来时的精气神儿,没精打采的脸上两颗眼珠子盖在松弛的眼皮下,嗓子眼里的黄菜汤只要一晃就可能流出来。 “那就劳烦钱嬷嬷带着春桃秋菊把餐具送到厨房去,顺便到库房领一些锄头之类的农具,本小姐打算在院子里移植一些花花草草。”想干活是么,本小姐让你们干个够。 “是,老奴这就去。”钱嬷嬷努力站起来,招呼春桃秋菊收拾桌上的东西。 春桃秋菊把桌上的东西放到盘子里,然后用抹布擦拭完桌子,锤头丧气的跟在钱嬷嬷后面,迤逦走去厨房。 这里江紫烟让月牙把银子带在身上,和奶娘出了府门,往西走了半里路,终于走出尚书府所在的大街。 又拐过一个弯儿,站在街边,看到来来往往的人流,这才感觉到自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又如何,就当自己异国他乡执行特殊任务,完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中。 月牙喊来一辆马车,手里还提着几个肉包子。 江紫烟带着月牙和奶娘上了车,月牙告诉车夫到镇国公府去,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开始滚动。 在车上吃着包子,猪肉大葱馅的,咬一口一嘴油,月牙吃的舌头都咽到肚里去了。 在护国寺这几年,每隔十天半月,祖母就会派人送东西到护国寺,舅母和舅舅每隔一段日子会亲自到护国寺探望,顺便给江紫烟带些衣物吃用。 甚至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以进香为名到寺里去看江紫烟,这些江紫烟自然记在心里,前几天回到府中,本来想到镇国公府来,只是身不由己,现在换了灵魂,倒是她替原主来了。 只是她来这里最大的目的不是替原主尽孝心,而是替原主将本来属于她的东西拿回来。 说起来‘江紫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外祖家。 外祖父年轻时和首辅郭大人都在太上皇上跟前做侍卫,是跟着太上皇南征北战立下战功的,当今皇上登基,郭首辅留在京师辅佐皇上,外祖父带着全家人到塞外为当今圣上守卫边疆。 当时已经嫁人的女儿叶玉瑶就留在了京师,谁成想,边疆稳定,叶老将军回到京师,女儿已亡故,唯一的外孙女因重病奄奄一息,亏得护国寺的方丈大师接到寺中调养,这才保住一条命。 车上的奶娘有点小小的激动,奶娘是叶家家生的奴婢,自从跟着小姐到江家,叶家人举家北上,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和一起长大的伙伴,虽说爹娘都不在了,还是很想念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伙伴们。 镇国公府在皇宫附近,离尚书府有点远,马车走了一个时辰这才到镇国公府门口。 车夫放下脚凳,月牙下车付了车钱,转身扶江紫烟走下马车,待奶娘走下车来,车夫放好脚凳赶车离去。 江紫烟抬头望去,镇国公府几个鎏金大字气势磅礴,据说是太上皇亲自赐的牌匾。 门内的小厮早就看到停在府外的马车,看到有人上了台阶,问到“你们找谁?有拜帖吗?” 江紫烟从来没有到过外祖父家,下人们自然不认识。 月牙上前道:“这是江府的嫡小姐,镇国公府的表小姐。” “什么?表小姐?表小姐不是在护国寺吗?”那小厮露出一脸的惊奇。 “谁?表小姐!”门房内走出一个人,问了一句,随后吩咐小厮:“快去禀报国公爷,表小姐到了!”一脸的惊奇,随后又是一脸的激动。 江紫烟看到此人,感觉这人的眼睛很是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总之,相国寺的时候,他是没有替外祖父一家给她送过东西的。 这倒奇怪了…… 只一会儿,听得一声爽朗的叫声:“是烟儿到了吗?”跟着一位中年妇人闪过影壁墙,出现在江紫烟眼前。 来人嘴角噙笑,头发用一支白玉簪挽起,身穿绛紫色拖地长裙,紫色狐领披风,朝着大门快步走来。 “二舅母!”江紫烟认得是二舅母,不由得喊出声。 二舅母到护国寺去过几趟,江紫烟身上穿的衣服多是二舅母买的。 “见过二夫人。”月牙也是认识二舅母的,上前施礼。 “见过二夫人。”奶娘是府中的老人了,多年未曾回府,见到二夫人,眼中流出泪来。 “快去禀报国公爷,老夫人,表小姐来了!”二夫人赵氏回头吩咐一声,身边一个丫头应了声“是。”匆忙进里边去了。 “烟儿,你可来了,不知哪个乱嚼舌头根子的胡乱传言,大家还以为你出事了。老夫人听说后躺倒了,已经传了太医,这下好了,见到你,太医就用不上了。”二舅母说话很快,噼里啪啦像过年放鞭炮。 二舅现任御史中丞之职,今日上朝,在午门看到江府小厮送江翼城请假的帖子,进了朝堂,多嘴问了郭首辅一句,说是江府中大小姐刚从护国寺回府即落湖溺毙。下朝回家与父母家人商议此事,老太太听说外孙女溺毙湖边,当时就倒在地上。 “都是烟儿的不好,让外祖母担心,害外祖母生病,实属不该。”江紫烟是真的担忧外祖母。 二舅母拉着江紫烟的手道:“什么也别说了,快去见过你外祖母,好让老太太放心。” 【第十章】不用这样大礼 言罢不容江紫烟多说,拉着江紫烟一路朝着朝阳院走去。 刚才二舅母在前院等宫里的太医,门口的小厮见到二夫人自然要行礼禀报,二舅母这才匆忙赶到门口一看究竟。 报信的小厮尚未到达老太太的朝阳院,二夫人身边的丫环就跑了来,刚进院门就喊着:“国公爷,老夫人,表小姐到了!” 因在朝阳院商议事情,家里的主子都在朝阳院,现如今老夫人躺在床上,就都守在老太太床前。 屋中众人听到喊声,都愣住了。 “老爷子,是烟儿来了吗?真的是烟儿来了吗?”躺在床上的老夫人听到喊声激动不已坐起身子。 坐在床边的国公爷把老夫人按到枕上,道:“既然下人说烟儿来了,那肯定就是来了,你先别着急。”这样说着,自己倒站起身向外看去。 “烟儿,我的烟儿,我苦命的宝贝烟儿。快扶我起来,我要见我的烟儿。”老夫人挣扎着又要起身。 半年前,国公爷和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几个儿媳妇到护国寺进香,顺便看望寄住在寺中的外孙女。 当年女儿刚刚出嫁,塞外传来北番犯境的塘报。叶家除了叶玉瑶都是练武之人,于是叶家老爷子主动请缨带着全家到了塞外。 没成想,长子死在战场上,回到京师,女儿也离世多年,唯一的外孙女被送到护国寺。 老夫人一直认为是江家害死了女儿,只是苦无证据,只能忍着。 叶家几位主子半年前见到江紫烟时,言说身子已经无恙,不日即可回府。方丈大师亦转着佛珠坐在佛前,保证届时定送还一个尊贵无双的真命凰女。 今日次子上朝回来,带来外孙女溺毙的消息,无疑给了老夫人当头一棒,当时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亏得府医施救及时,这才缓过一口气。 丫环跑进屋里,看到几位主子,急忙施礼。 “快说,是不是表小姐到了?”三夫人姚氏是一位口直心快的巾帼奇女子,见到那丫环,急忙问道。 “二夫人让奴婢赶紧来给各位主子报信,说是表小姐到了。”丫环抬头看着三夫人。 “你见到表小姐没有?”大夫人王氏沉稳内敛,此时也忍不住上前问道。 “奴婢不认识表小姐,不过大门外的确来人了。”这丫环没到过护国寺,从没见过江紫烟。 “烟儿,我的烟儿。”老夫人放弃当年征战杀场的气概,哭的像泪人。 “母亲先别哭,烟儿看到你这样不得伤心啊。”大夫人王氏见状连忙上前劝慰。 “是啊,母亲,你若出去再着了凉,小病成大病可了不得。”三夫人姚氏也上前劝到。 “外祖,外祖母,烟儿看你们来了!”尚未走到门口,江紫烟就高声喊道。 屋中的人听到声音,早有丫环提前站在门口打起纱帘。 进到屋里,江紫烟看到坐在床上的老夫人,扑上前去,“外祖母,都是烟儿的错,害你老人家担心了。”江紫烟看到老夫人挂着泪滴的脸,满眼都是歉意。 如果不是她,外祖母根本不会躺倒。 “烟儿,我的宝贝,可算见到你了。”老夫人抱着江紫烟哭的老泪纵横。 “都是烟儿不好,害外祖母病倒。”江紫烟也哭红了眼。 前世二十多年还没有这样动情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感受到如此纯粹的亲情。 一旁的王氏,赵氏,姚氏也都红着眼睛掉泪,就连国公爷也悄悄用手擦眼角。 “好了,大家别难过了,烟儿到来,本来是件高兴事,看你们一个个的,惹得烟儿跟着难过。”到底是国公爷,最先止住眼泪,接着发话。 “母亲,别难过了,烟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少高兴的事要说,怎的到掉起泪来。”三夫人姚氏上前劝道。 “就是,大家都别难过了,也有小半年没见到烟儿了,快别哭了,让老夫人好好看看烟儿。”大夫人王氏擦干眼泪道。 江紫烟抬起头看向祖母,一头花白的头发,眉宇间透着凌厉,虽是到了花甲之年,却有着很高的颜值,一看年轻时定是倾国倾城的那种,想象不出这样的女子是如何在战场上挥刀杀敌的。 江紫烟站起来,走到外祖父跟前,扑通跪倒在地:“烟儿见过外祖父。”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亲人,这样的情,值得受她一拜。 国公爷急忙弯腰双手拉起江紫烟,道:“好孩子,快起来。” 老国公的手上力量很大,一下就把江紫烟托了起来。 江紫烟又回到床前,跪倒老夫人面前:“烟儿见过外祖母。” “好孩子,不用这样大礼。”老夫人说着就要下床,江紫烟急忙起身扶着老夫人。 转过身,江紫烟走到一直没说话的二舅跟前,刚要下跪,二舅伸手拦住,一向严谨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笑容:“烟儿比半年前又长高不少。” 随后江紫烟又给三个舅母行了礼,三个夫人都没让江紫烟下跪,只是行了半礼。 老夫人坐在床边,笑道:“烟儿来了,老婆子也百病全无,快坐过来。”边说边用手招呼江紫烟。 “半年未见我们烟儿,出落的越发标致了。”三舅母姚氏笑着道。 “可不,见到烟儿,才知道美女是什么样的。”大舅妈王氏接着说道。 “越发的让我们这些个黄脸婆没法见人了。”二舅母赵氏笑道。 江紫烟知道几位舅母拿自己说笑是为了逗外祖母开心,笑着应道:“舅母们说笑了,烟儿哪里比得上舅母们分毫,单是舅母们披挂上阵的气概,烟儿就没有。” “说到上阵杀敌,谁也比不上咱们老夫人。”三舅母说的兴起,回头看一眼老夫人,“当年红河谷一战,若不是咱们老夫人和老爷子拼了性命护着当今皇上和首辅大人,那里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咱就不提了,”虽是这样说,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她内心的骄傲。 “烟儿来了,说些有用的。”老夫人手一挥,把所有人的眼神集中到自己这里。 【第十一章】太猖狂了 “传言烟儿落湖溺毙,告诉外祖母,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两眼关切的看着江紫烟。 江紫烟原本就想说这件事,见外祖母问起,说道:“烟儿自认是有人蓄意谋害。”随即把落水前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真是太猖狂了,简直没把我们镇国公府放在眼里。”已经坐到一旁的国公爷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一向不喜多语的二舅也站起身,走到江紫烟面前道:“烟儿可曾看到那蒙面人的特征?” “慌乱之中,且那人蒙着脸,烟儿确没看出那人有何特别之处。” 其实到现在江紫烟都记着那人眼角的垂泪痣和眉梢上的疤痕,之所以不说出来,是怕隔墙有耳,传了出去,只怕更难找到那人。尽管这里是外祖父的府宅,难保没有良莠不齐之人,这些个下人难保全都守口如瓶。 忽然之间想起在大门那里见到的那个人的眼睛,与当时在凉亭的黑衣人极其相似,只是眼角没有泪痣,眉梢也没有刀疤。 这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江紫烟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老夫人发话了。 “秀兰,从你的营中调一队女兵,到江府保护烟儿!”老夫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立马做出决定。 秀兰是三舅母的闺名,老夫人把几个儿媳妇一直当做亲闺女。 “是,母亲,儿媳这就去。”三舅母也是爽快之人,当下就往外走。 “谢谢外祖母,谢谢舅母,不必劳师动众的,烟儿以后当心就是。”江紫烟急忙站起身拦下三舅母。 江紫烟自认有能力与江府众人周旋,这才开了头,好玩的还在后头,派一队女兵守在自己身边,岂不是看不到好戏了。 “母亲,不如把我跟前的叶羽叶蝉让烟儿带在身边,这样既不显眼,又能保护烟儿。”大舅母见江紫烟不肯让一队人马到江家,说道。 叶羽叶蝉自幼跟在大舅母身边,是跟着大舅母上过战场的。 “这样也好,有事也好回来报信。”老夫人听大儿媳这样安排这才放心。 “谢谢外祖母,谢谢大舅母。”江紫烟知道再推辞老夫人定会不高兴,便顺着她们。 大夫人见江紫烟不再推辞对窗前站着的两个女孩子道:“叶羽叶蝉,过来见过表小姐。” “见过表小姐。”两个人过来施礼。 这两个女孩子正是叶羽叶蝉,十六七岁模样,一个着淡粉色衣裙,一个着浅绿色衣裙,明目皓齿,窈窕婀娜,干净清纯的容颜更让人过目不忘。 更奇的是,两个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竟然是双胞胎。 江紫烟一眼就喜欢上这两个姑娘。 说起来现在的江紫烟还没这两个姑娘大,只不过心理年龄大多了。 “免礼,以后你们跟着我,你们可愿意?”再喜欢也不能强人所难。 “我们听大夫人的。”叶羽叶蝉齐声说道。 这个回答江紫烟很满意,毕竟大家是第一次见面,若两人说愿意跟着她,那才是违心呢。只说是听大夫人的指挥,这才是心中所想。 “放心吧烟儿,这姐俩武艺超群,定会护你周全。”大夫人怕江紫烟不放心,拍拍江紫烟的肩膀,笑着说道。 三夫人见江紫烟收下叶羽叶蝉,转身走出屋去,不一会又回到房中,手中拿着一叠银票,道:“三舅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几张银票你拿着,横竖在我这里也用不上。”说完把银票塞到江紫烟手中。 二夫人见大夫人三夫人都给了江紫烟礼物,索性拔下头上的白玉簪,道:“烟儿,这是二舅母最心爱之物,送给你了。”说完插在江紫烟头上。 “这可使不得,这是二舅送你的,烟儿怎好收下。”江紫烟急忙拔下簪子,双手捧着送到二舅母面前。 接着又道:“三舅母的银票烟儿也是不会收的,前些时送到寺里的钱物,足够烟儿用的。” “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给烟儿什么礼物了,横竖烟儿就在江府,花的用的随时可以来取,带到江家去,被眼皮子薄的觊觎了去,不是给烟儿添麻烦?”老夫人见这母女几个闹,也凑上前,那里还有半点病态。 “外祖母说的是,此次烟儿过来,一是探望外祖,外祖母与各位舅舅舅母。”江紫烟停了一下,看了各位长辈一眼,接着到:“二是想从江家拿回母亲的陪嫁。” 看到各位长辈殷切的目光,接着道:“母亲的陪嫁一向是在江家老太太手中。这几年是二夫人郭氏在打理,烟儿既然回府,母亲的陪嫁哪里还能让外人来打理。”说完,一脸的豪气。 “好!像我老婆子的后人。”老夫人拍了床站了起来。 “烟儿,需要二舅帮你吗?”二舅说话从来都是直切重点,特对江紫烟的脾气。 “谢谢二舅,烟儿没见过母亲的陪嫁单子,不知外祖是否留有副本。”江紫烟谢过二舅,转身看着外祖。 大户人家,女儿的陪嫁单子一向都留有副本,更别说叶家这样的世族大家。 “姜嬷嬷,差人到账房把小姐的陪嫁单子拿来。”老夫人不等国公爷说话,扬声道。 站在门边的一个老婆子应了声:“是,”快步走了出去。 “烟儿,你一个人可以吗?”二舅有些担心。 二舅和江翼城同殿为臣,且江翼城又是叶家的女婿,自然了解江翼城的脾气秉性,把个人利益看得比天还大的江翼城,会痛快的把嘴中的肉吐出来吗? “二舅不用担心,且让烟儿自己学着解决,如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烟儿定会前来请教各位长辈,求各位长辈为烟儿撑腰做主。”