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 正文 第一卷 凰羽风声 此界名灵冥,世间万物由灵所筑。早在仙初之时,此界本源还是一丝微茫,称之极点。后九仙初降混沌之间,以此极点为中心锻化万物,自此事物皆沾染仙灵,在此演化。九仙将此间万物衍生法则志于一本古书之中,此书著成,九仙形归天地之间,不知所去,只留下四位仙侍守护这本古书,千年,万年来,四仙侍渐化与人无异,在这世上开始繁衍生息,这便是后人所称之的——四古族。 齐河以西,心海以南,处齐楚两国之界,言凤落陨于此,其羽化林环绕此山,后人立阁于此,世人道——凰羽阁。 “阁主……”一位前来报告的下属来到殿前,单膝扣地,禀手呈报。 殿内的气流十分冰凉,指尖触碰这里的每一件器物都会令人颤瑟。 玉面丹唇,殿内座上的女子放下微凉的青釉茶杯,她的面容被一幅古铜打造的雀羽面具遮掩,眼神间透露的目光似乎在告诉这个禀报的下属,她明白了。 桌上的茶水泛起微微涟漪…… “这世间从未太平过啊……”阁主拂袖从殿内走出,望着山影云涌嘴中叹惋道。 。 。 。 冬雨竹林,铁骑的踢踏声扰乱了林间的平静。露水滴落,惊起林中的倦鸟。 近日,北楚之主——易世言,南下巡视,恰路此地,逢上此生红颜,但你所处位置越高,这世人越是要至你于死地! “还有多久到这”一位男子捏着手中玉戒紧锁眉头问道一旁的贴身侍卫。 侍卫算着渐晰马蹄声,恐离此处已不远,把着腰间的佩剑似乎随时一战。 “最多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侍卫眼眸微颤答到。 “啊啊啊啊!”从竹林的屋内传来女子痛苦的分娩声。 易世言攥紧着拳头,在屋外踱步。这个夜晚的虫鸣躁人心。 他抬首阖眼,仰天长叹道“老天啊……” “主上,生了,是女孩!”一个接生的老婆婆从屋内冲出。 易世言再也按捺不住,全然抛下自己的处境风步而入。 林间的竹叶沙沙作响,远处时不时有惊鸟飞离,四周的灵气四溢,像是海潮般涌来,看来此番人还不少。 侍卫一把拉住易世言的胳膊说道“皇上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见皇上无动于衷,侍卫再次苦心劝道“他们是冲你来的啊,再不走恐难脱身。” 易世言甩开侍卫的手,走近屋内,桌上的烛火明灭不一,床上的女子嘴唇发白躺着,汗水铺满了额头,床单上殷红的血渍如此渗人。 易世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可以走了……没事……” “啊呜啊呜,啊啊……”接生婆怀里的孩子大声叫着,这孩子的灵眸如同瀚茫星河,宙宇若出其中。 易世言接过孩子哄着孩子,孩子那双望穿秋水的眼眸眨巴眨巴,嘴角红嘟嘟的嘴角上扬,流着口水。 易世言拎起孩子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把着孩子的灵脉,突然蹙眉言道“这孩子……竟是灵犀体?” “世言我有一个请求……务必答应我。”床上的女子微弱的声音传来。 “东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易世言激动地抓着她如霜寒般的手。 女子透着垂死的烛光看着易世言,细瘦的手指顺着他的鬓发而下说道“杀了我……” “为什么,不行!”易世言丝毫不容她这样,一言止住。 “世言……这些日子里你放下了你的身份……和我在一起,我很满足,……但你忘记你是谁了吗?你死了,这黎明百姓又该如何……我的死才能了去你的犹豫,为了这北楚的江山,为了我们的孩子……杀了我!”女子哭喊倩求道。 “不!”易世言一拳砸在梁柱上,血滴滑落。 “皇上,杀了我!”镜东竺的声音已经嘶哑如裂帛。 “他们不是单单是冲你来的,你不杀了我,我们谁也走不了……”镜东竺拉着他的手苦苦恳求。 “不行……”易世言嘴角颤抖,声音第一次没了王的威严。 “世言,如果你真爱我,就杀了我,好好活下去,带着我们的孩子……”女子的泪水滴落。 此刻的镜东竺很清楚她的境遇,记得他的先辈曾跟自己说过“作为镜家的人,死是迟早都会来的!” 镜家有太多使命要承担,有太多秘密要守护,她清楚自己的命数由不得自己。 “皇上快啊!要来不及了!”侍卫闯进屋内,拉起易世言半只手臂。 易世言含着泪水闭上了双眼。此刻的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仅仅是尘世里的凡人,与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 “让我再看看我的孩子……”女子接过孩子。 镜东竺握着孩子的小手,将手中的纸条塞在她的掌心里。 “孩子就叫做……镜漓吧……”镜东竺苦笑地望着孩子澄澈的眼眸。 她将孩子抱起,也许在冰冷的人世间让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孩子吧。 “世言快走吧……”镜东竺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易世言咬着牙关抱起孩子跑出屋外。 侍卫将火把丢进屋内,湖边的整个木屋开始熊熊燃烧,摇摆的火焰倒映在水中。 叶影攒动,竹林的西侧窜出一堆的箭雨,侍卫用刀剑极力保护着易世言撤退,风声被利箭划破,不幸的是一旁的接生婆被射中心房,惨死于此。 “皇上,快上马!”侍卫驾在马上叫道。 易世言将哭喊着的孩子紧紧绑在自己身上,拉着侍卫的手上了马。 一群黑盔的刺客从竹林深处冲出,他们的装着很简单,轻身锁甲,每人都配备着短剑和连弩。 “皇上抓紧!”侍卫来不及多语,驾马急行。 “杀!”侍卫拔出龙纹佩剑朝黑压压的刺客打马而去。 。 。 夜晚,桐州的申府内,一位下人发觉城内有一波人连夜出城,立刻前往申府禀报。 “申大人,城内刚才有一波未经调动的士兵出城了!”申家的仆人说道。 “朝哪个方向去了?”申卿道立马放下手中案牍追问。 最近,北楚皇上南下巡游,申卿道必须保护主上安全,对于城内任何的异动,都需要绝对的谨慎。 “冬雨竹林。”侍卫确切的回答道。 “不好,皇上在那!”申卿道兀地从桌前立起。 “全城戒严,让申家军严守城门,你带一群人马跟我轻装快速前往冬雨竹林。”申卿道迅速吩咐安排起来,他转身走到剑阁旁,取下佩剑风行出府。 “是!” 暮色之下,申卿道领着申家军的精英出了城门,快马朝冬雨竹林奔去。 。 。 “皇上,我们找最薄弱的地方突围!”侍卫边驾马边说道。 “嗦!”一箭将易世言背后的襁褓的布带射破,孩子落下了马。带着药毒的剪头擦破易世言肩头的衣裳,他的肌肤被微微划开一道口子,毒素很快顺着血液流向全身。 “孩子!”易世言伸着手想要紧紧抓住。 包袱在地上翻滚,渐渐被袭来的黑夜吞噬。孩子的哭声也渐模糊了…… “皇上顾不了那么多了,杀出去再说。”侍卫怕皇上想不开,对他劝说到。 突然,二人眼前一股飞沙袭来,马蹄被一枪横扫在地。失去重心的二人摔在了地上。 侍卫紧紧护在易世言身边嘴边还念叨着“碎沙石,铁枪断蹄,申家军的战法。” “什么?”易世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会不会是申府派来的”侍卫问道 “不可能!”易世言对申府的信任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刺客从身后拔出短刃,就朝易世言冲来。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易世言,北楚帝王。 侍卫立刻侧身躲开即将刺来的一剑,一把手抓住那人的手将其拽到马下,用剑封住他的喉咙,将其杀死。 “上马,快!” 侍卫一把将易世言硬生生拉上了马。冲出了追堵。 易世言很快消失在丛林的深处。 “还追吗?” 带头的刺客示意回头去搜查木屋。 顷刻间,竹林的四周火光亮起,南北两侧的箭雨交叉射出,蒙面的申家军持长枪突进,挑翻了马上的刺客。被紧紧包围的刺客又被飞来的灼眼粉遮住了视线,在他们头顶一张大网洒下。这波刺客呗申家军一口气捕获。 “说!你们是什么人?”一位随从审问道。 申卿道走到他们身边将塞在嘴中的布团取出。 剩下被俘四人立刻用牙齿划破了舌头,面若霜雪,两眼上翻,很快便死去了。 “这?”他们的死状离奇,侍卫竟查不出原因。 “牙齿上抹了剧毒,通过舌头血液遍及全身,毒发身亡”申卿道用手拖着一个人的嘴巴观察说道。 申卿道挽起袖口拾起地上刺客的佩剑,仔细打量,这似乎并不是北楚所造的兵器,更像是邻国的武器。 “皇上找到了吗?”申卿道问道。 “还没……” “快,不能让皇上出意外……” “是!” “不好!小竺!”申卿道突然意识到什么。 飞身上马朝木屋方向奔去。“驾!” 他来到烧焦的木屋前,双手颤抖的握着手中的马鞭。 “小竺!”申卿道下马冲到废墟中。 “小竺……”申卿道一边哭诉着一边挖着废墟里的烧焦的木头。 “小竺,你别有事,小竺……”申卿道眼中的泪水翻涌着双手不断打颤。 突然,在一块大的横梁下,申卿道找到了镜东竺的尸体,火已经将她烧的面目全非,一刻,世间的一切都落幕了,申卿道的脑海快速闪烁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忆想破灭,只剩冰冷的尸首寒彻! “啊啊啊啊!”申卿道抱着怀中的镜东竺朝着苍穹哭喊。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申卿道一声血性地怒吼,将竹林的清寂打碎。 “大人,刚才在竹林里找到一个孩子!”一位士兵捧着孩子前来报告。 申卿道红着双眼转身立马接过孩子,用漆黑的双手抚摸着孩子的脸庞。 孩子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一直在哭。手中拽着什么东西。 申卿道用手指撬开孩子紧握的小拳头,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世言,如若看到此言,我可能已经离去了,孩子我已经给她取好了名字,就叫镜漓吧,不管如何我希望她不要在宫中长大,你将她交给凰羽阁的阁主抚养,谨记,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世以及一切有关我的事。” 申卿道将纸条握在手中哽咽。 “你们将这里收拾下,给我备匹快马,我要去凰羽阁!” “申大人要我们随行吗?” “不了……” 申卿道立刻驾马朝凰羽阁的方向而去。 。 。 黑夜下的冷风穿梭在凰羽阁的山间,如同亡命之徒的哀嚎。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阁主问道。 “孟秋二十又七”阶下随从回道。 “惑星现世,凰羽要开始忙活了。”她摘下面具看着天空上泛红的妖星。 “回阁主,凰羽已经十年未招生了,您看……” “明日准备招生的事情,这次无论身份地位,通可报名。” “是……” 。 。 申卿道策马在黑夜中,风声萧瑟。怀中的孩子哭了又哭,现在似乎累了,显得格外安静。 旦日清晨,申卿道抱着孩子来到凰羽阁山脚。 “孩子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申卿道用长满老茧的手蹭着孩子冰凉的鼻头说道。 申卿道抱着孩子,在直通天境的山道上徐行,云雾绕身,仿佛如临仙境。 初次站在凰羽阁前,申卿道面对庞大的建筑群,他被震撼了,这里的雄伟堪比北楚的皇城。 凰羽分九大阁,其余九阁环绕中间的主阁而筑,依山傍水的险要地理位置,让凰羽处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若入凰羽只有一条由一万六千八百级石梯构成的路。 “阁主,有人在涅生场求见。” “谁?” “北楚丞相——申卿道。” “看来……凰羽的小雏鸟来了……” 太阳赤红的颜色将云海点燃,凰羽阁便像是矗立在火海中等待重生。 正文 第二卷 涅槃 申卿道怀中的孩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睁开了水灵的眼睛。 申卿道的到来貌似早在凰羽的意料之中,一路从涅生场都殿前都没人阻拦申卿道。 申卿道望着早在远处恭候他的女子,他停下了脚步。 “在下北楚丞相,申卿道。” 阁主瞥见他满脸的汗水打趣问道“可知这路有多少级?” “一共一万六千八百级,阁主。”申卿道脱口而出。 要可知凰羽的入山道路是极其险要的,由一万六千八百块石阶搭成,每块石阶高八寸,道路的机关变幻多端,在没有阁主打开道路的情况下,极少有人能进入凰羽,而眼前的申卿道却带着一个孩子不费任何力气便登上了凰羽阁,只能说明这人身手不凡。 “接着。”她从袖间飞出一块玉牌。 申卿道一手接住飞来的玉牌。 “这是凰羽朱令,做好了准备就拿着它来找我吧……” 申卿道看着手中由血玉打造的令牌,阳光下通透可见,毫无杂质,血纹像是凤凰身上的羽灵。 “阁下的意思是?” “你若如有意向,便是我凰羽内阁的弟子。” 说完,殿前石阶上的阁主飞向他身边,只闻一声,她便用手间的运力将申卿道怀中的孩子接过,阁主发间与红衣上的香气氤氲在周围。 “叫什么名字?”阁主看着怀中孩子问道。 申卿道立刻下拜说道“镜漓。” 。 。 在桐州郊外,刚逃离追杀的易世言奔驰在路上。 “皇上再撑会,马上就到桐州城了。”侍卫叫道。 马蹄将晨间的泥土踏破,易世言嘴唇泛白,眼神渐渐失去精神。 “吁~”侍卫将马停下。 “什么人,现在全城戒严,没申大人指令任何人不得入城。”门卫兵说道。 “快开门,皇上中箭了!”侍卫掏出腰间的龙纹佩刀说道。 士兵见状,立刻放下戒备打开城门。 “快开门,去告诉申大人皇上回来啦。”城门前的士兵慌乱推开城门。 “驾!”易世言生命垂危的进入城中。 。 。 小镜漓刚来到凰羽,在阁主怀中不自在的哭起来。 “呜啊呜啊~”怀中的孩子再次哭喊起来。 “东竺,你的孩子真像你一样,眼泪落不完。” “哎……孩子苦了你了。” “阁主招生一事筹备已妥。您看?” “明日后,放出招生消息,打开凰羽入阁道路,迎接天下。” “是!” “东竺,放心吧,我会好好照养这孩子的,你在九泉下也可安心了……” “羲和,这孩子由你照顾,以后的一切都由你教导。” “是,阁主。” 满头苍雪般的头发,双眼火红色的瞳孔,温柔平意的面容,额头上丹红的凤羽花钿,这位女子是把艳丽的火焰。 她接过阁主怀中的孩子,安抚着她的情绪…… “阁主,这次招生对年龄……”羲和话还没说完。 阁主伸出手打住说道“无论老少,通可参加。” “这不妥吧~” “我们这次招生不仅是让凰羽羽翼丰满,也是在济世……”阁主放眼这冷落的九阁叹惋道。 。 。 桐州城内,易世言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他身上的毒素正在一点点蔓延,吞噬他是感知。 “快请大夫,快!” “皇上您撑住!”侍卫焦急说道。 申卿道交付好孩子,驾马迅速返回桐州。 床上的易世言面色越发难看,整个申府上下都在忙碌。 申卿道驾马来到申府大门前,立刻下马,门前的侍卫牵过马说道“皇上回来啦。” “人在哪?” “人在屋内,但是……”侍卫貌似欲言又止,掂量着申大人的心情他没敢说出。 “怎么了?”申卿道警觉的转过头问道。 “好像皇上中箭了,现在在屋内躺着。”他语气颓丧地说道。 申卿道将马鞭顺手塞在侍卫手中,火急火燎地朝府内冲去。 “皇上人在哪?”申卿道向在庭院里忙碌的下人问道。 “申大人,皇上在听雨轩的墨阳堂内。” 申卿道马上转身不停地前往墨阳堂。 “皇上人怎么样?”申卿道推开门问道。 “申大人,皇上貌似中了箭毒,可能生命垂危啊……”一旁大夫说道。 “你下去吧……” “是大人……” “阿绫,快去找北城的罗椧,就说我请他喝茶……” “啊?” “快去!”申卿道催促道。 “是……”阿绫摸不着头脑的跑了出去。 “申大人,这罗椧是?”皇上的侍卫问道。 “桐州的老医仙,这家伙不轻易出山啊……” 未几,门外便走近一个素衣打扮的老者。 “呦……申老弟找我喝茶,怎么到这墨阳堂来了?” 他一步一步缓慢挪进来,这老医仙如顽童般满棉笑意挂在嘴边。 “罗老头今天可没茶喝,不过你帮我救一个人,我这倒是有上好的白毫银针送您。” “呵,我就知道你申老弟从不吃半点亏”罗椧搭搭申卿道肩头。 “什么病症要我来?” “不是病,是毒。” “我看看?”他仄了仄嘴,掀开床上的纱幕。 老者走到易世言身边,看着他满身的汗水,手臂上经络的跳动,以及毛孔的收缩…… “用毒高手啊!”罗椧赞叹道。 “快救人啊!”一旁侍卫催促道。 “急什么,你看我不行吗?” “这制毒的东西很多,比如矿石,虫蛊,药草,甚至是气体……” “这人则是用了两种毒素混合,一种来自草药一种来自一种虫子。” “这两种东西还是共生存在的。” “什么意思?” “龙脊草和时雨飞虫。” “龙脊草生长在地下百米之处的矿洞内,而时雨飞虫则是吸吮龙脊草吐出的汁液而生。” “龙脊草最致命的是它根茎中间的导管和筛管,它不仅能获取自己所需的养料,还能提炼矿洞土壤中细小剧毒物质,极其入微,最后以汁液方式在草叶背面流出。” “以它汁液为食物的时雨飞虫是种阴湿的蛊虫,这两种毒物放在一起,相互调和,想解毒,有些棘手。” “椧老那怎么办?” “我看下毒的人并非想置他于死地,这毒用这龙脊草的根须就可解毒……” “来人快去寻龙脊草……”申卿道吩咐道。 “是。” “申老弟啊,人我也帮你救了,你看?” “椧老您放心,我叫下人送到你医馆上去。”申卿道说道。 “那好,我先走一步了……哈哈哈……”话音刚落,他摇身朝屋檐上飞去。 “申大人他就是老医仙?”侍卫对这个年龄混乱的老头怀着深深的质疑。 “哈哈,是啊,他老人家就爱喝茶,请他治病的人基本都不用付钱,只要带上上好的茶叶去找他就行。” “怪人……”侍卫说道。 夜晚,申卿道拿着手中的图纸在房间里看起来。 “大人。”门外有人扣门询问。 “进来吧。” 易世言的侍卫走了进来,在一旁坐下。 “说说追杀你们的那些刺客吧……” “大人有一事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 “追杀我们的这些刺客精通申家军的战法。” 申卿道放下手中的图纸转过身来。 “继续说。” “他们进攻的方式跟申家军很像,以轻便的装备和快速的突进杀人。” “看来,申家里面有叛徒了……”申卿道叹了叹气,只是未曾想到那叛徒这么快就出手了。 “这……”侍卫语塞了。 突然门外的草石作响。 “什么人!”侍卫警觉地提出刀刃。 “是我啊,大哥……” 一位中年的男子走了进来,眉宇间藏着很重的阴谋。 “大哥我啊,申穆……”那与申卿道一般年龄的男人朝着二人寒笑道。 。 。 凰羽山头,小镜漓的哭声把凰羽扰的不得安宁。 “呜啊呜啊~” “羲和哪来的孩子啊?”其中一个师弟伸出脑袋问道。 “阁主托付给我照养的,我也不清楚。” “小东西还挺可爱的,嘿嘿”小师弟捏着镜漓的小脸蛋说道。 “别闹!快准备明天招生的事情去。” “好好,诶,羲和你饿不饿我给你熬粥去?”师弟问道 “我不饿,你给孩子煮点吧,吹凉送来。” “好嘞!” “切,这老不正经的家伙”羲和嘲笑道。 凰羽的风静静吹拂,山顶的云朵自顾自闲游,很快太阳泛起了鱼肚白。 自凰羽放出招生之讯,旦日辰时,山脚的人群纷纷涌上来。 “阁主此番报名的人数众多啊!”羲和眼量了下山麓下黑压压的人群言道。 阁主站在主殿前俯视山下所有前来报名的人们说道“羲和,这说明天下并不太平啊!” “为何?” 羲和看着漫山的人们疑惑了…… 正文 灵 灵是衡量这世界上每个人修为强弱的标准,每个人生来便有属于自己的灵,而有些人则是后天修来的灵。拥有灵的人,被世人尊称——灵者。 生于此世之人皆有灵堂,灵堂乃万般之灵的源头处,灵堂的位置因人而异,有些人的灵堂在胸膛前,有的在手腕处,有的在头顶,皆如此类。若毁其灵堂,万灵皆断,称之——泯灵。 灵的强弱之分取决于灵脉振频,灵的发起就是依靠经脉的振动产生灵力,灵脉振频的加快能加大灵术的强度,但自身损耗也会加大。 灵分七阶,换言便是七类灵体,植灵,兽灵,器灵,元灵,自衍灵,寇灵,古灵,前三者为最常见的灵,统称尘灵,乃世间事物所化之的灵,为最易获取的灵,也极通人性,当尘灵的修为达到极巅之时,可进而转化为异灵,所谓异灵便是后四大灵的统称。 古灵,元灵,寇灵,自衍灵皆属异灵。 古灵:为仙初之时便有的灵体,其灵种最为纯粹圣洁,灵度最为强悍,仙初降于尘世,遗留几道灵藏于世间,后世之人皆未能寻至,故此灵传言道称为——古灵。 元灵:为天地间万物根朔本源所化,如山间清风,百川之水,红尘焰火等等,其皆为构成世界本源的起始。元灵一生极少被人掌握修炼,它也极少认主,但若资质尚佳的人可以同时掌握几种元灵并存。 自衍灵:自衍灵是唯一一个无法被后天修炼所得的灵种,它是伴随一个人降生而产生的,先天所拥有的灵体就称之为自衍灵,自衍灵最大的特点就是演化性,它能根据每个修炼者的灵性偏向,转化为其它六类灵种,而自身却又不会消失或被取代,也就意味着,具有自衍灵的人有机会同时拥有七种灵。 寇灵:此灵是与古灵分庭抗礼的对立面,若古灵为仙初所留神识,那他便是开世之际最为黑暗的极子所化,这种灵由人的欲念,原罪,荒古的凶兽之灵等等一切世间混沌至恶之物所化,世间断不会有人修炼此灵,此灵对灵堂的损害极大,修炼几载便可控制此人灵堂,化自身为主观意念,控制宿者的灵体为己所用,故是一种反噬极强的恶灵种。 正文 第三卷 丰羽大会(上) 清晨林间水汽将万物滋润,络绎不绝的人群从山脚赶向凰羽阁…… 前往山巅的石道浮现出来,他们慢慢抬起头,视线朝着延伸向云端的石阶,许多人望而却步。 “呜呜X﹏X,娘亲,我不要离开你……”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抓着母亲的手哭着。 母亲摸着他的头说道“孩子你跟着我们只会受苦的,在这好好学习,再也不要走娘亲的路了。” 母亲枯身体枯瘦,但目光依然流露着对孩子的爱意。 也许是受到这个孩子的感染,周围许多孩子哭闹起来。整个凰羽山脚下开始沸腾。 这时一群正直壮年的人路过,用不屑的目光撇了他们一眼。 “没用的废物来凰羽做什么,可笑,这天下真可笑……”说完他们摇身朝山上飞去。 在涅生场旁的亭子中,凰羽阁主闲适地细品手中的香茗。 “阁主,这次年龄尚小的孩子众多,这考试如何进行……”羲和问道。 “让年龄较小的孩子到龙师兄和肖乐那汇考吧。”她掀掀茶盖吩咐道。 “是。” “这可是亏本买卖啊……”一位站在木栏前的男人说道。 “看看这苍生,我们又能改变多少,况且这么多人上山,你就不怕出祸端?”他挥袖问道。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穆琼,你当初上山又为了什么。”阁主喝着手中的茶问道。 他眼神凝重的回忆起来说道“避世” 。 。 在桐州的申府,易世言服下解药后,身体好转,恢复了神智。 在梦中易世言一直在念叨什么。 “东竺!东竺!我的孩子!孩子!” “啊啊啊!” 似乎当日的厮杀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易世言手紧紧扯着床单。 易世言一身冷汗的从床上惊醒。 “皇上,你醒了。”申卿道坐在旁边说道。 易世言摇了摇头,狠狠拍打自己的脖颈说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 “不好!” “卿道,抓到刺杀我的那些人吗?” “皇上,他们被俘后都自尽了。” “那孩子呢?孩子呢?”易世言抓着申卿道的胳膊追问。 “孩子?” “掉落在林中的孩子啊!” “回皇上,我并未看到有孩子……” 申卿道打量了下易世言的反应,将孩子一事悄悄隐瞒了。 “孩子……”易世言眼中的泪水绝望的落了下来。 “卿道,朕要回宫,命天都府彻查此事,朕要抓到那个元凶!”易世言的愤怒在眼神中打转。 “皇上,我有一事相求。” 易世言冷静了下来说道“你说吧……” “吾意辞去丞相一职……” “何故?”易世言的眼神越发的迷离。 “皇上如若你想知道追杀你的人是谁,就允吾辞去这一重职吧!” “这……”易世言确是为难。 “朕答应你,一旦需要帮忙就找我,你还有我这个靠背。”易世言拍拍申卿道肩膀。 “皇上我不在朝中的时间里,注意好自己安全,现在的朝中并不安全……” “朕明白……” “卿道,你要怎么找出凶手?” “去凰羽阁……” 申卿道从床前站了起来,望着庭中铺满的阳光…… 。 。 凰羽主阁的石场开始运转,九阁纷纷朝主阁靠拢,浩大的涅生场中央一只展翅的火凤。 阁主一步步走在长廊上,看着重新恢复生机的凰羽阁,一种重大的使命落在了她的肩上。 “啊呜~”小镜漓伸着肉嘟嘟的手哭闹着。 “嘿,小东西别哭了,来肖哥哥喂你喝粥啊……” “好了,你不会带孩子就别在这闹了,阁主说等会年龄较小的学生到你这考试。”羲和揪起肖乐的耳朵说道。 “啊啊啊,我知道了。” “小东西我走了,拜拜!”肖乐做了个鬼脸便跑开了。 “噗呵呵,哈哈”小镜漓噗嗤噗嗤笑起来。 “这家伙……”羲和没好气的说道。 在赶去报名的路上,一行人的打扮吸引了众人目光。他们艳丽的锦缎衣裳,端庄的脸饰,和庞大的随行人马,一看就是从宫中出来的人。 “母妃,他们为什么穿的那么破漏?” 一个年仅五岁的皇子拉着母妃的玉手问道。 “笙儿,这世上有很多不公平与灾难,很多人因为这些不公与灾难,不能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赫连晗兰摸着小皇子的头。 “为什么大家都不能是一样的呢?” 赫连晗兰望着轿子外面说道“傻孩子,这世道又何曾太平过呢……” 前往山顶的人们陆续在涅生场越聚越多。 独行的剑客,打扮诡异的老者,年轻的书生,平凡的市井人物,更有年龄极小的孩子,在涅生场聚集了各种各样来自不同地方的人。 “阁主。”羲和示意道。 “开始吧!” “嘭!” 捏生场上开始浮起一座石雕,一只凤凰出现在场中央,随后石雕后面的羽翼慢慢展开,用九种不同石料雕刻而成的羽尾绚丽的展现在世人面前,紧接着天空一个人影落下,华丽的身法加上她身上赤红的霓裳,仿佛一位仙子降临人世,她慢慢在凤凰前落下。 阁主展开双袖,注视着前来报名的芸芸众生说道“欢迎来到凰羽阁。” “她就是凰羽阁阁主?为什么戴着面具啊?” “凰羽阁阁主从不轻易露面,听说是个大美女。” “真的?”那人语略带信疑。 “今日,凰某很荣幸能在此迎接大家,接下来将会是凰羽对你们的考验。” “既至凰羽,就请你们记住,凰羽从不收世道败类!”凰羽阁主一声郑重道来。 “丰羽大会开始!”她挥展红锦宽袖,如同尊者一般傲视着底下众人。 阁主话音未去,一道火光落下,她便不见了人影。 “我是这次的主考官,对于不同年龄的考生请前往不同的楼阁。”龙生泽说道。 “年龄十岁以下的孩子前往平天阁考试,十岁到十七的考生到鸾逍阁应考,至于十八以上的,通通到崇明阁会考。” “为什么我有种不祥预感啊,大哥。”场下一个人切切索索说道。 “崇明阁,是穆琼的地盘,他是出了名的严厉!” “那我们不是……” “哎呀!”其余众人异口同声说道。 主考官宣布完毕,许多人朝自己的地方走去。 “孩子你要去的平天阁在西北的主阁旁边。”羲和在下面带领找不到路的孩子。 就在众人纷纷找寻自己会考地点时,一行衣着得体的人,抬着枣红色轿子来到涅生场。 “你们快看,他们是宫里的人吧~”人群中的声音慢慢传开。 原来是方才山脚下那股人。他们的衣着打扮在这群人当中的确太耀眼了。 很快轿子落下,一位端庄素雅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脸上的妆容并不多,看上去还略显憔悴。她转身将轿子上的孩子抱了下来。 他们的到来,吸引了正在给孩子指路的羲和。她朝着这行人步去…… “姑娘,请问你是这凰羽阁的弟子吗?”这位妃子声音温和地问道。 “敢问你们找阁主为何事?” “姑娘我与你阁主是旧相识,如今事情紧急,请姑娘给我们带路吧!” 羲和也看得出她心中确有急事,便领着她们来到主殿前。 羲和一人走到阁主休息的房间内。 “阁主,北楚的兰妃要见您。” “呵,这丰羽大会到真是什么人都来了……” “让他们在主殿的客堂等我。” “是。” 在凰羽的客堂,小皇子一直拉着母妃的手,似乎很惧怕这里。 “兰妃此行找我何事~”阁主慢慢走了出来。 “见过阁主。” “说吧,少来这些礼数” “阁主,我想……将我的孩子托付给您。” 阁主走到孩子身边蹲下来看着笙儿。 “为什么……” “宫中事变,赫连家已经没落,我害怕笙儿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兰妃解释道。 “作为母亲我不希望他受到牵连。” “也罢,全当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了结吧……” “母妃,我不要离开你,笙儿不要呆在这。”小皇子紧紧拽着兰妃的手。 “笙儿乖,笙儿在这好好学习,等笙儿长大了,母妃会回来看你的。” “母妃……” “孩子,母妃不在身边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阁主摸着他的头。 赫连笙抬起头眼神中的恐惧告诉着她答案。 “孩子不用怕,等你长大了,那种感觉会淡忘的……” “来人,将小皇子的衣物和物品搬到寝楼去。” “是!” 说完,赫连笙也被羲和带了下去。 笙儿一个劲回头哭着大喊“母妃!” 赫连晗兰也只能忍痛目送他远去。 兰妃转过身对阁主说道“如若我在宫中出了事,望阁主不要告诉这孩子,他的路注定要他一个人走完……” 阁主走到她身后说道“请离吧……” 兰妃含着眼中泪水离开了凰羽阁。 “诶,你说这凰羽真大,是不是?”一个小兄弟跟旁边的人搭起话来。 “少侠请快点前往你的考场吧。”一位凰羽的弟子说道。 “哦哦哦……” 很快崇明阁的大门打开,里面一股淡淡的百草芬芳飘来。 申卿道辞去职务后,驾上快马前往凰羽,他的腰间挂着一块血红的凰羽朱令…… 正文 第四卷 丰羽大会(下) 凰羽阁建立于两国疆界,常年与世无争,更不倾向于任何一国,每逢两国战事凰羽必定派弟子下山救济难民,难民受战乱摧残,百病缠身,这便要靠崇明阁出手了。 “欢迎各位来到崇明阁。”一股鸿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九阁中性情最为古怪的莫属穆琼,而九阁中楼阁最为奇葩的也是他的崇明阁。剩余八阁的修建功能多为练功或是传教,而崇明阁则不是,它完完全全就是个大药库。 考生们走进崇明阁,在中央有一根巨大的柱行药柜,他贯通整个阁子,这个药柜四面全可打开,从上至下摆放着不同药草,最上面的药格里存放着稀世药材,越往下药材的稀有程度逐级递减,虽是药材珍贵程度不一,但对于穆琼来说它们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医治众生的良药。 整个崇明阁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穆琼从药阁顶层飞下,打开手中的墨扇,他的年龄并不大,深浓的眉毛与犀利的眼神让人感觉他不是太和善。 “以吾之百药治理天下,这是你们来崇明阁考试的题目。”穆琼摇晃着手中的扇子说道。 “诶?我只听过以药医人,从未听说过药草还能治天下。”下面的一位考生问道。 “问的好。” “天下之病,在于此。”穆琼指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说道。 “人心悠悠,纵以天下之大,众生七情六欲皆为病根,人之本性为恶,则使天下久病。”穆琼说道。 “我的药阁从上至下,一共存放着一千一百一十七种药材,待会每个人会拿到二十种不同药材的绘图,你们需要在二十分钟内记下药材的模样,然后在药阁中找出你匹对的药材,你们的绘图并不是完全不一样的,可能某些人需要找的药材恰巧也是他人需要的,你们可以合作,也可以单独寻找,开始吧~”穆琼合上扇子朝座椅旁走去。 来到崇明阁的考生一共一百五十七人,而药材一共只有一千多种,意味着重复的可能性极其之大,而药材的数量却是有限的,被淘汰的人也会不少。 “拿好你们的绘图,一炷香的时间内记下来。”说完凰羽的弟子将绘卷一一发到考生手中。 穆琼则是坐在高处喝起茶来。 “你倒是挺清闲,看好戏吗?”阁主从穆琼身后走出来。 “我倒要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学生。”穆琼说道。 “我也在这看看吧~”阁主挥袖坐到红木椅上。 场下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拿到了绘卷,二话没说一手在空中快速展开,药材的模样以瞬息的速度在他眼前晃过,他的眼睛貌似能快速捕捉他所要的信息一般,植物的模样一个个慢慢刻画在他脑中,他收起绘卷,闭上眼开始冥思,脑中的药材的样子成环形在里面旋转,特点,颜色,枝叶茎干,大小,所有方才的数据在脑中开始极速筛选提炼。 “完成”他立刻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如同空山的寒月。 他起身从桌子前站起来,而前面的香才烧到三分之一。 “我的运气不差嘛……”穆琼一手叼着茶杯抿着茶水说道。 “看来还不只一个” “你看”穆琼朝阁主所指的方向看去。 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细瘦腰间的衣锻轻轻飘舞,丝线般的头发遮挡着双眸,动人俏皮的眼神更像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 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而周围一百五十多人仍埋着头苦苦记忆,在人群中他们的眼神彼此对上了。 女子歪着脑袋笑嘻嘻的摇着手中的绘卷,两个如蜻蜓点水般的酒窝,看上去楚楚动人。 白衣少年貌似明白了她的意思,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 女子高兴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甜到人的心头。 他们各自将手中的绘卷丢向对方,决定合作,毕竟这是凰羽的招生大会,能多个朋友合作,减少失误与时间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两人用同样的方式展开绘卷,目光浅浅扫过。 两人同时转过头注视着对方。十种,两个人有一半的药材是相同的。 女子挥舞着淡青色的衣袖,嘟着嘴举起自己的手掌摇啊摇。 她的意思是我们各自帮对方拿五种双份的。少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有趣,这两人真有趣……”穆琼起劲了。 穆琼设置的考题的难度在于考验人们短时间的记忆能力,以及各自相互合作的能力,当然更刁钻的还有考验他们身手。 崇明阁的药阁直通阁楼顶端,药阁高一千三百五十寸,这个高度没有好的身手与眼力,要拿到自己想要的药材等于做梦! 当然你可以爬木梯…… 穆琼是个极为严格的考师,这些还远不是他所要的。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下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治病以应地,我将药材分为三类,各自放在不同方向的药阁里,而每个人的绘卷中各有三类,意味着他们要在不同方向上取药,够他们忙活了。”穆琼解释道。 “这样设局,未免有点难为这些人了……”阁主调侃道。 但穆琼远没想到的是,眼下位白衣少年精通医理,世家习医,一眼望穿了其间的规律,他将自己绘卷的药材早早分为了三类。 而圆柱形的药阁就是以这个道理而建的,药阁的每一层都被瓜分成等分的三类,上药中药下药。 少年为了节约时间,他每次在垂直方向上挑选齐自己所要的药材,这样他就不必在不同纵向间忙活穿梭,可以减少大部分时间。 倘若把药阁以剖面图的形式来看,它就是个圆形,这个圆形被等分成三份。 少年神态自若地走到药阁前,他想从上药开始入手。 抬头仰望这一纵向上全是上药。 “嘿!”少年提气轻身,朝药阁上飞去。 “青芝,菖蒲,菊华,干地黄,车前子,还有景天。”他每念一句,都从药柜拿走一件药材。 女子抬着头看少年的取药方式,突然她会心一笑,看来她也明白了少年的方法。展开双臂朝上而去。 “他的思维建立在别人的高度上,这种驾驭的思考视角我喜欢,好啊!”穆琼敲着手心中的扇子说道。 “的确是个聪明人……” 少年取完上药,手臂朝另个一个方向转去,来到中药的那一纵。 “沙参,五味,续断,蒺藜子” 而另一边,女子轻盈的身姿在药阁上下穿梭。 “上药是旋华,茜根,龙胆,著实,决明子,云实” “中药是芍药,知母,白芷,杜若。” 没一会两人同时转到了下药这一纵,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天生的默契在他们间 产生了。 “下药,大黄,附子,鸢尾,半夏,射干。” “下药,白及,夏枯草,女青,垣衣,乌韭。” “完成!”两人同时拿着药草落在地面上。 “啪啪!好!”穆琼从高处拍着手说道。 而此时香才烧完。 “接下来是取药时间,一炷香内必须完成!”一个弟子说道。 于是剩下的几百人开始匆匆找起药材。 “你们两个来我这吧!能在记忆时间内完成这个任务不简单啊!” “可……师傅不用检查吗?”下面一位弟子问道。 “不用了,我看的很清楚,一个未差。” 这句话刚说完。少年便心生冷汗,眼前的这位穆琼是多么可怕,能在他二人同时打开绘卷的一刻记录下三十种药材,并在两人快速的身法下看清所取的药材和数目,这人决不简单啊! “嘿!你还我药草!”这时下面的人开始吵起来。 “你的?我拿到就是我的!”一个长相不善的男子发狠话说道。 “哈哈,大哥别理他,我们去抢药草!” “走!” 他们的行为引起了座上穆琼和阁主的注意。 在药阁的一旁,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慢慢爬着木梯,可能出于身体原因,他只能这样取药,很是吃力费时。 “大哥你看,那老东西手里有我们要的。” “抢!”说完他朝老者飞去。 “老东西慢慢吞吞的,我看你也不可能通过了,把药材给我吧!”那个男子伸手便要硬抢。 “欸……你们干什么?”老者无力的反抗。 木梯摇摇欲坠,老者突然一个脚滑从高处落下。 穆琼合上扇子,一眨眼便飞了出去,他一只手挽着老人轻轻的落地,老人双目星零,整副身躯像是脱了魂一样。 “老人家您没事吧?” “哎呦……没事没事……”老人家抚胸缓气宁神。 “来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穆琼惊雷般的声音炸开了。 “是!” “诶欸?凭什么啊,不是说可以合作吗?”那个带头的男子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合作就是等同于强抢吗?”穆琼冷冷的反问道。 这时候这三人显然不服了,理直气壮地说“别以为你是这的阁主了不起,老子我家族势力大着?你敢动我试试?” “小子,你可知道我的药草治世治人,却唯独治不了你这种人,你的这已经烂了,败类!”穆琼戳着他胸口呵斥道。 “你是不想活了是吧!”他们三人立刻蜂拥而上 穆琼甩开扇子,反手拿着扇子朝他们挥去,一股强大的内力将他们震翻在地上。 “我今天就杀了你!”趴在地上的男人面目狰狞,眼神的杀意太纯粹了。 “放肆!谁敢在凰羽阁闹事!”阁主的声音怔住了三人。 话音一落,阁主便从袖间飞出三根细小的丝线,无声无息顺着三人的身体越缩越紧,将三人绑住。 “来人,带下去!” “是!” 这是白衣少年第一次见阁主出手。他清楚眼前这位阁主身手远比穆琼高,而穆琼都已经如此,阁主的实力实在不敢多想。 事后,招生大会结束,这三人被赶下了山。 凰羽的招生大会告此一段落,众人都抓紧时间休息,谁也不知道明天的考验又会是怎样。 白衣少年趁着月色走在涅生场上,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他。 “你好,今天合作愉快啊!”女子流萤般的眼睛吸引着他的目光。 “合作愉快!”他回答道。 “那……我们交个朋友吧!” “和我?”少年用手指着自己问道。 “我叫江宛柳,你也可以叫我柳儿,从今天起请多指教。” “柳儿?这……”少年犯尴尬了。 “我叫解佚,请多指教。”他露出了笑容。 凰羽的月色之下,两人在浩瀚的世间萍水相逢…… 正文 第五卷 入阁弟子 丰羽大会是凰羽阁创立以来第三次举办,这场大会吸引天下目光,而对于凰羽来说,这次大会是在挽回世道的坠落。 “阁主此次大会一共六百七十九人参加,四百二十名留下,其中平天阁收的弟子最多,共九十人。”羲和说道。 “你龙师兄又不知搞什么名堂,收了这么多弟子。”阁主说道。 “是谁在说我坏话。”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龙生泽啃着手中的苹果走了进来。 龙生泽是九阁中地位最高的一位阁主,满脸胡渣的一位怪人,生性不羁,他的学生也是凰羽最为骄傲的利器。 “说说吧……收了那么多弟子……”阁主倒是有兴致听他一言。 “这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我看上的都留下,我才不管多少人。”龙生泽嚼着苹果倔强起来。 “这次平天阁的试题你倒还没告诉我”阁主睨眼问道。 “哈哈哈,这次我倒是见识了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也是挺有趣的。” “那你的试题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我让他们去逆转流水”龙生泽大笑起来。 “抽刀断水水更流,这题目跟你倒是一样的,古怪!” “有一个孩子我很喜欢……” 龙生泽啃着苹果回忆起来。 平天阁建筑于瀑布旁,这瀑布便是凰羽山后洗心海的源头。而龙生泽利用这天然的水源将平天阁变为真正的世外桃源。 “哇啊!好漂亮!”许多来到此地的孩子惊叹道。 瀑布的水源被龙生泽引入阁内,绕着平天阁流淌,最后汇入平天阁后面的花园。 流水常年围绕着平天阁,自此这里的温度清爽冰凉,一到炎夏,其他八阁的阁主都会前来这里歇息。 龙生泽的性格随性,对于阁内的修筑也是随意,平天阁的中央是块大水池,里面养着龙生泽从各地找来的水性植物,满塘的水芝,香蒲,浮萍与鸢尾。 