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婠华》 第1章 重生 天明未明,北风肆虐。 沧浪城北山的禅院内,花婠透过药灶上翻滚着的水汽,望向院内纷飞而至的漫天飞雪出神。 她重生了,重生在圣天元年。 她记得前一世的这个时节,沧浪城也曾下过这样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七八日。 只是那个时侯,她不知道:这场大雪之后,她人生的大雪就一直没有停过,直到将她彻底淹没。 夜色如水,拂晓清冽的寒凉,随着院门被推开,蔓延袭来。花婠紧了紧领口,看向松动的门栓。 门刚打开,就看见门外小跑进来的婢女怀里抱着打成包的草药,心疼道:“小姐,时间还早。您怎么就起了?雪天地寒,您当心身子!” 绿竹!花婠的婢女,自小陪着花婠一起长大。 “无碍!”花婠收回眸色,抬步走下石街,伸手轻轻接过一片正在下落的雪花,嘴角挂着惨淡的弧度。 花婠只说了两个字,却引得绿竹一阵错愕。这可是她家小姐大病初愈后,这一个月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说来她家小姐也是可怜,看着生在东海侯府金尊玉贵,可说到底却是个没福气的。从小就没了亲娘不说,还摊上个惧内的糊涂爹,竟然信了继夫人的话,相信自己亲生女儿天生带煞,克主克家。 这老话说的没错:没了亲娘,就等于有了后爹。 这全府谁都知道,那算命的老道是继夫人请来的。可老侯爷充耳不闻,眼皮眨都没眨一下,就将自己的亲生嫡女送到了这沧浪城的后山禅院。还让她修行三年,祛煞祈福方可归家。 三年!小姐正值妙龄。未来三年竟要被逼得白白耽搁在这儿。 等修行期满了,怕是宣王殿下早已另娶他人了。 夜空飞雪,花婠微微轻轻叹,美眸划过一丝自嘲—— 想是老天爷都觉得她前一世实在活得太窝囊。这才可怜她,才让她重新活一回。 一个月前,一心待嫁的花婠,一夜之间被人扣上克夫克家的天煞命数。 有了这样的名声,花婠被气得吐了一口血,一病不起。可没过两天,就由她父侯做主,继母孟氏派人将她‘礼送’到这三百里之外的沧浪山。 沧浪山是什么地方,别说大家闺秀了,就是常年打猎的猎户都不敢轻易上山,怕被这山里的仓狼吞了。 路上折腾几天,花婠心头郁结淤堵难以疏散,直到被抬进沧浪山半山腰的禅院,又昏迷了七天七夜。而花婠就重生在了那个时候。 重生后,花婠不言不语,睡生梦死地过了一个月。 在绿竹的眼中,她家小姐只是大病了一场,可人总算是活过来了。往后的日子,慢慢熬着也总是能熬过去的。 虽然小姐如今背负了这样的名声,可说到底她还是大周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想来总会有出路的。 而对于花婠来说,她经历了前世今生种种,劫杀算计、争位夺产、忍辱联姻、自毁容颜、困守异国、无声惨死。 直到死,她都没为自己说过一个不字。 那时候的她以为万事隐忍,事事退让,等到出嫁离开侯府就能换来偷生太平,可最终等着她的却是悔不当初。 这一世,花婠冷然地勾起嘴角,她再也不会为谁自毁容颜,更不会为谁百忍成金。 她要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地活一个天下第一美人。 第2章 宣王 在绿竹眼中,花婠刚刚的一叹,肯定也是在为宣王殿下烦闷。 必定这么多年,她家小姐一直在等着宣王殿下来迎娶她。 说起这位宣王,那可是万千少女的梦中良人。 “小姐,先喝药吧!等您养好身子,咱们再回侯府!”绿竹小心地端过药碗,宽慰道:“到时侯,就又能见到宣王殿下了。” 宣王?花婠身子微微一颤—— 前一世,她竟然愚蠢地以为:她一直是宣王心里要娶的那个人。 可后来才知道:让她联姻外族,安抚边疆。这件事竟然是宣王亲手促成的。 前一世,她执念心悦的人,最终却毁了她一生! 夜色渐浅,天色渐明。大雪簌簌而下,无声中白了花婠满头的青丝。 看着花婠失神不语,绿竹放下药碗,怪自己多嘴。绿竹自知是自己刚刚的话,触碰了花婠的心结,便不敢再多言。 此时,绿竹只低头看地,陪着花婠在院中站着。片刻后,见花婠没有回屋的意思,绿竹赶紧转身回屋子,去取狐皮暖裘,出来给花婠披上。 由着绿竹给自己披上暖裘,花婠接过暖炉,伸手紧了紧领口的飘带。 漫天飞雪簌簌而落,轻柔若羽的狐皮暖裘遮住了花婠纤弱的身子,此时,只见她眼眸正望向禅院内的稀疏竹影。 前一世,这处禅院她一呆就是三年。 那三年的时光里,她潜心修行,不问世事,安安静静地等着宣王。 三年后,她修行期满的前一天。终于等来了宣王,可他手中却多了一道赐婚诏书。诏书上,敕封她为婠华公主,联姻北朔国。 竟然让她联姻北朔国!更奇怪的是,北朔国竟然点名要迎娶她! 世人皆知:百年前,在大周立国之初,她的曾祖父东海侯曾亲手斩杀过北朔国的国君。 北朔国与东海花家有着血海深仇! 宿敌旧怨!明知前路是场阴谋,花婠却未曾分辨一句。只因她听人说:宣王有心称帝,急需缔盟北朔国。 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她没想到: 就在她联姻出嫁的那一日,宣王迎娶了她继母的亲生女儿花玉柔为妃。 如今宣王对于她,就像是前世遗留的梦。 “这药凉了又热,怕是更苦了。”绿竹小心地瞄着花婠静默苍白的脸,手里再次拿起药碗提醒道:“小姐!奴婢拿了蜜饯,这样喝药,也许就不那么苦……” 绿竹还没说完,花婠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却没有吃一颗蜜饯。 和她前世受的苦相比,药的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鲜芋草最是苦涩!绿竹看着空空的药碗咧了咧嘴,仿佛自己嘴里现在也都是苦味。 “绿竹,你去趟风家!”花婠觉得有必要安排一下绿竹的去处,免得受她日后所作所为的牵连:“带封信给我舅父。” “……”绿竹一听都懵了,南地离东海可是千余里,一去一返至少月余。留她家小姐一个人在这空山禅院,她可不放心。 何况,自打先夫人离世,她家小姐就没有再与风家来往了。 如今这是?绿竹歪着头小心地朝着花婠看了又看。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可又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 她家小姐大病一月醒来,总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明日你就出城!”花婠沉静地看向绿竹:“去南地!” 三年太长,她不能耗在这里等死。 第3章 灭族 三年太长了!长到足以无声无息地毁灭一个百年氏族,就像南地风家! 想起前一世,花婠对自己有些微恼。 她亲生母亲离世后,花婠便主动断了和南地风家的来往。 不是因为她薄情寡义,而是她知道: 以孟氏的心性。定然会觊觎风家的财富。说不准哪一天,会以她要挟风家,攫取利益。 在花婠看来,只要她跟风氏没了来往,风家就少一分麻烦。 因而,即便后来孟氏手段威逼,花婠终究还是没有将风家牵扯进来。 那时候的花婠一直以为,是她的示弱隐忍,才保住了风家。 可就在圣天三年秋,花婠接到赐婚诏书的前几个月,却听说他外祖父病重离世前,只想再见她一面。结果却被孟氏百般阻挠,最后死在了苍浪山下。 而她的舅父,身为南地首富,一生精明风雅,手握惊天财力。最后却为了阻止她联姻北朔国,心甘情愿地掏出了风家全族几百年的身家财富。结果,人财两空。 风氏全族背负了里通敌国之名,被腰斩于市井长街。 而她舅父风金盏的人头,就被挂在她出嫁必经的钟训门门楼上。 她出嫁的那一天,火红嫁衣下的花婠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她联姻北朔的路,流着风氏一族人的血。 那时,花婠才发现她的龟缩隐忍,不只是害死了自己,更害死了最爱她的亲人。 这一世,花婠凝眉咬唇,就算是死,她也要护他们一世安稳。 “小姐,是否也察觉如今这形势不对?”绿竹一脑门惊叹,她家小姐一定早就看出:院外那些个粗使婆子有问题! 这些个人,都是继夫人院里出来的。来的时候,当着侯爷的面说的好听—— 虽说是命数不祥之人,不宜在侯府居住。可花婠必定是侯府嫡女。空山孤寂多有不便,她们都是来伺候小姐衣食住行的。实际上,还不是侯府里那位姓孟的母老虎怕她们主仆再跑回侯府,派这些人来这禅院看着她们二人。 就说这出去买药,这些婆子起初也拦了三五次了,非要她们出去采买。 先前吃食上她们隔三差五下毒,后来一直没得手,还被她出手教训了几次,最近倒是安分了不少。可这草药的事,绿竹可不敢让这些黑心婆子经手! 她们侯府那位继夫人,人前扮贤德,人后使手段。这些年,继夫人明里暗里地不知道给小姐使了多少坏。先前她家小姐的身子原也用不着天天喝药。还不是小时候,被继夫人下了药,落下了病根。 “她弄这些人跟来,无非是想要困住我!”花婠语气平淡,算是回答了绿竹,却没有接着往下说。 前一世,她一直都知道孟氏想要算计她。 在侯府的时候,孟氏每天都以花婠病弱为名,差人送来各种‘滋补汤’。 而花婠从来都是孟氏有多少苦药送过来,她就当面喝多少。过后再偷偷催吐吐掉。 几年下来,那些药虽说没伤到她的根基。可惴惴不安的日子,却是难熬。 回想前一世在侯府的日子,花婠几乎是一边‘喝着’孟氏的药,一边按着药效在人前装着病弱。 第4章 收她 “小姐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还由着她们糟践欺负?那个徐婆子!仗着自己是继夫人的陪嫁,在咱们夫人病重的时候,她可没少背后撺掇府里的下人闹腾!”绿竹嘟囔着。就连按月该分发的月例银子,那徐婆子也都敢克扣。 她家小姐心智素来通透。只是就是这么一副与世无争的脾气,真是叫绿竹又爱又气。 “不如奴婢这就去,揍她们一顿!”绿竹是真的忍不住想要将这些个腌臜婆子丢出去喂狼。 就算是不能真的将她们扔出去喂狼,痛痛快快地揍一顿这些刁奴也是解气。 去南地之前,她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这些婆子。 “贺兰城的消息,可是真的?”花婠美眸淡淡,不以为意。前一世她纵然知道刁奴欺主,却觉得自己身居高位,无谓跟下人计较。 “贺兰城?!您怎么又扯到边城上去了?奴婢知道小姐心肠好!不想跟徐婆子她们计较,可……”绿竹话到嘴边,止住。气鼓鼓的小脸一阵憋闷: 人前人后,她们家小姐都是个万事隐忍的活菩萨。前次她被逼的没忍住打了白莲花院子里的人。结果,她家小姐二话不说,自己还亲自到花玉柔那朵盛世白莲跟前赔礼道歉去了,那一次花玉柔夺走了她家小姐从小珍爱非常的海棠步摇。 自打那以后,在侯府里人人都说先夫人留下的嫡女是面瓜,好拿捏。日子久了,主仆两个就成了这院子里最好欺负的存在。 嘎吱……一声,院门外门再次被推开,迎面走进一个婆子。 来人面上笑得一团和气,手里端着滚热的吃食。她一进来,就打断了花婠关于贺兰城后面的话。 “大小姐,今儿备下的是莲蓉玉露糕、松茸黄玉羹、竹笋捞汁,都是捡着您的口味准备的。”来人正是徐婆子。 莲蓉玉露糕、松茸黄玉羹?绿竹大着步子跑过去一把拽过徐婆子手中的食盒。 之于绿竹故意地粗鲁,徐婆子恨不能上去给她一巴掌。可奈何绿竹这个无脑的小婢女,偏有一身好武艺,她这把老骨头不是没吃过这丫头的亏。 “小姐!”绿竹回身补着空又瞪了徐婆子一眼,这会儿凑到花婠跟前:“都还热乎着的!” 要说吃食,她家小姐是个挑剔的。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她家主子对哪道菜情有独钟过。除了弱河河边才有的弱河烤鱼,她一直挂在嘴上。 可说起来好笑,她一直陪着她家小姐长大。打小她们就生活在东海侯府,根本就没去过凉地弱河。 “咳咳……”花婠拿着手帕掩唇,装腔作势地咳了几声,那样子看上去有气无力:“绿竹,你留下吃吧!我就算了……咳咳……” “……”绿竹紧张刚要说话,却被花婠投过来的眼神安抚住了。 绿萝瞄了一眼食盒,自然明白花婠的意思。 而此时已经退到院门口的一脸假笑的徐婆子正地盯着花婠看。 事多食少,非常长久之兆。 转眼再看绿竹拿着银针仔细试着吃食,徐婆子面上的笑容越发得意—— 还以为她们会蠢的往饭菜里下毒,真是担心多了。就月前那场大病折腾下来,这大小姐她还能活几天? 恐怕老天爷早就等着收她这条命呢,哪里还用得着她们动手。 第5章 求娶 几日前,夫人派人大张旗鼓地给花婠送来不少山珍海味,锦衣华服。还特意捎来口信,提点她们: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花婠身子不好,让她们尽心侍候。她这个侯府的当家主母可不想等几个月后,这个丫头死了,在外头再给她落上一个苛待嫡女的名声。 “真是有劳嬷嬷了!”花婠美眸淡淡地扫过门口的徐婆子,转身缓步上了台阶。只是走了几步,却慢慢放下刚刚抬起的步子,故作迟疑地停了下来:“在侯府时,我听夫人闲话说您这些年攒了不少铺面!” 其实这话,根本就不是孟氏说的。而是从前花玉柔刺激她穷酸时提到的—— 就你花婠也配称这侯府大小姐?明明该称大小姐的人是我! 从前你倚仗你外祖风家,倒也称得上贵气。如今,你断了和风家的来往,手头那点月例子银子,恐怕还没我母亲陪嫁的徐婆子一个月的流水多。 人家一个下人,这些年竟也攒下了两套铺面……虽说我娘从前只是父侯的侍妾,可说到底还是我母亲先到父亲身边陪伴,后来你娘才进的门。 父侯娶你娘,只是看中风家的财力!而我母亲……可是与父侯从小到大的情份。 “铺面!”紧随其后的绿竹侧着头,这徐婆子这么有钱? “大小姐说起这?这些年老奴是攒了些,可那也不过是夫人恩赏罢了!”徐婆子得意地扬了扬眉,她在侯府十几年,这可是她最值得炫耀的资本:“老奴伺候夫人几十年,夫人仁厚,常常叮嘱下人们有些银钱自然要置办些产业。最后想来想去,比起水田,老奴最后还是在登州老宅后街上置办了两个铺面。要说这两个铺面,实在紧俏……,但老奴这点儿薄产,可算不得家资……要不是夫人……” “再见夫人时,你可要记得多磕两个响头!”花婠回头冷然地瞥了一眼,没有听下去的兴趣。 “喏!”徐婆子的话被打断,她尴尬地住了嘴,眼看着台阶上主仆二人慢慢离去的背影,徐婆子始终努力保持着一脸谦卑的笑容。 直到二人走进禅房合上房门。徐婆子握着手帕的手,这才不着痕迹地紧了几分。她怎么觉得刚刚那丫头的眼神,看起来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里头却透着股说不上来的意味。 那眼神凉凉,感觉就像是她已望穿一切。 “呸!”徐婆子老脸一转,背对着花婠背影吐了一口口水,心里冷笑—— 花婠!说是花家大小姐!可这大小姐也就是个名头摆设罢了。侯府里,谁又真的把她放心上。就连侯爷对他这个女儿,那也是没什么情分。 不然,怎么可能把嫡女送到这禅院来?! 自打跟着夫人嫁进来,她在侯府伺候的十几年,徐婆子自认可是看的比谁都清楚。玉柔小姐才是侯爷的掌上明珠,而这个大小姐一直都是个好捏的面瓜。 可即便是面瓜,纵使她脾气再好,这次的事情想来心里还是得生些怨怼。 说起这怨怼,就拿她这个管事来说。要不是为着夫人安心,她一个体面的管事犯得着来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吹冷风?! 不过,说到她们夫人,那也是真厉害。 当年夫人还是侍妾的时候,就把侯爷哄得七荤八素的,极得宠爱。 后来,侯府夫人风氏过世。没几个月,她就被抬了身份。做起了东海侯继氏,那也是八面玲珑,很得人心。 月前,夫人短短几句话,就哄得侯爷把先侯府夫人生的嫡女千金花婠送到这荒山野岭的禅院来修行! 其实这难怪夫人出手算计。就说月前,侯府的门槛可是快要被前来提亲的媒人踏平了。 这来说媒的人户,那都是个顶个的鼎盛门楣,贵胄豪门。可让人不平的是,这些人都是冲着花婠这个东海侯嫡女来的。 如此情境,如何能教人不愤怒!? 第6章 断其根基 愤怒两个字,实在是有些浅。对此,她们夫人简直恨极了—— 先侯府夫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有这么多世家惦记她留下来的血脉。 难道一个死人还能把活人比了下去? 想来这世上的人都忘了,东海侯府的嫡女可不止花婠一个。虽然她是东海侯侍妾抬的主母,可到底也是继氏,生出的子女那自然也算是嫡出。 在整个东海侯府,所有人都觉得:相较于先侯府夫人留下的这个木头一样的花婠,继夫人孟氏所出的玉柔小姐那可是贤德聪慧的多了。 再说,就算是夫人不请那道士出手算计,就瞧着她花婠这身子骨。在侯府里头过下去,也无非是顶着大周第一美人的美名苟延残喘罢了。 啧啧啧…… 如今被送到这荒山野岭,就她这幅身子骨,能熬得过三年才怪呢! 说不准哪天她死了,她就还能回侯府去当她的体面管事。 正想着,呜嗷……阵阵狼嚎声响彻沧浪山!吓得院门口的徐婆子一个激灵。回过神,赶紧推开院门,腰身一扭一扭地往山下走去。 “徐姐姐你可出来了!都说大小姐进气没有出气多,不知道这里面?”徐婆子前脚刚刚出院门,就被几个等候在门外的管事婆子亲热地拉扯着,恭维着一路走。 “且还死不了呢!不过也快了!”徐婆子得意地朝着花婠房门的方向不满地又呸了一声,顺着下山的力道,快走向禅院外的不远处下人们居住的偏房。 这几个人一路走,一路嘀咕。 阁楼上的盯着几个人的绿竹,此时正噘着嘴气鼓鼓地站在窗前发狠。 转头刚要抱怨,却看见花婠正倚在窗前小口吃着莲蓉玉露糕,偶尔拿起勺子轻轻搅拌松茸黄玉羹,吃得很是惬意,一脸平静。 绿竹叹了口气,刚刚那些管事婆子的话,可是断断续续地顺着风飘进来了,听着就叫人生气。这要是放在从前,她家小姐早就哭得昏天暗地,自艾自怜了。 可这回倒好,这反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止吃得一脸平淡无波,像是连看都懒得看那些腌臜婆子一眼。 “小姐,奴婢这就去撕了这帮腌臜的嘴!”绿竹气鼓鼓地就要从窗户跳出去。 “只是打一顿,这样的教训太轻了!”花婠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气恼的绿竹。轻轻放下手中的银筷。 花婠没有继续说下去,绿竹却噘着嘴麻利地将刚刚伸出去的半条腿挪了回来。 “本来奴婢也想着,今年小姐议亲许了人家。您就不必再事事忍着二小姐了。谁料到,咱们被侯爷放逐到这荒山野岭不说。继夫人竟然派了十几个婆子看着咱们。如今,连下山买药……都绕不过她们!”绿竹一边抱怨着,一边见端来热水,递上锦帕,侍候花婠洗手。 花婠似乎没听见绿竹的话,只见她手指轻轻敲着桌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不是因为绿竹不想给小姐惹麻烦,奴婢真想现在就去打折她们的狗腿。”绿竹恨得牙痒痒,她是真不明白,为何自家小姐一直忍着这群人。 老话是说过,百忍成金。可她们主仆二人如今已经忍到无路可走了。 绿竹内心叹着气,却听见沉默多时的花婠忽然出声:“与其小打小闹,不如来个狠的:断其根基!” “断其根基?”绿竹不懂。 “你去南地,不是刚好路过登州城么!?”花苒慵懒地瞟了一眼窗外泛白的天色:“我听说这个徐婆子,她的儿子很是好赌!” “……登州?”绿竹竖起耳朵,忽然拍起手来:“奴婢懂了!去了登州城,奴婢绝对让徐家那个败家子输的连亵衣都不剩!” 花婠:“但……不要伤及无辜!” 绿竹:“喏!” 这样嫉恶如仇的主子,她喜欢!只是绿竹的欢喜还没落地,就被花婠后面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凉王此时该是去了贺兰城了吧?”花婠问的语气平淡不动声色,眼眸划过幽深的神采,转瞬即逝。 第7章 凉王提亲 “……”绿竹虽说早就习惯了这月余她家小姐的反常,可还是被花婠刚刚的的话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会忽然问起他呢? 莫不是病还没好,脑子烧坏了?绿竹小手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花婠的额头,嘴巴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家小姐今日也没发烧啊。怎么同一天之内,无缘无故地提起凉地两次呢? 上次说的贺兰城就属于凉地地界,这次竟然直接提起了凉王。 凉王这两个字,提起来只会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那可是大周有名的冷血王爷。 听说,整个大周就没有人见他笑过, “凉王……,怕是此时,已经到了贺兰城了吧?!”花婠拍开绿竹伸过来的手,自问自答,脑海中盘算着。 她家小姐到底在盘算什么?绿竹硬着头皮,木木地附和了一句:“……继夫人请道士来之前,来咱们侯府提亲的人很多。听说,凉王也派人到咱们侯府提亲了。说……” 听到绿竹的话,花婠回过神。 凉王来府上提亲?前一世,她怎么没听说还有这件事? 凉地那位混世阎王,前一世,她是见过的。 不过,也只是临死前见了一眼。 那时她满身血污,气息奄奄。而他飞马而驰,逆风冲杀。 “小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侯爷说:凉王势大,怕吓着您,不让奴婢告诉您!”绿竹战战兢兢地看着花婠此刻探寻的美眸,只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花婠。 她家侯爷一向惧内糊涂,对她家小姐一向不放心上。她怎么能信侯爷的话呢。 “凉王来府上提亲?”花婠再次确认了一遍,凉王何许人物,怎么会看得上一向亲附四皇子宣王的东海侯府? 绿竹点点头,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奴婢亲眼所见,代替凉王来提亲的是个上将军。” 花婠:“都说……什么了?” 绿竹:“说要迎娶大小姐您。” 花婠:“……” 他要迎娶她?花婠半天绕不出来—— 她在花家也不得势,也舍了风家的倚仗。 说起来,除了这副容颜,花婠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凉王来东海侯府走一趟。 前一世,在她被送出沧浪山之前,根本没听绿竹提起过这件事。 那当时,是这件事本来就没发生过?还是像这一世一样,是她那个糊涂爹故意让绿萝隐瞒没说? “小姐?”绿竹看着自家小姐一脸震惊,伸手摇了摇花婠的削肩。 她家小姐这幅样子,想来也是被凉王吓着了。别说是她家小姐了,就是侯爷本人一时之间,也被惊得六神无主。 提起那天提亲的场面,绿竹牙齿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打颤—— 因着那两个月来提亲的,都是冲着自家小姐花婠来的。 那段时日,绿竹几乎一有时间,就会跑到外面打听。 那天外面刚下完雪。绿竹照例守在门房外,刚好撞见凉地来提亲的人。 寻常富贵人家提亲,都是精心聘请那些能说会道的媒婆上门。 可,凉地上门来提亲的那些人,看着哪里是来提亲的啊,更加像是来抄家灭门的! 第8章 他的笑,她见过 西凉来人领头的,是个身披红色斗篷,一身金鳞铠甲的上将军。 他身后,人数过百,是两队身骑黑色战马的玄衣铁甲骑士,各个手握长枪,面具遮面,不露真容。 那天,这些人一出现在侯府门口。整个东海侯侯府,瞬间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等候已久的别府提亲者,甚是不满,却又不敢发作。最后,听说凉地的人,把其他提亲者吓得落荒而逃。 在那之后,真就没人再到花家提亲了。 其实绿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凉王位高权重。按道理说,这是门顶好的姻缘,日后对于东海侯府很有助益。 可不知道为什么,侯爷就是不敢应承。 听说最后侯爷称病三日不出,硬是没敢见凉地的人。 自那日以后,继夫人请的道士就入了府。 没几天,她家小姐花婠就被那个臭道士扣上了克夫克家的天煞命数,被送到了这满山是狼的沧浪山修行祈福。 “小姐,奴婢听说那位凉王可是极致清冷之人。”绿竹很担心花婠三番两次的提起凉地,是对凉王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此时,抿着唇瓣,打算再劝:“关于这位凉王,奴婢可是听说:整个大周,竟没人见他笑过……” “这个……”花婠支起下巴,点了下绿竹蹙成一团的眉头:“我倒是见过!” “……您见过?”绿竹惊讶非常,她家小姐见过凉王笑? 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见过凉王? 她自小陪着她一起长大,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事。难道说凉王在封王之前,来过东海? “见过!”花婠站起身,也没解释前一世的旧事。只是当时,他带着锦羽面具。 “小姐,奴婢去南地,放心不下您。您这身子,要是徐婆子她们放肆,岂非……”绿竹有些欲哭无泪,从小到大,她的记忆中,她就没有离开过自家主子。 “不用担心我!”花婠转过身,看了一眼悲切的绿竹,微微勾了勾唇瓣:“从前,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你家小姐也是上得墙头掏鸟窝,下得池塘捞鲤鱼。软鞭不离身,刀剑不离手,挽过将士的满弓,训过不服的野马!” “可……”绿竹抽泣着:“那是继夫人下药之前,这些年您走路走多了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早就坏了。” “从前那些药,我只是喝给她看罢了。”花婠说话间拿起桌案上的一支毛笔,把玩着笔尖。 花家的人只知道她母亲出身风氏,是南地首富的独女。却不知道商贾之家的风家小姐曾经师承唐门,医术了得。而作为她的女儿,花婠从小也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学了八九分。 “小姐,你就别安慰我了。您身子一向不好,呜呜……”绿竹大嘴一张,声泪俱下,哭相惨烈:“要走一起走,奴婢就是背,也要背着您冲下山去。” 绿竹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家小姐。此时,她真是恨极了孟氏的恶毒。 嗡……一声轻颤。 绿竹只觉得一阵冷风划过鬓边,耳边响起震颤之声。她本能地收回了哭声。再一细看,绿竹的小脸瞬间就白了—— 只见一根海棠灿花金钗,速度极快地射进了她发间。不偏不倚地将她头顶的发髻,钉在了后面的梁柱上,令她动弹不得。 而再看花婠发间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根金钗,而她手里握着还是那根毛笔,一脸云淡风轻。 第9章 风无眠 “小姐?”绿竹捂着自己的发髻,顾不上头发上传来的扯痛。满脸只剩下难以置信:“小姐,您……竟然有如此修为?” “是啊!我竟有如此修为。”花婠放下手中的毛笔,轻柔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发丝,走到窗前,微微勾起唇瓣:“从前,连我自己都忘了。” 前一世,她也有这样的身手。可她却为了活成宣王喜欢的样子,她装了一辈子的贤良淑德,侍弄了一辈子的琴棋书画。 人前柔弱安静,人后与世无争。直到死,她都没想起来,她花婠是会武的。 更可笑的是,到出嫁前。她才看出: 原来宣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她步步小心,娇弱贤德的样子。 如今回想起来,花婠也不喜欢前一世那样的自己。 “您有这样的修为,怎么还……”绿竹想说: 有这样的身手,她家小姐怎么还用得着处处退让那些小人。 凭着这副身手,打也将孟氏打服了,还用喝她送来的那些个苦药? “所以放心吧!你这就去收拾收拾,去风家!”花婠没有回答绿竹,心下想定之后,也没等绿竹反应,站起来转身进了内室:“今夜你就起身!悄悄的走!” “……这就去啊?”看着自家主子风一样的跑进内室,绿竹叹了口气。暗自嘟囔道:“小姐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不过这样的小姐真好!绿竹伸手想要一把拔下头顶摄入梁柱的金钗,却怎么拔都没拔出来。 金钗嵌入梁柱时,稳狠准……导致嵌入太深,绿竹又试了几次,还是没能将那一绺头发拔出来。 没办法,最后只能抽出长剑,割断了自己嵌入柱子里的那一段头发。 小姐这修为,怕是比她还要深上几分。绿竹叹了口气,她跟了她家小姐十几年,还是头回见她家小姐这样一面。 那从前,她家小姐走路一步三摇,气喘吁吁……,那些难道都是做戏? “哎!”绿竹摇了摇头,原来她们家小姐是个顶级戏精。 如果孟氏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药都白熬了,指不定要被气晕过去。 花婠进了内室之后,随手抽出一张空白锦纸,上面交代了一下绿竹务必留在风家的事,便直接装进了信封,火漆封缄后交给了绿竹,让她送到南地风家。 而门外傻站着的绿竹,根本不知道这封信只是花婠为她寻找的栖身之所。 没了对花婠安全的担忧,去风家送信这件事,绿竹答应的爽快。原本想要去敲打徐婆子一干人等,此时看已经完全没必要了。最后,绿竹奉命悄悄从后山悬崖侧边的小路取道登州城,然后去南地风家。 风雪阵阵,寒凉侵袭。 阁楼上,花婠看着绿竹匆匆俨如夜色,奔着南地风家的方向去了。这才合紧了窗子,回屋躺回到软塌上。 闭目许久,花婠却有些睡不着。 绿竹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绿竹原不是花家的人,她是风家的家生子,很得风家重用,全家都脱了奴籍。当年还是外祖父心疼她,所以才将绿竹送到了花婠身边陪着她。 绿竹回到风家,应该能见到堂兄风无眠了吧? 花婠还记得幼年时,她随着母亲回风家,见到了在长街上等她们等了一整夜,而在路边睡着的风无眠。 当时,花婠歪着头问他:你在等谁? 第10章 探口风 风无眠揉揉眉头说:他在等绿竹。 绿竹俏皮可爱,风无眠谦谦君子。花婠那时候就想,等有机会一定成全堂兄风无眠对绿竹的情愫。 只是前一世,这件事她没有做到。绿竹最后为了在关外劫下联姻出城的花婠,被万箭穿心,孤零零地死在了漫漫黄沙之中。 这一世,花婠写信说:希望舅父能成全绿竹和风无眠。 只是不知道风家能否同意。必定他们的身份悬殊。 风无眠是舅父最倚重的子嗣,生得很像舅父,一样的风流倜傥,风雅机敏。如果绿竹能有堂兄守护,花婠觉得自己就算此生没能改变命数,那也能安心走了。 前途未卜,花婠真的不敢此刻就回东海侯府。在那个被继母经营多年的家,她没有半分倚仗。 只是提起风家,花婠永远忘不了前一世,她的舅父为了救她散尽家财。外祖父也抱憾而死的旧事。 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好风家。 而想要护好风家,就必须要阻止联姻! 如果没有联姻,她外祖父不会急火攻心,损福折寿。她的舅父更不会四处求告,散尽家财,任人鱼肉。 守好风家,守住自己。花婠默念着,似梦非醒地睡了一整夜。 绿竹走的第三日,花婠百无聊赖地趴在竹林旁桌案等着入夜。 入了夜,很多事才好办。 一晃夕阳西垂,余晖漫漫。院门口刚推门进来的徐婆子又过来送吃食。 一入院子。徐婆子神情一晃,不由得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待到站稳,徐婆子定了定神,老眼瞄着远处一脸淡漠的花婠,老脸顶着假笑,心底不满的同时,却不得不叹服一句: 果然是盛名在外的第一美人! 竹林疏影,白雪华裳,美人伏案,如诗似画。明明那丫头只是那么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发呆,可这破败的禅院空山莫名地染上了几分诗情画意。 要是她们家夫人所出的玉柔小姐也有这几分姿色,那夫人何必要谋划这些事。 随着院门口徐婆子发出的声响,花婠抬眼看了一眼,又慵懒地收回眸色。过程中,眼风扫过禅院侧檐一闪而过的身影,身子微微一顿。 刚刚房檐上站着的那是什么人?!轻功了得。 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小姐,老奴看您晚饭用得少,这又备下些甜汤!”