江紫烟打定主意要与江府中各位牛鬼蛇神斗上一斗,就不想把外祖家中人搅进来。 “好了,这件事先让烟儿自己去办,有难处再回来搬救兵,横竖江府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凉他们也翻不出天去。”外祖一句话定下。 “烟儿,给外祖母说说在护国寺都做过什么功课,方丈大师有没有教过你医术?”老夫人不在乎陪嫁的事,毕竟那点陪嫁还没放到老夫人眼里,她更在乎的是眼下这个外孙女的事。 “外祖母,说起来烟儿还真是因祸得福,在护国寺这几年,大师传授了一些医术。”见外祖母问起,江紫烟顺着老夫人的思路说道,这样便不用解释自己如何会医术。 “都学会些什么?听说大师看病从来不让旁人观看,且会开膛破颅之术。”三舅母快人快语,上前问道。 其实江紫烟对方丈大师的医术并不了解,在护国寺这几年,只是喝一些清热解毒的中药,看来原主生病是假,中毒是真。 倒是每日读些诸子百家的文章,学些琴棋书画,医术还就真的没学过。 【第十二章】开膛破颅没见过 “开膛破颅烟儿没见过,不过大师倒是送烟儿一件佛家法宝。”说着江紫烟把手伸进袖袋,从小诊室调出听诊器拿在手里。 江紫烟把听诊器拿出来,大家见了眼前一亮。 三舅母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古里古怪且锃明瓦亮,这是何材料炼制的?如果做成刀剑定会削铁如泥。”说完上前看着闪闪发光的听诊器,两眼放光。 江紫烟哭笑不得,这三舅母三句话不离刀剑,不愧是上过战场的。 大家围上来仔细观看,就连一向沉稳的二舅也走过来。 “烟儿快别卖关子了,快说这是何物,别让我们这些没见识的憋坏了。”外祖母急于知道这是何物,偏又把想法推到大家身上。 倒是外祖父,一身的担当,站到江紫烟面前道:“告诉外祖这是何物,老夫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宝物没见过,这样的物件倒是第一次看到。” “这呀,是用来探病的,是大师的法宝,今儿正好给外祖母用一下,看看外祖母的贵体是否有恙。”江紫烟说完把听诊器打开挂在脖子上。 江紫烟上前扶着老夫人道:“外祖母最好还是躺在床上,这样听得才清楚。”说完扶着老夫人来到床前。 大家又跟着过来,老夫人躺下,几双眼睛就看着江紫烟,静等着江紫烟给老夫人探病。 江紫烟把听诊器挂到耳朵上,另一端放到老夫人的胸口,前后左右移动,把老夫人的心脏和肺部及呼吸道整个检查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接着,又给老夫人把了脉,脉搏沉稳有力,也是毫无异常之处。 江紫烟站起来,把听诊器重新挂到脖子上,扶老夫人坐起身,道:“外祖母身体无恙,先前昏厥是急火攻心,这都是烟儿的不好,让外祖母为烟儿担心。”说的两眼微微泛红。 若不是老夫人身子底子好,这病极有可能导致偏瘫,可见老夫人对她的爱护之心。 老夫人最见不得这个,急道:“外祖母自己昏厥干我的烟儿何事,快让外祖母瞧瞧这佛家的法宝。”老夫人说完把手伸到江紫烟面前。 江紫烟笑着把听诊器挂到老夫人耳朵上,另一端按在她的胸口上。 砰砰的心跳声传入耳膜,老夫人惊奇道:“听得这么清楚,老身的心跳声就像战场上擂起的战鼓,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老夫人不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大家知道老夫人不是虚言,都想听听自己的心跳声。 “母亲,让儿媳也听一回可好?”三舅母最是心急,听老夫人说心跳声犹如战鼓,迫不及待上前要探个究竟。 “你呀,就是心急。”这几个儿媳妇在老夫人面前都是像亲闺女似的,特别是这三儿媳,更得老夫人喜欢。 老夫人说完摘下听诊器,道:“烟儿,这宝贝可否让大家见识一回?”到底是世族大家出来的,既是自己外孙女的东西,也不会随便当做自己的。 “当然可以,大师既然把这法宝送给烟儿了,就是烟儿的物件,烟儿的就是我们大家的。”江紫烟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喜眉笑脸的,到底没白疼这丫头一场,这么宝贝的物件都舍得给大家分享。 大家说笑着,听诊器传来传去,好不热闹。 正说笑着,前往宫中请御医的家臣周安到了门外。 守在门外的婆子进来道:“启禀国公爷,老夫人,御医到了,是否让他进来?” 国公爷道:“可知来的是哪位御医?” “说是院判王医正。”婆子回道。 “不用了,老身已无碍,让御医回宫去吧。”老夫人中气十足,根本就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 “既然是王医正,那就让他进来请个平安脉也是好的。”国公爷吩咐道。 “是啊,母亲,王医正医术虽然比不上护国寺的方丈大师,却也是我们北晋有名的神医,还是让王医正来给您老请个平安脉。”坐在一旁的二舅也站起来道。 “母亲,就让王医正进来给您老请个平安脉,顺便试试他医术是不是像传言那么厉害。”大夫人也跟着说道。 “难得王医正肯出宫,那就让他进来吧。”老夫人终是点了头。 女眷们走到屏风后,婆子出去请了王医正进来。 王医正是专为太上皇和皇上看病的,皇后有病,没有皇上的旨意,王医正也是不会去的。 镇国公的帖子到了宫中,很快传到皇上那里。 老夫人是立过战功受过皇封的,可上朝不参君,下朝不辞殿。手中龙头拐杖更是太上皇当年御赐之物,上打昏君,下杀佞臣,有先斩后奏之权,此生在世,北晋王朝无杀她之刀,无捆她之绳。 只是老夫人行事低调,从未用过手中之权,更没某过私利。 庆元帝对老夫人敬重有加,得知老夫人需传御医,急传口谕命王医正出宫为老夫人诊治。 王医正进的门来,国公爷和叶家二爷迎上前,二爷道:“惊动院判大人,有劳了。” “不必客气。”王医正道。 见到国公爷,急忙施礼道:“见过国公爷。” “见过老夫人。”王医正见老夫人坐在床边,施礼道。 “王大人,麻烦你出宫一趟,叨扰了。”老夫人说着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桌旁坐下,把手臂放到桌上。 王医正见老夫人面色红润,声音洪亮,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便道:“不知老夫人先前是何症状。” 说完招呼身后背药箱的药童:“清月,把手枕取出来。” 药童应了声:“是,”把药箱放到桌上,取出药枕和一方帕子。 “母亲突然晕倒,父亲这才递帖子到宫中。”二爷上前答话。 王医正坐到桌前,将药枕放到桌上,老夫人把手臂放到药枕上,药童把帕子盖在老夫人手腕处。 王医正把了脉,又让老夫人张开嘴,看后道:“老夫人只是急火攻心,现在想必老夫人心中惦记之事已经解决了。” 这也证实了先前江紫烟的诊断。 “王大人不愧当朝神医,老身现在的确已无恙,先前昏厥也是着急上火所致。”老夫人脸上挂着笑,内心里想的却是自家烟儿的医术,居然可以和当朝首席御医在伯仲之间。 王医正见老夫人一脸的傲娇,不明所以,以为老夫人是为自己的身体无恙而自豪。不过这些不是王医正该操心的,他只尽自己的本分就好。 “下官认为,老夫人虽是无恙,再用几日汤药调理调理最是稳妥。”说完抬头望着国公爷。 满朝之中谁人不知国公爷爱妻如命,老夫人的事对国公爷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不然先前也不会派人到宫中去请御医。 【第十三章】到哪里鬼混去了 “那就劳烦王大人下方子。”国公爷果然是爱妻如命的,明明老夫人已经无恙,依然接受王医正的建议。 老夫人原不想吃药的,见国公爷这样说,不愿弗了国公爷的意,就没再言语。 二爷已派了门口的丫环拿了文房四宝过来放到桌上。 王医正写下调理的方子,自有婆子取了方子出去交到管事手中,管事忙着去抓药,这边王医正站起身告辞。 国公爷和二爷留王医正用了晚饭再走,王医正急着回宫给皇上复旨,二爷递了一个形状小巧布料低调华贵的物件给王医正。 王医正本不是贪财之人,本不欲收,但是二爷告诉他是一株千年人参之后,便也不再推辞,他是医者,自然爱灵药,二爷亲自将其送到府门外,派了马车,着人送回宫去。 王医正前脚出门,一众女眷从屏风后出来,围着老夫人和国公爷热闹起来。 江紫烟和几个舅母非常的投缘,前世的江紫烟就常年在军营之中,来到这异世,难得外祖一家中居然有这么多巾帼英雄,大家相谈甚欢,江紫烟又陪着外祖一家用了晚餐,这才把母亲的陪嫁单子踹到袖袋,带着月牙奶娘和叶羽叶蝉告辞回江家。 到了尚书府大门外,江紫烟几人下了马车,国公府的车夫赶着马车回府,这边江府的管家江福迎了上来。 “见过大小姐,”江福过来给江紫烟见礼,虽是脸上没有多少恭维,却也没有失了礼数。 这个江管家原本是见过的,江紫烟回府那天,正是江福接了江紫烟进的府,那天对江紫烟百般刁难,就连打扫用的笤帚都不曾给江紫烟她们用。 江紫烟想着现在立足未稳,要做的事情很多,收拾他们不在一时,且让他们蹦跶着,蹦的高摔得才会痛。 语气平淡带着一丝轻微的嘲讽道:“管家专门等在这里,还真是有劳了啊。” “老爷吩咐奴才,见到大小姐,让大小姐道前厅去。”江福是个有眼力见的,那天江紫烟在众人面前的强势,江福是见过的,虽然他不认为她能斗过夫人,但是他可不想触了大小姐的霉头,成为大小姐攻击的目标。 “前边带路。”江紫烟和江福两个人选择了互不干涉,两人之间没有客气,也没有冲突,江福带着江紫烟她们一路朝着前厅走去。 前厅里各房的姨娘带着自己的女儿等在这里,老夫人坐在上面,脸依旧拉的老长,一双眼睛藏在眼皮下,从眼皮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微光,昭示着老夫人只是不想看人,并不是已经睡去。 江翼城依然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位子上,郭氏坐在江翼城的下首,江翘楚站在郭氏旁边,三房秦氏带着江美玉,四房小郭氏带着江晚绿,站在另一旁。 “母亲,这也太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夜不归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再说了,咱们江府众多的女孩子,坏了名声,又有哪个好人家还会上门来提亲。”郭氏卷着舌头,坐在那里看着老太太,煽风点火。 老太太想着自己的心事,郭氏在一旁说的话一句不落的听在耳中,明知道郭氏在挑拨是非,碍于郭氏背后的势力,只能顺着郭氏。 “等这小蹄子回来了,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一大家子人坐在这里,偏生这小蹄子这么晚不归,看来江家的加法得搬出来了。”老太太眼皮子猛地掀起,露出两颗浑浊的眼球,说话时咬牙切齿的,那声音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站在一旁的江美玉往门口望着,一脸的担心,看了三姨娘一眼,三姨娘不动声色的拉住江美玉,把她拉到身后。 江晚绿得意的望着四姨娘,心道,这次老太太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扫把星,等着瞧好戏吧。 四姨娘也把江晚绿拉到身后,唯恐江晚绿遭了池鱼之灾。 那郭氏扬了手中的帕子,刚要接着往下说,管家江福进来道:“启禀老夫人,老爷,夫人,大小姐回府。”说着,江紫烟随后进来。 江翼城看到江紫烟,一怒之下站起来奔向江紫烟,嘴里怒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到哪里鬼混去了?”手指着江紫烟的鼻子,再往前走,只怕就要挨着江紫烟的鼻子。 月牙和奶娘留在了门外,叶羽叶蝉跟在江紫烟的身后走了进来。 江紫烟见江翼城不问青红皂白见面就骂,刚才在国公府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女儿到外祖家去了,怎么?父亲大人反对?如果父亲大人以为国公府是鬼混的地方,不妨明日上朝揍上一本,让皇上把国公府拆掉。”江紫烟波澜不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你····你这个逆女!”手臂扬起,眼看着朝着江紫烟脸上扇过来。 谁不知道国公爷是太上皇的座上宾,虽是现在手中没有了实权,三个孙子都是带兵的,叶家三爷至今尚在塞外守边,那可是手握重兵的,谁不要命了去招惹国公府。 即是江翼城有这个胆子,当今皇上也不会听他的,江紫烟这样说,纯粹是在给江翼城添堵。 江翼城气急败坏之下扬起了手臂,不想叶羽叶蝉从江紫烟身后闪出来,叶羽上前捏住江翼城的手臂,一声不吭,两人怒视着江翼城。 江翼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在自家老婆孩子面前程程威风还行,遇到会武功的,只有挨打的份。 叶羽也是看在江紫烟的份上,才没有当堂放到江翼城,饶是这样,江翼城已疼的龇牙咧嘴。 看到叶羽叶蝉,江翼城这才发现屋内进了外人。 “你们是谁?为何私闯我尚书府?”江翼城是通晓北晋律法之人,开口就给叶羽叶蝉定上一个私闯官家府邸的罪名。 【第十四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羽叶蝉,你们两个退下。”江紫烟遣退叶羽叶蝉,对着江翼城道:“父亲大人,她们两个是大舅母派来保护女儿的,如果父亲大人定要说她们是私闯官家府邸,那也只能与大舅母去理论。” “你,你·····”江翼城一时语塞,指着江紫烟说不出话来。 叶家大爷当年战死杀场,事后皇上追封为忠勇大将军,且是世袭罔替,大夫人王氏也是上过战场立下战功的,皇上封其为浑天侯,是北晋开国以来第一位封候位的女子。 江翼城虽是礼部尚书,且官拜二品,按说与叶家大夫人一个闲职的侯爵相较起来应该不会落了下风,问题是大夫人不是一个人,背后的叶家不是江翼城惹得起的。平时见到叶家人腿肚子都转筋,哪有胆量与叶家大夫人较量。 江翼城甩了袖子转身坐到桌前。江紫烟走过去,施礼道:“见过祖母,见过父亲大人。” 老太太睁开眼刚要说话,江翘楚却抢在老太太之前开口道:“大姐好福气,有叶外祖家派来的人保护,以后妹妹和江府众人还要仰仗大姐多关照。” 一开口,便是一顶大大的帽子扣了下来。 “二妹说笑了,谁人不知郭首辅位高权重,又有谁敢动二妹一根发丝。哪像大姐我,在自家府中都会遭人暗算。”江紫烟头也不回的说道。 江翘楚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在江府耀武扬威这些年,不就是仗着郭氏父亲是当朝首辅。 江晚绿在一旁窃喜,她虽是不喜江紫烟,同时亦不喜江翘楚,这么多年看江翘楚的脸色吃饭,好不容易有人能压江翘楚一头再好不过,只可惜这人不是自己。 如今这两人杠起来,自己躲在一旁,座山观虎斗,等她们两败俱伤时,江府就是自己的天下,想想心里都爽。 使劲掐,往死了掐最好。 江晚绿在心里为两位嫡姐‘加油助威’,江美玉则为江紫烟担心,大姐在外历练这些年,性子好像变得凌厉起来。这些年整个江府都把二姐捧在天上,大姐这样和二姐针锋相对,不知道二娘会如何整治大姐。 “祖母,”谁知江紫烟话音刚落,江翘楚委屈的喊了声祖母,两眼就含上了泪花。 江紫烟面向老太太,自然没有看到江翘楚的表情,只是听到那声祖母,叫的江紫烟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貌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郭氏最是护短的,见江翘楚这样,没等老太太发话,站起来道:“大小姐,你也是老大不小了,做事要顾全大局,这样深夜不归,会连累府中各房小姐的清誉,作为你的长辈,二娘也感觉脸上甚是无光。” “是吗?烟儿去了一趟镇国公府,二夫人就感觉脸上无光,难不成二夫人认为当今圣上有眼无珠,把见不得人的地方,赏赐给功高盖世的镇国公做了府邸?”江紫烟转身看着郭氏,两眼射出逼人的寒光。 “住嘴!”老太太抬起眼皮喝道。 这些年大孙女人在护国寺,江府一直平安无事,这个大孙女刚到家,就闹得鸡犬不宁,难不成这个大孙女真个像传言那样,是克死生母的扫把星,且与府中众人八字不合? “烟儿,你二娘差人请了白云观的道士,今晚儿在府上做法事驱邪,现今就等你了,如今你人也到了,咱们就都到后院去吧,别让人道爷等久了。”