阁内的顶端被植物的藤蔓爬满,根茎绕着柱子肆意生长,风吹进阁内,成片的绿意招摇。 孩子进入这里便好奇的四处打转,全然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只有一个孩子径直朝龙生泽走去。 “你是这里的考官吗?”那个孩子稚嫩的语气问道。 龙生泽半弯着腰,用手指戳着孩子的额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赫连笙,我要考试,我要在这里学习。”他的目的简洁明了。 那个孩子的眼神里有以前的我,对于这世界他只有一个目的——变强。 “好了,孩子们!”龙生泽拍着手说道。 “今天平天阁的考试题目——水流。” “啊?水?”好多孩子似乎摸不着头脑。 “你叫赫连笙吧?”一个小女孩拍着赫连笙的肩膀问道。 赫连姓是北楚贵族,家族显耀,方才定是这小女孩注意到了他们的衣饰图文——焓泽,这是赫连家族独有的家族图腾,眼尖的她或是猜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赫连笙回眸一看,是个水灵的女孩,樱桃般的嘴唇,梨花般的肌肤,声音如溪流撞石清脆。 “你是从宫里来的?”她又继续问道。 “我不认识你,我现在只想通过考试。”赫连笙理都没理她自顾自走开了。 “喂!”女孩被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很快殿阁的大门打开,平天阁的花园展现在他们面前。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嶙峋怪石,这个花园的复杂,像还原了一个森林。 “好精致的花园……”赫连笙说道。 花园被环形的水流包围,八座奇怪的石雕分布在水流中,从它们嘴里源源不断吐出流水。 “这是囚牛,也是平天阁所代表的神兽,接下来,你们需要将这环形的水流逆转。” 这个环形水流成阶梯型从高处流向低处,最后汇聚到圆形的最下端。 “天壤之间,水居其多,水无其形,人念塑之。”龙生泽拍打着水花说道。 “环形水塘共分为五层,每层的水流大小依据它所供养的植物所需水量而定。”一旁的平天阁弟子解释道。 “让水逆涨,这怎么可能呢?”方才的女孩疑问道。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叔叔我平天阁的机关术是九阁中最为顶尖的,翻排引水的技术就能做到水流逆转。” “什么是机关术?什么乱七八糟的嘛!” “考核开始!” “你会不会对这些孩子太严了……”一位带着面纱的女人问道。 “知道阁主为什么把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交给我吗?” “他们就是一张白纸或是一块未雕琢的美玉,而我们就是这些工匠,他们的先天不与那些年长的考生相同,他们是一片干净的湖水,这样的先天对于我来说就是好的地基,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上面建造琼楼。”龙生泽甩着苹果核说道。 放眼整片池水,整整被分为五层,严格的说是对称的五层,两端的盆栽数目最少,中间一层最多,想要改变水流的大小情况,依据盆栽的摆放与植物所需水量的特性决定。每个盆栽都是机关组成的一部分,他们就像一颗颗棋子或是零部件,改变他们的组成,就会影响机关的运行。 “喂!别傻楞着了,我们直接将水一桶桶抬上去就好了!”其中一个力气较大的孩子说道。 许多孩子也是没有办法,只好跟从他的做法,拿起花园里的木桶接着水往上抬。 赫连笙站在偌大的水塘面前出神了…… “喂!你傻站着干什么呀?快去帮忙啊!”又是方才的女孩。 “别吵……”赫连笙嘴里嘀咕道。 虽贵为皇子的他却与其它皇子不同,赫连笙对于自己的身份地位丝毫不在乎,在皇宫内总会与下人聊天,问这问那,其中最多的就是他父皇后花园的花匠。 “老贵叔,这是什么植物?”赫连笙拉着老花匠的手问道。 “铁线蕨,这种植物需水量特别大,奴才我才需要每天在这照料。” “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你就是老贵叔,要不叫你老桂树怎么样?” “小皇子别闹了,这成何体统啊!” 日子久了,宫里的下人都很喜欢赫连笙这位小皇子,在他身上能看到的就是孩子的天真可爱。少了宫中的那些勾心斗角…… 赫连笙将目光转向水塘顶层,一共五种植物,而这些植物对于赫连笙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北楚皇宫的后花园的奇花异草绝不比这少。 赫连笙在记忆中寻找这些植物的碎片,很快这孩子脑子竟将后花园所有花草还原在脑中,赫连笙对生物的敏感是与生俱来。 平天阁花园中的水池名为逆水生,水流一次从第一层向下减少,所以摆放的植物的需水量也是依次递减。 “第一层……是铁线蕨,旱草伞,银脉单药花,一共三种,这些皆为需水量极大的植物,所以这层的水流最大。” “最底层是景天,十二卷,生石花,耐旱植物。” “那么,只要将摆放的盆栽的位置倒置即可!”赫连笙恍然大悟。 赫连笙立刻跳入水池中,摸爬滚打地朝上面爬去,一层又一层,他的衣裳上沾满了泥沙,但他丝毫不嫌弃…… “喂,你在干什么呀?”女孩站在池上大喊。 “快下来帮忙!”赫连笙呼喊道。 这是赫连笙第一次叫她,女孩激动地踉踉跄跄地跳下水池,兴奋地爬到他旁边。 “嘿!你知道怎么通关了?” “帮我把最上面一层的盆栽搬到最下面一层。” “啊?……哦……好” 龙生泽指着淌水的赫连笙说道“他就是阁主收留的小皇子吧!” 带着面纱的女人点了点头。 “宫里的孩子竟然不怕我这浑水泥沙,这孩子真有趣……” 而方才的那群孩子依旧拿着水桶抬水,但水池的水流是循环的,他们的举动毫无意义,但是他们依旧没有察觉。~ “他们都是平常百姓的孩子,并未见过这些名贵花草,他们又怎么知道这其中的规律呢?”蒙面女人问道。 “分析。孩子的观察力要比大人来的敏锐,你看着吧,会有人看明白赫连笙的行为的。”龙生泽对自己的推断貌似很自信。 终于,赫连笙带着那个丫头爬到了顶层。 赫连笙用满是泥沙的手擦了擦脸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突然抬起头,貌似就在等赫连笙说这句话。她语无伦次地说道“伊……雾花!” 声音如同石落清泉,伊雾花的嘴角沾着泥巴笑了起来。 “你叫我花儿吧!” 赫连笙点点头说道““花儿帮我搬下去!” 赫连笙将手中的盆栽递给了花儿,伊雾花吃力的将它运到了最底下一层。 “花儿!”赫连笙站在最顶端呼叫道。 “啊?” “你把最下面一层的盆栽再运上来!” “哦!好!”花儿卖力喊到。 “诶!你们在干什么?不搬水桶,去搬盆栽?”一个胖胖的孩子问道。 花儿说“看到没,就是他,他已经知道怎么通关了。” 小胖子抬头望去,是赫连笙。 “就他?真的假的?”小胖子抿着嘴巴问道。 “那你们抬了半天水,这水流有变化吗?” 小胖子低头一看,绕绕后脑勺说道“也是哦”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小胖子改变了想法。 “帮我把这两盆搬到最上面去吧!”花儿指着剩下的两盆。 “好嘞!” 小胖两个胳膊之间各揣着一个盆栽,就一个劲往上走。 “你叫什么名字?”花儿问道。 “你叫俺马灭霸就行了”他含羞说道。 “奇怪的名字……” “那边有个跟你一样奇怪的人,他叫赫连笙。”花儿指着顶端的赫连笙说道。 这三人上下忙活,很快便调换了上下两层的盆栽。 “中间一层不用动,我们剩下只需要调换二四两层即可。”赫连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交给你了,灭霸.”赫连笙拍拍他的壮实的肩膀说道。 也许是出于孩子间的默契,这三人很快打成了一片。 “笙大哥,接住!”灭霸将最后一盆递给了赫连笙。 “花儿,接好!”赫连笙又转身朝上面的伊雾花喊到。 站在亭子上的龙生泽看着这一幕。 “怎么样?这三个孩子有点意思啊!”龙生泽问道。 “诶?人呢?”龙生泽扭头,而身边的蒙面女人却早已没了身影。 终于,逆水生的四层盆栽摆放完成。“嘭~”在水池中央打开一道口子,一架翻排水车在中间架起,水流迅速被这水车引向高处。 下面的许多孩子抬着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惊的连手中的水桶都掉了。 “嘭!那你还是没告诉为什么招了那么多学生。”阁主拍拍桌子。 龙生泽从回忆中惊醒。不紧不慢解释道“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 “你知道这次参加大会的孩子多为农民出身,上山本就是为了躲避战乱。” 阁主点点头“这我明白……” “而赫连笙这孩子却出乎我意料。” “他要求我将他们统统留下。”龙生泽苦笑道。 “这孩子要是未来北楚的君主,这苍生或许不会是这样啊……”龙生泽啧啧感叹。 “那个叫什么申的,他也来凰羽了?”龙生泽紧接着追问道。 “我将雀羽朱令交给了他……” “霍,你下手够快啊!” “那他抱来的那个孩子呢?” “镜漓?那孩子不能交给你带!”阁主果断拒绝。 “我还没说呢,你这么快就拒绝我,真不知那孩子长大后会不会跟她母亲一样,乱世巾帼。” “你把小镜漓交给谁带了?”龙生泽仍不放弃。 “羲和。” “那丫头啊……”龙生泽托着下巴犹豫了。 “阁主,申卿道来了。”羲和从殿外走进来说道。 龙生泽大笑起来“你的好徒儿到了!我先走一步了!” 他起身大摇大摆朝外面走去“这个小镜漓给我留着,她迟早会是我的学生。” 龙生泽朝羲和和阁主抛了个妖媚的眼色。 羲和用手一直扇着眼睛“龙师兄真是的!” “他一定会来这的。”阁主说道。 “申卿道吗?”羲和问道。 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想知道真相…… 正文 第六卷 惊蛰 春雨至,万物生,三月的凰羽阁被烟雨笼罩,雨水滴在叶面上,没进泥土…… 申卿道穿着沾满雨水的蓑衣走到了殿前,四周水雾将凰羽的建筑变得模糊。 他慢慢抬起头。 阁主撑着油纸伞站在石梯上。 “考虑好了吗……” 申卿道摸出腰间的雀羽朱令扔到阁主手中。 “弟子申卿道,拜见师傅!”申卿道决心下定,双膝跪在石板上,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 茫茫白雾中,两人的身影孤单的浸在其中。 阁主收起伞,淋着雨水朝他走去。 “起来吧……”她一手将申卿道扶起。 “春雨贵如酥油,你在这站上半个时辰吧……”阁主收起手中的雀羽朱令转身离去。 申卿道没有多问,就这样淋着初春的雨水站在那。 “羲和,通知凰羽所有新弟子穿上素衣,到涅生场集合,记住,不准带伞!” “是!” “把镜漓也抱出来吧……”阁主提醒道。 “这不妥吧,镜漓还只是孩子……”羲和担心到。 “但她也是我凰羽的弟子!” “去吧……” 漫山的水汽弥漫,如同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那样壮观。 九阁阁主收到通知,集合各阁的所有弟子准备前往涅生场。 在平天阁的弟子寝宿,赫连笙和马灭霸正换着衣服。 “诶,外面下着雨,你说阁主叫我们去涅生场干什么?”马灭霸拉着赫连笙追问。 “我也不知道,赶快换衣服吧。” “这衣服也太小了,真不合身,笙大哥帮我拉下。”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赫连哥哥你们在不在,我进来了!”花儿问道。 “诶诶!完了完了。”马灭霸不知所措。 “嘭!”花儿推门而进去。 “呀啊!”花儿尖叫起来了,羞地用手蒙上了眼睛。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 “笙大哥快啊!”马灭霸护着他那白白胖胖的身体。 “马上好了!呀~”赫连笙吃了的将他腰间的衣带系上。 “你们快点啊!等会到涅生场集合!”花儿红着脸跑了出去。 “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赫连笙和灭霸两人相视问道。 “不管了!走!” 很快,九阁一共四百二十二人全部集中在涅生场。其中多余的二人是镜漓和申卿道。 “今日是启蛰,天地惊雷唤醒万物,这场雨便是你们的入阁仪式!”阁主站在阁檐下发话。 “凰羽的弟子以苍生为己任,然欲救苍生,必先让自己清醒,日后的你们请牢记这场雨水与惊雷!” “轰隆!”一道落雷将天际震响。耀眼的白光一瞬而逝。 “呵呵,这帮小毛孩有的受罪了。”龙生泽站在后面说起风凉话。 “阁主,镜漓带来了。”羲和抱着怀中的孩子来到阁主面前。 也许是刚才的雷声吓坏了小镜漓,她水灵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般的泪光。 “呦~小镜漓,让龙叔叔抱抱!”龙生泽接过羲和怀中的镜漓,在怀里逗起来。 “哇啊啊啊~”镜漓貌似哭的更厉害了 “这小家伙貌似不是很喜欢我啊!”龙生泽尴尬了。 “羲和抱下去吧……”阁主示意道。 “阁主!”羲和再次劝阻。 龙生泽看着朦胧不清的天地,明白阁主对于一个婴儿也不会例外的。 “我们的凰阁主真是狠心啊,可怜我的小镜漓了。”龙生泽心疼起来。 “去吧,把她交给申卿道。”阁主说道。 羲和也明白阁主心意已决,只好将哭的厉害的镜漓抱了下去。 此时,所有的弟子都已经来到了涅生场。 “那个人是谁啊?”许多弟子指着雨中的申卿道问道。 “不知道……” 羲和将镜漓护在怀中,生怕她淋到雨,她一步步走到申卿道面前。 “阁主让我把孩子交给你。” 申卿道抬起头,双手颤抖地接过孩子,他用双手将镜漓紧紧抱着,用自己的身体挡着每一滴雨水。 “我怎么看,这申卿道更像是镜漓父亲啊~”穆琼摇着墨扇说道。 “可能就是吧~” “所有弟子听好,今天是凰羽的启蛰仪式,这场仪式,将会是你正式成为凰羽弟子前最后的考验” “所有人听好,我要你们在这里站上半个时辰,如有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离开凰羽了。”阁主语气严肃。 当然这里不会有一个人离去,毕竟都到这了,好不容易摸到了凰羽的门槛,谁愿意在这里前功尽弃。 雨水冰凉的在皮肤上滑下,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衣服湿哒哒沾在肌肤上。 这场仪式自凰羽创立以来,已经延续了百年,每个成为凰羽弟子的人,意味着新生,意味着他要放下他以前的一切,意味着他要放下自己过往的地位与名利,在这里从头开始。 镜漓的眼神痴痴望着淋雨的天空,小手一个劲要去抓什么。 这场雨太冷了,雨水在石板逢间流淌,许多人的身体根本吃不消这样的考验。 桌上的香在微凉的空气中焚烧着,阁主坐在桌边喝着手中的热茶,女子的优雅展现的尽致淋漓。 “羲和,多久了~” “已过半了……” 而其它九阁的长老似乎都觉得无聊,一个个相继离开了涅生场。只剩下羲和阁主在此。 “解师兄……我……好冷……”江宛柳颤抖着嘴唇说道。 江宛柳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这样的罪她一定没受过。 解佚转过头,江宛柳湿透的白衣将她的肌肤隐隐约约透了出来,解佚出于礼貌没敢直视。 “柳儿再撑会,我们马上可以回去了。”解佚不自然说道。 “解师兄……解师兄”柳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皮开始变得那么厚重。 终于她再也没撑住,身体向后倾倒下去。 “啪!”解佚的将手臂挽在柳儿的腰间。 “好冷……”解佚一触碰到柳儿的肌肤就察觉到了。 “解师兄,我好冷啊……”柳儿借着最后的目光说道。 她将头信任地靠在他怀中,那股温暖充满了她的心头。 解佚似乎对于男女之事有些不适应,他不太敢用眼神去看自己怀中的柳儿。 “爹,娘亲……,你们等我回来,你们的女儿……不是个没用的人……”柳儿含着眼中的泪水,将手紧紧抱着解佚的身体。 这个风度偏偏的少年,在此刻完全乱了手脚。他扭过头看着自己怀中的江宛柳。雨水打湿的发丝凌乱铺在脸庞上,清秀玲珑的眼睛依稀不清,就连她昏睡的面庞都那样惹人心怜。 解佚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将柳儿的头埋在在自己胸膛前,尽力用自己的每一寸身体为她挡雨。 “谢……谢……”柳儿发紫的嘴唇诉说着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话。 赫连笙虽贵为皇子,但他清楚母妃当初让自己来这的目的,他抬起头,睫毛上的雨水垂挂滴落,不知不觉中他忘却了雨水淋在身上的感觉。 “母妃,我答应过您,儿臣一定做得到……” “笙儿~”脑海中母亲温柔的呼叫声那样清晰。 赫连笙握紧着拳头,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任凭雨水敲打。 “羲和,知道吗,人只有在自己最为痛苦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最为珍贵的一切,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誓言……”阁主说道。 站在赫连笙旁边的伊雾花,双手在不停的颤抖,眼睛中的害怕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 “娘!不要!”花儿当初因为躲避战乱才上了山。自己的家人全在战乱中死去,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在这个充满血腥的世界里残喘。 “花儿,快走!快跑!” “娘~” 那刻的她似乎被这场雨淋醒了. “你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呢?”脑中一直有个这样的声音反复问道。 花儿脸上的泪水慢慢划落,雨水就这样将她的眼泪温柔地隐藏了。 “来到这个吃人的世界,只能靠自己……” 也许这次启蛰仪式对于所有怀有心病的人来说,是场对于他们精神的考验。 申卿道看着怀中的孩子,眼神中的温柔那样熟悉,似乎曾经的镜东竺就这样陪在他身边,淋着这场世间的冰雨。 不知为什么,孩子在他怀中安静极了,雨水丝毫没让镜漓感到寒冷。 “卿道,快出来,这是镜叔叔的女儿。”父亲的声音在申卿道脑中浮现。 “你好,我叫……镜东竺”她羞涩地躲在父亲身后。 一位乖巧的女孩探着脑袋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一片镜湖,干净明亮…… “你好……我叫申卿道。”他伸出手打招呼。 镜东竺从父亲身后跑出,甩着柔顺的长发,微笑地看着申卿道,她伸出手握住申卿道的手说道“你好……” 也就是从那天起,申卿道身边便多了个像妹妹一样的人,他们整日整天都黏在一起,成了彼此最好的陪伴,直至东竺死去的那刻…… “东竺,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镜漓不怕……” 申卿道痛苦地留着眼泪,一滴泪水滴在了镜漓的脸庞。镜漓似乎能分得清雨水和泪水,她也跟着哭喊起来。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结,他们无法面对的是那个自己,以及已然发生的事实……”阁主站立凭栏看着底下的众人说道。 “轰隆!”一道雷似乎要将天际劈裂,天地间被一瞬间照亮,万物在那一刻全然苏醒。 微雨众卉醒,一雷惊蛰始,桌上的香在那一刻焚尽。 正文 四大古族之镜家(番外) 北楚南齐,天下一分为二,在这两个对立的国都中隐藏着四个古老的家族,他们的共同使命是一样的,守护兆世之书。 镜家作为四家族中最为隐蔽的一家族,他们家族世代不涉世事,先辈也曾立下规矩,镜家人不得进入官场,不得与外族人通婚,只可一生极为隐蔽的躲藏起来。 然而兆世之书是天下人都想得到的宝物,各怀鬼胎的势力垂涎这本书已经许久,四家族为了守护这本书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本书无论如何都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它掌握着世间万物运行的法则与规律,它便是代表着未来。 镜家的先辈以乐坊谋生,镜家人的乐理天赋与生俱来,他们对于存在空气中的任何音律的震动频率都极为敏感。 镜家人的任务是守护书阁的地图,这张图是兆世之书所藏之地,它位于两国都无法涉及的荒北。镜家人其实自先辈起便从未有过地图,他们以一种镜家人才能掌握的方法将其流传给后代,那便是——音律。 镜家族长镜桐曾将地图焚毁,为了更好保护书阁,他不能将地图保留在世间,哪怕最后镜家灭族,也要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镜家的孩子生下来都会痛哭大喊,但他们与其他孩子哭的原因不一样,因为在他们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世间万物最为微妙的声音都充斥在耳边,他们只有在后面慢慢修炼自己的耳朵,才能规避掌控这些声音的存在。 镜桐曾带领镜家的人去过书阁的所在地,他将一种特殊的铃铛建造在书塔的顶端,这种铃铛是用深海的一种稀有材料制成,这种材料取自南海厌世园千米之下的一种矿石——藏海音。由这种矿石打造出来的铃铛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它所产生的声音频率并不是普通人与动物能分辨的,这种音频是镜家人最为敏感的一种,也只有镜家人才能听到。而用藏海音打造铃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对声音传播的损耗,藏海音产生的声音在传播过程中以一种交叉再生的方式,就好比声音在空气中传播必定会衰竭,而藏海音传播的音频会在空气中不断交叉碰撞再生,所以对于本身产生的声音是消耗极小的。为了守住这个秘密,镜家人会选择历代的传承人,去修炼对这种音律的分辨,而这代传承人就是镜东竺。 书塔位于荒北,每至深秋或寒冬,荒北的风将塔端的铃铛吹响,声音便可借助风势将其传向千里之外,而在其它季节,这种音律就会变得极其微弱,所以镜家人只有在深秋或寒冬能找寻到书塔的位置。 四大家族虽是共同守护兆世之书,但每个家族知道这本书的信息完全不同。其它三大家族分别知道这本书的使用方法,书中文字以及开启书塔的方法。 申家便曾与镜家联合过去往书塔的所在地,他们帮助镜家将书塔开启并安置了铃铛。但他们的行为引起了另一家族的怀疑,这个家族的势力是四族中最为庞大的,他们的野心也是最大的,他们掌握着这本书的使用方法,任何人都清楚,拿到了这本书你便可以轻易掌控这天下,而此次两个家族的合作让这个家族起来了疑心。他们认为两个家族独吞了这本书,并将书本交给了镜家保管,于是四个家族间的恩怨从此展开…… 正文 第八卷 十年之约 自申卿道离职后,北楚皇宫内的斗争愈发激励,如同暮色中的海洋,底下藏着无数的暗流。 今日早朝,易世言又被文武百官追问立新丞相一事。 “皇上,朝中丞相一位,已空了几年之久,自吾兄长消失起这段时间,皇上可是再没立过新相了啊~”申穆在殿下启奏。 易世言皱了皱眉头,用手夹着鼻梁,这事情可是要把他逼疯了。 “我能体会爱卿的良苦用心,这事再容我思考几番……” “皇上,每番臣提及此事,皇上总是避而不谈,莫非皇上……” “退朝,此事不要再提,这朝中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好了,这相位不管多久,朕都是留给他的!” “退朝!” “这……”殿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易世言理着龙袍走在步吟廊上,无心听闻廊边的飞鸟欢鸣。 “皇上,申丞相已不在朝上已有十年之久,您这番意欲何为呢?”一旁的宦官劝说道。 “这是朕许诺他的……”易世言望着这皇宫的屋檐,眼神飘向了远方。 十年,已经过去十年了,当年上山的孩子都已长大,个个风华正茂,英姿飒爽,而申卿道在这凰羽阁也生活了将近十年了…… “师傅,十年之约将近,您曾许诺我的事务必做到!”申卿道跪在阁主的房门前说道。 “咯~”门被推开,阁主将他扶起。 “这十年你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是时候回去了……” “今日是仲秋,不陪陪那孩子吗?” “不必了,我们十年也未见过几面,她可能也不认得我了吧……” “也罢,今日午时,来涅生场,我为你送行。” “谢师傅。” 在羲和的如归阁内,十年的光景让当初的小镜漓已长大,她已长高许多,灵秀的双眼,淡雅的眉毛,含苞般的脸庞,小巧精致的鼻梁给人几分乖巧,她的嘴唇倒跟她母亲一般,稍稍一抿,足矣倾城。 “镜漓,你在哪啊!”童遥在山上的青石道上呼喊。 如今11岁的镜漓十分调皮,整日在这山上山下到处蹦跶,摘着她喜欢的花朵,闻她爱的溪流声,追她向往的飞鸟,赏她沉醉的景。 “我在招鹤亭~”悠扬的声音在山间回响。 许多正在打扫的弟子,突然抬起头,无奈地苦笑。 “又是镜漓那丫头……” 童遥听到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向山脉以北的招鹤亭。 “镜漓快下来,羲和师傅在找你呢?” “啊!完了完了~”镜漓靠在亭子的柱子旁慌乱起来。 她翻身跳了下来,抓着童遥的手就往山下跑。 “师傅会不会打我啊~”镜漓担心起来。 “别担心,我保护你!”童遥说道。 “那还不是要打我,遥遥怎么办?” “别想那么多了,我看师傅好像没有那么生气~” “真的假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从如归阁的后山一直跑到阁前,两人手拉手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气。 “镜漓!你进来一下~”羲和师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噢!来了!”镜漓吓得来不及喘气。 羲和背对着门站在堂前,雪白的头发披在肩上,阳光射下如同苍山玉雪。 “师傅你找我?”镜漓站在下面双手扣着指头,紧张极了。 “臭丫头,你又跑哪去了,急死我了!”羲和一转身就捏着她的脸蛋说道。 “哦呜~师傅我知道错了。” “今日是仲秋,桌上有几份月饼,你代我给阁主送去吧!” “为什么是我啊?” “傻丫头,当初可是阁主收留了你,你说呢?” “噢!”镜漓嘟着嘴极不情愿接过月饼盒。 “嘭!”二话没说她就冲出门外,朝凰羽主阁奔去。 “诶~别偷吃啊!”羲和对着远去的镜漓大喊。 镜漓提着点心盒子开始好奇起来,于是她掀开了盖子,几个泛着古树干黄色的月饼整整齐齐摆在里面。 “1,2,3……4……9”镜漓低着头数着。 “要不我尝一个?”镜漓探着脑袋四处张望,迅速拿起一个月饼叼在嘴里。 “嗯~味道不错,这红豆好香好甜!”她立刻将整个月饼吞下肚子。 做完坏事的镜漓提着盒子来到主阁,整个阁子十分冷清,园中的落叶随意飘落,门前没有一个弟子守着。 镜漓走到门前轻轻扣着门扉,但没有一个人来开门。 “没人吗?” 镜漓干脆自己推开了门。屋内一股淡淡的木香传来,这堂内安静极了,光线下有几丝灰尘飘过。镜漓提着盒子坐在桌前,脑袋四处转动,这是她第一次到主阁的客堂…… “那是什么?”镜漓被架子上的一株花草吸引着。 她推来一张椅子,双脚踮起来去够架子上的花瓶,脚下的椅子摇摇晃晃。 “嘿!拿到了!” 突然镜漓脚下的椅子向一侧倾倒。 “啊!”镜漓双手脱离了架子,身体向后,面朝天,这个人眼看就要落地板上。 这时一个人影闪过,他一脚踢住椅子,右手接住镜漓,一个优雅的转身将花瓶稳稳拖在左手掌心上。 “啊啊啊!”镜漓在申卿道手边一直大叫。 “好了小丫头,没事了~” 镜漓睁开眼,四处摸着自己的脸与身体“我没事啊~吓死我了~” 镜漓慢慢抬起头,一位面容憔悴的叔叔站在他面前,他的眼睛就像镜漓眼睛那样,会说话。 “谢谢叔叔。” “叔叔?哈哈!”申卿道大笑起来。 也不知为什么,十年未曾见过镜漓一面的他,现在这样的高兴,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乖巧地站在他面前。 申卿道摸摸她的脑袋说道“小丫头你几岁了?” “我?年方十一。”镜漓答到。 “十一了已经……”申卿道不免伤感起来。 “那我先走了,叔叔那盒月饼是送给阁主的!”也许是做了坏事,镜漓立刻开溜了,身后的头发摇啊摇。 申卿道望着门外“孩子长大了,东竺……” 申卿道转身朝木桌旁走去,打开盒子。“咦?怎么少了一块?” 忽的想起她刚才嘴角的红豆沙,肆意地大笑起来。 北楚皇宫的东阳殿内,易世言正在午睡。 “皇上,今日仲秋,您交代的宴请百官,老奴已经准备好了。” “嗯~辛苦了。” 今日中秋,皇上决定在后花园宴请百官,以示皇恩。 记得申卿道离开那年曾交给皇上三个要注意的地方。 其一,十年内相位不可有任何人担任。 其二,十年内不再发动战事。 其三,宫内的申家军不可轻易调动,无论何时都不可! 易世言一直不清楚这些年申卿道到底去干什么了。 当初申卿道曾再三提醒易世言说道“皇上,臣不在宫中这些年,申家军绝不可轻易调离身边,一旦事变,他们是你唯一能指靠的人。” 申家军是申府的军队,也是皇上当年亲赐的军名,这支军队是易世言与申卿道二人特意组建的,它只允许两人调动,一个是申卿道另一个就是皇上。 申家军的建立不仅是为了强国,更重要的另一点那就是防范未然——篡位叛国。 午时的涅生场上聚集这凰羽其它九阁的弟子,他们都是前来为申卿道送行。 好多弟子都是第一次见到主阁弟子,凰羽曾立下规矩,主阁弟子不可与其它八阁往来,而阁主的弟子只允许收一人。这也导致许多人都很好奇这主阁弟子到底什么来头。 十年的磨炼让申卿道面容衰老许多,方正的额头上多了几分皱纹,嘴角的胡子已经长长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挺立的鼻梁上那双回说话的双眼,这些年,他一点都没忘记那天发生的一切。 “今日我凰羽主阁弟子申卿道,出师,即刻起,你便是我凰羽出师的第一人!” 申卿道跪在阁主面前,阁主拿起身后的木盒交付在他手中。 “此为囚音琴,是凰羽九才排首的宝器,今日交付于你。” 申卿道抬起头,阁主的发丝在风中凌乱,红衣烈烈,她甩下衣袖转身离去。 “谨记,既出凰羽,立命苍生!”唯留这清晰的一句话语。 “是!”申卿道目送阁主远去。 台下的众弟子全部下跪,申卿道从人群中间走过。 申卿道打开木盒,一座用花梨木做成的古琴,琴弦泛着寒玉的光芒,琴头两端雕刻着精致的凤凰,凤羽盘绕琴身,夺目华丽,在琴的坐端挂坠着一块雀羽朱令,这是当初阁主给自己的,而如今可以说是物归原主了吧…… 申卿道站起来朝台下走去,他慢慢走到镜漓面前。 镜漓看到地面上的影子,微微抬起头。 “你是那个叔叔?” 申卿道温柔的笑着,他摸着镜漓的头说道“孩子好好努力,阁主的下一个弟子,会是你。” 镜漓有点不好意思“我?” 申卿道起身朝涅生场外面走去,风将的衣裳吹起,琴旁的玉佩在风中摇动。 “既出凰羽,立命苍生~”申卿道口中不断默念 他站在涅生场的尽头转身,朝着同样站在另一端的阁主,他慢慢弯下腰,深深地鞠躬。 “谢谢……” 阁主望着风中逐渐模糊的申卿道欣慰地笑了。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展露她的情感——微笑。 正文 第九卷 月宴 此番下山对于申卿道来说,麻烦才刚刚开始。 涅生场上,赫连笙冲出人群朝殿下跑去,素白的衣裳如同一缕云烟,悄无声息穿过人群。 “申叔!”赫连笙在后面大喊。 申卿道听着这声音甚是熟悉,止住了脚步。没一会这小子就窜到了他面前。 “啪!”赫连笙一把抓住申卿道的手腕。 申卿道看着眼前的偏偏少年,不免惊叹少年英姿雄发。申卿道第一次见赫连笙是在赫连王府,当年他只不过四岁大,正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现如今他已然成了一个倜傥的君子。 “你是……二皇子吧!”申卿道先开口询问。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你这孩子到现倒还记得我?” 在山上这些年的历练,让赫连笙的身体素质得到飞跃,他的胸膛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看出,强健的四肢刚劲有力。 “申叔,您此行下山,能帮我捎个话给我母妃吗?”赫连笙在他面前请求。 “我此去正好要去宫中,可以帮你带话给你母妃。” “感激不尽!”赫连笙激动地一把抱住了申卿道。像是巨蟒的紧紧缠绕着身躯。 “好了好了……说吧,申叔这次下山可是有要事的。”申卿道安抚着赫连笙的情绪。 “请您转告母妃,说我这些年甚是想她,让她待儿臣出师归来。” 这些年山上清苦的日子虽不比赫连笙在宫中,但在凰羽阁少了宫中那些规矩,他活的也很是自在,更结识了不少朋友,也不至于他在山上太寂寞无聊。 “好,我会把话带到的”申卿道转身朝山下离去。 “孩子,这山上要比宫中太平多了……”申卿道留下一句话。 赫连笙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当初母妃带自己上山绝不仅是避家族的风头,也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大,不至于一生被锁困在冰冷的宫墙内,成为一个满腹心机的皇子。 申卿道步至山下,在河边早已有一车人马在等候他了。 “日子倒是记得牢啊,看来这宫中不太安宁啊……”申卿道估量着。 当初,申卿道离开宫中,曾许诺易世言十年中秋之日必定归来。但他不知道的是,宫中没有他的这十年,也是易世言最为煎熬的日子,满朝权臣,谁不惦记这个相位,更何况这殿上一个个戴着面具的老家伙,明争暗斗,为的就是——权! “奴才奉陛下旨意,在此恭候申大人,接您回宫。”此人正是易世言身边的宦官,他最为信任的人。 “回宫?”申卿道不解。 “皇上找您有要事相商,而且大人别忘了,今日是中秋,皇上在御花园宴请百官,您也是要去的。” “在这之前,我要先去趟赫连王府。”申卿道说道。 “无妨,陛下说酉时之前入宫即可。” “请大人上车吧~”这太监弯腰恭请。 北楚宫中有个习俗,每逢中秋,宫中妃子即可回到娘家,携自己家眷到朝中与皇上共进晚宴,这也是妃子少有的出宫机会,故申卿道此行不是先去宫中,而是去赫连王府找兰妃。 “何公公,皇上此次宴请为何在御花园举行而不是在正阳殿。”申卿道在颠簸的车中问道。 “申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宫中正阳殿闹鬼,停朝了好几日,文武百官连续好几天都没上朝,皇上还专门请了道士做法。”从何公公的口气中能听出他的恐惧。 “闹鬼?”申卿道察觉到事情并不对劲。 “不提了不提了,皇上下口谕,宫中绝不可再次提及此事,老奴这是看申大人问起,才透露几分。” 申卿道清楚,宫中的势力开始动手了,闹鬼一事绝非何公公所说那么简单,让皇上停朝几日,这才是目的! 马车飞驰,申卿道愈发想回到宫中,他倒是想看看,这北楚皇宫中没了他,到底掀起了多大的浪。 他们一路从凰羽快马赶往桐州城,凰羽阁位属北楚境外,何公公并不想在途中出了什么差错,所以督促随行快马加鞭。 黄昏沉沉,将大半的天幕熏醉,马车不觉中已过桐州城,正在桐州的郊外。此番回宫的路并不会太安生…… “唆”突然从土层里射出几只短箭,驾马的人与随行全部被杀死。 坐在车中的申卿道闭着眼睛,他细细听着短箭在空气中摩擦发出的声音,是同一波人! “来人啊!保护申大人,快来人啊!”何公公慌乱呼喊。 十年了,没想到在这又遇到那波刺客,申卿道的痛处被狠狠地唤醒了。 “嘭!”申卿道将身后的囚牛琴取下,撤去包裹的粗布,一架散发着木香的古琴驾立在申卿道面前。 “公公在车内躲着。”申卿道起身飞出车厢。 刺客纷纷将伪装脱下,将马车包围。但他们不清楚的是,眼前的申卿道杀意比他们更加强烈。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申卿道的嘴角咬地死死的,眼里布满血丝。 他转身一脚踢起飞沙遮掩刺客视线,刺客眼睛被黄沙阻挡,等他们再次反应过来,申卿道已用轻功站在车厢顶上。 刺客的脸完全被面具遮挡,但他们身上有一处吸引了申卿道的注意,肩甲上的图纹——雍和兽纹。 “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并没在意申卿道的话语,他们一起拥向马车,“杀!” 申卿道撇开下身的衣布,单右膝跪抵在马车上,囚音琴靠在另一只脚的膝盖,琴头上端倚着左肩膀,指尖如拂动水面般拨动琴弦,一股杀气顿时从车顶迸发开来,将周围的鸟兽惊起,地上的尘土被此琴的音波扬起。 刺客们突然感觉头顶上一股绝对压制的力量将他们按在地上,他们双膝发软,纷纷瘫倒在地上。 “哎呦喂喂~”何公公在车内被吓到了。 囚音琴的琴弦,是用上古九神兽之首囚牛的龙须打造,囚牛拥有着恐怖的气场压制力,它的龙须如同割裂天地的神剑,锐利无比,想要弹奏此琴必需练就手上的功法,否则就如同拿活生生的肉去让琴弦切割。 刺客的耳膜纷纷被震裂,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卿道,记住,此琴可随意改变方圆百里之内的音律声波,轻易操控百里方圆之内的任何生物,囚牛作为古神兽,任何生物都极其畏惧它,且这琴的音波可随手法改变,变得极为凶残的极音,将人的身体撕裂,此琴最为恐怖的,是断裂空间,将存在于它控制范围内的任何生物抹杀殆尽,消殒而逝,不留任何余灰……”阁主的声音开始在申卿道耳边回响。 “嗡!”一股极度不稳定的气流开始如同沸水炸裂开来,空气变成极度不稳定的乱流,此刻的空气就是绞肉的机器。眼前所有的刺客全被炸裂成血肉模糊的一摊血水,画面极度残忍。 “东竺……”申卿道仍无法放下当年的执念。 “切勿记住,凰羽弟子修正义道,行善事,绝不可随意展露自己的杀意!”阁主的教诲让申卿道开始清醒。 他颤抖的双手慢慢离开琴弦,面容上的青筋消去。 “啊啊啊,这是什么!”何公公听闻外面没有了动静从车厢爬出。 “没事了,区区几个小刺客而已~”申卿道再次背上囚音琴,驾着马车继续赶路。 “申大人好身手啊,以一人之力煞众人,但这手段却未免太过残忍……”何公公说道。 “以后我会注意手段轻重的” 马车在火烧云的笼罩下远去,方才的刺客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他们的尸体被飞来飞来的鸟禽啄去,世道的弱肉强食就是如此…… 马车缓缓停在尚捷城外,也就是北楚的都城。何公公下马将令牌示意给门卫看,于是他们获得了优先进城的机会。 “公公请!”士兵客气地将马车引向城内。 申卿道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布,借着有限的视线打量护城士兵,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原本都城的一切防卫任务都是由申家军承担,但眼前的士兵并不是申家军,说明是有人调换了都城部署。 “何公公,门口的士兵为何不是由申家军把守?”申卿道在车厢内问道。 “今日仲秋,皇上特赦申家军一天假,让他们调离休整。” “皇上就是做事太不谨慎了,我的嘱咐他倒是一点没听进去啊~”申卿道不免感叹。 马车驾至赫连王府,门口的侍卫看了立马进屋禀报。 “哎呀,不知何公公至此,赫连箬在此谢罪。”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臣从府内走出。 “不是我找你,是申大人~”何公公提醒道。 “申大人?” “赫连叔伯好久不见~”申卿道从马车上走出。 “卿道!你可算回来啦!”赫连箬的情绪十分激动。 “快到府内坐坐。”赫连箬立马邀请。 “何公公,你在此等候我一会,我立马出来。”申卿道说道。 “是,申大人。” 申卿道步入府内,但整个赫连王府给他一种压抑的气氛,从门口进来的侍卫皆是苦瓜脸,打扫王府的丫鬟也没跟他打招呼,整个王府像是经历一场不祥的事情。 “为何下人皆个个怀有心事般,面无表情?”申卿道问道。 “最近府上确实这般丧气……”赫连箬敛起笑容。 申卿道转过身问道“出了何事?” 赫连箬眼角的泪光隐隐闪烁,整个人像是被戳中了心里的要处,没了魂一样。 “兰儿前几日在宫中自缢了……” “什么!”申卿道不敢相信。 这深深的城府啊藏着多少人心叵测,兰妃的自缢是一场阴谋开始…… 正文 第十卷 月笼纱 物是人非事事休,申卿道无法想象,当赫连笙归来那日,得知母妃已不在会是多么痛苦。 前几日,四更天的皇宫内灯火依稀,但宫中有规矩,这时刻任何人不得在宫中走动。除了在宫中巡视的士兵,其它宫女或是奴婢一旦被发现必定重罚。 兰妃坐在清冷的床榻前,深秋的凉意风干她眼角的泪水,兰妃将头上的发簪首饰一一摘下,青丝如流水般静泄,铺在身后,赫连晗兰的眼神里是片冰冷的荒地,这皇宫的凉意早已封冻了她的心。兰妃静静地从床边站起将华服脱下,金丝鸢鸟裳在月光沐浴下失去艳丽的色彩,兰妃将衣服端庄地叠好放在床铺中央。 “既然吾将离去,奢华我便通通放下,怎样来到这,就怎样归去吧……” 兰妃坐在凉凉的木凳上,写起她最后的遗书: 皇上,今日,赫连晗兰就此别过,感谢您对臣妾的厚爱,臣妾心里,早已被这深宫内的人心寒透,臣妾知道家父此举定得不到宽恕,但臣妾在此请愿,愿以臣妾性命换家父一条生路,算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也算是了断我这如雨中浮萍的一生吧…… 笔墨在宣纸上慢慢干涩,冰蓝的天空慢慢升起晨光,兰妃光着脚,一身惨白的衣服将她最后的情感掩埋。兰妃的脚底踏在冷冷的石板上,她抬起头看着殿前的牌匾——正阳殿。 旦日兰妃在正阳殿内悬梁自缢,被发现时,尸首寒彻,嘴唇发白。 “叔伯,您到底做了什么?要兰妃以命换命。”申卿道不解询问道。 “赫连家看来到我这,就要这样消陨了……”赫连箬悲叹转身离去。 “卿道请离吧,我这赫连王府迟早将会永远消失在尚捷都城内……” 他挥手让下人带赫连笙离开。 “记住以后千万再也不要和我有任何交集,我不想害了你,孩子……”世事难料,赫连箬怎会想到,风光了几代的赫连家就此沉沦。 申卿道没多过问,在下人引领下离开了王府。 “来人!”赫连箬坐在椅子上呼唤。 “老爷。” “叫人去把王府大门闭上吧,那牌匾也好拿下了……” “是……” 申卿道心中的疑惑从下山后越来越多,这些年宫中的变故远超他的想象,都不在意料中啊! 众臣争夺相位,赫连家陨落,兰妃的自缢……太多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地敲打着他的心。 “何公公……” 申卿道正要开口就被打住了。 “申大人,我知道您想问什么,这些老奴无法告诉你,进宫后您亲自问皇上吧……” “驾!”马车载着申卿道驶入皇宫。此时已是酉时,御花园的宴请已经开始。 “申大人需要更衣再前去宴会吗?”何公公问道。 “不了,直接去吧……” 申卿道从马车上走下,将一块申家军的令牌交付到何公公手中。 “公公,拿着这块令牌,去都城外的申家军营地调申家军回京。”申卿道吩咐到。 “记住快去快回,一个时辰内必须将城内所有防御部署重新调回。” “是~申大人。” 离开赫连王府后,申卿道特意让何公公带着他绕着城外跑了一圈,他发现东西南北四面的城门,除了西东两座城门由申家军把守,其余皆是由龙武卫把守。 尚捷皇都北面是河地城,那里是北楚的屯兵地,离皇城仅仅七十里,两城之间又有中贺驿站,若要到尚捷根本不需要两个时辰。尚捷的南面是禄州,也是申家军驻守皇城最近的一个地方,从禄州到这需要八十多里,而中途没有驿站换马,最起码也需要两个时辰以上才能赶到皇城。申卿道的心思很是缜密,他清楚一旦发生兵变,皇城必定沦陷。哪怕申家军能及时赶到,城南的守卫也能将他们死死拖住,那么现在的皇城可以说是一盘巨大的棋局,而那人早已设好局,眼下唯一能破此局的方法就是——演! 古有诸葛唱空城计,那么现在就该是申卿道来唱了。 皇宫的乐舞奏响,宫灯亮起,御花园的盛宴早早开始,空中一缕淡淡的云彩遮蔽着圆月的光华…… “今日中秋佳节,为感怀先帝之灵,吾特此宴请百官,祭拜先帝,以感帝业之不易,皓月其华,庇吾北楚,永世昌繁,钦此。” 歌舞升平,华灯初上,御花园的湖水倒映着皎洁的月光。易世言似乎有点焦急,更衣时一直挂念着什么,看来那人一定是申卿道了。 “何公公带申大人到皇城了吗?”易世言问道身边的丫鬟。 “回皇上,何公公入城后又匆匆忙忙出城了,至于申大人奴婢没注意~” “真是急死朕了,这申卿道啊!” 宴席开始,皇上携着皇后的手步入御花园,金礼玉器,琼浆玉液,四方珍味汇聚一席。易世言于东入座,皇后慕婷仪于西入座,接下便是文武百官入席。 此番宴席由御膳房几百人手赶制,为保食材新鲜,宫中特意让各地快马运送,中途不得耽误,北楚皇宫的奢靡已不是一日…… “臣等在此恭迎陛下圣安!”穆申穆第一个举起银樽向皇上属酒。 “爱卿若有此意,朕甚是心安啊~” “陛下有何不可心安的?”一旁的皇后问道。 皇后的贤淑温柔是后宫出了名的,她性情达理,才艺诸多,诗书经纶皆有涉及,易世言也是对她百般的宠爱。 申穆此人很是狡猾,一看可以借风使舵就立马说道“皇后不知啊,今日朝中诸事繁多,皇上日夜操劳,而朝中却没有丞相能替皇上分忧,故皇上才如此不可心安~”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同理,满朝文武也不可一日无相,为了皇上的身体,臣妾恳求皇上早立新相。”皇后眉头颦蹙。 “嗯~这蟹肉甚是鲜爽,众爱卿尝尝吧~”易世言借此岔开话题。 “皇上!”但穆琼仍不退让。 “怎么,你是想在如此佳节欢宴上,扫朕的兴致吗?”易世言开始责问起来。 “臣不敢……”穆琼知道易世言的脾气,立刻收敛了攻势。 “陛下,申卿道在外请见!”一位侍从说道。 “什么!”易世言似乎寻到世外桃源般惊喜,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 “快快……快请申大人进来!” 很快申卿道步入园内,糙白的衣缕,从容的步伐,一架古琴背在身后,乱蓬蓬的发丝让人略显疲惫。 “申卿道?他怎么回来了?” “消失了十年,怎么在这出现了?” “这……” 两旁的众臣议论纷纷,他们对于申卿道的到来并不欢愉。 “谁说朝中无相的?”申卿道说道。 穆琼听到此声,惊的没抓住手中的酒樽,掉落在地上。 申卿道从一旁的桌子上随手拿起一座银樽,走到申穆身边,他俯身将地上的酒杯捡起,递到申穆面前,随后一口饮下自己手中的清酒。 “大哥……好久不见。”申穆语气中略带颤抖。 “诶~朝廷上还是叫申丞相比较妥当。”申卿道拍拍他的肩膀。 “哈哈哈!”皇上在座上大笑。 “申相总算是归朝了,今日朕在此昭告众臣,吾北楚之相,仍是申卿道!”易世言激动的将烈酒一口饮下。 “哼!”申穆甩袖回到席位上。 “给申丞相赐座。” 申卿道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坐下。可以看出这场宴席恐怕没那么愉快了。 “申大人这些年倒是去哪闲游了?”对面的严尚书问道。 “哈哈,闲游谈不上,申某为寻治国之道,请辞前往凰羽清修,如不能让自己增长学识,只在原地固步,何以强国?”申卿道慢悠悠取下身后的囚音琴。 “好啊,申相言之有理。”皇上拍着手赞叹道。 “那申相今日装着前来宴会,是否太不重礼数,对陛下不敬。”严尚书咄咄逼人。 “无妨,朕今日中秋兴致大雅,大赦天下。” 申卿道并没有反驳,静静地饮下凉酒,他清楚这严尚书今日是故意为难。 月光静泄,申卿道低眉喝着手中的酒,突的被一束寒光照射到眼睛,格外刺眼。申卿道立刻警觉地抬起头,他四处寻找刚才那束光来自何处,突然,他注意到严尚书衣襟处,那是甲胄!一个前来参加宴请的大臣为何穿着铠甲,且还隐藏着。 “不好!”申卿道在脑中意识到。也许城内的一切兵变都是他操手的,严尚书虽未动手,但看得出他在等待时机。申卿道在紧接着的下一刻,将自己的目光撒向全场,他在寻找严尚书的党羽,这场叛变不会是他一人而为。 “不能再拖了。”申卿道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他拿起酒杯起身朝皇上走去“皇上,臣在此敬贺皇上身体万泰安康。” “好~”皇上拿起酒杯饮下。 在申卿道的不断劝酒下,皇上已经饮下多杯。 申卿道抓住机会再次说道“皇上,臣听闻吾不在宫中这些年,皇上米饭食之不得下咽,宿不安宁,今日皇上酒力不胜,臣请皇上早些回宫休息。”申卿道在下面说道。 易世言貌似不领情“朕今日兴致颇欢,多喝几杯无妨~” “皇上!”申卿道瞪了一眼易世言。 皇上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给懵住了。突然易世言才明白过来,申卿道在跟自己玩字谜暗语。 “米饭食之不得下咽,这个意思是在说——反?”皇上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将酒樽慢慢放下。 “皇上您怎么了?”皇后扶着皇上的手臂说道。 申卿道立刻上前搀扶皇上,他将头埋得很低,皇上也很配合,装作醉意很浓。 “皇上,拿着,立刻回宫……”申卿道低声说道,顺便将一枚圆珠塞到陛下手中。 那是申卿道下山前,阁主赠与他傍身的捆龙丝,能轻易锁困近身的人。 申卿道起身面向众臣,直到皇上远去,他才放下心来,接下来对于他来说,这里的每一寸花草土木都变得充满血腥味…… 第十一卷 奕 “卿道,你知道父亲为何给你取这个嘛名字吗?”一位头发斑白的男人问道。 “为什么,父亲。”申卿道天真地望着父亲。 “我希望我的儿子,恪守君臣之道,好好辅佐这北楚的君王,让天下太平,故名卿道。” 申家是随先帝一同打下这北楚江山的功臣,世袭官爵,地位显赫。但申家也并没沉迷于这无上的荣耀,申貌炀作为申家的先祖,曾立下一条不成文的家规:申家子孙,必须世代尽忠竭力辅佐北楚君主,如若有违背,逐出申家,夺其姓氏。 这些道理在申卿道脑中浮现,他清楚,君臣一场,自己就需以命护主,现如今,就是尽忠的时刻。 申卿道饮下杯中残余的酒水,这场戏他唱得九死一生。 皇上的离去,让底下大臣都放开了,个个欢饮畅食,自然,放下戒备的众臣对于申卿道来说是件好事。 “申大人,许久未见,严某敬你一杯!”严尚书放下筷子,举起酒杯朝申卿道走来。 严尚书眼神中的那股狡诈,被他隐藏地如此完美,申卿道清楚自己早该防备此人。 “申大人,你看今日月色极美,我二人不妨在此欢饮,一醉方休,如何~”严尚书为申卿道布下一个圈套。 “自古酒后失德,尔等身为朝廷重臣,若是醉酒于这御花园中,怕是有失大体。”申卿道婉言拒绝。 “好啊,不愧是北楚丞相,此言有理!”严尚书见申卿道不着道,只好强颜欢笑,故作镇定。 申卿道的酒力差劲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这个人想借此灌醉他。 申卿道在宴会上争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陛下能否从这场兵变中全身而退。 “大哥,我今日身体欠恙,先请辞别!”申穆起身向申卿道请辞。 严尚书看申穆要走,似乎有点不安了,他的神情被申卿道看得一清二楚。 “申穆大人,今日你大哥刚回朝中,不陪他多喝几杯?”严尚书的话语似乎在挽留申穆。 “往后有的是时间,今日就此别过!”申穆不屑地抛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在凰羽阁的这些年,阁主曾教会申卿道最为重要的一件本领——看人明事。 申穆的请辞就已经将他完全暴露,他也必定参加了这次谋反,至于为何这样匆匆离去,那是因为,他只是个弟弟! 申府的两兄弟是出了名的,二人的文采本领不相上下,但申穆的野心与心胸狭窄,让申家族长不敢让他轻易踏入官场,野心与欲望会使一个人完全丧失自我,这样的申穆在申貌炀眼中就是隐患!于是从小申貌炀就对申穆很是冷落,只宠爱他的长子申卿道,这样的日子久了,便使申穆心生不满与嫉妒,申穆都看在眼里,那股兄弟二人间的恨意就这样堆积着。 刚出御花园的申穆大口喘气,他似乎能看出来,申卿道的一言一行都与往日不同,也许对于哥哥的那份惧怕还存在于他的心中。 “申!卿!道!你给我等着!”他恨得咬牙切齿。 申穆是个明白人,大哥的举动无不说明着这场谋反已被他看出,但他仍旧这样从容地在宴席上饮酒,只能说明申家军已到皇城,他有绝对的胜算! 二人相互揣摩算计对方,但申穆貌似被大哥的戏给蒙骗了眼睛,他只算对谋反已被识破,但皇城的军队部署绝对不在申家军手中。申卿道这步博弈很是危险,他知道,只有凭借着自己天生对申穆的压制力,才能将他骗离宴会。既然共同谋反的二人已走一人,那剩下那人自然不攻而破。 申穆走后不久,距离宴会开始已经过去半个时辰,申卿道身上的冷汗出了不少,这盘棋他下的太险! 这时门外的一位侍从走到严尚书旁边,低身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严尚书的脸色立刻耷拉下来,嘴中的佳肴都无心品尝。 “看来,这盘棋我赢了~”申卿道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就在那个侍从刚进来一会的功夫,何公公满头大汗地也随后进来了,他小步快走到申卿道身边向他禀报“申大人,老奴按您的吩咐已经将皇城部署通通调回。” 申卿道会意一笑,频频点头。“公公,辛苦了,快回到皇上身边,保护皇上的安全。” “申大人,您的手令。”何公公将两块手令交付到申大人手中。 当初何公公出城,申卿道不仅将申家军的令牌交付于他,为了方便何公公调换皇城部署,他将皇上亲赐的亢龙令叠放在了申家军令下面。 严尚书看出来形势不对,他抬起头瞪着对座的申卿道。 “申大人,可曾听闻秦扫六国,大势不可逆,大人这番,严某奉劝早早收手。”说完他痛饮下最后一杯酒,起身离开宴席。 “严尚书留步!”申卿道从位子上站起,叫住了他。 “严大人所谓的大势,无非是昏秦暴虐六国,这样的大势纵使天下人不可逆,但日久必自毙!”申卿道也同样警告严尚书早做收手。 “你!”严尚书哑口无言,他指着申卿道怒目而视。 “严大人的心思,还是放在为天下百姓谋生来的好啊!”申卿道拍打着严尚书的胸膛。严尚书胸前的甲胄微微作响。 “走着瞧!”严尚书撇头离开。 “诸位,今日中秋佳节,婵娟皓明,各位大人请在此欢饮,申某先请离去。”申卿道面向百官作揖请辞。 月色的寒光将皇都照亮,满城灯火阑珊,万户欢声,此间太平或不久矣…… 凰羽山上,九阁弟子在涅生场上玩的不亦乐乎。 “遥遥,遥遥,你看!”镜漓抓着童遥的手在山上到处乱跑。 漫天璀璨的烟火将凰羽点亮,涅生场上许多弟子点起纸灯放向天空。 阁主的面具上掩映着花火的光芒,她眼角的泪在面具后流下。 “这些孩子背井离乡来到凰羽,家人却都在远方,这样的日子他们难免思念家人……”羲和在后面说道。 “羲和,你上山多久了?”阁主问道。 羲和追忆自己上山时的年龄“大概十五年了吧……” “我的思念了无,那人离开后,这凰羽太过清冷了……”阁主说道。 “您是说申卿道吗?” “不,那个人的心比他寒多了……” 赫连笙与马灭霸站在烟火旁战战瑟瑟,“你去点!”“你去!”两人都很害怕点烟火。 “我来,两个胆小鬼!”花儿接过火棒,下腰点燃火索。 “咻~啪!”一朵灿烂的花朵在夜空中绽放。 “哇!”花儿的脸庞被烟火的光辉斑驳映脸。 赫连笙呆呆地站在原地,貌似家对他来说是不是太远了。 “母妃,你在宫中还过得好吗,儿臣好想你。”赫连笙抹着泪水。 自从生下赫连笙后,兰妃便不在宫中争宠,她只想护着自己的孩子在这宫中安全长大,所有的名与利对于她来说一点不重要,身为人母,她只想做个好母亲。 “笙大哥怎么了?”马灭霸走到他身边问道。 “没什么,想母亲了……”赫连笙故作坚强。 “俺也好想我娘~” 于是两个大男人在皎洁月色之下相互抱着哭诉。花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个夜晚太多人的思念充斥在这。 “遥遥,你说我母亲是不是把我丢了呀~”镜漓坐在木栏上,头靠在童遥的肩膀上。 “不会的,哪个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呢?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吧~”童遥用手搂着镜漓安慰道。 “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的母亲,我对她没有一点点的念想……” “小栗子不哭了,我出生也是没母亲的,是阁主一手把我带大的……”童遥心疼的摸摸镜漓的脑袋。 有时候世道的无常就是别离,人们总是无法抓住那个自己最想要厮守一生的人…… “阁主,申卿道这次下山为何如此匆忙,往常弟子出师也需要十五年,他为何破例十年便出师了?”羲和问道。 “这是我许诺他的,申卿道的天赋异禀,十年对于他来说足够了,且他的使命不在凰羽,在整个浩然苍生……” “他贵为一国宰相,能在这安心精修十年,说明他对于权贵雍华没有半分留念,这个人的心,怀有天下。”阁主转身朝屋内走去,身后的烟火仍不断升起。 “阁主,那囚音琴就这样赠与她,未免太过草率!”羲和追问 “不,这琴留在我身边也是放着,不如赠与更适合它的主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这凰羽九才,已出其一,剩下八位,羲和你可有留意合适之人?” “平天阁赫连笙,伊雾花,崇明阁,解佚,江宛柳,长恭阁,苏戈,苏卷两兄弟,孝瑶阁,宇文林,岸汀阁,李青锦。”羲和一一报道。 “你肖师兄的鸾逍阁就没有一人看中吗?” “他啊,他的弟子能有几个正经的,看看童遥被他带的!”羲和没好气说道。 “你们两个,倒是我凰羽百年未见的冤家啊……”阁主说道。 “自今日起,好生教导这八人。” “是!” 阁主打开桌上的月饼盒子,拿出一块细巧地品尝起来。 “至于镜漓,往后交于我管教吧……”阁主对羲和说道。 “是”羲和遵从了阁主的安排。 羲和知道镜漓身份一定不简单,不然阁主怎会将他收为主阁弟子! “忆对中秋丹桂丛,月在杯中,花在怀中,满堂唯有烛花红……”阁主对月长叹。 第十二卷 凤泪 凤陨凰羽,相传此神鸟被情所伤,折翼落入人间,其泪聚成汪洋湖泊,称之洗心海。 秋意渐凉,凰羽山间花草枯衰,丹枫秋叶,清晨的寒露伴着鸡晓,平天阁的弟子早早醒来,今日他们将要炼体洗心。 在平天阁西边的宿寝室内,许多弟子仍扛不住睡意,毕竟天气渐冷,早早起来,也是困难。 赫连笙揉搓着眼睛跳下床铺,他穿着上自己丝质的衬衣衬裤,外面随手套上素白的练功服,就推门出去了。他一步步挪到平天阁的聚水池旁,两手捧起冰冷的水就往脸上敷,“呜啊!”他英俊的面庞被这冷冷的清水激醒,顿时精神多了。赫连笙挽起自己的长发,盘绕在头顶,用一支通透的和田玉簪束住墨发,清秀的眉目间,让人不禁为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睛所迷住。 这时候,几个起得早的师妹师姐偷偷藏在柱子后面偷看,“哇啊,赫连师兄好帅~这样仙气的君子,哪里还找得到啊!” “看什么呢?”花儿一手拍在师妹师姐的头上。 “哎呦!”其中一个小师妹叫唤道。 “花儿师姐,快看赫连师兄,太帅了~” 伊雾花也凑过去瞧,赫连笙此刻正在盥洗,白玉的肌肤上粘着几滴水珠,就如同晨间饮露的白龙。伊雾花突然脸上泛起微微红润…… “好了好了,别看了,快去洗漱,等会师傅要来了。”花儿打住众花痴,催促她们早早收心。 几个仍念念不忘的师姐师妹一步走几步停,过了许久才离开。 “赫连笙~嗯~”花儿吃了蜜一样,一跳一蹦离开了。 “呼噜呼噜~”马灭霸一摊肉趴在床上,睡意深沉。 赫连笙推开房门,推攘着他巨大的身躯,但毫无反应,他依旧纹丝不动。 “呀!唔~”赫连笙擦着汗水,束手无策。 出于狠心,赫连笙一手抓起他的被褥扯去,冷冷的空气将温暖的被窝侵袭。 “嗯~”马灭霸抿抿嘴巴,转身又熟睡过去。 “噗~”赫连笙身后的门被推开,龙生泽嘴里啃着一只鸡腿就走了进来。 “弟子见过师傅。”赫连笙作揖说道。 龙生泽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边站,赫连笙乖乖地退到一边。 “小胖子,我还收拾不了你了?”龙生泽说道。 龙生泽走到床铺前,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掂量了掂量,眼神瞄准着马灭霸那肉感十足的屁股,“唰!”龙生泽的手臂残影一闪而过,“啪!”一股如惊雷劈石般的声音崩裂。 “啊!”马灭霸疼的从床上扑腾而下,滚到了地板上,双手一直捂着他的屁股,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了一团。 “师傅~”马灭霸委屈地哭了。 “快去洗漱,都什么时候还睡,信不信把你屁股打烂!”龙生泽呵斥到。 马灭霸擦了擦眼泪,摸爬带滚地跑了出去,连衣服都忘穿了,这下是真醒了。 “师傅会不会下手太狠了。”赫连笙问道。 “不会~“龙生泽啃完剩下的鸡腿,舔舔手指上的鸡肉汁,扬长而去。 “受教~”赫连笙赞叹到师傅的手段。 辰时,平天阁弟子衣装整齐,前往凰羽后山的洗心海,但这样凉爽的季节不是谁都愿意下水的。 而此时的曜灵阁两只松鼠东窜西窜,貌似打着什么坏主意。 “诶,遥遥你说师傅会起那么早吗?”镜漓扯了扯童遥的手臂。 “应该不会吧,师傅平时都要巳时起来,没那么早的。” “那就好。”镜漓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安心。 “听说今天平天阁要去后山的洗心海,我们去看看吧!”镜漓提议道。 “不好吧~让师傅发现你又不在练功,她又要责罚你的。”童遥担心起来。 “没事,走咯~”镜漓拉着遥遥就偷溜了出去。 此时的平天阁弟子已经到了山脚的洗心海,碧蓝的湖水将天空包容,薄雾笼罩整个湖面,一眼望去这湖水却没有边界,就像是一片浩瀚的海洋,只有在湖面的尽头出有瀑布奔流而下。 “今天你们每人需要在此湖水中浸泡一个时辰。”龙生泽指示道。 “啊!”下面的弟子一片哗然。 这样冰冷的湖水,身体泡在里面一会就受不了,一个时辰那还不要命? “嘿,我不怕”马灭霸拍拍自己的肚皮嘚瑟起来了。 赫连笙站在岸上不断用双手搓着身体,让自己暖和起来,但于事无补。 “笙大哥别怕,等会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赫连笙嘴角苦涩,尴尬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我不怕冷……” 一旁的伊雾花立刻拖去外衣,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衣,“噗通!”她跳入水中。 “愣着干什么呀都,快点的啊!”龙生泽根赶羊一样,将他们一一赶入水中。 赫连笙脱去外衣,用脚尖试探水温,但触碰的那一刻,寒意就如同一根丝线贯穿全身。 “嘿!”马灭霸一口气跳了进去,巨大的水花将赫连笙全身淋湿,头发都黏连在脸上。 一阵凉风吹过,赫连笙禁不住这样的低温,硬着头皮也跟着跃入水中。 “嘶~”许多弟子发出同样的声音。 就在平天阁弟子入水不久,镜漓拉着童遥也到了洗心海,两人躲在树后面偷看。 “他们疯了吗?这么冷的天气下河一起洗澡?”镜漓问道。 “别乱说,那是炼体洗心,什么洗澡……”童遥嫌弃道。 “这洗心海的水啊,是一只神鸟的眼泪汇聚而成,哪怕不是秋冬季节,这湖水也异常冰冷,听闻用此水浸泡身体,能激活人体内部经脉活跃,帮助浸泡者的心志稳定……”童遥滔滔不绝讲起来。 “冻都要冻死了,还激活经脉?”镜漓纳闷了。 “哎呀!都跟你说了这不是普通的湖水,这是神鸟的眼泪。” “这么一大片湖水,那神鸟是有多伤心啊,哭了这么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 岸上的龙生泽架起了火堆,他伸着双手取暖,没一会他不知从哪弄来的鸡,就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师傅真过分,我们在下面冻着,他倒好,自己烤起鸡来吃。”马灭霸抱怨道。 “马胖子,别抱怨了,你有本事把师傅也拉下来。”花儿调侃道。 “嗯?嗯嗯!”马灭霸连连摇头。 “我屁股现在还疼着呢!”他委屈巴巴的。 龙生泽举起烤鸡闻了一下,那享受的表情,真让下面的弟子咬牙切齿。他故意朝着马灭霸使眼神“小胖子,想吃吧~” 而此刻呆在水中的弟子大多开始身体发冷。有的嘴巴已经发紫了…… “好冷……”赫连笙牙床颤抖着。 “哇啊~”这时一旁的小师妹们突然脸红起来。 原来赫连笙的衬衣是宫内用蚕丝编制的,穿在身上肌肤通透可见,而此刻浸在水中,赫连笙的肌肉被看得一清二楚,强健的胸肌与完美的身材,这不像是一个十五岁都少年该有的。 “嗉~”几个看得入迷的女生很快鼻血流了下来,不知是冻的还是另有原因。 她们见状立刻用湖水洗去,但眼神还是直勾勾的盯着,连寒冷都忘却了。 “看什么呢~”龙生泽蹲在岸边问道。 “啊?师傅,没什么……”几个小师妹慌了手脚。 龙生泽顺着她们视线看去,邪魅一笑“年轻气盛啊~”说完,又走开烤起了鸡。 赫连笙的体质特殊,他的肌肤是很敏感的,空气中的温度或是一点小震动他都能感觉到,仿佛周围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是一碗端在手中的茶水,一有变化,他很快就能察觉。 “娘,花儿好冷,花儿是不是要死了……”伊雾花的状态越发低迷,神智开始变得不清。 花儿很快被往事揪住了心头。 在脑海中突然一幅恐怖的画面涌入她的精神世界。她看到一群士兵朝他们冲来,很快一把把冰冷的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它的娘亲和父亲都被死死绑着。士兵挥举大刀朝他们砍来,突然花儿的父亲奋力站了起来,将一旁士兵推倒,花儿的母亲用嘴死死咬住士兵的腿。 “花儿,跑!”她父亲大喊道。 伊雾花慌忙站起来就跑,她回头看着自己的父母,眼中那样的害怕与绝望。 “花儿,快跑!别管我们!”娘亲大喊。 “娘~”花儿流着泪水一路发疯似的奔跑,随后就传来父母被斩的惨叫声。花儿泪眼模糊,一头载到在花草丛中,嘴里时不时念着“娘,爹~” 雨水慢慢降下,浸湿泥土,花儿在雨中颤抖,她不敢出来,外面全是如同野兽一样的士兵,他们烧杀抢掠,屠尽全城! “好冷,真的好冷~”说着说着花儿一头扎进水中。 身体很快没了知觉,就如同浩渺的宇宙中,她寻不到一点自我。 “花儿!”赫连笙见状不对立刻向她游去。 他牢牢抓住花儿的身体,手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湖水的冰冷已经麻木了他的知觉。 龙生泽放下烤鸡,飞身点水,朝赫连笙他们而去,他在水面上旋转一番后,一手抓住伊雾花的手臂,将她拉出水面,随后抱着花儿轻轻落地。 “来人,快把她送到崇明阁,交给穆琼阁主。”龙生泽吩咐到身旁的弟子。 “是!” 龙生泽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它紧紧裹着花儿的身体。 “孩子,撑住……” 这时水里的弟子都纷纷想要上岸查看情况,龙生泽一个犀利的转身说道“回去!没我允许谁都不准上岸!” 说完他带着花儿向山上而去。 “笙大哥,你说花儿没事吧!”马灭霸担忧起来。 “没事,有师傅在!”赫连笙很相信龙生泽的本事。 赫连笙转身望着这片无尽的湖水,他的心里的热血开始涌动,他感受到了,这股莫名的内力增长,来自自己的内心。 凤之冰泪,因情所伤,故湖水常年冰冷,心魔若去,这片湖水就似焚心一般,暖化你再世间的一切情愁。 第十三卷 笙姜炒栗子 生姜炒栗子?不放糖怎么行,今日就撒糖! “遥遥,刚才那个姐姐怎么了?”镜漓拍着童遥的手问道。 “应该是身体经受不住这湖水的寒冷吧~” “啊?这么夸张吗?”镜漓不相信这湖水有这么冷。 “走!我们靠近点看看!”镜漓拉着遥遥就往岸边靠。 “不好吧,被发现怎么办?” “没事,反正现在龙阁主不在,我们就凑近点看看嘛!” 镜漓壮着胆走到岸边的草丛后面,这孩子天生的爱闹! “诶诶,遥遥,你说要不要我们也下去试试?”镜漓又出鬼点子。 “啊?不要吧,被发现又要被师傅骂!”童遥貌似长记性了。 “你不是说,这湖水能激活经脉,稳定人的心志吗,那我们下水也就相当于是练功,师傅不会责罚我们的。”镜漓歪理一大堆。 丹童遥听了她这般貌似很有道理的胡话,也只能服软。 “好吧~” 于是两个家伙躲在草丛后面,将外衣脱去,留下衬衣,光着脚丫就进入湖中。 “唔~”镜漓睁着大大的眼睛,鼓着腮帮子,貌似这水,冷的出乎她意料。 而此刻一旁的赫连笙便察觉到了不对,他的肌肤告诉他,有东西进入了湖水里,但他四处打转也没发现。 “笙大哥,你怎么不怕冷了?”马灭霸游过来问道。 “忘记自己心中最痛苦的事,心自然就暖起来了。”赫连笙卖着关子。 “什么?”马灭霸觉得赫连笙又在耍他。 “灭霸,我刚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到了湖里,你有看到吗?” “啊?我都快冻僵了,你竟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水中,笙大哥你脑袋不会冻坏了吧~”马灭霸拿起厚厚的手掌摸着他的额头。 “哎呀,说真的!”赫连笙拍去马灭霸的手。 “冻的不轻……” 赫连笙知道马灭霸不信他的话,但他的身体绝对不会欺骗自己。 岸上的香已焚尽一半,他们还有半个时辰要熬下去…… 湖水里的很多弟子都因体力或身体吃不消,一个个被岸上的大弟子救上岸,湖水里的人越来越少…… “诶,笙大哥,听说每年能通过这考验的人很少啊。”马灭霸说道。 “嗯!加油,我们再撑半个时辰……”赫连笙咬着牙齿,一口气闷在丹田中。 “你怎么不怕冷啊?”赫连笙奇怪了。 马灭霸神气地拍拍自己的肚皮“看到没,这身膘就是我的护身符!” 话刚说完,“噗通!”又一个弟子倒下。 “我……要是又这身膘就好了……”赫连笙也开始变得虚弱,毕竟仅靠心头的血硬撑是不行的。 “遥遥,我们到湖正中央去,如何?”镜漓硬拉着她往深处走去。 “小栗子,你不要命了,那水有多深我都不知道!”童遥生气了。 “啊!”镜漓貌似踩到脚底下的一块石头,身体失去重心,向后倾倒而去。 “噗!”镜漓脚一滑,整个人被水淹没,她睁着眼睛看着阳光透过湖面,嘴里的气泡慢慢向上浮去,“啊呜,呜~”这片湖水的寂冷让镜漓在湖底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只能纯粹感受到自己心中那股血液的沸动。 “小栗子!”遥遥正要伸出手去抓她,但已经晚了,谁也没想到镜漓身后是一片更深的湖水。 “怎么办!”遥遥不会游泳,此刻的她快要急哭了。 “灭霸,那有人落水了!”赫连笙指着远处的水花说道。 “快救人,笙大哥!”马灭霸浮动的膘肉朝镜漓那个方向漂去。 赫连笙奋力跟在后面,他的气力也不剩多少,但为了救人他宁可放弃自己。 “抓住!”马灭霸伸出手去抓,但镜漓太害怕了,全程拍打着水花,根本没在意有人来救她了。 赫连笙知道再拖下去,这女孩必死无疑,他将干冷的空气全部吸入腹中,一头窜进水里,他看到那个挣扎的女孩,两人的眼神在灰蓝的湖水中对上了,镜漓开始变得安静,她眼神中那份信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全然交给了赫连笙。“啪!”赫连笙精准地抓住镜漓的手,他一把将镜漓拉到自己怀中抱着,慢慢的赫连笙将嘴唇贴向镜漓,将自己嘴中的氧气输送给她,镜漓被亲吻的那一刻,双眼决眦,她紧紧攥着赫连笙的衣服,渐渐的,双手就松开了,开始变得顺服。“呜啊!”赫连笙终于将镜漓救出水面,镜漓一出水面便大口呼吸,她的脸庞和鼻子被冻得通红。 “你!咳咳……”镜漓指着赫连笙,话还没说完,就被水呛到了 “小栗子没事吧!”童遥立刻游过去紧紧抱着镜漓。 “你!……”镜漓话还没说完就被童遥的热情掩埋。 “哼!”镜漓也没提刚才的事,小嘴一撇,瞪了赫连笙一眼。 “你是赫连师兄吧!我认识你!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童遥开始变得话多起来。 赫连笙微微笑着,礼貌地点着头。 “你叫赫连笙是吧!我记住你了!”镜漓不客气地说道。 “小栗子,刚才是人家救了你,你怎么这样的态度啊!” “还赫连笙,就一个大生姜,辛辣的要死!”镜漓大概是在评价刚才的那一吻。 “小栗子?这名字真有趣……”赫连笙说道。 “不准叫我小栗子!”此刻地镜漓像只发怒的花栗鼠,见到什么啃什么。 赫连笙嘴角微微苦笑,一头栽倒在水中,还好马灭霸眼疾手快将赫连笙扶住。 “笙大哥,你怎么了?”马灭霸问道。 赫连笙微微睁开眼睛,颤抖的嘴唇说道“没事,就是刚才救人没缓过气力。” “嘿!小崽子们,你们跑到湖中央干什么,给我回来!”龙生泽站在岸上大呼。 “师傅回来啦!”马灭霸说道。 “完了完了,这下惨了,要被发现了……”童遥心虚起来。 “你们两个不是平天阁的弟子吧!”赫连笙问道。 “那又怎么样?”小栗子跟大生姜怼上了。 “你们躲在在我们身后,等会我们上岸后,你们找机会溜。”赫连笙说道。 “嗯!”童遥一个劲点头。 “我们这就回来!”马灭霸朝着岸上的龙生泽回应。 于是两只爱惹事的小松鼠,躲藏在他们身后慢慢朝岸边游去,马灭霸庞大身躯足矣挡住二人,他们小心地靠近岸边,在离岸边十米的位置停下。 “这湖水里就你们两个了,咬紧牙也给我撑过去,要是让其它八阁知道,平天阁没有一人通过洗心海的考验,你师傅我老脸就丢大了!”龙生泽貌似在给他们下最后通牒。 赫连笙看着岸上的香最多再烧十分钟,但此刻的他已经虚弱不已,刚才救镜漓,他花费了太多力气,他心脏中的血液开始变得缓慢,热量也在消失。 “小笙子,还坚持地住吗?”龙生泽问道。 “师傅……我没事……我还可以……”赫连笙虚弱的声音传来。 镜漓躲在赫连笙的身后,她听的一清二楚,她清楚赫连笙已经撑不住了,他为了救自己花费了太多精力,现在只是强弩之末了。镜漓自责地抓紧了赫连笙湿透的衣裳。 “那就好……”龙生泽便放宽心走开了。当然他也不是傻子,眼前的赫连笙根本撑不住三分钟,更别说十分钟,他借着余光看着这个孩子,心中暗生赞叹,但他仍旧不放心…… “大生姜……你没事吧……”镜漓小声问道。 “没……事……小……栗子……”赫连笙的嘴巴艰难地上下闭合着。 镜漓趴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洗心仪式对于每个凰羽弟子机会难得,只有通过这番考验,才有可能成为凰羽九才之一,但赫连笙为了救自己,很可能会丧失这样的机会…… “小栗子……”童遥安慰道。 身体冷到极致时,便会化作一种最为真实的痛,它撕裂着你肌肤上每一寸感官,最后让你以一种绝对无意识的状态死去! 赫连笙已经感知到那份煎熬的痛苦,就像自己在淋着一场刀子雨,身体被绞成肉泥。 “啊!啊~”赫连笙血丝涌上眼珠,往日那个温和的赫连笙已经不存在了,此刻的他发疯似的为自己保住最后的神智。他身上的经脉鼓起,遍布全身,通红的身体冒着寒气,这种被折磨的感觉,让他到达了自己的极限。 龙生泽听到此声后,突然转身,他看着眼前这个在宫中长大的皇子,被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倔强给震撼。“你根本不像皇子,更像是一只野兽……”龙生泽在心中吃了一惊,这孩子身上的那股不服输劲成了他坚持下去的理由。于是龙生泽没有出手去救他,他知道如若这孩子熬过这样的十分钟,以后的一切痛苦,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孩子,你的极限到了吗?”龙生泽转身低声说道。 赫连笙的这声咆哮震动了洗心海周围的野兽,就连凰羽山上都能听到。 “呜呜……”小栗子在后面哭的更厉害了。 “嘶~啊啊~!!”赫连笙全身的肌肉到达了巅峰状态,如同金石般坚硬顽强,一分钟还有一分钟…… “考核结束!”龙生泽一指弹去,一股细小的空气团将香熄灭,提前结束了考验。 “母妃,你看到了吗,儿臣做到了。”赫连笙微眯着眼睛朝岸上爬去。 这时,镜漓和童遥找好机会,一口气便憋在水中,准备等他们离开后再跑。 但方才镜漓一直未在冰冷的水中活动,她一动用身体就发现了不对劲,抽筋了!她痛苦的挣扎,冷水将生机一点点吞噬。 赫连笙在闭上眼睛都最后一刻说道“救……救……小……栗子……” 龙生泽正要转身离开,耳边便传来细微的气泡声,他冲向湖面,锐利的眼神立刻看到落水的镜漓,龙生泽两只手同时深入水中,一手抓住镜漓,一手抓住童遥,身体旋转飞向空中。二人因此获救…… 第十四卷 四方之音 “春风吹摇碧树呦,洒落花雨遮望眼,无心听闻诗书卷~童叟踏草放纸鸢唉~……”在镜家的乐坊里,每个孩子都会唱这首歌谣,只是镜漓丧母早,无人可教她此曲…… “大眉毛,快快,救孩子!”龙生泽手上抱着湿透的镜漓冲了进来。 寒气在她身上腾起,嘴唇血色全无,镜漓嘴里还时不时念着“大……笙……姜” “这里还有个,帮我看看。”龙生泽指着身后弟子背着的赫连笙。 穆琼正在药阁上面捣药,听到声音后,他放下手中的药杵,展开双袂,落到龙生泽身边。 “怎么回事,你今天就不能让我的崇明阁安生会,一个个弟子都送我这!”穆琼责问道。 “快救人,下次给你带珍品补补。”龙生泽打发道。 “解佚,快把炉子升起来!” “是。”一位眼眸带笑的男子飞身而下,水绿色青衫翩然带风,如同飞雾流烟一般。 他将药阁底部的火炉升起,随后将赫连笙抱到床榻上,湿哒哒的水顺着他的衣袖而下。 “宛柳,快给这位姑娘将气道里的水排出来。”穆琼吩咐到。 “是。”十年之后的宛柳少了当初那份可爱,但白玉香肤的脸庞上依旧如桃花般灿烂。 她单膝跪在地上,将镜漓的肚子搭在大腿上,她拍着镜漓的背部,慢慢的,镜漓卡在气腔里的水咳了出来。 “解佚,去取牛黄丸和紫雪散。” “是,师傅。”解佚刚放下赫连笙,就起身朝高高的药柜飞去,他双臂保持平衡,在圆柱形的药阁上盘旋,一转眼,他伸手抓来两味药材。 “牛黄丸用井水煎熬,紫雪散少量和水冲服。”穆琼吩咐。 “他们两个现在高烧不退,只有用药压下去,不然身体会出现惊厥,呼吸会困难,但他们身体太虚弱了,这紫雪散药效过于霸道,对他们反而不好,所以要少量服用。”穆琼医治病人十分谨慎。 “能救他们就行,你跟我讲这么多,我也不懂。”龙生泽说道。 “你带他们去洗心海了?”穆琼问道。 龙生泽两手交叉在胸前,咬着嘴巴点了点头。 “以往洗心仪式都放在夏季,你让他们在这样的凉秋去洗心海,不是折磨他们吗?”穆琼说道。 “他们是我平天阁的弟子,本就该比其它阁的孩子要更苛刻”龙生泽毫不退让。 “你这样太乱来了,他们才十五岁,身体的体质本就不比年长的人,这样不是活活拖垮他们的身体……” “此事你做的的确有欠妥当!” “好了,快医治他们吧,你也知道这仪式本就是炼心,他们这些孩子心里堆积了太多东西……”龙生泽感叹。 穆琼转身朝南面的药坊走去“你啊,现在对弟子比我还严厉~” 穆琼推开药坊的门,里面烟雾缭绕,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苦涩的味道弥漫整个药坊,百味杂陈。 “解佚,药煎好了吗?”穆琼摇着墨扇。 “师傅这才第一煎……” “我去给你备点温水。”穆琼说道。 “对了,加点甘草进去,方便他们服用,还有紫雪散煎的清淡些……”穆琼提醒道。 “知道了师傅,我又不是药痴。”解佚不耐烦地推穆琼出去。 “嘿,你小子,师傅的话都不听。”穆琼抓着墨扇柄敲着解佚的脑袋。 “您快去备点温水吧,等会要第二煎了。”解佚催促穆琼快快离开。 穆琼甩开扇子,自顾自离去。 童遥趴在镜漓床铺前抹着眼泪,她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泪水打在镜漓的脸上。 “小栗子,你可别吓我啊……”童遥怕极了。 “好了别哭了,她没事的,只是发了高烧而已,气道里的水已经排出来了。”柳儿像个温顺的大姐姐,她摸着童遥的头,用手指将她眼带下的泪水抹去。 “来,把姜汤喝了,不要着凉的。”江宛柳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端到童遥面前,她拿起勺子慢慢喂着她。 “你是肖乐的弟子吧!”龙生泽走到童遥面前问道。 “是……是……”童遥貌似被吓住了。 “见过龙阁主。”江宛柳低身行礼。 龙生泽摇了摇手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跟这孩子聊聊……” “是” 童遥眼巴巴地看着龙生泽,生怕他吃了自己。 “好了~”龙生泽突然笑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跑到洗心海去的?”龙生泽摸着童遥的头问道。 “镜漓想要看看平天阁洗心仪式,我们就背着师傅偷偷去了。”童遥老实地全招了。 “两个丫头就爱淘气,你们也不小了,好好练功,不然将来怎么出师。”龙生泽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羲和阁主知道了,估计又要臭骂你们一顿。”龙生泽说道。 童遥像知错的孩子低下了头。 “你在这陪着镜漓吧!”龙生泽说完就走开了。 “师傅,那孩子貌似一直在说着胡话,面容上极为痛苦。”一个照顾镜漓的弟子向穆琼汇报道。 “去看看。”穆琼走了过去。 他坐在床铺边上,用手抚摸她的额头,并观察她的举动,顺便将她的脉把了一下。 “奇怪了?”穆琼闭着眼找不出一点不对劲。 但床上的镜漓就是很痛苦,她不断捂着耳朵,头晃来晃去。 “小栗子……”童遥担心道。 “别想了……”一个声音传来,阁主步入阁内。 她走到镜漓铺前,用手指点了她的脑袋顶部,随后镜漓就像是昏迷了一般,安安静静睡去了。 “阁主,她这是什么情况?”穆琼请教道。 “随我出来一下。”阁主拂去红色的衣摆,朝殿外走去。 穆琼闭上了墨扇,双手扣在背后,一步步跟着走了出去。 “这孩子的能力觉醒了。”阁主淡淡说道。 “阁主意思是,镜家的音海?”穆琼问道。 “她已经十一岁了,本来这个能力要到十六岁才会觉醒,但洗心海的水刺激了她的经络,这能力提前到来了。”阁主解释道。 “我刚才暂且封住了她的听觉神经,缓住了她的痛苦,但那只是一时半会……” “阁主,有何办法?”穆琼问道。 “你准备一缸温水,将她放入其中,双耳没入水中,只留有鼻子呼吸即可。” 穆琼皱了皱眉,他清楚这孩子以现在的状态不能这样将皮肤完全浸入水中。 “阁主待镜漓烧有退却,再放入缸中,不然她的皮肤出不了汗,会导致血液淤塞。” “只要她能安全活下来,怎么都无妨……” “是!” “待她烧褪去后,将她送到我的凰羽阁来。”阁主吩咐好,踮起脚尖,踏着云彩朝凰羽阁的高处而去。 。 。 。 阁主站在红漆刷成的木栏旁,追忆起往事。 “父亲,为何我们要在这样小的地方生活,这里既没有热闹的集市,也没有叫卖的商贩,我们都快无聊死了!”镜西瑶拉着镜东竺的手问道。 “孩子们啊,我们有自己的使命要守护,父亲也是不得已才将家人带到这里隐居……”镜桐昏花的老眼看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说道。 “什么使命啊?”两个丫头异口同声问道。 “关乎这个天下的安危啊……”镜桐站起来,眼观远处的青山。 “天下?” 阁主的泪水从面具下面流出,她搀扶着栏杆,风云将她的发间的红绳吹落,一片波浪般的顺发依着身后而下,在风中舞动凌乱。 镜家孩子十六岁那年,镜桐前往北荒,留下镜家子女独自在家中,他临走前,吩咐镜家的长辈要看好这些孩子,切不得在觉醒之日,发生变故。 夜晚镜家的庭院里,寒鸦停在枝头枯叫,干涩的喉咙撕裂人的心。 “啊啊啊啊!”从东院的厢房传来惨叫。 随后一个镜家孩子捂着耳朵破门而出,他双目狰狞,表情很是痛苦,双手握拳敲打着柱子,趴在地上打滚,十指抓着地面,手指都磨出了血。 “啊啊啊,好吵,好难受!”他越来越痛苦,随后他纵身从二楼跳下,庭院里的草地上,他的脑袋磕在石头上,一摊浓血流出。 镜家长辈闻声赶来,抱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快救人!” 镜东竺拉着姐姐的手站在一旁,眼神里的芥子缩小到了极点。“姐姐,他怎么了?” “东竺不怕,有姐姐在,没事的。”