徐婆子提着食盒,走向竹林。 一边走,老眼一边四处搜寻。她已经三天没看见绿竹那个小蹄子了。 “放下吧!”花婠微微侧了侧身子,思绪还在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身上。 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探查什么呢? “今日怎么不见绿竹姑娘?”徐婆子放下东西后,后退了两步,终还是问出了口:“这甜汤,绿竹姑娘素来也是喜欢的。” 甜汤?花婠坐回原位。面无表情地扫过徐婆子一脸探寻,忽然轻笑出声:“走了!” 她这时过来送吃食,很明显是来打探的。果然是孟氏的贴心奴才! “走了?!”徐婆子笑得谦卑,绿竹那丫头会些拳脚,一直都是不离花婠左右的:“这几日,老奴起得早却未得见,绿竹姑娘手脚倒是练过的,出入往来就是麻利。可夫人也说,空山野外甚是危险,咱们这些人可不能随意离开这里!” 这话自然是说给花婠听的,绿竹一个婢女丫鬟,能跑哪去?入了夜还不乖乖回来了。只要花婠这个正主不乱走,她们就好跟夫人交差。 第11章 以后不是了 “想来是出去买药了吧!”徐婆子看着铜炉上空空的药盏,心里不由得对着瘦弱的花婠又是一阵咂舌。就她这幅身子骨,别说活过三年?就是三个月,怕是都难。 花婠没有继续说话,伸手打开食盒,瞥了一眼甜汤。里面清水寡淡,果然只是汤。 “绿竹姑娘不在,老奴伺候大小姐用汤。”徐婆子凑过去,歪着脑袋往绿竹平日里住着的里间打量了几眼。这绿竹似乎是真的不在这禅院! 见徐婆子没有离开的意思,花婠伸手将食盒推了出去,站起身离开的桌案,刻意拉开距离。 起身后,花婠美眸飘忽着往房檐上有看了看。 刚刚那人,就这么走了? “大小姐,这甜汤……”徐婆子放下汤勺,又朝着花婠这边走过来。 “临走她说,像是要去你们登州!”花婠绕徐婆子,又坐回到原来的桌案旁的竹凳上。伸手打开晌午徐婆子送过来的一个食盒,取了一块咸鱼放入口中,品了一下又扔回到盘中:“这鱼,还是比不得弱河烤鱼。” “弱河可远着呢!这鱼本是咱们东海……”徐婆子素来八面玲珑,任你说什么话。她都能不假思索地跟你聊上半天。只是这会儿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惊恐局促地看着花婠:“绿竹姑娘是南地人,登州城她无亲无故的……她去那里能做什么呢?难道她是要扔下大小姐独自回南地?” 话说到后面,徐婆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绿竹逃回了南地!莫非是找风老爷子搬救兵去了? 花婠的母亲可是风家老爷子的独女,当年下嫁侯爷,那也是轰动一时的美谈。 南地风家那位老爷子护女心切,当年因为侯爷抬举继夫人,风老爷子那可是大动肝火。直接派人来侯府,要接走花婠这个外孙女。 结果,花婠却莫名其妙地硬是没跟着风家的人走。 如今,这大小姐让绿竹去南地,到底葫芦卖得是什么药? 徐婆子有一眼没一眼地盯着花婠。 “她本就是要去我外祖父家!取道登州……主要想去看看你的老宅!”花婠说的云淡风轻。 “我的老宅!”徐婆子此时老眼看向花婠的时候,心里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这是要……去做什么?” 徐婆子记得:前几日花婠特意问了句登州老宅这事,难道这主仆两是故意的?就绿竹那一根筋的丫头,她去登州……徐婆子不敢往下想。 “大概是看上了嬷嬷那两套铺面了!”花婠笑容绵软地提醒了句:“听说徐嬷嬷的儿子很是好赌!而绿竹常擅此道。她一直念叨着我这个主子穷酸,怕是担心我不能给她准备嫁妆。这不,就自谋出路去了!” “赌?她这是要诓骗我老婆子家产?!登州地界有老奴的老宅、铺面!”徐婆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起绿竹那个喊打喊杀的性子,别说赌钱了,就是放火烧宅,杀人打劫: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啊……天杀的死丫头!可怎么可能?老奴与她无冤无仇。再说您吧,老奴一直小心伺候。从小到大您可都顶好的脾气,您就是活菩萨……” 想起自己那个好赌成性的儿子,徐婆子脸上青筋突突直跳。 “活菩萨?”花婠站起身,歪着头看着徐婆子,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冷然道:“以后,不是了!” 第12章 火烧禅院 “大小姐……”徐婆子一想到绿竹去登州的事,就为自己大半辈子攒下的铺面,哭得死去活来。此刻无意中对上花婠的眼睛,忽然被吓得哭不出来。 花婠眼底冷冽决绝的眼神,透着一股狠意。 虽说当年她帮着夫人数次难为先侯府夫人,可到底先夫人不是她直接害死的:“大小姐,老奴……老奴……” 眼下看,绿竹走了几天了。怕是已经要到登州了。徐婆子觉得此刻她得立即先回登州。回去后,再写信去给夫人报信: 如今的大小姐,可是不一样了! “老奴先告退!”徐婆子思路清晰,强撑着站起身,艰难地克服着手抖腿软。 谁知她刚刚站起身,就听见嘭地一声。 再一细看,竟然是花婠出手一掌狠厉地劈向一旁的假山,巨石碎裂,犹如石雨,瞬间将徐婆子埋没,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你……竟然?”徐婆子被惊的已经忘记了疼痛,此刻满眼都是都难以置信—— 一向走路都会气喘的娇弱大小姐,竟然会武功? 随着这一声巨响,原本守在禅院门缝看戏的几个婆子,推门跑了过来。 当看到院门口被碎石埋了大半截的徐婆子,各个惊得魂不附体。 “快!快抓住她!她会武功!她一直欺瞒夫人装柔弱……快去抓住她!”徐婆子一看人来了,赶紧发号施令。 徐婆子说完,众婆子却你推我搡的没人敢上前去抓花婠。 徐婆子扯着嗓子利诱:“抓了她回去找夫人,定有奖赏。” 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刚刚石破天惊,大小姐她差点把徐婆子活埋了。如此凶悍,她们真是打心眼里不敢动手。 看没人敢动手,花婠冷笑一声—— 前一世,她掩饰锋芒,隐藏武功。一心琴棋书画,活个了温婉贤淑。可结果,刁奴都敢欺她辱,直到死也没换来自己想要的。 如今,她主动出手,她们反倒不敢招惹她。 有时候,还真是人善被人欺!花婠顿了顿眸子,无视院子中面面相觑的下人。转身走上台阶,朝着内室走去。 当务之急,她要去贺兰城。花婠回到内院推开房门,束起了一头男儿发髻,背上已经收拾好的金箔细软,打算离开禅院。 徐婆子:“你们这群老货,竟然不听夫人的命令,放她走?” 众人:“……徐婆子,咱们不是不想拦着。是拦不住!” 徐婆恶狠狠地盯着花婠:“你以为你还能回得了侯府?做梦!就您现在的名声……啊……” 她有说过她要回侯府?花婠踢了一个石子,直接打在徐婆子的咧开谩骂的嘴上。 众人看着徐婆子此刻的惨状,一起又后退了几步。 花婠美眸掠过,冷然地看着院子中大气不敢出的众人:“回去告诉孟氏,让她最好自己滚出花家!别等我回来,扔她出府!” 众人:“喏……” 看着花婠身上背着的包袱,都知道大小姐今日要逃走。可就是谁也不敢拦着,婆子们眼神惊恐,各个地低着头,谁也不敢再看花婠一眼。 临走,花婠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着后,头也不回地将火折子扔向身后早已被她临油了油的禅院。 第13章 风度翩翩清冷少年 油星嗜火,火势乍起。院内众人惊慌,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要救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婆子跌坐在院外,花婠大小姐从前那么温婉娇弱的一个人,竟然放火烧房子? 面瓜嫡女,她竟然会放火? 看这火势,不只是房子,怕是整个沧浪山都保不住了。 夜色清浅,火势蔓延。花婠立在外院门口美眸扫向脚下的沧浪山。 前一世,脚下的这处空山困了她三年。三年之后,等着她的是枉死。 这一世,她要活着!不止活着,还要活一个盛世荣华。 前途苍茫!花婠出了禅院绕过后山断崖朝着贺兰城的方向急行。 几个时辰后,花婠已经走到了山下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等再回头看时,整个沧浪山陷入一片火海。 禅院被她烧了,沧浪山也不复存在。想来她逃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东海侯府。 继母孟氏知道她逃出禅院,后面少不得又派人抓她。到时候,她要做的事情,可就没那么好办了。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些刁奴罪不至死,她没办法狠下杀手。 再者,前世忍到死,天知道她有多恨!此生重来,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如今,烧了沧浪山,烧死山上数不尽的野狼,也算是为沧浪山周围村镇的百姓除了一害。 花婠一路前进,一路思量。又走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才发现她身后,一直有一道身影不远不近地跟踪她。 过了山脚下的那处小镇,花婠到了临近的墨城,此时天已大亮,艳阳高悬。 花婠找了家小店放下包袱,要了一碗阳春面。 只是刚一进店,就听见店里的人都在议论沧浪山的大火。 “昨日沧浪山大火,都听说了没有?” “还用听说,那火光红透了半边天!” “这沧浪山百年来为害一方,看来此次是天火济世。” “可不是,前些日子,王二伯家的三小子只是路过沧浪山山脚……竟然被一群饿狼给吞了。王二伯家老来得子,这未来日子可怎么过?” “烧得好么?”花婠反问了一句。 众人大笑:“那是自然!要不是这场意外的大火,遭殃的还是我们平头百姓。只有那些乡绅得便宜罢了。” 花婠大致明白这些人的想法,沧浪山上油矿不少。大多数被世家乡绅控制,外加府衙庇护。所以饿狼为祸多年,却无人整治。 如今这山烧了,花婠知道自己因此可能得罪了不少世家乡绅。 不过,花婠也想得通透。 世上的事情,取舍之间难以圆满。 既然她选择了烧山,后果她自然要承担。而且她知道,以孟氏的心机,她定然会大肆宣扬她放火烧山这件事,以此来打压她。 暖面清香,花婠吃得八九分饱。转头再看那个跟踪她的人,此时正靠在远处的杏树下,嚼着干粮。 这个人花婠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她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在禅院里她看到的隐藏在暗处的那个身影。 可是说来也是奇怪,这一夜赶路,这个跟踪她的人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细看下来,那人竟然是个风度翩翩的清冷少年。 第14章 隔壁动静 花婠很好奇这个少年的身份。 空山禅院荒山野岭,难道除了继母孟氏派出去的那些个粗实婆子,还有别人派人盯着她? 前一世,她在空山禅院待了三年,从未发现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如今,她重生了,放火烧了困了她三年的沧浪山。做了许多前世没有做过的事,命数……莫非因此改写了? 一碗热面下肚,花婠觉得舒服多了。放下碗筷,美眸再次看向远处倚树而立的冷面少年。昨夜一路翻山越岭,他无动作。那是不是说明,至少现在看来这人暂时不会对她不利。 既如此,不便耽误行程。她得赶着去贺兰城。 贺兰城!花婠有些忐忑,绿竹说凉王曾派人到府上提亲。 听到这件事,花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凉王会看上她?那人可是天生的冷血战神。 世人皆赞其曰:捭阖纵横,上苍之子。 他十六岁上马安疆,十八岁拜神武大将军职,同年受封凉王,封地三千里,是为凉地。 这样的人物,借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肖想。 如今是圣天元年!该是他刚刚封王不满一年。可他手下的神机营,此时应该已经名动一方了。 神机营!花婠默念了两遍。扔下了碎银,站起身,继续朝着贺兰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花婠想着自己先前的打算,她一定要以很快的速度加入到凉王麾下的神机营。争取在圣天三年之前击杀北朔国国主,让苏北烟付出代价。 哎……花婠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想到凉王为人冷漠孤傲,花婠就有些打哆嗦。绿竹都听说过坊间的传闻: 整个大周,没有人见过他凉王的笑过。 要不是为了阻止联姻,她才不会去贺兰城! 一走又是一天过去了,入了夜天色渐晚,花婠寻了掖城一家小店住下了。 后面一直跟着她的少年,也跟着她进入了同一家客栈。 花婠看着不远处帅到天地失色的少年暗自诽谤。这什么世道?连跟踪人这事干起来,都这么明目张胆了么?! 花婠揉揉眉头,不搞清楚这人的来历,她始终不能心安。 一路上,花婠盯着少年手中的长剑。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又有些想不起来。 花婠订了一间阁楼的雅间。 刚刚抬步上楼,清冷少年也跟着她上了楼。 当她刚推开门,就看见那冷面少年率先住进了花婠隔壁的房间。 夜半,睡到一半的花婠,起身。 她实在睡不踏实,隔壁房间那家伙到底是谁?花婠总觉得自己有印象,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当年孟氏给她下毒,那一次毫无防备的花婠差点魂归西天。 可那次之后,花婠发现她脑海中的记忆里有两年时光近乎空白。 花婠对这个清冷少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此时,花婠只能干坐在房里,一边发呆一边喝着清茶,美眸低垂。耳朵却时不时往墙壁上贴一贴,她很想听听隔壁的动静。 听了一会,花婠觉得自己好笑。她这么紧张干什么?说起来她也是有修为的人,即便动起手来。说不准,她还能胜出一筹呢! 何况,此时那少年自己住一间房,能有什么动静? 第15章 看上她?他有那么没品味? 哎,花婠叹了口气,就躺回到了床上。闭着眼睛,琢磨。 从沧浪山禅院一路跟来,这人不见伤害,也未见帮她。到底目的是什么呢? 越想,花婠觉得自己越是睡不着。索性又坐了起来,估算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子时。 过了两个时辰,只听房内忽然响起一阵瓷器碎裂之声。 “什么人?敢来杀我!”花婠一声疾呼,利刃出销,直接劈向了八仙桌,掀翻了一地茶水。 正在此时,房间隔壁墙面嘭地一声,轰然倒塌。一阵凌厉掌风顺势而起,将房内的物件拍了个粉碎。 “……”花婠抬眼,看见墙上的大洞,又盯着此刻忽然出现的少年。 这掌风,凌厉狠辣。 花婠还来不及闪躲,只见一阵寒光闪过,及其刺目。 花婠定眼一看,少年利剑已经直奔花婠面门而来。 “住手!”这个距离花婠根本来不及躲闪,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少年剑锋奇快,花婠一惊呆—— 难道重活一次,她小命就要这么交代了? 早知道,她就不设计,逼他出手了。 唰地一声!花婠只感觉眉心一阵寒凉剑气划过。再睁开眼一看,少年的长剑已经收回到剑鞘之中。 此时,少年正冷眼看着花婠,瞥见居室碎了一地桌椅。再看了一眼偌大的屋子就花婠一人,且门窗紧闭。此时他自然明白,刚刚的把戏都是花婠故意设下的圈套,只为引他出来。 “看来,你不是孟氏的人!”花婠走到一旁的窗台前,拿着茶壶缓步走向少年:“要不要坐下来,喝杯?” 少年一脸清霜后退几步,始终保持距离。这算什么?这女人是在算计他么?! “说罢,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花婠见少年后退着躲开她,莞尔轻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额……我是说,以前……很久以前的以前!” 花婠很想说是是不是前一世在哪里见过?或者她失去的那两年记忆里,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她又觉得自己这样问出来,实在太匪夷所思。 此时,只见少年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抱剑要走,理都不理她。 “喂喂喂,你站住!”花婠张开双臂,堵在门口,诓骗道:“本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了。你这样跟着我,也是没结果的!” “嘶……”少年咬着牙,很想上去一巴掌把这女人拍到泥里去。 这世上的女人,脸皮比她厚的,他还真没见过。他的一张臭脸摆在那里,她还能觉得他看上她了? “干什么?”花婠后退了几步,一脸的没正经,扰乱道:“难不成,你要动手……动脚?” “让开!”少年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花婠,他真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来那家伙来凑这热闹。 “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翻白眼也很帅!?”花婠将少年的嫌弃看在眼中,却没读出来刚刚少年足足翻了三秒的这个白眼的意思。 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 以刚刚的情形来看,这少年像是特地来保护她的?可她不认识他啊!他总不会是她那个惧内的糊涂爹吧?! “你一路跟着我,不会是看上我了倾国倾城,秀色可餐……了吧?”花婠坏笑着挡住少年的去处,不走心地朝着少年抛了一个媚眼。 看上她?少年清霜的俊脸一阵抽搐,她以为:他像那家伙一样这么没品味?! 第16章 她竟然要去神机营? “你是来保护我的?奉谁的命!”花婠单手支撑着下巴,显得耐心十足:“是不是我父侯?” “你父侯?”少年无语:“你放火烧山!东海侯那老头如果知道了,不是应该将你五花大绑地捆回去受罚么?!” “你还挺了解我那个糊涂爹的!那……”花婠皱着眉头,百思不解:“那总不会是宣王夜君陵吧?!” 自打重生以来,花婠一想到这个宣王,心口就觉得充满苦涩,堵得透不过气。 前一世,她为了取悦他。她收起弓箭长刀,努力学习琴棋书画,装了十几年的贤良温婉。结果,他竟然让她做联姻他国的牺牲品,另娶他人。 “宣王不配!”少年这次的白眼翻了不止三秒。 宣王不配?!这少年竟然如此藐视少年得志的宣王?他到底是什么人? 花婠不错眼珠地盯着少年,从他的身手气息而言,他绝对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见花婠一双水眸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少年这才垂下眼睫,一脸不耐:“真是看不出,你到底有什么好?” 这人怎么说话呢?花婠心里很不满,她也没说自己是天仙啊! 花婠:“我说你这人……” 花婠本想再多问几句,可刚刚张嘴说了一句。少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喂!你站住……这墙洞是你劈开的。赔客栈的银子,你来出!”花婠颓然地躺回到床上,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边的少年一头雾水。 夜已深沉,花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快至晌午了。 因为起来得晚,花婠匆匆梳洗一番,简单系了男儿发饰,吃了两个馒头,出了客栈大门。 刚一出门,就看见少年站在客栈门口等她,手中拽着两匹上好的黑马。 “你买的?”花婠再次确认一下,这家伙竟然还给她买了马?而且,成色还不错。 “不然呢?难道是抢的?!”少年将马缰扔给花婠,回答的轻描淡写。 “你是哪个冤家专门送上门来气我的么?!大清早的!”花婠试探着再看了一眼少年:“你不会想以此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对我死缠烂打。让我以身相许……吧?” “……”少年无语地再次翻了个白眼,要是换做别人,对她几乎没有防御力。 倾国倾城前凸后翘,媚眼如丝柔情百转……,这样的女人,世上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哪个不想让她以身相许,同她耳鬓厮磨…… 可他,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不能对她动那种心思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她是那家伙看上的女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花婠骑在马上,歪着头看向少年。根本没抱希望,他会回答她。 “我不叫喂!”少年。 花婠:“……不然,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嗯,就叫‘夜美人!” 少年一脸黑线:“纳兰子期!” 花婠:“啊哈?纳兰子期……啧啧啧……可惜了这个好名字!” 她笑颜狡猾娇嗔,少年心头微动,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远远地看着花婠慢慢的背影,心里暗想: 如果那家伙说的话,不是真的。也许…… “纳兰子期,子期,自欺!自欺欺人?”打趣着少年名字的花婠在前面丝毫没察觉身后少了个人:“其实,你长得这么好看……咦,人呢?” 回过头,花婠才看到:纳兰子期一个人溜着马,走得有气无力。 纳兰子期?花婠默念了两遍这名字。到底这个叫纳兰子期的家伙,会是谁的人呢? 看他刚刚那语气,外加上这身手,花婠自知,硬甩也是甩不掉的。 “我要去神机营,你也能跟着?”花婠停在原地,等了纳兰子期半天。 这是她改变命运必须要做的事:“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我并不太需要你的保护!” 听到花婠说要去神机营?纳兰子期瞬间拉住马缰,拽停了骏马,有些难以置信。 第17章 店小二一脸懵圈,这是男人? 神机营!她竟然要去贺兰城?纳兰子期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风卷黄沙,苍松刚劲。两人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关外。 一路上没有遇到孟氏的人,可能孟氏怎么也想不到,花婠会去边城。 以花婠对于孟氏的了解,东海侯府才是孟氏此时严防死守的阵地。 尽管她坏了她的名声,可孟氏一定还是不想让她回去。 “前面就是贺兰城了!”花婠觉得纳兰子期既然不愿意说出他幕后之人。她也没必要强求:“我要参军!去神机营!” “……”纳兰子期望着贺兰城上空高高挂起的缎面凉字锦绣的旌旗,眼神里有抹怆然的无力感瞬间划过:“虽说神机营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能报考,可百年以来,也没有哪个女人真的进去过!” “我知道!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花婠固执地拍马狂奔,只留下一句话飘在风中:“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我阿婠!挽弓的挽!” “阿婠!”纳兰子期垂下头,心里暗叹: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看着花婠一路向前,纳兰子期无奈地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腹,跟着花婠后面拍马进了贺兰城。 贺兰城地处西垂,天地浩然,雨少沙多。 进了城,花婠就发现这街上人出奇的多。都说烽火边城,人口稀少。怎么这贺兰城的热闹,丝毫不逊大周帝都城呢。 街上,花婠并未着急寻找客栈。而是骑着马在贺兰城的长街上走马观花,看了好一阵子。等转身时,花婠发现一路跟着她的纳兰子期,早已不知所踪。 不跟着也好,省得招人眼。 纳兰子期顶着那张帅出天际的俊脸,要是在这大街上骑马晃来晃去,不知道要醉了多少芳心。 花婠晃了一大圈之后,在一家客栈门前下了马。抬头看了看客栈的名字叫塞江南,倒是个雅名。 待到店小二把马迁走,花婠才风尘仆仆地跟着招呼进了客栈。 刚一进客栈,迎面就过来一位皮肤黝黑的店小二。 “客官!天字一号还空着,您这边请!”店小二很会做生意,殷勤热情,小心周到:“整个贺兰城,咱们塞江南可是顶尖的!这几日,更是紧俏……” “要个便宜点的房间,能住人就行。”花婠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虽说银钱还有不少。可日子还长,没有银钱的日子,岂非难熬。 店小二一听花婠并不想住天字一号房,面色依旧热忱:“除了这天字一号房,别的客房今日都满了。” 只能住最贵的房间?花婠看着店小二,这店家难道说是赤果果的威胁? 花婠:“……那我换一家店便好!” 今时不同往日,她实在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不问柴米油盐。如今,她务必要学着精打细算。 “姑娘慢着!”店小二拦住花婠的去路,陪着笑脸:“不是诓骗您。今儿,整个贺兰城的客栈都满了。别说别家客栈了,就是秦楼楚馆,烟花之所的柴房,如今都住满了人。” “你哪支眼睛看我是女儿身了?”花婠气急败坏,她分明女扮男装,穿了一身男儿装:“我叫阿挽。挽弓射箭的挽,我阿爹的老年得子……” “……”店小二一脸懵圈,这是男人? 第18 章 她这三脚猫的功夫! 现在的男人都长得这么好看么? 花婠看着店小二上下打量自己,一抬脚就要迈着步子出去:“你这店,我不住了!” 店小二抹了抹额头的汗,挽留道:“哎!客官……公子,请留步!除了我们小店,今日贺兰城公子怕是再寻不到这么好的地儿了。” 花婠停下脚步,想起今日街上确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看花婠暂时停下不走了,店小二继续卖力的解释:“这日前,凉王亲自来了贺兰城,举行一年一度的天机院暗隐甄选。这不,天南地北,慕名而来想要参加甄选的年轻人可是塞满了整个贺兰城。虽说我们店里这天字一号房贵一些,可这里景致好。坐在这窗户边上,就能看见西关大营。” “暗隐甄选?”花婠来了兴致,她就是冲着暗隐甄选来的:“然后就可以进入凉王麾下的神机营?” 暗隐甄选,花婠原本以为还未曾开始选拔,她还得等上几日,没想到她错估了时间。 说起这神机营,那是名动天下的劲旅。而且,对于花婠来说,进入神机营才更有机会击杀苏北烟。 而暗隐选拔,就是选一些根基好的武者,纳入到天机院。经过天机院训练之后,这些人各个以一敌百,且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后面上阵伐谋屡立奇功,一夜之间晋升上将军的不在少数。 就说如今军中热门人物吕梁成,就是天机院走出去的威风人物。这些年驻守北地,牵制敌国,成了大周镇边安民的一道人墙。 世人都知道,这吕梁成当年只是凉王十六岁初次征西时的马前卒,后来考进了天机院。 虽说花婠不是奔着军功来的,可她十分想进入天机院,学成本事,活成一个可以掌握自我命运的人。 最重要的是,进入神机营才更有机会击杀苏北烟。 “那是自然!这甄选之地,每年都在贺兰城。一个月的甄选之期,这贺兰城就像过年一般热闹!这才第十天了,您瞧瞧……这初选入了围的不过十余人!这架势,可不逊色于科举场啊!坊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文不过科举,武不过劲谍!” “这话到是听过!可初选就这么难!”花婠试探着问了句。 “那是自然!”店小二知无不言:“过了初选,还有复选。过了复选,才有望进入最后一轮,看能否得凉王殿下青眼……喔,今年终选主考之人换成了宣王。往年都是凉王一人主考。不过话说回来,过了复选,终选不过是个过场,训训话之后,也就可以进入天机院听训学艺了!” “宣王、凉王还要亲自甄选?!”花婠迟疑地挠了挠头,雀跃着甩了一把碎银子给了店小二:“就天字一号房了!” “好嘞!姑娘……不,公子您慢着慢着,小心台阶!”店小二收了银子,一路殷勤地领着花婠往天字一号房走。 花婠走进天字一号房,惊叹于这房间的绝伦位置。上可观玄黄贺兰山脉,下可看西关大营近郊演武场。 此时,演武场上正声势浩大的进行着初选。 入眼处,演武场。 东面拉弓射箭百步穿杨,西面长矛剑技刀光粼粼。南面兵法布阵运筹帷幄,北面奇门遁甲机关之术,中间站着数十位甄选官。 列阵在侧的威武将士,各个剑眉鹰眼,威风凛凛。 看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花婠才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美眸。如此选拔,她这三脚猫的功夫,花婠叹了口气。 第19章 她没有买到药 这么选下去,花婠觉得自己连第一轮都危险被淘汰掉。 幸运的话,过了第一轮,第二轮她只能靠老天了。最后,她到底要怎么才能中选呢? 第二天花婠穿了一身玄色男儿装,入了西关大营。 刚一进去,先是按照要求填了报名名册。后又经过筛查,最后才放她进到西关大营。 这一日来参选的人数不下百人,第一轮选拔是骑马射箭,达标者才能进行下一项。每个人有十支羽箭,全部正中靶心的才能进入下一项选拔。 花婠百步穿杨她顺利达标,可第二项的近身击杀她招招陷落。最后,还是凭借她的轻功信天游脱颖而出,作为初选的后十名,勉强过了第一轮初选。 过了初选,便通知她等待第二轮复选。 散了场,花婠捂着肩膀上的刀口,晃晃悠悠地往客栈方向走。一路上她路上回头看了几次,也没发现纳兰子期的身影。 说什么保护她!这才几天啊?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昨天晚上花婠就没见纳兰子期回房,说不准这一夜他去了哪个胭脂水粉堆里去了。 贺兰城的街市热闹,却很有规矩。分门别类,干净整洁。花婠刚刚走出西关大营,到的这段街面上都是布匹首饰庄子。 接着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并排开着的药房。 刀剑无眼。第一轮此时下来。花婠受伤不轻。 前面过了几场近身格斗,不是很费力。可到后面车轮战的时候,她就明显吃不消,到最后,却被一个姓孟的参选者,砍伤了左肩。 花婠没看刀口深浅,只觉得走路,每走一步都扯得生疼。 想起暗隐甄选第二轮的复选要在第一轮初选全部结束后,才会进行。花婠掰着手指头,按甄选榜上的日子算,初选还要有五日结束。 这五日,她涂好伤药,多少能恢复一些。 花婠这样想着,终于拖拉地走进了一家药房。 只是一进去,花婠被药房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药房地上横七竖八地卧着不少人,大都是暗隐选拔场上,下来的伤者。 “掌柜的,有劳来一副透骨草创剂!”花婠自知自己女扮男装不方便在药房直接看伤势,只能买一包药回去自己涂抹。 “恕难从命!”说话的药房掌柜,忙着配药,头都没抬地回了一句:“本小店承凉王之命医治暗隐甄选伤者,所有药剂暂不外卖。” 花婠:“……” 药剂不外卖?那她的伤,花婠咬了咬牙。疼!花婠思虑了一下,她必定是女子。再怎么她也不能像那些男人一样坦胸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吧? 没办法,花婠走出了药房。去了隔壁药房买药,得到的答复几乎一模一样。 花婠不死心地又找了两家药铺,药可以外卖,却独独没有她要的透骨草。 