老太太语气平淡,虽说是在和江紫烟说话,但是眼神却一刻没有落在江紫烟身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紫烟见老太太对自己态度发生大转变,且不是因为晚归之事,心中拉响了警钟。 江翘楚在人前一向最是知书达理的,快步走到老太太面前道:“楚儿扶祖母。”说完搀住老太太的胳膊。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孙妈妈上前搀起老太太另一只胳膊,两人合力把老太太搀起来。 老太太手里拿着拐杖,被两人这么一搀,拐杖反而没了用处。 江紫烟闪身站到一边,老太太三人率先往外走去,孙妈妈走过江紫烟身边,冲江紫烟点了一下头,随后就往前去了,江紫烟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并未放在心上。 江翼城跟在老太太身后,经过江紫烟,甩了手,大步走去,仿若没有江紫烟这个人似的。 郭氏看看江紫烟,转身追上江翼城。 四姨娘见正主都走了,这才拉着江晚绿往外走,江晚绿回头哼了一鼻子,愤愤的出去了。 厅里只剩三姨娘和江美玉母女站着没动,江紫烟转身往外走,路过三姨娘身边,三姨娘轻声道:“大小姐当心。”眼睛并未看着江紫烟,仿若自言自语。 江紫烟刚想停下给三姨娘说话,三姨娘却拉着江美玉快步朝门口走去,就好似在躲避洪水猛兽。 江紫烟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姿态,带着叶羽叶蝉走出门,月牙奶娘迎上来,月牙道:“小姐,咱们回院子吗?” “且跟上去看看。”既然等着自己办这场法事,目标就是自己。不去看看,岂不枉费了某人的一片苦心。 一路走向后院,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两旁是远近不一的观赏花木,现在这个季节,树上光秃秃的看不出是何品种,倒是树枝上挂着的灯笼,发出黄色的微光,与天上的月光相应成辉。 前边不远处的江美玉不时回头看江紫烟,江紫烟想起这个三妹小时候好像和自己最合得来,江府中只有这个妹妹没有欺负过自己,自己病重时,三姨娘也曾暗中到凝香院探望,还让三妹送过几次点心。 时间过得好快,梳着两个羊角辫爱哭鼻子的小丫头,现今已长成婷婷玉立的美娇娘。 江紫烟心里想着有的没的,跟着前边的人来到后院。 早就摆好了香案等候在这里的三个道士,见到江翼城,过来见礼,道:“贫道见过尚书大人。”说完单手执掌。 “有劳观主。这么晚惊扰观主,实属不该,还望观主见谅。”江翼城是惯会做人的,除了对江紫烟,对谁都和颜悦色。 “哪里,哪里,降妖除魔本是我辈分内之事,能为尚书大人分忧,是贫道的荣幸。”道士天生就是骗人钱财的,不然整天躲在观中,一不经商,二不种田,吃什么,喝什么? 偏生天底下就有人愿意受骗。 不对! 这道士是郭氏请来除邪祟的,不是道士找上门来行骗的。 府中那里来的邪祟。 只有一个解释,郭氏请了道士是为了对付自己。 【第十五章】‘草上飞’在向她招手 刚才在回江府的马车上,江紫烟一直在问叶羽叶蝉都会什么功夫。姐妹俩以为江紫烟对自己的武艺不放心,若不是俸大夫人之命前来保护江紫烟,姐俩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其实江紫烟想的是,前世里生长在中医世家,大学里学了西医且是内外科兼修,到了特战队,学过各种擒拿格斗近身搏击,甚至古武亦学过不少,唯一遗憾的是未曾接触过影视作品中的轻功。 如今逮住两个武艺高强的,怎么也得问清楚了,若是她们会轻功,学会了,打不过还能跑路,总不至于在这冷兵器泛滥的年代让人剁成肉酱包了饺子。 大夫人给的人果然极好,这两人不仅是会轻功的,而且还是其中高手! 江紫烟不在乎她们是不是高手,只要她们能把自己领进门即可,只要自己肯用心且不怕吃苦,总有一天会成为金庸中的草上飞。 磨了俩姐妹一路,下马车时,俩姐妹才答应教江紫烟轻功,江紫烟仿佛已经看到传说中的‘草上飞’在向她招手了。 可是回到江府见到江家人,好心情瞬间消失,有些人果然还是收拾的不够。 江家的这些主子到来之前,府中的各房丫环婆子,护卫家丁,厨子园丁,各色仆人具已到齐,白云观的三个道士也已摆好香案,只等着江翼城一声令下,降妖除魔便会开始。 白云观的观主玉虚子是惯会降妖除魔的,京城内外官家富豪,凡是稍有家资的人家,遇到什么邪魔外道,都会到白云观请观主玉虚子出面摆平。日久天长,玉虚子的名声也日渐高涨,架子也端了起来,且一般人家不再亲自到场,只派座下弟子前往。出家人中,除了护国寺的方丈大师了然,玉虚子亦是赫赫有名的。能得见玉虚子真容,却也不易。江府中各色人等,不关心驱邪降妖,大多是抱着一睹玉虚子真容而围在这里。 偌大的后院挂满灯笼,加上天上挂着的月亮,整个后院亮如白昼。 早有人给老太太搬来了太师椅,为了老太太离玉虚子近一点,不顾浓烈的香烟气息,椅子就摆在香案的一端。 江翘楚与孙妈妈搀着老太太过来坐下,虽有两人搀着,老太太依然气喘吁吁,坐下后仍是咳嗽不止,看来老太太为了除去府上邪祟,还真的拼了。 江翘楚亦是热的香汗淋漓,熏得直皱眉头,站在老太太身后,掏出帕子,偷偷擦拭额头。 江翘楚身边原本有四个贴身丫环,春花秋月昨晚儿被江紫烟打伤,现在留在清香居养着,跟在江翘楚身边的夏柳冬雪看到自家小姐站在老太太身边,犹豫着是否到小姐身边去。 江翘楚给两个丫环使了眼色,两个丫环站在下人堆里,再没有上前。 江翼城自然坐在香案的另一端,与老太太隔着一张桌子,彰显自己的身份,标榜自己对老太太的恭敬与孝顺。 郭氏到来后站到江翼城身后,带来的丫环夏荷冬梅则跟在郭氏身后。 三姨娘带着江美玉,四姨娘带着江晚绿站在郭氏的下首,带来的丫环下人站在下人那里。 江紫烟带着月牙奶娘和叶羽叶蝉走在最后,到来后好位置都被人占下了,只好站在远一点的地方。 香案摆在距离火烧灵堂的地方不是太远。 站在香案后的玉虚子,白发童颜,五捋胡须飘在胸前,一阵风掠过,衣炔飘飘颇有仙风道骨。 江紫烟看着玉虚子,好似电视剧《西游记》里的太上老君,比太上老君更具仙范儿。 两个道童分立在玉虚子两边,右手中的佛尘搭在左臂上,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仿佛四周纷纷嚷嚷的人们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香案上,一个颇大的香炉里插着三注柏岭仙香,旁边摆满画着符咒的黄纸,还有一大碗水,摆在显眼的位置,一把木剑放在靠近玉虚子右手的位置。 不知道郭氏这次动用了多少银两,请来这位颇具仙风的老道人。 只见玉虚子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所有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想要听清玉虚子在说些什么。 江紫烟自从来到这里,就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此时清楚的听到玉虚道人嘴中发出的是:“天灵灵地灵灵,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江紫烟看大家都竖着耳朵在听,仿佛没有听到什么,就连挨着香案的江翼城也无动于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接下来老道嘴里发出的声音更加清晰:“天灵灵地灵灵,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接下来就是请神请仙的说辞,虽是说的很快,江紫烟确定自己听的清清楚,心中不免疑惑,难道这异世的神仙和现代人们供奉的神仙是一家人?还是无论哪里的骗子,行骗时打的都是太上老君的旗子。 如果只是骗点银子,江紫烟绝对不会出手管闲事,今晚的阵仗明显是冲着自己的,且看这老道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玉虚子又胡乱说了些什么,江紫烟不想再听,只盼着老道人赶快往下进行,结束了好回到凝香居向叶羽叶蝉请教轻功。 玉虚子嘴里嘟嘟囔囔念着,眼看着香炉里的香到了尽头,道童重新点上,玉虚子的嘟囔功才算做完。 府中的主子们披着厚厚的披风,尚未感觉到寒冷,这些个下人们却遭了罪,又不敢私下离开,真的是伫立风中,上下左右凌乱。 玉虚子右手执起桌上的长剑,“啪”的一声拍到符咒上,一张符咒沾到剑尖,只见玉虚子把剑上的符咒在桌上的碗里沾了一下,挑起来,那符咒一下就着了,瞬间符咒灰飞烟灭,满院子的人惊奇不已。 玉虚子右手执剑,左手掐指,闭上眼掐指细算。 这样拙劣的表演若是放到现代,三岁的孩子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水中掺入磷粉,磷遇到空气自燃。偏是在一个史书上没有记载的时空,满院子的人都被玉虚子骗的心悦诚服。 突然,玉虚子睁开双眼,手中长剑直指江紫烟这里道:“府中妖邪就·····” 下面的话尚未说出口,江紫烟冷哼一声,不知何时攥在手中的一枚小石子飞了出去,玉虚子头往前栽,一张老脸趴在碗里。 两个道童一起惊叫,忙伸手去拉玉虚子,玉虚子抬起头,烘的一声,玉虚子脸上燃起火来。 【第十六章】滑稽的老僧人 玉虚子痛的惊叫,一旁的道童倒也沉稳,急忙脱下外袍把玉虚子的头脸包上。 “江大人,附近可有水原?”另一道童转头问江翼城。 瞬间发生这样的事,江翼城饶是朝中大臣,亦不知该如何应对。见道童这样说,赶忙道:“有有有,”转身道:“来人,快带观主到湖边去。” 有侍卫上前背起玉虚子往湖边跑去,两个道童跟在后面,江翼城带着众护卫及家中仆人在后面追去。 忙乱中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撞到香案上,香案上的水碗掉到地上,瞬间起火,香案周围原是用布围着的,马上被点燃,临时用作香案的八仙桌也遭了殃。 坐在香案旁边的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孙妈妈马上用大拇指压着老太太的人中,身手敏捷且熟练,看来老太太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郭氏站在老太太身边,愣是从眼中挤出两滴泪,假惺惺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到宫中去请太医?”上次江紫烟在老太太面前立了功,这次说出大天来,再不会让江紫烟插手。 在人前最是知书达理且温婉贤淑善良仁爱的江翘楚,更是不会放弃表现得机会,两眼含泪站在老太太面前,轻声唤着:“祖母。” 老太太一口气缓过来,嗓子里喘着,好歹哮喘没发做,孙妈妈在一旁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祈祷老太太哮喘千万别发作,这大冷天儿的,又是在室外,且大小姐给的灵药也被老太太私下放在严密的地方,一时半会的还不一定能找到。 眼看着大火就要燃着老太太的衣角,孙妈妈急忙招呼几个粗使的婆子过来抬起太师椅,把老太太抬到一边,离得火源远了,三姨娘带着江美玉,四姨娘带着江晚绿这才走过来。 远远站着的江紫烟几个,看众姨娘和妹妹们像众星捧月般的围着老太太,唯独自己院里的这几个像外人。 月牙看看江紫烟,道:“小姐,咱们等在这里还是回凝香居?” 江紫烟环视一下四周,两眼波光流转,高傲的容颜带着冷艳的神采,周身撒发出慵懒的气息,只是那一份漫不经心的傲气,便令周围的人暗淡无光,饶是京城第一美女的江翘楚,在江紫烟周身气息的笼罩下,也显得黯然失色。 “等在这里,接下来的戏会更精彩。”江紫烟悄声道。 奶娘和月牙自从江紫烟从棺木中跳出来那一刻起,便觉着自家小姐仿佛变了一个人,现在的小姐做事说话好强势,不过这样的小姐她们喜欢。 叶羽叶蝉本就是奉了大夫人之命前来保护江紫烟的,自然唯江紫烟之命是从,江紫烟留在这里,她们两个自然也就没动地方,站在江紫烟的身后,两双眼睛环视四周,唯恐这周围突然出现什么对江紫烟不利的东西。 这里众人围着老太太,江翼城带着一众下人亦到了湖边。 此时玉虚子已被侍卫扔到水里,湖水冰凉刺骨,不过看上去玉虚子是个通晓水性的,在水中几个上下后,自己游到湖边,两个道童伸手把玉虚子拉上岸。 有打着灯笼的家丁上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江翼城心中暗暗叫苦。 因施救及时,玉虚子脸上并未受到什么伤害,遭殃的是玉虚子的胡子眉毛和头发。 雪白的五捋胡须现在烧的一根不剩,眉毛也光秃秃的,头顶的发髻部分被烧去,剩下的头发披下来散落到肩上。 本来颇具仙风道骨的玉虚子成了半道出家的和尚。 现在的玉虚子如果出现在护国寺,真的很像一位滑稽的老僧人。 江翼城不愧是二品大员,见玉虚子烧成这样,上前道:“观主,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出乎意料,观主受惊了。” 玉虚子一改以往的平淡大度,道:“这事待会儿再说,先给贫道换套衣服。”接着用手推开江翼城,道:“闪开了!把贫道围在这里,难不成想把贫道冻死在这里?”说完快步朝前走去。 湖水虽未结冰,却也冰冷异常,老道一把年纪,没淹死就不错了,上了岸不去换衣服,而是把老道围在岸边,难怪玉虚子会着急上火。 两个道童急忙朝前追去,江翼城吩咐身边一个侍卫道:“快把观主带到你们寝室,把你的衣服借一套给观主,完了直接把观主带到前厅。” 侍卫道:“是”转身追玉虚子他们去了。 江翼城带着众人回到后院,见香案被烧,顿时怒火冲天。 “这是谁做的好事?是不是你这个逆女?”江翼城没由来的怀疑江紫烟。 自从江紫烟从护国寺回府,江翼城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本来算盘打得好好的,等楚王凯旋归来,皇上便会封楚王为太子。江翘楚作为嫡女嫁给当朝太子,将来就是皇后,而自己则是国丈。 江紫烟虽然亦是嫡女,叶家人看到自己好像吃了苍蝇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于接受。叶家老二在朝堂之上又多番挑剔处处针对,对叶家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这几年郭首辅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朝中大臣那个不是唯郭首辅马首是瞻,多少人想拜倒郭首辅门下,首辅大人都不理会。亏得早年娶了郭氏,不然,凭自己的家世,首辅大人岂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首辅大人三五不时的敲打江翼城,使江翼城在朝堂之上噤若寒蝉,唯恐自己有何把柄落到首辅大人手中。 如若江翘楚成为当朝皇后,自己成为一朝国丈,别说叶家,既是郭家对自己也得刮目相看。 再说这几年江紫烟人在护国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江家一直把江翘楚作为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培养的,京城内外,朝廷上下,谁人不知江家有一位嫡女貌若天仙,且是郭首辅的亲外甥女。如若让江紫烟做了太子妃,郭家还不得把江府拆了。 看江紫烟回府的作为,在护国寺这几年,肯定亦是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女训之类的教育。这也不能怪人方丈大师,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出家人而已,还能指望着琴棋书画样样俱全。 本来江翼城对江紫烟就没什么好感,加上今晚儿深夜不归且带了叶府中人跟自己叫板,愈发的对江紫烟不喜。 江紫烟见江翼城到来后,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给自己按上一个逆女的罪名,向前走了两步,眉目低垂,嘴中款款道:“父亲大人,怪不得世上多冤假错案,似父亲大人这样的朝廷重臣尚不假思索就定人罪名,若是在民间,那些个利令智昏的地方官又该做下多少冤假错案。”