镜西瑶安慰着她。 突然两人几乎同时脑袋一震,一股扭曲天地的感觉冲击了他们的脑海,神经貌似在快速的重组,以一种诡异的方式。 “啊啊啊!”镜东竺发出惨叫。她的耳朵开始变得极为灵敏,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声音她都听得见,飞鸟走兽的叫声,流水撞石的声音,深巷漫无目的犬吠,人群笼杂的鼎沸声,夜里婴儿孩子的哭声,千百种声音扭曲成一团,在脑中打转,停留不去。 西瑶也捂着耳朵四处打滚,这种将整个世界塞到脑子里的感觉太难受了,她们的大脑就要炸裂了,一个年纪如此之小的孩子,她们根本承受不住。 突然镜家的一个女孩跑到房间里,拿出剪刀,她狠狠的戳向自己的耳洞,顿时鲜血喷涌,溅到了二人脸上。 “啊啊啊啊!”她们惊恐地尖叫,那个晚上成为了她们最为恐怖的一晚。 镜家长辈根本阻挡不住孩子们疯狂的举动,自杀的自杀,跳井的跳井,撞壁的撞壁,自残的自残,两姐妹相互抱着,躲在角落里痛苦地咬着牙齿,绝望与恐惧主宰这里的所有人。 最后,那一晚只有她们两人活了下来,直到她们的听觉被封住,两个人身上鲜血淋淋,眼神里的空洞再也无法弥补。 “东竺,我不会让这孩子再遭受一遍我们的痛楚……”阁主蹲在栏杆前抱头痛哭。 “春风吹摇碧树呦,洒落花雨遮望眼,无心听闻诗书卷~童叟踏草放纸鸢唉~……” 这歌声又在阁主脑中清晰起来,她的心慢慢宁静如水。 第十五卷 水隐耳语 镜西瑶,镜东竺作为镜家最后活下来的孩子,她们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父亲的人,用她们的耳朵,用她们的生命去守护关乎天下安危的秘密…… 心,乃万血之源,人体诸多经络流淌的血液汇聚于此,改变自身最好方式,就是回到血液的源头,从这里将自己周身的感知改变! “闭上眼,用自己的精神力感知自己的身体,感受每一丝血液的去处,它们流经周身,从哪来流向哪去,捕捉它们的变化,掌握它!”镜桐站在两姐妹的身后教导。 镜东竺紧紧的闭着眼,身体的感知变得明显,一种来自深处的共鸣在指引她。东竺开始尝试追寻自己身体内的一条血液的脉路,此刻自己便是身体的一部分,将自己抛入其中,忘却形的存在,跟着它们流动流动…… 这是镜家的血海决,以自身的精神力为引导,化意念于身体为一体,联结,共通,寻找到你要掌控的那条血脉,改变它的走向,从而改变自己身体各处机能或是感官的变化。 阁主回忆着血海决的要领,因为接下来,她要教会镜漓如何掌握自己的血脉,以保住她的生命。 旦日,卯时,镜漓的烧已退去,她被置身于一座水缸内,静静躺在其中,头发缓缓浮在水面上,脸被微微浸没,只有鼻子露出,周围的声音遇到水后慢慢减弱,传入镜漓耳中的声音是如同昆虫在耳边细语。 镜漓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她泡在水中的手微微颤动,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置身于一片水色朦胧中,吓地镜漓慌乱地伸着手四处拍打水花,当她察觉自己仅是在一个水缸中时,她才停下这愚蠢举动,双手扶着缸边,眼神迷离地看着周围。 “醒了……”一位红衣女子推开门。 镜漓不傻,一眼就看出她是阁主,她明白自己一定是闯了大祸了。 “现在是卯时了,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了……”阁主拿来干布为她擦拭头发上的水。 “啊啊啊!”镜漓刚离开水中就开始痛苦起来,她的耳朵又在折磨她。 阁主见状,立刻在她的脑袋顶部封下她的听觉。 镜漓慢慢放下手,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害怕的她抓着自己的长发,一场落水竟然把她弄成这副鬼样子。 阁主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的木桌旁,上面有三封她提前写好的信纸,这是給镜漓准备的。她拿起第一封走到镜漓身边,递到她的面前。惊魂未定的镜漓用手指指着自己,似乎再说“给我的?” 阁主的面具永远凝固着金属的寒意,镜漓看不出阁主的心情,但她知道现在还是乖乖听话好,于是她用沾着水的手打开了信纸。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凰羽主阁的弟子,你的耳朵之所以听不到,是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镜家的后代,每到一定的年龄就会觉醒耳朵的听力,如果你不想死,从今往后跟着我好好学习,我会教会你如何控制自己的听觉,记住,现在的你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你了,你要像个主阁弟子一样,勤加练习本事,这是你唯一的出路!”镜漓仔细读着信纸上的内容。 阁主站在缸前,她伸出手示意镜漓站起来。“哗啦……”镜漓乖乖地笔直从水中站起,她全身被温水包裹,身上的衣裳湿透,手指因为长时间泡在水中,已经开始缩水了。 阁主转身从自己的房间的衣柜里取出一件衣服,朝镜漓走来。 这是一件根阁主一样的殷红色丝绸长衣,可以看出这件衣服的大小是专门为镜漓准备的。 阁主将镜漓从水缸中抱出,帮她把湿透的衣裳脱去,镜漓乖乖地贴在阁主怀中,她身上的百花香味十分淡雅,她就好像自己的母亲一般,那么温柔…… 镜漓翘起她的脑袋看着阁主的面具,透过面具镜漓能看出,阁主是个温和的女子,只是为什么她要隐藏自己情感呢? 阁主伸出双手绕到镜漓腰后,镜漓将双手穿进衣袖中,刚刚好。 阁主拿来衣带,弯着身子在镜漓腰前,亲自为她系上金实镶边的白色衣带。镜漓看着眼前的阁主,内心多年的空落再那一瞬间被填补,阁主的身体贴的那么近,她的发丝自然垂落而下,就像是娘亲正在耐心给自己的孩子穿衣。 很快镜漓衣着完毕,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丫头的调皮在这抹红色下收敛不少。 “喜欢吗?”阁主轻声问道。 镜漓能明白阁主在问自己喜不喜欢,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阁主随后将桌子上的第二份信纸交给镜漓。 “从现在开始的一年里,你将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你掌握了我教你的要诀,才会慢慢解开你的听觉。” “是……”镜漓清楚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同了,她再也不能像个孩子一样调皮。 “那……我是不是接下来的日子都要在这度过……”镜漓问道。 阁主点了殿头。镜漓一想到这就伤心了,这就意味着她将很难见到遥遥,那该多无聊啊~ 现在的镜漓完全听不到任何音频震动,这个世界都变得无言而沉默,仿佛在一瞬间她被世界给抛下了,只剩自己内心的跳动。 阁主将桌上最后的一份信纸拿给镜漓。 “身为主阁弟子,你不得随意出入主阁,若是发现,严惩不贷。每日卯时准时起来练功,诵读经书,午时于顶阁入定,修炼心法,夜晚,随我前往洗心海入寝。” 镜漓看着这一条条规矩,头都大了。 “师傅,那我岂不是很无趣……”她小声嘀咕道。 阁主方要走出门外,听到镜漓这句话她停在了门前,阁主侧过脸庞,给了镜漓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后推门而出。 镜漓明白阁主的意思,她现在再也不是一个可以到处胡闹的孩子了。 镜漓无趣地坐在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饮下。她手拖着下巴开始发呆,嘴巴嘟着,在这个密闭的房间内,她找不到一点乐趣。 “大生姜!”镜漓突然想起,自己醒来后就没见到过他了。 “这家伙应该没事吧,要不我去看看他?”镜漓又将阁主的话抛之脑后。 她鬼鬼祟祟推开门的一条缝,用目光四处打量有没有人,但屋外环形的长廊上安静极了,连个鬼的影子都没,这下镜漓才放心将大门推开。 “咯吱,咯吱~”她像是重获了生命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在木质长廊上,地板不断发出声音。 她披着肩上的散发,熟悉着主阁的地形,为了出去,她连自己头发没梳理都不知道。 镜漓手垫在下巴下面,头趴在木栏上向下望,这座楼阁整整有十二层之高,阁子中央是块雕刻凤凰的空地,阁子最高处的阳光汇聚在空地上,那光点摇摇晃晃地在凤凰石雕上乱窜,仿佛这只凤凰被这束光赋予了生命。 镜漓小心翼翼地探着路,终于她在环形走廊的另一头,找到了通往下一层的大门。镜漓一层层探着门,往下走。 凰羽主阁高十二层,一阁九阶,阁楼的每层由十二间房间组成,每层只有一个房间的门通往下一层或上一层,而每一层的出入口完全不同。 镜漓跑遍大半个阁楼,才走到底层,她靠在红柱旁连连喘息。 “这都什么鬼啊?”镜漓抱怨这座楼阁设计如此诡异。 眼看出去的大门就在眼前,镜漓来不及休息,大步走去,飘逸的长发招摇在身后。 正当镜漓的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时,他被两个突然跳出来的弟子给拦住了。 “镜姑娘,你要去哪?”两个弟子他们问道。 “嗯?”由于镜漓的听觉被封住了,她丝毫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 镜漓举起手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朝着他们摇了摇手,“嗯……嗯” 以往的主阁是没有弟子看守的,阁主好清闲,从不叫弟子把守大门,但自从收了镜漓这个徒弟,阁主特意留了一手,为的就是她不再跑出去惹事! “她是什么意思?”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镜漓看着这两个木瓜丝毫不明白,她着急了,于是小栗子想要硬闯出去。她一头撞到两个弟子的手臂上,被无情的拦回。 “你们!哼!”镜漓被气到了。 “阁主!”突然门前的两个弟子作揖行礼。 镜漓察觉出了不对,她一点点转动着身体,阁主身着红装就站在她身后。 “阁主,镜姑娘硬是要出去,不知为何原因。” 阁主一把抓住镜漓的小手,就牵着她往阁楼上走去。 镜漓慌张地手心里直冒汗。“完了完了,不会是要罚我吧!” 阁主重新将镜漓带回十二层,推开她寝室的房门。她牵着镜漓来到梳妆台前,让她坐下。 棕红的梳妆桌上有一面古铜镜子,阁主从旁边的木盒中取出一把玉梳,她用手盘起镜漓的头发,一点点耐心地梳理起来,从上而下,手法娴熟。 镜漓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貌似脸上的担忧早已褪去,她不明白阁主为何待她如此耐心。 房间的暖阳静沐在床上,古老的木质地板上的灰尘一点点飘动着,晨间清爽的风透过窗纱,将屋内的闷气吹散,这一刻屋内的一切都像是一幅画面,安静极了。 阁主将镜漓头发梳理好,用一根白中透蓝的玉簪将她的头发固定,墨发以玉簪束上。 阁主没有说话,她拿出一张枯黄的纸张放到镜漓面前,随后转身离开了。 镜漓待阁主走远后,好奇的拿起桌上的纸条看起来—— 上面仅有四字——镜亦是静。 第十六卷 术业专攻? 主阁弟子一直是九阁中地位最为尊贵的存在,以一阁之力对抗八阁,只有凰羽阁的弟子做得到,古有术业专攻之说,而凰羽则是广博天下之要术。 镜漓入阁,阁主特意向平天阁请铸了一件古器——洞噬。此器极小,可放入耳中,它是由南海鯥的脊梁骨打造的,放在手中它就如清水一般通透,洞噬的中间是鯥的脊髓,它是流动的晶莹颗粒,此物专防音器,如若有人善用音波攻击你的耳膜,此物是极好的防身之物,它中间的骨髓能吞噬消磨强悍的音波。阁主特意向龙生泽求来此物,为的就是镜漓日后能安心修炼。 镜漓初次戴上此物,顿时万物之音变得细小,嘈杂的声音在她耳中也变成了空灵的天籁。但,自古就有暴殄天物的说法…… “道,可道,非恒道。”阁主手握竹简亲自教导镜漓朗诵。 “倒……可道……”但是镜漓就是小和尚念经,完全进入不了状态。 “怎么?不喜欢这本经书?”阁主问道。 镜漓摇了摇头“嗯~” 自从带上这对洞噬后,镜漓反而无心学习,整天听闻山间鸟语风鸣,乐此不疲。 “既然无心研读,不如我将你分别交于其它八阁阁主管教,如何?”阁主问道。 “镜漓只有一个镜漓,怎么能同时被八个阁主教导呢?”镜漓说道。 “你心不在此地,我亦明你非安生之人,凰羽清苦寡淡的日子必不是你所求的,与其让你枯腐于一地,还不如让你花开四方,游历而学。”阁主摸着镜漓的小脑袋。 “游历而学,真的?”镜漓托着小下巴好奇问道。 “至此往后十六个月内,汝需在每阁停留学习二月,其中不可偷懒作罢,待你学成圆满,再归于我门下,重修凰羽之道。” “太棒了!”镜漓扔开竹简蹦跶起来,丹色的雀羽裳飘然舞动。 “今丹秋九月,你先前往平天阁历学,修机关要术,悟不法逍遥之道。”阁主为镜漓指定了第一个学习的地点。 “这是古铜打造的雀羽面具,凰羽曾立下规矩,凰羽弟子未出师前,其颜不可轻易暴露于人前,你今后戴上她游学,记住不可在他人面前摘下此物。”阁主将一幅面具交到镜漓手中。 镜漓接过面具,用红线把面具戴在脸上。 “师傅,这面具也太沉了……”镜漓敲着面具说道。 “记住了吗?”阁主又强调道。 “是……是!”镜漓被吓了一跳。 阁主将镜漓拉到身边,镜漓乖巧地跪坐在她怀前,阁主取下自己发梢上绑着的红绳,将她绑在镜漓头发上,为她编扎了一束小细发。 “好了去吧,带上我的手信。”阁主将信纸递给镜漓。 “阁主,您不会早就准备好了吧?”镜漓转过头问道。 “子非省心之徒,吾知汝尔天性不羁,早备下此计。”一切都在阁主掌握中。 “谢谢阁主大人,镜漓走了!”说完镜漓就从阁主面前站起,拿着信纸,摇着红衣袖跑出了凰羽阁。 “嗯~啊!”镜漓享受着重获自由的感觉。 镜漓本想先去找童遥,但是阁主提醒过自己,内阁弟子不得轻易面见她人,暴露自己容颜与身份,只好收起这个念头,乖乖前往平天阁。 镜漓闻着水流声,她踏轻快步伐来到平天阁前,翠玉碧树掩高阁,冰泉幽咽凉空院,百草花语沁人心。“到了!”镜漓背后插着双手,得意地站在阁前。 “什么人?”门前的大弟子问道。 “她好像是凰羽阁的弟子……”其中一位弟子拉住旁边的人说道。 这身红衣是凰羽特有的服饰,其他八阁弟子皆是素衣在身,只有凰羽弟子可穿丹红锦缎。 “我找龙阁主,这是凰羽阁主手信。”镜漓第一次这么礼貌待人。 “请稍等,待我进去转告阁主。”一位弟子接过手信,跑入平天阁中。 一会功夫,他们二人恭恭敬敬地邀请她进入阁中。没等他们说请,镜漓提着衣服撒腿就跑了进去。 “诶……姑娘慢点……”两个弟子傻眼了。 “你确定她是主阁弟子?” “是的吧……”另一个傻傻地点头。 镜漓初次到平天阁,早听闻平天阁冬暖夏凉,果然如此,阁中的绿藤将柱子爬满,装点着这里的建筑。 “小丫头,你倒是恢复的不错了,你龙叔叔我可是被阁主骂惨了……”一位满脸胡渣的大叔从身后冒出。 “见过龙阁主……”镜漓清楚哪怕自己戴着面具,这怪叔叔也一定认得出自己。 “您就别计较此事了,我知犯下此事给您添麻烦了,在此谢罪……” “看来也只有阁主能管你了,你这性格倒收敛不少嘛~”龙生泽摸摸镜漓的头,谁叫镜漓矮小呢…… “往后两个月,你暂且是我平天阁弟子,期间不得给我惹事,不然……”龙生泽展示着他包子般大的拳头。 “哈哈……镜漓自然不敢。” “来吧,龙叔叔带你见见师兄师姐。”龙生泽在前引路,镜漓跟在后面。 穿过青石板道,绕过平天池,登上平天阁的木阶,来到逆水生所在的花园。 平天阁的弟子大多在此,露天参天古树之下,摆放着几十张矮木桌,平天阁弟子都在此地学习。 龙生泽走到众弟子面前宣布镜漓的到来“今日,凰羽主阁弟子在此历学两月,往后两月望大家为她多行方便之处,以助其长识!” 这时座下的赫连笙抬起来了头,眼前这个身着红衣的弟子如此小巧,就像是他熟悉的一位朋友,只是想不起来了…… “凰羽阁的弟子诶……你们快看!”下面的人十分好奇这个新的弟子。 镜漓十分眼尖,一眼就找到了大生姜的位置,左四列第三行。 镜漓挽了一下衣袖,大步大步朝赫连笙走去。 赫连笙慢慢抬起头,眼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就是想不起她是谁。 镜漓带着众人目光,一屁股坐在赫连笙的席坐旁。 “大生姜……好久不见~”镜漓掐着赫连笙的胳膊上的一块肉说道。 赫连笙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说道“我……我想起来了,你……是小栗子吧!” 镜漓听到小栗子三个字,掐的更狠了。 “笙大哥你怎么了?”马灭霸问道。 赫连笙强忍这痛意,苦笑着说道“没……怎么。” “赫连师兄,你们两个认识吗?”花儿问道。 “怎么可能呢,姐姐……”镜漓说道。 “不认识……”赫连笙无奈说道。 “往旁边去点,我都坐不下了”镜漓用屁股将赫连笙往一边推。 花儿对这个新来的,所谓凰羽弟子貌似很不友好,因为她一来就黏着赫连笙,让花儿心头很不愉快。 “主阁弟子就是不一样,可以光明正大跟赫连师兄坐一起,好幸福啊~”下面的小师妹们一个个嫉妒的很。 “哼……”伊雾花都看在眼里。 突然,晴朗日天,被一片阴影遮挡,偌大的影斑,就像是一只巨鸟的身影。一阵大风袭来,树上降下一只神鸟,它的羽毛颜色鲜艳,通体赤红就好似一团丹火,而嘴喙却是青色的,它仰天长啸“呤要~” 龙生泽抚摸着它的羽毛,将她嘴里的经传取下。这只神鸟索性在他一旁趴下,静待他诵读诗文。 此鸟名为鸰?,生长于凰羽西山十里处的峡谷内,它当年还是幼鸟时,龙生泽曾救过它一命,从此它便认主报答于他。 龙生泽展开竹简,清了清嗓子诵读起来“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颜巷陋,阮途穷。白叟对黄童。” 下面弟子一齐跟着诵读起来,镜漓也坐在赫连笙旁专心读起来。 龙生泽紧接着要读下去“沿对革,异对同。冀北对辽东。两鬓霜,一客行。新绿衬酒红。七颗星,一袍风。尧舜对苍生。” 赫连笙突然被其中的一句话给怔住了。他站起来询问道“师傅,为何尧舜对应苍生?” 龙生泽大笑起来“哈哈哈,问的好!” 随后龙生泽一股浓浓书生气言道“一国之君,不仅是守住他的疆土,更要爱戴他疆土之上的每一位子民,明君以安土为己任,以养生惠民为远道,此才是治国之良策!” “我的父君却不是如此……”赫连笙在心中回忆。 “小笙子,望你有一天你如此,大爱北楚每寸疆土之上的子民!” “他又不是帝王,何来子民与疆土?”镜漓调侃到。 龙生泽看着眼前的赫连笙说道“在我的心中,你必定会是个明君,若如北楚有幸……” “是啊,我又不是帝王何来大爱我的子民与疆土……”赫连笙低头叹惋。 “ling~ yao~”一旁的神鸟呼鸣,山间万物震动。龙生泽起身来到鸟背上。 “小笙子,师傅前往洛轴几日,众弟子交由你看管,待我回来,四方珍味随你们尽享~”说完,他仰天大笑,驾鸟离去。 “龙叔叔去哪啊?大生姜。”镜漓用胳膊顶着一旁的赫连笙问道。 “他去舌品四海了!” “啊?” “知道吗?我们平天阁的弟子可个个都是手艺娴熟的厨子……” “厨子?哈哈哈……”镜漓拍案大笑。 龙生泽的鸰?日行百里,它们二人当初结缘,不仅是龙生泽有恩于它,还因为他们二人志同道合,同是贪吃的主,于是二人相伴遨游四海,品天下珍味…… 第十七卷 虽有佳肴,弗食! 品尽天下珍味,舌游四海,酸,辛,苦,甘,一切人生的快乐尽在不言中,鸰?清鸣于云海之上,一日之程,龙生泽来到北楚以西的洛轴,此地的空气中混杂着鱼腥的味道,远方的海面上船帆摇曳…… 平天阁自从龙生泽接管后,每届弟子都成了他手中的厨具,他亲自教导每届弟子下厨,他唯一不会保留的,就是他的厨技,每个弟子都会是龙生泽的得意门生。 龙生泽的平天阁就跟他一样古怪,也许就是这样的一位怪人,才能教出远超这世俗的学生…… 镜漓第一次来到平天阁,对于阁内的规矩与宫殿都不是很熟悉,龙阁主在自己来到这的第一天便前往北海远游,无奈的镜漓只能找她唯一认识的人帮忙。 已至午时,众弟子结束了他们在古树下的学习,纷纷前往平天阁南后阁的厨房。 “诶,大生姜,等等我!”镜漓拎着长长的衣裙,紧追着赫连笙。 “你们要去哪啊?”镜漓问道。 “师傅吩咐过我们,午时要给八阁阁主与弟子备好午膳送去。”赫连笙貌似很赶时间。 “啊?我不会下厨啊!”镜漓年纪尚小,从未碰过厨房中沉重的刀与锅铲。 赫连笙突然停下了脚步,镜漓没有注意一头撞到他坚实的后背,赫连笙转过身,低着头看着镜漓,镜漓微微抬起头,那一刻他们离得那么近,她一抬头就能看到赫连笙秀长的睫毛。 “小栗子,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如何?” “切,向你拜师,且不太没面子了!”镜漓嘟着樱色的嘴唇。 “除了我,谁还会理你?”赫连笙这句话一语双关。 镜漓有点小害羞,她不知赫连笙是想说只有他会在乎她,还是在说她没有其它的人选。 “包教会,不许骂我手脚笨!”镜漓提出要求。 赫连笙微笑地拍拍她的脑袋说道“那是自然~” “赫连师兄!”花儿放下竹简后急急忙忙跟了过来。 花儿一把挽过赫连笙手臂,往常的她并不会如此做,但是今天赫连笙与镜漓那样的亲密,让花儿心中酸酸的,故意作态给镜漓看。此刻的空气中一股浓郁的陈年老醋味…… “我们去准备午膳吧!”伊雾花一把手就拉着赫连笙往南阁走。 “等会……”赫连笙推掉花儿的手。 “给你介绍下,这是你的师姐,也是我的好友——伊雾花。” “你们是熟人吗?”花儿貌似很惊奇赫连笙的举动,他如此热情为眼前的镜漓介绍,往日必定很熟。 “不熟,只是在洗心海有一面之缘罢了……”赫连笙将场面尴尬气氛压下去。 “对对……一面之缘……”镜漓也貌似想跟赫连笙撇的干干净净的。 “花师姐好!”镜漓弯着小身板行礼。 伊雾花只能相信他们二人的一面之词,以女人最大的宽容接受了这个师妹。 “丫头我看你年纪不长,但却得阁主赏识,你今年芳龄几何?”花儿问道。 “花师姐,我年方十一,得阁主赏识也是意外而已……” “小丫头真是厉害!”花儿的夸人总是那么不近人情味。 “你叫什么名字?” “我出凰羽阁前,阁主交代我不得透露自己身份与外人,你暂且就叫我小栗子吧~”镜漓俏皮地笑着,虽然戴着古铜的面具,但她的孩子气依旧盖不住。 “小栗子,好有趣的名字!”花儿这才放下对她的戒心,拉着镜漓就前往南阁。 后南阁分十大殿,其中前两屋子是用来清洗处理食材的,后八间屋子才是下厨的地方。 由于凰羽山上的弟子众多,平天阁弟子基本上都是大口锅架起翻炒,对于手臂力量不行的女弟子,基本都是在前两屋处理食材,只有少数男弟子才可以熟练使用这几口大铁锅。 “灭霸呢?”花儿问道一旁的赫连笙。 “他应该是着急吃饭,先到南阁了吧!”赫连笙仰着头猜测。 “大生姜,那我们要准备多少饭菜,这凰羽山上可是有几百张嘴啊!”镜漓有点知难而退了。 “没事,习惯就好了……”赫连笙潇洒地从镜漓身边走过,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大门一开,屋内的油烟奔涌而出,将镜漓的眼睛熏得睁不开。屋内的灶炉横向排开,不怎么宽敞的屋内,一群弟子摩肩擦踵地各自忙活着,汗水将每个人的衣服浸湿。 “咳咳!”花儿和镜漓扇着扑面而来呛人的烟气。 “别添乱,屋内空间有限。”花儿一句话便将镜漓的行动束缚住了。 镜漓听到此言自然不敢动身,如若自己笨手笨脚地在屋内,岂不是给别人添乱,还丢了凰羽弟子的颜面。 “进去吧!我教你……”赫连笙隔着衣袖牵起镜漓的手便往里面走去。 花儿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为难住镜漓,反而让她跟赫连笙走得更近了。 “笙大哥!”马灭霸在第三口锅灶处摇手大喊。 赫连笙莞尔一笑,指着马灭霸对镜漓说道“他就是当日给你们打掩护的马师兄。” 镜漓的目光透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找到了那个肚皮在上下翻滚的马师兄。“噗嗤!” “原来是他啊~”镜漓被马灭霸肥嘟嘟的形象给逗笑。 “走,我们去东七房,这里是给八阁弟子准备午膳的地方。”赫连笙牵着镜漓在狭小的过道行走。 “那……我们是不是要给其它八个阁主准备午膳?”镜漓问道。 “我跟赫连师兄负责的是八个阁主的午膳”花儿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西七房的大门被推开,整洁的厨具,一应俱全的油盐酱醋,就连烧火的地方,干柴也叠放的很好。 “噗通!”在屋顶的顶端一个个蔬菜掉落,准准的落在水缸中。 镜漓注意到这根粗大的木管一直向西面通去。 “在平天阁这没什么稀奇的。”花儿说道。 “那是师傅做的机关,前两房洗好的食材放入水池旁的木管里,它们就会顺势而下通到我们这。”赫连笙一边蹲在灶台旁生火一边给镜漓解释道。 “咳咳!小栗子,过来帮把手”赫连笙叫道。 镜漓还沉浸在平天阁各种各样奇怪的机关中,浑然不知赫连笙在叫自己。 “小栗子?”花儿姐拍拍她的肩膀。 “啊?花师姐怎么了?”镜漓忽的反应过来。 “去生火吧~烹饪食材交给我跟赫连师兄吧!” “哦,好!” 赫连笙将一旁的枯柴交给镜漓“注意火候大小,按照我们的需要,放入柴火。” “咳咳!”镜漓蹲在灶台下面的火炉前被烟呛到了。 “大生姜这也太呛人了!”镜漓被呛到的样子滑稽极了。 “哈哈哈,等会我跟你换班。”赫连笙看着镜漓没心没肺地大笑。 “哼!笑什么嘛……”镜漓生气地抓起一根木柴就丢了进去。 “噗通~”一根竹筒从屋顶上的木管里掉了出了。 赫连笙挽起袖子走到水缸旁,他拿起竹筒打开,将里面的卷轴取出。 “花儿,这是我们今天要准备的菜肴单。” “鸾逍阁:琉璃山药。曜灵阁:鲜笋香菇豆腐。崇明阁:酱烧杏鲍菇。清雨阁:糖醋藕条。暮羽阁:酸汤肉片。岸汀阁:镜箱豆腐。长恭阁:苏紫烧鲫鱼。孝瑶阁:翡翠伴灿金。凰羽阁:味美即可!”赫连笙将菜品一一罗列。 “小栗子放柴火,开工。”赫连笙说道。 花儿快速将水缸里的食材抛向砧板,赫连笙快速将其全盘接住。 “老规矩,岸汀阁先行。”花儿说道。 龙生泽虽是怪物,但他留给弟子的任务绝不是闹着玩玩的。烧菜的人就如同唱戏的戏子,你必须通过一切手段取悦他人,让别人舒心的前提就是透彻了解这人,唱戏如此,下厨亦是如此。 “哗!”一道火光冲天,灶台上的赫连笙挽起衣袖,快速热油。 八个阁主确实福气不浅,毕竟堂堂的北楚皇子给他们下厨,这可比御膳房待遇还高啊! 出于多日的默契,赫连笙与花儿配合密切。 山药快速切块,下锅,酱汁调配,入味,蒸煮,出锅! “花儿,交于东八房!”赫连笙将面前的菜肴装盘而出。 花儿擦了擦玉肤上的汗水,不辞辛苦的端盘向东八房而去。 “小栗子,过来!” “啊?咳咳……”镜漓已被灶火呛傻了。 “把缸里的鲫鱼捞起来交给我。”赫连笙指着她身旁的水缸。 镜漓丢下手中柴火,大手大脚地在水缸中乱掏。 “啪啪啪!”鲫鱼中缸中蹦跳逃窜,水花四溅,泛起晶莹的光。 “嗯!~臭鱼老实点!”镜漓狠狠抓住鲫鱼滑滑的身体,鱼尾不断拍打着镜漓的手臂。 赫连笙将鲫鱼放置砧板上,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个场面吧。 “咚!”赫连笙残忍的一刀了结了鲫鱼的生命。 “小栗子,过来。”赫连笙勾勾手。 “教你怎么切鱼。” 镜漓探着脑袋,看着他身前的死鱼,镜漓似乎对于杀鱼抵触极了。 “握好。”赫连笙将沉甸甸的菜刀交到镜漓手中。 镜漓拿刀的手不停颤抖“不杀鱼,行吗……”镜漓苦苦央求 “别怕,我来教你操刀。”赫连笙熟练地靠在镜漓身后,头架在镜漓肩膀左边,一手抓住她,用自己的手臂为镜漓的手臂添力。 “鲫鱼的腹腔必须清空。”说完他握着镜漓的手,用刀在鱼肚皮上划开一道口子。 镜漓战战瑟瑟地看着眼前血腥的画面。 “为了方便鲫鱼入味,要在鱼身上开几道口子。”赫连笙慢慢划着刀锋在鱼身上游走。 赫连笙洗去刀上血渍,握起镜漓的小手开始掌勺。 “油,生姜,大蒜,辣椒。”他们用勺子将配料撒入锅中。 很快铁锅里的热油像是烈火遇到干柴,一种奇妙夸张的反应炸裂,辣椒大蒜生姜的味道被热油提炼升华,香味四溢。 “啊!大生姜!”镜漓看着锅中的热油蹦跳害怕极了,缩着身体往赫连笙怀里退。 赫连笙弯过头贴在镜漓耳朵旁问道“怎么?怕了?小栗子。” “哼!” 赫连笙一脸坏笑,他将鲫鱼放入油锅中。“滋啦~” “黄酒,清水。”赫连笙拉着镜漓的手左右开弓,料酒倒入融合味道,清水煮成高汤。 镜漓咽了咽口水,先前的害怕被美味的鱼香给霸占。 在赫连笙亲自地手把手教导下,镜漓烧出了她第一道处女作——红烧鲫鱼。 金黄焦香干脆的皮肉,洒上青葱,配以香油浇灌鱼身,出菜! “本来凰羽阁的菜都是由我送去的,今日你第一次下厨,这菜由你送给阁主品尝吧~”赫连笙将菜肴装入盒中,推着镜漓后背催促她早点送去。 镜漓一把抱住木盒,一走三跳的跑出厨房。“这丫头……”赫连笙擦擦头顶的汗水无奈笑起来。 花儿方才在屋外,将赫连笙教镜漓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她甩头离去,心中的闷气,让她不甘输给一个年仅十一的丫头。 “师傅!”镜漓抱着木盒兴奋地快步走到凰羽阁。 “诶?”镜漓没顾门口弟子的阻拦,向跑出猪圈的小猪,谁也拦不住。 “师傅!”镜漓一把推开门。 阁主正在午睡,她的头歪斜着靠在手背上,一只手支撑着她浓浓的睡意。 “师傅,吃饭了。”镜漓就如一个乖巧的女儿,像壁虎一样忍着脚步走到阁主身边,轻轻拍打着师傅的肩膀。 阁主抬起头,从睡意中醒来。 “师傅我给你带了鱼,快尝尝。”镜漓迫不及待想让师傅品尝。 这鱼虽是装在盒子中,但仍无法阻挡香气袭来。 阁主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鲜滑的鱼肉,她举起衣袖遮挡,将鱼肉放入戴着面具的嘴中。 “怎么样?师傅?”镜漓问道。 “谁烧的?”阁主问道。 “师傅你先说味道怎么样嘛,不然我不告诉你!” 阁主拗不过她的孩子气说道“不错……” 简简单单二字,却让镜漓的心情冲向云霄。 “嘿嘿,是我烧的,师傅……”镜漓的眼睛如月牙般。 “呵,机灵鬼……”显然阁主是笑了。 镜漓兴奋地摇着双袖,丹衣如花,在此间绽放。看着兴奋的镜漓,阁主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镜东竺。 “阿竺,她真像你啊……” 第十八卷 我养你啊 十五年前的铩羽之乱,凰羽九才奉命下山,齐楚两国常年交战,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为保一方百姓太平,凰羽九才隐匿身份,除尽暴虐无度之人。 镜漓来到平天阁第一天,龙阁主匆匆离去,并不是因为龙生泽贪吃,不辞千里也要找寻天下至味,而是为一人,寻一件珍物。 洛轴北楚以东的一座老城,西临湶山,距凰羽三百七十里,龙生泽的鸰?日行百里,整整一日的奔波,才至此地。 “嘭嘭!”龙生泽敲着木门。 宽广的城门之下,没有一人来往,只在只在朱漆斑驳的圆珠上,蹲着一只蟋蟀。 “店家,在吗?”龙生泽朝里面喊到。 此时的洛轴已是黄昏时刻,但却不见城中的人起灶烧饭一缕炊烟都没。出于直觉,龙生泽感到不对劲! “呜~”枯老的门被打开。 “龙兄弟?何事?”一位年轻的渔夫打开门问道。 “小兄弟,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吗?”龙生泽掂量着手中的钱袋。 “哎~”渔夫摇摇手,叹惋着正要闭门。 “诶?等等?”龙生泽一手按住门。 “龙大哥你就别为难我了,这洛轴城前几日刚封海,我上哪去给你弄啊,我过几日就要搬离这了,不然就等着被饿死在这了。”渔夫很是无奈。 “封海?”龙生泽不清楚这些天洛轴都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知道,今日北楚的船队商队,还有皇宫御用的船队,到了这洛轴的西海都消失了,都说这海里有怪物,官府都封海了。”渔夫说道。 “龙兄弟,这忙我真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吧!”说完渔夫果断闭门。 夕阳通红,黑魆魆的乌鸦凌乱地飞在空中,就好似天空洒满了黑芝麻点,看得分外清楚。 龙生泽戴上披风,扣上衣帽,驾着鸰?飞往西海。凉秋的风穿过耳畔,神鸟划过云海,火红色的太阳在天的尽头燃烧,龙生泽站立在鸟背上观望夕阳颓落。 十五年前,齐楚两代先皇,为夺一件古书的地图大打出手,两国战火延绵,持续旷久,农田荒废,房屋塌败,白骨藏于野,四方流民无处避难。凰羽先阁主为断世间纷争,特派九阁之才下山济世。 当年的龙生泽英气风发,刚继承了平天阁的大弟子之位,以凰羽九才之一的身份下山。 “记住,既出凰羽,立命苍生!”先阁主在他们下山前嘱咐道。 九人一字排开,扣手下跪答到“既出凰羽,立命苍生!” 为了九才安危,阁主打造了九副青铜面具,以便他们隐匿身份。 当年的龙生泽与现如今的岸汀阁阁主是挚友,她名暮青雨。 “齐河以西的汇州是两军交战的地方,你们要做的就是保证百姓的安危,如若军队无故屠杀百姓,必要之时,可下杀手!”阁主飞出九副面具,转身离去。 龙生泽是第一次下山,人间的烟火味他已忘的差不多了,人们的酒肉之欲,在这高耸清冷的凰羽山上,没有半毫…… 龙生泽在飞快前进的鸟背上睁开眼睛,眼角的泪水被风撕裂托向后方。 “青雨,等我!”龙生泽的情绪似乎很激动。 凰羽山上,龙阁主已经离开一日之久,但众弟子依旧像往常一样运转。 “小笙子,你们龙阁主呢?”穆琼问道。 “回穆阁主,师傅前日说为寻珍味,驾鸟前去了洛轴。”赫连笙回答道。 “这个冲动的老家伙!”穆琼气的在掌心里拍打起扇子。 “穆阁主怎么了吗?”赫连笙问道。 “没事!”穆琼气愤地转身离去。 前几日的崇明阁内,穆琼与龙生泽在高楼处饮茶。 “你要的东西我打听到了。”穆琼边沏茶边说道。 “当真!”龙生泽打住穆琼沏茶的手。 “北楚西海,洛轴。”穆琼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 “好,我这就去取!”龙生泽茶都没喝,起身就要回平天阁。 “西海异兽众多,你一人前去实在太危险了,我同你前去吧!”穆琼说道。 “好。”龙生泽撇过头说道。 穆琼回想当日龙生泽与自己约定。 “与人期行,相违而去,非人哉!”穆琼臭骂道。 凰羽向西三百多里的海上,龙生泽一个喷嚏“啊切,谁在骂我。” “ling, yao~”神鸟耀眼的羽毛掩映在海面上,它的叫声穿过云端直达海底。 龙生泽朝下面放眼望去,一片狼藉,船板与船撸漂浮在海面上,许多早已死去的人身体就这样漂浮在上面。 龙生泽见状不对,一手掌控着鸰?在海面上盘旋。 “ling, yao~ ling, yao~”神鸟越发不安。 “嘭!”一根水柱冲天,向龙生泽而来,还好他反应及时,驾控鸰?向一侧躲避。 “剑鲨!”龙生泽的眼力极为尖锐。这海里的异兽极为凶残,如若凡人踏入它的领域,必杀之。 龙生泽反倒没有害怕,而是激动与兴奋,这十多年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海兽身上。 龙生泽驾鸟贴近海面,他看到这是一只二十米的大家伙,且它刚受完伤,估计是先前一波船队干的,而此刻的剑鲨脾气正暴躁。 “嘭”它背脊上的尖刺竖起,这些似薄片的尖刺如同越王的宝剑锋利,这也是它为何能在海中快速游动的原因。 剑鲨的肌肉十分强劲,它能通过肌肉爆发出的力量冲出海面十多米高。 “不好!”龙生泽知道自己惹怒了它,剑鲨要开始攻击了。 剑鲨的身影突然从海面上消失,它快速摆动尾巴向深海潜去,越来越深,突然剑鲨猛然抬头,向海面发起加速冲锋,速度破开海水,“嘭!”剑鲨快速飞出海面,它蜷曲着身体,把背脊朝向龙生泽,狠的一下劈去。 龙生泽提升鸰?垂直升空,剑鲨的背脊与鸰?的腹部轻轻擦过。 “嘭!”剑鲨落回海中。就在刚刚生死一线,龙生泽看到剑鲨的右眼处就是他要找的——海云眼! 龙生泽再也没多想,跳下鸟背向海面上俯冲而去,他的衣帽被风吹开,蓬乱的头发在风中舞动。“嘿!”龙生泽脚尖点着海面,在上面快速行走。 剑鲨见这人类在水面上,便不再发动冲锋,干脆用背脊去切割他。 “哗~”海水被划开,一道道薄到极点的尖刺从龙生泽右边而出。 龙生泽展开双手,弓着腰向后退去,他快速在海面上滑动。龙生泽取出腰间的圆丸,射入海水中。“嘟嘟。”圆珠一个个射入,冒出小小的水花。 圆珠在海水中展开,飞向鲨鱼的皮肤。剑鲨皮肤很强硬,外物很难侵入。 圆珠的机关快速启动,前半端像花朵一样绽开,锐利的尖刺绕着圆轮转动。“噗呲~”它们像是寄生的虫子,牢牢粘在剑鲨皮肤上。 剑鲨被龙生泽的攻击惹怒,加快了攻击频率,左边,右边,后面,前面,尖刺诡异地不停从海面钻出。龙生泽的身法恐怖如斯,就如一道捕捉不着的残影,快速在海面上摆动。 “嘘,吁~”龙生泽吹着口哨呼唤天空上的鸰?。 在空中盘旋的鸰?闻声而下,快速朝龙生泽飞去。“扑~”鸰?庞大的身躯紧贴着海面飞行,顿时一道海浪跟在后面激起。 龙生泽跳上鸰?的鸟背,朝天而去,接下来就等着剑鲨慢慢死去。 方才的圆珠是龙生泽平天阁的利器,专攻深海异兽,圆珠的前段是由金刚石打造而成的细小刀刃,用来切割海兽皮肤,最后它就会像钉子一样粘在海兽身上。圆珠内部是绵石,这种石粉采自北荒的地底处,它能快速吸收空间里的空气,且空间越大,它吸收越快。 剑鲨越发难受,整个身体就像是发疯了一般,激起的水花将方圆百里的小鱼都吓走了,白花花的海水中很快冒起了血水…… 剑鲨内部的身体的空气被绵石吸收,它就只能被外界碾压致死。 剑鲨的血染红了大半个海域,尸体从深海飘了上来,它右眼晶蓝的眼睛就是海云眼! 龙生泽从鸰?背上一跃而下,拔出腰间的匕首一刀插入其眼中,将剑鲨眼中发着幻光的海云眼取走。 “青雨等我……”龙生泽看着遥远彼方说道。 十五年前,凰羽九才下山,来到汇州。此地血水横流,护城河上全是尸体。百姓流离失所,痛哭呐喊! 此城被屠尽,然而并非人所为,是一种陆兽——茨牙。 两军交战于此,浓浓血腥唤醒了北山的茨牙,茨牙本不会轻易下山伤害百姓,除非是它闻到了血的味道! “吼~”青色的毛发遍布它的头,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九人,它的牙齿全部暴露在外面,齿逢间,血不断流出。这是一只四足青毛师首的怪物,它的尾巴上长着毒刺,脚后跟处长着一根根尖利的倒刺。 凰羽九才配合默契,快速展开阵容,囚音琴,戮睚剑,朝风盘,蒲霄铃,狻火银花,赑武鼎,豻讼弓,屃墨戟,螭荆鞭,九大凰羽宝器第一次在凡间同时现世,这只异兽貌似也被震撼到了,收敛了峥嵘的面孔,朝后退去。 赑武鼎驾立在中央,一股泉落九霄的气场蔓延全场,蒲霄铃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麻木着茨牙的杀意,龙生泽提着戮睚剑快速飞上前去,囚音琴的音波伴随在他身边一同朝茨牙攻去,朝风盘快速远转计算战场上的变化,“嗦!”一只穿风剑擦着火从龙生泽头顶上向茨牙射去,“啪!”螭荆鞭抽打着茨牙的身体。 茨牙貌似被激怒了,张着血口吐着舌头扑向龙生泽。“哗~”一道耀眼的火光从赫连笙身边炸开。茨牙停下脚步后撤。“忽!”一个人影从花火中窜出,龙生泽提剑朝它眼睛刺去。茨牙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龙生泽抓住机会,挥剑向它斩去,茨牙意识到不对,一个跳跃扑向另一边。“吼~”茨牙仰天长啸,将周围的沙尘扬起。 “嗉!”它转身一尾巴朝龙生泽挥去。 “不好!”这一尾巴速度太快了,龙生泽无处可躲。 “啪!”这时,一旁的暮青雨推开龙生泽,那带着毒刺的尾巴抽打在她的背后。 “啊!”暮青雨倒在了地上。 “青雨!”龙生泽双眼怒红。 “杀……”一股来自远古的声音从剑意中发出,古兽睚眦铸成的宝剑,就是龙生泽手中的戮睚剑! “杀……”龙生泽也跟着说起来,他的身后一股荒古的野蛮气息射出,此刻他身后就好像站着一只睚眦,猛的向茨牙扑去。 龙生泽提着剑冲向茨牙,剑端在地面上擦出火花,他已然化为上古的凶兽——睚眦! 茨牙开始唯唯诺诺地朝后退去,发出哀求的悲鸣。“轰!”一道血红色的剑光炸裂,劈开地面将茨牙斩成两半。 茨牙尾部的毒素能让人面部肌肉萎缩,暮青雨中了此毒,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就这样毁了。 自此暮青雨就以面纱遮挡容貌。而龙生泽取来的海云眼就是解这毒的药材。 龙生泽回到凰羽,萧瑟秋风解落花雨漫天舞,龙生泽从鸰?背上走下,凉风伴着花瓣,一位倩丽女子站在石栏旁等候他的归来。 龙生泽边走边饮酒作道“秋风千里凝寒露……” 女子莞尔一笑,透着面纱回道“落花时节又逢君……” 记得当初艳芷曾问过龙生泽。 “我都这样了,今后定是没人娶了,怎么办?” 龙生泽谈笑间说道“我养你啊……” 第十九卷 品醋 人间至味是清欢?绝不是,闻到了吗?那股浓浓的醋酸味…… 花儿自从镜漓来到平天阁后,脾气越发暴躁,她坐在桥头,脚丫不停踢着湖水,闷闷不乐。 “怎么了?连饭都不吃了?”赫连笙端着端着手中饭菜走到桥头问道。 花儿头一撇,嘟着嘴唇,狠狠踢着水花“不吃!” 赫连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将手上的饭菜放在石栏上,便蹲在花儿旁边问道“在生气,生谁的气?” 花儿听到这更气愤了“大木瓜!走开!” 赫连笙噗嗤一笑“大木瓜?我?” “哼!”花儿头一扭,躲着赫连笙的视线。 赫连笙站起来伸出手去挠花儿的腰“大木瓜?谁是大木瓜?” “啊!哈哈哈,好痒!”花儿拍着赫连笙的手。 花儿扭动着身体想摆脱赫连笙的挠痒,一个不留神跌下桥头,掉进水潭中。 “啊!大木瓜!你给我下来!”花儿浮在水面上指着赫连笙大喊。 赫连笙趴在桥栏旁说道“还生气吗?嗯?” “你……”花儿看着赫连笙那副得意样,真是哭笑不得。 赫连笙走下桥,跑到潭水旁,伸出手去拉伊雾花。花儿一个使坏,抓住赫连笙就将他托入水中。 “哈哈哈!”花儿开心地拍打水花。 “噗啊!”赫连笙一手抹去脸上的水。 “别闹了,快去吃饭!”赫连笙说道。 两个浑身湿哒哒的落汤鸡,跑到亭子里,赫连笙将饭菜放到桌上,在一旁看花儿吃饭,看着花儿像是饿了好久的样子,赫连笙笑了。 “味道怎么样?”赫连笙等着花儿的评价。 “呜嗯~”花儿咽下嘴中的食物。 “不错!” “你烧的?”花儿低头夹起一块肉塞进嘴中。 “小栗子烧的。”赫连笙一句话简简单单抛出。 