花婠略懂医术,她知道自己被砍中的这一刀上有阴毒,她必须要找到透骨草浸泡,才能将阴毒寒气逼出去。不然日后,湿寒透骨,轻者落下胀痛的病根,重者卧床不起,甚至感染而死。 总之,不把这毒气驱逐出去。对她,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花婠又走了几条街,终究还是没有买到药。 第20章 仿佛蜷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无奈之下,花婠决定先回客栈。 入夜的长街空无一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碎雪。瘦弱的花婠一个人走在长街上,影子拖得老长。远远看去,显得孤独而羸弱。 回到客栈,已经月挂西天。 花婠让店家准备了两块干粮,一碟小菜,一壶热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就水噎着。 “要是能吃到弱河烤鱼就好了!”花婠吃了两口干粮,嘟囔道。 今天若不是有几分修为,也许她就把命留在西关大营了。 说起来,花婠并不知道教自己武功的人是谁。 她还记得,她母亲去世的那一夜,他出现了。 最初的两年里,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来教她。后来,时间间隔越来越长。 到现在,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到他了。 每次他出现,都背对着她。 她只记得,他声音清冷好听,身姿如松似柏。 “嘶……”拽下肩头的衣服,拿起烈酒冲着伤口冲洗了下。 伤口浸酒,灼痛难当。花婠举起剩下的酒水,饮了一口。 烈酒入喉,呛得花婠香泪涟涟。 在她的记忆中,她前一世似乎就没喝过酒。 琴棋书画,专心女红……,前一世,花婠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一块木头。别说喝酒了,就是大声说话这样的小事,她都没做过。 外面的人都说她是走路都要用尺子量好了,才肯抬脚的木头美人。 如今,谁又能想到: 曾今的木头美人,放火烧了沧浪山! 又有谁能想到: 从前那个与世无争的侯府大小姐,如今来了边城神机营。 又是一口清酒入喉,花婠双手支起小脸,手指拂去脸颊的泪水。 其实花婠自己也没想到,烈酒竟如此醉人。醉到她又不自觉地会想起弱河烤鱼。 记忆中,弱河边上的烤鱼,刺少肉鲜,嫩滑丝柔,口舌生香。每次,她都能吃上两三条。 可说来好笑,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生在东海之滨,长在东海侯府。根本就没有去过凉地弱河。更不可能吃到只有弱河边上才有的烤鱼。 可偏偏,她记忆深处。就是有这样飘忽的记忆。花婠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又是三口烈酒入喉,花婠有些晕眩,这是她第一次饮酒。此时只觉得有些昏昏然,飘飘然。 “咯咯咯……”花婠又喝了半壶烈酒,笑着笑着她哭了:“原来人生,可以这样活!恣意、随心!如果能早点看清自己,那……” 那前一世的结局是否会变得不同?是否她会走进宣王的心?是否不必再为了给他守住清白之躯,自毁容颜…… 那些伤!那些痛!那些她对他言不由衷的取悦。 现在看来不止可笑,更辜负了自己。 酒足饭饱,花婠摇晃着站起身推开窗,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窗前偌大的软榻上,透过窗户看向西天的漫天繁星。 夜色渐浓,软塌上花婠昏昏欲睡。呼吸辗转之间,仿佛蜷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花婠小脸凑了凑,紧紧贴在这陌生又熟悉的胸口,贪婪地吸着迷人的花香。 第二天宿醉初醒。花婠下意识地摸了摸软塌的里侧,空空如也。 “好美的梦!”花婠嘟囔了一句,又接着睡了过去。 轻松惬意,卸下防备。这可能是她这十四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这一睡,花婠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 “我说,你这女人可真是能睡啊?”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花婠一阵哆嗦。 第21章 花婠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透过细微的日光,花婠这才看到窗外抱着双臂站着的纳兰子期。 “你怎么来了?”花婠起身洗漱一番,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纳兰子期:“既然走了,干嘛回来碍眼?” “你以为我想回来?”纳兰子期的眼眸在花婠凝白的容颜上顿了一下,果然是大周第一美人,真是天然无雕饰,自然也倾城。 花婠:“不然呢?!我真是很好奇你身后的人。” 纳兰子期没说话,一副‘好奇自己猜啊’的古怪神情。 花婠:“……” 纳兰子期:“后日的复选,你就不要去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后悔?花婠顿了顿,后悔的事情她干的多了,也不差这一件。再说,她一定要入选神机营,学到本事,寻找机会提前杀了苏北烟。 见花婠不说话,纳兰子期冷着面,摊开手:“复选的主考官之于你,可是没什么好感。” “凭什么?”花婠反问了一句,对她没什么好感?她还没见过这位复选主考官呢。凭什么这个主考官,对她没好感? “要是你坚持去,到时候……收拾不了烂摊子。可别后悔!”纳兰子期感觉自己话说到这个份上,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只是眼前这女人,似乎油盐不进。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耳中。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真是不怎么样! 纳兰子期叹了口气,他很想问问自己: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来趟大周这趟浑水? “我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花婠不为所动地洗漱完,临出门扔下一句话。 出了客栈,到了街上。花婠看见纳兰子期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于是,花婠买了两份包子,一份扔给了纳兰子期,一份留给自己。 信步徜徉在大街上,两人一路无话。 其实花婠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脚下不由自主地奔着药铺的方向又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想想又收回了脚。 “你的伤,昨夜已经精心医治过了!”纳兰子期扔下一句话,走到了花婠前头。 昨夜已经医治过了?花婠木在原地,脚下慌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昨晚她睡得很深,睡梦中,总感觉有阵阵玉兰香缭绕在侧。好像还有个男人抱着她,睡了一整晚。 难道?花婠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果然摸到一片绵软的蚕丝布包裹其上。 蚕丝布被渗透过来的透骨草汁子染上了黄绿色。这伤口,确实被人精心处理过了。 可伤口在这个位置,花婠觉得尴尬至极。昨晚她没有买到药,到底是谁半夜潜入她的房间,帮她‘处理伤口’。 之后,还抱了她一整晚? “纳兰子期!”花婠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的刀口很深,昨夜被包扎的时候,她却一点知觉都没有。想想,花婠都觉得毛骨悚然。 “你总不会觉得,帮你医治的人是本公子吧?”纳兰子期避嫌似的,躲了花婠很远。 花婠:“你……,你说不是你?” 纳兰子期:“不!是!我!” 纳兰子期本就生得风流倜傥,有着近乎妖孽的俊脸。 松柏之姿,宽肩窄腰。任谁看去,都免不得要想入非非。 可此时,花婠只想一剑劈了他! 第22章 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 此刻,纳兰子期站在远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笑意。 “你去死吧!”花婠抽出软鞭,甩向纳兰子期。 “喂?不准胡来!”纳兰子期微微侧身,轻松躲过。此时只见他拽住软鞭,单手扶额:“真的不是本公子!你不要……滥杀无辜!” 花婠一脸无语,这纳兰子期是怕她赖上他? “就要!”花婠气呼呼地绕过纳兰子期。 心想,就算昨晚那个人不是纳兰子期。那他也绝对是隔岸观火,任由那人‘给她包扎’伤口。 只是花婠还是会忍不住的想: 能让纳兰子期守口如瓶的人,到底是谁? “要不要压压惊?”纳兰子期:“不过,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 “……”花婠白了纳兰子期一眼,不狮子大开口,那还是她? 一路上走着,花婠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离天机院暗隐甄选的复选选拔还有两天,这两天她主要养伤待战。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书院。书院门口匾额上,金灿灿的三个字写着: 天机院。 这就是天机院?!花婠抬起头顺着字匾向下看。天机院门口站着两排军威甚重的兵甲护卫,护卫身后写着院戒。 “恩养天下以兵止戈,纵横四海安平盛世!”纳兰子期念得抑扬顿挫:“这院训,听上去是不是很豪气?” 何止豪气,简直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花婠内心如此评价。 “据说此话,出自一女子之口。”纳兰子期依旧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瞧着花婠的神态里写满了一种意味:都是女子,你是没法跟人家比了。 “如果你不想跟着我,现在就走。”花婠白了一眼纳兰子期,转身原路返回。 门口如此防卫,这天机院此时看来此时是进不去的。 “我是不想跟着你!可又有什么办法?”纳兰子期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骚,花婠却完全没有听见。 “你消失了两天回来,话多不说了。说话还阴阳怪气的。是我得罪你了?”花婠只恨自己打不过纳兰子期,不然真想将他捆到树上,抽他一顿。 “当然是你得罪我!”纳兰子期一想到那家伙对他的威胁,就恨不得把花婠揍一顿。 听他回去说花婠要报考天机院,那家伙竟然说:如果花婠考进天机院,就让他这个当年天机院的头名,陪着花婠回去,再重新修炼一遍。 你说气人不气人!他不喜欢重读,尤其不喜欢跟一群比自己还小的娃娃菜鬼混。 “我什么都没做,就能把你得罪成这样?!那我还真是挺有本事的。我以后啊不能妄自菲薄了,我得肯定自己的天赋能力——气人于无形。咯咯咯……”花婠挑挑眉,看着一脸不情愿的纳兰子期嘿嘿一笑:“日子还长,承让承让!” 纳兰子期无语:“……” 笑够了,花婠雀跃着在前面走着,路过珠宝铺子,驻足停下挑了两支最贵:“姓纳的,你看这个好看么?” “好看!”纳兰子期有气无力,一脸郁闷。 “两支都要了!谢谢老板!”说完花婠拿着珠钗就走了:“就拿这个压压惊!” 纳兰子期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我只是说,带你吃个饭。没说给你买……珠钗啊!” 铺面前,卖珠钗的掌柜两眼放光地盯纳兰子期,等着拿银子。 第23章 锦色公子更合口味 “她拿了你的东西,凭什么要我给你银子?!”看着老板伸过来的肥手,纳兰子期咧了咧嘴,一脸不情愿。 “……公子,既然您夫人喜欢,您就买了吧。”掌柜的不明所以,只觉得那女子美得天晕地旋,刚刚那两支玉钗,可真是有福气。 “住口!”纳兰子期速度极快地掏出钱袋,封住掌柜的嘴。他可没心思垂涎花婠那位祖宗! “还有,我告诉你,她是男人!不是女子……什么夫人不夫人的?”纳兰子期临走,朝着珠宝铺子的老板义正言辞地解释了一遍:“剩下那几支,她刚刚手指摸过的,都包起来!” “……”珠宝铺老板先是一愣,随即笑得隐晦非常,低声默念道:“了解了解,想来是刚刚那位锦色公子,比女子滋味,更合公子口味。” 连那被碰过的珠钗都要买下?可真是盛宠啊! “……你说什么?”纳兰子期有些没听清。 珠宝铺掌柜一愣,立马改口:“小的说,刚刚那位‘公子’,摸了这一整盒子玉面海棠……步摇……”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纳兰子期凤目飘着已经走远的花婠,催促道。 “马上马上。”珠宝铺老板面上一晃,干笑着点了点头。 付了银子之后,纳兰子期望着前面跑了老远的‘没事人花婠’一脸苦大仇深:“真难以想象,以后这漫长岁月他要怎么熬?” 纳兰子期刚走出店铺,珠宝铺掌柜的不由得一阵唏嘘,心里嘀咕道:“断袖之癖!可惜了一对俊美少年郎,这得碎了多少少女芳心啊。作孽啊……” 时至晌午,花婠有些饥肠辘辘。回身看着已经追上来的纳兰子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该回去了!”纳兰子期追上花婠,指了指天上的日头:“日上中天,该回去了!” “日上中天!”花婠也学着纳兰子期的样子指了指天,随后又伸手指了指背后的百宴楼:“山珍海味,全味大餐。纳兰子期,午饭咱们就这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纳兰子期本能后退,一脸拒绝,再抬眼一看,只能大喊:“你给我站住!” 花婠调皮地眨眨眼,一溜烟跑了进去。 说好了不委屈自己,那就只能委屈别人了。 花婠真是想看看纳兰子期身后的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入了酒楼,店小二看着花婠,笑得满脸堆褶。他在百宴楼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比女子还好看的公子,想来定然是哪家的贵子:“公子想要吃些什么?本店招牌有红焖鹌鹑、塞上肥羊……” “嗯,就这几个吧!”花婠顺着店小二的话,捡着‘高贵’的菜点了几个:“外加一壶女儿红!” “啧啧啧!你还真是不客气。”纳兰子期转头看着几个菜,挑了挑眉:“你不会又想让我掏银子吧?” “你觉得呢?除非你告诉我,昨晚来我房间的那个人是谁。”花婠挑挑眉,当然乐见纳兰子期付钱。不过,她更关心昨晚给她宽衣解带‘包扎’伤口的人,到底是谁? 难道说,真的不是纳兰子期? 不是他,他给她压惊?莫不是他神经! 第24章 君陵殿下?是君陵殿下 看着花婠低头大口大口吃着菜品,这吃相哪里是传言中那个走路都要用尺子量的大家闺秀啊。 纳兰子期不由得再次叹了一口气,低声吐了句:“那家伙的品味,真是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花婠不着痕迹地又问了句。 前一世,她身边从未出现过纳兰子期这号人物。 “……”纳兰子期挑了挑眉,不打算说。 “总之,是个见得人的家伙!”花婠毫不留情地朝天儿翻了个白眼。只要这人不是想要谋财害命,她倒是乐意收下纳兰子期这么个白送的护卫。 “……”纳兰子期一脸黑线,无言以对。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人敢这样评价那家伙的。 不过,这话算是说到纳兰子期心坎里去了。那家伙这次的事还真是做的有些见不得人! 接下来,花婠无声地夹着盘中美食,吃得慵懒恬静。而纳兰子期看着花婠,心里暗叹她长得真是很像她的母亲。 忽然,阁楼下响起一阵骚动,引得人人侧目。 花婠顺着声音跟着看过去,只见百宴楼大门顷刻间出现两排肃然起敬的单刀侍卫,把守住了门口。 为首的侍卫官是个长身玉立,遮住半张面容的男子。 此行一干人从一进酒楼,就大有清场的意思。 “哟!还是这么喜欢排场?”纳兰子期站起身,一看这半遮面的家伙,他就大致猜出来人是谁。 俊脸半遮,左手持剑。纳兰子期侧脸冷哼着打量一眼来人,这个装扮在江湖上,只有一人—— 剑修排行榜首名:剑仙剑半颜! 传说这个剑半颜,从来都是剑气杀人,以至于剑不血刃,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剑半颜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来人只能是大周那一位玩弄风雨的金凤凰了。也是最近,他才听那家伙提起金凤凰也会来贺兰城凑热闹。 “哎,我说。这来人,你应该比谁都熟悉吧?”纳兰子期干咳着坏笑了两声,这大周第一美人花婠痴情一片芳心暗许宣王的轶事,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花婠蹙着眉看了一眼,就继续落筷到菜肴上,看上去不动声色:这人,她当然知道是谁! 只是她不知道: 圣天元年,他竟然来了贺兰城? 前一世,花婠从来没有想过要报考天机院。更没想过来贺兰城,自然也没有在贺兰城遇到他。 此时,花婠低着头,侧目瞥了眼楼下。口中美味的菜肴,此刻吃得有些索然无味。 楼下原本的喧嚣声,此刻已经散去,场面换成了地上整整齐齐跪倒的一片。 纳兰子期:“见到他,你怎么连头都不敢抬?” “……”花婠垂着头,她真不该来到这里。 她没想过,会这么快见到他! “夜!君!陵!”纳兰子期看着半遮面的侍卫官挪步让开后,身后缓步走进来的贵公子:“果然,是夜君陵!” 雪华簌簌,温润如玉。敛色垂眸,睥睨众生。他一出现在人前,原本肃静的人群,忽然响起无数少女的尖叫声。 “宣王?君陵殿下!” “君陵殿下?是君陵殿下……” “四殿下……梦中人……” “……” “……” 夜君陵,大周皇室当今陛下第四子,封号宣王。 第25章 重生再见白月光 大周最风采卓绝的翘楚人物。 他少年筹谋,大有作为。 这几年,经过步步经营,一时声势竟然可以与太子比肩。 这位贵妃之子,不止深得上心,更是天下待嫁闺秀的梦中锦胥。 一片尖叫声后,几个因为太过激动,当众晕倒的姑娘,被侍卫拖了出去。 “还是这么冷血!”花婠瞄了一眼被拖出的姑娘,捕捉痕迹地将自己的头埋低。 前一世,这样的场景花婠也不是没见过。 只要这位宣王一出现,总会有这样的姑娘一时受不了刺激,被拖出去的情况发生。 无论多少芳心飘零往返,他从来都是一派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那时候,看到这样的情景。花婠竟然花痴的断定: 宣王,专情不渝。 以至于后来,宣王偶尔跟她说几句话,花婠便认为宣王对她别有不同。 再加上幼年时,她入宫觐见。老皇帝当时称赞:堪配君陵者,东海花婠。 前一世的花婠一直以为,宣王就是她余生的天地。而如今回头再看,才发现他不是专情不渝,只是这些人,从来就入不了他的眼。 想到这里,花婠自嘲地笑了笑:前一世,这些入不得他眼的人,自然包括她花婠。 她还记得,他看着她浅笑时,凤目眼底毫无情绪。 “羞怯?!你一见到他就头压得这么低?”纳兰子期不嫌事大地敲了敲桌子:“哎,某人啊!真是可怜。” 想起这大街小巷流传的关于东海花家嫡女花婠与宣王的流言,纳兰子期就替那家伙不值。 虽说,以他的立场来说,花婠选择谁都无所谓。可这个宣王,他的心从来都是帝王天下。 最重要的是,纳兰子期不明白: 明知道花婠心里面还装着别的男人。那家伙竟然能忍? 这一点,真的不怎么像他! “别嚷嚷!”花婠杏目圆瞪,气呼呼地制止纳兰子期:“你再这样,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纳兰子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凭什么听她的?他只是来保护她安全的而已。 何况凭他的修为,跟不跟着,难不成还是她说的算? 再说这种时候,不恶心一下夜君陵,怎么对得起那家伙傻兮兮的托付。 此时,只见纳兰子期忽然起身,速度极快地整理好自己的锦袍,双手抱拳,迫近花婠。 “你?”面对纳兰子期忽然倒映在眼前的俊脸,花婠一脸懵圈。身体本能后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慌什么?”纳兰子期挑了挑好看的眉眼,往前又靠近了几分。 “你快坐回去!”花婠将头埋得更低了。她此时很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尤其,不想让宣王看到她。 “偏不!”纳兰子期挑着眉,一脸坏笑。 花婠:“……” “属下来迟!”纳兰子期将声音灌满内里,高声喊道:“还请云妃恕罪!” 纳兰子期声音灌满内力,掷地有声。他刚一说话落,百宴楼里的众人只觉得,头顶的房顶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众人一时慌乱,皆是瞠目结舌 “云妃?”花婠哗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阵慌乱:“纳兰子期,你……疯了吗?” 此时,整个百宴楼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花婠所在的阁楼雅座。 众人只见,阁楼雅座窗口。倚窗靠着一位手持利剑的玉面公子。而他对面,一位倾城倾国的少年,此时正一脸错愕,满面飞霞。 第26章 我不是你家云妃! “什么人?”剑半颜率先出声,警惕地看着楼上的花婠。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花婠无语地暗自地咽了下口水。该死的纳兰子期,她怎么就惹了这尊佛? 贺兰城!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怎么偏偏在这遇见夜君陵! “婠妹妹?!”夜君陵凝视半晌之后,声音轻柔地再次唤了一声:“是你吗?” 花婠:“……” 婠妹妹?花婠低声重复了一遍。 这个称呼还是幼年入宫,她初见他时,他开始这样唤她。 他的声线依旧温暖清润,笑容依旧淡然无欲。重活一世,她还是无法抗拒身体对夜君陵本能的倾慕。 可理智告诉她,前一世经受的苦难,她不要再苦一回。 理智如此分明,可脚下却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未想过会在贺兰城遇见夜君陵,更没想过前一世因他而起的种种苦难,还是无法将这个她倾慕到死的夜君陵,从她心底彻底挖去。 前世今生,当她再看夜君陵,悸动情思还在,只是这种倾慕伴着心口莫名抽痛。 前一世她为他,隐忍克制,中规中矩,不越雷池一步。最后琴棋书画,女红诗词……练到炉火纯青。 前一世她为他,卑微入泥。披上红妆联姻北朔,身陷阴谋……,受尽凌辱,不曾悔爱一次。最后自毁容颜,守身如初……直至惨死。而他,最后……娶了她的继妹花玉柔。 前一世,她万劫不复,而他毫发无损。 如今重活一世,她再看他。前世种种,她只觉得他冷漠残忍。此刻,花婠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蜷缩在两军阵前那些个疼到体无完肤的自己。 这一生,重活一世。 她发誓: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自伤。哪怕一丝一毫,也不会! 花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眸光越过人群,淡然地看向宣王夜君陵。 入眼处,他依旧是那个曾经让她一眼望去,就会陷入失魂落魄的俊逸少年。 “云妃!属下奉命护您周全。”纳兰子期再次做了一个拱手‘请’的姿势。 花婠原本想说的话还来不及说,又被纳兰子期抢了白:“……” 花婠万般无语,她都不知道纳兰子期背后的人是谁。原本,她想要辩驳说只:她不是你说的云妃! 云妃?可云族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莫名其妙! 可此情此景,若是她出口如此辩驳。倒显得她很在意宣王一样。 所以,花婠只是沉默,却未反驳:“我们走吧!” “……”纳兰子期放下手中的剑,看着花婠失魂落魄,心口莫名心疼。 这种心疼!纳兰子期烦闷地合上双目,他不该有这么奇怪的情绪。 刚刚的情形,就算他纳兰子期是一个瞎子,那他能看得出:花婠对宣王夜君陵的情愫。 纳兰子期叹了口气,像是为别人不值—— 人家‘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可云山上那家伙非要横插这一脚。 什么样的女人他找不到,偏偏要算计这个花婠。 天生带煞!克夫克家。就这命数,云山那家伙还惦记?纳兰子期内心舒服了很多,难道说那家伙是觉得他的尊崇万分,能压得住她? 第27章 他和花婠之间 还是说,他实在闲的发疯,就想找一个克夫克家的女人镇宅?! 那家伙真的是很反常,不惜将他从南地弄回来,来保护花婠。 纳兰子期内心无力地诽谤着。 他真的不想出现在她身边,可谁让自己有把柄在那家伙手上呢! “婠妹妹?”夜君陵向前走了两步,他确信他是不会看错的。 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就是东洲花婠。 “不准投怀送抱!你还想不想进天机院?”纳兰子期低声威胁花婠,补充了一句:“想进天机院,就离这个夜君陵远一点。”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投怀送抱了?”花婠瞪了一眼,她刚刚有说过她要扑上去去投怀送抱? “纳兰子期?”剑半颜忽然横空使出一阵冷冽剑气,直接劈向纳兰子期左臂:“主子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纳兰子期顺势一躲,抽出长剑的空档,将窗边的花婠拦腰拉到到一侧角落:“他是你主子!我纳兰子期可没有主子!” 剑半颜:“那云山算什么?” 纳兰子期:“只是本公子喜欢!剑半颜,你修为也不怎么样么!还有……你这眼神,真是不济!” 剑半颜:“再不济,我也没有像你一般。授业于我大周天机院,却为云族驱使……此举,形同叛国!” 纳兰子期:“云族,置身诸国之外。怎算叛国?夜半颜,你单纯当个武夫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出仕途。瞧瞧你这择主的眼力……” 纳兰子期话落,花婠看到夜君陵的凤目闪过一丝幽暗。 纳兰子期敢如此放话奚落,他背后的人又该是何等霸道嚣张?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手上的刀剑却打到不可开交,花婠事不关己地换了一张桌子,拎起茶壶饮了一口。 三米开外,花婠瞥过缠斗不休的两个人—— 纳兰子期和剑半颜实力不相上下。 那他们背后的人,是否实力也是如此势均力敌? 宣王势大,大有问鼎之势。这些年,大周储君太子夜子遇都无法压制他的光芒。 放眼这天下,能与宣王一争的人。花婠还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可纳兰子期、剑半颜这样的绝世高手,坚决不可能侍奉无能之主。 思绪万千,花婠想不通透,却也不愿意想了,准备先行离开。只是她刚一起身,却看见宣王夜君陵正脚步清浅地掠过最后一个台阶,向她缓步而来。 “多年不见!”夜君陵看到花婠,嘴角微微扬起暖意。 多年不见,她的眼眸似乎比幼年时更美了几分。 花婠敛气凝神,后退三步,服了服身子算是见礼。 即便情愫万千,她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不必如此多礼!”夜君陵很意外,花婠的反应。 “……”花婠眉眼看地,只想抽身。 “怎么气色……”夜君陵刚刚提步上前,忽然,眼前齐刷刷落下十几个黑衣人。 “宣王殿下,请自重!”声音骤然而起:“属下等参见云妃!” 花婠:“……” 又是云妃?她刚刚逃离空山禅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三番两次地被冠上了‘云妃’之名。 更可气的是,她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个霸道的人,到底是谁。 这事,想想花婠只觉得无比郁闷! “……云妃?”夜君陵脚下莫名地顿了一下,抬目所及。 此刻,他和花婠之间,横着十二个并排而立的玄衣暗隐。 “你们?”花婠望着眼前的黑衣人。 他们叫她云妃!这些人衣着统一,气场相似,且玉树临风,个顶个的绝尘冰冷。 想来,他们背后的人,应该是跟纳兰子期是同一个人。 第28章 慕寒 眼前这十二个黑衣人,看上去跟纳兰子期有所不同。 刚刚纳兰子期说他没有主子。如此看来,纳兰子期应该不是那个人的仆从。 既然不是仆从,为何会任她驱使? 云妃?花婠倾城的容颜,此刻忽然皱得像个苦瓜。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什么时候招惹过云族人了。 花婠记得,世上关于云族,只有几个字记载“神族后裔,苍生福祚。” 云族?花婠咂了咂舌头。能驱使如此多高手的人物。她真是有些不敢想下去! “没想到婠妹妹,竟然能得纳兰公子相随。当真让本王意外!”宣王落座后,看着失神的花婠,笑得温软。 夜君陵看着瘦弱犹如轻羽的花婠,微微蹙起了剑眉。 他还记得皇宫初见她时,她明艳活泼。如今再见,看上去竟然如此柔弱可欺。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宣王的出现,也很让人意外!”花婠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阁楼。 身后,十二暗隐追随一段路后,再次隐入暗处。 “……”夜君陵看着疾步离开的花婠,侧目问向身后的随护飞白:“她刚刚叫我什么?” 飞白:“她叫您宣王!” “……宣王?”夜君陵捏着杯子的手指一滑,杯盏摔了个粉碎:“去查查,她怎么会出现在贺兰城!” 飞白:“喏!” 瞟见花婠离开,纳兰子期再不恋战。飞踹剑半颜一脚,速度极快地抽身,追着花婠跟了出去,临走故意高喊:“云妃,等等我?云少说了……哎,你等等我!” 远处的花婠一脸黑线,却无法表白。只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众人看着一行人消失在百宴楼门口,皆倒吸了一口凉气。传说中的云族人,竟然出现在贺兰城。 今年的贺兰城,可真是‘热闹’。 “还有去查查,云族人!还有纳兰子期口中的云族少主。”夜君陵微微蹙起剑眉,如今的贺兰城,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期。 剑半颜领命吩咐了下去,心里却是一团愁苦。世人只知道云族,今儿又听说了个少主。殿下让他查,可却没人知道他名讳,更没人见过他的长相。 殿下让他们去查这样一个人,那比大海捞针可难多了。 心里虽然万般犯难,剑半颜看着夜君陵寒霜一般的脸,却是不敢多言。只能暗下决断,就算动用所有势力将贺兰城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殿下一个交代。 众人散场之后,百宴楼挂出告示闭店一日,打扫修缮。 百宴楼顶楼雅间,金丝镂花楠木椅上。一派尊贵的身影自饮自酌,此时,只见他凤目深深地看向长街尽头,正消失在“塞江南”客栈门口的花婠,莞尔扶额,侧目瞥向身旁的侍卫:“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她是真的很在意夜君陵?!” 秉着本能的求生欲,侍卫万万不敢回答。