平静无波的容颜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嘴角却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 【第十七章】如何安抚观主 “你·······你敢置喙你的亲生父亲!真是反了天了!”江翼城恼羞成怒,举起手想朝江紫烟打去,看到江紫烟身后微微动了位置的叶羽叶蝉,又把手放到身后。 这个女儿每次都能成功的激起自己的怒火,真的是和自己八字不合。 只是现在不是和她计较的时候。 江翼城压下满腔的怒火转身去看老太太。 “父亲大人!”江翼城想要延期熄火江紫烟偏偏不让他如愿。 “您老人家冤枉女儿烧了香案,女儿可以不和您计较,谁让你是我的父亲呢。只是玉虚子观主烧成这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父亲大人还是想想如何安抚观主吧。”江紫烟站在月光下,一双有神的丹凤眼波光流转,绝色的容颜上带着高傲冷艳的神采。 白云观虽未受到皇上敕封,每日里却也香火旺盛,观主玉虚子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在民间,玉虚子和护国寺方丈大师是平起平坐的。 如果被人知道玉虚子在江府被火烧了,江府不等着郭家来拆,老百姓就会把江府抬起来。 想到刚才玉虚子的样子,江翼城是一个头两个大,本来想要把玉虚子这事暂时放到脑后,江紫烟却是哪里不痛戳那里,非得让人骨头不疼肉疼。 “奶奶都成这样了,大姐就不要给祖母和父亲添堵了。”江翘楚在人前一向是明理知义且孝顺乖巧的,见江翼城双眉紧锁,赶紧的为父亲排忧解困。 “添堵?二妹是说白云观主是本小姐害的,这香案也是本小姐烧的?二妹怎么不说玉虚子是本小姐从白云观请来的?”江紫烟连着发问,江翘楚却是无法回答。 郭氏最是见不得有人让江翘楚吃瘪,更何况这个人是江紫烟,就更不能容忍。 当下站直了,手指指着江紫烟道:“去了一趟叶府长能耐了,还真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女德女训一点都不懂。” 大户人家娶妻最讲究女子是否有亲娘,如果长女无母,唯恐得不到应有的传练,会不懂得如何持家,更不懂得相夫教子。 江紫烟最恨别人说她没娘,见郭氏指着自己的鼻子怒吼且牵连到自己的母亲,当下小脸上扬,眼角扫向郭氏,道:“似二夫人这样的娘亲,本小姐还不稀罕,本小姐还不想甘心给人做妾。”说完,站在那里环视着众人,眼神冰冷的如同刀子。 郭氏父亲是当朝首辅,嫡姐又是当今皇后,嫁到江家时的确是以妾的身份入的府,后来江翼城碍于郭首辅的脸面,这才抬郭氏做了平妻。 这些事江紫烟原本不知道,今天在外祖家,三舅母悄悄告诉她的。 这一下踩了郭氏的痛脚,月光下,原本长相不错的一张面皮现今像紫茄子下了霜。 “都给老身闭嘴!”老太太及时站出来道,本来爬满皱纹的脸黑的像锅底。 “母亲,”一向强势的郭氏,难得委屈的像刚过门的小媳妇。 “怎么,老身的话你也不听了,还是说你觉得你以前的事晒出来很体面?”老太太冷淡的神情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颇有威仪,郭氏垂下头退到老太太身后,用眼刀子狠狠的剜了江紫烟几下。 身处虎狼之穴,江紫烟岂会在乎几个眼刀子,看到郭氏眼中的,竟是一张神采飞扬的脸,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只是这笑意看在郭氏眼中却尽是森然。 刚才陪着玉虚子三人的侍卫过来,在江翼城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 别人或许听不到侍卫说的什么,江紫烟因为会口语。再加上角度问题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无非是玉虚子在前厅大发雷霆,请江翼城前去摆平。 “母亲,观主到前厅去了,您老先回福满院,等儿子送走观主,再去给母亲请安。”江翼城倒是一个孝顺的,听侍卫说玉虚子到了前厅,如是说道。 老太太颇具女侠范儿,当下道:“不用,我们一块到前厅去,量他玉虚子也不会难为我一个老人家,若真有什么,老身就于他死磕到底。”只不过说出的话听着倒像是在耍无赖。 “大家都到前厅去,不能让玉虚子欺负我们江府无人。”江翼城见老太太要到前厅去,马上给老太太拉粉丝。 当下,老太太在孙妈妈和江翘楚搀扶下,向着前厅走去。江翼城跟在老太太身后,郭氏紧紧跟随,三姨娘带着江美玉,四姨娘带着江晚绿,都朝着前厅而去。 等到围在这里的下人全部离开,月牙道:“小姐,咱们不去吗?” “为什么不去?现在好戏刚开锣,接下来会更精彩。”江紫烟走在后面,只是不想和江府的人走在一起,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去看戏。 还没走到前厅,就听到玉虚子在房里歇斯底里呼喊,仿佛这一把火烧没了玉虚子的仙风道骨,烧出了玉虚子的脾气。 江紫烟一行进到前厅,只见老太太坐在主位,玉虚子坐在老太太对面,身后站着两个道童。 江翼城坐在老太太下首,郭氏坐在江翼城身边,江翘楚站在郭氏身后,三姨娘带着江美玉,四姨娘带着江晚绿站在一旁,侍卫仆人及丫环婆子都贴墙站着。 江紫烟带着叶羽叶蝉及奶娘月牙站在不起眼的位置。 想必江翼城好言安抚了玉虚子,江紫烟进来玉虚子已经不再呼喊。 现在的玉虚子着一身青色的侍卫装,原来以为没有烧坏的面皮上大大小小布满了水泡,一头白发烧去多半,眉毛胡子全没了。 看上去滑稽可笑,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 老太太阴着一张脸,眼皮盖上眼珠子,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仿佛玉虚子欠了老太太银子。 倒是江翼城,不愧是朝廷二品大员,知道玉虚子是在自己府上出的事,陪着小心道:“观主受惊了,都是本官办事不周,让观主受苦了。”说完双手抱拳,虚施一礼。 “江大人不必说这些个有的没的,贫道遭此无妄之灾,你看怎么办吧?”玉虚子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内心,开口就和江翼城讲条件。 “观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江府倾其所有,定会满足观主。”江翼城也是久经官场的,想摸一下玉虚子的底牌。 “贫道现在这样,具是贵府所赐,贫道也不为难你,给这个数好了。”玉虚子倒是也不客气,开口就向江翼城要银子,且伸出一只手,在众人面前摆了摆。 “五百两?”江翼城小心翼翼道。 江紫烟心中冷笑,江翼城太小瞧这老道了。 【第十八章】九牛一毛 果然,只听玉虚子嘴里呵呵两声,接着道:“堂堂尚书大人,区区五百两也能打发贫道,难不成江大人以为贫道是叫花子不成?” 玉虚子中气十足,眼底划过一丝阴狠,与他出家人的身份很不相符。 “五千两?”江翼城有些吃惊,五千两足够一个县城的老百姓吃上一年的。 “五万。”玉虚子不再和江翼城打哑谜,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牌。 “五万?你怎么不去抢?”江翼城站起来喊道。 玉虚子甩了一下飘到前额的白发,道:“江大人,你觉得贫道遭的罪不值五万两?那好吧,贫道告辞,京都衙门见。”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 江紫烟见状,回头和身后的叶羽叶蝉耳语几句,叶羽叶蝉转身离去。 这边江翼城急了,拦下玉虚子,道:“观主留步,一切好商量。”又把玉虚子让到座位上。 “来呀,上茶。”看来江翼城是准备和玉虚子杠到底了,刚才只想把玉虚子早点打发走,连茶水都没吩咐,下人们也很上道,没有江翼城的话,还就没人给老道端茶。 现在江翼城见玉虚子不是好相与的,就想展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好的和玉虚子较量一番。 刚才玉虚子说要拽着江翼城上京都衙门,江翼城心中的确颤了一下。 玉虚子到江府祛除邪祟,说起来也是要瞒着世人的。人人都知道玉虚子道行高深,经常为京城内外达官贵人富商豪贾清理宅院,降妖除魔,具体到过谁家,还真的没人见过。 谁人愿意让世人知道自己家宅不宁,特别是在朝为官的,更不可能把自己家宅的事让外人知道。同僚知道了,就是一个把柄,不定何时拿出来说教一下,任谁也受不了。 一个男人,没有齐家只能,如何能治国平天下。 眼下江翼城既不想出银子,又怕外人知道玉虚子来过府上,就想软磨硬泡让玉虚子就范。 岂料玉虚子亦是见过世面的,见江翼城这样,高抬着眼眸道:“江大人不必来这些个虚的,拿出银子,咱们两清,没有银子。”说到这里,玉虚子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道童:“清风明月,拿上师傅的帖子到京都衙门去,告诉京兆府尹赵大人,言说你我师徒在江府受了委屈,且江大人欠我们的银子不想往外拿。” 一句活成了江翼城欠了他的银子。 看来世上有不要脸的,就有比不要脸更不要脸的。 江紫烟看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绝美的脸庞露出笑容,如三月的春风拂过。 “二位小师傅且慢。”见清风明月奉了玉虚子之命就要往外走,江翼城又站起来道。 两个道童也是吓唬一下江翼城,做了一个要走的架势,江翼城这样一说,就又站到玉虚子身后。 “观主,一万如何?”江翼城伸出右手食指,试探着说道。 “六万!”玉虚子眼皮也不抬,直接加价。 “一万五。”江翼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十万!”玉虚子说完站起身,道:“江大人不必搪塞,如果没有这十万两白银,咱们衙门见。” 玉虚子看来是个会揣摩人心理的,知道江翼城这样的不诈就不肯出血。 “观主留步,不就是十万两白银吗?想我江府家大业大,十万两对我们江府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江翼城不愧是在朝为官的,怎么样都有说辞。 好个财大气粗的江大人,这样富有,亲生女儿寄住寺庙五年之久,却没有分毫接济。 江紫烟为原主不值,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见玉虚子重又坐下,江翼城看着郭氏道:“夫人,给观主取十万两银票,好让观主早点回观休养。” 郭氏站起来,看了江翼城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下人群中的夏荷冬梅赶紧跟了去。 江紫烟瞥了眼站在墙角处的下人,发现钱嬷嬷和春桃秋菊也在,正拿眼看着自己,和江紫烟眼神相撞的一刹,又都把眼神避开。 老太太坐在上首,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在后院儿时的女侠范儿也荡然无存,一张长满皱纹的脸拉的更长,只是玉虚子没工夫注意老太太这些个表情,老太太只能坐在那里似老僧入定。 一名小厮端着几杯茶走了进来,尚未走到江翼城面前,江翼城便喝道:“不长眼的奴才,还不退下!” 这名小厮刚才出去端茶,并不知道自家大人被敲了银子,怔怔的楞在那里。 明明刚才是大人让出去端茶的,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转眼就变了。 “江大人,你也太抠门儿了吧?一杯茶而已,皇宫的茶贫道都喝过,难不成你这里有比皇宫更好的茶?还是觉得你的茶太刺毛,拿不出手?”玉虚子看着银子马上就要到手,心情大好,居然和江翼城说笑起来。 江紫烟听玉虚子这样说,不由得看了玉虚子几眼,‘刺毛’这个词仿佛在现代才有,古人是不用这个词的。 江翼城却是笑不出,别说是江翼城,任谁被敲诈去十万两银子心里也不会舒服。 其实玉虚子只想要两万两而已,没想到江翼城怕上京都衙门,居然答应了十万两。 玉虚子顾不得火烧火燎的脸庞和失去的眉毛胡子,兴致勃勃的坐在那里等着收银子。 “给观主上茶。”江翼城只得吩咐端茶的小厮。 端茶的小厮刚转身要往外走,听得江翼城如是说,站在那里没动,见江翼城没了下文,回转身看着江翼城。 “快给观主上茶。”江翼城又说一回。 确定江翼城不再改变,小厮这才上前,把茶杯端到玉虚子跟前道:“观主请用茶。” 接着小厮又给老太太端一杯茶道:“老夫人请用茶。” 又给江翼城端一杯茶,道:“老爷请用茶。” 盘子上还有一杯茶,是给郭氏的,现在郭氏出去了,小厮不确定郭氏是否回来,自己不敢确定这杯茶是否放下,站在那里看着江翼城。 江翼城满腹心事,哪有心情管这等闲事,小厮又不敢离开,就站在那里等着。 大厅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玉虚子端起茶杯,用盖子刮着茶水里的浮叶,盖子和茶杯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这声音听到江翼城耳中,就好似世人的嘲笑声,怎奈自己还得听着这嘲笑的声音。 郭氏终于进来,玉虚子放下茶杯,两眼盯着郭氏手上的一个包袱,像苍蝇见了血,恨不得一头栽过去。 郭氏把包袱递给江翼城道:“老爷,这是你要的十万两银票,你要不要打开看看。”说完转过身坐下。 【第十九章】不长眼的东西 等在一旁的小厮不失时机的上前讨好,道:“夫人,请用茶。” 郭氏一肚子的委屈和苦水及不甘不知向谁发泄,见小厮这样不上道,一下把茶杯砸到小厮身上道:“不长眼的东西,滚!”茶杯落到地上摔成两半。 幸亏茶水不是太热,小厮蹲下来捡起茶杯碎片,急忙走了出去。 “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贫道是夫人请来的,怎么说也是府上的客人,哪有当着客人的面摔杯子的?”玉虚子心情看起来大好,满是水泡的脸上堆起笑容。 郭氏一脸的尴尬,却不知说些什么。 还真是个会添堵的,江紫烟差一点就把刚才在后院儿要把自己指做邪祟的事忘了。 “观主,请查点好了。”江翼城隔着桌子把包袱递给玉虚子。 “不用点了,贫道对江大人夫妻俩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玉虚子有点小小的自得,摇头晃脑道。 “还望观主为我们江府除去邪祟,还我们江府清宁。”郭氏见玉虚子颜色稍解,连忙重提此事。 出了十万两雪花白银,目的并没有达到,这样让玉虚子走了,郭氏还真的不甘心。 可若是江紫烟被除了,她的女儿成为楚王妃,那么这点钱便不算什么。 “自然要除,”玉虚子一脸‘义愤填膺’:“贫道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凶残的邪祟,断不能容她危害世间。” 今晚在江府吃了亏,别人没看见是谁做的手脚,玉虚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当时玉虚子两眼正盯着江紫烟,江紫烟弹出的石子打在玉虚子身上,玉虚子这才一头栽倒掺了磷粉的水里。 现在的玉虚子恨透了江紫烟,不为郭氏许下的银子,单为除去江紫烟这个仇人,玉虚子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何况郭氏已经为自己铺垫好了。 玉虚子和郭氏这样一说,大厅里所有的入都明白过来,玉虚子是来降妖除魔的,这邪祟未除,玉虚子便被邪祟给烧了脸,看来这邪祟的道行还不是一般的深,玉虚子都被烧成那样了,还能祛除邪祟? 大家开始怀疑玉虚子的本领,玉虚子自出道以来还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江大人以为呢?”玉虚子冷哼一声,对那些怀疑的眼光颇为不满,久在江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单凭郭氏一个内宅女人的话,还不值得自己为之卖命。 只有在朝为官的江翼城开口,自己才有分量。 “观主能继续下去,本官自然感激。只是今晚之事太过蹊跷,观主接下来有把握吗?”