花儿开始变得不自然,慢慢的停下了嘴中的咀嚼,将筷子放在了一边。 “怎么了?”赫连笙问道。 “吃饱了……”花儿抿抿嘴巴,眼神中有些不情愿。 花儿推开凳子,起身就走,连衣服湿着都不在乎了。 “诶,你还没吃完呢。”赫连笙劝道。 “不吃了!”花儿抛开他的关心,一股倔劲扭头就走。 平天阁的中央庭院上,一只巨大的神鸟扇着翅膀在此着落,许多弟子都知道是龙生泽回来了,纷纷跑出去迎接。 “弟子恭迎师傅归来。”赫连笙带着众弟子迎接。 镜漓注意到,龙阁主的坐骑还叼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还有水滴落。 “小笙子,为师不在阁中几日,一切可还好?”龙生泽问道。 “师傅,平天阁众弟子恪守本分,按常完成师傅安排的练习。”赫连笙汇报道。 “好。”龙生泽擦肩而过。 “小笙子,把那袋子带到南阁去!”龙生泽指了指鸰?嘴里的袋子。 赫连笙抬起头,望着那个湿哒哒的黑色粗麻袋问道“师傅这是……” “给你们带的珍味……”龙生泽打了个哈切,伸了伸懒腰就走了。 龙生泽当日杀死的剑鲨腹中藏着许多小鱼小虾,肚皮一炸裂,全部跟着浮出海面,龙生泽全部打包带走。 许多弟子凑了过去,围着大麻袋看,一打开袋子,他们兴奋了,尽是海味,大龙虾,螃蟹,小虾,带鱼…… “师傅万岁!”弟子们举着手大声欢呼。 龙生泽背对着他们摇了摇手,脸上欣慰的一笑“小家伙们,吃完赶快练功去……” 镜漓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海鲜,在山里住久了,看到未见过的美味都那么兴奋。 “大生姜,这些奇怪的东西能吃吗?”镜漓扯扯他的衣袖问道。 “这都没见过,见识真肤浅!”花儿嘲讽道。 其实,伊雾花作为一个普通百姓的孩子,她自然也没见过这么多海鲜,只是为了满足内心的虚荣才这么说罢了。 “这个叫螃蟹,这个呢叫黄鱼……”赫连笙倒是不辞麻烦的为镜漓解释。 “大生姜你都吃过吗?”镜漓戳戳他的身体问道。 “以前倒是常吃,上山后自然就再没吃过了。”赫连笙回忆起自己在宫中的生活。 “嘿!”马灭霸冲出人群,一把扛起大麻袋,就兴冲冲跑了。 “烤鱼去咯!”马灭霸的两团屁股上的赘肉不停地抖啊抖。 逆水生的古树之下,众弟子围着火堆,将满满一堆的海鲜全部架上,鲜味四溢飘香。 赫连笙拿着一根烤熟的鱼递给镜漓“小栗子,拿着,刚烤好的。” 镜漓一把接过,鼻子凑近闻了闻,一脸的享受。 “赫连师兄我也要!”花儿争着说道。 “花儿,这里好像还没烤好,等会吧……”赫连笙说道。 镜漓貌似看出来花儿师姐的不愉快,懂事地将自己的烤鱼递到花儿面前“花师姐,我的鱼给你吧!”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花儿嫌弃地一把推开。 镜漓觉得眼前的花师姐好陌生,就像是在针对自己一样。 赫连笙将另一根烤鱼递给了花儿,她高兴地从他手中抢过。 “奇怪,同样是烤鱼,为什么不要我的,却要大生姜的,奇怪……”镜漓有点想不通。 一顿海鲜饱餐后,众弟子又开始练功,而龙生泽因为三天三夜的奔波,疲惫不堪,现倒在床上大睡。 镜漓也算是第一次正正经经跟着练功吧,往常在曜灵阁,不是偷跑出去玩,就是在山上不知哪里睡大觉。 赫连笙将自己的佩剑拿起,这把剑是当初他离开皇宫时,母妃特意令人打造的。此剑由龙泉的师傅打制,引用深山寒水,浇铸剑身,整柄剑用天外来陨打造,初出剑炉,望着剑身,就如同凝望着深渊,一股彻骨的剑意散发,故此剑名——倾渊。 镜漓对赫连笙的佩剑很好奇,歪着个脑袋一路追在后面看,时不时用手指戳戳剑上镶嵌的玉石。 “大生姜,你的剑好神气啊!”镜漓貌似想用一用。 赫连笙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将佩剑递给她看。 “赫连师兄,你的佩剑从不轻易給别人使用,怎么今天这般随意?”花儿打住他的举动。 镜漓本来即将接过此剑,听到这句话,立刻收回了小手,眼巴巴地望着赫连笙说道“真的?” “无妨了……”赫连笙苦笑说道。 “不了不了,我怕把它弄坏了。”镜漓摇了摇手。 花儿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嘴角微微一斜。 “小栗子,你的剑,接着!”花儿将镜漓练功用的佩剑丢给了她。 镜漓一把接住了见,但她貌似享受第一次碰到剑一样,还掂量了下重量,毕竟她平日天天不练功,拿剑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小栗子,你既然是凰羽内阁弟子,身手定然不会差,与我切磋一番如何?”花儿发出请战。 镜漓这下慌了,这接不是,不接也不是,接受挑战就暴露自己的身手差劲,那岂不是给凰羽阁主丢脸?不接受,又被认为胆小,不敢接受一个普通弟子的挑战。 镜漓咽了咽口水说道“好,来吧……” 尽管镜漓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心底的那份心虚依旧在作祟。 赫连笙貌似对她们两个的对决很感兴趣,在一旁看起了热闹,接着越来越多的弟子也朝这聚来。 “惨了惨了,要是输了,脸就丢大了!”镜漓拍拍脑门。 马灭霸靠在赫连笙一旁说道“笙大哥,你觉得谁会赢?” “不清楚,小栗子的身手,我也未领教过。” “我赌花师姐!”马灭霸对花儿的武功很有信心。 “我觉得应该是……小栗子会赢吧,花儿她现在太浮躁了。”赫连笙的眼睛很尖,她一眼就看出伊雾花现在的状态——急躁。 也许,正是这种太想要赢,太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态让她注定会输掉这场比试…… “小栗子,小心了。” 伊雾花脚尖迸发突进,侧身朝镜漓刺去。 镜漓这下惶恐了,接都不敢接,一个转身就是躲。 “哎呦,完了完了,早知道平日里多练功了,现在好了……”镜漓心中暗自抱怨。 “这凰羽弟子为何只躲不攻啊?”一旁的弟子议论纷纷。 花儿听到周围的言论都趋于自己这边,便放开了手进攻。 伊雾花飞身跃起,一个翻身,起剑就是横扫。 镜漓急忙横剑挡下,“乒!”她被花儿强有力的一击打退,脚步都没稳住,一个劲向后退。 镜漓看着花儿脸上得意的模样,彻底绝望了,她握剑的手不停颤抖,刚才那一击的余震让手心发麻,这就是基础功薄弱的原因。 “忽!”花儿一道剑气劈来。镜漓来不及顾疼,举剑撑地挡下,气流将她耳朵震麻,耳中的洞噬似乎受到这股剑气的影响,一种奇怪的功能被开启了。 镜漓耳边的听觉开始变得敏锐,但这种敏锐却不足以伤害她的身体,这种听力的享受是正好的。 她发现自己开始能在脑中绘制出一个世界,视觉与听力完美的结合! 风过石板的声音,剑锋在空气中划过的声音,甚至是花儿师姐的心跳也能听见。 声音的远近,方向,音色的不同,以及不同材质放出的空气震动,这是一个完全可以掌控的空间! 镜漓睁开眼,白露为霜,一股清泉飞流而出。 花儿貌似感觉到了不对,试探性的发起了攻击。 “小栗子,刚才好奇怪……”赫连笙也看出了端倪。 花儿的剑法以身法诡异为打法,她擅长周身环绕快速突杀,这是极其耗费体力的打法,但效果显著。 花儿凭借脚步力量,飞速奔上来。 镜漓闭上了眼,一步两步,慢慢的,花儿进攻的姿态被立体的呈现在脑中。剑划开空气,一股强烈细小的震动传来。 镜漓虽然进攻不擅长,但躲是决对没问题的。她侧开脑袋,花儿的一剑惊险地从她胸前擦过。 “怎么回事,刚才她没睁眼吧,那她怎么躲过的?”许多弟子奇怪了。 “小栗子的身法好诡异……她没睁眼吧?”马灭霸问道一旁的赫连笙。 赫连笙没有说话,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打法。 “花儿输了……”赫连笙严肃说道。 “什么?”马灭霸不敢相信。 放眼整场比试,花儿虽然一直把握着主动进攻的优势,但她就好比转动的滚轮,一直围绕着中心的镜漓转动,这是一场体力的较量,她发起攻击越加频繁她越吃力,而镜漓处于中间,虽是被动地接受进攻,但她的做法是明智的,躲!这就好比四两拔千斤,用最少的力,化解卸掉花儿的进攻。 “花儿急于进攻,她用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赫连笙分析道。 “小丫头你怎么就知道躲!”花儿越来越着急。 镜漓没有理会,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中。 很快花儿开始疲惫,她大口喘气,抵住剑身撑着体躯,单膝跪在地上。镜漓的额头两鬓上只是微微有汗水流下。 “嘿,我躲还是蛮有一手的嘛!”镜漓暗自臭美。 镜漓知道花儿没有了气力,于是她突的睁开眼,托剑而出,一剑斩向花儿,花儿举剑硬抗,但双手发软,手中的剑被打飞。 “花师姐,我赢了!”镜漓说道。 伊雾花不甘心输给这样的丫头,她咬着牙齿死死瞪着镜漓,这股眼神里的恨意让镜漓感到不安。 “懦夫,只会躲避,敢不敢与我正面较量一场?”花儿抬起头问道。 “我本就不是男人,何来懦夫一说?”镜漓笑嘻嘻地甩着剑,一蹦一跳地跑下去。 “好了,比试结束吧!”龙生泽从众弟子身后走出。 原来方才的比试吵醒了龙生泽,他闻声赶来观看,镜漓的身手他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龙生泽赞叹道。 龙生泽看着恼羞成怒的伊雾花,说道“年轻气盛啊……” 第二十卷 龙沐青雨 海云眼,北海剑鲨右眼所聚炼而成的珍物,河川入海,浩瀚生灵过眼,此眼可帮助海兽在千丈深海下窥探一切,海兽吸收的大部分养分多用来供养此眼,故此眼晶莹清蓝,如同装着一个涌动的海洋! 穆琼从龙生泽手中接过海云眼,他十分惊讶龙生泽用什么手段杀死剑鲨的,毕竟西海领域内,极少有生物能与剑鲨匹敌,他们几乎处于生物链的顶端。 “龙老弟,别告诉我,你一人杀死了剑鲨。”穆琼捧着手中的海云眼质疑道。 “费了些手段……”龙生泽却不以为然。 “解佚,将此眼拿去熔炼,前两个时辰用小火将其化开,后两个时辰用猛火熔炼,待它化为流动液体状,用深井水冲调至透明为止。”穆琼吩咐道。 “为何要如此之久?”龙生泽问道。 “海云眼,本就长时间处于深海,其坚如补天石,火化它,哪有那么容易。”穆琼对龙生泽说道。 “那由我看着火炉吧,我不想再出什么差错了。”龙生泽很警惕。 “放心,解佚的炼药手段不比我差,放心交给那孩子吧!”穆琼甩甩手,示意解佚赶快炼药。 “也就你会为她做这么不要命了。”穆琼感叹道。 “诶?我倒纳闷了,小雨到底看上你哪里了,你看看你满面的胡渣。”穆琼当年也曾是小雨的爱慕者。 “人俊是非多啊……”龙生泽摇摇头,嘚瑟地离去。 穆琼坐在桌旁,看着这个已是不惑之年的老男人,悲从心生。 “我们都老了……”穆琼的墨扇送来清冷的慰藉。 凰羽主阁中,阁主守着偌大空寂的屋子,对着庭阁的天空发呆,追忆起故人…… “阁主,北楚宫内的人送来一封信件。”羲和呈上手中的信纸。 阁主放下痴望天空的头,转过身接过信,直接拆开了信封。 “自吾离开凰羽已有多日,弟子申卿道从未忘记阁主教诲之言,今日卿道逢上难事,特请阁主出手相助于弟子,弟子深知凰羽有言,不搀扶天下任何一方势力,但今日事关天下百姓生计,且,此信仅以我凰羽弟子身份请助,无关天下任何一方势力,望师傅出手相助。若如师傅应允此事,明日辰时,弟子亲备人马,在山下恭候!” 阁主放下信纸说道“说的到头头是道,不愧为北楚丞相,好一副伶牙利嘴。” “阁主,这是申卿道的信?”羲和揣测着信的来历。 “他,想让我出手助他,借我凰羽人手一用。” “这恐不妥吧,凰羽向来不搀扶于天下任何势力,此举岂不是坏了先祖之训!”羲和劝阻阁主不要答应此事。 “但看了这信,我却没理由拒绝啊……”阁主将信递给羲和看。 羲和的眼睛随着书信上字而摆动,看着看着,她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呵,这申卿道……”羲和不知怎么评价申卿道此举。 “那阁主意思是?”羲和问道。 “帮他!”阁主起身朝平天阁而去。 龙生泽前几日在洛轴杀死的那只剑鲨,是西海剑鲨族群的头鲨,鲨群失去了鲨王,便开始疯狂报复周围的渔民,发疯似的攻击它们海域内的任何生物,现在的西海已是一片血水弥漫的死海! 地方官府向朝廷申报此事,朝中无一人可解决此事,派去的船队全部葬于西海,整整八百人,无一人生还。朝中那些不怀好意的老臣,只好故意举荐申卿道前去,如若连他都解决不了,那就愧对丞相之位,众臣便可借机夺去他的相位。此事关乎洛轴百姓安危,也与申卿道本人息息相关。 阁主火焰般的锦衣飘落在平天阁前,门前弟子急忙下拜,她一步步踏入平天阁,准备将此事交于龙生泽。 “呦,阁主是来看镜漓那丫头吧!”龙生泽开起玩笑。 “说对了一半……”阁主侧过灵眸说道。 “前几日,你是去洛轴了吧。” “为暮青雨前去取药……” “真是苦了小雨她了,好在她看上的也不是个负心汉。”阁主说道。 “过奖过奖……”龙生泽不要脸地推辞赞誉。 “说正事吧!”阁主将闲谈打住。 “那只剑鲨是你杀死的吧!”阁主问起来。 “有什么不妥吗?”龙生泽很奇怪。 阁主白了他一眼说道“明知故问……” 龙生泽听到这句话,眼睛突然放大,用手敲了下自己脑袋“莫非……” “那只剑鲨是鲨群的王!”阁主戳中了事情的重点。 “那西海岂不是……”龙生泽这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举,竟牵连如此之多无辜之人。 “西海已是血海,明日你带几个身手好的弟子,随申卿道下山,前往洛轴平息此事。”阁主说道。 镜漓此刻就躲在平天阁的二楼,她趴在楼梯扶手旁偷听。一听可以下山,便激动地滚下了楼。 “哎呦!”镜漓摸摸自己的脑袋。尴尬的朝着阁主与龙生泽傻笑。 “师傅,你们要下山?”镜漓像只泥鳅一样,无声无息地游到阁主身旁。 “小丫头,这次下山不是闹着玩的,你给我好好呆在平天阁!”龙生泽似乎很疼镜漓。 “啊~”镜漓嘟着小嘴,摇着阁主的手恳求。 “让她去吧!”阁主的话就像是一种命令。 “这……”龙生泽不知怎么回答。 “她年纪尚小,这次下山如此危险,阁主就不怕这丫头出事吗?”龙生泽的理由一大堆。 “磨炼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保护。”阁主心意已决,交代好,转身离去。 “师傅慢走!”镜漓调皮地朝着阁主摇手,目送她远去。 “小丫头过来,要是你在那边给我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你!”龙生泽说道。 “略略~”镜漓毫不在乎。 “怎么?为难一个小孩子?”一个轻柔的声音进入耳扉。 镜漓被这美妙的声音吸引,转身想看看这人的真面目。 她,孑然一身,只有身上湖青色的衣纱伴身,三千青丝披挂至腰间,新月灵眸,面以紫色锦纱遮挡,灵秀的气场将万物羽化。 “她是……谁啊,龙叔叔。”镜漓已经看呆了,只会抓着龙生泽的衣服扯啊扯。 “你师母。”龙生泽说道。 “啊?我师傅可是女儿身啊!”镜漓想不明白。 龙生泽一个栗子敲在镜漓脑袋上说道“现在,我才是你师傅。” “咦~骗人!”镜漓怎么也不相信,这么美的仙子会看上龙叔叔? “小孩子懂什么,这叫两情相悦。”龙生泽解释道。 在他们谈话的功夫间,那位女子已走到他们面前,似乎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女子挽袖摸了摸镜漓的小脸蛋。 “小丫头,你叫镜漓吧!”那位仙子姐姐蹲下问道。 “嗯嗯,姐姐你认识我?”镜漓激动地点点头。 “倒不是,听闻阁主提起过你。”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镜漓像个电灯泡一样,亮在龙生泽与暮青雨之间。 “我是岸汀阁阁主,暮青雨。”她的笑声隔着面纱也那么彬彬有礼。 “你这些月是在游学吧,两个月后,你也可以到我的岸汀阁来学习。”暮青雨发出邀请。 “好啊,好啊!” “小丫头片子,一边去!”龙生泽强行拔掉这颗电灯泡。 暮青雨抬起头,轻柔笑着说道“这番下山,我陪你同去吧!” “不行,我不能在让你经受危险了。”有了十五年前的教训,龙生泽誓要以余生守护着她。 “余生我们共步前路,这是我们的誓言。” 龙生泽一把年纪的人了,听到这句话也流下了泪水。 镜漓呆在两人中间,只觉身上全是鸡皮疙瘩。 龙生泽一把抱过暮青雨,眼角的泪水拍湿了她肩上的衣纱。 傍晚,龙生泽在古树下召集众弟子,他要挑选明日跟随他一同下山的弟子,毕竟此行危险,需要最精锐的弟子与他同行。 “小笙子,花儿”龙生泽在人群中指出二人,当手指指到马灭霸时就打住了。 “诶?师傅不公平,为什么不叫我。”小胖子不乐意了。 “我们这次是去西海,你修行尚浅,好好给我留在阁中。”龙生泽臭骂道。 “哦。”马灭霸唯唯诺诺低着头。 “好了,大家散了吧!”龙生泽说道。 “师傅,我们此去西海,有何事?”赫连笙跑出来问道。 “猎杀海兽……”龙生泽冷冷说道。 “记住,到了西海保护好自己,都给我好好的回来,快回去休息吧,准备明日启程。”龙生泽的身影消失在古树下。 花儿被师傅的话给吓傻了“海兽?” “放心,有我在,会没事的。”赫连笙说道。 纤云弄巧,银汉迢迢,生死这事谁又知道呢?也许今日我们还能紧紧拥抱对方,但明日却是阴阳相隔。 旦日的清晨,薄雾未散,古树参天,赫连笙望着庭中的古树,他也不知道这一去还能活着回来吗?空留身影在后。 山下,暮青雨带着她的弟子与龙生泽会面,申卿道的人马早已在山脚恭候,空气变得紧张,大家都开始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看身后的凰羽山,也许就是最后一眼了吧…… “嗨!大生姜!” “小栗子?”赫连笙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危险的行动师傅要带着小栗子。 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小栗子,赫连笙将她的手紧紧牵在手中。 “记住,从现在开始抓紧我的手,不准放!” 镜漓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赫连笙,她语塞了。 这是命令,也是对镜漓的爱…… 第二十一卷 血海 剑鲨,是海中的一种古兽,它们存在于这片海域已有千年,背脊因常年在海中快速游动,进化成了锋利的尖刺,故名剑鲨。 清晨的光洒洒脱脱地肆意铺盖,在雨蒙蒙的苍穹下,千万的人们正在安睡。 “青雨阁主,我在这!”镜漓朝着暮青雨摇手。 正向他们走来的女子比起前日多了几分不同,她终于拿下面纱,玉雪素白的脸庞,以小巧的红唇点缀,头发上的蚕丝发带在风中凌乱。 “青雨……”龙生泽双手颤抖,他不敢相信的捧着她的脸颊。 “涂了你的药后就不认识了?”她温柔地笑道。 “青雨阁主,你还认识我吗?”镜漓这颗小电灯泡又亮了起来。 暮青雨这次看到小栗子并没有笑,她感到很意外,为什么会在这见到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暮青雨问道龙生泽。 “阁主的命令,我也不清楚阁主意欲何为……” “她那么小,此行又如此危险,恐怕……” “没事,我会让她在岸上呆着。”龙生泽说道。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启程了!”一个身着红锦金蛟官服的人喊到。 那人正是是申卿道,虽离开凰羽多月,但他身上的官场气却很淡,整个人看去没有丝毫的世俗气息。 “赫连师兄走吧!”花儿牵着他的手就朝马车走。 “小栗子,跟牢。”赫连笙叮嘱道。 花儿撇了一眼镜漓,甩开赫连笙的手一人登上马车。镜漓不明白,为什么自那次比试后,花儿师姐对自己的态度变化那么大。 镜漓与赫连笙坐在第一辆马车,而花儿与他们赌气,一人单独坐了一辆马车。 镜漓跟赫连笙紧靠着坐在一排,突然马车的帷幕被掀开,一个年纪与赫连笙相仿的男子登上马车。 “你们好!”他摇着手向镜漓他们打招呼。 “你是?”赫连笙对他的来历不明。 “岸汀阁弟子,宇文林。”他抱拳介绍道。 随后他索性在赫连笙旁边坐下,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是赫连笙吧!” 他笑嘻嘻地将脸靠在赫连笙耳边说道“有空我们切磋一把。” “额……择日再切磋吧……”赫连笙对这个长相还和善的人感到不知所措。 这时候宇文林看到了赫连笙旁边的镜漓,她那一身丹火凰羽裳吸引着宇文林的目光。 “凰羽主阁弟子?”他问道。 “这么小?”他对眼前的丫头感到奇怪。 “宇文师兄好啊!”镜漓摇摇手。 宇文林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中间,赫连笙一直紧紧牵着镜漓的手。 宇文林猥琐地笑了起来他手指指着二人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镜漓听到这话,吓得赶忙甩开赫连笙的手“什么……什么关系……” “郎才女貌啊……”宇文林啧啧感叹。 “宇文兄怕是想多了,我们只是师兄妹关系,此番任务危险,作为师兄的我难道不该护着师妹吗?” 赫连笙头头是道,宇文林哑口无言。 “启程!”车外的马夫一声叫唤,整只车队便开始如银蛇般在山间游动起来。 秋雨萧瑟,天地间被这雨丝编制着,朦胧的大网将天地笼罩。 “啊切!”镜漓被这秋风灌进脖子中,抱着身体打了一个喷嚏。 睡意渐浓的她靠在赫连笙肩头熟睡过去。而一旁的宇文林也许是昨日未休息好,也将头也靠在赫连笙另一肩头。只剩赫连笙无奈的按搓着自己紧锁的鼻梁。 车队的上方上是龙生泽的鸰?,它负责在车队上方为他们护行,巨大的身影将车队一半的人马遮挡。 车队两天两夜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到达了洛轴。 到达洛轴已是晚上,连日的阴雨天气有所好转,天空有些地方的乌云已经散开,头顶的夜空中,时而这里,时而那里,亮起了星星,星光在水洼里闪烁一下便灭了。 “小栗子,宇文师兄?”赫连笙将熟睡二人推醒。 “到了,大家下马车吧!”申卿道在外面催促。 很快睡意朦胧的大家在城门前集合了,一个个弟子都揉搓着眼睛,连夜的奔波对他们来说太过疲惫,而这些人中只有赫连笙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因为龙生泽在出发前跟他说的话,一直提醒着他,这不是出游! “诶……别紧张,一群小鱼而已。”宇文林拍拍他说道。 赫连笙严肃的脸庞硬是被他撬开了一丝笑意。 “在下,洛轴知府,张珂,前来恭迎申丞相。”马车前面站着一位白发老臣。 两鬓微霜已经道出此人年龄,但他的精气神却不比这里的任何人差。 “张知府不必多礼。”申卿道上前将他扶起。 “都说北楚丞相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张丞相打量着眼前的申卿道。 “张大人,过奖。”申卿道一副谦词。 “丞相请随我来,我为你们安排了住所。”张珂邀请他们进入城中。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赫连笙注意到码头上空荡荡的,只有一盏灯亮着。 “申丞相,海上有个大浅滩,夜里渡海实在不安全,你们今日便在城中稍作休息,明日再出海。”张大人劝说道。 张大人将他们带到一座老院子,镜漓一行人便要在此过夜。这座老屋内透着一股茶香和一股淡淡的,令人愉快的气味。窗外,几盆秋海棠后面,一丛湿漉漉的丁香花在窗里射出的烛光下泛出白色。 “小东西们,今晚抓紧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便要出海。”龙生泽说道。 “张大人,能否请您带我们到岸边看看?”申卿道问道。 “大人这是?” “我们想要了解下情况。” “那好,请随我来吧!”张大人提着夜灯为他们引路。 黑蓝的大海上下浮动着,像是它的呼吸,湿漉漉的夜色里,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大人,到了!”张大人身后染红的海水拍打着沙滩。 “这……”龙生泽不敢相信这竟是前几日自己见过的洛轴海。 申卿道弯身拾起一条被推上岸的鱼的尸体。他自己打量着,这条鱼的身体像是被牙齿撕裂的,且腐烂已有多日,沙滩上全是各种鱼类的尸体,恐怕这群剑鲨的数目很庞大啊! “现本是秋季,正是洛轴渔民出海捕鱼的旺季,但这群剑鲨将这片海域内的鱼类通通杀死,许多渔民今年一条鱼没捕着,不少人还丢了性命。”张大人回想起近几日的惨状。 “龙前辈,您前几日只身杀死鲨王,不知对付这鲨群有何手段?”申卿道请教道。 “当日,我费劲手段才杀死这鲨王,今日这鲨群数目庞大,恐平天阁的机关术不好施放啊……”他感到麻烦不小。 “张大人,这剑鲨可有天敌?”一旁的暮青雨发话了。 张知府无奈摇摇头。“这畜生霸占这海域已有数千年了,数千年来没有一种海兽是他们的天敌……” 面对明天的剑鲨群,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如若能将鲨群全部聚拢在一处,我的机关术倒是有施放的机会,但它们数目众多,在海中行动诡异,施放机关术实在太难了……”龙生泽说道。 “要是有诱饵聚拢它们于一处,会不会好应付些?”暮青雨问道。 “不可,剑鲨嗜血成性,我在船上携带如此多的血淋淋的诱饵,它们必定会围攻我们的船队,这无疑是找死。”申卿道分析道。 “那要是我们将他们驱赶于一处呢?”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打断众人的对话。 “镜漓?你怎么跑这来了,不是让你们在院子里呆着吗?”龙生泽问道。 “我看你们都在这,就来看看嘛”镜漓委屈巴巴的。 “驱赶?哈哈哈,小丫头你倒是提醒了我。”张知府一拍手,高兴说道。 “这剑鲨怕光,故晚上它们不会进攻,我们可以用光来驱赶它们。” “但一般火光无法穿透洋面,根本无法达到驱赶的效果。”申卿道指出了问题。 “张知府,现正直秋季,北海应该会有一股暖洋流到此吧?”暮青雨问道。 “姑娘说的不错,这股洋流会带来大量的鱼群。”张知府说道。 “青雨姐姐,你不会是想要用鱼鳞反射出的光来驱赶它们吧?”镜漓问道。 “小丫头真聪明。”暮青雨摸摸镜漓脑袋夸道。 “那我们如何控制鱼群呢,姑娘?”张知府问道。 “无妨,我的囚音琴可控制方圆百里内的生物,琴声一响,它们便会顺着我的琴声游动。”申卿道说道。 “龙前辈,可借你神鸟一用?”申卿道问道。 “ling yao~”龙生泽的鸰?在空中盘旋。 “只要能解决这鲨群,你要我便借你。”龙生泽从未如此大方,估计也是知道这场灾难由自己而起,感到自责吧。 “那好,明日午后二时,待阳光最烈时,我驾神鸟弹奏囚音琴驱赶鱼群,我将鲨群驱赶至潜水摊,接下来就靠龙阁主了。”申卿道将计划复述了一遍。 “放心吧,够这群畜生喝一壶了。”龙生泽胸有成竹。 他打开自己携带的乌木匣子,里面装着平天阁连夜赶制的杀器——解落三秋叶。 众人拍定计划,回到城中,龙生泽一把拎起镜漓,将她带回院中。 突然空中的雨水不知从何处拍来,黑魆魆的压在众人头顶。 泛着血红色的大海在夜中沉睡,海底下的鲨群将这里的一切生物屠尽,明日生与死谁都难料,哪怕有了最周全的计划,意外也只是在一瞬间的。 第二十二卷 解落三秋叶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武器是否称手总需衡量,纵有千百变化,却不及此物一击。 清秋九月,洛轴海风吹散市集上的人群纷扰,昔日繁华因这片血红海水而逝去,祖祖辈辈根生于此地的人们,迟早远赴他乡。 “不知张大人事于此地多久?”申卿道立于古楼的高处凭栏眺望远方。 “自吾任知府于此已有三十年之久,吾之血流淌于此海,早已忘记故乡旧景几何。”张大人在萧瑟的风中回忆往生,言至情深处,潸然泪下。 “过了今日,洛轴仍会是华灯满照,船旌蔽空,此间流亡之人终归故土……”申卿道甩开,摆下凉风中的身姿拾级而下。 镜漓自被招为凰羽主阁弟子,嗜睡的毛病改去不少,哪怕萧瑟悲凉的秋晨,她依然早早推开窗扉,整顿衣裳,备行今日。 “大生姜,早啊!”镜漓蓬草的发丝交织编错,双眼耷拉无力。 赫连笙初次见她这般模样,没忍住笑意,迸泄而出。 “生姜就是生姜,辛辣的很!”镜漓撇去视线,端起铜盆到后院挑井水洗漱。 井绳粗重如巨蟒,空荡荡的水盆飘在井中,镜漓估摸了下自己细柴般的胳膊,叹了口气,放下铜盆正要转身。 “哎呦!”镜漓摸着自己的额头,她像是撞上了某个人。 镜漓额前的发丝缠绕眼眸,她探着目光,是那个大叔? “丫头要我帮忙吗?”申卿道指着镜漓身后的那口井。 “嗯……”镜漓点点头。 申卿道挽起金银丝线镶边的衣袖,一把抓住井绳,将满盆清冷井水拎起。 “你是那日的叔叔?”镜漓趴在井口问道。 申卿道停下自己手中的活,转过头说道“记性不错……”申卿道看到镜漓那身火红的丹衣,幽幽问道“内阁弟子?” 镜漓拎起自己的衣角“叔叔当日那句话可真是灵验,没过多久,我从小小的普通弟子,成为了阁主的徒弟,甚是奇怪……” “哗啦~”申卿道将井水倒至盆中,“有何奇怪,古来微瀚只于一间,此事也许是你的命数吧!” 镜漓拧着湿漉漉的毛巾,沁凉的井水将睡意驱赶而尽“命这东西太玄乎了,我就是一只草窝里的凤凰罢了。” 申卿道接过镜漓手上的木梳,为她梳理发丝,青丝绕木梳,如桨划开镜水一般。“丫头,今后的你需一场涅槃,化去最初的自己,成为阁主真正需要的镜漓。” 镜漓为此语感到惊愕“您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同出一个师门,知道你的姓名也不奇怪吧……”申卿道拿起玉簪为镜漓束发。 “准备下吧,等会就出发了。”申卿道将木梳交还给镜漓,正式地将它抚平在镜漓掌心。 虽不知眼前的人是谁,但镜漓知道他的那种亲和,血浓于水…… “赫连兄,昨晚可有休息好?”宇文林在庭院大门口语赫连笙搭话。 准备充分的众人在门口等待出发之际,唯独宇文林这个人闲的慌,与面目严肃的赫连笙对话。 “宇文兄,今日出海猎鲨,非儿戏……”赫连笙平淡不惊地回复道。 宇文林撩了撩额前的发丝,扎紧自己的头巾说道“人各有命,执着于生死,不觉太拘泥这世俗了吗?” “哼……”赫连笙也觉这句话有几分在理,嘴角附和他笑了一下。 “走吧!”花儿冷冷的穿过他们二人之间,没多留一丝眼神于赫连笙。 随后,大门前的人慢慢散去,纷纷登上马车,朝码头而去。 颠簸的车厢内,龙生泽紧紧捧着手中的乌木匣子。一旁的暮青雨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他们清楚此物最忌讳出世大白于天下,一旦一方势力盯上龙生泽手中的宝器,将会把整个平天阁暴露在世人面前。 龙生泽微微打开匣子盖,灿金色的宝器夺目耀眼,这是一柄锥形器物,此物宽一寸半,长三寸有余,器物的顶端部有许多细小的洞组成,而器物内装着沙状物的微粒,细微至极,纵以察天下之眼也无法分辨。 龙生泽警觉地盖上匣子,叹惋道“我穷尽一生,制作巧夺天工的宝器,但也不曾想此物会这样现世。” 马车在青石板的路上奔跑,码头的海风夹杂血腥的气味袭来。 “吁~”马车队止于岸边。众人下马,迎接这场生死未卜的博弈。 码头远处的尽头有一座峭壁耸立在海边,峭壁后面是黎明前雨蒙蒙的远景,山下昏沉的阳光,雾气给他们带来忧郁的情绪。 龙生泽下马,仰头对望天幕,只手挡去些许阳光。“今日天气雨雾朦胧,不知旭日何时升起,望早些散开这些雾气……” “嘘~吁~”天空顷刻由昼转夜,一片阴影遮蔽众人头顶。“嘭~”鸰巨大的羽翼扬起尘土,缓缓落在龙生泽一旁。 “这家伙生性顺服,你只需好好驾控,它定会尽力辅助你。”龙生泽抚摸着鸰滑顺的艳羽。 申卿道背起囚音琴走至它身边,鸰转过头用宝石般的眼睛盯着申卿道。 “看惯了西瑶用此琴,但配在你身上也不失此物当年风采。”龙生泽将阁主与申卿道对比。 “嘿!”申卿道一下跃上鸰的背部。 “申大人,此股暖流从这座峭壁的北方而来,鱼群大多不会进入剑鲨的领域,你需要将他们诱入此地。”张大人在申卿道出发前提醒着。 “我也要去!我也要坐那只大鸟!”镜漓话像是打破了坚冰一般。 龙生泽兀的瞪了一下镜漓“小丫头给我呆岸上,哪也不许去!” “身手差就别添乱,你想让大家为你赔上性命吗?”花儿走到镜漓面前,弯着腰,脸压在她的鼻梁前严肃责问。 “上来吧!”申卿道在鸟背上唤道。 “你们看!”申卿道指着泛着浓雾海面“这么大的雾,就算我找到了那股暖流的位置,海面下的鱼群我也无法准确捕捉它们的位置。” “丫头,你的听力似乎远超常人吧?”暮青雨莞尔一笑问道。 “嗯。”镜漓点点头。 “去吧,用你的耳朵找出鱼群的位置,交给你了!”暮青雨用另一种温柔将这份信任交于镜漓。 赫连笙紧紧牵着镜漓的手,侧过头用清空的眼神注视着她。 “哎呀!放心吧~”宇文林看出了赫连笙的担忧。 赫连笙慢慢松开他的手,望着镜漓远去的背影,他的内心渐渐空了,随之而来的是满腹的担忧。 “哎,好一对痴情男女啊~”宇文林在脑中暗自感叹。 申卿道让镜漓坐在自己前面,他用身体死死护住镜漓。“ling~yao~”鸰铺展翅膀,一股飓风灌身,它转眼冲天而去。 待他们飞至峭壁后,晴空万里,烈阳褪去一片白雾。 “啊啊!”镜漓再申卿道怀前大喊。 “丫头,听到那股鱼群的位置了吗?”申卿道在她耳边问道。 镜漓将手指放在耳边,轻轻推动洞噬外边的轮环,一股声音涌来…… “众弟子听令!这股鲨群数量庞大,我的宝器并不能将它们一击毙杀,也就意味着我们将要与他们近身。”龙生泽嘱咐众人。 “鲨群分为两股,最上面的一波是鲨群中最为年轻的,它们将在鲨群上层出没,只有我们将它们全部杀死,下层年长的剑鲨才会出现。” 龙生泽交代完行动,踩着打滑的石阶登上码头。众弟子将剑配在腰间,撇开前襟,一个个快步登上船。 他们在岸上的声音早已惊动海底下面的鲨群,剑鲨猛的睁开眼,流光乍泄,齿逢间残留着血肉的残骸,它们摆动黑色尾部,向洋面而去。 “赫连兄你的佩剑好神气,待会不多斩些鲨鱼,都配不上这把利剑啊!”宇文林滔滔不绝。 赫连笙立在船头,向他使了个冰涩的眼神,才将他的嘴巴堵住。 “启航!”龙生泽吩咐船队出发。 船队成三角形向浅海而去,因为昨晚一日的雨水,海面的浅滩已被淹没,鲨群的活动范围变得更大了。 “咕隆~”海水微微涌动。暮青雨站立船头,手中的朝风盘开始转动。 许多弟子都感觉到了海底的涌动,立刻拔出腰间的佩剑,寒光透彻! “嘭!”突然远处的一艘船的底部被剑鲨划开一道裂口,海水倒灌进船身。 “嘭!”海面紧接着飞出几个黑色影子。待暮青雨抬起头时,它们已经将背脊朝着他们,向一道星光砸来。 “战!”龙生泽大呼。众弟子接令,拔剑腰斩鲨鱼。鲨鱼快速俯冲而下,许多人被它们锋利的背脊撕成碎片,血水在甲板上蔓延。 “花儿,头上!”赫连笙竭力嘶喊。 伊雾花猛然抬头,果断的将剑锋指向飞来的剑鲨。“噗呲!”剑鲨被活活捅死。 这些幼鲨大多三四米长,砸在甲板上,将本来就浸在水里的船压入海中。 宇文林快速在几搜船间穿梭,他的剑快而准,一刀就斩落数十条剑鲨。赫连笙拔出倾渊,寒气十里,他飞向空中,周身被剑鲨包围,一剑!剑鲨便在半空血水迸裂。 花儿的发丝已被血染红,周围许多弟子被托入水中,剑鲨发疯似的摆动身体撕扯着他们的尸体,血与呐喊将绝望带给每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 花儿握着剑抱头痛哭“啊啊啊!”这一幕幕都唤醒着她儿时被屠城的记忆。 “血……”花儿的眼睛里像是被恶魔吞噬了灵魂,空洞无神。 “花儿!”赫连笙疯狂的摇着她身体。 花儿回过神来,望着满身鲜血的赫连笙,眼角的泪在那一刻被止住。“为什么,明明方才大家还好好的……为什么……” 赫连笙一把抓起伊雾花就向另一艘船跳去。 “宇文林,照顾好她。”赫连笙将花儿交给他。 “诶……你!”宇文林看着眼前这个丢了魂的花儿,不知所措。 赫连笙撕开自己沾满鲜血破败的衣裳,露出浑身健硕的身体,肌肉的经脉鼓起,沟壑分明的腹肌上流淌着不知谁的血液。 “平天阁虽以机关术著称,但没有极致诡异的身法,再好的机关术也于事无补,一旦被近身未必死无疑!”龙生泽曾向赫连笙说出了他的逆鳞。 赫连笙微冥双眼,全身的功力汇聚,然后便是迸发!“嘭!”赫连笙一脚踏破甲板,像一道光一道电,飞速在船间斩杀,一刀,一剑,一念,剑鲨纷纷死去,血水将赫连笙的上半身染的通红。 “你真是个怪物啊!”宇文林对于眼前的评价也只能是这样了。 “ling~yao~”申卿道奏琴而来,海底突然涌入一股银河般的炫光,这是一股流动的光芒,它们围绕着鲨群快速旋转。剑鲨貌似对这股光害怕极了,利尾不断搅动海水,在船队中央四处逃窜。 “看来,年幼的鲨鱼已死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这些年长的剑鲨了。”龙生泽盘算道。 “嘭!”他展开双袖,仰身冲向苍穹,乌木匣子中的宝器就握在他手中。 “song!”金锥在空中绽开,一股细沙般的星子射入水中。 这种微粒由雪山深处一种叫联鸣的矿石打造,一立方米的矿石只能精炼出一粒,而龙生泽洒出至少一把。它们是一种共鸣性极强的矿石,各自作为对方运动的标准,每粒细沙间相互吸引,它们就像是一个鱼群,而这一把细沙中只有一粒是极子,就好比鱼群的头鱼,千万的鱼群围绕它运动。而使用宝器的人只需控制这粒极子便可,它们相互吸引,在无限接近中间那颗极子时,又以炸裂的方式排斥,极子运动越快,它们交错飞速运转越快,在这片空间内,它们就像是在扭曲切割抹杀存在于其中的一切,联鸣的坚硬,世间没有一种器物可以超越,这样的性质,这样的运动方式,它们就好比一股无敌的风暴,席卷海域内的一切。 海水冒着白泡,血肉翻滚,剑鲨被这宝器绝望的绞成肉泥! “嗖!”龙生泽关闭锥形柄部的机关,海中的极子快速回到金锥中,剩余细沙也回归本体。 龙生泽收起宝器,潇洒的落在甲板上,身后的海面上血肉横飞。他夹杂血丝的头发沾在脸庞。一阵风过,血腥满身!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只不过这朵花是血肉之花。 龙生泽伸出手指抹去脸上的血水,将暗金的宝器放回匣中。 就如秋风扫落叶般,一切结束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十三卷 玉瓣带泪折 血色弥漫,睫毛黏连着风干的泪,海水或能再次洗刷浓涩鲜红的恶臭,但人心的瑟缩却永远无法抚平。 血海尸横遍地,船撸坍浮,那厮痛感天地的呐喊与绝望平息怒涛,厮杀就意味着生死注定要在你我之间徘徊。 “嘭!”一头残喘的剑鲨破浪而出,龙生泽的细沙痛绞这片瀚海,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这头余种,漆黑的皮肤被撕裂出密密的口子,血浆渗出,但畜生对于痛的感觉就好比闲风吹云,几番舒卷也无大碍。 花儿单手抵剑撑在甲板上,墨发上的簪子于乱斗中掉落,散发间像是被苍耳紧紧粘住,海风轻拂,麻痹着她的警惕。 “丫头!”张大人一把老骨头,但一霎时却已经如一堵墙般护在花儿面前。 血口中的惨白利牙将生存的希望吞噬,张大人虽与花儿仅是擦肩之人,但他乡之处,张大人也曾有个年仿于花儿的女儿,若不是舍生取义,那天地间他们就是最为短暂的父女。 张大人只手抵抗,剑鲨的血牙陷入他的每一寸肌肉中,纵使痛极触心,张大人死守牙口,默不吱声,留给花儿的是父亲的般背影,伟如泰山。剑鲨竭力侧摆脑袋,将活生生的人甩入水中,惊起煞白的水花。顷刻间,花儿的大脑静如世无生人。 “不……要……”最痛彻的撕心呐喊却被虚弱的身子消去。这种支配的恐惧大抵只有花儿自知,不必纳罕她为何不救张大人,试问断裂劲弩何以射出急矢,有言难开,就好比张大人死在自己眼前,却无力可为,那叫个惨! 海水烈如野火燎原一般,生死苦痛全浑搅于一水,剑鲨弑杀成性,活人就比一匹破布,刀鞘飞转间,碎如苍穹零星。 往事若上心头,都逃不过痛这字,契合着她的情绪,就是那场屠城的往事。血杀将人世化为修罗场,守护这词听来就像冷冷的暗讽,花儿攥紧剑柄,恨不得屠戮这嗜血的畜生! 一霎只闻其声不见身影的人划开海面,倾渊贯出,剑气凝华,一瞬寒光擦眼而逝,生准地没入水中,洞穿剑鲨身体,待海水静下,双双失去活动的迹象,一具身着破烂官服的尸体浮出海面,张大人能看见头顶的碧空,也能隐约听到黑白无常索命的镣铐声。 赫连笙健如猎豹的身体将张大人救出,他通体经受血的洗礼,清朗月明的眼神被此刻的寂寥沉默。 “张大人……”花儿像极了丧家犬般,拖着湿腥的衣服爬至他身边。张大人两片唇间阻挡不住热血的喷涌,殷红的血染尽他的面颊。张大人冥合新月细眼,瘦骨支起手,轻轻擦碰花儿的面颊,他微颤的手指在她脸上停驻。 “丫头……如若……有生能归于……故乡……我的……女儿……差不多与你……这般大了……”张大人语气断续咽着口中鲜血。 花儿冰泪洗去张大人脸上的血红,她吱声点头应到,此刻就像是亲人将与她永世长辞了,彻骨世间独留花儿一人守得那厮痛苦。 “嘭!”张大人带血的手径直垂落,失去力气那刻,面带浅笑,闭目辞世。“不!不!”花儿惊厥般地抽动面部,紧紧守在他身旁,不肯释手。 “啊啊啊!”崩裂山海的哭声彻响天际,花儿的心在那一刻被世间的火给焚尽。 “花儿……”赫连笙没再多作言语,将自己最真挚的安慰传递给她。 花儿双手撑起身体,含住泪水与哽咽,撩开额角的发丝,那双湿红的双眼血丝爬满,晶莹泪花吐尽世间最苦的情。赫连笙正要牵住花儿,以防她做出傻事。伊雾花止步在张大人面前,抿紧嘴角的那份不甘,甩出一个冰涩的眼神,袭穿赫连笙的瞳眸,花儿另一只手抓住赫连笙的腕部,像是扯开狗皮膏药般,将他的手坚决推开。随后幽幽道出四字“不用你管……”苍凉劲风中,素白交杂血红的衣衫极力飘向天边。 “让她独自静静吧……”龙生泽一把抓住正要追赶的赫连笙,赫连笙迟疑地转头看着龙生泽,似乎在说“为什么?” 龙生泽意会他眼中的意思,负手说道“情困终需己身解……” 龙生泽的意思中带着无奈,花儿的情绪化作坚堡,别人走不进,她也踏不出。 “花师姐……”镜漓立在一旁目送她的身影在风中萧瑟远去。对于镜漓来说,花儿的面具她几尽看遍,唯独这次她摘下皮具,空留满身的伤与痛…… 此役伤亡众多凰羽弟子,虽不知他们姓名,但身处异乡,埋骨于苍凉海中,换作他们自己,可曾想到过呢? 赫连笙,宇文林携凰羽众弟子双手捧着死去弟子的身体,一步步行于陌上,众人都在那一刻静肃,他们身上的血顺指尖滴了一路,城中百姓看到此景,皆默语静立两旁,为他们铺开一条神圣前路。他们虽是粗布平民,但凰羽此举如同再造,洛轴百姓纷纷下跪叩首,哭声泪水将云霄散开。愁云苦淡飘浮,细语如毛刺入人们心中。 “老天爷,你也在为我们哭泣吗?”