此刻他只觉得头顶气压瞬间激增,胸口憋闷,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呵呵!”慕寒轻笑两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慕寒微合凤目。沉吟片刻,扔下杯盏,起身信步走下楼梯。 “殿下,宣王此次有备而来。我们是否动作一翻?”侍卫跟在凉王身后,不得不提醒一句:“老皇帝的猜忌,可是越来越盛了。而且郑贵妃……” “郑贵妃,许久未病了吧?!”一身清冷的慕寒徜徉在长街上,背影里透着漫不经心:“让人帮帮她!” 第29章 某人送的弱水烤鱼? 回到客栈,花婠白了门外纳兰子期的影子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气纳兰子期,还是在因为自己不争气而气恼。 自从今天见了夜君陵,花婠已经泡了三次澡降温。夜君陵好看到窒息的影子,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俊逸出尘,暖君如斯。前一世种种瞬间袭上心头,脑海里皆是她为他痴痴隐忍的画面…… 痴痴傻傻,痛彻心扉。花婠躲在房间里,哭着笑着,笑着哭着。 入夜,哭累的花婠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发呆。重活一世,难道她还是摆脱不了前一世的命运! 铃铃铃……窗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起风了!”花婠擦掉眼角余留的泪痕,将头探出窗外,青丝随风而动,柔美异常。 窗外夜风悠悠,满天飞起了细雪。不多时,就白了整个贺兰城。 碎雪随风起舞,轻柔地拂过花婠伸出窗外的玉手。花婠红肿着一双美眸,自嘲地浅笑着。 寒凉透过夜色蔓延开来,花婠拉住窗栓,打算合上窗子。目光却在抬头的一瞬,被西关大营上空忽然出现的奇景吸引。 满天飞白之中,上千盏孔明灯飘然而来……与风雪共舞。 簌簌而落的大雪,纠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景色,是真的很美。 嗖……嗖…… 尖锐地鸣笛声划破天际。无数尖锐地箭雨,直奔花婠方向而来。 “……”花婠大惊失色,大脑一片空白,之前郁结伤情的情绪瞬间惊散。 此刻,她本能急速转身,想要躲起来。却发现羽箭已经全部齐刷刷地射入到了她房间背后的实木屏风上。 片刻以后,宁静如初。 刚刚的景象,若不是亲眼所见,花婠差点以为自己是幻觉。 此时,刚刚射进来的羽箭整整齐齐,不偏不倚,全部安安静静地扎在屏风上,就好像它们原本就装饰在这屏风上一般。 花婠细看此刻屏风上,上千支羽箭穿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心’形羽箭最中间的那一支上挂着月白色的锦盒。 锦盒?花婠小心地瞄了一眼远处,确定再无箭雨,这才麻利地凑到屏风跟前,小心地取下锦盒。锦盒里一条素白色的桑蚕丝丝带,上面陈列着几个放荡不羁的字迹: 你蹙眉的样子,本尊很不喜! “本尊?”花婠手中捏着丝带,向西仰望着夜空中明媚璀璨的孔明灯,一扫胸口阴郁:“本尊?难不成,你就是纳兰子期背后的那个人?” 这个人费心布置,只是不希望她蹙眉? 世间万般,有求皆苦。前一世,她苦苦等了夜君陵一生。哪怕重生,还是被前一世他在心底留下的烙印,折磨到难以抑制的伤情郁结。 他怎么知道,她蹙眉?! “这下,能吃东西了?”门外,听到花婠笑声的纳兰子期双臂环剑,冷脸贴着门问道。 花婠:“多谢!但我不饿!” 纳兰子期翻了个白眼,女人就是麻烦:“一个夜君陵,至于吗?” 花婠:“不吃……” 这个纳兰子期,跟她大概生来就是八字犯冲。 “爱吃不吃!”纳兰子期一脚踢开房门,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在不耐烦:“某人送来的弱河烤鱼!” 弱河烤鱼?花婠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第30章 守了一天一夜不累么? 弱河烤鱼,可是她记忆深处,至美至善的超级美食。 她从小念叨到大,所有人都对说她从小生活在东海,根本就没有到过凉地弱河,不可能吃过弱河才有的弱河烤鱼。连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婢女绿竹都说:她家小姐怕是梦里去到过弱河。 “要不要一起吃?”花婠咽了下口水,朝着纳兰子期问了句。 “不吃!”纳兰子期:“为了个金凤凰眼睛肿成那样?看了,本公子就觉得倒胃口!” “……”花婠无语纳兰子期的反应,她原本就知道自己得不到纳兰子期的好话。 花婠看了看烤鱼,忍不住食指大动。 烤鱼颜色诱人,嫩滑味鲜。花婠吃着吃着,忍不住看向窗外夜风凛冽中缠绵不休的风雪。虽然弱河离此处不远,可这个时节冰冻三尺,捕鱼定然是大费周章…… 这个弱河送烤鱼的人,到底会是谁呢?难道是刚刚那个‘本尊’? 西关大营!花婠筷子忽然一顿。刚刚,孔明灯是从西关大营飘过来的。还有那些羽箭,也是从军营方向射过来的。 这个人在西关大营!花婠恍然间,竟然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立刻去西关大营看个究竟。 如果他是西关大营的人,花婠抿了抿唇瓣:想要在万千将士之中找到他,怕是不可能的。 花婠又看了看屏风上的整齐的羽箭,美眸一动—— 能动用弓箭手,哄女人开心的人。想必,在军营有着不错的阶品。 会是谁呢? “本尊?云族少主!”花婠觉得豁然明朗,可下一秒,她刚刚燃起的兴致不由得又蔫了下来。 高高在上的云族,怎么可能屈就西关大营? 也许,派纳兰子期来保护她的人,和刚刚放孔明灯的人。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吃完烤鱼,花婠又舒畅地跑去泡了一个热水澡,之后蜷到软塌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花婠觉得自己还是躺靠在一片好闻的玉兰香之中,睡得香甜安稳。 日月交替,花婠一直迷迷糊糊睡到第三天天机院复选那一日清晨。 晨起,花婠有些焦急无措。要不是纳兰子期,她可能真的就错过天机院暗隐甄选的复试了。 花婠拿着软塌旁放置的简装束衣,有些惊讶。这样的服饰,最是适合舞枪弄棒,施展拳脚。纳兰子期也算是有心了! “多谢!”花婠朝着门外,对纳兰子期说了声感谢。 看得出,这个纳兰子期自打昨日见过夜君陵,就变得更加不待见她了。 别说纳兰子期了,就是她自己也有些不待见那个见到夜君陵就失魂落魄的自己。 “没心的女人!”纳兰子期嘟囔了一句,依旧冷脸守在门外。 “咿呀!”房内,花婠忽然惊叫出声。 “什么事?”纳兰子期速度极快的破门而入,入门却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花婠手里小心地捧着一朵洁白晶莹的玉兰花,满眼放光。 “纳兰子期!你瞧……竟然是玉兰花。”花婠拿着玉兰花轻轻地嗅了嗅味道,随即肯定地点了点头:“夜里,我就觉得自己问到了玉兰花香。你瞧,真的有玉兰花在软床上。这店家真是贴心:偏远少雨如贺兰城,玉兰根本不能生存,这肯定是他们从弱河河畔采摘的。” 纳兰子期无语地望了望天,他能说:那玉兰花的花瓣是昨夜那家伙落下的贴身之物么。 提起那家伙的行事作风,纳兰子期也是万分无语。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大半夜的还亲自到弱河边上吹冷风去烤鱼! 回来后,夜半阵咳发烧,不得不匆忙间提前赶了回去,这才落下这片玉兰。 “走吧!”花婠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西关大营已经列好的演武场,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临走时,花婠顺手将玉兰花收入到袖中,大踏步地走出了天字一号房。出了客栈,速度极快地翻身上马,拍马而去。 客栈门口,纳兰子期侧目挑眉瞄着不远处的巨型石狮背后的人影,冷嘲道:“守了一天一夜不累么?” 第31章 故意放的水? “什么时候,云族少主也对一个大周的王候之女感兴趣了?”剑半颜知道纳兰子期发现了他,也不做闪躲,从石狮身后走了出来。 客栈门口,纳兰子期无视夜半颜的追问。只见他此时正手持马缰,意味不明地看着花婠拍马远去的背影。 “昨夜那个留宿塞江南客栈天字一号房的,是你们云族少主吧?”剑半颜见纳兰子期不回答,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前日殿下让他查清楚云族少主的下落,可整个大周皇室暗隐没人见过云族少主真容。 查起来根本无从下手,唯一有迹可循的就是花婠这位被云宗格外‘照顾’的少女。因此,剑半颜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 而这间客栈的天字一号房,暗卫重重,他根本靠近不得。因而只能在这客栈周边守着,最后也只是瞥见夜半时分,有个身披玄色斗篷的人匆匆飞身离去。 虽然没有见到那人真实面容,可他看到了那人腰间悬挂着的云字玉佩。 那玉佩是龙吟玉。据记载,云字龙吟玉世上只此一块,隶属云族。 千百年来,只有云族传人才能佩戴。 剑半颜猜想,这可能就是殿下口中所说的那位云族少主。 原本,剑半颜想着追随那人,一探究竟。 可他才刚刚飞身而起,就被一名影子般暗卫的出手,将他击落。那人修为高深,一招下来,修为不浅的大周暗卫剑半颜陷入重伤。 剑半颜自知不敌,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他再起身时,那个影子暗卫却早已不知所踪。 当时剑半颜只能暗惊: 云族到底是何许存在?一个影子暗卫都高深的如此可怕? “昨夜伤的不轻吧!”纳兰子期瞥了眼剑半颜胸口的血渍,丝丝不屑。 剑半颜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人离开时,我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龙吟玉玉佩,他应该是云族少主,是不是?” “龙吟玉?”纳兰子期有些无语,昨天那个家伙一定是高烧烧得不轻,竟然将龙吟玉随意挂在了腰间。 平日里,为了不让人知道他云族的身份,那块玉佩从来都不会放在明面上。 “是他对不对?他就是云族少主!”剑半颜看着纳兰子期微皱的眉头,觉得自己已经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如果刚刚那人就是云族少主,那这个贺兰城,八成已经有云族势力渗透掌控了。 这件事,可是大周皇室不能忍的。 必定,贺兰城隶属大周。 “江湖草莽颇有见识。”纳兰子期翻了个白眼:“你就这么回去回禀你家殿下吧!说不定,他会重赏你!” 听到前半句话,剑半颜松了口气,不枉他守着这客栈一天一夜,总算有点收获—— 云族少主来了大周。 可后半句话,剑半夜愣了半天。 “要不是想让你带消息回去,你以为你能安然地在这客栈外守一夜?”纳兰子期扔下一句话,气死人不偿命:“有劳你了!” 看着纳兰子期拍马而去,剑半颜愣在原地一脸黑线,难道他蛰伏了一天一夜,自以为探查到云族少主下落,竟是云族人故意为之? 刚刚纳兰子期的意思是说,他们云族是故意让他看到云族少主留宿花婠居室一整夜,然后将消息带回去刺激他家宣王殿下? 这用心也太卑鄙了!夜半颜无语地望了望天。 不过,这些人也太小看他家殿下了。 他家殿下的心,可是江山天下。 云族还真以为他们殿下是为了个女人?殿下不过是为了探查云族而已。 第32章 主考官是最不待见自己的亲爹! 一转眼,到了暗谍甄选复选选拔的日子。 西关大营演武场上,复选的考官还未到场,战鼓却已经早已擂动。 花婠站在谍战甄选复选拔队列的末端,整个人看上去瘦小羸弱。 前人试水,后人沾光。花婠躲在最后面,很想知道所谓暗谍复选到底会被如何刁难。 尽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最后一关,可花婠还是想要过好眼下,尽力一搏。 花婠粗略地看了一眼,肃杀的演武场上,待选学员人数不足八十人。据说复选这一关,只会录取三十人。 演武场高处,离花婠很近的纳兰子期看着隐藏在队形里,瘦得弱不禁风花婠一再摇头。 招式倒是有几分练家子的样子,可她那气力怎么看那打出去的拳头都是花拳绣腿。 一会儿真是比拼起来,八成是要被人折断了胳膊腿。 想到这里,纳兰子期忽然觉得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考官大人到!”一声高喝之后,演武场正中间的高台上,一位虎虎生威的人物阔步走来。 花婠抬眼看去,远远地就被这位主考官飒爽正气镇住。再加上这一身肃杀庄重的麒麟灿金色铠甲,这考官大人当真是八面威风。 “见过考官大人!”众考生率先施礼,气氛庄重。 “免礼!”主考官拱手回礼,免礼二字浑厚有力。 “……”此刻,花婠觉得有点傻眼,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这时,副考官照例站在台上说着官话:“各位,你们都是过了初选的上等人才,是我大周未来的精锐……” 原本躲在队列最末端的花婠,悄悄探出头来,仔细打量着主考官虎头头盔下的那张脸。 果然是他!花婠此刻只想调头就跑。什么天机院,她现在不去了,保命要紧! 那台上的主考官,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糊涂爹东海侯花文鲁! 死了死了,完了完了!花婠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演武场教考之地外围已经被军士把守得密不透风。就算是她现在想要退出,都出不去。 “纳兰子期!”花婠用嘴型喊了纳兰子期的名字,又用手指了指主考官,又比划了一下自己。她相信纳兰子期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看台上的主考官是她亲爹。 她不能让她爹发现自己在这里,否则…… 所以快想办法,带她出去。她放弃参加选拔,她要离开这个演武场。 谁想到,纳兰子期一副‘你有招想去,没招死去’的可恶表情。 “……死纳兰子期!他一定知道今天的主考官是我那个糊涂爹。摆明了要看我笑话,不想让我进天机院。他自己好跟着解脱!”花婠嘟囔着看着纳兰子期比了个‘鄙视你’的手势。 惨了惨了!主考官是最不待见自己的亲爹。 她继母让她去禅院修行三年,结果她烧了沧浪山。过了这些天,她放火烧山这件事,怕是早就被她继母添油加醋地传到她这个糊涂爹的耳中了。 如果,让她爹发现她女扮男装出现在这里。那后果,花婠觉得自己不敢想象。 “快帮我!”花婠再次无声地比划手势,向纳兰子期求援。 帮她?以为他傻么!纳兰子期朝天翻了个白眼,接着抖着肩膀,笑得酣畅淋漓—— 之前告诉了她,说主考官不待见。可不是他,让她来送死的?! 第33章 他只跟活着回来的人训话。 对于纳兰子期来说,花婠进不去天机院。他就能摆脱护卫她三年的苦差事,何乐而不为? 再说,就算是考官不是她亲爹。 换个人,她就觉得自己能进去了? 哎…… 纳兰子期深深地叹了口气,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远处的花婠看到纳兰子期此刻的烂神情,只觉得他一定是跟她有仇。 那天他说主考官不待见她,可她偏不说暗隐甄选第二轮的主考官是她那个糊涂爹。 话说一半!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纳兰子期这三番两次,五次三番的不待见她。 她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后面那个!”忽然一个声音,直指花婠,厉色道:“专心听训!” 花婠:“……喏!” 花婠故意瓮声瓮气地拿着男人腔调,同时将头埋得很低。她可不想引起她那糊涂爹的注意! “这么瘦小的人,也能闯进复选?”这声音走近离花婠不足三尺之地,仔仔细细打量着花婠。原本舒展的粗眉皱了又皱:“莫不是哪个不要命地放水,让你进来的?!” 放水!花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队列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大家都觉得她不是靠本事进来的?花婠只觉得自己面颊绯红,她总不至于脱了衣服,让别人看她第一轮拼杀受的刀伤吧? “还不好意思了?都是大男人,作甚女儿姿态!”那人又嘟囔了一句:“你们也都别笑!虽然入了复选,最后留下来的却未必是你。要知道……” 训话还在继续,队列顿时少了几分之前的焦躁之气。所有人此刻都安分了不少,而花婠彻底蔫了。 他糊涂爹怎么会在贺兰城?他不应该在东海镇守么! 贼老天,莫非你是派我老爹来抓我回去的么?被抓回去,等着她的,可就不是空山禅院修行三年那么简单了。 此时的花婠将头埋得很低,恨不得立马蹲下去抓一把灰土抹在脸上。只是此时的队列中,她觉得自己最好什么都别做,免得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听训的空档,偷瞄纳兰子期,发现他正气定神闲地踱着步子。 纳兰子期隔空打了个响指,冲着花婠扬了扬下巴,意思是: 你这才明白之本公子所说的: 复选你最好不要参加了,主考官可不待见你的意思了吧。 听人劝,吃饱饭! “……”花婠垂下头,这个纳兰子期说是仇敌也不恰当,他还一直保护她。 可说是朋友吧,那更不恰当,他实在是很不待见她。 如今看来,岂止是不待见!这简直是看着她送命啊。 要是此时,她那个身为主考官的糊涂爹发现她出在演武场上,那还不得一巴掌把她拍到泥里去? “……那片荒山,便是你们复选的竞技之所。三天之后,倾轧之下,能够站着回来的人,才能入围最后一轮终选。记住,名额只有三十人!侯爷,属下训诫完毕!”训诫结束后,那人恭敬地对着东海侯花文鲁请示:“请侯爷训诫!” “训诫就不必了!”东海侯花文鲁八字胡抖了抖,凤目微眯:“我只对三日后能活着站在这里的强者训话!” 第34章 见死不救 他只跟活着回来的强者训话?果然是一方诸侯。 众人暗叹佩服:“……” 花婠望天无语:“……” 看着她那个糊涂爹此刻威风凛凛的样子,花婠真不忍心将他同侯府里,被孟氏那个继夫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糊涂样子联系在一起。 这些年,他糊涂地偏听偏信,连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死活都扔在一旁,不管不顾。 “考官大人刚刚也说了!七天后,能活着走出荒山的人,才能有幸听得大人训话,入选终局!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那就出发!” “喏!” 日光清冷地洒落下来,白茫茫的碎雪随风而动。花婠跟着打了鸡血的队列,急速地朝着前方的荒山而去。 路上,队列里就开始有人自发的开始组队,两人或三人一组互相倚仗。最后,却没人愿意跟瘦弱的花婠一队。 她看上去实在太瘦小了,副考官大人也说了。她很可能不是靠本事进来的,而且别人放出的水! 花婠走在队列的最后方,花婠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她也没指望必须靠着谁。 而且花绾在想,如果复选失败了。她应该就不用面对她那个糊涂爹了。 “喂!你还是退出吧!”路上一个少年拉着他,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这复选,可不是闹着玩的。” 花婠美眸笃定地看了那人一眼,却没有多说,她也不是来玩的。 进了天机院,学好本事。再进入神机营,寻找机会,刺杀苏北烟。 当年,要不是苏北烟点名要她联姻北朔国。也许,她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进入荒山,入眼一片苍白冷冽。白雪覆盖的地面,走起路来咯吱作响,树枝上挂满冰雪凝结成的硕大尖冰,如刀似剑。 啊……不知哪里响起的尖叫声,惊落树上无数尖冰。直直刺落而下,深深刺入雪中。 此时,队列众人瞬间惊住全部停在原地,陷入凝重的气氛之中。 “救命?”刚刚发出尖叫声的地方,再次发出求救声。 众人站在原地谨慎地寻找刚刚声音响起的地方,才发现是队列最前方打头的两个人,落入了三丈高的高深陷阱。 “快救救我!”陷阱里的人万分惊恐,惊惧之余看着身旁已经被陷阱设下的竹刺刺穿死掉的队友,伸手测了一下那人的颈脉:“他已经死了,快……快救我上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上前伸出援手,各自的心思有些心照不宣。此次暗隐甄选只要三十个人,他们七十九个人,总有人不在这三十人之列。如今一个陷阱,瞬间减少了两个,岂非天助。 花婠谨慎地盯着众人的反应,有要出手相救却被同伴拉住的。有幸灾乐祸冷眼旁观的,更有握紧利剑准备下狠手的……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受伤了……”陷阱里的少年似乎觉察到了这些人的复杂情绪,此刻卑微地哭诉道:“求求你们救救我……你们别走,救救我?” 众人之中,终于走出一位开口说话之人:“兄弟,本次甄选,乃是决定我等日后前程的命数之争。生死,成败……,须知,要各安天命!” 花婠:“……” 这人口齿厉害!明明是见死不救,也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 第35章 别人的生死,他不在意很久了 少年:“救救我!我退出甄选!我不与兄弟们争,我的腿已经断了!” 众人侧着身子看了看陷阱里的少年,这样的角度没办法确认他的腿到底是什么情形。更没有人相信,他会真的退出选拔 与其救上来多一个竞争者,倒不如不救。 “抱歉!”那人扔下一句话,便扬起长袍率先离开了人群。 众人大多摇摇头,几乎离开,都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人性至此,花婠看着冷漠离开的众人,自己停了下来,小心走到陷阱入口处。 她心里明白,如此残酷的荒山复选,真的会死人? 原本以为,哪怕不会入选,至少会活着回去。如今看来,能活着走出这荒山真的需要本事。 不止需要本事,更需要运气。 同时掉入陷阱的两个人,结局却是一生一死。 死的那一位,进入荒山之前,看上去志在必得,一直斗志昂扬地走在队列最前端。结果,一切还没有来得及开始,他就这样死了。 原本以为逃离空山禅院,她就能好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没想到暗隐甄选的复选,如此惨烈。 说不准,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你!会救我么?”陷阱里的少年疑惑着看着洞口上方,驻足没走的花婠。 他那么瘦弱,怎么能救得上来他? 但他还是心生几分感激,他没想过最后有救心想要他的竟然是队列中最瘦小的那一位。他之前还劝她退出选拔,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的名讳。 “抓好软鞭!”花婠沉吟片刻,解下腰间的软鞭,顺进了陷阱山洞之中,长度只能到那少年头顶一尺,一跃就可以够到的距离。 若是腿部没有受伤,也许他一跃就够到鞭绳。可如今看来,那少年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我够不到!”少年试了几次,莞尔自嘲。 早知道这暗隐甄选这般凶险,他就不来凑热闹了。好好在家捣鼓他那些瓶瓶罐罐,毒蝎蛇虫,才不要来这荒山野岭送死。 软鞭实在是救不了他,花婠把绳索抽了回去,转身,消失在了洞口。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少年再也听不到外面花婠的任何声音。少年的凤目自嘲的意味更深了—— 他也不过比他们仁厚几分,最后还是走了! 生死之际,各求自保。本也,无可厚非。 …… 陷阱外,花婠走出去很远。 搜寻了一圈,花婠也没发现东海那样的藤条。没办法,最后花婠走向一棵十几米高的大树旁边,掏出短剑,一点一点坎着树根。 “你这是打算砍断这棵树,然后把它顺到陷阱里。让他爬着树上来?”纳兰子期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冷眼看着花婠的短剑一下一下地击砍着树根。 花婠:“要来帮忙吗?” 纳兰子期:“此次复选,本公子只是看客,不能插手!” 花婠翻了个白眼,再没有理纳兰子期。低头继续砍了两炷香的功夫,大树终于有了要被砍断的迹象。 纳兰子期:“如果每个人遇险,你都要救!还当什么暗谍!” 花婠:“暗谍就要冷血无情么?” 纳兰子期:“不然呢?你以为你救了他,他就能活?” 花婠:“至少我救了!” “……”纳兰子期无言以对,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别人的死活了。 第36章 你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 砍了半天,树根松动。花婠放下短剑,躲出去一段距离。 此时,只见她甩出软鞭,缠在树根处,用力一拉。大树倾倒而下,震落了十米以内的所有尖冰。 一路上,花婠费力地拖拽着大树,一点一点地把大树往陷阱洞口的方向拖拽。 看着花婠费力不已,纳兰子期扶额:“人性素来利己,千年不变。暗隐甄选,心智坚毅冷酷的人,往往能活到最后……妇人之仁的,结局通常好不到哪里去。” 花婠没有接话,凭借着瘦弱的身子,将大树一点一点的拖着,最后慢慢将大树顺着陷阱洞口顺到陷阱底部。 哐当!一声巨响。 陷阱里,少年素净的俊脸上生生被掺杂着碎石的残雪砸的生疼。再看,眼前横着一棵巨大的树木。 “你……慢慢爬上来!”陷阱外,花婠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方法虽然笨了些,但是最适合腿伤之人:“到这个位置,你将我的软鞭缠系在你腰间,我拉你上来!” “多谢!”少年感激万分,一边爬一边自报家门:“我叫唐十七,唐门门主是我爹,今年年十八……尚未婚配。今日兄台救我,他日我必深恩相报。” 唐十七?这是名字?花婠挑了挑眉,这个叫唐十七的,竟然是唐门中人?看来这天机院暗谍甄选里,真是藏龙卧虎。 等到被救上来,唐十七激动地感激涕零。来了贺兰城一趟,差点死在这里。要不是这个小兄弟,偌大的唐家家业就要没有后继之人了。 爬到洞口,刚刚站定。唐十七激动地要过去抱花婠。只是刚刚伸出去的双手,被定格在半空动弹不得。 唐十七怒吼道:“你,怎么点我穴位?” “……”花婠看着一脸嫌弃的纳兰子期,这家伙竟然从树上跳下来,点了唐十七的穴位。 纳兰子期:“她救了你!怎么?你还打算恩将仇报啊!?” “恩将仇报?”花婠一脸无语加蒙圈。 唐十七刚刚的样子,很像是想要感激地抱抱她。可怜,他不知道她是女子。 兄弟之义,袍泽之情,救命之恩。他感激一下兄弟,怎么就恩将仇报了?唐十七一脸憋闷。 纳兰子期懒得解释,此刻郑重威胁:“你胆敢碰她一下衣角、发丝,我就灭了你们唐家满门!” 唐十七:“你们,是断袖?” 唐十七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花婠和纳兰子期没听清。 花婠:“……” 纳兰子期:“……” “好!我不碰不碰!只是我还不知道恩公名讳。”唐十七欲哭无泪,他出门前,听祖母说,他母亲在家特意去庙里求了神佛。求漫天神佛,务必保佑他此行多磨,无功而返。进不了天机院,好回去继承家业,发扬唐门。 如今看来,他母亲的夙愿就要达成了。 他好不容易被这个好心的小兄弟救上来了,结果碰到个凶神恶煞的冷面少年,说要灭他唐家满门。 只是,千年唐门是那么好灭的么?! “我……”花婠小心瞄了一眼纳兰子期,对着唐十七说道:“我叫阿婠!” “阿婠!”唐十七僵硬地咧了咧嘴角,这个阿婠到底什么身份呢?暗隐甄选这样的场合,身边竟然都有这样的高手随行。 不过这个高手,看起来看她的眼神可有点不一样。 竟然是断袖,哎! “你的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敢这么称呼她?”纳兰子期扬起眉头,手里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刀片,刀片薄如纸片,寒光闪动。 此时只见,纳兰子期一步一步走进唐十七,神情看上去耐心已经见底:“如此亲昵的名讳,可不是你能叫的!” 第37章 那家伙,可不是我主子! 唐十七一脸懵圈,这阿婠到底是什么身份,连名字都这么金贵? 他好歹也是唐门门主之子,也没自大到这么不可一世啊。 “你……你们,难道是断袖?!”唐十七实在是憋不住了,可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你!说!谁!是……”纳兰子期暴怒大喝:“断……袖?” 花婠彻底无语:“……” 这个唐十七,当真是勇气可嘉。竟然是这样出奇的脑回路。 接下来的场面,唐十七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花婠有些不忍直视。 “就这还唐门之子?”处理完后,纳兰子期风轻云淡地走到花婠身边,唐十七已经没了动静。 花婠小心地看了过去,却看见唐十七满脸是是泥的,被纳兰子期倒吊在一棵巨大的树尖上,气息奄奄。 “他不会死了吧?”花婠觉得很愧疚,她分明是想要救唐十七的,结果现在看他的伤势更严重了,似乎比死也差不了太多。 这纳兰子期下手,实在太狠了。 唐十七口误一下,就被他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花婠都不敢想,这样的纳兰子期他身后的那个云族少主得变态到什么程度。 “要不是他老爹有几分仁义恩加当地百姓,本公子早就把他放干血,拿他喂狼了!”纳兰子期拿着锦帕嫌弃地擦了擦手。 “这山上,也有狼?”花婠。 “嗯!”纳兰子期套出手帕。 花婠:“他真的不会死吧?” “……”纳兰子期扔掉锦帕,眼风瞄了一眼花婠满是惊讶的小脸,无语道:“死不了,巡林的护军每隔三个时辰会来巡场。一是清理尸首,比如陷阱里那位,再者就是这种,被吊打到半死不活的……也会被带回去医治。” “……”花婠打了个冷颤,刚刚看了唐十七一眼之后,她觉得自己就没勇气再看第二眼。 “纳兰子期,你被吊打过没有?”花婠真是好奇,纳兰子期这样的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纳兰子期:“有!” 花婠瞠目结舌,纳兰子期竟然回答她了。花婠真是想知道比纳兰子期还凶残的家伙是谁:“谁能比你还残暴?” 纳兰子期:“云族……少!主!” 花婠:“……” 纳兰子期说完,花婠缩了缩脖子。那个云山少主比纳兰子期还要残暴?一直以来,她凭空想象的云族少主应该是个像夜君陵一样看上去温润如玉的斯文败类才是。 “那家伙,他长得比夜君陵好看!”纳兰子期似乎看穿了花婠的心思:“只是冷漠些!不过对你,也许他会例外。” “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云妃了!”花婠:“我并未见过你家少主,自然也不会倾慕于他!” “那家伙,可不是我主子!”纳兰子期不满意花婠说云族少主是他主子。 怎么纳兰子期还不是云族的人?也是,花婠也发觉,每次纳兰子期都会叫云族那位少主是‘那家伙’。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自然有我非跟不可的理由!” “你这话等于没说!” “嗯,这么说吧。保护你呢,只不过是我答应帮那家伙一个忙而已。” 只是帮个忙?!花婠彻底蒙圈。 第38章 你也进过天机院? “你不会是被要挟了吧?”花婠地看着纳兰子期的俊脸,狂眨眼:“还是说,你看上我了?” “你真的有那么喜欢夜君陵?”纳兰子期翻了个白眼,她哪只眼睛看到他纳兰子期会喜欢她这款?嗯? 虽说,他慢慢发觉:她跟传言有些不同。 “……”花婠:“反正,我不会喜欢什么云山少主。” 纳兰子期:“你喜欢谁,本公子不在意!” 