江翼城不是不想让玉虚子继续除妖,只是刚才之事的确出人意料,若是接下来发生什么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江大人尽管放心,接下来无论发生何事,都有贫道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江大人分毫,不除去这邪祟,贫道实在是寝食难安。”玉虚子说的冠冕堂皇。 “不知观主接下来要用何物件?要不要本官派人做帮手?周围要不要放上水桶水缸之类?”江翼城考虑到很是周到,如果再被火烧了,好有人随时帮着灭火。 “江大人多虑了,贫道掐指一算,贵府之所以以往平静,最近才有邪祟,是有人用邪物招了邪祟,只要把这招邪之物除去了,邪祟自然会离开,还江府清静安宁。” “如此甚好,就请观主开始吧。”江翼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是谁在府中放了邪物。 玉虚子站起来,冲着身后的道童一招手,那道童从斜挎着的包里拿出一个物件,递给玉虚子。 江紫烟远远望去,像是罗盘之类的。 只见玉虚子手托罗盘,嘴里念念有词,边念边往外走。 到了江紫烟身边,眼角扫了江紫烟一下,江紫烟挑眉而笑,神态自若。 玉虚子托着罗盘在前,江翼城郭氏在后,一众主子下人跟着,除去孙妈妈陪着老太太留在大厅,其他众人皆是随着玉虚子,看着罗盘上指着的方向前行。 江紫烟跟在后面,心里盘算着玉虚子接下来会做什么,走了一会,却是发现,行走的方向正是朝着凝香居的。 玉虚子没有到过江府,先前到后院时不知这老道是如何去的。现在看老道行走的速度,却是轻车熟路似的,江紫烟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路走来,两旁的纱灯格外明亮,通往凝香居的路上亮如白昼,江紫烟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提前铺垫好了的,接下来不知这老道又要做什么。 玉虚子带着众人到了凝香居院外,站在门口道:“江大人,邪物就在此院,不知方便进去否?”玉虚子明知故问。 江翼城见玉虚子停在凝香居,心中早就一团怒火,听玉虚子如此说,便道:“不管是谁的院落,清除邪祟要紧。” 说完一脚踹开院门,迈步走了进去。 江紫烟是现代的灵魂,对男女之防本不讲究,只是江翼城作为父亲,更是森严礼教之下约束的古代人,一脚踹开女儿的院门,真叫人心寒。 下人们守在院外,一众主子和三个道士进了院里。 因是在凝香居,月牙奶娘和钱嬷嬷春桃秋菊便跟了进来。 江紫烟的院子和卧房没有掌灯,众人站在月光下,回头看江紫烟。 “不知道长测出邪物在哪个地方?”江紫烟似笑未笑。 “邪物就在这里。”玉虚子笃定的指着江紫烟的卧房。 “月牙掌灯。”江紫烟吩咐身后的月牙。 月牙进到江紫烟的卧房,摸到火折子,点上油灯,这才把众位主子请了进来。 郭氏进来,直接过去打开墙柜,出现在墙柜里的是一个小布人,小布人的身上扎满了银针,郭氏伸手拿了出来。 “大小姐,你可有什么说的?”郭氏逮住了江紫烟的把柄,气焰十分的嚣张。 江紫烟看着那小人,心中了然。 这种流行于民间的邪术,历史上叫做厌胜之术,是各个朝代各个阶层深恶痛绝的,没想到在这异世,同样有人用这拙劣的手法害人。 江紫烟尚未回答郭氏,便见郭氏从小人背上撕下一个布条,转身递给江翼城,道:“老爷,请看这是什么。” 江翼城接过布条,见布条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你这个逆女,竟敢诅咒你的父亲!来人!”江翼城歇斯底里的喊着,两名侍卫闻声走了进来。 【第二十章】逆女 “把这个逆女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送到京兆府衙门去!”江翼城气昏了头,本来便不喜这长女和叶家人,现如今又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了结了她,也和叶府撇清关系。 “慢着,”江紫烟声音不大,清冷的音色令众人皆是一颤。 “父亲大人,你可看清楚了,那上面写的什么?”江紫烟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是你父亲的名讳和生辰八字。”郭氏得意道。 江紫烟眼角瞥了郭氏一眼,道:“父亲大人,你的生辰八字,烟儿又是如何知道的?” 江翼城一愣,当年叶家把叶玉瑶许配给江翼城,因江翼城只身在京城,两人并未交换过庚帖,在江翼城的印象中,不记得叶玉瑶曾打问过江翼城是何时生日,因而叶玉瑶并不知道江翼城的生辰八字。那么,江紫烟就更不可能知道江翼城的生辰八字。 江翼城想通了,知道这是有人陷害江紫烟。 若说先前的事江翼城还能当做不知道,现如今明摆着是有人陷害江紫烟,只要江翼城站出来澄清事实,即可为江紫烟洗脱冤屈,偏偏天底下就有做父亲的帮着外人陷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许狡辩,任你说出大天来,也休想逃过今天的责罚,来呀!”江翼城连辩解的机会都不想给江紫烟。 “父亲大人,你老人家未免太心急了吧?”江紫烟一字一顿的说道。 接着,江紫烟又道:“春桃秋菊,今儿下午你们都做了什么?” 春桃秋菊今天奉了郭氏之命到凝香居,为的就是伺几把这小人放到墙柜里。两人本想着这是个不好完成的任务,没成想江紫烟带着月牙和奶娘外出,两个人的任务顺利完成。 郭氏得到消息,马上派人到白云观重金请来玉虚子,这次定要这碍眼的扫把星从江府彻底消失。 “大小姐,我们老老实实呆在凝香居,什么都没做。”两人一起回道。 “你这逆女,自己做了,却想推到两个下人头上,来呀!”江翼城真的是迫不及待了。 “父亲大人,您老人家就这么着急上火的让女儿诅咒您吗?”江紫烟依然不温不火。 “如果父亲大人稍微用心一点就会发现,这个小人的布料和这两个下人身上的衣裙是一块料子,请看仔细了。”江紫烟说着,把小人从郭氏手上拿过来,和春桃秋菊身上的衣裙比对在一起,任谁都不会说不是一块料子做的。 “别说是女儿教唆她们做的,女儿可指挥不动她们。”江紫烟说完看向钱嬷嬷。 钱嬷嬷见江紫烟看向自己,急忙道“老奴没有指挥她们。” “本小姐没说是你教唆她们做的,想必你也不会知道我父亲的生辰八字。” “对,大小姐说的对极了,老奴真就不知道老爷的生辰八字。”钱嬷嬷赶紧顺杆爬,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却让所有人看夫人的眼神不一样了。 知道生辰八字的,可是极为亲近之人,她自然不知道。 “料子相同也不代表就是她们做的,一样的料子或许只是凑巧,你也可以到绸缎庄去买一块相同的布料,万一事情败露了,好推到她们头上。”除了江翼城,这世上可能不会有第二个为了给两个奴婢澄清而陷害自己亲生女儿的人了。 江翼城避重就轻,刻意忽略了江紫烟说的关于生辰八字的信息。 只是郭氏为了除去江紫烟,居然对他用厌胜之术,即便他看似不计较,心中也必定有心结。 想到此,江紫烟便没有刻意咬着这个信息不放。 “是吗?那我们再看一下这针脚,这小人身上的针脚明显的和这两个下人身上穿的衣服上的针脚是相同的,不信,我们可以到绣庄请个绣娘过来比对一下。父亲大人别说两个下人的衣裙是烟儿做的。”江紫烟有点看不起江翼城,这人占着尚书的位子,怎么这么人渣。 江翼城见江紫烟不是好相与的,便道:“快说,是谁让你们做的?不然家法伺候!” 春桃秋菊见状扑通跪了下去,到底只是个下人,见江紫烟说的有理有据,知道自己搪塞不过去,只有跪地求饶,四只眼睛却是看向郭氏。 郭氏却不等着她们说话便道:“好个诬陷主子的奴才,来呀,拉出去乱棍打死!”说完咬着牙,恨不得把这两人身上的肉咬下来。 郭氏不是恨这两个人陷害江紫烟,而是恨这两个人不堪大任,差一点就被这两个奴婢出卖了。 站着的两个侍卫上前,捂着她们的嘴,一人拖着一个走了出去。 玉虚子的目标是江紫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只是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也演不下去了。 “贫道今晚功德圆满,现下要去给老夫人回复,还望江大人,江夫人相陪。”玉虚子见到江府这么不堪,还想再敲江翼城一笔,就约了江翼城一块到前厅去。 江翼城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刚才被玉虚子狠狠地敲了一笔,怕接下来玉虚子再敲诈,便道:“母亲大人尚在前厅等着,我等岂能不回去。来呀,大家都到前厅去。” 府中的主子下人又沿着原路返回前厅。 等在前厅的老太太,自从玉虚子带着府中上下人等出去后,眼皮便没抬过。孙妈妈和几个粗使的婆子守在老太太身边,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声张,怕的是一不小心招惹了老太太。毕竟今晚儿府上被敲诈十万两雪花白银,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见到玉虚子进来孙妈妈在老太太耳边轻声道:“老夫人,观主和老爷他们回来了。” 其实老太太只是闭着眼,并没有睡着,玉虚子他们进来,老太太已经听到了,现在孙妈妈一提醒,老太太马上掀起眼皮,露出浑浊的眼球。 玉虚子走到老太太面前,单手执礼道:“无量千尊,老太太,贫道幸不辱命,邪物已找到,做那邪物之人也已抓住,从今儿往后,老太太不必担心府上再有邪祟。” “是谁?是谁在府上兴妖作怪?老身定剥了他的皮!”这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尚书府招邪祟,搅得大伙儿整夜不得安宁。 “母亲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江翼城见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且嘴唇发抖,便上前安慰。 一向在人前温婉贤淑善良仁爱的江翘楚也忙着上前道:“祖母,都是那凝香居的两个奴婢做的怪,母亲已经命人乱棍打死。现如今一切都好啦,府上再也不会出现邪祟。” 【第二十一章】有事找郭氏 江翘楚故意把凝香居几个字咬的清清楚楚,怕的是老太太听不明白。 老太太亦是经过风雨的,见江翘楚这样说便道:“烟儿,怎么回事?凝香居的奴婢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 “烟儿不知,上午二夫人派到凝香居的,下午烟儿没在府中,便出了这等事,实在是烟儿监管不力,还望祖母责罚。”江紫烟说的轻描淡写,实则是告诉老太太,人是郭氏派去的,有事找郭氏。 老太太最是世故,听了江紫烟如此说,便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既然两个奴婢已经处置了,就扔到乱葬岗去吧。”牵连到郭氏,老太太便轻描淡写的翻了篇。 两个丫环就这样被处置了,连一张草席都没混上。 “老夫人,你们的家事贫道管不着,现下先把贫道的事完结了,你们再接着说家事。”玉虚子见几个人在说些个与他无关的事,便道。 “不知观主有何事,还请道来。”老太太想着邪祟已除,还有你老道人什么事。 “夫人,你给贫道的雇佣金一块结了吧?”玉虚子面向郭氏道。 “什么?”郭氏站起来惊叫,脸白的像黄鼠狼喝了血。 “怎么,夫人派人到白云观请贫道时说的清清楚楚,事成后夫人以五千两白银相赠,夫人忘了还是不想承认。”玉虚子要的理直气壮,邪祟已除,虽然不是先前说好的大小姐,贫道也是出了力的,何况还赔上了眉毛胡子和头发,这一脸的水泡,也不知会不会落下伤疤。 贫道是很惜容颜的,没有向你们所要毁容费,就已是高抬贵手了。 江翼城与郭氏两人四目相对,接着又都看着玉虚子。 “别瞪着贫道看了,贫道脸上生不出银子的,快把佣金拿来,贫道好走人。”说完望着窗外,仿佛在看外面是不是已经亮了。 原来用了五千两白银来害自己,好阔的手笔。 “夫人,你如果忘了,贫道就朝你家大小姐讨要,谁让她是江家的嫡长女呢?”玉虚子把‘嫡长女’三个字说的一字一顿。 玉虚子其实在说,如果郭氏不给银子,他就会把郭氏在背后做的事告诉江紫烟。 “老爷,当初的确答应过观主的。”郭氏一贯趾高气扬的调子难得的降了三个调。 “那就快去拿!”江翼城再也控制不住,终于吼出声。 玉虚子坐下,端起先前放在这里早就凉掉的茶,接着刺啦茶杯盖子。众下人缩在墙角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唯恐那个主子一个不痛快把他们当了出气筒。 郭氏顶着一张哭丧脸进来,手里拿了厚厚的一叠银票,跟在郭氏身后战战兢兢的夏荷冬梅,进了屋就缩到下人堆里去了。 郭氏走到江翼城面前,轻声道:“老爷,”声调分外的温柔。 江翼城接过银票,递给对面的玉虚子,道:“请观主查收,看是否是原来约定好的。”说完尽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只是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玉虚子接过银票道:“江大人快人快语,以后府上有什么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尽管开口,贫道只要能力所及,定会全力以赴。” 江紫烟嘴角微翘,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一晚儿上出手十多万,且没有换回一丁点有价值的物件,任谁也不会再有下次,江翼城见玉虚子得了银子又说些个添堵的话,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话。 “观主最会降妖除魔,清除邪祟,今晚过后,江府再不会有妖魔邪祟,再不会打搅观主的清修。”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见儿子吃瘪,开口为儿子解围。 “如此甚好。烦请江大人派辆马车给贫道做脚力,贫道告辞。”玉虚子站起来,把银票塞到包袱里,然后抱着包袱,端着他那张满是水泡的脸,穿一身侍卫装,带着两个道童,拖拖然朝厅外走去。 原本站在下人堆前的管家江福,刚想上前请示江翼城是否给玉虚子派车,看到江翼城冲他点了头,便招呼一个小厮跟在玉虚子他们身后。 玉虚子走到江紫烟面前站下,用只有江紫烟能听到的声音道:“大小姐好身手,贫道这次认栽,后会有期……”说完自顾自的走了。 看在外人眼里,玉虚子在江紫烟面前只是停了一下。 直到玉虚子带着十多万两白银走出门外,江翼城这才回过神来。 “散了吧,都散了吧。”江翼城像霜打的茄子叶。 “慢着!”江紫烟高声道。 “你!”今晚儿之事都是因这个女儿而起,若不是这个女儿死而复生,哪里会到白云观请玉虚子这回事。现在府上损失十多万两白银,这个不让人清静安宁的东西,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有什么事快说,不要误了大伙歇息。”想到江紫烟身后的叶府,江翼城一个头两个大。 郭首辅需要巴结,叶府亦是不敢随便招惹的,江翼城这个二品大员,真就不如平民百姓过得舒心。 “烟儿院内丢了东西,还望父亲大人主持公道。”江紫烟上前几步,嘴角依然噙着笑看着江翼城。 江紫烟只是露出一个笑容而已,看在江翼城眼中却像是女儿在嘲讽自己。 老太太本来是闭着眼的,江紫烟话音刚落,老太太睁开眼,道:“府中从未丢过东西,怎的你刚回家就丢了东西?是何物件儿,说出来才好去找。” 谁不知道凝香居穷的像一张白纸,除了一院子的灰尘,没有任何物件。如今江紫烟说丢了东西,全屋子的人,心中都在猜测大小姐丢的会是何物。 江翼城亦是大声道:“说,到底丢了何物,如是虚假之事,别怪家法无情!”那声音,比刚才面对玉虚子时有气势的多,家法也亮了出来。 “我母亲的遗物。”江紫烟道。 江紫烟当年离开江府前往护国寺时,把母亲留下的首饰和衣物放到墙柜里,本想着凝香居是自己和母亲的地方,不会有人随便进来。谁曾想,回府后,打开墙柜,空空如也,所有的东西不翼而飞。 原主是个柔弱怕事的,奶娘月牙更不敢声张,只能把这事吞到肚里。 现如今换了灵魂,原主的东西,凭什么不要回来。 “捉贼要脏,你可有凭证?”