赫连笙抱着手中寒冷的尸体扬首望着天际。 百姓的头已经磕破,路边石子上滴着他们的血,龙生泽撒开手中的乌木匣子,“嘭!”匣子落地那刻,龙生泽撇去前襟,双膝带着巨响一声定在地板上“孩子们,对不起,没能好好……带……你们回家……”语气带颤,如同一场赎不完的罪。 随后,一架铺着煞白锦布的担架从人群中冒出,张大人的面目被白布遮挡,垂死无力的手耷拉在担架两旁,血干涸凝结在他的皮肤上,苦雨纷飞,打湿每个人的视线,洛轴的雨雾掩埋这份伤痛。 枯冷的夜晚,洛轴百姓万家点起灯火,矗立在张大人府前,他们久久跪在湿漉的青石板上,雨后的芳沁不足以抹去他们的哀思。 “张大人,洛轴百姓在此为您送行,愿四海云荒,天地浩渺,安葬您的魂灵,来世化作青山间的仙鹤,享尽这辈子未享的福……”人群中的一位斑白老者代表众人发话。 申卿道脱去锦红绸缎,一身缟素立于门庭前,府邸屋檐脚下的灯火幽怨极了。 赫连笙在厨房为花儿安置晚膳,以红木盘拖好,教镜漓送去,今天的花儿已经整整一天未食了。 镜漓轻步在廊中徐行,满城的丧气让她的嘴角如细柳微垂。走着走着脚下的路变得虚实不清,以手抹去泪水才知视野模糊罢了。 “咚咚……”镜漓轻扣朱漆木门,透过窗纱里面亮着一盏明灭不一的烛火,灯火摇摆,将花儿抱头哭泣的身影映在窗纸上。镜漓默立许久,斟酌花儿兴许只是悲情冲心,才不予以理会,镜漓便试探着推开门缝。 “嘶……呜……”一个蓬头盖面的花儿瑟缩在床榻上的角落里,花儿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上,邋遢的衣裳到现在还没换洗,只有手上的血还在流着。 夜色深浓,镜漓看不清花儿的脸,只觉她已然变了一番。“花师姐……吃饭了……”镜漓将饭菜递到她面前,深怕她不吃。 灰沉的暮色被烛火点亮一分罢了,屋内空冷气流伴着压抑的氛围,花儿忽的抬起头,哭红的双眼将镜漓望上一望,脸颊晶莹剔透的泪光比屋内的烛火要明亮。镜漓胆胆怯怯地伸出看不见的手抚摸花儿的手臂,如同九霄寒泉下的玄冰,指尖的温度被点点消磨。 “很可笑吧……”花儿闪烁着泪花抓住镜漓的手低声问道。 “花儿姐……吃饭吧……”镜漓将盘子推到她面前。花儿视线先是落在镜漓的眼眸上,随后向盘中的饭菜转移。镜漓看到花儿注意到饭菜,暗自替她高兴。花儿指缝间带血的腥涩已经黏着在皮肤上,她一把抓起镜漓盘中白白的米饭就往嘴里塞。“活下去……我要活下去……”花儿未经嚼食,硬生生吞下腹中。 “花儿姐……”镜漓有点被她的举动所吓到了,伸出手制止花儿的怪举。伊雾花就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饿师,旁人的打扰让她勃然大怒“走开!”她狠地将所有气力倾洒镜漓身上,镜漓一把被推到地上,屁股被摔地火辣辣的。 “花儿姐……”镜漓又是心疼又是不解,仿佛她们二人间已隔世百年,到乡翻似烂柯人般的陌生。 “你是凰羽主阁弟子,不费任何气力便可一手遮天,而我呢?只是被这人世抛弃的遗孤!”花儿怒目圆睁,垂散的发丝遮挡她部分的面容。 花儿举着软弱无力的手,正指着镜漓的中堂“你,从来不在乎缺少关爱,你走到哪都有人护着你,而我却要像丧犬一般向这炼狱讨生计,我只有我一个人,谁来爱我!” 镜漓的内心与花儿产生着紧紧的共鸣,那份痛楚镜漓很理解,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世间的冷她何曾不懂呢? “不是的……”镜漓想劝止她的想法,但全是无用功,她是一座坚堡,别人走不进,她也踏不出。 “出……去!”花儿的声音已经嘶哑,那种啼血的沙哑警告着镜漓。 “出去!”再无余地…… 镜漓的面具后面冷冷的泪划开了。“扑~”门再次被关上,房间内的昏冷又一遍盈满。 湿雨空庭唯闻悲,满树玉瓣何傲然? 秋风过,花瓣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十四卷 情,何字也? 镜漓经此历练,奔波几折,归于凰羽阁下,迎面看那丫头虽未有多大变化,心里却着实已成长不少。 申卿道领三百洛轴百姓,一路缟素将凰羽弟子送回,棺椁封存着他们的尸首,就这样一路在大家的默语中行进…… 镜漓的粲然笑意收敛不少,这丫头就像是罪人般,等待被押解回京。 “小栗子,笑笑呗。”宇文林两根手指勾起镜漓的嘴角。 镜漓却无所动容,现下的她只有满腔悲殇。所谓皮笑肉不笑,这可算否? “宇文师兄,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好好回来呢?”镜漓再含不住眼眶中的泪,悄然落下。 “丫头,这人世分分合合,生生死死谁都无法预料的。”宇文林头头是道,愣像是自己活了几百年似的,人间的红尘早已看惯。 “是这样吗……”镜漓眼帘半垂,宇文林的回答却貌似不对她心头之疾。 尔来三日,车马劳顿周折奔波,日升月潜在山头交替,些许是旅途的劳累,大家的哀痛被麻木几分。 旦日辰时,龙生泽领众弟子重归凰羽,山头艳阳透千层云,灿烂地照在他们脸上。 凰羽阁主独立在涅生场,山脚下的众人在无言中冒出他们的身影,他们抬着一长列的棺木,拾级登上涅生场。整个凰羽山上弟子被此景所感,大多已不会说话,只觉得哀从心生。 凰羽阁主挽袖走到棺木前,弟子见状规矩退到两旁,阁主的手一一从每座棺材板上滑过。“立命苍生,即使阴阳两隔,也无处可退……”阁主细声言道。 “入殓羽冢楼!”阁主丹火长袍在转身间飘摇,凰羽阁主展开双袖迎接他们的回家! 凰羽历劫颇多,此番必不是最艰之劫,历来凰羽弟子多为苍生赴入命途尽头,羽冢楼葬骨千百精忠凰羽弟子,这也是天下人为何如此尊崇凰羽阁的原因,凰羽不出,苍生不救! 七日之后,镜漓拖着躯壳归于平天阁,她提笔附在桌前,写到: 近日承蒙龙阁主关护,镜漓颇有长进,此行所见所闻,镜漓永生莫忘,我虽未历学盈期,但镜漓呈此固陋,望龙阁主多海纳,吾留此地也无多收获,今以此信请辞。 此去不是镜漓难耐平天阁枯乏,浑浑噩噩地度日,而是避嫌,也好叫花师姐平去心中的怨念。 镜漓收拾好自己的包裹,拎在臂膀上,悄声合上门房,这厢房住久了,镜漓甚是不舍离去。所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镜漓正如这雨,厢房一空,再无前人的气息。 镜漓前脚踏出平天阁,赫连笙就后脚跟步入她的宿房。空舍填满暖阳,斜斜射在桌上的信封上,赫连笙拿开未干的墨笔,一字一句念来,想是也明白镜漓去意已决,拿着信纸空望门口,嘴角浅浅上挑。 这身凰羽绛红锦袍走到哪都待人接见,镜漓何愁无处去,这不还有七阁未去吗?镜漓拎着包裹叉腰站在一幢楼阁之下。大大的牌匾撑在镜漓头顶,镜漓只字念来“岸-汀-阁” “呦,这不是小栗子吗?”一诙谐的音色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宇文林,天塌了他都乐在其中。 镜漓转身之际,这家伙已跑到她面前,用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随后吐露道“终于消瘦了呀!” 镜漓一闻,先觉是师兄感慨自己近日多少不易,才至身体消瘦,后细细品读,却不然!镜漓揪起宇文林身上的一块肉问道“难道我原来很胖吗?” 宇文林受不住镜漓这般残虐,哭天喊地又言道“师妹怕是住惯了平天阁,今才前来岸汀阁,作为师兄我理当为你引路入住。”宇文林弓腰作邀姿。镜漓满意点点头,松开指甲盖,撇着发丝,如归自己家中一般。 宇文林接过镜漓手上包裹,将她的手塞在腋下,热络为她带路。 宇文林这厢有礼恭敬,旁人若不解,怕是他趋炎附势于主阁弟子呢。 这岸汀阁阁主倒与龙生泽一般,深爱这花花草草,珍奇异兽,亭廊两旁千百流芳,镜漓目不暇接看着,眼睛甚是乏累。走出长廊,又至阁中后院,此间绿意染遍,花草舞蝶,玉花桐木,草坪之上躺着几只沐阳的肥硕猫儿,又有几只花鹿食嚼着树叶青草,看到镜漓的到来,纷纷抬起头,傻傻看着她。 “这岸汀阁与平天阁也相差无几嘛!”镜漓粗浅评价道。 宇文林细眉一挑,玄虚起来“这岸汀阁怎能与平天阁一样?阁中艳芳万千,奇兽千百,叫那平天阁有这番排场?” “也就物类繁多罢了,吹嘘个什么?”镜漓嘴直心快,洒脱只字教那宇文林哑口无言。 “诶?你……”宇文林伸手怒指镜漓,但她早已远去,望着她的背影,宇文林那股闷气也无处可撒。 “宇文师兄,青雨阁主呢?”镜漓在远处叫唤。宇文林闻声而去,如同皇上的宦官一样听话。 “师傅今日被召去主阁议事,一时半会回不来。”宇文林一想起阁主就八卦起来“镜漓你是不是与我们阁主是熟人啊?” “仅是一面之缘罢了。”镜漓摇摇手,轻描淡写答到。 谈话间宇文林已令镜漓来到寝房,这本是女弟子的休息住所,一般男弟子不该进来,宇文林趁众弟子都在练功,便借机带镜漓进来了。 宇文林如客店伙计一般,事事周到俱全,开门,倒茶,整理床榻等等杂事一件不落。镜漓叉手立在一旁看贤惠的宇文师兄忙上忙下。 宇文林撇过眼,揪住镜漓眼中的那份惆怅,应情问道“可是有烦心事?” 镜漓被兀地问住了,她撒开怀中双手,愣头愣脑地不知怎么道来。 “想是避嫌吧……。”宇文林停下手中活猜到。 镜漓点点头证明宇文林猜的不错,随后她拉开凳子坐在桌子旁,只手抵着脸颊神魂落魄。宇文林虽年纪轻轻,但男女间的那情情爱爱他倒是精通的很。 “你们这些痴男怨女啊,这般何苦呢?”宇文林故作龙钟老态,微蹙眉头,摊手道来。 “痴男怨女?”镜漓对这词陌生的很,想必涉世未深,不免大为疑惑。 “这痴男怨女啊多为一字所困。”宇文林吊眉上挑,娓娓道来。 “何字?”镜漓这白纸就这样被这墨笔给涂满奇怪句字。 “情字也。”宇文林语气抑扬顿挫,三个字音调却愣是上下变了几番。 “情?”镜漓晓得琴,这情又是何物? “古有白蛇许仙,牛郎织女,更有梁祝化蝶,那些个长恨歌,凤求凰说也说不尽啊!”宇文林口若悬河,倾泄他毕生的八卦。 “那情到底为何物?”镜漓拍拍他手臂恳切追问。 “就拿你赫连师兄来说。”宇文林信手拈来就是一人。 “大生姜?”镜漓不知赫连笙与这情又何干。 “这赫连师兄生来面容清俊,身姿飒爽,气如白龙吟,这般男子还不让那些个师妹倾倒?”宇文林满面羞红解释道。 只是不晓得这宇文林提及男子也这般兴奋,面若潮红的。 “倾倒于大生姜就叫做情?”镜漓显然理解有限,只懂了个皮毛。 “哎呦,你这脑袋真不开窍!”宇文林一个栗子敲扣镜漓的脑门。 “这情啊,是叫那世间的男女坠入爱河,久久缠绵,痴恋情欲。”宇文林那个油腻的表情真叫人作呕。 镜漓显然对这情啊,不感兴趣,她打着哈切,睡意朦胧。 宇文林猛的拍拍桌子“丫头听我说完啊!” “啊”镜漓惺忪的眼中迷离看着宇文林。 “就好比赫连师兄对你,那就叫做情啊!”宇文林语重心长,拍着掌心,像是一个说媒的,替镜漓干着急。 “啊?大生姜?情?”镜漓从睡意中脱离,但这两件毫无关联的东西让她陷入迷惑。 “你这木瓜脑袋,你仔细想想?”宇文林踩着脚跟帮着镜漓回忆。 “你说说,此行途中他一直牵着你的手为何?你要下海猎鲨,他执意不让你前去,为何?众多女子为他倾倒,但他唯独中意于你,你说,为何?”宇文林一口气讲完,语气紧张颦蹙。 镜漓被一语道醒,眼神坠入脑海,细细回想这些日大生姜所做的一切,的确是那般奇怪。洗心海为自己渡气,膳房中亲自教导自己下厨,猎鲨途中紧牵自己的那双手。太多的回忆杂乱堆积,它们一件件被拎出来,在镜漓脑中晾晒,这难道就是情? “所以,什么是情呢?”一个巨大弯又重新绕回原点,镜漓这叫人气到炸的理解力啊。 宇文林微冥双眼,手掌连拍着自己的额头,这情商低下的镜漓真是他见过最大的奇葩! “你……这个……”宇文林的话正要夺口而出。突的厢房的门被几个小师妹推开,宇文林双眼突兀,张着一张大嘴,下巴都快落地了,他像木偶一般僵硬扭过头看着那几个小师妹,完了! “啊!宇文林!你个大流氓!”几个小师妹闭着眼大喊起来。 宇文林捂着羞红的脸,低身就跑了出去,出于匆忙,还被门槛绊倒,踉踉跄跄爬出了女宿房。 镜漓被宇文林这番教导灌输,像个木瓜一般呆坐桌旁,嘴中不断念叨着“情!情?情……情。” 问情为何字,叫人生死阴阳共执子手。 第二十五卷 四时花语堂 这?”一人伴流云的身法惦着脚尖落在镜漓一旁。 镜漓这次总算是看清了那人影,原来正是宇文师兄。她睨眼一看,宇文师兄手中却捧着刚采来的花朵,耳畔上还插了几束艳丽花枝。镜漓捂嘴轻轻嗤笑道“宇文师兄你一大男人还喜欢采花啊?” 宇文一听这话,耳根子通红,举起手中花束砸在镜漓头上“大男人就不能采花了?允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放火,点灯?”镜漓手指按在嘴唇上细细品读这含义,显然是宇文师兄气急败坏,词不达意呗。 “话说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只有岸汀阁大弟子才能进来,你莫不是爬上来的吧?”宇文林皱着眉头,托着下巴猜到。 “暮阁主带我进来的。”镜漓边说边四处望着一旁的鲜花。 “果然跟我们阁主关系不一般。”宇文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哎呀,真就是一面之缘。”镜漓说着说着便蹲下来观察这脚下的花丛。一手拉住宇文林的袖口,强有力地把他拽下来问道“宇文师兄,这些花貌似不是同一个季节开的啊,怎么都一齐盛开了?” 宇文林这下可有地方显摆了,他以手抚膺讲来“这里唤作四时花语堂,在一座高耸的山头平原之上,相传很久以前的人世并没有花,一位法力深厚的花神来到这座山头,叹惋浩大人世间却无一点艳丽之色,便拂手洒下一片花种于此,剩余的花种随风飘向四方,待那花神死后,她安葬于此,从此这里的土壤变得能栽种不同季节的花朵,无论什么,只要是花,在此必定欣荣绽放,后来,便有人在此修筑了这座殿堂,祭拜花神对人世间的艳丽的一笔。” 镜漓每逢宇文林一番演讲,就会用手拍打打哈切的大嘴。宇文林见镜漓对这传说不感兴趣,便调转了镜漓的胃口又兴冲冲言道“这四时花语堂练就的是人的这”宇文林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心房。镜漓实在是对这所谓传说和修炼无兴趣,索性一头载到在一颗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桃华灼灼映红镜漓的脸庞。宇文林不厌其烦地靠在树干旁,对着镜漓仰面的脸郑重说道“知道为何师傅身上有花香吗?” 镜漓突然被吊起来胃口,眼神中的流光期盼着宇文林继续讲下去。宇文林转身指着花海正中央那座高高的楼阁,那座古楼外形细长,只一道窄窄的楼道通向顶端,于楼阁高处可以放眼整片花海。宇文林扫过凌厉一眼正儿八经说道“她被这花海所认主。” “认主?”镜漓看着那座只有观赏功能的楼阁,笨呼呼想不出花儿认主是什么? “这里的花朵都是有生命与灵性的,它们只会认主每一个契合它们的人。”宇文林便摘来自己所认主的花——一朵烈红的鸡冠花。镜漓双眼圆睁,先是略表敬意的点点头,后来实在忍不住,捧腹在桃树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鸡冠花!” 宇文林用手扶着额角,轻摇脑袋略表无奈后言道“师傅所认的是香灵草,而我的虽是鸡冠花,但两花都是灵物,对身体修炼是有极大帮助的。”镜漓止住笑意,微红的脸颊上稍有些不屑。 四时花语堂,建立于凰羽东山一片平原上,这里的花千奇百怪,每一朵花都代表着它的意思,或是等待,或是真挚,又或是纯洁,而每一个来到这的人,花海都会自然地开始排列,它们会根据你的心性,排列出一道花路直抵中央楼阁,登上楼阁你便能看清这条花道,它们代表着你们未来心灵的变化。镜漓走到一朵花前,低手轻触着它的花瓣,突然一道绚丽的流光划过天边,一场满树的花雨纷纷扬扬洒落,乱花渐欲迷人眼,镜漓被花瓣遮挡住了视野,看不清远方,待花雨散尽,眼前铺开一道别样的花道。 宇文林拉着镜漓的手,飞向中央的楼阁,衣裳带风如空中锦旗翻卷,他们在楼阁最高处落下,镜漓迫不及待转身朝自己的花道望去。 第二十六卷 万芳认主 岸汀阁先阁主——化雪阳,也就是现阁主暮青雨的师傅,自先阁主逝去后,开霄阁后山的那片花海已丧主多年,千百缤纷,却无往日那般艳美…… 清晨百花饮露,暖风低拂花海,镜漓甜甜浸在这片花海中,眼帘酥软垂落,花香将梦乡温藏。溪水清且浅,涓涓细淌山间,剔透的水花蹦溅,亲吻镜漓的脸颊,惊醒了镜漓的梦境。 镜漓睡眼惺忪,似昨晚花香束腰,流芳萦绕脑海,给镜漓一个舒适夜晚。镜漓细细打探着身旁宇文师兄,但人影全无,只留有道浅浅的身痕。 “醒了?”宇文林啃着手中的蜜桃踏花而来。宇文林柳眉上挑,随手递来一个沾着水露的香桃。镜漓接过,便将红桃放在嘴边,轻轻咬下一口,如同温柔亲吻爱人的脸一般。 “花海尽头处有洗心海的源头之水你可到那洗漱。”宇文林手指着花海的远方,虽看不见清泉奔流,但闻见那鸣啾啾的水声。 镜漓拍去身上娇滴滴的花瓣,一身烈衣,闻水声而去。现在镜漓终于明白为何暮阁主身上会有花香了,在此地修炼久了身着百花之气,自然不会是件怪事。镜漓寻到这源头,那溪流从高山巅飞泄而下,激起水花后便慢慢静淌,清泉石上流,镜漓脱去鞋子,光脚踏入溪水中,一股伤感的寒意刺向心头。这时镜漓才突然忆起宇文林跟自己说的话“花海尽头处有洗心海的源头之水”,镜漓抵触的像个鸭子一样扒着双脚跑到岸上,要知道当初这洗心海的水让她受尽苦头。 镜漓半蹲着身体,挽着衣袖,摘下脸上的面具,用手捧起一把清水敷在脸蛋上,白皙的皮肤就如饮到初春新雨,脸色顿时精神几分。定是一晚甜睡让镜漓感到口干,又捧起这甘水饮下入喉,水顺着镜漓的喉道流下,似一道清冷的河水流向镜漓经脉周身。“这水虽彻骨,但用来饮用甚是不错嘛!”镜漓心满意足擦擦嘴角,拿起面具正要转身离去,突的视线被一股幻光吸引。镜漓一步步靠近源头,这垂挂的泉水后面有一点点淡淡的绮丽光彩,镜漓斜着脑袋想一探究竟。水声轰隆隆地拍打,白花花的溪水确实让人看不清这水流背后的秘密,于是镜漓深深吸入一口气,像头牛一样冲进水花之中。镜漓被泉水大片大片打湿,头发在冲进来的一水间全部耷拉下来,方才还颜色明艳的羽裳,这一刻全部暗淡了,就像一把被熄灭的火。忽的,一点点幽绿的萤火将镜漓视线照亮,镜漓擦擦眼眸,原来泉流之后别有洞天。这洞内幽幽静静的,只教那些萤火虫点亮几分暗沉,这湿漉漉的洞内青藤爬满,抬头便是青叶,那藤蔓一直垂挂到人的头部,镜漓在里面行走不得不撩开这些藤蔓。青藤渐渐被掀开,镜漓走到一座石碑之前,石碑已经有些年头了,青苔满布,碎石掉落,镜漓走近看着那石碑上的字——岸汀阁阁主之暮。镜漓突的惊起一身冷汗,原来这块石碑竟是一片坟地。“嗯?”镜漓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岸汀阁阁主之墓?” 镜漓被突如其来的一次次惊吓给弄糊涂了。萤火虫慢慢聚向碑石,借着淡淡的光镜漓这才看清剩下的三字——化雪阳。“罪过罪过,镜漓无意冒犯……”怕是惊扰这墓中之魂,镜漓合着双手连连叩拜。“吱叽~”一声似老鼠的叫声幽幽传至镜漓耳畔。镜漓冷汗四起,毛孔突张,双目圆睁,一步步退去。这时,在碑石后面甩出一道滑顺水灵的尾巴,镜漓壮着胆,拎着袖口大步流星冲上去就一把揪住那尾巴。“叽呖呖~”竟是只青色的狐狸,它个头小巧,眼睛清澈。镜漓出于善良,放下这只乖巧的小东西。这只青狐蹲坐在镜漓面前,两人眼神久久对望,像是见到久违的故人。“小家伙,你叫什么呀?”镜漓伸出手指挑逗它的下巴,顺便挠挠它那滑顺的绒毛。小青狐伸出小肉爪,搭在镜漓挑逗它的那只手上,一把拍下。 这只青狐十分特别,眼眸中泛着青蓝的光,不给人几分妖媚,反倒是觉得它可爱至极。镜漓一把将这毛茸茸的小家伙抱到怀中,这青狐也不反抗,依在镜漓的怀中十分惬意,貌似像是找到一种归属感。青狐吐着红红的小舌头,在舌尖上有一枚品相极好的戒指,镜漓轻轻拿下放到手中。“小家伙这是?”镜漓看着这枚戒指拿不定原因。青狐灵巧从镜漓怀中跃下,一步步踩着苔石远去。镜漓伸手正要去追,青狐停下脚步,回眸深沉的一眼望着镜漓便消失在碑石之后。镜漓看着手中的戒指,这枚宝戒确是奇特,古藤一般的戒环交错盘绕,戒指上镶着一颗泛着七彩之光的玉石,这光色变化不一,只觉得这戒指中有这一股奇特的气息。 凰羽主阁的庭阁内,暮青雨与阁主交谈着镜漓。 “这孩子的花道如何?”阁主把弄着手中的玉杯,举眉抬眼问道。 “恐并不是阁主想要的结果。”暮青雨的语气中带着惋惜。 “这孩子的花道尽头是……”暮青雨言语未尽,阁主放下玉杯抢先说道“黄泉之路,曼珠沙华……” “阁主……”暮青雨知道触及了阁主的痛处。 “罢了,镜家的孩子终将赴于此路……”此音绕梁,意味深沉。 “阁主,如若这孩子被花海所认主呢?”暮青雨道来一线希望。 阁主眼神一亮,淡淡道来“那这条花道将会无限蔓延吧……” 泉流背后的山洞内,镜漓眼神贴在戒指前,想探出个所以然,但这次第怎么越发像是典当行鉴宝的呢?镜漓小指点了点那刻流光溢彩的宝石,顷刻间,戒指上的宝石射出一道河汉灿烂的光芒,此光温纯,将洞内照亮,光晕之中镜漓的意识被拉入温柔乡。 “云何曼陀罗华?曼珠沙华,白圆华,同如风茄花。云何曼珠沙华?赤团华。”一人在镜漓梦境中莞尔诵来。一位女子站立于星河之上,周边星辰日月流转,浩瀚星河却踩在脚下。镜漓怯怯问道“你是谁啊?” 那女子曼妙身姿轻轻婉转,青丝如这漫天星河,对眸那一刻只觉这女子艳绝群芳,她两眼如秋水之月玲珑透彻,笑魇倾城倾世。“我乃这片花海的上一任主人,我名化雪阳……”这句话就如一颗露珠滴在湖面之上,泛起微微涟漪。镜漓这才将她的话与自己在碑石上看到的契合起来。“你……你是岸汀阁先阁主?”镜漓有点语无伦次。 女子拂袖于空中,嘴带笑意,在她举袖那刻,花落花开花谢花满天,这漫天繁星竟与花雨相瞬而舞。女子脚下慢慢展开一片血红,这些花朵的花瓣倒披针形,外包暗褐色膜质鳞被。“喜欢还是惧怕?”那女子捧起一朵问道。镜漓默不作语,但女子从她眼神中品出几分意味。 “此花绽放于黄泉之路,那条路上它伴我走完最后一程,世人皆惧怕它,厌恶它,他们认为这花是不祥的征兆,其不然,只是这些人心中都惧怕人世的尽头——死亡。”女子一语似乎道尽了人世百态,那从容的笑意,也只有将这人世走完一遭才可拥有吧…… “这花将认主与你,无论你是否接受它,这都将代表你此生不凡!”这语气那样笃定,就好比镜漓的未来这女子早已看见了一般。 “你是说,这花将认主于我?”镜漓追问道。 “这花血流了千年,世人皆道它为祸患,却怎又明白生死轮回,不可逆也。”女子仰望头顶星辰,月华衬其芳容,这片彼岸花在她脚下变得如此幻美。 “这枚花戒乃我生前所戴,日后交由与你,从此你便是这片花海的主人……”女子拉起镜漓的手,将花戒为镜漓戴上。 “当年,凰羽九才解救苍生,却引来两国大军围剿凰羽山,九才屠尽两军中的恶徒,怎想惹怒当权的两国国君,两国大军压境凰羽山,为保凰羽祖业……”女子的话截然而止,满含泪光庄重道来“虽千万人也,吾辈往矣……” “作为他们的师傅,我们九大阁主亲临沙场,以九人之力硬撼万军,战至力绝,血无流矣……”言道此处化雪阳苦笑几番。 “丫头,万花之源,在于认亡为生……”此话绵长,悠转于这片星空之上,女子拂袖将镜漓推向远方,镜漓脑海翻转模糊,失去了意识。 “噗通!”一道晶亮的水花炸开,镜漓醒来时却已没入水中。阳光入水,抚平世间一切聒噪,镜漓手中的花戒兀的迸发出强光,风汇聚于花海上空,满树玉瓣,遍地艳芳,被这风卷起,成了一道花瓣的流光,飞向水中。“嘭!”花瓣围绕镜漓周身旋转,手中花戒的异光与花瓣紧紧共鸣,镜漓左手背上印出鲜红的彼岸花图腾。 “以吾之名唤千万芳华,认主于镜漓……” 镜漓在水中下沉,似乎在那一刻,化雪阳的话她理解了。 “丫头,万花之源,在于认亡为生……” 第二十七卷 厌世园 “当初镜族长将东竺交由我照顾也出于此意,而我愧对他,让东竺白白惨死于竹林中”申老一手敲在座椅的扶把上。 收藏支持 《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求大家来看看吧,这名字真不是我想要取的。 “三世缘,七世情,一眸庭阁,几世花开。”此语流传百世,世人皆未一睹此园风采,故这园中绮丽却杳然只是个传说…… 秋叶凋落,玉雪临世,天地霜降,万物冬藏。 葭月辰时,凰羽空楼冷风游荡,传来凄凄风声。阁主的屋内暖炉正升着,屋外寒冷也被这暖气给消释。阁主推开樟香木柜,取出那件白裘红鲤袍,此物最相思,是阁主用心珍藏的宝贝,睹物思人,大概这便是她对东竺最后的留念吧! 二十年前的寒冬,苍雪纷飞,雾凇沆砀。镜西瑶受父亲之命前往凰羽修行,离别之时,镜东竺特将此物交付与她。 “姐,山上清寒,少了我在你身边伴着,你定觉孤寂,这件裘衣你带着,日后若想我,也有这衣物相伴。”镜东竺的泪花晶闪,手上捧着樟香木盒,所谓离别就是永远的再见吧。 镜西瑶紧紧闭着眼睛,她怕泪水掉下来,这丫头定是一顿痛哭。西瑶双手紧抱东竺,摸着她的头安慰道“等姐学成归来,日后姐姐保护你!”说着说着,那双手越缠越紧,生怕失去自己怀中这个妹妹。 “三世缘,七世情,一眸庭阁,几世花开。”此语流传百世,世人皆未一睹此园风采,故这园中绮丽却杳然只是个传说…… 秋叶凋落,玉雪临世,天地霜降,万物冬藏。 葭月辰时,凰羽空楼冷风游荡,传来凄凄风声。阁主的屋内暖炉正升着,屋外寒冷也被这暖气给消释。阁主推开樟香木柜,取出那件白裘红鲤袍,此物最相思,是阁主用心珍藏的宝贝,睹物思人,大概这便是她对东竺最后的留念吧! 二十年前的寒冬,苍雪纷飞,雾凇沆砀。镜西瑶受父亲之命前往凰羽修行,离别之时,镜东竺特将此物交付与她。 “姐,山上清寒,少了我在你身边伴着,你定觉孤寂,这件裘衣你带着,日后若想我,也有这衣物相伴。”镜东竺的泪花晶闪,手上捧着樟香木盒,所谓离别就是永远的再见吧。 镜西瑶紧紧闭着眼睛,她怕泪水掉下来,这丫头定是一顿痛哭。西瑶双手紧抱东竺,摸着她的头安慰道“等姐学成归来,日后姐姐保护你!”说着说着,那双手越缠越紧,生怕失去自己怀中这个妹妹。 镜家虽已退隐在其它三大家族视线中,但他们的行踪却一直被一家紧紧控制在手中,镜桐知道这两个孩子若再继续留在家族中,必招致亡身之难。为保镜家世代的密密,只有将二人送出去才能侥幸躲过此劫。 “桐族长此举何苦呢?”一位族中青年问道。 “防微杜渐啊,现如今的镜家再无能力保全她们了……”镜桐微捋白胡无奈摇头。 “将她们二人分开才能留有最大的希望,如若还是躲不过,只能说是天意了……”玉城雪岭际天而来,暴风雪将镜家慢慢遮蔽,两个背负镜家使命的姐妹在今日分离。 阁主的指尖被冻红,微寒的香樟味把这忆想止住。“东竺,二十年了,这衣服早已不合身了……”阁主的声音颤抖,谨慎地将裘衣捧出,这衣裳在手中益发沉重,物以载情,怕是这些个年头早已积下累累思念。 “羲和……”阁主将衣物搭理好,齐齐整整叠放在盒中,对着门外的羲和唤道。 “阁主……”羲和苍发带雪,早已分不清这素色有几分差异。 “天气冷了,这衣服给镜漓那丫头送去吧……”阁主将木盒交付,吩咐羲和送去岸汀阁。 羲和正要转身离开,阁主眉峰微微一笼,一语打住“罢了,我亲自送去 第二十八卷 牵星鼓车 颜浅浅一绽,撩去额角发丝,脑袋神气地一摆说道“先阁主确实以此地作为占星盘,可曾想花海久经日月沧桑,四面为风化去棱角,才得今日这模样。” “在此亭内,你我诚然无法将花海尽览眼底,那里才是占星观花佳地。”宇文林遥指中央高阁,远望此阁高耸插云,若是登其顶颠,这花海便如帐中沙盘。 镜漓收起卷轴,展袖破云而上,身边花瓣伴随,一个点水般的矫健身法,无声且轻灵。 宇文林望镜漓身法心中大惊,近些时日这丫头进步神速,如此鬼魅的身法早已是他望尘莫及的。若将镜漓与自己相比较,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阁触云,镜漓展卷以此下望,苍雪带色,千万芬芳被压在雪下。未待宇文林,镜漓便迫切观察这片花海有何异样。 “丫头别白费功夫了!”宇文林衣摆带风,紧紧跟着飞上高阁。 宇文林走到高阁上的桌案旁,拍去上面多年积叠的尘土,神情没落地叹惋道“自先阁主陨世,这花海观星之术早就无一人可寻其法门。” “不然,吾等虽皆为后辈,但阁主交与我此图必有其解法,宇文师兄可知后来居上这一说”镜漓斩钉截铁地将宇文林望去。 镜漓举步行至先阁主所用的木案前,将卷轴铺展开来用手指出其中一句话“以花时观其位,以其所处应苍穹之星,后以星宿排布之理推演,终悟其果。” 宇文林双眉紧簇,托其下颔翻眼冥思“这观星尚可,但推演之术却不在你我二人之力内啊!” 镜漓拿起桌上的墨砚递到宇文林面前,细柳眉微微一挑,翘嘴说道“研墨去!” 显然宇文林那番话镜漓满不在乎。这叫宇文林气的指着镜漓那副冰冷的面具愣是吐不出半字。 “观以辰时,巳时,申时,酉时,戌时之花,而待察之。”卷轴上道出十四华芳的绽放时辰。 镜漓眼睛撇了一眼桌上更漏,卯时已过。她托衣小步趋近栏前,以苍鹰利眼从这苍茫雪地在找出花开之地。 “宇文师兄,你看!”镜漓呼来宇文林的注意力,直指雪地巽位九十步的位置。 原是芍药破雪绽放,万千萤火虫蜂蝶纷至踏来。花海中的蜂蝶百虫皆喜吸食初放的花粉,如若一旦一处鲜花绽放,必定惹来群蜂片蝶。 “快快……快研墨。”镜漓推搡着宇文林前去磨墨。另一边镜漓则双手并用,比划这芍药方位。 宇文林苦闷的低头磨着那冰冷的砚台,如伺候主子一般周到。镜漓抽出一张熟宣,铺在桌上,提笔沾来几分墨色,顿笔一点,在熟宣中央以此高阁为中心点上一笔。 “宇文师兄,快去为我报方位!”镜漓催促宇文林左右开弓为自己服务。 宇文林思索片刻,放下手中砚条,浓眉中聚,斜着嘴角说道“嘿?还使唤上你师兄了!” 镜漓白了他一眼,拎起脚就是往宇文林屁股上来了一记,拍着木桌训道“去不去!” 宇文林如老鼠见太岁一般,哀求般的弓身,唯唯诺诺地跑到木栏旁流利报来“巽位九十步,芍药;坤位,四十五步,龙葵花。” 镜漓遵其言语,一一在纸上标作其点。 镜漓将更漏望上一望,离四时还有一个时辰,可她那小手着实受不了这冷风,一块块红斑冻疮生起。 宇文林趁镜漓不留神,忍着脚步声偷偷溜下高阁,为她取来棉毯。宇文林为趴在桌上候时的镜漓铺上,生怕这丫头冻着。料峭寒冬,两人高处不胜寒,是以,升起火炉待巳时花开。 宇文林被这火炉这样一番暖沐,稍带睡意进入梦乡。一个时辰已过,镜漓掀开棉被趴在栏前观望,于离位两百步处,熏紫的半枝莲杂银雪盛放。镜漓记下方位不断在嘴中默念,紧跟着一步步窜到 第二十九卷 温冬 细雪化水,屋外金辉斜斜投入窗扉,镜漓被青雨阁主抱回屋内修养,额头稀淋的汗水被浅浅擦去。 镜漓晃着脑袋嘴里撵着一句话不放“卷轴,卷轴……” 青雨阁主欣慰地挑起笑魇,拿起毛巾为她拭去汗水,将苦苦的药借着她的唇缝灌进。 “阁主。”宇文林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外候命。 宇文林经阁主几番点头,将怀中的包袱放在桌上,神情复杂地攥着这行囊说道“真的要走了吗?” 青雨阁主点点头,顺着宇文林的心思她一语道破“不舍得了?” 宇文林狡谐一笑,挥去衣袖夺门往之,仰头叹道“这日后又该无聊了!” 脚步慢慢放远,宇文林或是对这个小师妹有些许感情了,毕竟有个如妹妹一般的师妹陪在身旁也何尝不是件趣事? 镜漓在宇文林走了适才后,撑起眼帘望着屋顶,青雨阁主迎着笑面将她扶起,镜漓拍着自己的前庭问道“青雨阁主,我的卷轴呢? 青雨阁主掩面风趣笑道“给你放在行囊里了。” “行囊?”镜漓挑眉一番游离不明事理。 “你破解了那卷轴,按阁主的吩咐,你提前完成在岸汀阁的修炼,今日可以前往他阁历学。”说罢,青雨阁主将桌上行礼为镜漓拿来。 镜漓呆傻地直愣愣看着青雨阁主,兀的一下委屈巴巴泪流满面,青雨阁主呵嗤一笑,抱着镜漓脑袋按在胸前安慰“好了,又不是诀别,傻丫头……” 镜漓越安慰越委屈,将满面涕泪蹭在阁主身上,娇气地嗯嗯呜呜。 青雨阁主在与镜漓扭捏半天后,为她洗漱正装,亲自送她出了岸汀阁。步至门外,青雨阁主牵起镜漓的左手细细盯着那彼岸花图腾,随后对镜漓嘱咐道“这花海已认主与你,本先阁主意愿,你应是我岸汀阁的继承人,料想你也不甚喜欢成日拘束在这空阁中,我今日也不强求,但往后定要将这花戒寸步不离身带在身旁!” 镜漓似懂非懂地答应下来,阁主拿起手中丹红丝布将镜漓的左手缠上,那艳明的图腾就这样被遮盖住了。 “不到迫不得已,千万勿用此花灵力!”青雨阁主玉面微蹙,话语严肃。 镜漓撇下这些烦琐叮嘱,一头撞入青雨腰间,双手紧紧抱着她,头埋在花香四溢的绸缎中,一语轻轻诉来“谢谢!” 此间离别诉尽柔肠,浮生雨打萍,或是这般邂逅让镜漓心中的那份重量愈发沉甸。 镜漓如火行于苍雪之上,明艳地吸引着四方的目光,自出凰羽阁,她所经历的事让心智越发成熟了,已不是往日黄毛丫头了。 沿苍台而上,整整两千级,镜漓飞身落在一片青翠竹林前,高高的朱红拱门立在眼前,上面掉漆的三个大字——孝瑶阁。 临行前,镜漓从青雨阁主那听闻,此阁筑于高山青竹林中,由于附近竹子高耸压天,楼阁基本依着竹叶,想寻至孝瑶阁若不伐其林,终日难睹其阁。 镜漓如一个生人一般闯入竹林中,惊落满片竹林叶间冰露,将镜漓脸颊温润一番。晨冬雾气迷人眼,加上这遮天的竹林,镜漓没一会就迷失在其中。 “喂!有没有人啊!”镜漓朝着竹林深处大声呼喊。 声音没一会就如触壁反弹回来“喂……有没有……人啊……” 镜漓气的踢了一脚旁边的翠竹,跺着泥泞的土地抱怨起来“为什么没人来迎接我啊?” 求人不如求己,镜漓秀起她鬼魅的流云花碟步,一身花瓣冲上竹林顶梢,怎想这竹林如此之大,飞至高处下望,除了一片翠绿竹叶,再无其他风景。 镜漓无奈地转身而下,却不料被密竹勾住衣角,狼狈地坠地,“噗通!”镜漓侥幸落在一片温泉之中,水花四溅。 “咳咳!”镜漓呛着水在温泉里站起来,整身的裘衣被浸湿。在蒸汽缭绕的温泉一头,镜漓隐约看见一位男子的身影。 镜漓淌着水托着衣裳一步步走近细看,原是一位散发的男子在此泡温泉,他面前的浮木盘显然是被镜漓打翻的,盘中酒具倾倒散落。 “那个……你知道孝瑶阁怎么走吗?”镜漓礼貌地探身问道。 靠在温泉一旁的男子如神龙睁眼,一道天河之光乍泄,披散的长发搭在肩上,细看他清冷的面容不比赫连笙逊色几分,镜漓也是被这颜貌所惊,本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下竟有几分羞红。 “哗啦!”那男子径直从水中站起,温热的流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肉而下,下体仅用衣物简单包裹,健硕的身体上还冒着一股云缕般的热气。 “镜漓?”那男子一语如九霄清泉,有着一股的震慑内心的感觉。 镜漓或是头次看见男子赤裸的身体,有几份沉醉其中,忘却了那男子的话。 “啊?”镜漓慌乱应到。 镜漓贼头贼脑地窥窃那男子面容,像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了,但皮肤白如美妇人,时间丝毫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男子走到岸边举起青石上的酒盏,倒来两杯,举起其中一杯递到镜漓面前,镜漓摇摇手拒绝了他的属酒。那男子明灿的一笑,将自己手中温酒一饮而下。 “随我来吧!”男子踏出温泉,光着上半身拿来挂在一旁的衣物丢给镜漓“穿上,勿着凉。” 镜漓捧着手中的衣服,乖巧点点头,一手披在身上,这纯白的衣物上沾染着淡雅的熏香,如雨后清荷的芬芳。 “那您呢?”镜漓低声问道。 男子扭头一眼阑珊地说道“无妨~” 镜漓或是对这男子有了几分了解,只晓得他面容清冷,说话言简意赅。 男子腾升着热气的身体在林中穿梭,他们时而西向,时而东向,在林中几番穿梭,终看见孝瑶阁的冰山一角。 男子领着镜漓一步步走至大殿前,殿前几个女弟子看到后纷纷下腰行礼“温阁主,您回来了!” 镜漓兀的才反应过来,眼前这男子竟是孝瑶阁主——温冬。镜漓心中一咯,这下惨了,方才那般无礼,怕是惹得温阁主一脸嫌弃吧! 眼前几个女弟子看见温阁主上身赤裸,皆回避着眼神细声问道“温阁主,可要弟子为您取衣来?” 温冬清俊的面容上绽开暖阳的笑意,只手一摇,那女弟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一眨眼便了无身影。 温冬转身离开,空空大殿只剩镜漓一人,面前的女弟子这才走上前说道“姑娘,请随我来吧!” 镜漓跟随那师姐穿过这大殿,走至双楼盘绕的大堂中,镜漓又在她的带领下踏着木梯来到顶端。“扑~”房间的木门被推开,屋内一股时间的味道扑面而来,淡雅朴素的家具配着低低的屋顶,给人一种温馨的归属感。 “姑娘这是你的衣物。”那师姐谦和地将一件白玉似的棉衣叠放在床榻上,随后便闭门而去了。 镜漓在屋内横踱几步,竖踱几步,似还在为自己的无礼感到惭愧,几分内心挣扎才换上衣物。 突的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镜漓架着手警觉地防备,这些日的修炼让镜漓的身手长进不少,若是有人来犯必以回击。 “嘭!”门被撞开,一位年轻的男子举剑横横飞来。镜漓弯腰下跪滑行,躲去一剑,随后又是一记横扫,镜漓撩开双手,一道七彩花瓣的流铺面而去。那男子也不收敛攻势,破开花流又迎面袭来,镜漓细声听着那男子的碎步声,调整身姿,在剑锋刺来一刻,下腰抬脚踢去他手中的剑。那男子接着又空手赤拳打来,镜漓握住他的拳头,这男子与镜漓隔着面具久久对望。镜漓怎么看这眼前之人也非常类,兀的一刻镜漓眼眸化为血红色,一股黄泉孤魂野鬼的嚎叫充斥屋内,一朵朵诡异绯红的彼岸花花绽放在脚下,似乎男子感觉到了死亡的压抑感,转身就从镜漓身边擦过而去,过肩一刻镜漓脑后的红线被解开,脸上的面具教那男子夺去。镜漓甩开青丝,一张桃华十里的容颜转向那男子,或是被镜漓容颜所动,男子愣了几下,才跃身跳下高阁而去。 镜漓伸手追随身影而去,一道流花溢彩追着一道素白的残影,未几,二人来到西阁的书楼,那男子就在此处没了身影。 镜漓如一只嗅觉灵敏的恶犬,一个个推开书阁的门,一道门,两道门,三道门,“嘭!”镜漓猛然推开第四扇门,惊扰了那屋内正在研读的一位弟子,他抬眉将镜漓望去,确认过眼神,是要找的人!镜漓飞身而去,一把抓起那男子的衣襟说道“还我面具!” 那男子并未还手,只是面对眼前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子,他还摸不清什么情况,只好一头雾水有礼地问道“敢问姑娘,为何向我讨要面具,我们素不相识,何故至于斯?” “少废话!快交出来!”镜漓这倔脾气被激怒了。 “丫头,你的面具!”镜漓身后传来一个明晃晃的声音。 镜漓松开眼前人的衣襟,转身望去,这一下镜漓彻底懵了“两个……一样的……人?” 那男子打趣笑起来,走到镜漓身边将面具递到她手中。镜漓结结巴巴地接过面具,惊悚的很。 “小戈莫不是你惹怒了这姑娘?”镜漓身后那文质彬彬的男子说道。 “哥,也就切磋切磋,何来惹怒一说……”另一男子心虚说道。 “停!等会等会,你们俩究竟谁是谁?”镜漓站在二人中间止住他们的对话。 那两男子默契并肩站到镜漓面前,作揖答到“我们是双胞胎兄弟。” 左边那彬彬有礼的先说道“我名苏卷,是他的大哥。” 另一边的男子也紧接着说道“我名苏戈,是方才抢你面具的那人……” 镜漓哭笑不得的拍拍脑袋,眼神在二人间徘徊。“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 “方才贤弟惊惹了姑娘,我代他向你赔罪”苏卷正儿八经作揖拜去。 镜漓也无甚计较,摇摇手说道“罢了”正要转身离去,被苏卷一语打住。 “敢问姑娘可是凰羽主阁弟子?” 镜漓将面具再次戴上言道“正是……” 第三十卷 青竹笙笙 镜漓将面具再次戴上言道“正是……” 苏卷貌似是在意料之中,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 镜漓没多再理会二人,夺门而出。 “哥,这丫头身手不凡啊!”方才与镜漓切磋一番的苏戈回忆起来。 苏卷拿起桌上竹简递到苏戈手中,一卷,两卷,三卷,直到苏戈手中叠满三卷,苏卷才说道“每卷各抄一遍,明日我来检查!” “哥……”苏戈一腔婉求的语气。 “既然知道她身手不凡还前去招惹,你教别人怎么看你?”苏卷用手中的竹简敲敲他的脑袋提醒道。 镜漓出了西阁一路走回自己房间,或是方才一波追逐打斗累了,连轻身之法都无气力使出。可一旦这丫头在阁中穿梭便会吸引众人目光。 “诶,你们看……”一旁的弟子们拉着其它弟子交头接耳地窃语议论。 “她就是主阁弟子吧!” “你看她脸上的面具。” 凡与镜漓擦肩之人,必定回眸将她望上一望。 镜漓本就不是爱慕虚荣之人,这番众人的评论她满不在乎,只晓得赶快从人群中脱身。终于,她实在忍受不住像笼中困兽一般让人观赏的眼光,甩开衣袖招来漫天花瓣包裹全身,花瓣散尽她消失在众人面前。只留下一群平庸之徒啧啧称叹。 镜漓如脱离苦海一般,推门便伸了懒腰,一脸扑到床铺上,踢着后脚跟自个乐着。 “姑娘……”门外突然有人询问扣门。 “什么事?”镜漓透着窗纱回复道。 “温阁主叫姑娘于墨竹堂一见。”那弟子通报完后就速速离开了,没待镜漓是否答应。 镜漓快速推开门,探着脑袋左右寻找刚才那弟子的身影,可这孝瑶阁的人都甚是奇怪,对镜漓的态度不温不热的,先是有人莫名找她切磋,后又是众人的议论,接着便是这蛮横的礼数。 想起今日与温阁主的巧遇,镜漓一种莫名的心跳开始加快,“噗通,噗通!” “嗯嗯嗯!”镜漓摇着脑袋打住自己那情窦初开的小心跳。 “这宇文师兄所说的情,莫非就是这种感觉?”但镜漓埋头细细思来,这温阁主与自己辈分相差几轮,怎可能呢? 镜漓抱着花痴且复杂又纠结加之小鹿乱撞配搭一言难尽的心情,像个喝醉酒之人让一步步颠颠晃晃走下楼。 “那个,敢问墨林堂怎么走?”镜漓随便揪住一个弟子就问来。 那年纪稍长的弟子先是几番思量,才慢慢挤出一句话“你是主阁弟子?” 晕,镜漓莫不是九霄之上的明星,竟引得这多人仰头瞻望。出于无奈她只能僵硬点点头。 确认过身份,那弟子突然恭敬几分,热络地牵着她的手指着前门说道“左拐,右拐,左拐再左拐,直走一会便到了。” 镜漓像是被诓了一般,傻乎乎地在脑中慢慢理着思绪“左,右……左……” 乍想这阁中之人竟如此这般简洁干脆明了,找人切磋,不约便来,替人指路,一通捣鼓,难不成着孝瑶阁的人都是直肠子? 镜漓勉强地沿着记忆走去,孝瑶阁的规模绝不比岸汀阁小,这里的四周竹林环绕,幽幽此镜悄怆幽邃,走了许久镜漓有些晕头转向,靠在柱子旁休息。 镜漓喘着粗气望着这通天似的长廊,两旁花草压栏,廊道两旁每隔几步就有一缸乌色陶缸,里面养着白玉色的金鱼,这孝瑶阁的人都如此清闲吗? 镜漓脸贴在水面上拥手指戳开一道涟漪,惊的缸中金鱼抵触地乱撞。镜漓的注意力总会被莫名吸引而去,这不连去墨林都事都忘了,小小的金鱼都能握住她的思绪。 