花婠翻了个白眼: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都这么自负?! 看着花婠走在前面,纳兰子期笑笑地跟在她后面。 一前一后,一路无话。只留林间白雪偶尔跌落的声音, “纳兰公子,请留步!”不知何时,树林里响起了警告声。 “……?”花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两排黑衣人现身在树林之中。挡在了花婠和纳兰子期中间。 “搞没搞错?本公子是来保护她的!”纳兰子期不满地抱起宝剑,这些人眼睛,是不是瞎了? “此次暗谍甄选,不可因公子介入有失公正!”黑衣人为首的再次强调道:“公子也是天机院的前辈了,不可坏了院贵规。” 花婠:“你也进过天机院?” 纳兰子期在天机院学习过这件事。花婠记得在百宴楼,那个剑半颜和纳兰子期初见打斗的时侯提起过。 “旧事而已。”纳兰子期摊了摊手,算是回答了花婠。 “纳兰公子请!”黑衣人摆出了一副请的姿势。 “好!”纳兰子期耸耸肩,无所谓道:“既然是他的意思,那我就回去睡觉了。小丫头,别忘了保护好自己。不然发生危险,那家伙可是真的会灭人满门的。” 小丫头?花婠鸡皮疙瘩掉一地—— 纳兰子期吃错药了?竟然忽然这样称呼她! 说完,纳兰子期扔下花婠,一个人不慌不忙地往荒山出口处走去。 纳兰子期离开之后,花婠小心地向黑衣人卫士走了几步。 待到靠近,花婠伸手指了指唐十七所在的位置:“那边树尖上挂着一个人,你们要不去帮忙救一下?” 黑衣人抬眼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 “……”花婠一脸黑线,她就这么被人无视了? 好歹是一条人命!花婠决定,去找人救唐十七。 荒山野岭,没了纳兰子期跟着,花婠觉得荒山空旷,有些吓人。 路上走着,花婠不禁想起纳兰子期说过的云族少主。她不明白这个云山少主,为何非要缠着她。还派来这个莫名其妙的纳兰子期。 天就要黑了,花婠没有找到人,想着原路返回,她怕是不回去。到最后树尖上的唐十七还活着,恐怕她就真的要喂狼了。 刚刚纳兰子期都被黑衣人要求离开此处复选荒山,想来那十二个黑衣高手更不可能跟来。 而她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傍身,实在是有些冒险。 呜嗷!狼嚎声阵阵而来,远处接连传来两声惨叫。花婠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结果,不知何处飞来一支冷箭,直直刺向花婠。她本能一躲,冷箭擦伤手臂。 “嘶!”花婠顾不上手臂伤口,转身躲到一处大树身后,短暂观察了一下周边形势。对她放箭之人,应该就蛰伏在附近。 天色渐晚,林间朦胧。 花婠看了半天,却只觉得双眼迷蒙。有些头重脚轻,脑子越发浑浊。 这才发觉,刚刚那一箭怕是有毒。 第39章 是谁给她下药? 而这毒,仿佛是一种让女子丧失神志的药。 此地不宜久留!花婠凭借残存的意识,努力向前飞奔。身后,果然有人一直在追她。 随着体力消耗,花婠只觉得毒性扩散极快。 保命要紧。花婠顾不上看到底是谁给她下药。 一路上跌跌撞撞,花婠用力用指甲扣着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跑着跑着,来到了山顶的一处山洞。 这个地方,花婠有些印象。翻过这座山,似乎就是弱河。 关于弱河,她就是莫名其妙有些记忆。 花婠看到山洞洞口一颗杂草都没有,洞口还放着两个石凳一个石桌,看上去就知道是有人居住过的。 此时,山洞中有什么她不知道,但花婠深谙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花婠掏出软鞭,一边小心后方就要追上来的人,一边试探小步向前逼近。 临到洞口,花婠听到山洞内传出流水的声音。这声音细听之下,更像是有人在提壶倒水。 荒山煮茶?什么人这么有闲情逸致!花婠觉得自己还是离开此处,另寻他地比较好。 于是,花婠甩甩头,意识清明了几分,跨步转身,打算离开。 可身后,一直追赶她的人,此时正好却挡住了她去路! “花婠!你装得可真好啊!”男子声音带着几分得逞,一边逼近花婠,一边宽衣解带。 “是你?”花婠此刻双腿颤抖发软,药力已经难以克制:“刚刚见死不救那个姓孟的?” “按道理,你也该叫我一声表兄才是!”男子靠近花婠,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几年不见,你可比玉柔表妹美多了。” “原来是你!当年在侯府,你和花玉柔在后花园……。”花婠可没忘记,他跟花玉柔当年花田韵事。 那时的花玉柔似乎还没有见过宣王,对他这位相貌堂堂的表哥可是极尽温柔。后来,这个孟家少年还在侯府小住了半年,一直与花玉柔形影不离。 可就是这样花玉柔,最后却成了宣王夜君陵眼中的宝贝。 “当年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是你。”说着孟挺大手一挥,扯开花婠束发的束带,花婠青丝飘落。 “你去死!”花婠顾不上狼狈,此刻抽出短刀奋力一挥,刺向孟挺。 “嘶!你敢拿刀砍我!”一道长长的口子燃起了孟挺粗野的兴致,顾不得伤脸:“从前,你可是乖顺地跟木头一样。怎么,你还想自杀?就是死,你也得让本公子尝尝!” 孟挺嘴上说着,手上抢过花婠手中的短刀。第一美人得滋味,他可是盼了很久了。 就在此时,山洞里传出一声清润好听的声音:“看来阁下的命,今日得留下了!” 花婠迷蒙的意识,丝丝清醒。山洞里,果然有人! “什么人?”孟挺警惕地看了一眼山洞,却没听见山洞里传出别的声响:“是谁?出来!这猎物是本公子的。” “救我!”花婠觉得自己力气全无,声音微弱到极致。 “欠我的东西,她都还没有还。你又怎配碰她?”那人再次出声。 花婠:“……她欠他东西?” “你到底是谁?!”孟挺此刻提着剑,靠近洞口,打算先下手为强。听刚刚这人的口气,绝对的是敌非友。 第40章 唐十七?你没死? “婠儿!”男人再次开口,却叫了花婠的名字。 这声音,花婠像是在哪里听过。 正愣神的功夫,一道俊逸白衣的身影瞬间飘落而至,紧接着大手一捞。 花婠只觉得一阵天晕地旋,她竟然被人轻柔地抱在了怀里。 男人瞥了一眼姓孟的,朝空气里扔下三个字:“处理掉!” “喏!”暗处传来声响。 “该死!竟然敢给她用暖君香?!”男人抱着花婠走了几步,剑眉凝重。朝着身后落下的暗卫补充了一句:“挫骨扬灰!” “喏!”暗卫拱手。 此时的花婠殷红的容颜,越发滚烫。药力已经到了她无法承受的地步。 山洞外,孟挺骨骼断裂的哀嚎声惊飞山林无数飞鸟。 花婠无声无息地靠在那人怀中,意识模糊之间,眼前倒映着一张好看的脸。 眼前这个人,好似天外谪仙。 天地失色的俊朗容颜,风流无匹的飘逸气度。一双眸子幽如深潭,微勾的唇峰邪魅多情,修长的身姿浸透凉意。 这么好看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婠儿!”男人好听的声线带着丝丝蛊惑:“我等了你十四年!” 花婠:“十四年?” 十四年?可她今年刚好十四岁。 可看眼前这个人的俊脸,似乎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十四年,这怎么可能? “你?”花婠的思绪被唇瓣上的霸道夺舍打断! 之后的七天七夜,翻云覆雨风月无边。 等花婠彻底醒来,已经是暗谍甄选复选的八天之后,天机院复选结束后的第三日。 她,已经被人送回到了西关大营营帐。 此时,花婠正发呆地望着军营大帐的顶棚。他与她纠缠几个日夜,到现在花婠竟然还都不知道这个要了她第一次的男人是谁。 其实在花婠心里,这都是她自找的—— 谁让她重活一世,非要逆天改命。折腾着烧了沧浪山,擅自做主来了贺兰城,参加了天机院暗谍甄选!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她又怎么能例外? 花婠深深地叹了口气: 重活一世,她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却先失去了自己前一世最珍视的东西。 前一世,她为了能给宣王守一份冰清玉洁。 联姻之后,她划伤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盛世容颜,结果她被苏北烟抛到两军阵前当众欺辱。 如今,她再也不用为夜君陵守着什么了。 “集合!集合!”营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瞬间拉回花婠的思绪。 暗谍复选结果今日公布,尽管知道自己可能没希望了。但是花婠还是奋力起身,想要亲耳去听一下。 哐当……一声,刚下床的花婠直接摔了一跤。想来,是那几日被折腾的太狠了。花婠再次费力的爬起,稳住心神,小步出了军帐。 西关大营演武场前,众人已经列队站好。 花婠一出现,队列中唐十七立刻跑到她跟前,跟她站在一处,殷勤道:“恩公!” 花婠:“唐……唐十七?你没死?” 此时的唐十七伤口还在,嘴角泛白,腿还有点瘸!当时他被纳兰子期打得有多狠,花婠到现在可是不敢回想。 说来,要是那天纳兰子期在她身边。也许,她就不会遭遇不测。 如今!花婠向四周看了一圈,才发现纳兰子期站在高台上,正看向她这边。 花婠惨然地勾了勾嘴角,笑得有气无力。 第41章 差一点就死了 “差一点,就死了!”唐十七弱弱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纳兰子期,鼻子哼哼着没敢多说。 那一天,他离死亡,可就差那么一点点。 要不是他出身唐门,随身带着救命大补的药,可能真没命撑到别人来救他。 不过说来,这天机院甄选,真是后怕—— 后来听走出荒山的人说,那些陷阱,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那荒山里面不止有蛇蝎毒虫,更有由历年天机院头名暗谍组成的小队,对这些门生进行伏击考验。 最重要的是,不止有蛇蝎,听说还有猛兽。 “此次通过复选的队列,人数不止三十人。听说是宣王恩赦,增加了名额。我虽然重伤,但也算是活着回来的。而且你也在列!恩公,你伤在了哪里?你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唐十七满眼担忧地看着花婠,今日再看阿婠恩公病容之下,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女子呢:“我略懂医术,不然让我给你瞧瞧?” “你懂医术?所以,你入选了!刚刚你说,我受了重伤?”花婠低下头脸颊发烫,她觉得自己身子软得有些站不住了。 那几个日夜,花婠在那个男人无尽的给予掠夺之中几经沉沦。她甚至不知道他最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山洞里回到军帐中的。 “听说你误入猛兽山洞,差点落入虎口,十分凶险。”唐十七小声地描述着他听来的话,话尾不免艳羡:“竟然能被凉王救下?你可真是有福气……” 唐十七后半句话,花婠好像没听到。 此时的花婠疲惫中,一派无语:“她在山洞落入虎口?” 山洞中,她的的确确是以身饲虎,被夺舍的神志全无。 “那天凉王殿下猎回两只野兔,一只驯鹿……”唐十七话语间,皆是崇拜:“我唐十七活这么大,还没见过比凉王更像王者的人呢。” “喔!”花婠根本没精力听唐十七絮絮叨叨的话,此时只是木木地敷衍着应付了一句。 “阿婠,不……恩公。你不知道,他当时带着面具,骑着宝马金麟,逆风而来。”唐十七啧啧啧地赞叹:“那场面,真是浑然天成,王者气度。你说你,真是命好。竟然刚好被上山打猎的凉王殿下遇见救下了你。” “你说,是上山打猎的凉王救我回来的?”花婠一脸吃惊,她此时觉得自己不止是身子软,现在心也虚了—— 难道说,山洞中的男人是凉王? 可这个念头刚刚燃起,花婠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与凉王,只是在前一世她临死前,有过一面之缘。 怎么想,他也不会是那个自称念了她十四年的人! 如果山洞里那个男人,不是凉王。 花婠更觉得尴尬至极,她不敢想象。如果凉王只是单纯地救了她。那她在山洞之中,被人吃干抹净的画面,岂非让他看了个通透? “……是,自然是凉王救了你!他当时骑着马,你就被他放在马背上驮着回来的。”被花婠惊讶声打断的唐十七眨眨眼,他说了这么半天,感情她只听到这一句话? “肃静!”高台上站着的复选考官此刻威严地训斥道:“肃!静!” 众人:“喏!” 花婠站在队列最末,满脑子浆糊。 “诸位!”高台上有人开口说话, 花婠收回神智,故作安分地看着高台上她那个正襟危坐的糊涂爹,心底寒意慢慢袭上心头。 如果可以选,她真的是不想有这样的父亲。 但凡他疼爱她一分,她也用不着铤而走险,为了逃离侯府,逃离三年后的联姻来到贺兰城,更不会在荒山山洞遭遇那个陌生男人。 “尔等立于此处,皆是复选重选之辈。”东海侯花文鲁站在高台,一派将帅之风:“少年英才,家国之幸……” 第42章 花婠中选天机院 东海侯花震开始训话,老眼威严地看着台下队列。发现此刻队列气氛慢慢轻松了不少,心里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想来他们是知道过了复选,他们这些门生就等于获得了顺利入选天机院的资格。 事实也的确如此,说穿了。天机院暗谍终选不过是给个机会面见一下天机院真正掌权人而已。 往年过了复选的门生们最后面见的都是凉王,日后得了功名那自然也是凉王的门生,势力大多隶属凉地。 今年就不同了。陛下派宣王来做这个终选考官。目的自然是将这些根基极好的门生盖上皇家夜氏的烙印。夜氏在本年的天机院招生中插了这一脚,无非是想要以此向天下人昭示: 天机院虽是凉王组建,但还是大周皇室的天机院。 除此之外,自然是要安插一些宣王自己的人,进入天机院,以备他用。 说起来,这还是他东海侯,第一次来到贺兰城。若不是宣王殿下让他过来,花文鲁才不会来掺和凉王手底下的天机院。 凉王这个人,人如其名!凉得像个千年玄冰,手段也是让人不寒而栗! 可有意思的是,就这样一个冰块,却有无数人拥戴。 所谓:树大招风,人强招嫉。 之前,刚刚受封为异姓王的凉王,在回府的路上就遭遇的刺杀。最终被活捉服毒的暗隐身份。细查之下,据说是御前得力的一品侍卫勋爵! 后来,大理寺通报:此侍卫乃是北朔国暗谍,想要离间大周君臣。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当今陛下看凉王,不可谓不忌惮。以至于,不得不把手不远千里地伸到这凉王封地边城贺兰城里面来。 想到这里,花震不由得看了看城墙上的凉字锦旗。心里暗叹: 少年得志,不知敛锋。这样的人,结局大都凄惨。尽管凉王手段了得,难道他就能例外?! 东海侯花文鲁一边继续训着话,一边在高台上踱着步子。目光随着步子的频率,投向台下新进的天机院门生。 这次暗隐甄选,门生资质不知几何。宣王自然是选了得力的英俊参选,凉王想来也不会冷眼旁观。 台下剩下这几十人,到底谁是凉王门生?谁又是皇家暗隐安插进来的人?一时之间,怕是很难分辨。 东海侯老眼在队列中扫视了一圈,看到了队列最末端瘦弱的花婠。老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冷哼出声。 这样瘦小的人也能进天机院?听说还是凉王亲自救回来的门生。东海侯花文鲁真是很不理解,凉王竟然亲自安插进来一个弱鸡! 思虑之间,东海侯花文鲁的老眼一直盯着花婠看了很久。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他也只是能看到花婠瘦削的身形,根本没发现那就是自己的嫡出女儿。 或者说,他不太记得花婠如今的长相。 虽说他常回侯府,可最近这一年里,他都没去看过花婠这个先夫人留下的女儿。 “老糊涂!”不同于前一日,花婠这次没有低头,而是直直地迎接着东海侯花震扫视过来的目光。 “现在,被念到名字的。来领天机院院徽!执天机院战徽的人,品阶级别等同大周皇室三品御用护卫。日后,尔等要谦卑向学,公心向上……”东海侯花文鲁还没发现台下的人群中,自己的女儿正诋毁自己是‘老糊涂’。此时朝着副考官吕信招招手:“吕大人,你来诵念名册!后面的事……你来!” “喏!”副考官吕信吕大人是军中文职,一直备受上宠。但实际上确是凉王多年心腹:“泉州尚之志!鲁地魏同!唐门十七少唐欲……东海花婠!” 第43章 都说是你继母孟氏放的火 众人:“东海……花婠?克夫克家!天煞之命的那个东海侯嫡女?” 唐十七:“东海……大周第一美人?” 吕信重复了一遍,差点咬到舌头:“东海……花婠?!” 几年前,那场皇家盛宴。陛下亲口称赞花婠容颜倾城倾国之后,这花婠大周第一美人之名,莫说大周,就是整个天下,不知道的似乎没有。最近更是听说她有克夫克家的天煞之命,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吕信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翻看了一下名册上的名讳:“的确是东海……花婠!” 虽说天机院最初是由一名女子创立,明文规定女子可以报考。可是这么百年以来,除了这一次,并未真的有女子前来参报。 吕信打量着高台上东海侯花文鲁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想笑。 他花文鲁威名在外,竟然生不出儿子。难道说,这就开后门放水,让自己的女儿出来挣功名。 他是很想看看,这个上边派下来的东海侯花文鲁要怎么收场。 此时,花婠已经走到领取战徽的位置。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她,无力例外地写满惊讶。 “大人,请赐予战徽!”花婠语气平静地看着张大嘴巴的副考官吕信:“在下东海花婠!” “这?侯爷,你看?”吕信看了一眼东海侯,又看了一眼伸着双手等着领战徽的花婠,故作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 “……花婠?”高台上正喝茶的东海侯花文鲁手中颤抖不稳,正抬起的茶盏,茶水洒了一身:“你是……东海花婠?” 刚刚他还看不上那个凉王特赦的‘弱鸡’门生,竟然是他自己亲生的不肖女?! 这场面,真是让他老脸无光。 “回侯爷!是……门生,东海侯花文鲁嫡女花婠!”花婠微微抬起美眸,声音不卑不亢,美眸看向她的糊涂爹:“请问侯爷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花文鲁从高台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老脸阴沉地盯着花婠。 这孩子此刻眼神犀利倔强,这是他那个走路都要用尺子量一下的木头女儿?可偏偏她就是花婠!虽然她女扮男装,可她的眉眼他不会认错,她长得很像她的母亲。 七分魅惑,两分凉薄,一分淡然。那样的眼神,他曾经在她母亲的眼中见过。 半月前,孟氏修书来报。说是花婠放火烧了整个沧浪山,当时他还不信她能作出那样的事。 如今再看,报考天机院的事情她都敢做,放火烧一座沧浪山,又算什么?! 还有,她刚刚她叫他侯爷?而不是父侯! “你怎么会在这里?”东海侯花文鲁走到花婠近前,低声责问道:“沧浪山上不好么?” 花婠:“不好!” “那你就放火烧山?”花文鲁微微一顿,他不想将事情闹大:“那处禅院原也不值什么。只是……你知不知道,你放火烧山。惹怒了多少世家豪绅,那山上都是人家的产业。还好,你母亲已经替你抚平了,只是。你若不喜欢那处,离开就是。为何烧山?现在整个东海……都说是你继母孟氏放的火,想要烧死你……给玉柔铺路!这……” “一、我不喜欢困在那个地方!”花婠语气随意,毫无俱意:“二、孟氏的确是给花玉柔铺路。三、烧山的结果,意料之中!四……东海百姓都比你这个亲爹耳聪目明!” 第44章 不准提你娘 “你!”花文鲁合了合老眼,强忍怒气:“那为什么来到边关,还要报考天机院?” 花婠言简意赅:“为自己!” 言简意赅,懒得敷衍。花婠的态度,让一把年纪的花文鲁觉得自己被气得七窍生烟。 今日自己女儿出现在这里,还顺利入选了天机院门生。这下,可能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花文鲁故意安排自己女儿来军营。 “侯爷可还有话问?”花婠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若无他事,门生告退。” 花婠父女二人交流的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包括副考官吕信在内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想要听个究竟—— 难道说这个花婠真的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东海侯的嫡女? 重要的是……她就是那个传言中的大周第一美人花婠?! 东海侯……怎么收场? 女子也能报考天机院?还中选了! “你站住!”花文鲁一张老脸挂不住,只能压低声音:“赶紧回东海去!你母亲说,若是找到你,让你赶紧回府。她说了之前的事情不做追究。只要你平安无恙,什么事情她都依你。你母亲还说从前是她不好,不该阻止你的姻缘。她原听说你倾慕徐员外的才情,心悦于他。很是着急,说你真是妙龄之年,怎么心悦七十老叟?这传出去……,所以才请了张道士谎称你要修行三年,让你静静心。没想到你……后来,你放火烧了山,你母亲如今也想好了。既然你喜欢,嫁了那老老员外也好……” “……”花婠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恨不得麻烦花文鲁替她带一口口水回去吐给继母孟氏。 什么她倾慕徐员外?东海城那个七十岁的老秀才?她可是见都没有见过一次。 孟氏想把她塞过去的目的,还不是冲着这徐员外是当今皇帝宠妃的舅父! 这个孟氏真是恶毒,连退路都给她选的这么不留余地。而她这个糊涂爹偏听偏信的程度,已经让花婠彻底无语了。 可怜她娘当然竟然看上花文鲁这个糊涂男人。花婠真心想要回到亲娘肚子里,重新选个爹! “孟氏她不是我母亲!难道您忘了,您的正妻姓风!曾经救过你的命!”花婠耐心消耗殆尽:“喔!女儿忘了。您一向糊涂,忘了也正常。可能你糊涂的,也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我的亲爹了!” 花文鲁:“你……,不准提起你娘!” 花婠的话瞬间激怒了花文鲁!只见花文鲁扬起粗糙的大手,巴掌瞬间朝着花婠的左脸打去。 正在这时,花婠只觉得身边一阵冷风飘过。纳兰子期站在了二人之间,挡住了花文鲁落下的掌风:“侯爷!她不经打的。” “你是谁?给我让开!”花文鲁气急败坏。 “你打我,不是因为我提起了我娘!”花婠出手扯过愣神看戏的副考官吕信手中的天机院战徽令牌,掷地有声:“而是因为,我出现在此地,令你颜面尽失!” “你给我闭嘴!”花文鲁气呼呼地大喘着粗气,她就这么当众戳穿他? “你虚伪冷漠,无情中庸……”花婠继续道:“如果能选,我并不想与你有这一场父女缘分。” 花文鲁:“孽障!你……你……看我不打死你!” 花文鲁气血翻腾,只觉得自己这几年真是错看了这个女儿。 第45章 凉王有意为之? “你!”花文鲁合了合老眼,强忍怒气:“那为什么来到边关,还要报考天机院?” 花婠言简意赅:“为自己!” 言简意赅,懒得敷衍。花婠的态度,让一把年纪的花文鲁觉得自己被气得七窍生烟。 今日自己女儿出现在这里,还顺利入选了天机院门生。这下,可能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花文鲁故意安排自己女儿来军营。 “侯爷可还有话问?”花婠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若无他事,门生告退。” 花婠父女二人交流的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包括副考官吕信在内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想要听个究竟—— 难道说这个花婠真的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东海侯的嫡女? 重要的是……她就是那个传言中的大周第一美人花婠?! 东海侯……怎么收场? 女子也能报考天机院?还中选了! “你站住!”花文鲁一张老脸挂不住,只能压低声音:“赶紧回东海去!你母亲说,若是找到你,让你赶紧回府。她说了之前的事情不做追究。只要你平安无恙,什么事情她都依你。你母亲还说从前是她不好,不该阻止你的姻缘。她原听说你倾慕徐员外的才情,心悦于他。很是着急,说你真是妙龄之年,怎么心悦七十老叟?这传出去……,所以才请了张道士谎称你要修行三年,让你静静心。没想到你……后来,你放火烧了山,你母亲如今也想好了。既然你喜欢,嫁了那老老员外也好……” “……”花婠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恨不得麻烦花文鲁替她带一口口水回去吐给继母孟氏。 什么她倾慕徐员外?东海城那个七十岁的老秀才?她可是见都没有见过一次。 孟氏想把她塞过去的目的,还不是冲着这徐员外是当今皇帝宠妃的舅父! 这个孟氏真是恶毒,连退路都给她选的这么不留余地。而她这个糊涂爹偏听偏信的程度,已经让花婠彻底无语了。 可怜她娘当然竟然看上花文鲁这个糊涂男人。花婠真心想要回到亲娘肚子里,重新选个爹! “孟氏她不是我母亲!难道您忘了,您的正妻姓风!曾经救过你的命!”花婠耐心消耗殆尽:“喔!女儿忘了。您一向糊涂,忘了也正常。可能你糊涂的,也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我的亲爹了!” 花文鲁:“你……,不准提起你娘!” 花婠的话瞬间激怒了花文鲁!只见花文鲁扬起粗糙的大手,巴掌瞬间朝着花婠的左脸打去。 正在这时,花婠只觉得身边一阵冷风飘过。纳兰子期站在了二人之间,挡住了花文鲁落下的掌风:“侯爷!她不经打的。” “你是谁?给我让开!”花文鲁气急败坏。 “你打我,不是因为我提起了我娘!”花婠出手扯过愣神看戏的副考官吕信手中的天机院战徽令牌,掷地有声:“而是因为,我出现在此地,令你颜面尽失!” “你给我闭嘴!”花文鲁气呼呼地大喘着粗气,她就这么当众戳穿他? “你虚伪冷漠,无情中庸……”花婠继续道:“如果能选,我并不想与你有这一场父女缘分。” 花文鲁:“孽障!你……你……看我不打死你!” 花文鲁气血翻腾,只觉得自己这几年真是错看了这个女儿。 第47章 怎么跟前一世不一样? “我不嫁!”花婠直接不跪了,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两个一言一语就将她卖给了云山? 这让花婠觉得自己就是个物件,这感觉实在是憋闷无比。 更重要的是,前一世,她的生活里,既没有凉王,也没有云山少主。 重生之后,怎么都不一样了? 花婠的话,让大帐陷入了死寂。 芒刺:“……” “你给我闭嘴!”花文鲁尽力克制怒气,一转身,却发现大帐里不知道何时正走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花文鲁又跪拜了下去:“臣……四殿下?!” 夜君陵!花婠刚要说些什么,心脏却猛地抽了一下,面颊瞬间染上绯红。 因为此时,她的身后,站着夜君陵。 一样的脚步清浅,一样的温润如玉。花婠不着痕迹地捂住胸口本能的悸动,气息有些凌乱。 重生以来,对夜君陵的莫名情愫,就像是她无法克制的身体本能。 前一世,她等了他一生。为他万劫不复,隐忍到死。这些过往,无形之中拖拽着她的心绪。 对于夜君陵,她目前还无法作到平静无波。 “婠妹妹,怎么会在此处?”大周皇室四殿下宣王夜君陵缓步走近花婠,嘴角淡淡的笑意愈发温柔:“昨日听闻你来了神机营,一直忧心你的安危。如今看来,还算安好。只是,衣衫着实是单薄了些!” 说话间,剑半颜拿过一件粉色轻裘递给了夜君陵。而夜君陵很自然而然地披在了花婠的身上。 “……”花婠无言地木在原地,看着披风半天缓不过神。 夜君陵竟然给她备下披风?他哪根神经搭错了。 “臣参见,宣王殿下!”东海侯花文鲁怯懦地再次对着宣王行礼。面对宣王,他此时心底戚戚然。 他一生为官,单看此刻宣王的脸色,大概已经猜到: 宣王应该是在大帐外来了多时了。 那刚刚他应承云山婚事的话,宣王应该是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虽说,除了当年皇帝陛下的一句戏言。这死丫头跟宣王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婚约牵绊。 可宣王的出现,还是让花文鲁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 虽说大周皇室与云山并未有宿怨。他身为大周之臣,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云族,这本没什么。可这中间牵涉到凉王,这味道就变了。 如今看来凉王提亲,原本就是为了替云山少主出的面? 如今,皇家对这位凉王可是忌惮得很! 如果凉王跟云山有牵扯,大周的江山……花文鲁不敢想下去。 只是眼下的形势,说来有意思: 既然宣王早就来了,凉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却不通报。 凉王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给他下套? 想到这里,花文鲁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他东海侯还不值得凉王出手。 “平身。”一向温润的宣王凤目扫过花文鲁,此刻看着花婠笑得更加温润:“她的及笄之礼还未到。花侯,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迎着宣王凉凉的眼神,花文鲁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宣王此番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真是看上了自己这个不孝女?还是只是对他攀附云族表示不满? “……”花婠一脸无语,重活一世,她来到了贺兰城。遇到的夜君陵,他待他似乎比前一世有所不同,这感觉真是奇怪。 第46章 明目张胆卖女儿? 哐当…… 花婠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毫无征兆地,她当众摔了个狗啃泥。 花婠有些紧张,刚刚只顾着低头走路,直接撞到了芒刺身上。结果,已经站好的芒刺岿然不动,她自己被反弹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芒刺叹了口气,终究没多说什么。 花文鲁:“快起来,丢人现眼!” “……”花婠一脸懵圈地赶紧起身,美眸低低地瞄着空荡荡的大帐。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见摆放好的宴会吃食。哪有给她那个糊涂爹践行的意思?! “芒刺将军,这是何意?”东海侯花文鲁倚老卖老地负手而立,等着芒刺解释:“这哪里是给老夫践行之意?” “花大人好大的火气!”大帐屏风后面传出一丝慵懒的声线,声音里带着丝丝嘲讽。 这声音,好冷。花婠将头伏得低了低,心里敲着鼓:难道,这就是凉王? “属下不敢!”东海侯花文鲁立刻跪倒在地,告罪:“属下只是急着带回这个不孝女回东海,所以心底急躁。还请殿下见谅。” 论起官阶,凉王是军功赫赫的异姓王。而他东海侯不过是一方藩镇诸侯。两者之间差着的可不只是三千里凉地封地。 想当年东海花家世袭的爵位,凭借的是百年前的从龙之功。如今几代人过去了,家中有才华的子弟越发寥寥。到他这一代,竟然到现在都没能生出一个男丁来。 “不孝女?”凉王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不带情绪。 “正是!”