老太太只是在敷衍,想必这丫头片子看到刚才玉虚子拿走银子眼红了,也想敲公中一笔。 “自然是有的,”江紫烟说完转身看向下人待的墙角。 “钱嬷嬷,出来吧。”江紫烟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平静无波的容颜令人看不出喜怒,一双有神的丹凤眼波光流转,好听的声音如三月春风拂过面颊。 【第二十二章】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 钱嬷嬷开始愣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的走了出来。 “不知大小姐唤老奴所为何事。”钱嬷嬷依然是一脸的笑容,站到江紫烟面前。 众人见钱嬷嬷一派自然,毫无胆怯之意,以为江紫烟冤枉了钱嬷嬷,心中都在为钱嬷嬷叫屈。 江翼城见江紫烟叫出钱嬷嬷,以为江紫烟不喜郭氏指派去的下人,想要赶走钱嬷嬷,又没有合适的借口,这才说钱嬷嬷偷了叶玉瑶的遗物,好让钱嬷嬷走人。 老太太堆满皱纹的脸上,两颗浑浊的眼球堆满了眼屎,看人早就模模糊糊,见到钱嬷嬷站到面前,开口道:“这就是你的赃物?” 江翼城和老太太,及钱嬷嬷都在质疑江紫烟是在冤枉好人,只有郭氏心中明白,叶玉瑶的遗物正是郭氏取走的。 郭氏立马就变了脸。 要说郭家亦是豪门世家,郭氏亦是国首辅嫡女,怎会看上叶玉瑶的几件首饰。 这事还得从江翼城这里说起。 当年江翼城上京赶考,在路上遇到拦路抢劫的,虽是捡了一条性命,身上带的为数不多的盘缠却没了。 到了京城,只得卖字画为生。遇到叶家老爷子,见江翼城文采风流,就带回家中,在账房帮忙,使其有了安身之所。 叶家大多练武,对读书人却是很尊重的,叶家的三个公子,即江紫烟的三个舅父,都是文武全才,只有独女叶玉瑶没练过武功。 时间一长,叶老爷子看出江翼城志向高远,以后绝非池中之物,便把叶玉瑶许配给江翼城,等江翼城金榜题名便为他们完婚。 江翼城不负众望,果然金榜题名,且得了头名状元。 当时庆元帝刚刚登基,边塞塘报传来,北番来犯,叶老爷子请缨出征,只是不放心女儿玉瑶。 庆元帝为了安抚叶家众将,在翰林院给江翼城安排了职位,又赏了府邸,这才有了迎娶叶玉瑶的资本。 大婚那天,郭府中人也到叶府吃喜酒,郭氏随着父母到了叶府。 见到前来迎亲的江翼城,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俊美的容颜,白皙的皮肤,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只一眼,郭氏便看上了江翼城,回到家中,给母亲说了自己的心事。 郭夫人亦是出生名门,长女是当今皇后,次女却要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当即郭夫人就回绝了女儿的请求。 郭氏却是没有死心,原本郭叶两家是有交情的,叶玉瑶与郭氏虽算不上闺蜜,却也经常来往,现今叶玉瑶做了新嫁娘,叶家人又都到边关去了,郭氏便隔三差五的到江府陪伴叶玉瑶。 后来,叶玉瑶怀孕,郭氏更是以照顾叶玉瑶为名住进江府,没多长时间,就和江翼城睡到一起。 没等到江紫烟出生,郭氏便怀孕了。 郭首辅原本是要打死郭氏的,经不住郭夫人苦苦相求,最后郭首辅让江翼城从后门把郭氏抬进门,郭家没有给郭氏一点嫁妆,就是钱嬷嬷,因是郭氏的奶娘,这才跟了郭氏一块过来。 “钱嬷嬷,”江紫烟见老太太发问,便说道:“把你手臂上金镶玉的镯子摘下来。” 这回不只是郭氏,钱嬷嬷心中亦是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这只镯子正是夫人赏的,莫不是正是那叶玉瑶的遗物。 这只手镯只因当年被江紫烟按在地上摩擦,玉的部分亦是惨不忍睹,郭氏这才把这只手镯赏给钱嬷嬷。 “是,大小姐。”钱嬷嬷强作镇定,应道。 钱嬷嬷战战兢兢摘下手镯,双手捧着送到老太太跟前。 钱嬷嬷亦是一个有心机的,如若此物是叶玉瑶之物,老太太想必见过,怎么着也得找个说辞,好给夫人一个台阶下。 叶玉瑶本不是爱招摇的,又不常佩戴首饰,老太太如何会认得叶家的东西,只是看到这个外表破烂不堪的手镯,嫌弃的瞥了一眼,懒得用手去拿。 “这样一个物件,确定是你母亲的遗物?”老太太双手住着拐杖,两眼瞧着江紫烟,大有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只是看着像,烟儿亦是不敢确定,还请父亲大人验看。”江紫烟把江翼城拉了进来。 当年叶家小姐出嫁,单是嫁妆挑子就摆了三条街,惊动了整个京城,这还不算陪嫁来的酒楼铺子和城外的几个庄子。 这几年若不是靠着叶玉瑶的陪嫁,江家岂能过上这等使奴唤婢的生活。 叶玉瑶的首饰江翼城是认识的,每一件首饰的内部都刻有一个瑶字。当年叶玉瑶的陪嫁首饰整整九九八十一件,其中不少是太上皇命宫中匠人打造,同样刻有瑶字。 江紫烟从钱嬷嬷手上拿起手镯,递给江翼城。 江翼城只一眼便看到手镯内里刻着的瑶字。 “大胆恶奴,偷到自家主子头上了,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江翼城知道钱嬷嬷再嚣张亦是不敢私下到凝香居去偷东西,指不定是郭氏指派的,为了掩盖背后的郭氏,只能牺牲钱嬷嬷。 “慢着。”江紫烟厉声喝道。 好一个江大人,想要舍车保帅,哪有这么好的事。 “父亲大人,我母亲的首饰可不只是这一件,现在把这老奴打死了,谁人陪我母亲的首饰。”江紫烟开口道,漆黑的眼眸中流转着耀眼的光芒。 是啊,谁现在弄死钱嬷嬷,就是谁在掩饰偷首饰的事,谁就得陪叶玉瑶的首饰。 钱嬷嬷亦是跪在地上,胖胖的身躯像一座小山堆在那里。 钱嬷嬷现在知道自己有嘴不能乱说,只能把罪名拦在自己身上。 当即便道:“老夫人,老爷,大小姐,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见财起意,拿了主母的首饰,老奴该死。”说完一个头磕到地上。 “钱嬷嬷,你可想好了,我母亲的遗物多是太上皇赏赐的,偷拿御赐物品,那是要灭九族的。”江紫烟眼角扫了钱嬷嬷,好心提醒与她。 钱嬷嬷是有家的,自从跟了郭氏到江家,郭氏就为她脱了奴籍,现今钱嬷嬷的孙子正在伊川书院攻读,是要参加科考的,如果因自己而受了牵连,不用说前途,小命都可能不保。 江紫烟的话像一张催命符,钱嬷嬷转头看着郭氏。 郭氏站起身,换上一张笑脸,道:“烟儿,你误会了,你母亲的遗物二娘给你保存着呢,为的就是怕有人潜入凝香居给拿走了。现今你回来了,二娘就等着你从护国寺回府好亲手交到你手上。” 当初郭氏从凝香居拿了叶玉瑶的东西回来,本想着等江翘楚出嫁时做陪嫁的。这事钱嬷嬷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叶玉瑶的首饰都刻有标记,更不知道郭氏赏给自己的手镯,就是那些个首饰中的一件。 【第二十三章】别让老东西跑了 原本那些个首饰郭氏一直存放着,想着以后江翘楚出嫁了,有了自己的府邸,这些个首饰再亮出来,毕竟大多是宫中的手艺,与民间的风格截然不同,看上去雍容华贵且靓丽异常。 钱嬷嬷与郭氏朝夕相处,早就心意相通,郭氏放首饰的地方钱嬷嬷也是知道的。 郭氏心里清楚,钱嬷嬷虽然是她的心腹,若是要牵连她的家人,定会把背后的主谋拉出来。 倒不如自己承认了,以后再做计较。 钱嬷嬷跪在地上,听得郭氏把一切都拦到自己身上,心中暗暗感激。 郭氏接着道:“钱嬷嬷,还不快去把大夫人留下来的东西拿来交到大小姐手上。” 钱嬷嬷站起身,道:“老奴这就去取来。”说完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江紫烟吩咐月牙,道:“跟上去瞧着,别让这个老东西跑了。”一双眸子冰冷幽深,没有一丝温度。 月牙应声是,转身跟了出去。 老太太闭上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睡了过去,孙妈妈站在老太太身后,俯下身在老太太耳边轻声道:“老夫人,现在天色不早,咱们还是早点回福满院去吧。”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应声道:“无妨,再等等,若是就这样便去了,老身亦不会睡得安稳。” 当年江紫烟只剩一口气,被护国寺方丈大师接走,府中所有人都以为江紫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郭氏便把凝香居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部般空,老太太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郭氏在江府,东西不拿出江府去,不管是在哪个院里,都是江府的。 如今江紫烟要找回叶玉瑶的遗物,老太太也不好拦着,只是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大孙女会闹到何等地步,便坐在那里等结果。 郭氏之所以把那副手镯赏给钱嬷嬷,只是嫌弃那副手镯上的玉亦是面目全非,仔细想起来,那副手镯的做工还是蛮精细的。定是钱嬷嬷在凝香居显摆,让江紫烟看了去,这才让这个小蹄子当着全府众人来讨要,这无疑在自己的脸上打了重重的一巴掌。 江翼城亦是坐立不安,自从这个女儿回府,一桩桩一件件,那件事不让人难看头疼,怎么就这样不让人安生。 心中越发的不喜江紫烟,看江紫烟的眼神犹如看一个讨债的。 江翘楚更是心有不甘,那些首饰的存在,江翘楚是知道的。郭氏曾告诉她,那些个首饰大多是宫里匠人打造的,将来做了太子妃,正好佩戴。如今在江紫烟的咄咄相逼下,母亲不得不让钱嬷嬷去取首饰,如此一来,自己出嫁时该怎么办? 想到此,更狠这个半道上回府的江紫烟。 本来自己嫡小姐的位子做的好好的,偏生回来个嫡长女,自己成了次女不说,太子妃的位子也不见得能落到自己头上,如今又抢了自己用作陪嫁的首饰,江紫烟的八字还真硬,就连白云观的观主都奈何不了她,得另想办法。 府中的下人躲在墙角,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现在的各位主子,像斗技场上的斗鸡,一不小心就会啄的你尸骨无存。 一会,钱嬷嬷抱着首饰匣子回来,月牙跟在身后,钱嬷嬷过来跪倒在老太太面前道:“老夫人,老爷,夫人,大小姐,这些就是从凝香居拿走的首饰,老奴手上戴的,是从这首饰匣子里拿的,委实不知这是大夫人留下的,还望老夫人,老爷,大小姐从轻发落。”说完,一个头磕到地上。 郭氏瞧过去,见钱嬷嬷抱着首饰匣子跪在地上,浑身的肉疼,却也只能笑着道:“烟儿,你母亲的遗物尽数在此,今天就交到烟儿手上。” “二夫人替烟儿保管这些年,烟儿在这里多谢了。”江紫烟嘴里说着谢,神情上并没有一丝的谢意。 “至于钱嬷嬷偷拿主子的东西,烟儿管不着,你们牡丹院的事,二夫人自己解决就好。”江紫烟不去出手教训钱嬷嬷,她要看着郭氏亲手收拾自己的爪牙。 郭氏把牙咬的生疼,虽是不想惩治钱嬷嬷,江紫烟把话撂在这里,不就是想要自己动手打自己的脸。 不管是肉疼还是牙根疼,只能是打掉牙齿和血吞。江!紫!烟!郭氏在心里狠狠地叫着江紫烟的名字,来日方长,走着瞧。 “来人,把钱嬷嬷拉下去重打三十棍!”郭氏咬着牙喝道。 江紫烟上前拿起桌上放着的那副镯子道:“月牙,把首饰匣子收起来,待会带回凝香居。” 月牙上前抱起首饰匣子,江紫烟把手镯递给月牙,月牙抱着首饰匣子站到一旁。 “还请父亲为烟儿做主。”江紫烟凉淡的音质似一股清泉,令在场的人皆是心中一颤。 江翼城今晚儿被玉虚子敲走十多万两白银,心中正在滴血,江紫烟又来索要叶玉瑶的遗物,现今首饰匣子被江紫烟的人抱着,江翼城看在眼里,比刚才玉虚子敲走十多万两白银还要心疼。 江紫烟一声请父亲做主,江翼城心中一颤,不知这个讨债的又想要做什么。 “有什么事,一块道来,别耽误大家的功夫。”听着江翼城倒是个体恤人的,只是眼中的不耐烦实在和体恤连不到一块。 江紫烟走到月牙奶娘那里,打开首饰匣子,里面的东西展现在大家面前。 “父亲大人请看。这里只有几件首饰,我母亲的遗物可不只是这些个首饰。”江紫烟指着首饰匣子,请江翼城看,老太太现在闭着眼,江紫烟好心的没有吵老太太。 “你母亲的遗物还有别的东西不成?”江翼城神情不耐,这个不让人安宁的,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江紫烟关上首饰匣子,转过身,道:“谁人不知我母亲出嫁时,嫁妆堆满了三条街。这都不算,单是京中的铺面和京城外的庄子就有十多个,那些个铺面和庄子的房契地契和这些首饰放在一起的,现今钱嬷嬷只是拿来首饰,那些房契地契却是不见踪影,想必这恶奴想私下卖了,还请父亲为烟儿做主。”江紫烟眼眸里的狠戾流泻而出。 她要的事全部的嫁妆,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首饰。 “老爷。”郭氏站起来,看着江翼城,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继续下去江家就完了。 江翼城本来只是布衣出身,郭氏出嫁时郭家没有丁点的陪嫁,三姨娘虽说出身官宦人家,怎奈当时因父亲获罪,祖中女眷皆沦为官奴发卖,若不是江翼城为她赎身,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四姨娘小郭氏,虽说也是郭氏一脉所出,却是郭家的一个旁支,且小郭氏又是家中庶女,若不是郭氏为了在江家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个小郭氏亦不可能嫁给江翼城。 【第二十四章】为父不会弄丢的 整个江家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全靠叶玉瑶的陪嫁,那些个店铺酒楼,茶庄,成衣铺子,米面粮店,首饰铺子,总之,吃喝穿用,八个铺子店面,和城外四个庄子,都是叶家怕叶玉瑶到了江家受苦,这才赔了足够女儿享用一生的嫁妆。 如果没了这些个店面铺子和城外的桩子,单靠江翼城的那点薪水,别说养这么一大家子,就是官场上的往来亦会捉襟见肘。 若说郭氏拿走叶玉瑶的首饰,江翼城可能不知道。那些店面铺子及城外庄子的地契,自从叶玉瑶去世,后宅的事就有老太太打理,这些个地契就到了老太太手中,老太太把理家之权交给郭氏后,地契就由郭氏保管。 现如今江紫烟索要这些地契,如若说丢失了,以江紫烟如今的性子,肯定会闹到官府衙门,最后还是要还给江紫烟的,且会让江翼城背上一个侵吞嫡妻陪嫁的名声。 江翼城一个头两个大,如今只好和女儿好言好语商量。 “烟儿,那些个房契地契为父存放在别的地方,怕的就是有人觊觎,现今不用找了,为父不会弄丢的。”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江翼城这样不要脸的,妻子的东西据为自有,且理直气壮。现如今女儿要收回,舔着脸不还。 “父亲,母亲在世时曾说过,那些都是要给烟儿将来添陪嫁的,既然这些年一直是父亲大人在打理,烟儿在这里谢过父亲,父亲大人辛苦了。”说完,江紫烟向着江翼城施了一礼。 这是江紫烟回到江府后,江翼城听到的最是舒心的一句话。 当下,江翼城舔着脸道:“辛苦点没什么,谁叫你是我们江家的女儿呢。” 如今知道有这个江家的女儿了。把这个女儿扔到护国寺里,五年里的时间里不曾理会过,回到家中,破旧且堆满灰尘的院落没人理会,被人害死不曾理会,现如今想要吞没女儿的东西,到想起这个人是江家的女儿了。 “多谢父亲大人,现如今烟儿长大了,说不定不久就会嫁人,趁着有父亲大人在旁指点,烟儿想要学着经营。不然,嫁到别人家里,什么都不懂,还不得笑父亲大人教女无方。”江紫烟挺直了身板,两眼看着江翼城,双眸没有一丝波澜。 “江紫烟,不要蹬鼻子上脸。叶玉瑶既然嫁到江家,带来的嫁妆就是江家的,有你个丫头片子什么事!”郭氏指着江紫烟的鼻子吼道。 刚才江紫烟当场从钱嬷嬷身上找到叶玉瑶的陪嫁手镯,已是让郭氏脸面丢尽且丢了江翘楚的陪嫁,本想着以后再慢慢从公中的账上找补回来。如今见江紫烟又要收回叶玉瑶陪嫁来的铺子店面及庄子,如此,自己这个当家人岂不是成空头司令了。且有几个铺子早就被郭氏据为己有,现今要让她吐出来,今晚的损失又该从哪里找回来。 “是吗?怪不得郭首辅不肯给二夫人一分陪嫁,原是怕给了江家。郭家也太小看我们江家了,我们江家岂会在乎一丁点的陪嫁。”