突的缸中水面上映出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他似乎就站在镜漓身后看着她挑逗金鱼,就好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身后都这男子并没想捕她。 镜漓机械地一点点抬起头,她的视线一点点向上攀爬,先是看见那人的发丝,后是他端正的嘴唇,接着眼神在一刻碰撞。 “温阁主?”镜漓拍拍手,挺起腰板,一本正经站在温阁主面前。 温阁主冷玉般的脸庞上两个浅然酒窝旋起,细声问道“可喜欢?” 镜漓像是被那双星眸給蛊惑了一般,如个花痴一样点头应到“嗯!” 温阁主披肩的散发在风中飘动,灵眸一闪转身示意镜漓随自己来。被摄了魂的镜漓跟孤魂游鬼一般随黑白无常而去。 温冬的衣袖飘飘,清风徐来,他似乎就如同风中残烛,一道飘然的身影,绝世惊艳!镜漓跟在温阁主身后一丝声音未发,她几乎是秉着呼吸望那陌上之人。 温冬领着镜漓进入墨林堂,此堂四面通风,青竹和风,幽幽影影清风沁人心神,高高青竹架上摆满四书五经,简简单单的书院却教人喜欢在此静读。 温冬挽袖取下一卷递给镜漓,一语轻轻腻着耳畔说道“此为《广陵散》,初作此曲者已不在人世,先辈于刑场以耳全然记下此曲,藏于此阁中。” 镜漓兀的张大眼睛,天哪,温阁主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这温凉的男子竟也有这面。 “日后在此练习此曲。”温冬铺展卷轴,一架香木古筝方正摆在中央。 镜漓盘腿坐下,面对着风中摇曳的竹林,她提指拨动琴弦,凉风吹落几片竹叶飘进阁中。“嘣!”镜漓却被自己琴声吓住,这粗犷的琴声一下子震碎了大好的氛围。 温冬望着镜漓那笨拙的样子,无奈摇摇头挑起几分笑意,然后边负手朝自己的桌席走去。 “温阁主,这弹琴镜漓确是不通晓……”镜漓翘首吐诉自己的难处。 温阁主默不作声,举起青玉酒壶倒来一小杯温酒,放置嘴边细品“此曲断肠诉尽千古冤魂。” 镜漓一脸扭曲的表情,挠着鬓发一角说道“镜漓不才,对于乐理确是不知从何欣赏……” 温冬拿起桌上小巧精致的酒盏朝镜漓走来,弯身一杯递来。镜漓跟往常一般,推手辞去。 温冬晃着杯中之酒,清列酒水沾着杯壁挂下,随后他将酒盏放在桌上说道“尝试一番” 镜漓尴尬的收回推辞,迟疑地拿起那酒盏,放到鼻子旁嗅起几分滋味,那淡雅的荷香酒酿伴着十月的秋桂,一股甘冽的清纯之味,镜漓似乎放心了,拿起酒杯蒙鼻顺着喉咙一饮而下,龙降甘露般的滋生啊! “好酒不宜贪杯。”温冬笑盈盈地眯着新月般的眼帘,取来镜漓手中的空酒杯。 “弹琴如此,六艺经传尔等虽未习之,但若一试,便不可收拾……”温冬道出他让镜漓喝酒的原因。 镜漓慢慢懂得了温阁主的意思,所谓世间万类技艺,人都不可能一一习之,但浅尝几丝,或有所共鸣与认同。 温冬宽松的衣袍潇潇洒洒地搭落,见镜漓已有几分悟性,边宽下心来到桌席旁继而品酒。 镜漓的发丝间舒畅地吹来凉风,发丝缭绕耳畔,镜漓一眼将曲谱望去,密密的符号一一倒入脑海中翻腾。 “广陵之意,通达世间河汉,以一曲道无尽浩渺之理……”温冬侧身躺在席上,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慵懒说道。 镜漓顺着自己心中最纯粹的感觉,拨起琴弦,淡淡幻美的琴声一弦一音乍泄而出。缓而轻,优而美…… 温冬似乎也沉醉于镜漓的琴声之中,闭目冥神,手上挂着一只空酒杯。 镜漓虽是个好玩的孩子,可就这天性,让她接触陌生事物也能快速上手,一曲幽幽弹来。 “林中曲声伴,以风和之……”温冬又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道来。 山水间琴声回荡,云水间静沐暖阳,镜漓风中抚琴,醉酒温冬卧于席,此间悠然,可一语诉尽? 镜漓贯注心神于此,一弹便将天边白日弹进山头,皎洁皓月应空散其华,或是已参悟此曲所道,镜漓一滴泪下。 温冬拨开散发,一阵风来,青丝飘零,他拂袖挽起镜漓之手说道“今日至此,明日继而续弹……” 镜漓像是出了神一般,停下指尖的跃动,僵硬点头应到。 温冬正要牵着镜漓离开此地,前去用晚膳,突的镜漓左手上的丹红锦缎无意掉落,温冬压着身子拾起那块红锦缎,递到镜漓面前。 “谢温阁主……”镜漓今日一番静心的练琴,连仪态心神都安定了几分。 温冬拿起锦缎正要給镜漓缠上,但她左手上的彼岸花图腾把温冬给怔住了。 “这是……雪阳阁主的图腾?”温冬暗自在心中想到,目光一瞬间放空了。 “温阁主,怎么了?”镜漓晃了晃他的手,将温冬游离的神給拉回来。 “无事,走吧……”温冬快速为镜漓缠上,带着她前往天灯台用晚膳。 天灯台位于孝瑶阁南面,高耸同竹高,漫天的青竹叶如雨般飘洒在露天的天灯台上。 温冬执镜漓之手在众弟子目光下,进入宴席之中,只见和风兮夜下,高高的楼台上被青竹掩掩一遮,扯出一道道晃动的竹叶影,这片楼台上华灯满照,成了这墨绿涩竹林中最为灿烂的地方。 温冬迎着众弟子的目光一句话道来“都用膳吧……” 第三十一卷 瑞雪丰年夜 温冬,此名由岸汀阁先阁主化雪阳所赐,温冬自幼便是孤儿,当初的九大先阁主游历天下之时,于寒冬腊月,在一个海边的旧木屋中发现这孩子,他自幼父母双亡,一人凭借一艘朽木船在海上打渔谋生,后被化雪阳收留取名温冬,交由孝瑶阁管教,或许当年化阁主取以此名带有几分寓意吧,所谓寒冬沐以暖阳,不温不寒,故名——温冬。 清晨细雨纷绵,本今儿是大年三十,这奇怪的老天爷却不见飘起几丝飞雪,寒露压枝低,雨雾朦胧中的孝瑶阁如诗中所言一般——多少楼梯烟雨中。 除夕之际,温冬特允所有弟子一天休假,于是这些弟子个个全剪起了窗花,整座孝瑶阁被红火的喜气一点点萦绕着。 镜漓呼着热气暖着双手,一大早就推开门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奇怪的是这整座楼阁中,貌似所有弟子都在忙活,贴窗花,写对联,砸年糕,搬年货,这些奇怪的举动都是镜漓平生第一次见,或是这凰羽与这俗世不同,尘世间的风气一点未沾染,故这过年的习俗镜漓也是头一次见识。 “丫头,新年大吉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恭敬的语气。 镜漓转身就是一掌拍去,随后手间流花四溢,缠绕着那人的手臂而上。 “诶,停停停,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切磋的。”苏戈一手打住镜漓的架势,笑容灿烂地赔不是。 镜漓撇了他一眼,冷冷问道“何事?” 只见那苏戈一手在胸前摸索着什么东西,突然他伸手在衣勾处掏出一个红纸包成的信封,上面有几个用金漆写成的大字。“给你的红包,丫头。”苏戈莞尔地亲切笑着。 镜漓知道肉包,小笼包,灌汤包,但这红包是什么东西?她接过苏戈手中红灿灿的信封,放在耳旁抖了抖,里面装着一片薄薄的片状东西。镜漓拆开将其取出,竟是一块木笺,顶端用一根红绳系着。 苏戈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本来红包都是給小辈压岁钱的,但你师兄我在这确实没什么积蓄,就只能赠你一块木笺了” 镜漓拿起那木牌在眼前晃了晃,随后一句话问来“还有事吗?没有的话,这红包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苏戈貌似知道镜漓对自己的成见很重,但还是厚着脸皮说道“丫头不妨今日跟我去玩,我带你见识下这孝瑶阁。” 镜漓转身满不在乎地摇摇手说道“我还要去温阁主那练琴,改日吧……” 苏戈这下再也不能厚着脸皮继续搭话了,不然这丫头对自己的态度会越发抵触。 镜漓沿着一层层盘绕的楼梯一步步走下,所有弟子在楼道间上上下下穿梭,时不时就从镜漓身边擦肩而过几个弟子,他们全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连头都没抬过,更别说正眼看镜漓了。 “奇怪……”镜漓一脸疑惑地斜着小脑袋,叉着双手蹦蹦跳跳地走出宿楼。 镜漓在孝瑶阁已有些时日了,对阁内的构造位置都有些了解,再不会像往常般迷失在浩大楼阁中。 “温阁主,我来了……”镜漓甜甜的酒窝挂在脸颊两旁,两袖带风般的踏入墨竹堂。 温冬此刻正伏在桌案前题字书写,镜漓好奇地站在一旁欣赏,只见笔锋流转顿挫,白纸上苍劲的五字——瑞雪辞旧岁。 “温阁主,你这书法不比我师傅差啊!”镜漓立在一旁一个劲拍马屁。 温冬放下墨笔,勾去右嘴角,酥然浅笑言道“略懂罢了……” 镜漓这次没让温阁主提醒,自己就坐在位置上练起了琴。温冬顿住脚步,侧身望去,欣慰地点点头。 墨竹堂四面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薄纱般的雾如至仙境,在竹林的远方,一人踏着云烟而来,身法之快只在一眨眼间便已落地。 “温阁主,今日师傅不在阁中,特意遣我送来早膳。”一个镜漓熟悉的背影,这人的声音也有几分耳熟,只是未见其容,镜漓想不出此人是谁。 温冬释下手中竹简,惊奇地抛来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随后才波澜不惊地说道“无妨~” 或许让温冬没想到的是,这平天阁还有第二人能独自在竹林中找寻到孝瑶阁。 那少年双手捧着食盒走到温冬桌案前,慢慢地放下,温冬细眼定睛于这少年的面容用若有若无地语气问道“平天阁大弟子?” 那少年未曾抬起头,只是生硬地点点下巴应到。 温冬拂袖打开食盒,一句寒暄“有劳了。” 少年有礼地作揖辞去,转身正要离开,却被眼前之人绊住了脚。 镜漓突然停下手中的弹奏,抬头望着那少年,两人目光在寒光雪雾中对接上,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将往昔唤醒,镜漓眼睛泪花盈出,细声说道“大……生姜……” “小……栗子?”赫连笙那种难以掩盖的喜悦就要从眼中迸出了。 温冬听闻琴声戛然而止,抬头望着呆立的二人问道“可还有事?” 赫连笙笑从心腔来,回应道“没了……” 随后在镜漓的目送下赫连笙穿雾而出竹林,那种短暂而又兴奋的重逢,给彼此都留下了几分安慰。 温冬也是明眼人,一语穿过几步之遥问道“可是熟人?” 镜漓像是指尖碰到了沸水一般弹起,支吾到“有些交情而已……” 温冬垂肩的散发被东风吹起,他拿起架子上的白狐锦裘,侧扬往身上一披,一步步顺着镜漓的方向走去。 镜漓沉醉于琴声中,两眼盯着自己拨弦的手,左右翻挑,琴声此起彼伏。 温冬一手抓住镜漓弹琴的手腕,低身贴近说道“今日至此,我带你去个地方。” 镜漓一听是温阁主的声音,适才停下手中的弹奏,两眼直愣愣地陷入温冬的眼眸中。 “可,我今日还没练够时辰……”镜漓低眉抚着琴身,甚是留念不舍离去。 “此曲你已全然精通,花费多时,也无甚消长。”温冬拉着镜漓的手,飞出墨林堂,如一只雨燕划开天际。 镜漓迎面吹着冷风抱着温阁主的身体,他们快速在空中左右窜动,镜漓头一次见到如此速敏的身法,一眼之内竟幻化出两道身影,且能精准规避障碍物,这样的身法比起自己钻研出来的流云花碟步还要诡异。 温冬挽着镜漓降落在一颗古树之下,古树盘生于巨大的圆形石坛上,苍翠的树叶遮望眼。 温冬挽起衣袖,慢步走至巨象般的树干前,一手抚摸着苍老的树皮,似乎时间在吐露这里曾经的往事。 “温阁主,这里是哪?”镜漓环顾晕雾茫茫的四周问道。 “浮生盘梦树……”温冬的语气带着哭腔,他满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这颗撑起天幕的老树。 “她给了我再次重生的机会。”温冬低着头贴在树干上细细道来。 温冬仰头望着叶影斑驳的树冠处,强忍着自己眼眶中的泪水,生怕它滴落下来。他慢慢转身,通红的双眼望着镜漓,如同一个亡故的亲人站在他面前似的。 镜漓是第一次看见温阁主哭,难道冰山美男都是这样哭的吗,为何他们哭诉就好比一双眼在讲故事一样,一眼望不穿的情深。 温冬放步石板道上,将往事今生向镜漓道来“二十多年前,我本是生活在海边的一介渔民罢了,我的父亲很早就被抓去充军,一去不复还,后来母亲为了担起家里的生计,被迫独自一人驾船出海捕鱼,怎想此去却永远的葬身于深海中,我面对陆地盼望着父亲归来,面对大海期待母亲驾船而归,但我知道,这世上只剩自己了。” 温冬一手搀扶在树旁,仰面望着苍穹,那晶莹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下,滴进了镜漓心中。 “后来,她出现了,是她带我离开那苦海,雪样阁主待我如己出一般,为我起名,给我这一生都不敢奢求的爱……”温阁主走到雪阳阁主生前最爱待的石桌旁,用指尖沿着圆桌沧桑的石壁滑动,往事重临心头。 “我本以为会在那片小小的大海面前终其一生,可哪曾会想过离开那!”温冬哭腔的语气让人有几分同情。 “我如今这一身皆她所赐,享有现在的安逸,无非当初的那个我心还没死绝……”温冬双目冥合,双膝跪在此树面前,一头磕在石板上。 “丫头,你是被她选中的继承人,我也相信雪阳阁主定不会看错人。”温冬解开镜漓左手上的红色锦帕,那明艳的彼岸花图腾再次出现在温冬眼前。 温冬半蹲身子于镜漓面前,他伸出手抚着镜漓的脸庞说道“我会完成她最后的遗愿……” 镜漓望着温冬真挚的双眼,却猜不出那遗愿是何。 “安生度命……”温冬四字一顿一挫地说道。 安生度命,遥想这苍生谁人不想这般,平平淡淡地过完自己那剩余的命途。 “黄泉之花认主,使用者终生沾染亡灵之气,永不得被外者所待见,这样的一生是痛苦的。”温冬感慨道镜漓小小年纪却经受这番磨炼。 温冬站起,负手面向眼前的云海竹林说道“我要传授于你的,同样也是她教会我的,在亡途中绽放生命……” 此语轻轻落在镜漓心动,微微惊起几分波澜。突的在远方的天边升腾起万束烟火,七彩流光,花火溢彩,漆黑的苍穹竟开始飘起瑞雪,映着天边烟火的光彩,将天际照亮…… 镜漓眼眸映着漫天的烟火光芒,眼中不知闪烁的是泪还是天边的花火。 瑞雪辞旧岁,除夕花火中…… 第三十二卷 竹露夕微微 人总会在末路之时悟懂人生,也只有当你行至穷途,内心的尖刺才会竖起…… 那晚的擎天古树下,一语道诉温冬心中苦闷。镜漓对温阁主的印象从最初的高冷转为亲切,或许在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一个无法取缔的人生导师,你我他皆是如此。 镜漓这丫头几乎走到哪都被大家捧上天,刚来孝瑶阁几日,便被众弟子捧在掌心,或是从这孩子身上能感受到几分真的美,孝瑶阁的弟子多爱亲近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师妹,这让镜漓有些受宠若惊。 “小栗子,今天竹宫试炼跟我一组呗!”一个师姐亲昵唤着镜漓的小名,笼络着她的心。 镜漓不习惯大家那种莫名的示好感,羞红着脸,窜出人群,可大家今日为何个个来讨好镜漓呢? “嘿,小栗子!”苏戈在人群外围摇着手喊到。 镜漓踮起脚尖寻找这熟悉的声音,穿过黑压压的人群,镜漓一眼就看到了苏戈,现如今哪还管是谁,只要能带镜漓溜就成。 苏戈一个轻巧的跳跃来到众人上方,随后如鱼鹰猎食一般,一头冲镜漓钻去,展开墨绿色的衣摆包围在镜漓身旁,抓住她的手从人群中脱身,这一套尽致淋漓的身手,让镜漓意识到苏戈与自己切磋那天绝对放水了。 “诶,白鸽子,你还我们的小栗子!”底下的众人在下面臭骂苏戈不厚道。 “呼~好险好险,差点被他们淹死。”镜漓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苏戈带着镜漓落在楼阁最高处,侧过脑袋浅笑问道“那日对付我的身手去哪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镜漓一个脚跟跺在苏戈的脚指头上。“呜啊!”苏戈一口气强闷在嘴里。 “谁知道他们这么热情,我不过就是个主阁弟子罢了,又不是九五之尊的皇上~”镜漓对众弟子的那份狂热有些无奈。 “今天是竹宫试炼之日,大家都想找个身手不错的人做搭档而已。”苏戈解释道。 “竹宫试炼日是什么?”镜漓坐在屋檐上问道。 苏戈走到镜漓身后,用手指抵在镜漓脖子后面说道“考验你的这个。” 镜漓用手摸了摸自己后脑的脖子,皱着眉头问道“考验我的脖子?” 苏戈如死鱼一般翻了翻白眼,用掌心拍拍额头长叹一口气说道“那地方是你的前庭与半规管。” “哈?那是什么?”镜漓一脸无知的样子。 “人,存于世间,注重平衡二字,阴阳,天地,五行种种都需以平衡自理调节,这两个东西就是帮助你找到自己的器官。”苏戈对这两样东西的功用细细解释来。 镜漓努力在脑中理解这番话的意思,苦思冥想一会后,镜漓突的扬起头说道“不懂~” 苏戈原想镜漓应是个聪慧丫头,不然怎进的了凰羽阁,可眼前这村口的傻姑娘让苏戈大跌眼镜,他一个不留神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镜漓大声呼喊道“苏戈师兄你没事吧!” 苏戈像只扭曲的蚯蚓躺在地上,搀扶着自己的老腰一脸苦笑说道“小栗子啊,你这脑袋还不比核桃大吧!” 镜漓坐在屋檐上左右手共用比划着核桃跟自己脑子的大小,最后得出结论“这核桃还没我脑子大嘛!” 竹宫试炼,是温冬创阁以来对众弟子的试炼,他将孝瑶阁周围的竹林化为天然的迷宫。参与的弟子可三人为一组行动,竹宫中仅有三颗竹子的顶端系着铃铛,而参与的弟子需要在千万颗竹子汇成的迷宫中找到仅有的三颗青竹。听去确是不觉困难,放眼满片竹林,风一过,竹叶作响,怕是连铃铛的声音都被悄悄掩埋其中。 午时之后,孝瑶阁弟子全部如白桦一般定立在竹海中央,这场试炼自然不是闹着玩玩而已,且关乎孝瑶阁对凰羽九才的人选。 温冬还是如往日般,墨发散乱披开,一身素白的宽袖长袍。他背着双手在腰后,左手还攥着一只小酒杯,里面的酒水刚饮完。 “丫头,来我这。”温冬微微勾着手示意着站在人群前面的镜漓。 镜漓听话的来到温冬身边,温阁主亲自将手中的红绳线绑在镜漓发间,原来是镜漓昨天于浮生盘梦树下掉落了这红绳。 温冬这亲昵的举动惹得下面女弟子个个吃了醋,都对镜漓嫉妒地咬牙切齿,这下镜漓可是真成了万人敌。 “今日你且随苏氏两兄弟一起吧,他们是我孝瑶阁大弟子,能帮你熟悉这试炼。”温冬拍拍镜漓的后肩指着人群中的两兄弟说道。 镜漓一眼扫去,落在二人的脸上,只见其中的苏戈挑着眉欢欣雀跃地摆着手。镜漓其实本可一人参与试炼,只是温阁主不晓得她对音律的精通,才安排她与苏戈苏卷两兄弟一组。 苏戈没待镜漓走过来,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镜漓就往自己那拽,生怕让她溜了。 “小栗子,别担心,这试炼我和大哥从不失手的。”苏戈胸有成竹的说道。 “白鸽子,这试炼换作我一人也可以的。” 镜漓一语让苏戈默不作声,他瞥见镜漓那副平静的面具唏嘘道“吹什么牛……” 镜漓嘟着红润的嘴唇说道“不信?” “嘭!”一道花流绽开,镜漓从中飞出,如同一条流动的花瓣河在竹林间穿梭摆动。 苏卷走到苏戈身边说道“好了,这丫头这样说也不是没道理的,走吧!” 苏卷拂去袖间的露水,垫脚轻灵飞射而去,苏戈紧跟着二人步伐追去。 三人的身法一同在竹林中盘绕交错,如三道各色的闪电在其间忽闪忽暗。这让剩余的弟子瞠目结舌,若是三个怪物一组,他们哪还有获胜的希望? 温冬如同一个长者一般,看着三人的追逐,嘴边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开始吧!”温冬提醒到已经呆若木鸡的弟子们。 孝瑶阁的竹林品类特别,春冬交际之时,只需一日便可长至三百寸高,其高攀比楼阁。 “小栗子,找到了吗?”一旁的苏卷一边追赶一边问道。 镜漓没有多加理会,一个提身向竹梢高处飞去,苏卷见状,轻踩竹竿借力随她同去,只有苏戈一根筋在竹林下端穿梭。 镜漓突然在一根竹子上停立,一览遍地的竹海,成片的翠绿冲击着眼眸,风过竹林万声俱响…… “丫头,可有思绪?”苏卷貌似看出镜漓已经有些门路了。 镜漓对视着身旁的苏卷师兄,轻轻摆头。 “温阁主在竹端所系的铃铛由湿的樟木做成,其声还不及竹叶在风中的声音。”苏卷提醒到镜漓关键之处。 镜漓像是被点到了要处,两眼放光,终于,她心中的疑惑被苏卷解开了。方才镜漓在竹林下段穿梭时只听闻到竹叶声声作响,而至上端时声音突的增多,有百鸟鸣叫,又有风吹云舒卷的微妙之音,其中还有一股如颗粒状的无力声响,就如同碰撞在湿泞的泥土上发出的音色。这下镜漓可以确定的是,那股声音就是铃铛所发出的。 只是这声音软如叶落湿泥,寻其具体方位谈何容易。 苏卷像是看透了一切般,不骄不躁的静静问来“丫头,可有破解之道了?” 镜漓一番点头,心中已有了方法,只是对于镜漓来说,方法就是用最蠢的行为——拼命! 镜漓双手盖在耳朵旁,用手指慢慢滑动自己耳朵上的”洞噬”,这器物的外轮环被镜漓一点点调松,顷刻间如山洪崩泄,万籁声色一同涌来,”洞噬”对外界的声音消磨变得微弱,镜漓仅是微微皱了下眉头,撑着那股头脑肿胀的感觉踏叶飞出。 此刻在底下吃到苦头的苏戈终于来到上端,无声地落在苏卷身边。 “哥,今日这铃铛之音为何如此难寻?”苏卷焦头烂额的表情比起方才的自信,是如此大的落差。 “温阁主貌似特意为这丫头换了木质铃铛。”苏卷回想起昨晚温阁主桌上几副木质的铃铛。 “啊?木质的铃铛,这……”苏卷一幅失落的表情,双手如猴子般,一个劲挠着头发。 在竹海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出这片林子十多米的楼阁,温阁主一幅兴致的坐在棉席上,一手举杯微抿酒水。 “我们的温阁主不仅面冷,这心更是冰涩啊!”一位身着灰蓝长衫的男子漫步而来。 他随手拿起酒壶一杯倒来,走到温冬身旁与他一个碰杯,颇有雅兴地喝下。 “这铃铛泡了多久啊?嗯?”那男子十分熟络地勾着温冬的肩问道。 “不多,一个晚上罢了。”温冬又小小吸来一口香酒,轻描淡写说道。 顺着二人的视线,一道七彩的花流在竹林上端盘绕,那人正是镜漓。镜漓为了寻到铃铛,不惜调松“洞噬”,忍着耳根的痛意寻铃铛。 这时间越长,对镜漓身体伤害越大,那如怒涛撞礁的声音折磨着她的意志力。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下,静不下心来,只会适得其反。 镜漓此举无疑在将自己逼上绝路。她开始加快速度,西南,东北,东南,西北,镜漓沿着斜线的方式排查,只是这竹林给人的感觉就是目不暇接的错乱感。 镜漓的额头汗水曝出,忍着牙床的打颤,停下了移动,她开始心急如焚,显然这试炼没有寻至法门,就是白费气力打转。 既然眼睛被竹林蛊惑,何不摈弃视觉的冲击,以耳创界,寻其之声。 镜漓单脚立在一颗摇摆不定的竹端,闭上眼帘,一头扎进声界。 风起时,万颗竹子的身影开始在镜漓脑中生长,虽然竹林的声音如同海潮翻涌般,但每颗竹子的声音都不同,这些细微的不同汇聚成瀚海般的大同,区分,独立,拆解,镜漓以最大的精神力分析着声音,她此刻就好像行走在一片只有竹子的大海上,无声且安静。镜漓走至一颗竹子前,一手搀扶于竹竿上,细细听来“不是……”随后又是一颗,“不是……”,镜漓虽在原地一点也没动,但在脑中的精神之海里,她已经步出万里。 “嘟……”一种无意的声音滴在了海面上,泛开了涟漪…… 镜漓的双眸弹起,一道水灵的光在眼膜中闪烁。“嘭!”花流炸开,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那个方向飞去。 温冬看到此景,停杯起身,理了理衣裳,似乎要动身一样。 “怎么?”一旁的男子看出了端倪。 “那孩子撑不了多久……”温冬的担忧流露在眼神中。 镜漓的耳朵承受到达了极限,她身体的血脉开始不自觉地混乱,终于忍着万般的痛意,她一手摘下那湿哒哒的木铃铛。“噗!”突然镜漓嘴中的鲜血涌出,将嘴唇染的鲜红,眼帘微垂无力地一头栽向地面。 温冬转眼间如一道捕捉不定的流云细烟,同一线光般射向竹林。 温冬一手捧住已经失去知觉的镜漓,旋转着身子悠然在空中舞动,衣摆旋开一朵雪莲,他的发丝沿着风的轨迹摆动,如天人降世一般,羽化登仙。 温冬伸出玉洁透亮的手指将镜漓耳旁的“洞噬”重新调回。 镜漓在温阁主怀中眯着眼逢说道“我做到了……”她举起酥然颓力的手,血淋淋的手紧紧握着那颗铃铛。 温冬抱着镜漓转眼间轻落在地面上,他接过那颗血红的铃铛莞尔一笑,言道“丫头,我看到了……” 或许,对于镜漓来说值得堵上一切的,就是证明自己…… 第三十三卷 浮生行 《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第三十三卷 浮生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卷 拜临申府 尘世的风叫人沉醉,那楼台烟雨,那喧扰的灯市,那香薰的胭脂,所谓贪恋人世沧桑,却留不得一瞬之息存世,故你我仅是寄蜉蝣于天地罢了…… 那门口的老太婆一声吆喝,便看见屋内一位女子掩着面,娇滴滴地小步而来,镜漓脑门一热拉着温冬就想跑。“师傅怎么知道我们下山了?完了完了。” 班九歌倒是饶有兴趣的想一睹这位叫“凰羽”的女子,不想女子一放下衣袖,那班阁主就眼睛一阵干涩,不自觉的揉搓自己的眼角。 镜漓见班阁主如此从容不迫,这才探脑撇上一眼,恕镜漓没忍住,一个闷笑漏出,原是那女子面容同戏子相差无几,却还以厚重胭脂分遮盖本就不精致的五官。 老太婆见班阁主不甚满意,上前询问道“怎么?这位爷不满意?”那老太婆又是一副叫人恶心的表情贴上来。 这时一旁的温冬拉着镜漓转身离去,顺便还语重心长地提醒着镜漓“这般恶俗定不可效仿!” 镜漓一眼不知所以得将那女子一望,谁会把自己的脸涂抹成如染布一般呢? 班九歌俯下身子对镜漓说道“相较凰羽阁主,那女子差远了,丫头是吗?” 镜漓可不这么觉得,若是仅是以容貌相论,那女子确实不及阁主万分,但镜漓注意到那女子脸上有些被强迫的表情,这又是为何呢?镜漓猜不透这就是人世的无奈…… 温冬这时附身至班九歌耳旁一语细细道来,镜漓立在一旁杳然不知二人之举,只是贪眼于这闹市之中。 班九歌兀的眉峰聚拢攒聚,一手打住温冬的诉说,随后一口气无奈叹来说道“这天下何时都逃不过这分合命数啊!” 方才驾马怒行的官差,身后所背是边关战事文书,温冬一眼瞥见就明了,两国定是于国疆之界又起纷争。 “小温子,这两国破事别再插手了,若苍生涂炭,以凰羽绵薄之力又有何用,当年的铩羽之乱忘了吗?”班九歌仰天负手彳亍而去。 “方才班阁主说什么?”镜漓勾勾温冬的手指。温阁主似不愿镜漓多过问,一笑带过说道“无事胡言而已……” “驾!快闪开!”一位中年男子驾马在不远处吼道,眼神凶厉。 温冬一手挽着镜漓纤细的腰,优雅摆去衣袖一个转身,不依不偏,刚好避去行如疾风的烈马。 镜漓如一只暴跳如雷的仓鼠,鼓着小嘴指着那远去的人大骂“怎么骑马的你!” 温冬一脸温和如风的笑意,摸着镜漓的脑袋说道“罢了,许是人家有急事而已。” 两人几番对话,那班阁主早无了身影,温冬将镜漓抱上马背,就穿梭在人群中寻班九歌的踪迹去了。 “这班阁主都一把年纪了,为何步履生风似的,一转眼人就没了影。”镜漓不解地问道。 温冬像是被镜漓一语逗笑,眯着粲然的眼逢说道“班阁主年纪与我相仿,怎能说是一把年纪?” 镜漓突的触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真的?” “当然了,想当年你班阁主……”温冬骑马徐行慢慢将他们二人往事道来。 风流的人们似芝麻粒一般洒在大街上,听着温冬的故事二人来到一片围观的人群面前。班阁主也站在一旁看着热闹。 温冬摇了摇头,拍了拍班九歌的左肩,他转身拉过温冬指着人群中央的轿子说道“陪我看个热闹。” 一眼望去,那众人围观的地方竟是——申府!温冬咳了咳嗓子打住班九歌的兴致说道“走……” 班九歌拉回温冬说道“诶,别急嘛,听闻今日南楚公主要来申府议论两国国事,我们在这一睹她的芳容如何?” 温冬本就不爱近女色,对这南楚公主哪有什么兴趣,他拂袖甩发而去,未至几步却又叫班九歌扯回来。 班九歌凑近问道“你看我可是好色之人?”温冬瞳眸微缩,一本正经的望着班九歌,一上一下的点头。 班阁主拍拍脑门说道“你个呆子,亏你眼尖,没看出吗?那轿子有问题。” 温冬兀的两眼透万人之身望去,那轿子确是有问题,平常的轿子四个汉子抬去并不觉累,但眼前抬轿的四人个个满头大汗,仿佛肩上担着什么重物一样。 “嘭!”轿子终于落在了地上,底下的人群皆开始沸腾,马上便能一睹灵拓公主,能不让人兴奋嘛! 镜漓在轿子一落地的瞬间,耳朵突觉异常,那是刀剑缠着棉布掉落的声音!镜漓看见温阁主与班阁主都在看热闹,便想提醒他们。这个子不高的小家伙,双手扒在马背上,两只脚探着地面的距离,迟迟不敢跳下。突然镜漓后面一双手将她抱下,顺着力镜漓安稳下了马,她立刻转头望去“申叔叔!” 申卿道一脸如看着女儿般的慈善,摸摸镜漓脑袋说道“丫头,好久不见啊!” 镜漓来不及和申卿道打招呼,便拎着衣摆朝二人奔去。 “温阁主,他们带了刀剑。”镜漓在下面拉拉温冬衣袖说道。 温冬和班九歌猛的扭头与镜漓确定情况“丫头,当真?” 温冬抚了抚镜漓脑袋说道“这丫头听觉过人,应是没错的。” “呵呵,南楚来我申府以刀剑防身也在常理。”申卿道听到三人的对话落落大方说道。 温冬一眼扫去,平静的脸上竟有些波澜“主阁弟子,申卿道。” 申卿道的到来被人们发现,通通又将视线转至后方“那不是,申丞相吗?” “三位既然来了,不妨到我这申府上坐坐吧!”申卿道牵起镜漓的手就往申府大门走去。 温冬与班九歌相觑一视,为保这城中不出大乱,只好跟随进去。 申卿道一人来到轿子前,撇开前襟双手握拳作揖说道“在下北楚丞相申卿道,在此恭迎灵拓公主!” 那轿子的帷布被一旁的下人掀开,一位身着淡雅杏黄锦纱的女子迎着众人目光而下,不愧是公主出身,脸上的五官极为小巧精致,玲珑剔透的双目,红樱般的薄唇,举止间都如触冰玉般。 灵拓公主按礼数半下腰回礼,她那两旁的龙须自然的垂落。镜漓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跟青雨阁主一般的仙女姐姐,立在一旁的她虽为女子身,也不免将她多望上几眼。 “申丞相有礼了……”那异国公主对邻国大臣也不甚蛮横,倒是敬重的很。 “灵拓公主里面请!”申卿道拉开手臂做邀姿说道。 灵拓公主应声点点头,正了下衣冠,一缕风烟似的步入申府。留的众人满眼的痴恋…… 陈灵拓刚踏至申府大门,便注意到申卿道身边的镜漓,她那怪异的面具引起了灵拓公主的好奇。 “申丞相这孩子是?”灵拓指着镜漓说道。 “这是府上客人,今来府上坐听议事。”申卿道将镜漓的身份避而不谈。 “这么小的孩子也懂国家大事?”灵拓公主貌似对眼前年纪不大的孩子有些不理解。 “姐姐,国事何人不可议,这国大千万家,你我皆是安生其中之的小家人,难道议论大家之事也有不妥?”镜漓一番貌似很有道理的话让灵拓公主脸上笑意泛起。 温冬见状立刻轻步拉着镜漓回到自己身边说道“徒儿冒犯,望公主恕罪!” 灵拓公主的眼球迅的被温冬所吸引而去,或是温阁主相貌脱尘,叫一国公主都为他倾倒。 “阁下是?”灵拓两眼精神熠熠的盯着温冬的脸问道。 温冬低首避开灵拓公主的眼光,散乱的墨发遮去他的颜貌随后说道“同为申府门客不足挂齿。” 镜漓同样生为女人,一眼看出这公主对温阁主有意思,于是鬼机灵的说道“爹,我们快进去吧!” 灵拓公主这下脸色如晴转阴,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公子可已有夫人?” 班九歌对镜漓这丫头一举满生佩服,开怀大笑道“这丫头仅是他的徒弟,公主无需多心了。” 灵拓公主一听顿时心又安稳许多,呲牙微抿嘴角一笑说道“不知公子为哪家府上长嗣,我南楚正缺个乘龙快婿,公子可有意?” 这灵拓公主下手真是准而狠,这样的姑娘定是对自己心意之人很清楚,一旦找到不愿错过。 温冬谦逊的说道“公主金尊,尔只是清修之人,怎敢高攀,望公主还是早些进屋议事吧!” 灵拓公主并不死心,这不以后有的是机会,生为一国公主,何愁搞不定一个男人? “哈哈哈,未至大庭就已经如此热议了!”一个鸿厚沧桑的老者声音传来。 申卿道见状恭敬拜道“见过父亲!” 灵拓公主也立刻收神以女子礼数拜道“见过申国公!” 那位满面沧桑的白须老者,捋胡而出,金丝墨袍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圣人老道,镀金的簪子晃眼夺目! 镜漓头一次看见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为一个老者下拜,看来这老者不简单啊! “灵拓公主免礼,老夫也就是个卸官闲人。”那老者搀起公主的手臂。 灵拓公主在老者带路下,这才走进申家大堂。 那老者顿神将镜漓望去,满面和蔼的说道“丫头,来爷爷这!” 镜漓突的不知所以,指着自己反复确认说道“爷爷?” 或是老爷子在申府待久了,也快忘了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个十多年未曾相认的孙女——镜漓! 第三十五卷 酒毒 《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第三十五卷 酒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卷 冬雨竹忆 凰羽立阁之训只有四字——立命苍生。此为历代凰羽中人所背负的使命,浩大芸生,若出其中,以己之力厚爱天下,也算作是来到人世的回报。 酒毒一事本就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南齐野心的膨胀,或是垂涎这天下已久,只因师出无名才借此引战。申卿道能做的就是让南齐找不到开战的借口,他不想再次目睹十多年前的惨状。 灵拓公主此番算盘已打足,却不料温冬这一出,让此事全成泡影! “公子留步!”灵拓公主提着衣摆追来。 温冬驻足,一眼回眸先谦虚说道“谢公主手下留情……” 至于为何说是手下留情,只因方才那坛酒。若刚才申卿道以身试尝酒水,以戳穿南齐阴谋定是必死无疑,温冬一眼透过公主的衣袖薄纱早就看到了她手中的毒药,若申卿道上前试酒,以灵拓公主与那酒的距离,想要在酒中下毒并非难事,但若尝酒之人换做是自己,结果或会是另一番吧…… 但温冬赌对了,她不会对自己下毒。 灵拓公主一脸的无奈,她的心被温冬算透了,这样的人放下生命的理由竟然仅是为了苍生二字。 陈灵拓阖眼仰对天幕,嘴角笑意苦涩地说道“不知公子可留下尊姓。” 温冬的眼眸水雾雾的,似是不知怎样回绝这份厚爱。班九歌站在温冬身边略带奉劝的语气说道“人家等着呢,别这时候装糊涂啊!” 灵拓公主也算是聪慧,又补充说道“我可答应公子十年内南齐不再挑起战事。” 温冬原来是在等灵拓公主的回复,回复自己沉默中提出的条件——止战! 温冬一听灵拓公主的承诺,笑靥如三春灿阳,作揖说道“凰羽孝瑶阁阁主——温冬。” “凰羽……温冬?”灵拓公主的目光在那一刻凝冻,原来所谓清修之人是指这个意思。 “相公,他日我定前来凰羽拜访!”这突然改口的称呼让温冬的脸上挤出几丝不自然。 “都相公了,小温子,艳福不浅啊!”班九歌推拉着温冬的宽袖幸灾乐祸地调侃道。 “镜漓,我们走……”温冬牵起镜漓的手,将她抱至马上,随后一眼似情深又似冷落地戳来,这番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神将灵拓公主的春心勾起。 “驾!”素衣打马,似雪飘扬的狐裘锦衣悠然风掣。 “温阁主,我下次是不是得称那姐姐师母?”镜漓扭头贴着温冬尖椎的下巴问道。 “丫头,你温阁就是主风流债太多了。”班九歌驾马说道。 温冬默语,眉梢舒展,面如静水,丝毫看不出他的意思,只待白马远去,他的两点嘴角才深深下嵌。 温冬驾马朝桐州的冬雨竹林而去,马蹄声踩碎泥洼水潭,闻着夕阳暮色中的虫鸣蛙叫,三人来到这幽辟的竹林中。 白马停下,三人于林中的一座小楼前驻足,镜漓望了望四周深幽夜色,不住依附在温冬腿旁。 “温阁主,这是哪啊?” 温冬取出袖间一瓶小巧的瓶子,拧开红布塞子,将里面似玉琼莹流的汁液倒在掌心,朝着黑静的竹林一把洒去,那漫天如星辰落九天的细碎光点沾在了竹叶上,一股香蜜般的气味萦绕林间。 这漆黑的暮色和着林中竹叶萧瑟,令人不禁颤瑟悚然。那亮晶晶的星子同竹叶在风中摆动,如同星汉坠入人间般的奇景,借着点点微光,镜漓发现土中有东西冒出,好奇的镜漓扒开湿泞的黑土,一颗如夜光珠的小光点悠然升起。“萤火虫?” 温冬与班九歌欣慰看着这慢慢填满夜色的萤火虫,两人相视一笑。 “温阁主,你方才洒的是什么,引来这么多萤火虫?”镜漓扒着温冬的袖口,想翻出刚才那小瓶子。 温冬指着漫天流萤说道“此虫爱食空珠泪所酿成的花蜜,我与班阁主为酿得这一小瓶香蜜,苦守暮雨阁的花海三月之久才摘来一朵酿蜜。” 镜漓本就是花海之主,但这温冬口中的空珠泪却第一次得见,寻不到半点缘由的镜漓迫切问道“这空城泪我在花海修炼时未曾得见啊?” “傻丫头,这花仅于凉秋之际盛开,花期无常定,故我与你温阁主才彻夜候着。”班九歌长叹,这漫天的如仙如画的景致,不知是他们两个花了多大心血才换来的。 “空珠泪,于秋期盛开,珠状花朵内储着如银河般的晶蓝花汁,悲秋之际百花枯败,相传空珠泪汇百花之泪于其花囊中,故能唤醒这护林的天火银花虫。”温冬两眼装满这星火般的灿烂,欣然地绽开笑颜。 萤火虫在空中无规则的飞舞,眼前的竹楼突的亮起火光,屋内温馨的蛋黄色烛火将黑夜的寂寥驱散。镜漓害怕地躲在了温冬身后,指着眼前的楼阁说道“温阁主,这是怎么回事?” 竹楼就像是在一瞬间自己苏醒了,屋内的光从内而外慢慢亮起,终于屋外挂着的两盏纸灯也被点起,温冬和班九歌朝楼阁悠然步去,留得镜漓畏缩在那不敢踏上前。 “丫头,没事,来吧!”班九歌转身亲和地鼓励镜漓上前。 镜漓咬着牙,一个残影飞快地钻到温冬身旁,双手紧紧攥牢他的衣服。 班阁主率先走到吊脚竹楼外的栏杆旁,一手轻轻推开栅栏门。温冬拉着胆小的镜漓也跟上前去。 此楼三面环林,背面有一条河流穿过,竹楼恰是架在河面之上,凉意从下贯穿整座屋子。 班阁主将有些年头的竹门推开,屋内带着雨露的气味铺面而来,仿佛身临春分之时,万物芬芳雨水香酥。镜漓一进此屋,就彻底放开了手脚,东窜西闯,一会坐在竹椅上,一会摆弄桌上杯具,一会又步至二楼呼吸静夜之风。 “温阁主,这屋子主人是谁啊?”镜漓望着全是由竹子制成的屋子问道。 班九歌捧来一碗新鲜的葡萄,捻来一个便入肚中,一番心满意足才得意说道“不就在你眼前嘛!” “这竹屋是当初我与你温阁主年少时偷闲所筑,已经空着有些年头了……”班阁主一语似未尽,但能从中品出这岁月沧桑,世事易变。 “哗啦~”在竹屋背后的河流上飘来一竹筏,那驾筏之人头戴斗笠,一身土棕的蓑衣,在暮色遮蔽下,认不出那人面容。 温冬与班九歌见到此人一霎时撇下镜漓,恭恭敬敬地前去搀扶此人。老爷子摘下斗笠,一眼凶巴巴地扫来,这叫二人可是不好办了。那老爷子伸出手,两指弯曲,一个桄榔栗子依次砸在二人头上“你们两个臭小子,几年了,撇下我老爷子独自一人在这林中!” 老爷子眼神一一从二人脸上扫过,当落至镜漓时,镜漓也以为老爷子要敲她脑袋,双手死死护着自己的脑壳,老爷子一看镜漓这番可爱的模样顿时大笑起来问道“这丫头是?” 温冬拉过镜漓,一语细言“我阁下弟子。” “丫头,你叫什么呀?”老爷子逗着镜漓问道。 镜漓警觉地看了一眼老爷子,随后又移向温冬的眼中,温阁主点了点头说道“无妨,慕老不是外人……” 镜漓这才放心吞吞吐吐道来两字“镜……漓……” 这慕老果然是活了百八十岁的人了,一听此姓,双眉吊起,随后才舒开说道“镜家的孩子?” 温冬和班九歌齐地吱声应到,随后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镜漓身上。镜漓这下傻了,何故大家都抛来这样的神色? “这天下太平权衡于四大古族,可镜家已经销声匿迹多年,这孩子恐是镜家独苗了吧!”慕老边脱去蓑衣,边走向竹楼,温冬与班九歌如同侍奉着父辈一样,一路紧跟在身后。 老爷子突然悟出了什么事情,聚神定睛于二人面庞上,目光在两人之间久久打转说道“只不十多年未见,你二人这为何相差如此之大,一人如我个糟老头子一般,一个依旧飒爽如偏偏少年,嗯?” 镜漓看着班阁主那欲言而又止的表情,偷偷在下面藏噎着笑意。班九歌眼刀一刺,镜漓这才严肃了面容。 “丫头,你可知镜家人的使命?”慕老热络够来镜漓小手放在掌心中。 镜漓虽听阁主提及过镜家,但大抵也没道出个什么,只明白自己族人少之又少,存活于世的寥寥无几…… 慕老回忆起十五年前的铩羽之乱说道“十五年前,这几个孩子应凰羽之命下山除暴虐,在北楚境外的一处地方,他们九人亲眼目睹了一桩灭族血案……” 镜漓的眼神在明显的抖动,对于她来说那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身世! 慕老叹惋摇手作叹“那便是镜家……” 镜漓的双眸被这话一瞬掏空了神,原本还嬉笑的镜漓,这下脸上没了一点血气,她紧紧咬着下嘴唇,满眼的泪珠在眼眶中翻滚。 十五年前,镜西瑶附命携其他八才下山,在途中惨遭北楚军队追杀,为寻安身之所,镜西瑶带其它八才回到了自己已经十多年未归的镜家,却不想前脚刚至镜家,只剩眼前满地血水,火海中的镜家楼阁坍败,宗嗣族人全部遇害,一个个卧于血泊中,只从一个仅存一息的族人嘴里听到模糊的二字“雍……和……” “慕老……”温冬觉得现将此事告知镜漓未免还不是时候,她仅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心中的承受力有限,这样冰冷的事实打击太过大了。 “丫头,天下的运行与衍生由四大古族的先辈所掌,今天下一族已没落,恐末世将至……”慕老坐在竹椅上一眼遥望彼方河汉。 镜家,镜家,孩子……使命未达啊…… 第三十七卷 长生殇 若你的一生要在仇恨中度过,成为心魔的傀儡,在捏碎他人时,你也在摧毁自己,或许放下心中的苦海,才可笑言前路…… 镜漓或早或晚都会知道镜家的秘密,放下还是攥住,都取决与她,恩仇最后终是个轮回循环…… “丫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慕老像是长舒心中的秘密,顿时轻松许多。 慕老给着温暖的目光,镜漓却如寒冬的冰河,哪怕是如利剑般的光束也无法穿透至深底。镜漓那双时闭时合的嘴唇不禁地颤抖,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世无亲人才是最孤寂的惩罚。 “慕老……”温冬如冰渣般的声音唤着。 那位老者拿起桌上斗笠扣在头盖上,压着面容伴着夜色驾筏而去。直到慕老走远,镜漓都未察觉,或许这种悲痛感麻木了这个世界。 镜漓低沉的声音向温冬问道“温阁主,那……老者是……谁?” “为什么……会……知道……镜家的事情……” 班九歌怀着最为尊敬的目光送着慕老消失在暮色中,才替温冬说道“慕老……是凰羽先阁主,是两代的老前辈了。” 