东海侯花文鲁老眼斜着身后伏地而跪的花婠,回禀道:“她忤逆父母,放火烧山,私相授受,有伤风化……” “什么时候,云妃成了你的不孝女了?”屏风后面的凉王语调寡淡,挑了一下素琴,发出嗡的一声脆响。瞬间打断了东海侯后面的话。 花文鲁老眼圆瞪:“云妃?” 云山一直神秘莫测,这云妃的名号,在万民心中,那可是比大周后妃都尊贵。 一直没有说话的花婠此刻也惊掉了下巴,这云妃是说她么? “花大人,这是云山的聘礼!”一旁站了许久的芒刺,叫人抬进来数十红色沉香木的木箱。 沉香木做的聘礼箱子,云山豪气可见一斑。只是花婠真的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云山有什么瓜葛。 “花大人?”芒刺提醒了下有几分缓不过神的东海侯花文鲁。 “难道说,凉王之前上门提亲。是替云山做媒?”花文鲁可没忘记,凉王之前派了人去侯府提亲的事,可是吓得他三天都没敢出侯府。 原来,这凉王当时,是替云族提亲? 可云族何等身份,上门提亲……还用得着凉王出面? 花文鲁觉得自己此刻,这其中的关键他想不明白,莫名其妙觉着自己脑壳疼得厉害。 “我不同意!花文鲁!”花婠此刻已经顾不上隐忍,凉王替云山下聘求娶她? “你闭嘴!”花文鲁缓过神,云山神秘莫测。连皇室之人都要忌惮几分,何况他区区一个东海藩镇?花文鲁思量之下,心下忐忑。 几年前,他一直有心顺着皇家的意思,想将花婠嫁给宣王。眼下,花婠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可皇家未曾提及。 怕是,当年陛下的话不过是当年的而一句戏言罢了。 更何况,跟云山比起来,他还是觉得云山更胜一筹:“既然云族厚爱,凉王为媒。我东海花家自然倍感荣幸。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可成!” 第47章 我不嫁! “我不嫁!”花婠直接不跪了,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两个一言一语就将她卖给了云山? 这让花婠觉得自己就是个物件,这感觉实在是憋闷无比。 更重要的是,前一世,她的生活里,既没有凉王,也没有云山少主。 重生之后,怎么都不一样了? 花婠的话,让大帐陷入了死寂。 芒刺:“……” “你给我闭嘴!”花文鲁尽力克制怒气,一转身,却发现大帐里不知道何时正走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花文鲁又跪拜了下去:“臣……四殿下?!” 夜君陵!花婠刚要说些什么,心脏却猛地抽了一下,面颊瞬间染上绯红。 因为此时,她的身后,站着夜君陵。 一样的脚步清浅,一样的温润如玉。花婠不着痕迹地捂住胸口本能的悸动,气息有些凌乱。 重生以来,对夜君陵的莫名情愫,就像是她无法克制的身体本能。 前一世,她等了他一生。为他万劫不复,隐忍到死。这些过往,无形之中拖拽着她的心绪。 对于夜君陵,她目前还无法作到平静无波。 “婠妹妹,怎么会在此处?”大周皇室四殿下宣王夜君陵缓步走近花婠,嘴角淡淡的笑意愈发温柔:“昨日听闻你来了神机营,一直忧心你的安危。如今看来,还算安好。只是,衣衫着实是单薄了些!” 说话间,剑半颜拿过一件粉色轻裘递给了夜君陵。而夜君陵很自然而然地披在了花婠的身上。 “……”花婠无言地木在原地,看着披风半天缓不过神。 夜君陵竟然给她备下披风?他哪根神经搭错了。 “臣参见,宣王殿下!”东海侯花文鲁怯懦地再次对着宣王行礼。面对宣王,他此时心底戚戚然。 他一生为官,单看此刻宣王的脸色,大概已经猜到: 宣王应该是在大帐外来了多时了。 那刚刚他应承云山婚事的话,宣王应该是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虽说,除了当年皇帝陛下的一句戏言。这死丫头跟宣王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婚约牵绊。 可宣王的出现,还是让花文鲁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 虽说大周皇室与云山并未有宿怨。他身为大周之臣,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云族,这本没什么。可这中间牵涉到凉王,这味道就变了。 如今看来凉王提亲,原本就是为了替云山少主出的面? 如今,皇家对这位凉王可是忌惮得很! 如果凉王跟云山有牵扯,大周的江山……花文鲁不敢想下去。 只是眼下的形势,说来有意思: 既然宣王早就来了,凉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却不通报。 凉王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给他下套? 想到这里,花文鲁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他东海侯还不值得凉王出手。 “平身。”一向温润的宣王凤目扫过花文鲁,此刻看着花婠笑得更加温润:“她的及笄之礼还未到。花侯,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迎着宣王凉凉的眼神,花文鲁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宣王此番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真是看上了自己这个不孝女?还是只是对他攀附云族表示不满? “……”花婠一脸无语,重活一世,她来到了贺兰城。遇到的夜君陵,他待他似乎比前一世有所不同,这感觉真是奇怪。 第48章 她叫他夜君陵? 花婠记得前一世,这位宣王殿下对她,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至少是很不喜欢听到东海侯嫡女倾慕于他十年的传言。 那样子,就像是生怕世人将她和他联系在一起一般。 “四殿下,这……”花文鲁点头哈腰,一脸殷勤:“可云山,臣不敢得罪……” “嗯?”夜君陵转身微笑着看了一眼花文鲁,像是没听清他刚刚的话一般:“花侯刚刚说什么?” “……”花文鲁汗涔涔地立马改口,高声道:“臣说,殿下所言极是!” 东海侯一边应承,心里一边思量着: 虽然都说云山势力强大,可必定他还是大周的东海侯。眼前的爵位身份,荣华富贵,都还是夜氏给的。 不管以后如何,眼下还是自保要紧。 何况,此时花婠这个死丫头对他这个爹的态度。就是她嫁了高枝,怕是也不会照扶花家。既然如此,为了她高嫁云山,牵扯凉王得罪皇家。这买卖不划算! “不愧是从龙之臣呢!”屏风后方慕寒凉凉地开口。 “臣……”花文鲁心下一哆嗦,随后小心地往宣王夜君陵的方向挪了挪,特意离凉王心腹芒刺远了点。 事情总算搁置,花婠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这个糊涂爹,差点把她卖给云族那个她见都没见过的家伙。 重活一世,她只想活个天高海阔。 即便是嫁人,那也得她愿意才行。何况,到现在……对于那个要了她第一次的男人,她还一无所知。 头疼!花婠垂着眼眸,打着盘算。再抬头看此时一脸讨好的花文鲁,花婠只觉得郁闷。她娘当年到底图他什么?以她外祖父的见识,竟然同意这门亲事? “殿下,烤鱼已经备好。”宣王护卫飞白忽然过来回禀。 宣王摆了摆手,让人先退了下去。转身看着花婠,温声道:“婠妹妹,烤鱼若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花婠:“弱河烤鱼?” 花婠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对于这道美食,她丝毫没有抵抗力。 难道,那一夜的弱河烤鱼是夜君陵给她准备的?! 那西关大营演武场飘起的无数孔明灯,也是夜君陵为哄她一笑而筹备的? 劫后重生,她再次归来。夜君陵这是抽了什么疯! 不对!西关大营是凉王的势力。即便是夜君陵,他也不可能将手伸得进去。 前世种种,花婠心里冷哼: 她可不会忘,夜君陵心里可是只有帝位皇权。 花婠望着夜君陵,心下冷哼—— 重活一世再看他,明明内心冷酷至极,看上去却永远的温情脉脉! 哼,他掩饰得可真好。 阿嚏!好冷!花婠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美眸掠过大帐内的炉火。 刚刚的一瞬,整个大帐温度瞬间骤降。而那凉气像是从屏风后面,散出来的。花婠无声地拉了一下领口,这大帐冷得彻骨。 “阿嚏!”花文鲁也没忍住跟着打了个喷嚏,这大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冷了? “好凉!”花婠嘟囔着一句,美眸飘向屏风上凉王的影子。 只见他影子修长挺拔,侧颜棱角分明。依稀可见,他正带着蝶翼面具。 映着屏风上水墨丹青江山锦绣图样。此刻的凉王,看上去风雅绝尘。 “呵呵……”面对突然而至的寒气,宣王夜君陵紧了紧的白狐轻裘,凤目瞥向屏风,清雅道:“凉王,莫非也要一同前往?” 宣王话落。屏风后,静默无声。 花婠:“夜君陵!这号人物,还是……不要了吧!” 花婠本能地捂住嘴巴,话却已经脱口而出。刚刚的话,绝对是肺腑之言。不过,将肺腑之言宣之于口,风险值实在有点高。 第49章 我说过,她不经打! 必定,凉王可能是见过她被人吃干抹净的尴尬境地。若是他此时揭破,那花婠只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婠话落,夜君陵微微一怔,她刚刚叫他夜君陵!? 如果没记错,从前她可是不会对他如此疏离的。 夜君陵?花文鲁偷偷瞄了一眼此刻盯着花婠打量的宣王。老脸不由得又是一阵五颜六色,刚刚下去的虚汗又冒了出来。 这死丫头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敢直呼宣王名讳! 他在朝为官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谁敢直呼宣王大名的呢! 何况,从前花婠这丫头人前人后,都是“君陵哥哥”地叫着。 如今,这是? 哎……花文鲁身子不由得又往下弯了几分。 “纳兰子期,我们走!”花婠此刻顾不上其他人的反应,随口喊了纳兰子期的名字。 “……”众人愣了一下,这大帐里哪有纳兰子期? 纳兰子期不在大帐内?这段日子,她有点习惯纳兰子期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了。花婠伸手轻挠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大步冲出主帅营帐。 自打进入大帐,屏风后面的气息,就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她必须先离开这里,出去透口气。 花婠落荒而逃,一出大帐,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吸了外面的空气。凉王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 不多时,花文鲁被“请”了出来。此时他双手交叉在身前,老眼望着大帐外渐渐西斜的夕阳。心里感慨,这天儿难道要变? 看着花文鲁看似忧国忧民的长叹,花婠皱了皱眉,满脸嫌弃,脚下刻意朝着远处挪了几步。 “死丫头,等回府。你看我怎么惩治你!”花文鲁气怒,心里越发觉得孟氏所出的女儿玉柔最合他心意:“为父经营几十年,你却同时得罪凉王和云山!如今宣王……你竟敢直呼其名!同样是为父所出,怎么着脾性就……,你看看你姐姐玉柔,你再看看你自己!” 东海侯花文鲁瞧着眼前这个不孝女,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如今这事惹下了凉王,又落了宣王的白眼,算来算去,都是拜他这个不孝女所赐。 “你自己首鼠两端,贪心不足。这事怪不到我身上!”花婠双手一摊比划了一下,撇清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花玉柔的确比我更像是你的女儿!她跟你一样的首鼠两端!贪心不足。” “你?”花文鲁气得两眼冒金星,他从前真是错看了这个女儿:“看我不打死你!” 一阵掌风迎面而起,花婠听到风声划过耳畔。她闭了闭眼,脚下一滑,准备躲开。 “孽障!?你还敢躲?”花文鲁巴掌落下的一瞬,只觉得眼前一晃,花婠像是被人拉走了。 “纳兰……子期?”花婠发现此时,自己正被纳兰子期拉拽到他怀里。 再一看,不知何时,纳兰子期已经一掌迎了上去,挡住了她糊涂爹落下的巴掌。 “怎么又是你?”花文鲁气愤地收回手,不满地瞪着纳兰子期:“本侯管教女儿,还用的你一个外人插手?” “自然是在下!”纳兰子期凤目扫过花婠锁骨间鲜红印记上那块刻着祥云的平安扣,眸子不由得又是一暗。此时,只见他小心地放下花婠,迅速转过脸,抬眸看向花文鲁,轻笑道:“我说过,她不经打。” “……”花文鲁憋着气收了手,这少年他在西关大营见过两次。却还不知道他是何人。 第50章 本殿下送的弱水烤鱼? “侯爷请吧!”纳兰子期指了指远处的车驾,对着花文鲁拱手道。 “……你?”花文鲁只觉得自己气血翻涌,却又不好发作。 不过,这倒是个好时机。花文鲁思量着—— 先不论眼前这少年的身份,就说此时情势。他也确实不宜再留在此处趟浑水了。 走为上策!他可不想一直这样夹在宣王和凉王之间。 如今顺水推舟!贺兰城是凉王的封地。而让他离开的人,正是凉王。 借此离开,正是好时机。 只是他这个不孝女如今不肯跟他回花家,这事该如何处置? “跟为父一起回去!”花文鲁胡子一抖一抖地冷声喝问:“你一个女儿家,早早回家去才是正理?” “纳兰,你去帮我查查。”花婠收起软鞭,理都没理花文鲁:“帮我查查,我亲爹躲哪去了。这人,我不认识!” “好!”纳兰子期看着花婠一脸倔强,微微一笑。 花文鲁:“……” 逆女!花文鲁气得甩着袖子上了车。 临走还不忘摘干净自己,故意高声喊道:“既然凉王逐客,下官就不叨扰了,这就回东海去。死丫头,等回头我再收拾你!” 上了马车,花文鲁拉开车帘看了一眼大帐前正站得笔直的花婠,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从前那个乖顺得连下人都能拿捏的女儿,如今这是着了什么魔? 一想到她放火烧了沧浪山,家里赔出去得那些个银子,花文鲁就觉得肉疼。 夕阳落尽,夜风乍起。望着花文鲁的车驾消失在西关大营门外,花婠心里有一丝隐忧。 不知道她这个糊涂爹回去之后,孟氏又要憋着什么坏水,来给他灌迷魂汤,好来整治她这个‘罪魁祸首’。 “纳兰子期,今天我们还吃百宴楼肥羊?!”花婠拽了拽纳兰子期的衣袖,补充道:“今日,我请客!你还没有恭喜我?” 如今中选天机院,说不准日后,她也能凭着自己本事,挣一份尊严活着。 “真是……恭喜!”纳兰子期瞥了一眼衣袖,表情淡淡的。 “走吧!纳兰。”花婠注意到纳兰子期淡漠的神情,微微蹙了蹙眉。这家伙受了什么刺激? “……”纳兰子期微微勾唇,深吸一口气:“好!” 纳兰这个称谓,他莫名觉得有几分喜欢。他怎么可以有这种欢喜?! 说话间,宣王夜君陵走了出来。剑半颜跟在他身后,满眼打量地看着花婠。 这样好看的女子,要是当宣王妃,只怕他家殿下要荒废祖宗基业了。 “婠妹妹久侯了!”宣王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走向花婠。 她可没有等他!花婠内心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决绝地将心底翻花的小火苗掐灭。 算起来,宣王刚刚在大帐呆了至少半个时辰。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弱水烤鱼。”宣王听见刚刚花婠的话,温声开口道:“听说味道不错。” 味道当然不错了!花婠心里垂涎,面上确是一副事不关己:“宣王殿下请便,我素日里不喜鱼腥!上次你送的弱水烤鱼,他觉得味道极好!” 说完,花婠指了指一旁的纳兰子期。 “本殿下送的弱水烤鱼?”宣王夜君陵有些惊讶,看来已经有人给她送过烤鱼了。 第51章 云山少主,一定是他! 夜君陵凤目顺着花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着纳兰子期微微点了点头,淡然地收回眸色。 花婠掠过夜君陵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看来她之前的分析没错,那一夜的弱水烤鱼果然跟夜君陵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花婠记得:那一夜的弱水烤鱼是纳兰子期拿进来的。而纳兰子期可不是夜君陵的人。 如今想想,那一夜的弱水烤鱼应该是纳兰子期身后,那个与她素未谋面的那个云山少主送来的。 云山少主?!花婠忽然想到之前半夜被人包扎伤口的事情。当时,纳兰子期看笑话一样看着她,想来也是他身后那位云山少主的手笔! 云山少主!一定是他。 思索间,花婠伸手按了按荷包里的玉兰花,这个味道她记忆深刻。那几日夜,那个山洞里的男人身上也萦绕着清雅脱俗的玉兰香。 玉兰花,玉兰香!花婠似乎想到了什么。此刻,花婠只想找纳兰子期问清楚。 “婠妹妹?”夜君陵侧着俊颜望着花婠,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纳兰,我们走!?”花婠别过脸不再看夜君陵。此刻,只见她嘟着嘴,又拉了拉纳兰子期的衣袖:“今天,我有事情要问你!” 纳兰子期与云山有瓜葛!他应该很知道他口中的“那家伙”才对。花婠食指对着点了点,探寻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下,想要先离开此处,打算出了西关大营再说。 “好!”纳兰子期浅淡地应了一句,绕开夜君陵后,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花婠身后。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远,纳兰子期就被芒刺叫住:“纳兰公子,请留步。” 随着喊声,花婠停住,回身看着纳兰子期。芒刺叫他? 芒刺是凉王的人! “你先到帐外,等我。”纳兰子期朝着花婠摆了摆手。 “好!”花婠转过头,两只手的食指不自觉地又戳到一起点点点。 “呵呵!”纳兰子期看着花婠慢吞吞地走出营帐,轻笑出声。她敲食指的样子,真是很有趣。 “纳兰公子!”芒刺走了两步换了个方位,挡住纳兰子期看向花婠的视线,提醒道:“纳兰公子,请!” “……”纳兰子期收回眸色,冷然地看向故意挡住他视线的芒刺,冷然道:“你先照看她一下,本公子去去就来。” 纳兰子期说完,芒刺动作不变,并未应声。人却还是留在了账外,警戒地盯着花婠所在的方位。 纳兰子期进了大帐后,夜君陵望着大踏步离开的花婠,微微勾起嘴角,眸底闪过一丝玩味—— 刚刚纳兰子期看向花婠的眸色,满是凄迷宠溺。 那眼神,可不是一个寻常护卫该有的情愫。 说来他也很是不解: 云山少主竟然请纳兰子期来随护花婠。难道,他就不担心,风度翩翩的纳兰子期和花婠之间发生点什么么?! 既然知道,又偏偏选了纳兰子期。 他可不信,神秘莫测的云族,连个像样的女护卫都没有! 更不相信,能把自己活成一个谜团的云山少主会忍得下自己看上的女人,被他人染指。 所以,这纳兰子期的到来。一定有他非来不可的理由。 第52章 你想让我怎么后悔? 云族,云妃?夜君陵心里默念了两遍,眸底闪过权衡之光。随后踏着步子,寻着花婠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婠妹妹,可要一同前往?”夜君陵温润开口。 夜君陵追了上来?花婠脚步一顿,回过头,敛去情绪,平静地看着夜君陵,一字一顿道:“宣王殿下如此殷勤,是想要一顿烤鱼,来换我的命么?!” 夜君陵:“……” 如此凌厉的话锋,竟然是出自她的口? “放肆!”剑半颜抽出长剑指向花婠。 “住手!”夜君陵出手拦下剑半颜的剑锋。看向花婠的凤目多了几分审视:“既然婠妹妹不愿同往,那便早些休息,免得着凉!” 她竟然拒绝他,拒绝地毫无余地!这……还真是有点不像她! “不劳宣王费心!”花婠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这是她前世今生里第一次对夜君陵说“不”。 如果她前一世,也能如此为自己而活。又何至于毁了风家,辜负了自己。 “飞白,我们走!”夜君陵凤目寡淡。 飞白:“喏!” 飞白跟在夜君陵身后,心里暗想: 活了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哪家女子能拒绝他家殿下盛情邀约的呢。 “请!”芒刺拱手对着宣王夜君陵做了一个好走不送的姿势。 “芒刺,你家凉王殿下竟攀上了云族少主!?”临走,抱着剑的剑半颜扔下句不咸不淡的话给芒刺。 “既然是奴才,就不要过问主子们的事!”芒刺回看过去,眸色阴沉:“你我可比不得纳兰子期!” “……”剑半颜挑挑眉,一溜烟地追着飞白而去。 芒刺说得没错!他又怎能与纳兰家这位公子爷比。 世人都知道,南地纳兰家与云山云族可是千百年的世交。而纳兰子期是纳兰家这一代天骄之人。 当年在天机院,他自称南子期……,瞒天过海。直到离开,众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天机院百年里不世出的头名榜首。 众人走后,花婠一个人站在原地踢着石子。心里想着,该如何让纳兰子期说那个给她包扎伤口的家伙到底是谁。 虽然,花婠心底已经有盘算。可到底没法验证。花婠在想,那个人十有八九是云山少主! 如果真的是他!那山洞里的男人,是不是也是他? 如果云山少主,喜欢用玉兰……花婠蹙着眉,心里咯噔咯噔地乱跳。 她不敢想象,她竟然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那个从前见没见过的云山少主。 …… …… 大帐内,久侯的纳兰子期一派慵懒地靠在柱子上,凤目盯着屏风后方的人影。 “心不动,则不伤!”屏风后方的影子微微抬头,正色道:“纳兰,好自为之。” “慕寒!””纳兰子期跨步上前,薄怒道:“你是以为,我纳兰会对她动心?若不是为了救我母亲,你以为本公子愿意跟着个女人打转!?” “你最好,说到做到。”屏风后的声音带着丝丝慵懒:“不然,你会后悔的!” “后悔?”纳兰子期探寻着看了屏风:“你想让我怎么后悔?” 第53章 哪怕她是你的妹妹? “比如……”慕寒轻轻挑了一下琴弦,带着一声轻笑:“赔上余生!” 赔上余生?纳兰子期怒气狂暴瞬间出手,一掌劈向屏风。 掌风狠辣迅疾,梨木屏风碎裂一地。 “几月不见,纳兰的修为可是退步了!”正抚琴而坐的凉王慕寒飘然间腾空而起,指尖依旧琴音悠悠。 “云慕寒!你以为本公子会对那个野丫头动心?她凭什么?你看她胸大无脑,一身匪气。哪里就是本公子的菜了。她她……”纳兰子期说到后面,突然发觉自己无法再开口说出花婠一个不好来。 他的脑海之中,此时全是她甜腻可人的笑颜。她的倔强骄傲、柔弱娇憨……,哪怕是她为夜君陵那个金凤凰掉的眼泪,全部都刻在了他的心口。 这感觉,纳兰子期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他怎么可以对她,生出这样的情愫? 是什么时候,她溜进了他的心底? “竟然连你对她,也动了那样心思。呵呵……”慕寒飞身而下,被他轻抚过的素琴,顷刻间被他的薄怒震碎。 “如果她的选择是本公子,本公子定当为她不计生死!”纳兰子期微微合着双目,仿佛到此一刻,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哪怕……” “哪怕她是你的亲妹妹?”慕寒冷烈地开口。 纳兰子期:“……亲妹妹?你说她是……” 所以,他对她……只是兄妹之间的血脉吸引?!刚刚慕寒是不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以慕寒那家伙一贯的作风,他怎么可能让不相干的男人靠近他心心念念的花婠! 其实,说来。纳兰子期也想不明白,云慕寒怎么会对花婠如此不同。 花婠,难道说真的是他的妹妹?这件事太荒唐了! “云山来信说,纳兰夫人已经醒了。有些话,还是她对你说,比较合适。”慕寒站到窗前,提起了另一个人,打断了纳兰子期后面的话。 “醒了?”纳兰子期惊讶万分:“我母亲被医治好了?” 慕寒:“只是好转!” 纳兰子期:“本公子这就回云山!” 母亲大人病了快十年了,如今竟然醒了?归心似箭几个字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必须赶紧离开贺兰城。 “等等!慕寒,你刚刚说,有些话……,我母亲对我说比较合适?你指的是花婠是我妹妹这件事?”转身离开前,纳兰子期问向慕寒。 “呵呵!不然你以为……凭什么我会选你随护她!”慕寒微微扬起下颚,蝶翼面具下的凤目掠过纳兰子期一脸不解的俊颜,轻笑出声,并未回答:“芒刺,送客!” “云慕寒!如果你骗我。本公子就跟你绝交!”纳兰子期心头灰蒙蒙地一片郁结:“我们可是多年至交,你总不会为了个女人诓骗我吧?” “好走不送!”慕寒挑挑眉,不置可否。 “云慕寒!”纳兰子期欢喜中带着几分郁闷:“你!有!种!” 说完,纳兰子期就出了大帐,直奔马厩选了一匹上等宝马,策马出了城。满脑子都是回云山。 纳兰子期离开之后,慕寒仰着头望向夜空中的满天繁星,眸光幽深难测,邪魅薄唇上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少主,属下已派人将话带回了云山。他们会将原话转给纳兰夫人。”芒刺拱手回禀着,心里却有几分同情纳兰子期:“只是纳兰夫人最快也要一个月才会醒来。若是纳兰公子回去,见纳兰夫人还未醒来……” 慕寒不以为意:“路上风光大好!那就想办法,让纳兰一个月后再抵达云山。” “喏!”芒刺试探着再次问出声:“只是纳兰夫人难道真的会帮着少主诓骗她的亲生儿子?” 第54章 没心肝的女人 “纳兰夫人是最爱子心切!”慕寒悠悠地叹了一句:“想来,她是不忍让本少主失望。” 权衡利弊之间,世家女人都聪慧着呢! “……”芒刺的嘴角抽了抽。 堂堂纳兰家的公子爷,还不知道他刚上路,他家少主对他的算计,就已经在云山等着他了。 硬生生把人家爱慕的女子说成是他的亲妹妹?这一招,是不是太阴孙了一点?! 真没法想象,纳兰子期有一天知道自己被云慕寒如此算计后,崩溃暴走的样子。 不过芒刺心里的同情转瞬即逝: 竟然敢喜欢上少主看上的女人! 这也算报应! 谁让纳兰公子对他家少主失信在先呢。如此算计回去,少主已经很仁德了。 “怎么?”慕寒扫过护卫芒刺的一脸风云变幻,冷声道:“还有事?” “……”芒刺神色一敛,赶紧转念,毕恭毕敬道:“北疆暗战,胜负已分。苏北烟潜藏暗隐精锐折损三千,我方死伤八百。” “以命换命,苏北烟的势力不容小觑!”慕寒揉揉眉心。 “喏!”芒刺:“还有郑贵妃的事情,也已经办妥!” “贵妃病了!夜君陵也该起身了?”慕寒散了散衣袖,凤目依旧望着西天的漫天繁星,此时背对着芒刺,束手而立。 芒刺:“宣王已经出了贺兰城!” “很好!”慕寒转过身,走出大帐:“既然郑贵妃喜欢装病,这次就让她病的久一点。” “喏!”芒刺低头从命。 这些天他们一边忙着北疆对付苏北烟渗透进来的北朔国暗隐,一边又要应付突降贺兰城的宣王夜君陵。还有天机院甄选这些事,如今总算能喘一口气了。 “贺兰城,夜君陵的势力都查清了?!” “宣王的势力,昨夜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只是,当日随着宣王进城的小股精锐,当日入夜后就不知散到了何处?至今还查到痕迹。而且,宣王离开。他们也未曾现身。” “也许,他们在等本少主!” “属下这就派人翻翻这贺兰城。” “嗯!总算腾出手,可以看看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了。”慕寒摘下蝶翼面具,换了件月白色的锦袍:“她还在客栈?” “是!”芒刺噤若寒蝉,被少主惦记的女人。想来,压力也会很大吧? 夜色漫漫,寒风斩衣。 慕寒出了大帐,漫步走过长街。直到走到塞江南客栈门前,这才站定。 “芒刺!”慕寒仰着头看向塞江南客栈花婠之前投住的天字一号房:“她在里面么?” “在!”芒刺低着头,底下的人是这么回禀他的。可眼下瞧着,那间客房的灯是已经熄灭多时了。 “她倒是睡得安稳!”慕寒仰头看着花婠所在的房间。 月光倒映下,慕寒修长的身姿此时显得异常孤傲。清冷冰寒的眉眼中,此时带着几分无奈—— 荒山中日夜痴缠,她在他身下沉沦。 时至今日,她竟一片云淡风轻。而他,越发难以自持。 这样的女人,真是该再好好惩治一番。 嗖嗖嗖…… 暗影交错,剑雨齐飞。夜黑风高,杀招夺命。 此刻,十几个暗影手持利刃,直奔二人冲杀而来。 “刺客!少主小心!”芒刺飞身而起,瞬间斩杀数人。 “一个不留!”慕寒站在原地,看着暗夜较量打斗的双方,云淡风轻。仿佛这些人,就不是冲着刺杀他而来的一般。 “喏!”芒刺本能中处处护住慕寒。 阵前厮杀,飞檐走壁,芒刺帅得一塌糊涂。 这时,客栈的门,忽然从里面缓缓打开。 第55章 谁让他欠欠的?该! 随着声响,里面走出一位面容红润的中年掌柜,见着外面打斗的场面,淡定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大半夜的,芒刺你就别玩了!速战速决!” “肥来福!”芒刺回身朝着那掌柜,顺势扔过去一个受了轻伤的刺客:“来!一起玩?” “哟,本掌柜可是生意人,可最见不得血腥。”被叫做来福的中年掌柜面上一脸嫌弃,手下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刺客直接被他扭断了脖子:“阿弥陀佛,早登极乐。” 处理完那个刺客,来福掏出手帕使劲擦手。转头一瞧角落,膝盖不由得一软:“哟!小的来福参见少主。” 此时的慕寒正较有兴致地看着刺客的招式,这次派来的货色可是比从前的那些废物强多了。 只是比废物强的,也不过就是高级废物。 “起来吧!”慕寒扫过塞江南掌柜来福,漫不经心:“她晚饭用得可好?” “晚饭?”来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场面。少主心里想的竟然是一个女人,饭用得好不好? 她晚饭用得可好?来福一脸蒙圈。 哪个她?! 晚饭? 啊……来福脑速极快,想到了花婠。 必定,他家少主可是潜进人家房里两次了。 只不过,前几天云山老夫人还来信打听少主的近况。信里的意思,老夫人是有意替少主提前定下西海国公主尚娆为妻。 若是老夫人知道这位花婠姑娘的存在,后果还真是不好说。 此时,来福赶紧低头回禀道:“婠姑娘,她回来后就睡下了,并未用餐。” “婠姑娘?”慕寒重重地重复了一句,清冷的凤目扫过来福憨态可掬的圆脸:“从现在起,你要叫她云王妃!” “……喏!”来福嘴角咧了咧,只觉得差点被少主刚刚凉凉的眼神,吓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少主!”芒刺踹飞最后一个刺客后收了手。此时,看着来福一脸的小心,自己也跟着小心了几分:“刺客全部解决了!” “嗯!”慕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此时凤目悠悠地又抬眸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字一号房。 这么大的动静,房里的那个女人竟然听不到? 还真是没心没肺!就连她被人吃干抹净的事情,她都不放心上。 想到这个!慕寒就觉得心口郁闷。 难道说那几个日夜,对于她而言……不值一提?! 夜风冷冽,街上还横着七七八八被处理掉的刺客。 看着慕寒凤目一直盯着楼上,来福心里真替自家少主的脖子觉得疼。 此时,只见来福朝着芒刺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赶紧带少主离开。 “少主,刺客已处理完毕。属下护送少主离开……”芒刺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旁一阵凌风顺势而起。