江紫烟平静的看着郭氏,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的傲慢,郭氏恨不得冲上去把面前这张脸撕个粉碎。 “住嘴!”一贯闭着眼的老太太,睁开浑浊的双眼。 “多大点事,吵吵起来没完,也不怕失了身份。”老太太难得没有冲着江紫烟。 郭氏懵了,想这老太太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明明自己是在为江府考虑,怎的受到责怪的是自己。 老太太不愧是活了一把年纪的,这个时候江紫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烟儿,现在你还太小,这些个房契地契就让你父亲保管着,等你出嫁时,定会完完整整的给你添嫁妆,让你嫁的风风光光。”老太太平时拉着一张脸,这会儿看起来倒也和颜悦色,这才像个老人家的样子。 老太太本来以为赔上一张笑脸,再说上几句骗人的话,江紫烟就会放弃,岂料江紫烟却是个软硬不吃的。 “谢谢祖母好意,母亲留给烟儿的,还是由烟儿来打理最为合适,不然,别人就得误会我们江家要侵吞妻妾的陪嫁。”江紫烟说完看向郭氏。 老太太恨不得上前打郭氏两个耳刮子,多得什么嘴,现如今如何收场。 “想必我们江府店面铺子太多,父亲可能一时记不得那间铺子是我母亲的。”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从镇国公府带来的陪嫁单子,道“亏得烟儿这里有母亲当年陪嫁的单子,父亲按单子上的,把房契地契找出来,一并交给烟儿即可。” 江紫烟看到江翼城和老太太楞在那里,郭氏一脸的愤恨,便道:“如果父亲信不过烟儿带着的单子,咱们可到京兆府衙门去查,这些应该都有备案的。” 江翼城身为朝廷命官,自然知道这些在京兆府有备案。 这些个侵吞陪嫁的事怎好到京兆府说去,倘若去了,不出一日,必定闹得朝廷内外人人皆知,叶家老二两颗眼珠子每日盯着自己,即是郭首辅,也是时不时的敲打上几句,如若这两个人知道他江翼城做下侵吞陪嫁之事,不等着同僚们嬉笑,会立马把他贬出京城。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个店面铺子不是那么好经营的,或许过段时间,江紫烟会求着自己帮她,那时再重新收回便是。 江翼城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考虑周全了,这才说道:“既然烟儿执意想要自己看管这些个店面铺子,那就把房契地契给你好了,以后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来找父亲,父亲定会尽全力帮你。” 这是江紫烟从江翼城嘴里听到的最好听的了。 “你可想好了,烟儿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如何经营这么多的铺面,如若有了闪失,可如何是好。”老太太说道。 听上去像是在为江紫烟考虑,其实老太太担心的不是江紫烟,而是怕店面铺子落到别人手中,江家就没有了再拥有这些个店面铺子的机会。 在老太太心里,这些个店面铺子和庄子早就是江家的,现如今江紫烟来讨要,本不欲归还,又怕闹到衙门去,坏了儿子的名声。 在江紫烟手中,或许有一天会讨要回来,若是江紫烟经营不善,到时候这些个店面铺子都给捣鼓没了,损失的那可是江家。 老太太想太多了。 折腾了一夜,老太太早就撑不住了,江翼城见状,便道:“快把烟儿单子上的房契地契点清了送来,完了好送母亲去休息。” 【第二十五章】郭氏一人独大 见郭氏坐在那里没动,刚要发怒,江翘楚道:“母亲,父亲和你说话呢。” 其实江翼城刚才的话一字不落都听到耳中,只是不想去拿,为什么要便宜这个贱蹄子。郭氏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江翘楚说话时,郭氏正在神游,江翘楚一嗓子把她喊了回来。 郭氏站起来往外走。 一会儿拿着一盒子的房契地契走进来。 郭氏见到江紫烟,两眼的怒火往外直喷,如果那火用到灶间,肯定够江府的橱子用上一年的。 本不想把这些东西还给江紫烟,又担心江紫烟因此闹到衙门去。 这些年江翼城仗着郭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在朝中也算是有点威望了,只是郭首辅时不时的给个小鞋,让江翼城总是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犯到郭首辅手上,郭首辅分分钟就能把他赶出京城。 更有叶家二爷,虽然只是个御史中丞,两眼老盯着江翼城,整天就想着找江翼城的麻烦,亏得江翼城既不贪污,亦不受贿,与同僚关系和睦,对本职工作也算尽心尽力,让叶老二抓不到把柄。 至于内宅之事,这几年老太太安心养老,郭氏一人独大,宅子里各院的都唯郭氏马首是瞻,没有什么出格的事传出去。 如今江紫烟回到江家,江家就连着出了几桩事,先是江紫烟落水,后有火烧灵堂,接着玉虚子被烧,连带着被敲诈了十多万两白银,一桩桩一件件都与江紫烟有关。 如今这江紫烟又要掌管这些个店面铺子的房契地契,若不答应,倘若闹到衙门里,既是那叶老二不说。一直看不上江翼城的郭首辅亦会找个借口把江翼城处置了。 如果江翼城的官位不保,江翘楚成为太子妃就是一句空话,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为了女儿的前途,郭氏只好按下满腔的怒火,把手中的地契房契递到江翼城手中。 “老爷,房契地契全部在此。”郭氏道。 本来江家就是一穷二白来的京城,这些年都是靠着叶玉瑶的陪嫁才过的人模人样。本以为叶玉瑶死了,江紫烟病成那样,再难回到江府,叶玉瑶的陪嫁就成了江家的。谁成想,江紫烟不仅回来了,且性情变得如此乖张,一张小脸上满是算计,让人不容小嘘。 江翼城把这些个房契地契又看了一遍,道:“烟儿,这些个房契地契如今交给你,定要好好用心经营,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你二娘。若是有何困难,一定要和为父说,为父定会帮你。千万不可以相信外人,不要让人把我们的店面铺子骗了去。” 说了一堆,看起来是在担心江紫烟,实则还是怕江紫烟把这些个店面铺子弄没了。这些可都是江家的呀。 “父亲大人放心,烟儿定不负众望。”说完接过江翼城递过来的房契地契。 除了京城外的四个庄子,剩下的就是京里的八个铺面。 酒楼,茶楼,糕点铺子,首饰铺子,成衣店,粮店,水粉铺子,客栈,还有一家百草堂。 江紫烟看了这些店面铺子的地契,与外祖父交予自己的陪嫁单子上的正好对得上,便道:“多亏父亲大人这些年对这些店面铺子的打理,还望父亲大人吩咐下去,烟儿有空会去查账,让店面铺子里的掌柜的把这半年内的账目整理好了。” 江翼城没有答话,而是看着郭氏。这些个店面铺子本来一直就由郭氏在打理,江翼城如何会知道谁是这些店面掌柜的。 郭氏的脸像九月天霜打的茄子,阴的能拧出水来。那些个被郭氏私下据为己有的店面铺子,在郭氏看来,无异于从身上割下一块带血的肉,那里还有说话的心情。 老太太也显得无精打采,眼皮盖着眼珠子,看上去到像是真的睡着了。 一向在人前以贤良淑德委婉孝顺的江翘楚,站在老太太身后,一时亦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这几个痛失了心头肉的长辈。 倒是四姨娘小郭氏,显得一派自然,江晚绿更有点小小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三姨娘看向江紫烟,眼中露出赞许,不愧是大姐所出,这才像叶家的后人。 江美玉却在为江晚绿担心,过了今晚儿,二娘指不定会用何等手段整治大姐。 大厅里的主子们各怀心事,下人们躲在墙角大气不敢出,看今晚的情形,各家主子都暗藏杀机,指不定那个倒霉蛋撞上去就会没了命。 江紫烟说完站在江翼城面前,大厅里静的就差一根针来打破这寂静。 偏生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不要命的,门开了,进来的是先前出去的叶羽。 叶羽径直走到江紫烟身后,道:“表小姐。” 大厅里的人本想听听说些什么,叶羽却没了下文。 郭氏见有下人进来,本要把满腔的怒火泼到此人身上,见是叶羽,便又忍了忍,咬着牙,没有吭声。 老太太也听到有人进来,掀开眼皮,见是江紫烟从叶家带来的人,本来还在哪里装着大度,这一下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都散了吧,折腾了一夜,也该歇歇了!”本以为老太太要发表什么声明或是演说,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嗓子,倒是出了江紫烟的意外。 孙妈妈赶紧的上前搀扶老太太,江翘楚搀起了另一条手臂,老太太回头道:“天晚了,楚儿就不用到福满院去了,让那些个下人婆子陪着就行。”还是楚儿孝顺,从来不让人着急,多好的孩子。 老太太在心里感慨一阵子,过来几个丫环婆子,都是福满院的下人,拥着老太太出去了。 江翼城紧紧跟随着老太太,走过江紫烟身边,难得的看了江紫烟一眼。 郭氏则是用眼刀子剜过来,亏得这眼刀子杀不得人,不然,江紫烟肯定早就碎尸万段了。 江翘楚走到江紫烟身边,依然一脸的款款温柔,道:“大姐保重,二妹告辞。”说完带着夏雨冬雪走了。 正主都走了,厅里的下人开始往出走,叶羽附在江紫烟耳旁道:“表小姐,一切顺利,现今叶蝉在凝香居等着。” “走,回凝香居”江紫烟招呼月牙和奶娘。 江紫烟她们回到凝香居,叶蝉从暗处闪了出来,道:“表小姐。” “进屋说。”院里虽是挂着一盏灯笼,却也暗淡无光,倒是天上的月光,现今是亮如白昼。 月牙进屋把灯点上,江紫烟她们进到屋里,叶蝉解下身后的包袱递给江紫烟,道:“幸不辱表小姐所托,原物尽数在此,请表小姐查收。”说完恭恭敬敬双手把包袱送到江紫烟面前。 这正是先前玉虚子带走的那个包袱。 【第二十六章】见者有份 江紫烟接过包袱,伸手从包袱里掏出一叠银票,道:“今晚大家劳苦功高,见者有份。”说完把银票递给月牙:“这些零用钱大家先拿着,要置办什么物件,再到我这里来取。”说完转身,再转过来,手上已空无一物。 叶羽叶蝉虽是感到奇怪,到底是叶家出来的,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 大夫人派她们来是保护表小姐的,至于别的事情,她们还不想管。 月牙抱着一个首饰匣子,此时月牙手上又多了一叠银票,急忙把首饰匣子递给奶娘,回头看手中的银票。 “小姐,这么多,月牙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月牙数着手中的银票,两眼放光。 “这是给你们的零花钱,用不上就攒着,等你们出嫁时置办嫁妆。”江紫烟笑道。 “小姐就爱打趣奴婢。”月牙听到出嫁和嫁妆这样的话,竟是一脸的羞涩。 月牙已经十七岁了,在现代,也就是个高中生,正在享受花样年华,在这异世,却是已到了嫁做人妇的年龄。 叶羽叶蝉依然一副冰山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月牙数了银票,是九张一百两的,就给了叶羽叶蝉每人两张,自己留了两张,剩下的三张一下塞到奶娘手上,道:“乐妈妈年纪大了,留着养老,这些都给你。” 奶娘急忙道:“你们留着,年轻人用钱的地方多,老婆子又不买零嘴儿,要银子做什么。”说完,抱着首饰匣子就往月牙跟前走。 “奶娘就别推来送去了,横竖我这里银子多的是,足够我们用一阵子的,你们花没了再朝我要,打今儿起,我们几个就比谁会花银子,谁花的多,咱们就奖谁。”江紫烟接过奶娘手上的首饰匣子,财大气粗的话终是说了出来。 “天快亮了,大家去眯一会儿,天亮还有事做。”江紫烟打个哈欠,接着说道:“叶羽,叶蝉。你们答应教我功夫的,可不能食言。” “是。”叶羽叶蝉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江紫烟抱着首饰匣子歪到床上,月已过去帮着江紫烟脱掉靴子,奶娘赶忙把被子拉开盖在江紫烟身上,江紫烟翻个身,呼呼的睡去了。 月牙小声道:“你们都到偏房去睡,我睡在外间值夜。” “我们睡外间。”叶羽叶蝉话虽不多,态度却不容置疑。 “咱们俩睡偏房,就让她们两个睡外间好了。”奶娘出来和稀泥,再争执下去,天就亮了。 月牙一直睡在外间,今晚被叶羽叶蝉抢了位置,虽心有不甘,想着自己不会武功,争抢不过叶羽叶蝉,只好悻悻的跟着奶娘走了出去。 再说玉虚子出了江府,坐上江福派的马车,一路朝着城门口走去。 玉虚子坐在车上,习惯的去摸额下的胡须,这才想到自己那漂亮的引以为傲的胡须已经没了,脸色再次重重一沉。 不过这手上的银票是实实在在的,胡子没了可以再长,一夜之间拥有这么多的银子却不是每天都有的。 自己这一脸的水泡,都是拜江紫烟所赐,有机会定要会会这个小丫头。虽是一脸的水泡,仍是掩盖不住的满脸的恨意。 玉虚子闭着眼,听到有人进了车内,以为是两个道童,便道:“既然进来了,就都坐下吧,这里的确比外面要暖和。” 没有人应声,玉虚子懒得睁开眼,直到觉得手中的包袱被人拿走了,这才急忙睁开眼。 眼前两个蒙面人,手持利剑,其中一人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用头发和胡须换来的银票。 玉虚子刚要呼喊,其中一人上前点了他的穴道,玉虚子马上瘫倒地上,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老道,大晚上的,带这么多银票出门,好阔气。怎么,你想要到衙门告状?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若说你是玉虚子,衙门不判你招摇撞骗才怪。”其中一人说道。 完事儿,两个人跳下马车离去,马车依然往前走,外面的车夫和两个道童仿佛没听到动静。 包袱没有打开,来人如何知道里面是银票? 玉虚子缩在马车里,心里想着,除了江府的,没人知道自己带着这么多的银票。江府中,能派出身手这么好的,除了江翼城,再无别人。 江翼城竟然干出这等不上台面的事,走着瞧,以后犯到道爷手里,非让你姓江的倾家荡产。 玉虚子根本没想着到衙门告去,惊动了衙门,不只是江翼城脸上无光,玉虚子招摇撞骗的事也得现了世,玉虚子才不会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如今只能先忍了这口气。 一路颠簸到了城门口,现在天色尚早,守城门的军士不给开门。江家的车夫觉得自己是尚书府的,摆出尚书府车夫的身份,上前给守在那里的军士搭话,岂料那些个军士根本就不搭理车夫,只好蹲到一旁等着。 两个道童上前,说明车里坐的是白云观的观主,一个士兵上前打开车篷上的门帘,晃了火折子看到躺在车里满脸水泡的玉虚子,以为是一伙骗子,要他们走远点,不然就把他们抓到九门提督衙门去。 车夫就又把马车掉转头,往回走了一段,找了个背风的巷子停下,直到天亮城门打开,这才赶着马车出了城。 江紫烟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在部队上从来就没有睡到这个点的,早晨五点半准时起床,一天到晚不停的训练,到了出任务时作息更是没点儿,有时三天三夜不睡都是有的。 那时候身体素质好,哪像这具身体,真真的是个娇小姐,一动就喘气,累的胳膊腿好像不是自己的。 打今儿起要像前世那样,早起晨练,只有身体素质好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到昨晚儿痛失银票和房契地契的江翼城郭氏,江紫烟心中冷笑,这才哪跟哪,如若郭氏接着放幺蛾子,不会拒绝陪着他们玩儿到底。 说起来那笔银子,这还得多谢玉虚子那老道,若非玉虚子敲诈在前,江紫烟想直接从江翼城郭氏手中拿到银子,恐怕比登天还难。 神了懒腰,掀开被子,外间的月牙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小姐,你醒了?饭菜领来了,洗漱完就可以用了。”月牙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道。 “叶羽叶蝉呢?”江紫烟穿上靴子整理一下衣裙,问月牙。 “她们俩在院里练武呢。”月牙说道练武,嘴角上翘,心道,打今起,我们院里有人保护,再不怕被人欺负。不过,好像小姐自打从棺材里跳出来就像换了一个人,哪哪和从前都不一样了,被别人欺负,自家小姐不去欺负别人就阿弥陀佛了。 月牙自己在一旁感慨,江紫烟收拾好道:“走,我们也出去锻炼。” “什么?”月牙惊得满世界找牙,小姐这是怎么了?昨天在马车上说要跟叶羽叶蝉学武功,还要来真的。 【第二十七章】指着天发誓 奶娘已经把饭菜摆到外间,此时正站在院里看叶羽叶蝉练武。见到江紫烟,道:“小姐醒了,咱们用饭吧?”说完就要招呼叶羽叶蝉。 “等一会儿,我先陪着叶羽叶蝉玩一会。”说完,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和叶羽叶蝉战在一起。 叶羽叶蝉开始尚让着江紫烟,自己是大夫人派来保护表小姐的,想必表小姐不会武功。再加上昨天在马车上缠着想要学轻功,说是打不赢还能跑路。看上去不像是假的,如若误伤了表小姐,如何回叶府给老夫人和大夫人交代。 过了一会儿,叶羽叶蝉发现江紫烟不仅身手敏捷且用的招式古怪,每一招都攻向要害,让人防不胜防,两个人竟然不是江紫烟的对手。 明明感受不到江紫烟身上有内力,却偏偏比她们两个练了十几年功夫的练家子要高明得多。 两个人渐处下风,于是跳出圈外,剑柄朝上,剑尖朝下齐声道:“表小姐武功高强,我们两个自愧不如。”想到昨天在马车上的自负及对江紫烟的不屑,两个人不由脸红。 “你们不必谦虚,近身搏斗还行,真要上了战场,我这两下子就不够看了。”江紫烟对着自己人从来都自称‘我’,只有在外人面前才说‘本小姐’。 “表小姐武艺不凡,看来用不着我俩保护,就此告辞。”叶羽叶蝉本不是爱多话的,如今见江紫烟身怀武功,自己在这里亦是没用,就想告辞走人。 “别呀,你们走了,再有昨晚儿的事,谁来帮我?再说了,你们答应教我轻功的,可不许食言哟。”江紫烟微笑着,嘴角上扬,看在眼里,像是三月的骄阳,那里还有昨晚的阴寒和犀利。 想起昨儿允诺过要教表小姐轻功,这还没教呢就走人,仿佛有点不仗义,两个人又犹豫着没走。 “月牙,和奶娘到小厨房把菜热了,吃过饭咱们上街去。”江紫烟见叶羽叶蝉不再坚持要走,便让月牙去热菜。 不是江紫烟要强留叶羽叶蝉,这两人本来是大舅母派来保护自己的,若是让两人回了叶府,大舅母和叶府的亲人会觉得他们没尽到心,肯定会自责的,故而定要叶羽叶蝉留下。 几个人就在江紫烟卧房的外间用了饭,江紫烟让月牙带着叶羽去送碗盘,趁着这时,江紫烟换下身上的衣服,等着月牙她们回来。 江紫烟换上一身浅绿色衣裙,衣领袖口裙摆上筠绣着淡淡的竹子,精致的鼻子下面,一张小口嘴角翘起,精致绝伦的容颜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一双乌黑的眸子上是一对柳叶弯眉,耳鬓上一朵素雅的珠花。 “表小姐,我们全都出去吗?”叶蝉虽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却也不常逛大街,见江紫烟说上街去,心里未免有点小小的向往。 叶蝉希望跟着江紫烟上街去看看,又担心凝香居没人看管,心中未免忐忑。 “当然,好久没上街了,定要好好逛逛。”江紫烟说的两眼放光。 昨晚拿到店面铺子的所有权,这可是外祖家给母亲的陪嫁,怎么着也得看好了。 “凝香居不用留人吗?”叶蝉道,如果表小姐要自己留在凝香居,自己就留下好了,毕竟昨晚又是银票又是房契地契的,没人看家,被贼给偷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奶娘在卧房内外收拾,见两人在外间说话,便道:“你们去吧,我老婆子留下看家。” “奶娘,咱们这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不用留人,大家都去。”江紫烟挥挥小手,道。 叶蝉可不这么以为。 “表小姐,昨晚的包袱和首饰匣子不用看着吗?”大夫人派自己来保护表小姐,若是为了玩耍,让表小姐丢了东西可就不好了。 “噢,那些东西呀,藏得严实着呢,不用看着,不信你找找看,若是你能找到,那就留人看家。”江紫烟说完笑了。 那些东西放在小诊室,任谁也看不见摸不到。 江紫烟先前从小诊室往出拿东西,后来想着,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到小诊室里,岂不是既不怕丢了,又不怕人觊觎。 后来试了,果然可以,这才把银票和首饰匣子放了进去。这些可是母亲的东西,对江紫烟来说,没有什么比母亲的遗物更宝贝。 叶蝉也不客气,转身找去,在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反复找过,果然什么也没找到,这才放下心来。 月牙和叶羽回来,见江紫烟她们准备出门的样子,月牙是个藏不住话的,道:“一路上我们不敢停留,就怕你们走了不等我们,谢天谢地,终是赶了回来。” 月牙一路走得脸红气喘,叶羽倒是没事,看来晨练时得让月牙参加。 月牙没想到喘着气就让小姐惦记上了。 “丢下谁也不会丢下你,指着你给带路呢。”江紫烟笑道。 五年前江紫烟到了护国寺,方丈大师见江紫烟没个玩伴,便乘化缘时把在京城大街上乞讨的月牙带到寺中。 月牙常说,她闭着眼在京城也不会迷路。如今这活地图就用上了。 “小姐,咱们今儿到哪逛去,只要你能说得出地址,月牙就能把你们带到地点。”月牙指着天发誓。 “永定坊,知道不?”江紫烟问月牙。 “小姐还说从没出过府门,永定坊可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特别是‘全聚德酒楼’的橱子,做的叫花鸡,那叫一个香。”月牙说完吸了一下鼻子,仿佛嗅到了叫花鸡的味道。 “好,今天咱们就上‘全聚德’吃叫花鸡去。”江紫烟道,完了拍了月牙的肩膀。 原本江紫烟一直弱弱的,处处需要人护着,如今看上去哪有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江紫烟昨晚儿从江翼城手中拿过那些个房契地契时就仔细看了,那些个店面铺子全都是在永定坊,昨晚儿就想着得空到永定坊一趟,和这些个店面铺子的掌柜的见个面,了解一下这些个店面铺子的经营情况。 “小姐,我们不用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吗?”奶娘一脸的担忧,现在是请安时间,不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会不会怪罪。 昨晚儿闹了一夜,老太太见到自己只能是一个头两个大,不去请安正合了老太太的意,怎么会怪罪。 “放心吧奶娘,老太太那里不会怪罪的。”江紫烟嘴角微翘,一双如墨的眸子如夜空中最闪亮的星辰。 就算怪罪了又怎么样,难道她还在乎么。 叶羽叶蝉最是看不上江家人,听奶娘说道老太太,两个人瞥了一下嘴唇,脸上的不屑掉的满地都是,一个老太太而已,有何可怕的。 【第二十八章】楚王大捷 月牙原也是恐惧江家人的,这几天见小姐的做派变得犀利霸道,不由也胆壮起来,见奶娘脸生惧色,便道:“乐妈妈。怕什么,有小姐和叶羽叶蝉,量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叶羽叶蝉给了月牙一个赞许的眼神,江紫烟更是冲月牙伸了大拇指。月牙见了,乐的嘴角都快挨着耳根了。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往府门去,一路上干活的仆妇下人见到江紫烟,都停下手中的工作,道:“大小姐安。” 江紫烟从来不是自大的人,见仆人向她施礼问安,必定回一句:“嗯。”只是浅浅的一声,以往的主子们也是不会赏给他们的,这些个仆妇下人心生感激,看来大小姐昨晚的犀利霸道不是针对所有人的。 一行人出了江府,月牙喊来一辆马车,几个人挤进车里,马车滚动,朝着永乐坊而去。 “小姐,咱们刚吃过饭,现在就到‘全聚德’去吗?”上了车,月牙感到肚子里满满的,别说是叫花鸡,就是一盘燕窝鱼翅现如今也吃不下。 “那我们就随便逛逛,等饿了再到‘全聚德’。”江紫烟想着心事,敷衍月牙。 听月牙说永乐坊是全京城最繁华的所在,外祖家给母亲的八个店面铺子都在永乐坊,这样既繁华又便于管理, 可见外祖家对母亲是多么的看顾。 只是这些年便宜了江家,若说江家是知恩的,便会知道这些年全靠了叶家的家资,才能在京城之中显摆富贵。偏偏江府中人是些个白眼狼,吃着用着叶府的,还时刻想着害叶府的外孙女,若不讨要回来,实是对不起前身的这身皮肉。 身边的月牙给叶羽叶蝉说她小时候沿街乞讨的事,说道小时候的小伙伴,月牙着实感慨了一番,接着又说些过去的见闻,叶羽叶蝉两个也插不上嘴,倒是奶娘有时说一嘴,月牙嫌弃奶娘说错了,定要奶娘安自己说的往下说,奶娘接不上,月牙又是一番嫌弃。 一车的人只月牙就吵翻了,叶羽叶蝉见江紫烟并不责怪月牙,就和叶府的其他主子的脾气秉性似的,心中暗自欢喜,到底是表小姐,还真就对脾气。 马车正走着,听着外面有人大声喧哗,接着,车夫把马车赶到路边停好。 月牙和叶羽叶蝉撩起布帘走出马车,江紫烟也打开窗户向外看去。 街上的人纷纷站到路边,中间让出一条道,远处一匹马快速跑来,马上之人大声喊着:“边关喜报!楚王大捷!不日返京!”马跑得不是飞快,却也不是寻常马匹能追的上的。 骑马之人又喊着,朝前去了。 江紫烟放下窗上的布帘子,楚王不日返京,这消息很快便会传到江府,那些个觊觎太子妃位子的人,恐怕又都按捺不住了。 江紫烟是不在乎楚王妃或是太子妃位子的,只是不能容忍别人觊觎她的东西。 当初皇上只是口头允诺楚王一个太子的位子,能不能实现还不知道,即便实现了,皇上那么多到儿子,楚王被封了太子,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成了众矢之的,皇上春秋鼎盛,太子能不能活到皇上驾崩都是未知数。 楚王若是聪明的,就不接受皇上的敕封,做个闲散王爷,未必不是好事。 “表小姐,楚王大捷,不日返京。”月牙和叶羽叶蝉返回车里,叶羽叶蝉难得脸上挂着笑。 月牙笑着道:“小姐,等楚王回京,肯定要来迎娶小姐,以后咱们就到楚王府去住,再不用看二夫人的脸色。” 江紫烟没有说话,不知郭氏和江翘楚接下来会打出什么牌。 月牙和叶羽叶蝉见江紫烟并没有接自己的话,便不再言语。 楚王大捷本来是一件朝野上下欢欣鼓舞的事,到了江紫烟这里到成了烫手的山芋,不知接着好,还是扔了好。 马车很快到了永乐坊,几个人下车,月牙付了车钱,带着大家朝前走去。 “小姐,前边是摆地摊的,都是穷人的地盘,有钱人不到这里来,再往前走,才是真正有钱人的地盘。”月牙边走边说。 几个人为了迁就奶娘,走的并不快。江紫烟见路边摆放着锅碗瓢盆,还有一些个家用物件,类似现在的早市或夜市。商贩不断的吆喝兜售,甚至拦下过往的路人,不厌其烦的兜售他的东西。 若不是大家穿着古时的服饰,江紫烟会以为自己在赶夜市,原来古人还是蛮会做生意的。 靠墙角的地方有三三两两脏兮兮的乞丐,只因月牙当初是做过乞丐的,大家不免朝着那些个乞丐多看了几眼。 “大街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行乞?”江紫烟在现代只在影视作品中见过乞丐,原身又是从不出门的,见到这么多乞丐,着实有些吃惊。 “小姐,这些都是些行动不便的,那些个手脚伶俐且年少的,现在这个点都是躲在暗处,到了饭点才出来,比这些明里的还要多。”说起乞丐,月牙知道的还真多。 “哦”江紫烟应一声往前走去。 “小姐,那不是二小姐身边的夏雨冬雪?她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江紫烟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月牙看到前面不远处廊下站着的夏雨冬雪,惊奇道。 说话间,江紫烟带着大家到了夏雨冬雪跟前,夏雨冬雪站在一家脂粉铺子的门外,伸着头向店内看去,并没有看到江紫烟她们。 江紫烟抬头看去,牌匾上‘五香水粉铺’几个字映入眼帘。 这正是母亲陪嫁中的一家铺面。 见到夏雨冬雪站在门口,不用说,江翘楚肯定就在里面。 江紫烟迈步上了台阶,从夏雨冬雪中间走过,叶羽叶蝉和月牙奶娘跟着往里走。 夏雨冬雪这才见江紫烟进了里面,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中忐忑,二小姐让我们守在门外看着,为的就是防着大小姐到来。本以为大小姐昨晚儿得了首饰和房契地契,定会在府中把玩一阵子才会出门。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大小姐就到了。现在二小姐不会为难她们,回了清香居,生不如死的刑罚肯定是逃不脱的。两个丫环脸都绿了。 江紫烟进到里面,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江翘楚正站在柜台前,与柜台里的两个伙计交谈。 只听其中一个伙计道:“二小姐,您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宫粉’是不可以随便卖的,小的们也是没有办法。” 江翘楚道:“掌柜的如今不在,等掌柜的回了,你们说是宫里人拿走的,又有谁会知道。”江翘楚背对着门,并没有看到江紫烟她们。 【第二十九章】到底是什么宝贝 另一个伙计道:“二小姐,‘宫粉’是当今太后指明宫中用的,店中虽有备货,那是留给大小姐的,我们不敢做主交到二小姐手上。”说完见江紫烟一行人进来,从柜台走出来,招呼江紫烟几个。 “各位来了,里面请。我们这里有各种上好的水粉,各位如有需要,可以随便挑选。”伙计过来施礼,谈吐不卑不亢,脸上虽是挂着生意人的笑,却并没有通常生意人的市侩。 店里摆满了各种香粉,香件。 “我们只是随便看看,不用陪着我们。”江紫烟见伙计亦步亦趋的跟着,便道。 江翘楚听到江紫烟说话,这才 《神医太子妃》【第二十九章】到底是什么宝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记在大小姐账上 叶玉瑶每年留下自己用的,其余的便让宫中取走。 自从江紫烟出生后,叶玉瑶便不再使用香粉香件,让方掌柜留着‘宫粉’给江紫烟长大后用。 铺子里的伙计都知道,‘宫粉’只有宫中持有太后懿旨的人和江府大小姐才可以动,否则不是被解雇的惩罚,而是有被杀头的危险。 两位郡主见伙计把‘宫粉’交给旁边站着的江紫烟,这才知道江紫烟便是江府的大小姐。 “你就是江府大小姐?你不是百病缠身,在护国寺养着吗?”阳河郡主倒是快人快语,见江紫烟手中拿着‘宫粉’,便道。 原来江翘 《神医太子妃》【第三十章】记在大小姐账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带的银子不够 “多谢二妹光顾小铺子,以后还望妹妹多多关照。”既然到了自己的铺子,就是自己的顾客,没有往出赶顾客的道理,江紫烟便以主人的身份给江翘楚打招呼。 以往江翘楚到这里拿东西,也是要付银子的,只是觉得既便是付了银子,最终银子还是要回到江家,所以出再多的银子也不心痛。 如今铺子归了江紫烟,付出的银子再回不到江家,更不可能回到自己手中,想想牙根儿都疼,为了维护未来太子妃的形象,偏偏还得装着一副贤良淑德善良仁爱的模样,容易吗? 想想自己付的银子要进江紫烟的口袋,一口银牙都能咬碎 《神医太子妃》【第三十一章】带的银子不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叫花鸡’ “见过表小姐,劳表小姐惦念,货物基本齐全。”表小姐可以对礼数不计较,自己却是不可以托大失了礼。 方掌柜上前施礼,且觉得自己是国公府的人,便称江紫烟表小姐。 江紫烟让方掌柜坐下说话,告诉方掌柜如今这水粉铺子亦是到了自己手里,可以放开了做生意,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大家可以商量着来。 方掌柜听说江紫烟收回了这铺子,自然是打心眼里高兴,不过又有些犯愁。 见掌柜的面露难色,江紫烟问:“方掌柜,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共同面对。” “‘宫粉’之所以珍贵,除了制 《神医太子妃》【第三十二章】‘叫花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