惊得他舌头打结,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再一定神一看,塞江南掌柜来福躺在十几米以外,捂着肥嘟嘟的圆脸,满脸赔笑。 不疼!他一点都不疼。 谁叫他欠欠的!该! 来福自知这一脚,少主是留着气力的。不然的话,可能命都没了。 芒刺看着来福的惨相,嘴角咧了又咧。想来,刚刚来福朝他使眼色是被少主看破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少主。 “怎么?还等着领赏!”被打扰的慕寒收回眸色,怎么看都有几分不爽。 第56章 她一顿不吃,你就跟着饿三天! 芒刺:“……属下,这就处理掉。” 来福:“……小的小的这就……” “明日起!她要是有一顿饭不吃,你自己就跟着饿三天!”慕寒原路折回,并未上楼。 “喏!”来福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是因为这个挨踹!只是,似乎一点都不疼! 可刚刚那架势,他还以为自己半张脸皮都要被踢飞了呢。 少主还是少主,修为高深,总是这么让人探不到深浅。 “属下恭送少主!”来福半跪在地上,恭送慕寒离去。 “你是云山老人了!别动不动就跪。”慕寒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塞江南掌柜来福默默地望着慕寒离去的背影,心里琢磨着明天起,该怎么伺候楼上那位祖宗。 “还有两日,天机院就开了。”临走,芒刺拿着胳膊碰了碰掌柜来福。 “她竟然考进了天机院?”来福一脸惊讶。 以他数十年看人的眼力,就花婠那丫头的修为,根本进不了天机院。 如今竟然考进去了! 这事儿,怕是他家少主,没少出力吧? 而且,今天那姑娘回客栈的时候。他可是看见她脖颈处可是挂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平安扣。 那平安扣寻常人看上去不觉有异。可云山中人,却无人不识。 它围棋一般大小,凝白质地中萦绕着‘红鸾’玉絮,只有云族王妃才能佩戴。 最重要的是,这枚平安扣与少主那块玉佩源自同一块美玉。若将二者放到一处,它们可以完全契合。 因为,那块平安扣,即是玉佩中央的玉心。 如果说,少主认定了她?那云山老夫人得了消息,怕是要对她下手。 哎,老夫人的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 嘶!掌柜来福打了个哆嗦,他在雪地里站得太久。此时,赶紧回身进了客栈。连夜吩咐小厨房,赶紧备下二十几样小菜吃食。 第二天午后,空荡荡的梳妆镜前。花婠披着一头青丝,手里握着一枚平安扣出神—— 指甲大小的极品美玉,触手清凉,水润通透。 花婠仔细盯着平安扣看了许久,里面的红色冰絮状似红鸾,纹路特别。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 回想起来,只有那几日在山洞中,她的意识不清不明。 难道说,是那个男人事后留下的? 吃干抹净,留下信物?花婠蹙着眉,将平安扣套在食指上把玩着。 叩叩叩!房门响起敲门的声音。 花婠拉回思绪,看向房门。只看见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满脸堆笑的胖掌柜。 “这是小店特意为姑娘准备的吃食。还望姑娘喜欢。”来福讨好着放下餐盘,打量着看向花婠手中的平安扣。 看她的眼神,似乎很意外平安扣会出现在她身上。 其实,他也很意外。 “有劳掌柜的!”花婠瞄了一眼流水一样的美食,她可没点吃食。 “姑娘客气了!能侍候姑娘,是小店的福气。”来福小心地打开所有食盒,小心地摇着手掌,‘送’饭香。 昨天少主的话,他可没忘。这祖宗要是不吃,他就得跟着饿三天。 “……”花婠盯着掌柜来福看了半天,见他眼神总是看着她手中的平安扣:“怎么?来掌柜见过它?” 第57章 把它当了换银子? “这……小的一介布衣,见识浅薄。只觉得它别致,便多看两眼。”来福嘿嘿地陪着笑脸,心里却在琢磨。 这姑娘的反应来看,像是明显不知道这平安扣的来历。 那少主,到底是怎么把这贴身的信物,挂到人家脖子上的呢? “这段时日,有劳掌柜费心。”花婠摘下那枚平安扣,顺手收到了袖子中。 “姑娘慢用!”掌柜来福看着花婠将云山的宝贝随意地放入袖中,心下又想起前面的问题—— 他家少主,总不会是把人家打晕了,硬给这姑娘带上去的吧。 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对少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好感。 “来福掌柜!”花婠总觉得这来福掌柜的,看那枚平安扣的眼神有些紧张。 可问他,他又不说! “小的在!”来福一脸殷勤。 “这附近哪里有当铺?”花婠说着又从袖子里把平安扣拽了出来,动作随意地扔在了桌子上:“我想要把它当了!” 掌柜来福:“……” 花婠看着来福一脸吃惊,故意解释了句:“掌柜的!我没那么多银子。付不起这些饭钱。这一顿饭下来,估计够住三晚客栈了。就是有银子,可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啊!这饭菜不要钱!”来福思量着,脑子转速前所未有的快。立马拍着胸脯,回复保证道:“所有进了天机院的门生,皆可免费食用小店‘庆功餐’。姑娘无需客气。” “庆功餐?”花婠打量着看了几眼掌柜来福,他这话说得真是应景。花婠笑笑:“那,多谢了!” “姑娘客气!”来福总算松了一口气,要是少主的宝贝被她送去当铺,那少主的雷霆之怒,可不是让他三天不吃饭那么简单了。 花婠站起身,走到室内正中央的八仙桌上。放眼望去,满桌子的臻品美食。 “姑娘,您先尝尝……”来福打开一道雪蛤玉露羹:“这个时节,雪蛤滋补,玉露清心。皆是上品!” “……”花婠瞧着满桌子的滋补佳品,无语地望了一眼窗外。 虽说是午后,可这些东西吃下去。怕是要一夜胖三斤! “这个是梨花酿子,一盏下去……”来福看着花婠兴致不高,真担心自己未来三天没饭的日子。 他这个人,受得了世间万般苦,就是怕挨饿。 “你先下去吧!”花婠美眸扫过掌柜来福:“路过楼梯口,劳烦您帮我喊纳兰子期过来。” “……”掌柜来福挠了挠头,昨天到现在也没见到纳兰公子出现啊。 “怎么?”花婠侧过脸,难道纳兰子期昨晚没回来? 凉王留他说话,留了一整晚? “小的昨晚未见那位公子回客栈!”来福瞧着花婠蹙起的绣眉,心下有些为自家少主忧心。 这姑娘对纳兰子期,似乎很是亲厚。 的确,纳兰公子风度翩翩。见者能不动其心的女人,似乎没几个。 哎……明明人家姑娘心里没有你,这少主还是把玉心给了她。 掌柜来福暗自轻叹,眼睛又不自觉地扫向桌子上的平安扣。 “……”花婠瞥见掌柜来福盯着平安扣看,心下闪过一丝算计。 第58章 碎成渣了? “你好像很紧张这枚平安扣?”花婠问过去,美眸如水。 来福:“没有!哪有的事!小的年幼家贫……没见过世面,别说玉器了,就是……米粒也没见过多少。穷苦人家出身,所以这才多看了两眼。” 花婠:“这样啊!” 来福:“是,是啊! 小的见识浅薄,只是觉得它别致,精巧……,还有点…… 啊,别扔!?哎呦喂!祖宗!” 此时再看,花婠已经速度极快地抓住平安扣,嗖地一声朝着窗口扔去。 窗外,顷刻间传回一声脆响。 “……”掌柜来福大声制止的声音软啪啪地消散在空气中。伸到半空中的手轻颤着,他知道已经来不及,口中尾音轻轻地呢喃:“万万……不可!” “恐怕……碎成渣了!”花婠耸耸肩。 “哎!死定了这下。”来福回过神,急地直拍大腿:“你真是个祖宗!哎!” “……”花婠挑眉看着一溜烟从窗户跳下去的客栈掌柜来福。 他果然是,很紧张那枚平安扣! 而且,刚刚掌柜来福的身手,她可是看在眼中的。他可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掌柜。 从他紧张那枚平安扣的程度看,他似乎很在意这个平安扣的主人。 楼上,花婠看着楼下急的满头大汗的掌柜来福,美眸闪过思量。 此时,花婠拿起雪蛤玉露羹,坐在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看着楼下。 累得气喘吁吁地掌柜来福,正招呼着店里的伙计,一寸一寸地在客栈门前方圆十几米的范围内拉网式地搜寻着。 看那架势,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刚刚被她扔出去的东西。 “你,真的有那么重要?”花婠放下碗盏,摊开手,冷眼看着还在手中的平安扣:“既然这么金贵,那就先收着。等哪天混不下去了,再把你当掉换银子。” 鲜嫩丝滑,汁鲜味美。花婠吃完雪蛤羹,又挑了一份笋丝绕鹌鹑,吃得不亦乐乎。 如今看来,这客栈似乎都跟那人关系匪浅。 “吃饱喝足!”花婠打包了一份红烧鲑鱼,外加一壶梨花酿,去了纳兰子期的房间。 到了房门口,她敲了半天门,不见动静。花婠顺势推了一下房门,纹丝不动。 哐当!花婠一脚踹过去,房门瞬间大敞四开。快步走了进去。 纳兰子期的包裹衣物都还在。床榻被褥整齐,看样子昨晚纳兰的的确确像是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花婠放下红烧鲑鱼、梨花酿,嘴里嘟囔道:“本想着问问你云山少主那家伙的事情!可你竟然夜不归宿!还有……昨晚,我可是等你等到天黑。哎!山珍海味给你带来了。到时候,可别说我花婠不讲情义啊!” 自言自语地花婠临走踢了一脚纳兰子期放在地上的战靴,有些气恼。 半柱香的功夫,花婠慢吞吞地退了出来,顺手合上了房门。 百无聊赖,一路拖沓。松泛下来的花婠又觉得昏沉沉地有些发困。 “祖宗!”来福掌柜从楼下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拦住花婠的去路。 “叫我?”花婠看着来福掌柜额头上的汗水滚珠子一般落了下来:“来福掌柜这下可准备好,说实话了?” 来福:“……” 敢情她看出来了?来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 第59章 他很喜欢玉兰香? 也不知道少主,是怎么跟人家姑娘说的。 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把人家给推倒了? 本着求生法则。来福自认,绝对不敢贸然多话。 要是不小心逆了龙鳞,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说?!”花婠美眸凉凉地看着来福,自嘲地摇了摇头。 相较于探查它的主人。花婠眼下更着急想知道纳兰子期的下落:“那个人对于我而言,并不在意。” 纳兰子期整整一夜不见人,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虽然纳兰子期的修为不浅,可……留下他的是凉王。 凉王!花婠默念着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仿佛那里还留着前一世临死前,他指尖划过的温凉。 “找了半天,小的就找到这么个被摔成八瓣的瓷汤勺。”此时下面跑上来一个店小二装扮的人,此时满头大汗地递给掌柜来福一个物件。 来福伸出手,拿着一堆碎成渣的汤勺:“就找到这个?” 店小二恭顺答道:“是!” “……”来福转过身,喜忧掺半地拱手道:“祖宗!刚刚那平安扣,是不是还在您身上?” 找了这么半天,竟然碎的是个瓷勺!?如果少主的平安扣完好无损,那可真是万幸。 掌柜来福期待着看着花婠,等她点头。 “下次可能就真碎了!?”花婠挑着眉,看着刚刚被自己扔下去的瓷勺子躺在掌柜来福的手心。 心下更加肯定了: 这个叫来福的掌柜跟平安扣的主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下次?”掌柜来福手一哆嗦,瓷勺掉落,更碎了。 别说下次了,就是这一次,他的心脏都突突突地快要跳出来了。 “你也是云山少主的人?”花婠大胆问出自己心中的疑虑:“这客栈,也是他的?” “……”掌柜来福一把一把擦着额头的汗水,心里面嘭嘭嘭地敲着鼓。 刚刚她就凭借着他对那平安扣多看了两眼,她便起疑他很看重那枚平安扣。 还折腾着,迫使他兴师动众地在客栈门前翻了个底朝天。 如今又觉得他跟少主的关联?她是不是又想折腾他? 哎,少主看上的女人,似乎也不是个好惹的。 只是,看这姑娘对少主一无所知的样子。来福心底又开始琢磨: 他家少主肯定是把人给迷晕了。然后……来硬的! 来福一边想着,一边摇头—— 路见美人失分寸?这还是他家少主么! “他似乎很喜欢用玉兰香!?”花婠看着掌柜来福阴晴不定的面容,她觉得自己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那日山洞里的男人和之前客栈给她包扎伤口的人,他们身上有同样的玉兰香! 花婠现在几乎可以确认,是同一个人。 如今看,来福掌柜极有可能是云山少主的人。 云族人竟然凉王眼皮子底下开起了客栈。 而且,云族少主也能在贺兰城自由往来。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牵扯? 虽说云族列于众国之外,可这里毕竟是大周国土,贺兰城又是凉王掌控的封地。 “你真的不打算说?!”花婠转过身,问得很随意,她现在觉得脑子很乱。 “……”来福瞄了瞄看花婠。 心底暗自想: 原来这姑娘,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既然少主没打算告诉她。 第60章 梧桐花印记 那身为少主忠心耿耿地手下,掌柜来福也打算将糊涂,装到底。 “小的是真的不知,云山少主……是谁?云山……那不是戏文里才有的么!小的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来福说话间,就打算溜之大吉。 只是,那平安扣…… 来福又看了一眼,满脸淡定的花婠。她既然能看出这平安扣跟少主之间存在的某种关系,想来她也不会轻易将它再摔碎吧? 不过,她盘问他的事情。他可要立刻找到少主回禀一番。 “那些吃食,也是他安排的?”花婠拦住来福,自己退到房门前,指着桌子上的美食:“偌大的塞江南,竟然劳烦你一个掌柜的来伺候。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人给了你吩咐。” “只是有人出了银子!”来福死硬到底,老眼不敢看花婠投过来的清冷美眸。 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做起事情来却一点都不柔弱。 就刚刚扔平安扣那一下,差点没把他的魂吓飞了喽。 楼上楼下,他跑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她可倒好看戏似的,等着他自己送上门被她盘问。 原来,少主好这款。 从前,老夫人准备那么多美人给他送上床。他可是看都不看一眼。 “你先下去吧!”花婠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个来福一推四五六,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进了房间后,花婠甩开鞋袜躺靠在软塌上,伸手揉了揉有些痛感的双鬓,脑海不自觉地回想这些时日。 离开沧浪山禅院,她先是遣走了绿竹。发现了纳兰子期。然后他一路护送她,到了贺兰城。后来,他陪她进入暗谍甄选,后来荒山选拔…… 花婠思绪停在纳兰子期身上。 他身后是云族少主。竟然可以随意出入西关大营,几乎参与了天机院暗谍甄选的全过程。 天机院可是大周军营后备精锐的培养之地。按道理来讲,纳兰子期是不应该出现在西关大营的。 可偏偏他就是能够来去自如! 难道是因为纳兰子期是当年天机院的头名门生? 不对!即便是当年天机院的门生,可如今必定与云族有牵扯。 而且昨晚,凉王还特意留下了他。 云族人在这贺兰城的自由。难道是因为凉王……已经倒向了云山? 花婠还记得,凉王替云山少主下聘。 她险些被她糊涂爹卖给云山的事。 凉王势力磅礴,他如此明目张胆亲附云山,到底图什么呢? 如今这个塞江南客栈!这云族在贺兰城的势力,是不是有点大?! 云族和凉王有牵扯!就凭这一点,夜君陵……应该忍不了。 软榻温软,花婠往丝被中蜷了蜷身子,脑海中的神思却飘向很远。 前一世她不知道:凉王到底有没有倒向云山。 她只记得: 两军阵前,凉王手握百万雄兵出现的时候。一向自持沉稳的苏北烟抛出狼牙棒,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后,仓皇收兵。 而她临死前,凉王自嘲地苦笑着划过她眉心若隐若现的梧桐花印记,声嘶力竭:“竟然,是你!” 第61章 女人,你怎么哭了? 说起她额间的印记,花婠自己也只见过两次,那还都是在前一世。 第一次出现:她十岁那年,她差点死在孟氏下的剧毒汤药里。 最后一次出现:是她在两军阵前,气息奄奄。 每次印记显现的时侯,她的眉心就会呈现出一朵摇曳波动的梧桐花。鲜红似火,摇曳生姿。 不过,除了那两次以外,花婠从未见过它。 平日,她眉心如常,根本一点梧桐花的痕迹都找不到。 而前一世,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她快死的时候,也是她初见凉王的时候。 当时的凉王戴着银色蝶翼面具,指尖抚摸她眉间的梧桐花印记。她还记得,当时他残阳般的眼底,浸满颓废悲伤。 竟然,是你?他当时这么说。 这四个字,直到现在花婠也没有明白,当时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窗棂上的风铃随风而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花婠甩了甩头,拉回飘远的思绪。 “云山少主和凉王,他们缔结了盟约?所以云山少主可以自由出入?只能是这样!总不会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花婠被自己刚刚的想法吓了一跳:“同一个人!一个人?” 有这种可能!花婠瞬间瞪大眼眸: 可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花婠好笑地摇了摇头。 凉王是那么冰冷的一个人。她无法想象这样的凉王,会是山洞里那个对她视若珍宝,百般疼宠的男人。 此时的花婠红了面颊,握着平安扣的手紧了紧。 可当时唐十八说:是凉王把她从荒山上救她回来的! “山洞中的男人,如果不是云山少主,而是凉王,也许可以嫁……”花婠全身忽然一僵—— 刚刚,她一定是着魔,才敢这样想。 凉王那样清冷孤傲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会沾染她分毫? 前一世,凉王可是见过她沦落两军阵前的容颜尽毁,衣衫半褪,险些失贞的屈辱境地。 之于凉王,哪怕再重活一世,花婠觉得她也没有勇气抬头,坦坦荡荡地看他一眼。 在他面前,她有的只有不堪。 如果山洞里的男人真的是凉王,还不如是云山那个家伙。 凉王!真是那样的话,花婠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也许,凉王也不愿意面对她。 到时候,天机院,神机营……她一定没办法待下去了。 等离开这里,被花家抓回去。她的结局莫不是一如前世一样悲惨? 学不到本事,杀不了苏北烟,更加无法保护南地风家。 思绪万千,抵不过现实无奈。不知不觉之间,花婠深深地睡了过去。 “女人,你怎么哭了?” 花婠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听见有人在耳畔问她。 “很痛么? 是不是当年弱水河畔的涅火之痛,没有消散? 呵呵……应该是我想多了。 你哭,是因为夜君陵的离开才对! 婠儿,他到底有什么好?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么? 呃……别动。 你……可真是个惹火的妖姬。” 一定是梦!花婠不舒服地又扭动了一下。 此时,花婠辗转着翻过身,将头埋进一方灼热硬朗的天地: 她一定又在做梦,才会觉得自己总是被人抱在怀中。 第62章 慕寒的叹息 “好香。”花婠舒服地吸了吸鼻翼,小脸往灼热温暖的方向又贴近蹭了蹭: 幽香淡淡,莫名心安。 花婠不安分的小手抓了抓,仿佛碰到一抹寒凉的衣角。 玉兰香!睡梦中的花婠皱了皱眉。那个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睡梦中的花婠,蹙着的眉眼越来越皱—— 是不是他来了? 那个潜入房间给她包扎伤口的人?那个荒山山洞中与她抵死交缠的人! 云山少主?还是凉王…… 她要醒来!睡梦的潜意识里,花婠努力强迫自己醒来。 她要亲眼再看一看这个男人。 荒山几日夜,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硬朗蛊惑的俊颜。 她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她猜测中的云山少主。甚至,他是不是……凉王? 不要走!等一等。 花婠似乎察觉到刚刚她脸颊依附的那一片灼热地带,正在慢慢抽身离去。 不能走!你是谁? 花婠努力地摇着头,似梦非醒中煎熬着很难彻底清醒。 湿滑!异样的触感忽然袭上心口,花婠褶皱的眉眼皱得更深了—— 他正用力狠狠地吻着她的唇。掠夺中强硬霸道,蚀骨中丝丝责难。 他是在怪她? 可他又怪她什么呢? 醒来……快醒醒,花婠内心挣扎着。 叮铃数声风铃震颤,夜风夹杂寒凉破窗而来。 夜的寒凉,冷得花婠一个激灵。 呼!花婠终于挣扎着坐起身,摇晃着身子从软榻上慢慢清醒。美眸看向空荡荡的手心,姿势不变,仿佛还攥着他抽身离去前的一片衣角。 他来了?花婠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这感觉像是她自己的幻觉。 “玉兰香?”花婠闭着眼睛,用力吸了一口,室内的香气: 味道还在,淡淡萦绕。 他来过!他一定来过。花婠垂着眼眸,缓缓抬起食指指尖抚上自己的唇瓣,灼热肿胀还未褪去,他的余温意犹未尽。 铃铃铃…… 随着夜风的侵入,窗棂上挂着的风铃再次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花婠站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抚摸着震颤的风铃。 入夜前,她疲累着睡去,的确忘了关窗。 可此时敞开的窗户,明显透着慌乱。 他……应该是从窗子翻出去的?花婠微微咬了一下红肿的唇瓣,心下异常酥麻。 他的吻,竟能如此……撩动她的心绪。 月色清冷,花婠伸手拢过耳边的青丝。美眸望向窗下寂静而空虚的长街—— 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阿嚏,花婠被冻得一哆嗦。 深夜时分,拂晓尚早。 花婠理了理衣襟领口处的一片凌乱,关上窗户,转身回到软塌上,渐入香甜。 窗下,暗影斑驳的角落。 一道颀长俊逸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落寞。 “呵……”慕寒自嘲着一声轻叹。 “少主,咱们?”芒刺垂着眼,只敢看地。 大半夜,翻人家窗户。他家少主,可是越来越不光明磊落了。 如今这是,被人赶出来了!? 胆儿肥了?芒刺心底一凛,他竟然敢偷偷揣测着自己主子? 可真是造!次! “咱们回营,还是去弱水桐苑,还是?”芒刺试探着,谦卑地又问了一句。 慕寒收回凤目,没有说话。眼神凉凉地掠过芒刺,随后脚步清浅地缓步从暗影处走出。 长街空寂,月光清冷。 慕寒静默地走在长街上,月白色锦袍在月光清冷的映衬中,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又寒凉了几分。 第63章 他没义务对她,情深意重! 第二天,来福上楼送饭的时候。 刚好撞见花婠站在纳兰子期的房间里持剑挥舞。 不由得想起:昨夜少主又翻了窗户的事情。来福咂了咂舌—— 哎……最近少主可不正常! 听说前段日子,少主还派了芒刺去东海侯府提亲。结果,东海侯花文鲁那个老匹夫,竟然在自家侯府里躲了三天没出门。 可依照他家少主的手段,就是抢也该把这姑娘抢回来了。可不知怎的,竟然干起这偷偷摸摸的事情来。 “叫你彻夜不归!?”花婠念叨着,拿剑将纳兰子期的战靴嘶啦一下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嘶啦……又是数声刺耳的撕裂声。纳兰子期的包裹碎成了筛子。 “……”来福看着花婠手起剑落的果决,心里替那些个包裹狠狠地疼了一下。来福又往门后缩了缩,躲着花婠时不时扔出来东西。 残暴!难道少主好这口? 从前,老夫人准备那么多水一样的美人。他从来看都不看一眼。 为躲避老夫人不停地送人,少主五年前直接离开云山,不知去向。云山上下,整整寻找了他五年。 如今见到这姑娘!来福才明白: 纵然之前那些个女子不可方物,美得让人神魂颠倒。可相比起她来,确实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这个不错!”花婠一边收着包裹里掉出来的银子,一边振振有词:“这算我借你的!回头你去找我那个糊涂爹要!这个狐皮斗篷也不错。等我混不下去了,就把你这些东西拿去换银子。哼……天机院今日就要开门授课。你也不知道保护我……没良心,白眼狼!昨夜那个云……” “……”花婠瞥了一眼躲在门后的掌柜来福,咽下了后面的话。持着软剑退到门口,美眸掠过来福手中托着的小菜:“鲫鱼汤,素席丸子……今日的饭菜,怎么这么清淡?” “王妃!少主说了。今日以清淡为主,不宜大荤。”来福小心地躲着花婠手中细长的软剑,生怕它不小心在他身上戳一个窟窿。 “终于肯叫少主了?”花婠瞥了一眼来福,一点都不意外:“还有,别叫我王妃。” 这个云山少主,真是嚣张。 来福:“不叫的话,少主……” 花婠:“……” 来福:“还有,纳兰公子回纳兰城了。” 花婠:“纳兰城?” “传说中云山脚下的纳兰城?”花婠拿了一块软糕松团放下入口中的动作一顿,南地与云山交界的纳兰城? “是!王妃,还是先用膳吧!”来福趁着花婠走神,率先离开纳兰子期的房间,直奔花婠的天字一号房。 “他什么时候走的?”花婠回想起来,纳兰子期这是不辞而别! “两天前!”来福照实回禀。 “两天前!”花婠重复了一遍,两天前,那不就是凉王留下他的那一夜? 凉王跟他说了什么?以至于他走的这么匆忙。 说起来,她目前对纳兰子期知之甚少。 他更没有义务对她情深义重! “走了也好!”花婠长叹着落座,拿起一块松团放入口中:“这个再来几块。” 第64章 买卖送上了门! “……是!”来福眨眨眼,朝着楼下招了招手:“少主说了,用过膳,就送您去天机院。” “有劳!”花婠拿下最后一块松团,鲜甜软糯,口舌生香:“一会儿去天机院,这个给我包上几块。” 来福:“……是。” “来福掌柜的!”花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年龄不上不下的掌柜:“这些时日有劳了。” “您叫我老来福就成!”来福矫正地提醒花婠。 昨夜他回禀少主玉心之事,少主笑得十分愉悦。 “老来福?”花婠挑挑眉,这个名字意思好。只是叫出来的话,未免有些不尊重:“我就叫你福叔吧。有福有寿,顺遂美满。” “哟!”来福:“老奴可是……不敢当,不敢当。” 这称谓,掌柜来福想,他还是得请示一下少主。 “有客人到了?”花婠也不纠结,随意地指了指街上呼啸而至的骑兵。 来福顺着花婠的手指,看到楼下。老眼闪过一丝惊讶:“他们竟然来了贺兰城?” “你认识?” “嗯,认得。” “看装束,像是西海孟氏的使团。”花婠侧着头,打量着客栈门口,正下马而来的异族使团。 这些人皮肤黝黑,口音浓重,身披西海灵羽国衣。跟她从前看过的一本西海记手札里的图样几乎一模一样,很好认。 只是这西海国使团,不去大周帝都朝拜。反倒来了边城贺兰城。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还是他们已经去过帝都城了? “王妃所言不错,西海人士。”来福想起老夫人心里提到联姻西海国的意思。 “掌柜的!上房十间!”来人很是张扬。 西海一行人,看上去不足十人,却要了十间房。 花婠美眸依旧看下楼下来人,朝着来福摆了摆手:“来福叔,你去吧!” 楼下。 来福并未上前,而是让店小二上前招呼。 “客官!客房都满了。” 西海人:“……” 花婠:“……” 这送上门的买卖不做?来福叔似乎很不欢迎这些西海人。 竟然说客栈满了?纳兰子期那间不就空着的么。 这么大的塞江南,别说十间客房,就是五十间也有啊。 前些日子客房,是人满为患。可如今天机院甄选结束,这贺兰城几乎空了一大半。 别说塞江南这种贵的要死的店,本就客源不多。就是寻常客栈也很少住满。 难道云山和西海有过节?花婠思量着喝下一盏鲫鱼汤。 可就是有过节,银子总是无辜的。 “请吧!”店小二礼貌周到地,伸手‘请’这些人出去:“隔壁街上,许多客栈,客官请便。” 西海人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为首之人沉吟了一下,回身瞥了一眼身后的人。随后什么都没说,就拿出了一整盘的黄金。 “金子!”花婠惊叹着眨眨眼,她在侯府那么多年。自从单方面与风家断了往来之后,就被继母苛待,别说这百两黄金了。就是超过十两的银子,也没见过几次。 不得不说,她觉得这些黄金很养眼。 “……”店小二瞥了一眼低头算账的掌柜来福,面色平淡道:“小店,确实没有房间了。客官请投住他处。” 第65章 劫得这么半推半就! “难道说贵店这是恶意欺侮我等?”为首的人说话阴阳怪气,言语间一听就是个大内当值的内管。 此时,只见他看着了眼空荡荡的客栈,这哪是人满为患的样子:“明明,尚有客房!?” “客房是有,却不是给你们住的!”来福头也不抬地回怼道:“皇家行宫就在前头,好走不送。” 皇家行宫?花婠也觉得这些人来头不小。 想到是宫里面出来的。却没想到,级别可以去住皇家别苑。 一般大内人员去地方,多是住在地方驿馆。 只有皇家血脉之人,在获得特批的情况下,才能入住皇家行宫别苑。 “再加一百两黄金!十间客房,投住一月!”人群中,响起一声好听的女子声音。 说着,她身后的人又拿出一盘黄金,上面盖着的红布,随着那人的脚下生风的动作被掀了起来。 “……”花婠寻声看过去,见一个黑纱遮面的女子,躲在人群之中。 看起来,很神秘。 福叔是云山的人,自然见多识广。 既然他这般,总不至于是认错了。 而且福叔刚刚说她们是皇宫大内的人,他们也没反驳。 只是可以入住行宫却不住,偏偏要住客栈塞江南? 这什么情况。难道是为了隐藏行踪。 可这大把大把砸钱的做法,又有点适得其反。 这女子倒底是何人? “真是有钱找气受。这么多金子哪里不能住。偏偏赖在这里不走。”店小二气嘟囔着,瞥了一眼低头算账的来福:“福叔,要不把后面的马厩收拾出来,让她们住下?” “噗!”花婠刚刚喝下去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 这店小二说话,实在是噎人。 众人:“……” 女子:“……” “那也不是不可以。”来福这才抬起头,气定神闲地扫眼前两托盘的金子,面色不为一动,此时只见他思索了一下,样子很认真地又敲了敲算盘,像是在仔细核算。开口说:“那恐怕还要再加一百两!” 花婠:“福叔厉害了。竟然打劫皇室,还能劫得这么半推半就。真是佩服!” 她住得这间天字一号房,一日不足五两银子。 花婠再次打量着楼下的情形,又看了眼低头不再予以理会的掌柜来福。 就算大内得罪过他?金子总没得罪他吧。 金子!花婠盘算着,她得发笔小财。 她外族家本是南地首富,从前她的日子那也是比她那个糊涂爹过得还富贵。 素日里,就从没把银子放在心上。 可自打她主动断了风家这个依靠,平日里只能靠继母派发的那点用度过活。 那滋味煎熬,当时的花婠恨不得自己能点石成金。 “几位也听着了,掌柜的说了,再加一百两……”店小二的手臂始终保持着‘请’离开的姿势:“就可以移动尊步去后院的马厩?今儿夜里,刚好有匹老马要下崽,大人们可以一睹为快……” 如此,他们还住得下去?! “你……”内官气恼万分,却压抑着又回身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女子。 第66章 你敢动我一下,我灭你满门! “主子,我们要不换别家客栈?”那人眯着狭长的眯缝眼中满是:这些人,怎么如此跋扈?竟敢藐视天家。 这要是大帝都城,早把他拖出去斩了。 花婠顺着那人的眼神,仔细跟着看了过去: 原来这群人里面,说话做主的那位,在后面! 一群人中间,带着黑纱的身影在人群中,细看之下才觉得有几分显眼。 微微扬着柳眉,目色高傲下一副窈窕身材。此时,她正不以为意地看着掌柜来福。 那眼神中轻蔑中闪着寒光,有种秋后算账的既视感。 女子?还是来自大内。那不是公主,就是妃子。 花婠思量着,可到底是什么身份? 来贺兰,又是为何? 之前,这贺兰城才刚走了一个夜君陵,这又来了一个皇亲国戚。 贺兰城,前一世,也都这么‘热闹’么? 前一世,花婠从未关注过贺兰城的事情,更没有来过这里。 “马厩就马厩!”女子忽然开口,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又端出二百两黄金:“就住马厩!” 众人:“……” 来福:“……” 花婠:“……” 什么时候天家血脉也都这么能屈能伸了?花婠暗自摇了摇头。 这女子花大价钱,宁可住客栈,也不去行宫。 再看这排场,花婠猜想,她八成是个想要掩人耳目,却又做的不太高明的傲娇公主。 花婠轻轻敲着桌子,这女子如果是大内偷跑出来的公主? 那她掩人耳目的目的,就很明确了—— 溜出来的?怕人知道。 可这行事作风,分明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正想着,花婠美眸一顿,身子忽然一僵—— 那女子,竟然正用手指着她! “楼上的!”女子伸手指着花婠,仰着下巴,轻笑道:“这一百两黄金赏你,你的房间给我!” “……”花婠愣了一下,看着楼下隔空指着自己的纤纤食指。 虽然隔得远,可这被人拿着手指指着自己鼻尖的感觉,花婠觉得真是很不爽。 刚刚这位女子是说,拿一百两换她的房间。那就是说,让她去住马厩么。 这心思,可真是居高临下,不管别人死活呢。 这枚金枝玉叶说话做事,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你没听到我说话么!还是嫌钱少?”女子的声音越发嚣张,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一百两,也不少了!顶多再加五十两。” “……”花婠伸出手掏出软鞭,来回抚摸了两下。 这女子说起话来,真的很能勾起别人对她动手的欲望。 啧啧!都说胸大无脑。可看她都平得像快切菜板一样,怎么也没有脑子。 流水的金子,花起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干什么?你要动手?”女子有几分惊慌,却又很有底气:“我身边可都是高手,你敢动我一下我灭你满门!” “大胆!”众随扈赶紧把女子围在了中间,那架势,真叫个水泄不通。 可使不得!来福抬头看了半天,花婠手里来回摩挲着的软鞭,花婠这丫头总不会抽出软鞭教训人吧。这大内女子可不能惹。 第67章 两位娘娘宠大的公主! “那个,这买卖……”花婠脆生生地开口,双手拉拽着软的动作不停。此刻只见她笑眯眯地假笑着打了个招呼:“也不是不可以做。” 打一架没好处,花婠眨眨眼扫过那些金子。 这女子虽然不怎么讨喜,可这买卖,倒是可以做。 反正一会儿她就要搬去天机院了,这天字一号房,换给了她也无妨。 “您既然说要用一百五十两换我这一间?再加五十两,那一间也归你!不过马厩的钱另算!”花婠慷慨地指了指纳兰子期的房间,朝着来福眨了眨眼—— 这些个就算是马厩都要住下的主儿,想来是赶不赶走的。 再说,金子总是无辜的。 店小二:“哈?” “……”掌柜来福无言地叹了口气,当他是为了谁拒绝这大内的人,还不是为了花婠这丫头。 如今,她倒是做起了买卖。 她肯定不知道,来人是皇家六公主。 这六公主要是知道少主对花婠的心思,指不定要怎么闹腾呢。 有大周皇后撑腰!日后,这贺兰城的日子,怕是这婠丫头有苦头吃了。 看着两眼发光的花婠,来福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应该还不知道少主的财力。区区二百两黄金,对于他这个云山的下人来说,都不是能放在眼里的数字。 “那这二百两黄金都给你!”六公主十分轻慢,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李内官,掌灯。你们跟我住楼上,剩下的,你们几个去马厩。”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齐声:“……喏。” 来福摇摇头,老眼轻蔑地扫过刚刚说话的六公主: 还是这样刁蛮任性的脾性,还追来贺兰城。 刚刚他已经派人去禀告少,这六公主已经来到贺兰城的事情。 他还不知道,少主会怎么安排。 总之,至少他来福是看不惯这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 “哟!还挺沉!”花婠笑眯眯地接过金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口中,衣服领口立马被袖子里的金子坠得有些倾斜。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花婠这几日就在琢磨,怎么搞得银子傍身。 今日,倒是迎来了这么一个无胸无脑的肥羊。 哈,这么比喻好像不太恰当。 必定,在花婠心里:羊肉涮起来,还是很美味的。 “连声谢意都没有?”之前的内官看着花婠笑眯眯地拿走了金子,心里就不舒坦:“你知道她是谁么?她的金子,你也敢算计?” 那么些金子,真是便宜她了。 这公主也是,非得背着陛下偷跑出来,看什么凉王。 皇后娘娘更是,怕惹怒陛下。这面上装作不知公主外出,私底下却放纵自己女儿出门。 因着不放心,金贵妃还把他这个近身侍奉的内官,塞过来保护公主。 这一路,差点被没这刁蛮公主折腾死喽。 哎!皇后娘娘那么仁德一个人,怎么生出个女儿这般刁蛮? 有时候,连皇后娘娘自己都觉得,这个女儿不像她,倒是跟贵妃金氏越来越相像了。 其实说来也巧了: 当年金氏与皇后同一日临盆,可惜金氏的孩子没保住。刚出生的那一晚就死了。 因着这个,金氏对这个六公主变得格外疼爱,日日来皇后宫中逗弄。 日子久了,这六公主跟着她学了几分性情,举手投足间透着骄横。 这两位娘娘宠大的公主!李内官摇了摇头,一般人伺候不了。 这些年,她可打杀过不少宫人。 第68章 这买卖不做了! 说起这骄横!可陛下还偏偏很吃金贵妃这一套。 十几年了,贵妃金氏虽无所出,却一直圣宠不衰。 比起同是贵妃的郑氏可是得宠多了。 话说这郑贵妃近日又病了! 不同的是,每回都是装病。这回倒像是真的。 君陵殿下回宫侍疾,据说发了很大的脾气。 “哟!总不会是公主吧?”花婠眨着眼睛,瞧着李内官的得意劲,心里琢磨了一股坏水。 “哼!本官累得紧!不愿与尔等浪费口舌。”李内官傲娇地绕过花婠,一副区区贱民别挡路的傲娇姿态:“势力小民。” 说完,李内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只觉得酸软疲累。 今夜总算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夜里他可是要好好睡一晚。 只是一想到,自己刚到这贺兰城,却被个掌柜得给气半死,心里头就憋闷。 自问自己在宫里混了几十年了。 谁见着他,不得唤一声内官大人。到了这可倒好,一个个的都是刁民。 也不知道这凉王,是怎么治理这地方的。 真是!就眼前这个不知名的丫头,那眼珠子一会一个心思,惯会做生意的。竟然敢从他们手里诓银子! 她和那个掌柜的,一看就是一伙的。 “……”花婠看着内官的兰花指,呵呵冷笑两声:“要不那五十两金子还给您,然后……您去住马厩?” 李内官:“……” “我等是小民,势力却未见得!” “你个野丫头,竟然冒犯我?” “再说,咱们是等价交换!而且,我也算帮了你家主子大忙了。”花婠揣了银子,朝那人翻了个白眼。 “帮忙?你这分明是打劫。”李内官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 “哟!大人这是不乐意了?”花婠站定后,坏笑了一声:“您别动气。这金子,现在就还给你。” “还回来最好!”李内官以为花婠被他的气势给吓着了。 “姑娘!金子还是还给你,这买卖我这不做了!房间我也不换了!”花婠喊住六公主,满心要将这个‘兰花指’内官送过去看马下崽。 “姑娘?”女子皱着眉回过头,很不喜欢这样的称呼。此时,她不满地看着花婠:“不换了?你是想坐地起价?” “刚刚内官大人说。让我把金子退给他。”花婠美眸越过女子黑纱半遮掩下,见她微挑的面容上毫不掩饰地挂着有几分不耐烦:“是李内官想去住马厩,跟我讨回金子。” 说完,花婠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李内官?你又在嫌本公……” “奴才,没说这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路上,你跟掌灯她们念叨,说我刁蛮骄奢。出宫的时候,我就说了你不要跟来,跟来也只会啰啰嗦嗦地多事。” “奴才知罪。奴才也是为着公……小姐周全着想。可总不能让我去住马棚啊!公……” “看到你就烦!也不知道金氏派你过来干什么。马厩……你先凑合着住几天,等我在这里等到他……再从长计议!” 他从来都不待见她!这让六公主非常郁闷。 “他?嗯……这金子还给你?”花婠笑得一脸谦卑,她得提醒一下:“马厩在后院,离这里不远。” “金子就不用退了,那一间掌灯你住!”六公主明显很不待见这位内官:“李内官你就去住马厩!省得碍眼。掌灯,你送他过去。” “喏!”被叫做掌灯的婢女,低头走过去,跟着前面引路店小二走向马厩。 “哎!”李内官郁结难疏,伺候这个刁蛮的公主,真是这天上地下的苦差事:“奴才先退下,您有事记得吩咐奴才……” “哼!”女子不屑地继续向前走。 第69章 她口中的‘慕寒表哥’是谁? 天明未明,北风肆虐。 沧浪城北山的禅院内,花婠透过药灶上翻滚着的水汽,望向院内纷飞而至的漫天飞雪出神。 她重生了,重生在圣天元年。 她记得前一世的这个时节,沧浪城也曾下过这样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七八日。 只是那个时侯,她不知道:这场大雪之后,她人生的大雪就一直没有停过,直到将她彻底淹没。 夜色如水,拂晓清冽的寒凉,随着院门被推开,蔓延袭来。花婠紧了紧领口,看向松动的门栓。 门刚打开,就看见门外小跑进来的婢女怀里抱着打成包的草药,心疼道:“小姐,时间还早。您怎么就起了?雪天地寒,您当心身子!” 绿竹!花婠的婢女,自小陪着花婠一起长大。 “无碍!”花婠收回眸色,抬步走下石街,伸手轻轻接过一片正在下落的雪花,嘴角挂着惨淡的弧度。 花婠只说了两个字,却引得绿竹一阵错愕。这可是她家小姐大病初愈后,这一个月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说来她家小姐也是可怜,看着生在东海侯府金尊玉贵,可说到底却是个没福气的。从小就没了亲娘不说,还摊上个惧内的糊涂爹,竟然信了继夫人的话,相信自己亲生女儿天生带煞,克主克家。 这老话说的没错:没了亲娘,就等于有了后爹。 这全府谁都知道,那算命的老道是继夫人请来的。可老侯爷充耳不闻,眼皮眨都没眨一下,就将自己的亲生嫡女送到了这沧浪城的后山禅院。还让她修行三年,祛煞祈福方可归家。 三年!小姐正值妙龄。未来三年竟要被逼得白白耽搁在这儿。 等修行期满了,怕是宣王殿下早已另娶他人了。 夜空飞雪,花婠微微轻轻叹,美眸划过一丝自嘲—— 想是老天爷都觉得她前一世实在活得太窝囊。这才可怜她,才让她重新活一回。 一个月前,一心待嫁的花婠,一夜之间被人扣上克夫克家的天煞命数。 有了这样的名声,花婠被气得吐了一口血,一病不起。可没过两天,就由她父侯做主,继母孟氏派人将她‘礼送’到这三百里之外的沧浪山。 沧浪山是什么地方,别说大家闺秀了,就是常年打猎的猎户都不敢轻易上山,怕被这山里的仓狼吞了。 路上折腾几天,花婠心头郁结淤堵难以疏散,直到被抬进沧浪山半山腰的禅院,又昏迷了七天七夜。而花婠就重生在了那个时候。 重生后,花婠不言不语,睡生梦死地过了一个月。 在绿竹的眼中,她家小姐只是大病了一场,可人总算是活过来了。往后的日子,慢慢熬着也总是能熬过去的。 虽然小姐如今背负了这样的名声,可说到底她还是大周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想来总会有出路的。 而对于花婠来说,她经历了前世今生种种,劫杀算计、争位夺产、忍辱联姻、自毁容颜、困守异国、无声惨死。 直到死,她都没为自己说过一个不字。 那时候的她以为万事隐忍,事事退让,等到出嫁离开侯府就能换来偷生太平,可最终等着她的却是悔不当初。 这一世,花婠冷然地勾起嘴角,她再也不会为谁自毁容颜,更不会为谁百忍成金。 她要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地活一个天下第一美人。 第70章 打得就是你这个公主!(今日加更1) “一想到慕寒表哥,第一次抱的女人……竟然是她!我就恨不得把她撕了!好在慕寒表哥一向不近女色,不然我……” 等等,第一次抱的女人?荒山? 凉王的名字,叫慕寒? 原来他叫慕寒! 花婠:“……” “真是该死!” “……” “该死!该死!该死!” “……”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引得表哥去她家提亲!想做凉王妃?她也配?她也敢?” “……” “这个狐狸精,等被我逮到。本公主就把她炖了喂狗!” “……”花婠无声地抹了一把额头,这女子的确是冲着她来的?! 她自问没招惹过皇宫大内的人啊。尤其,没招惹过公主。 前一世没有,这一世也没有。 难道只是因为一个慕寒。 慕寒,凉王! 你知不知道,你的桃花债都追到贺兰城了。 “掌灯!等咱们回去,我就叫母后寻个由头,打压打压东海侯,让他把她嫁出去。否则,就灭她满门!” “灭满门?母后!” “谁在说话?”女子回过身,看见还在门口愣愣地盯着她看的花婠,随手扔过去一个鎏金花瓶:“你看什么看?金子不是给你了么!出!去!” 刚刚不是让她退下了么?她竟然敢不走,而且还敢目光平视着地盯着她这个公主看。 她凭什么跟她平视? 贱民! “……”花婠躲闪不及,额头被女子扔过来的鎏金花瓶砸了一下。 看着这个刁蛮的女子,真是越来越没好感。 只是她,竟然真的是公主! 她自问自己还没正式认识她,这个公主就暗自磨牙要把她炖了喂狗? “姑娘请!”掌灯看着花婠愣神,走过来,用力推了花婠肩膀一把:“姑娘若不是耳朵聋,应该听到我家主子的话了。” “……”花婠本能扭住掌灯的肩膀,把她扔下半空,随后握住软鞭,狠狠地朝踏空的掌灯抽去。 没道理别人打她,她还不手的道理。 何况,她刚刚可是被人当面骂了一顿。 啪!花婠软鞭一甩,直接将婢女掌灯,甩到了楼下。 “啊?我是大周六公主夜无忧!”六公主夜无忧惊慌失措,这女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个贱民,竟然想要冒犯本公……公主小姐。” 她!竟然敢冒犯她这个堂堂公主。 “公主就公主了!打不得?”花婠鞭子一扬,重活一回,还想让她受辱忍耐。做梦。 前一世,她可是忍够了。这一辈子,怎么也要活个扬眉吐气。 花婠此时想到了唐门的唐十七。有没有把人打了一顿,还能让那人感恩戴德的‘神药’? “你……我要灭你满门!”六公主夜无忧气呼呼地躲着软鞭,左脸被抽了一道血痕。 还灭她满门?她正求之不得。 花家,她本也不想回去了。 只是这一鞭子,刚一收回,还未再次扬起。只听见,背后响起一声温润的声音:“打得好!” “啊!”六公主夜无忧又是一惊,身子已经被唐十七举起来,扔下了楼:“哪来的女人,敢冒犯我家恩公。” 第71章 醋缸骂她是狐狸精? 楼下。 一声惨叫尖锐地划过耳膜,并随着重重地落地声,嘎然而止。 六公主夜无忧狠狠地摔在地上,头上的纱帽被甩出去老远,露出一张精美却略带刻薄的脸。 此时,她脸上带着丝丝恼怒,怒气无处发作。 花婠笑眯眯地扫过楼下被摔得很重,却又怒气勃勃地主仆二人。 摔打金枝玉叶的感觉,似乎很不错。 “哎呦,祖宗!”掌柜来福赶紧派人将人扶了起来,送去了里间,封了现场,派人去请了自己人医馆的郎中。 还好客栈此时没什么外人,局面好控制。 “唐十七?”花婠皱眉:“你怎么来了?” “恩公!”唐十七人刚一出手,就成功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这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刚刚我是不是下手轻了?” “宫里来的!”花婠别过脸,唐十七你知不知道,刚刚被你扔下去那位,是一位公主,而且自认来头很大的公主。 唐十七耸耸肩,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管她是谁!惹着我家恩公,下次我就毒瞎她双眼。” “多谢!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食言喔!”花婠不忍看唐十七还有些一拐一拐地腿脚。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竟然还没好利索。 总不会落下病根吧? “不会!恩公,时辰到了。咱们得赶紧去天机院。”唐十七仿佛没有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听说,今天,凉王殿下也会来。” “嗯?!”花婠应了一声,只是刚一抬脚,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她实在是站的太久了,腿一时有些发木。 “恩公!”刚好被身旁的唐十七,给一把扶住了:“小心。” “凉王他?”花婠还是问了句,脑海还停留在刚刚那女子的话上头。 真是晦气!大清早的,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招惹了一个醋缸! 这醋缸还当着她的面,把她骂成了东海狐狸精。她表示自己有点怒,就凉王那冰坨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会是因为他抱过你,你就羞……”唐十七后半段还没说,就被花婠狠狠地在腰上扭了一把:“哎呦。” “我们先离开这里!”花婠低声说了一句,拉着唐十七一拐一拐地下了楼梯,往外走。 “……”唐十七被动地被拉着走,双眼瞄了一眼,发现没有纳兰子期的影子,心口立马松了一大块。 到了门口,花婠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掌柜来福。 刚刚她还不太明白,为什么福叔不让刚刚那女子入住。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她! 这六公主夜无忧对她的敌意,可是不浅。 简直要将她生吞活剥喽。 刚刚夜无忧话里话外说凉王和她……独处了几天几夜!? 又说她凉王不近女色! 里外是不是有点乱?她到底是怎么道听途说来的? 是谁故意让她来纠缠? “她是大周六公主,夜无忧!这大周当今皇后无子,膝下就她这么唯一的一个女儿。她自小素来喜欢少主……,和凉王!”来福掌柜看着花婠。话说到一半赶紧转了话锋。 不过,刚刚夜无忧楼上的话,他可是都听到了—— 原来,她跟少主在荒山上待了几个日夜? 挂不得,到现在这丫头的脖颈处还有红印。 难道是少主留下的? “夜无忧?喜欢凉王……我刚刚听到了!可她……她也喜欢你们云山少主?”花婠瞬间竖起了问号。 这个醋缸来头有点大。 亲娘,竟然是以仁德著称的皇后娘娘。 可说来莫名其妙,凉王这醋……,她夜无忧凭什么赖在她身上?只因为他抱过她? 第72章 哪只狼敢吃他? 现在,花婠很想知道: 到底是哪个家伙告诉夜无忧的?还告诉的这么事无巨细! 惹得这个金尊玉贵的六公主跑到贺兰城,准备对她大动干戈。 还有,这个告诉她这些事情的人,到底什么目的? “小心脚下!”来福瞧着有点迷糊的花婠,叹了口气。 少主昨天特意叮嘱,不要将凉王就是少主的事情告诉花婠。 也不知道少主在担心什么。 “谢过福叔!”花婠上了马车,唐十七早就上了侯在外面的另一辆马车。 原本花婠是打算骑马过去的,奈何马车早早就停在了门外。 上了车,花婠摸了摸袖子里的金子! 这金子,似乎比刚刚还沉了几分。 刚刚看夜无忧被抬出去时,白得跟纸一样的脸。伤势应该不轻。 啊!她,竟然惹了大周唯一的嫡出公主。 而且,还是凉王的表妹。 这以后在天机院的日子,她怕是要有无数双小鞋要穿了。 车轮滚滚向前,花婠坐在车里发呆。 夜无忧啊夜无忧,你骂我是狐狸精,我也打了你。 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你好好喜欢你的凉王表哥,我好好学我的手眼通天。 咱们,和!平!相!处! 呃!花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实在是一厢情愿。 虽然夜无忧,她接触下来时间短暂。 可她敢断定,夜无忧这个刁蛮公主,她是惹上了,很难甩掉。 天机院门口。 花婠撩开车帘,准备下车。 车后方,已经下了马车的唐十七殷勤地跑过来,拉开花婠的车帘。 “恩公!到了。”唐十七习惯性地扫过天机院门前,果然没有纳兰子期的身影。 想起那日选拔,荒山上,纳兰子期那家伙痛下打手。唐十七就觉得自己骨头疼。 “唐十七!”花婠躲在车里不下来,此时美眸正色地看着唐十七一脸舍生忘死的殷勤劲,心里恶寒了一下:“咱们是朋友!以后是同窗,要一起学本事,做兄弟的。恩公这两个字,以后就不要叫了。” “可纳兰那家伙说,不让我叫你名字。”唐十七觉得很委屈,这辈子他估计也打不过纳兰子期了。 “他走了!”花婠美眸在唐十七伸出的左手手臂上顿了一下。 花婠明白,他是准备用手臂借力给她,好让她方便下车。 兄弟!花婠这样提醒自己。 来到这贺兰城学本事,她就不能把自己当成大家闺秀了。 “下来啊?”唐十七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多谢!”花婠微笑着,还是将手搭着唐十七伸出来的手臂,借着力道走下马车。 “走了?”唐十七隐隐兴奋。 “嗯!别提多不仗义了。”花婠回应的很淡:“竟然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唐十七兴奋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朝着花婠挤眉弄眼道:“不辞而别好!总不会坏事干太多,半夜被狼叼走了吧。哈哈……” “……”花婠瘪瘪嘴,他不把狼扒皮抽筋就不错了。 这世上,哪只狼敢吃他? 花婠下了车,唐十七自然地收回手臂。 此时只见他从袖子中,拿出五六十两银子:“几位大哥,日后有劳照应。多多关照!” 第73章 刚刚,是这只手臂么?(加更1章) 看样子是准备好用来打点的银钱,唐十七将它们一个一个地塞到天机院门口守门的两排护卫手里。 “……”花婠侧身看了看,伸手捂了下几块金子,将它们往袖子深处又推了推。 她这金子来的可不容易,打点的事情就交给唐十七这个少爷吧! “各位,都拿好。不多,一点心意。”唐十七一边塞着,一边自报家门:“我是唐门十七少,我爹子嗣多。算下来,我排行第十七。不过,他们都是我爹的私生子……以后多多关照。” 唐十七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花婠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唐十七他爹能力了得啊。 “啊!疼疼疼!”唐十七惨叫。 “?”应着惨叫声,花婠本能抽出软鞭。 结果却看见天机院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芒刺,正伸手捏着唐十七的手臂,那架势大有要折断唐十七的手臂的意思。 “芒刺大人,门生手臂要断了……”唐十七疼得龇牙咧嘴,早知道他就不送礼了。 “刚刚,是这只左手手臂么?”芒刺冷眼看着唐十七,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唐十七:“……刚刚?哪个刚刚?两只手,是两只手送的红包。” “芒……芒大将军!他不是故意要贿赂打点……”花婠刚刚开口替唐十七求情。就听见唐十七又一声惨烈的:“啊!疼!要命了!” 声音,比刚刚还大。 “将军!他不识院规,冒犯各位前辈……”花婠的话还没说完。 唐十七又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啊!阿婠……你快别求情了。”唐十七已经疼得跪在了地上。 “……?”花婠也察觉有些不对,她越是求情,感觉芒刺手下的力道,就会比之前加大了几分。 不能求情?花婠一脸懵圈。 这凉王手底下的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哎哟!芒将军……哎呦……疼疼疼……”唐十七疼得龇牙咧嘴,他不就是想要走走后门,套套近乎,混个脸熟,以后好大吃八方,大展宏图么? 额!这结果也太惨了。 “将……”花婠看着唐十七,心有不忍。刚要再开口。 “别!”唐十七本着求生欲,制止了花婠:“别……说……话!” 看着要疼断气的唐十七,花婠咬了咬唇。 刚刚很明显,花婠一开口,他手臂上芒刺的力道就会变得更强。 这个芒刺!果然是个冷面将军。 这样的人,可能也就凉王愿意留用。 冷冰冰的,煞气太重。 “嗯?”芒刺似乎看出唐十七心中所想,此刻,只见他手掌扬起,一掌劈下。 唐十七“啊!”了一声,直接晕死了过去。 “……”花婠感觉眼睛有些木—— 这个唐十七,今年是走了什么背运。 前面是纳兰子期,后面是芒刺。 两个人下手都这么狠,他堂堂一个唐门少爷,这到底招谁惹谁了? “请!”芒刺对着花婠拱了拱手,恭敬客气。 “……”花婠只觉得自己牙齿有些打颤,芒刺这冰火两重天的态度。 到底,因何而起? 第74章 那女子再看什么? “他?今日开院第一天,要不还是先把他送去医治?”花婠小心地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唐十七,无比同情。 这人要是走了背运,日子还真是不好过。 今天天机院开课第一天,唐十七一大清早,带着兴奋而来。结果,直接被芒刺这个冷面将军一掌下去,给劈晕了。 这难忘的第一天开课,他就这么错过了? 哎…… 明天他醒来,不定怎么哭爹喊娘,抱憾终生呢。 花婠这样想着,目光已经越过众人,瞄了一眼远处的一处高塔。 据说,那里藏了近千年来的藏书。 ‘你先进来!他么?我来处理!”芒刺说完,走向晕倒的唐十七。 然后随手拉住唐十七的右脚,将人拖着走了进去。 花婠:“……” 就这么处理?将人生生拖着走! 看着唐十七被拖着,头部滑过高高的门槛。咣当一声,磕到了地上。 生疼!花婠看着青石地面,扶了扶额头。 唐十七,等你腿伤好了。你可一定要去拜拜神佛,去去晦气。 进了内院。 一片肃静之气夹杂着嘈杂,迎面而来。 花婠目光越过前方指指点点的人群,发现他们正对着什么东西,议论纷纷。 花婠侧着身子,穿过人群中的缝隙,挤到前面。 才发现,一块巨大的影壁,赫然眼前。 细看之下,那影壁不是一般的石材,而是一块一丈来高的上等玉石。 玉石晶莹剔透,水润剔透,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上品。 有别于寻常影壁上的刻板图样,这块玉石上面,刻画的是一个女子。 女子单手捧书,立于梧桐树下。青丝随风起舞,美眸微扬看向半空,笑容莞尔浅淡。 “真美!”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 “盈盈一握的腰肢,绝尘清雅的气质……美哉美哉。” “……” “……” 议论纷杂,都是赞叹。 花婠的美眸盯着影壁,一时失神,脑海中,忽然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美眸浅淡,笑意盈盈,你看她仰着脸……在看什么?” “谁知道呢!这样的眼神,真是勾人。” “如果她能这样看我一眼,死都值了。” “早就听说这天机院,从前是个女子创立的。莫不是她?” “我也听说了,当年是个女子创立了天机院。只是不知道:她竟然还是这样的一位佳人……” “真是很奇怪,你们瞧:她好像看着树上的什么东西。” “树上?那不都是叶子么。” “什么都没有啊?” “我来看看?” “……” “像是个半圆形!空心……的什么东西。” 影壁前的门生,七嘴八舌。 有艳羡者,有好奇者,有暗叹者……思绪纷飞。 “那里有一块玉佩!”花婠忽然开口,声音软糯缥缈。 花婠说完,被自己吓了一跳。 玉佩!她仿佛很确定,那就是一块玉佩。 “……”门生们一阵错愕,痴痴地看向影壁上的女子。 刚刚的声音缥缈清丽,一时间竟像是画中女子开了口一般。 等众人回头,齐齐看见竖着男儿发髻,一身骑马装的花婠。 原来是她!那个走后门进来的门生。 第75章 路少卿的失魂落魄 花婠!一个女子! 东海侯一世英名,竟然生不出儿子。 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硬塞个女儿入天机院挣功名。 侯爵人家,混到这步田地。怕是也只有他们东海侯府一家了。 不过她刚刚的这声音,真是蛊惑。仿佛,本来就该是那个女子的声音一般。 “你!”刚刚的门生盯着花婠看了半天,不愧是大周第一美人。此时,只能自稳心神道:“你,凭什么说那是玉佩?” “……猜的!”花婠没说话,她也好奇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刚刚只是一眼,她就看到了那里并不显眼的玉佩。 另一个门生:“真……真有一块玉佩。你们看!如果不是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东西。” “……” 有人仔细去看影壁上的花纹,真的发现在梧桐叶掩映下的花间,有一块半遮半掩的空心玉佩。 “如果不细看,该是怎么也看不出,那里有玉佩啊。” “的确!真是好眼力。” “你们再看,那里。那叶子后面的树干上。是不是好像有个人正卧在隐秘处。那玉佩,像是不小心垂下来的……” “……” 刚刚眼尖的少年再次开口,他的话惊起一众门生。 “还真是,像是有个人靠在树干……,这个地方……好像是他的衣角的线条。” “这棵梧桐树巨大,藏个人……似乎也不是难事。” “果然是天机院,连一幅影壁都这般暗藏玄机。” “是啊,是啊!你们看……是男人的靴子。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我敢肯定,树上的家伙一定是个男人。” “哎!看来这绝色尤物,名花有主了……哎……” “冯兄,一副画而已,何必当真!” “也是也是!” “你们真是好眼力!” “彼此彼此!” “路兄,你在看什么?”有个门生拿着胳膊顶了顶刚刚那个一直看着花婠走神的少年:“路少卿!你在看什么。别乱看!小心命看没喽。她可不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惦记的。你没听说吗?她跟宣王……” “……”那被叫做路少卿的少年一惊,有些失魂落魄。 他怎么能如此失态! 他可是大理石少卿之子,生在帝都城,长在皇权下。什么世面没见过。 就说那秦楼楚馆,他也是常客中的常客。 胭脂水粉,他比谁都门清。就说那粉楼的花魁,换了一个又一个,哪个他没见过? 只是……,像花婠这样,能让人一眼倾心的女子,他真的还是第一次见。 “路兄?”那个李姓的门生用力推了路少卿一把,这家伙怎么盯着人家姑娘一直看? “我……她,受伤了!”路少卿轻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她额头……好像受了伤!” 说完,他又忍不住看了花婠一眼。她额头上的伤口,似乎不浅。 谁敢伤这个女人?路少卿眼底的复杂一扫而过。 别说不敢!估计是个男人也不愿伤害她吧? 至少他路少卿,不会。 他从未如此被一个女子的容颜,如此没有理性。 她那么美,美得让人只想捧在手心里,藏在心口里…… 只是,能给她这一切的人。 注定,只有四殿下。 东海花婠,整个大周谁不知道: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