镜漓捏着拳头以无法理解的语气问道“他那么厉害,为什么当初不替镜家报仇!” 温冬在那一刻突觉眼前的镜漓开始变得陌生,再无往日那份真善美,现在的她怨气是那么浓重。 “丫头,这天下之事,凰羽并不能都一一插手,我们也无能为力……”温冬与镜漓有着深刻的同感。 镜漓被夜色的冷刺伤内心,背对着温冬独自面朝竹林抹起眼泪。温冬的命又何尝与她不同?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温冬上前将镜漓脑袋靠在自己身前,或能给她几分安慰…… 旦日,三人借宿于竹屋,清晨便返回了凰羽,此番下山诸多意料之外,仅一天经时,却如戏剧地过完了一生似的。 初至山下,就被山脚下黑压压的人群给阻拦住了上山道路,温冬下马上前查看情况,却不料竟是熟人。 “温阁主,小女恭候多时了……”灵拓公主一厢有礼地敬来。 温冬望着她身后的随从,一个个挑着满箱满箱的彩礼,此番架势莫不是公主要将自己嫁了? 温冬眼眉隆起,转身牵起马,装作个无事人一样从灵拓公主身边慢慢走过。 “啪!”陈灵拓一只手抓住了温冬的手臂,贴在他眉毛前蜜语道“相公,可是不待见妻子?” 镜漓这下是真看傻了,这世间的男女之事真是奇怪的很,听闻英雄一怒为红颜,可现在呢?红颜一怒为温阁主? “小栗子,你先牵着马上去吧,我等会便回阁中。”温冬转头展眉笑道。 镜漓蹑手蹑脚地牵着倔脾气的白马,如一只过街老鼠一样从二人面前穿过。 待镜漓等上石阶走远后,温冬才说道“不知公主今日这般称呼,何意?”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这般装疯卖傻,让眼前的灵拓公主有几番气愤,她提着语气说道“昨日不是说过,他日定来凰羽拜访吗?” “他日?呵呵……”温冬对这公主霸王硬上弓的说法感到汗颜。 “灵拓公主,身份尊贵,我一介山中清修之士,何敢高附。”温冬抱拳推辞陈灵拓的好意。 陈灵拓白玉的脸庞上泛起几分羞红,望穿秋水的眼眸细细打量温冬一番,随后娇羞说道“我……都不嫌弃……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温冬展袖伸手请离,灵拓公主就是死活赖着不走。 “公主还是早些回到南齐宫中,也省的南齐君主担忧您的安危……”温冬好声好气地劝说。 “无妨,父皇答应此事了,全当是化当年的干戈为玉帛……”陈灵拓似是嫁定温冬了。 可此语一出却触了温冬逆鳞,铩羽之乱过去多年,凰羽无一人敢提及此事,今却揪着温冬心头之痛又翻往事,这不是明摆着让温冬愠色吗。 陈灵拓见温冬的面容掀起一些难看,圆滑地说道“吾知温阁主不愿提及此事,但若执念深重,以先辈之怨积于心,恐难有和睦一日。” 温冬对这丫头的伶牙利嘴,倒是翘起几分嘴角的笑意。他朝着陈灵拓身后的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彩礼撤回,随后负手舞衣对灵拓公主说道“你一人随我上山吧!” 陈灵拓终于撼动了温冬这块磐石,心中乐开了花,抛下那些个下人,自己就紧随着温冬上山了。 “相公,可是答应了?”陈灵拓仄斜着脑袋俏皮地盯着温冬的侧脸,双眉同眼一般化成一线细缝。 温冬自然不是答应她,若是阁下有个能制止天下大乱的人也非坏事,就不妨当做弟子收下。 温冬寒霜般的面容上捉摸不透的安静,随后微露玉牙稍带笑意说道“现在起,你应该叫我师傅,而不是相公……” 陈灵拓一把挽过温冬的手放在脸蛋旁蹭啊蹭,像是一个宝贝般。 “是,相公!” 温冬一瞪眼,灵拓公主嘟了嘟嘴立刻改口说道“师傅……” “那何时才能叫你相公?”陈灵拓一双无辜且待真挚的眼神直愣愣的。 “有待考察……”四字而已,字字揪心。 温冬领着南齐的公主回到自己的孝瑶阁,满片地竹林如认主一般,在风中一声齐响,叫陈灵拓满眼的趣味。 初至孝瑶阁大殿,众弟子便出来相迎,却见阁主身旁多了一位面容倾城的女子,这叫许多女弟子纳闷了。 “恭迎温阁主回阁!” 温冬意思地点点头,托着衣摆如温雪般飘入阁内。 “温阁主,这位是?”苏戈代众弟子问道。 温冬撇了一眼,正要漫不经心答来,却叫灵拓公主那个迅猛一声掩去“我是他妻子!” “妻子?”众弟子的声音一致从低又扬向高。 这下,温冬真是收了个麻烦的弟子…… 这不灵拓公主前脚刚赶到凰羽,这后脚又有人来,阵势庞大,比灵拓公主所带的下人还要多,惊的山上的凰羽阁主亲自去接见。 凰与这些期间未启用山道机关,这才导致接二连三的有人找上山来,虽是不速之客,但凰羽阁主见他也是要退让几分。 “什么人?”山门口的弟子拦住浩大的随从队伍问道。 这时,那轿子旁的下人掀开帘子,一位身着墨色金蛟纹的老者走下轿子,对着门口弟子说道“北楚国公,申貌炀。” 此音方落,一道流火聪凰羽山头的阁内飞出,冲向山门,“嘭!”火流绽开,待耀眼的火光消去,凰羽阁主从中走出,她的面具上依然如此的冷峻。 “凰羽阁主,好久不见!”申貌炀竟不行什么礼数,随口一句熟络起来。 “申国公里面请……”凰羽阁主主动邀请他进入山中。这让门口弟子都十分惊讶,这老头子到底什么来头,让阁主亲来迎接。 申貌炀留下浩大的随行队伍,只身一人随凰羽阁主进入主阁,涅生场的石场慢慢转动,八阁围绕主阁依次环绕旋转。 步至客厅,申貌炀这才放开心说道“西瑶啊西瑶,你还要瞒我老头子多久?” 镜西瑶噗嗤咧嘴勾笑,说道“瞒?我仅是向保护那孩子!” 申国公无奈摆摆头说道“保护?这样的天下情势你能护她多久?”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申国公搭着双手,一把坐在大堂的红木椅上。 镜西瑶自离开镜家后,已有十多年了,此番再遇申家族长,她已是只剩陌生与不信任。 “当初镜族长将东竺交由我照顾也出于此意,而我愧对他,让东竺白白惨死于竹林中”申老一手敲在座椅的扶把上,脸上写满愧疚。 “西瑶算我申老头子求你了,将镜漓交给我照顾吧!我只是想弥补自己的愧意!”申貌炀一语深重,当初镜申两家交好,镜桐为保镜东竺生命安危,将她交由申老照顾。 “若仅是为此事而来,申老还是请回吧!”凰羽阁主说道。 申貌炀兀的从座位上跳起,指着镜西瑶说道“镜漓现在有一半血缘在我们申家,她作为老夫唯一的孙女,我必要包她周全。” 凰羽阁主从容的转过身对视着申老的目光说道“不劳费心了……” 此语一出,也看得出阁主是铁心要将镜漓留在凰羽。 申貌炀的脾气也被点燃,起身就骂道“你以为单凭你凰羽一己之力就能护镜漓永世安全?” 他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破碎的胸片,递到凰羽阁主面前,略带深意地问道“可认识?” 阁主厌倦,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图腾——雍和兽纹。 “你应该知道四大古族有一族叫秦家的吧!”申老幽幽地一句问来。 “这是他们家族的图腾,若当初他们能逼死东竺,同样也能找上你凰羽!”申老语重心长地说道,面带严肃。 “若你还念在申镜两家的旧交情,就将镜漓交给我。” “我要告诉所有人,我申府就是她的后盾,看这天下之人,谁敢加害与她!” 对于申老来说,护镜漓周全不仅是赎去愧疚感,更是让天下人知道——犯她者亡! 第三十八卷 夜未央 世间何时除尽丑陋与万般罪恶?或是那天你我都无法亲眼得见,事物相对而生,所有对立都是必然! 孝瑶阁内因灵拓公主的到来变得热闹,大家自然不是很喜欢她,毕竟女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那些个微如牛毫的心思多少是猜不透的。 陈灵拓本就在宫中长大,身住金墙玉瓦,嘴品四海奇珍,要是将这些精伦的景致撤走,她又还剩些什么? “方才那申国公来凰羽,可是你在他府中犯事了?”温冬提着笔低眉书写边分神问道。 灵拓公主在一旁为温冬研墨,嘴里有些抱怨温冬不站在自己这边“你看我一个弱女子,手无寸铁的,怎么犯事?” 温冬的笔锋突的打住,墨水在宣纸上染黑了一大块,灵拓公主见状立刻殷勤帮温冬换去宣纸,温冬将笔靠在笔搁上,面若暖阳,以反问语气问道“手无寸铁?” 灵拓公主咽了咽口水,傻傻的挠着发丝赔笑“可不是嘛……” 温冬卷起书写好的纸,握在手中轻轻敲在她的前额上说道“你那轿子下可是藏了不少刀器啊!” 灵拓公主咬着手指头回忆起来,这些个刀剑仅是防身之用,初访北楚,哪个做父亲的会不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万一灵拓公主在北楚被劫,这些个刀剑还可与之抗衡,故南齐皇上才命人藏刀剑于轿子底部。灵拓公主委屈巴巴地老实地向温冬交代,温冬也没多怪罪,捎来个笑转身离去。 “诶?师傅你要去哪啊?”灵拓公主放下墨棒,紧跟着温冬追出去。 温冬知道这姑娘定是会紧缠不放,一个顿步立在书架旁,灵拓公主跟块磁铁一般,一股脑撞上温冬的后背。 “这些个,熟读完,三天后我亲自来考你。”温冬取下三大竹卷递给灵拓。 “礼记……资治通鉴……治国明鉴……”灵拓公主扫着书名读来,这读书她这个公主也有所涉猎,毕竟那天申府她一副伶牙利嘴的! “啊……”灵拓抱着三捆书卷乞怜看着温冬的眼神。 温冬搭落眼帘回避她的娇气,淡淡说道“去吧……” 灵拓公主自然还是听温冬的,抱着书简乖乖回到房中静读。 庭中古树招摇,镜漓映着斑驳叶影打坐树下,温冬朝勤加修炼心血诀的镜漓走去,递来一个白瓷茶杯说道“喝口水吧……” “不,我要掌控我的血脉!”镜漓咬着牙关拒绝了温冬的劝说。 温阁主放眼打望去,镜漓的额头汗如飞瀑,他意识到了事有古怪。眼神侧看才发现镜漓自己调松了耳旁的“洞噬”,怪不得她这番痛苦的模样。温冬两指点在镜漓耳旁,细指略过轮环,将“洞噬”调回。 镜漓还是没有挺过,一口热血喷出,倾倒在草坪上。温冬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固元丹给镜漓服下,帮她调顺周身气脉血液才放下心来。 “不要命了!”温冬一语如利剑般戳来。 镜漓擦去额角汗水,苦笑地盯着草坪,眼神呆滞道来“若我不变强,怎么给族人报仇!” 镜漓左手上的彼岸花图腾越发浓艳鲜红,温冬见状便知镜漓的杀心在心底泛滥,要不这图腾也不会这般惹眼。 “丫头,清醒点……”温冬晃着镜漓双肩唤道。 可是花海之主朱曼沙华的气焰愈加浓烈,仿佛温冬能感受到地狱般的死寂,那白骨怨灵的哀泣在耳边缭绕,死亡,死亡,他也未曾料想此花的反噬会这么强大,镜漓此刻的心智已经被仇意的深渊吞噬! 温冬取出腰间竹笛,缓缓吹来,笛声如陌上花开,亲昵优美,似是久违之人以温柔的声音在唤醒迷失的旅人。 镜漓的眼帘微颤,嘴角开始不再抿地那么紧,手背上的图腾开始消隐,周边杀气渐渐散去,留下庭中幽寂…… “娘亲……娘亲……”镜漓念念不忘,此意最相思入骨。 温冬旋转手中竹笛,瞧准镜漓额头正中央一下点去,镜漓才松开满面青筋,不再胡话。 “温阁主?”镜漓眼帘撑起泪珠与汗水望双眸向温冬。 “丫头,可还好?”温冬扶起镜漓问道。 镜漓晃晃脑袋,举起自己的左手看去,仿佛方才左手有股很强烈的反应,现在却平静地出奇。 “丫头,凡事循其道,若仅因报仇心切才力求修行,这样的修炼起不到任何帮助……”温冬将镜漓那极端的修炼方法劝住。 “温阁主,我明白了……”镜漓撒下手中的汗,强忍着心中的委屈与困顿。 温冬撩去镜漓沾着汗水的发丝,递来桌上清茶,教镜漓饮下。 这世间苍凉事态惹得多少人泪下两行,不管是苦大仇深,还是生死别离,但都无从改写。温冬若一日为镜漓师傅,就应该引导她走向正途,那泥泞的荒陌,无论何时温冬都会挡在那路口。 “心中可是惬意几分?”温冬拿回空瓷杯问道。 未消一会,镜漓嘴边的茶水也吸溜地流入唇中,未待温冬问来,镜漓一个闪身拎起青釉瓷壶,“哗啦哗啦”倒来茶水痛饮。 “丫头,心静忘世,才可遵从内心循序渐进……”温冬道来这正当的修行之法,却不料镜漓听着听着呛住喉咙,一眼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似是悟到了温冬之语。 温冬袖了手,一脸兴致坐在石桌另一端,满眼的将信将疑问道“可真懂了?” 未雨绸缪,温冬但怕镜漓日后为图修行,一时又犯着一根筋。 镜漓也是领得温阁主情意,甩开衣袖口,敛去心中的烦闷,一笑颜开说道“镜漓让温阁主费心了……” “无妨,只是这日后定不可寻极道。” 这孝瑶阁果真是不平静,这不刚平息下镜漓,这书房里的灵拓公主执卷飞步踏来。 “相公,这卷中有几句读来确实难遇理解,指点一二如何?”灵拓全然抛开温冬之色,手指在竹简上指指点点,全是个不懂之处。 温冬放下手中玉瓷杯,顺了顺喉中茶水,理开表情好生问道“方才唤我什么?” 灵拓公主虽是宫中娇惯养大,逢上温冬也避让他几分眼色,她如犯错的稚儿说道“师傅……” 温冬像是孺子可教也般的点头应到,接过她手中竹简为她道来。 镜漓兴致盎然,趴在桌上,侧耳领教。 “师傅!”一股火炮般的声音震碎庭中讲学乐景,徒见苏戈两袖当风地冲进来。 温冬或是早就习惯自己弟子通报的方式,轻释手中竹简,放了眼神望去,淡然问道“何事?” “有人找您干架!”苏戈或是因为温冬前些日不在阁中,竟连怎么跟师傅说话都忘却了。 “干架?”镜漓拖着小脑袋,一脸假笑地撇着苏戈问道。 苏戈兀的幡然醒悟,旋即捧了心,拍拍嘴皮子说道“呸呸,是有人在往风门找您。” 温冬却无甚在意他的说法,轻风细雨地问道“何人?” 苏戈却是没像他哥那般生了副好脑子,翻眼打转半天才忆起那人姓氏“陈图灵……” 灵拓公主被这姓名惊的手中竹简未曾拿好,“吧嗒”直愣愣地掉在了地上,温冬俯身拾起,望眼看去说道“认识吧……” 灵拓公主未做回答,没入风中阳光中,头也不回地奔回自己房中。 “随我去看看吧!”温冬拎起广袖,如同要舒展身手一般,领着镜漓苏戈向往风门趋步而去。 “丫头,看来师傅是要施展身手了。”苏戈悄悄拢来镜漓窃语道。 镜漓深知温阁主性情温顺,从未见他为何事大大出手,这趟仅是逢人会面而已,怎么就要斗起来? 苏戈那副莫名的自信镜漓似曾相识…… 往风门下,一片近卫执枪跨马立于门下。温冬是明眼人,他们乃南齐宫内禁军,怕是为讨灵拓公主才压至山脚。 温冬从容抹开笑颜,拂袖步至众军面前,这带头的人身着金丝麒麟袍,应就是苏戈所提前来“干架”的陈图灵。 那人侧身跨下马背,正了正腰间佩剑,举袖步步探来。 “可是温阁主?”那人行至半途中就问起来。 “正是在下。”温冬作揖间露眼望去,那人面煞苦露,定不是什么心平之人。 那金袍加身之人狂妄地一笑“果真是惊如天人,怪不得我皇妹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他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屏息凝神都能感受到那血的沸腾。 陈图灵高高黑顺的发丝被金冠竖起,他的面貌看去却是几分凶煞,温冬可是料到了这人之戾气,手中一股寒气汇聚着打转。 兀的那人二话不说,脚跟猛的发力踏地而出,一束寒光撕开天际,执剑就是冲温冬戳来。 温冬耳边的发丝微微被风带起,或是早厌倦了手脚打斗,温冬竟没留一丝目光与那人,轻描淡写地回转身体自顾自离去。 剑光擦过,温冬闻声侧开肩膀,那利剑就沿着温冬的胸前划去,陈图灵见突刺不中,回身横扫而来,温冬展手下腰,剑锋吻着鼻尖而过。 温冬铺开那衣袖,一道白色云流挡去那人视线,温冬接机抽出腰间竹笛予以回击。 二人步伐同步,温冬踏斜上步调以竹笛之头戳着那人身前的甲胄。剑锋爬着温冬手臂蹿来,温冬避开攻击,顺势以竹笛挑开他的甲胄。 或是失了防身物件,那人的攻击也没先前嚣张了,只是招式变得更狠毒了。旋即一霎,那人似是想用剑挑去温冬手筋,嗦的冷冷划去,温冬松开手中竹笛,手掌朝下手背上翻,连同那人的手与剑柄一同握住,竹笛绕着那人手臂朝他的上端旋转而去,温冬卸下他手中握剑的力,擦身向前接住旋转的竹笛,不依不偏,刚好将竹笛架在那人命喉之处! “够了!别打了!”温冬与陈图灵皆闻着声位望去,陈灵拓红着双眼立在门前大声制止二人。 这便是世界的恩仇,如同昼夜轮回交替,善恶盘踞而生,很多人误以再无天明,却不晓得眼前夜未央…… 第三十九卷 囚凰 所谓金鱼多为人们缸中豢养之物,易折的美便是囚困其一生,也仅是为眼中亵玩之物而已。 灵拓公主自然不愿意两人为此相斗,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人,一个是深爱自己的人,谁都无法取舍,便只可将那份苦果独吞。 “皇兄,别打了,我随你回去……”灵拓的眼神如欲雨而来的天际,闷沉垂死。 温冬松开架在陈图灵脖子上的竹笛,瞪了眼底下紧绷着神经的侍卫,他们都在为方才惊险万分的场面提心吊胆,万一南齐二皇子在此殒命,怕是他们也得掉脑袋。 “过来,随我回去!”二皇子将剑插回剑鞘,令阶上的灵拓过来。 陈灵拓捏着皱巴巴的衣纱,满含泪珠地垂下脑袋,那样凄冷的地方她再不想回去。 “怎么……”二皇子满眼心怜地望着自己的皇妹,却又不敢多言,怕令她心绞。 陈灵拓泪红的双眼不舍将温冬放入眼眸,踏着仅剩的石阶,举步维艰…… 温冬和气地同二皇子解释来“吾阁并无强留灵拓公主之意,若殿下盼公主回去,温冬定无他言……” 二皇子挑出句中二字,不屑地笑言道“温冬?这名字倒也是同你人一般,平淡无意。”他特意将眼神传向灵拓,似乎再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丝毫不在乎她的去留。 温冬说罢,负手扣着竹笛转身回阁。灵拓公主的泪水一级一滴,确如滴落的珍珠,两人抬首对望,一人置于高阶,一人矗于低阶,或是相逢无多时日,温冬眼中也无动于衷,撇了撇头示意灵拓公主回去吧…… 灵拓公主与温冬慢慢靠近,行至石阶中间,她再也按捺不住,风干的泪痕划开脸颊,以一个临别前最后的拥抱扑向温冬怀中。 那份身体地沉重感就如此真实压在温冬胸口,不知为什么他隐约的感知到灵拓公主的心声——痛!哭声在温冬胸前作响,酥麻的啜泣声划着温冬的心房。 “你可知我怎么守得那红墙金瓦,回到那,我便再无见到你的机会了……” “二殿下……这……”陈图灵一旁的侍卫见状不合皇族体统,想上前制止。 二皇子摇了摇手,那人点头退下。也不愧为亲兄妹,心头的血如藕丝相连。 “她也许是受够了宫中的清冷吧……”二皇子叹惋着摇头说道。 这便是为何陈灵拓第一次见到温冬便坠入爱河的原因,此生太短,只够爱一人!故遇真命天子,愿执手永世…… “现在我能唤你一句相公吗?”灵拓公主泪莹莹地钻入温冬双眼中。 温冬本对男女之情却无之意,可现如今为何心头的有几份悸动呢?他无措地空举起一只手放在灵拓背后,轻缓地抚着她的背,这已是他做出最为亲密的举动了。 “公主,有待考察已明汝是吾心意之人……”温冬终将这句话吐露出来,怕是今生往后,二人只能是河汉牵牛织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两人拥抱天久永恒,教众人也沉心感通二人之伤。 “若往后没有我,你也要记住我……”灵拓公主双手搭在温冬脖子旁,借着石阶的高势,于温冬额头处轻吻一下。随后,灵拓撒手怀抱,咬着嘴里的痛苦,与温冬擦身而去,温冬似乎还能浅浅闻到她发丝的清香。 灵拓公主未行几步,温冬头没回,却伸出他的右手一把紧紧攥住她的手踝,侧过脸庞问道“这可是爱?” 灵拓公主泪如星辰的双眼弯至新月状,泪水化作倾城一笑的衬品,一番打望,绝然凄美。 “傻瓜……” 往风门为界,二人相背而去,此去经年,应是永别…… “走吧……”二皇子的脾气也平和了许多,或是被二人的情意所感,对温冬也有了几分别的看法。 二皇子拉着灵拓坐上马,带领众军撤出凰羽山界。 温冬待马蹄无声时,回眸千里,在这人世间他似乎又品到一种不同于以前的味道。 “这才叫情啊!”镜漓啧啧感叹,相比以前宇文师兄与自己滔滔不绝讲的,那就是浩宇微尘罢了。 灵拓公主在马背上抹泪,望着这似要破晓,似要崩塌的天幕,前尘往事又浮现…… 每年的南齐宫内,灵拓公主跪在母妃灵前抽泣,丧缟挂满梁顶,花白的烛火温润着离别的伤痛。 “母妃!”那时的灵拓公主还是个秀气的小姑娘,哪晓得亲人的分合会是这般戳心。 灵拓公主的母亲仅是宫中地位不能再卑微的婢女,只因南齐皇上一时贪恋起那婢女姿色,冒冒失失地才让她怀上了陈灵拓。 南齐皇嗣怎能与身份低微的下人有血缘关系?若是让旁人知道皇上宠幸一个下人,这对皇上来说仅是颜面而已,可对那婢女来说确是冷眼与羞辱! 寒冬朔月,那婢女偷偷在宫中诞下灵拓,但凡人都知这深宫中就皇上一个男人,这婢女的孩子又从何而来?若是藏不住这孩子被发现,几张嘴也说不清。 灵拓的母亲恰巧被高贵妃逮住,不断用狠毒的手段逼问这孩子的来历,可她能说的,就是这是皇上的孩子! 高贵妃自然不乐意听到这种说法,皇上又凭什么会看上一个地位卑贱的婢女。自己作为贵妃,可是连龙种都没怀上过,怎能让这婢女抢在自己前面怀上龙种? 高贵妃亲自己压着怀着身孕的灵拓母亲与皇上对质。可众人都晓得,那些个帝王家哪个不是冷血的心,热善的面。 “皇上,这婢女自言肚中所怀乃皇上龙种,臣妾以为以皇上尊贵之身怎会临幸这般下贱之人,故压这贱婢前来对质。”高贵妃可是给足了皇上台阶下,至于皇上也是明眼人,就迎着高贵妃装个不明白。 灵拓母亲又怎会没想到皇上不会承认这个孩子,他是帝王,他的威信是要树立给天下人看的,自己仅是个奴婢,死或生都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皇上嘴上虽不承认,但他清楚那就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皇上依臣妾建议,不如将此人交由刑部处置!”高贵妃恶切切地咬着嘴角说道。 “依朕看她不过是刚进宫的婢女,或是在进宫前就已经有了身孕,许是这公公未查出罢了。”皇上又拿出另一副说辞来庇护灵拓母亲。 “那便是公公查办不力,还有这婢女谎报身体状况,这可是欺君啊!”高贵妃毒辣辣地将事情变得更为严重。 “依臣妾看,将这婢女压入牢中,秋后问斩,至于这孩子自然也不能放过!”高贵妃一眼厉厉地扫向灵拓母亲。 “此人先交给内务府吧!”皇上示意下人将她带走。 “皇上!”高贵妃似乎并不愿意这样罢休,但她也看出这孩子或真是皇上的骨肉。 灵拓的母亲自然不愿意受此屈辱的活着,但孩子是无辜的,她也不想殃及牵连自己的骨肉,故一命换一命。 皇上此举仅是续命罢了,要么他当着众人承认这是自己的孩子,要么就等着她因欺君的罪名而死去。可他是王,一个冰冷孤独的王。 许是知道自己已没有活路,灵拓的母亲将最后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孩子。 夜晚,深冬的干雪纷扬,灵拓母亲留下遗书,抱石跳入深冰井水之中…… 旦日尸首被发现,还有一封遗书。皇上闻讯而来,望着那惨白的尸首,他却不能哭不能泣,皇上怎会无故为一个宫女的死哭泣落泪? “这贱人真是心虚呐,畏罪投井了,哈哈哈哈!”高贵妃那毒蛇般的心肠对亡故之人没有丝毫怜悯! “这贱人的孩子呢?快给我带来!”高贵妃真是急红了眼,恨不得将她唯一的血肉也抹杀掉。 皇上拆开那封遗书看来“皇上,我愿以我的命换孩子平安!” 皇上似乎对这人世的百态也看惯了,处理那么多天下大小事,最后落得自己的情事以泪洗面。他将信纸丢入火盆,那白纸瞬间化为黑灰。 “孩子呢?孩子呢?快给我带来!” “够了!”皇上龙颜大怒,一手拍案说道。 “那孩子是朕的骨肉……”这句话一出,让满堂的下人都沉默了。 “皇上,你是不是最近事务繁多,冲昏头脑了?”高贵妃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传我旨意……那孩子取名为陈灵拓,安住在西陵宫,后宫中的任何人不得入内!”皇上怒地拂袖而去。 陈灵拓,这孩子姓陈,她就是当今圣上的孩子! 陈灵拓中的这一拓字本是更适合男儿身取这名字,拓便是拓疆扩土,拓疆扩土乃是一代帝王所要做的。可好在这孩子是女儿身,且对皇位不会有所威胁,这才让灵拓公主能安全地在宫中长大。 或是从小没了母亲,整日里也不得见父皇几面,宫中上下个个皆对灵拓公主睨眼相看,毕竟她是一个婢女的女儿。在众人眼里她是婢女的孩子比是南齐公主更重要。 从小灵拓自己读书写字刺绣,十多年来,她不知道什么是父爱或是母爱,只晓得深宫冷院颇为孤寂。 习惯了年岁更迭中,一个人用膳,一个人闲逛,一个人就寝,一个人思念…… 直到她遇到了温冬,才知道了天和地相遇的那一刻便是永恒…… 第四十卷 九域争(一) 自灵拓公主走后的半月,镜漓怎觉得温阁主有几分不在神,当初自己离开平天阁也如他这样失神落魄。 镜漓为不打扰温冬,自己默不作声地席地而坐诵读经书,望眼看去,温冬提笔久久矗在桌前,空洞洞的眼神如这宣纸一般,甚是苍白! 这书房本就四面通透,外面的竹叶幽幽影影地舞曳,镜漓托腮替这些个有情人担心。 “这灵拓姐姐一走,温阁主怕是要比我还木呆了。”镜漓低声惋言。 这读书本就是如此枯乏无味之事,温阁主这副模样定抽不出神教导镜漓,那这丫头哪还看的进这密如蚁群的文字?镜漓释下手中竹简,探着眼打望那庭中的花朵,但怎的?这庭中的花树可是长了一圈,这树干处粗如巨蛟。咦?树根怎么又转眼变细了,再凝眼细看,这小树旁跳出一人,鬼鬼祟祟地倚在树后,勾着手指轻声叫唤着镜漓。 “苏师兄?”镜漓撇了撇眼,见温冬未察觉,这才宽心下来望去。 “小栗子……来来……”苏戈的声音轻如棉絮,但那滑稽的模样惹得镜漓噗嗤笑然。 镜漓举着手中竹简摇晃示意,顺带还摆了摆小脑袋,朝着庭中的苏师兄暗暗说道“不……行啊……” 苏戈师兄被镜漓这假正经气的头皮发麻,如条鼓着肚皮的河豚恨不得扎死镜漓! 镜漓蹙了蹙眉,轻足轻手地转着眼珠看去,温阁主怔在案前,似乎没意会二人之举。或是意当下已然安全,提着袖麻利地站起,打量着温冬的视线,一个闪身跑到庭中。 “小栗子,快过来!”苏戈师兄一把拽过镜漓,两人如窃者一般细细碎碎地谈论着什么。 “丫头,过几日你便要回凰羽阁了,这竹簪子你收着,我怕日后无机会赠你了。”苏戈将一根青春色的竹簪塞到镜漓掌中。 镜漓把玩着这个奇怪的玩意,愣是半天的欣赏过后,才翻然悟醒地拽着苏戈衣袖纳罕道“回凰羽阁?” 苏戈探出头望着温阁主背影,适才扭过头又对镜漓说道“你不知?” 镜漓耸耸肩,挑眉洒然一笑,瞬的又阴下脸“废话,知道还问你?” “下月是凰羽的九域争大会!”苏戈提着语气说道。 镜漓对这凰羽各种各样的仪式都不甚了解,任谁会知道什么九域争。 “九域争?”镜漓那真挚且无知的眼神直愣愣地戳在苏戈面前。 “九域争是九阁间的内斗比试,每阁的弟子需代表本阁出战,我听闻前九名弟子可获得下山践行的机会。”苏戈如活体说明书,苦口婆心地慢慢详细解释道。 温冬此刻兀的泪眼腥涩地抬起头,镜漓许是发现了温阁主在找自己,收下苏戈的竹簪子,屁颠又窜回去。 “温阁主?”镜漓一眼定在他眼睑下的泪痕关心道。 温阁主长舒深叹一口气,平缓了心情对镜漓说道“或是我也逃不过这尘世的烟火俗气吧……” 镜漓啧啧感叹,这些个自命清高的主,仅是对一个女子稍动了些情,就踏入凡世红尘滚滚了?不解不解…… 温冬收起莫名而不可言的心情,将桌下暗藏的一卷竹简抽出,抚了上面的积灰交给了镜漓。 “此物由雪阳阁主所著,吾量已是时候,此物该由你保管了。” 镜漓接过那卷竹简,上面灰蒙蒙的几字——花灵语论。 温冬必以为镜漓不喜此物,干瘪地述来“并不是什么古书典籍,有关花海修炼的心诀。” 果真是心头的蛀虫,此语恍如天降甘露,若不是那圣人之道,镜漓可是奇爱这修炼之法,喜地解开竹简,含眼看去。 “这些个……镜漓不甚理解……”丫头那迷糊糊的小眼神应是被这深奥的文字所困。 “此书我替雪阳阁主保管了有些年头了,今交由与你,定不要再寻极端之道。”温冬语重心长地交代,镜漓一耳进一耳出。 “可我不懂如何参悟此书,又怎么练习这书内功法呢?” “下月你便要重归凰羽,凰羽阁主会领你修此书之道。” 正如苏戈所说那样,自己真的就要重归凰羽了,可镜漓还没享尽这外头的自由,如今就要这样回去了?恐是老天爷也不会答应。 “重归凰羽?”镜漓明知故问,借此探着温冬的口风,看苏戈是否有欺瞒自己。 “此去或是你的命数就此改变,可曾听过九域争?”温冬卖弄玄虚地倾身问来。 “九域争啊……自是没有听闻过……”镜漓小算盘真是打的足,方才还听苏师兄提起,这会又装空纸白文。 “九域争本是九阁间的比试,不涉及外阁弟子,每阁弟子都需为本阁参加……”温冬说着说着一语打住,后续的似乎才是重点。 “你也知凰羽阁只有一名弟子,你需只身以凰羽阁之名出战。”温冬坏笑着指向她手中的竹简说道。 镜漓这下可是懂了,原来让自己回凰羽阁是去当九域争上的陪打啊!怎的深思细想都知这其它八阁弟子哪个会是等闲之辈,且自己仅是个稚儿,怎独自与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其它八阁弟子比试,这不就明摆着是去挨打吗? 镜漓也悟懂温冬那嘲弄的笑意,咽了咽口水以试问的语气言道“我小栗子不会被欺负吧!” “自然……是……会的。”温冬似静待一场好戏似的断续说道。 镜漓哀了哀,耷拉着个小脑袋,生无可恋啊! “这便是我赠你此书的原因。”温冬逗了逗镜漓额角,一眼笑意。 “嗯?”镜漓缩了缩脖颈,嘟着嘴一脸茫然样。 “七日,仅七日,这书便能帮助你掌握你的花灵力。”温冬道来一线曙光。 镜漓可曾想这竟是大会之前的劲补品。怎的?温阁主給镜漓开小灶? “丫头,七日内务必全然听从凰羽阁主的安排,不然九域争上你可要吃苦头啊……”温冬好意提醒镜漓。 “不怕我到时候把那苏氏两兄弟打败吗?”镜漓不知天高地厚地调侃温阁主。 “呵呵,那你也要有那个能力才行……”温冬教出的徒弟可哪有那么容易被一个丫头打败? “竟然能光明正大地帮你,我自然也不怕你反咬我一口,毕竟亏本的买卖我不做……” 镜漓撇了一眼温阁主,翘了翘嘴皮子“切,瞧不起小栗子啊!” 这小祖宗啊,真是未免太过狂妄了,虽那日于苏戈简简单单一番切磋,但也不没全部探出他的手段吗?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大哥未曾与镜漓交手。 九域争,是凰羽九阁弟子会武的比试大会,以轮番制相互切磋,抽签决定各自对手,但凰羽阁弟子拥有特权,可直接与最后的人进行决斗。 夜晚,镜漓收拾起行囊,突觉这样辗转于各阁之间,大抵不过是短暂停留,但留下的思念却恍如于此百年之久的情怀。 夜晚温冬亲自携着镜漓走出竹林,于竹林外的拱门处,温冬步止步沉默,悠然转身望着镜漓那满是留恋的神情,偏执地舍不得这丫头回去了。 “随我来,临行前再传你一手。”温冬洒脱地舞袖于长空之上说道。 镜漓提了提包袱,雾头雾脑的随温阁主而去,这来孝瑶阁已有二月之久,为何最后才传于自己真本事?温阁主杳然是个怪人。 月色静泄,如白玉清流于叶间山间风间,只是为何镜漓却不觉头顶压面而来的皎月有多美丽? 温冬将镜漓带向涅生场,环望四周,空旷浩远,夜色隐去石场的四边,一片无垠之地。 “丫头,用你全部手段攻我……”温冬将镜漓带到石场中央,条鱼从容出游般的挑眉笑言道。 这是哪出?徒弟对师傅出手?这可不遵师道啊!况且镜漓自知不是温阁主对手,哪敢贸然攻击。 来吧,无妨……”温冬落落大方地谦和一笑。 这般镜漓才宽下心,放下肩头上的包袱,低眉算计着怎么出手。 “嘭!”镜漓周身花流绽放,如环绕之障久久萦绕镜漓周身。 未几,花海的灵力遍布石场,石场周围的花草树木一一绽放,如同拥戴王储一般。 镜漓将身体没入花流中,一道飞花似天河崩泄一般涌向温冬。温冬向两侧甩开宽衣袖,一道圆形的屏障将花流挡下。 镜漓兀的从花流中脱身而出,一个飞跃,来到温冬头顶,一个侧踢,温阁主从容一笑,侧扭脖子拍开她的小腿,镜漓一脚踢空,落在地上。 温冬扬扬眉头,似乎在挑衅镜漓继续攻击,这丫头也不信这邪了,飞出袖口中的几颗圆珠,这是在平天阁要得的宝器,名为——血龙丝。 几条暗红的丝线射向温冬,夜色深浓,将丝线行踪掩埋。温冬知道此物嗜血,一旦近身便会附在身上,与身体内的血液紧紧吸引,那时候自己将无以脱身。 转眼间,镜漓灵眸一闪,一道更为绚烂庞大的花幕在镜漓前面炸开,七色落英,万朵花瓣似雨一般下落,这样炫目的障眼法,令温冬一时间看不见镜漓的位置,镜漓也借着这场花雨,将行踪隐埋其中。血龙丝加上镜漓鬼变的身法,她自以为胜券在握。 “嘿!”镜漓兀的从花雨中窜出,如一只打挺的鲤鱼,劲道十足地弓腰下踢而来。 温冬仍旧站在原地未动,花雨渐渐将他吞没,血龙丝在空中飞快袭来,镜漓也即将从头顶上踢下,他貌似已经全然化解是的,嘴边邪魅的抿起笑容。 “啊!” 温冬的手指从嘴前拂过,借着牙齿温阁主将自己的指头划破,一滴滴血珠撒向空中,龙血丝嗜血地本性吸引着它们朝那血珠奔去。镜漓的下踢在就要触到温阁主头顶时,一道幻月般的残影,一个灵巧的侧身,镜漓的下踢贴着温冬的面前而下,温冬再镜漓踢空的一刻,一只手臂劳劳锁住她的喉咙,仍她怎么挣扎也无甚作用。 镜漓双眸放大,她不敢信地自问道“我的攻击全空了?” 第四十一卷 九域争(二) 两者切磋必有败方,师徒较量,那徒弟更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看着镜漓不可思议的面色,温冬撩了袖口拉起地上的丫头,引眉笑问道“可看明白了?” 镜漓揉了肩头痛楚,隐隐地嘶了一声,后又是含上眼帘如颂文一般摇头晃脑,终于大瞪双眼叹惋道“没看明白。” 温冬捏了捏额角,呲牙细叹,开着玩笑说道“可还要再比一番?” 镜漓以前怎不觉温阁主如此腹黑,今自己全部家底子尽抖出来了,他无甚费力地就化解了,难道是嫌没有练手的?想拿镜漓舒活胫骨? 镜漓退了退脚跟以示弱的语气回道“不了不了……” 温阁主整顿衣衽,负手绕着涅生场踱步,为镜漓讲述方才那般他所使为何手段。 “两者相斗,一者攻,一者守,你的对手所用每一招数必然有其目的,若每一击都让对方得手,他进而会将优势累积,最后攻克你。”温冬侧颜如刀削般方正,映着月色温阁主一个厉色抛来。 镜漓似懂非懂点顿脑袋,一脸尬笑如恶犬扑向温阁主“可我怎知对手每一招的目的?” 温冬笑看月色,仰面言道“对手的目的不正是你内心最害怕的结果吗?” “你惧怕对手给你带来的困境便是他每一招的目的。”温冬换了种说法为镜漓解疑。 这番说的也是在理,切磋中自己最为害怕的处境,便是对手每一招要给你造成的困境,你的状态越是不舒服,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好比你身体躲避不灵活,害怕他人近身攻击,而此刻对手迎着你最为致命的担虑,频繁使用近身突刺手段,那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风声萧瑟,温冬青丝绕肩,一语点拨道“隐藏或是阻断,这是你破除对方每招目的达成的方法。” 镜漓翘首凝望温阁主眸中深意,脑中一番捣鼓问来“隐藏?阻挡?” 温冬抽出竹笛如蛟龙出海腾冲戳向镜漓腹部“隐藏的前提是自知,明白自己不足的地方,在会武中尽量避免暴露给对手。” 温冬手中旋转这竹笛撩开镜漓发丝,以双指戳在镜漓眼前“阻挡的前提是看破,会意对手每一击的目的,阻断它!” 镜漓鼓着圆嘴,这理论听上去貌似神乎其技的,可这丫头可真的行? 温冬停下了踱步,擦过镜漓身边往石场台下走去,扬手一展衣袖吆喝道“丫头,会武不仅是比功法,还要靠这!”温冬点点自己的太阳穴。 “丫头,就送你到这了,日后再见!”温冬撇过眼神,一指点着镜漓,转身而去。 “别了温阁主,别了孝瑶阁……” 。 。 暂别了温冬,镜漓又重新回到了这个让她不自在的地方——凰羽阁。 殿外候门弟子只见一红衣女子携风而来,双双放眼细量,原是主阁弟子。 “见过主阁大弟子。”那年纪至少长了镜漓一辈的二人恭敬拜道。 镜漓无甚在意礼数的甩摆着手,笑言道“别别,受不起!” 那二人愣愣地抬起头问道“可要通报凰羽阁主?” 这还没待镜漓回答,楼阁之上,一缕似红色花瓣的流影飞扑而下,二人转瞬规矩地立在两旁,凰羽阁主艳红的衣裳如她本人一样耀眼。 镜漓已有数月未见凰羽阁主,但那生疏感并未增加,却徒增几分别样的亲近与久违感。 “弟子,拜见凰羽阁主。”镜漓的礼数倒是比以前周到许多。 自打数月不见,丫头倒真是乖巧许多,凰羽阁主扶起镜漓,只言道“随我来……” 镜漓跟在凰羽阁主身后,穿梭在构造诡异的围楼,这九阁中应数凰羽阁最为冷清了吧,毕竟生人无几,常年住在这的也仅阁主一人,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凉透的吧! 凰羽阁主又将镜漓带回她几月未住的房间,那陈旧的屋内,家具的木香味那么熟悉。镜漓触着门框念念道“这么久未归却依旧那么整净……” 凰羽阁主一番兴致地道来“我亲自为这打理过了。” 镜漓却不想阁主亲自劳驾打顿房间,可毕竟阁主与自己还是有血缘关系的,有个姨妈疼那还不吃了蜜,但怎的这姨妈也是自己师傅,再亲也还是要重师道之礼。 凰羽阁主于乌木椅上坐定,拉来镜漓的左手,解开她手上的娟锻,眼中袒露着久远的思故情怀“这图腾现看来也是那般亲近啊……” 亲近?莫非凰羽阁主先前于雪阳阁主也有故交? “镜漓,可知此花开尽更无花,你倒是让它再活了一次。”凰羽阁主欣慰的贯注在镜漓的手背之上。 凰羽阁主点起桌上烛火,把在手中,领着镜漓步出房门,浪行在黑洞洞的古廊上,许是凰羽阁人气稀少,这夜里也没几盏亮灯,如冥府一般黑的慎人,看哪都似鬼影重重。 镜漓牙床打怯,耸耸肩头拉着凰羽阁主的长袍衣角如鼠胆小问道“凰羽阁主……我们这是……去哪?” 凰羽阁主将烛火递给镜漓,这也是免去她几分畏惧,后透着面具压着声说道“冢羽楼……” 冢羽楼,先前在猎鲨回山时,晓得那些亡故的弟子都葬于此,难不成大晚上的,阁主要带自己去坟头?嗯…… 镜漓的面若凝状,牵牵凰羽阁主手恳求道“师傅,这么晚了,要不明日再去如何?” 凰羽阁主无多理会,转身替镜漓驱开前路的黑暗,一番讽意的打趣道“别怕,此楼多葬英灵,无甚几个孤魂野鬼……” 镜漓扭曲了嘴皮子,一个寒颤重重踏着脚步追上凰羽阁主。 未几,一座古楼映着月色遗世独立般地矗立面前,镜漓望眼看到牌匾上三个金漆大字——冢羽楼。 阁主已至此楼,遂停了下来,推开沙哑作响的绛红大门,楼阁上被震落几颗细沙。 坟头的气氛果真是浓厚,镜漓那小身板都被铺面而来的寒气所动,她摸着漆黑的前方问来“师傅我们此来何意啊……” 凰羽阁主拍去手中尘灰应来“取花灵……” 凰羽阁主知镜漓不喜这阴森府邸,紧攥着她的手轻步行于木板上。 此楼高耸,呈圆形环绕,每一层都拜放着一具具棺木,棺木前都立着牌子,以明亡者生前之讯,而此楼中间的有一座塔状的碑位,一块块诰牌衬着幽幽隐隐的烛火。此楼空高,建筑内却无多少明火,整座楼望去确是垂死昏沉,阁顶是空着的,月光透过这洒在楼内,却越发的安静,似乎不愿惊扰这些英灵。 “此为凰羽安葬历代弟子与阁主的地方。”凰羽阁住环顾四周哀默婉言。 镜漓探着碎步,借着手中烛火照亮那灵牌上的字,“岸汀阁第二代阁主——化雪阳。” 镜漓那圆白的大眼真是不能再大了,先前在花海的瀑布后看到雪阳阁主的坟碑,今又于此再睹她的灵牌,莫不是雪阳阁主四海为家,哪皆是她的归土之地? “师傅……这……”镜漓拿着蜡烛,侧头指着这灵牌问道。 “你那日于花海所见的坟碑仅是一檄空文,这里才是雪阳阁主真正葬骨之地。”凰羽阁说道。 “但,雪阳阁主的花灵却一直守护在这里。”凰羽阁打望头顶漆黑不见尽边的楼层,那满片的棺木冰冷而空虚。 “把手予我。”凰羽阁主让镜漓伸出左手,她牵来镜漓左手,将图腾暴露在着阴森森的暮色之下。 镜漓手上的图腾越发不稳定,鲜红的光芒似呼吸一样,一闪一灭。 “阁主?”镜漓望着手背上的异样惊问道。 “它在唤灵……”阁主冷静地放慢语速而道。 这彼岸花的图腾闪烁越发频繁急促,似是有什么东西紧紧牵引着它,与它产生深深的共鸣! 突然四周血红色的光充盈满整座冢羽楼,那光芒凄惨而明艳,如同人体内流动的鲜血,自楼端盘绕而下,就连人的呼吸也开始随之变得紧张…… “别怕,花灵在确认它的宿主。”凰羽阁主按住镜漓的手,安抚她的惧怕畏缩之心。 明艳的血光慢慢盘旋到底部,随之光尾也开始减弱,进而化为一团幽怨的殷红之火。 此火久久在镜漓面前停驻,它飘忽不定的绕着镜漓旋转几番,后安稳的静落在她眼前。 凰羽阁主这才将镜漓心中的纳罕一一述来“雪阳阁主生前也是此花所认之主,她当初的功力仅次于前代凰羽阁主,这花虽亦邪亦正,但都凭使用者的心智,死亡的力量便是纯粹的恐惧,若日后你与此花为伍,定不要因此迷失自己。” “那它现在是……”镜漓点点自己的鬓角问道。 “待你接受它……”凰羽阁主举起她的左手说道。 “你先前所吸收的花灵力仅是冰山一角,却不及雪阳阁主生前所使灵力一半,这花灵忠于自己的宿主,故雪阳阁主死后它也久久护在此地。”凰羽阁感叹道眼前花灵如此忠诚。 “现在你是它的下一任主人了……”此语略带着伤意,似乎凰羽阁主并不愿让镜漓接触此物。 镜漓点着手指慢慢靠近那团火光,在咫尺一刻,火光兀的钻进镜漓左手背上的图腾,镜漓周身一股热意,似是体内一股突然暴增的灵力,待周身血脉平静,那手背上的图案已然是真正的血红之色! “凰羽阁主,这?”镜漓盯着手背鲜红的血色图腾,有些抵触。 “九域争将至,此是你夺得魁首的无奈之举……” 确然,若不如此,九域争上镜漓必定败地一塌涂地,可这花灵力虽然霸道,但心智不成熟,却极易入魔,弑杀成性! 第四十二卷 九域争(三) 自镜漓取回雪阳阁主所留花灵,身心总为一股戾气所扰,至邪至恶的杀气一点点消磨人的良知,就连心性也开始不自觉暴动。 “师傅,好难受……”镜漓挺立的鼻梁上些许纹路皱起,汗水沿脸颊而下。 凰羽阁主朝打坐的镜漓走去,低头一指,封住了镜漓手背上闪烁的图腾,随后为她拭去汗水言道“你出孝瑶阁时,温阁主应交与你一卷花灵语论吧……” 镜漓撑着草席,大口喘着粗气,指着自己的包裹说道“在那。” 凰羽阁主拿出古籍,展开卷轴,随后转身便是厉的一指点向镜漓额头。镜漓面色难堪的仄眉一蹙脸,忽的她脑中天地物什霎然变得浩渺,身如至于无形之流中,耳边的声音慢慢远离现世,后便是悠远的厮杀声,镜漓撑起目光打量,自己竟站立在黄沙飞扬的战场上。 “镜漓,这便是十五年前的铩羽之乱……”一个耳熟的声音从镜漓背后流出。 镜漓一个身寒,扭头将身后那人望去“凰羽阁主?” 未待镜漓缓神,凰羽阁主身后一位凶煞的卫兵执剑砍来,镜漓情急之下突的眼眸闪过一缕血红之光,一道绛紫的彼岸花丝飘零冲向阁主身后之人。 “嘭!”那束花流直接从卫兵身体贯出,似一道镜花水月,无法触碰。 凰羽阁主一手按住镜漓肩头,以训斥的口气说道“镜漓,冷静下来!” 镜漓或是将心中杀戮之气憋了很久,方才那击就连凰羽阁主也被震慑到了。 “这是哪?”镜漓泪花花的双眼望着阁主问道。 “灵境……”凰羽阁主拂手挥舞去,四周的人皆若水雾一般透过她的指尖。 灵境,是每一位修灵之人的心境空间,它如同一本记事本,将你心中所念以虚幻的灵保存下来,此灵境就如同一个生前的记忆,而一个灵力越为高强的人,他生前所记录的要事越少,正所谓生来拂带一缕清风,死亦归去又留何物? 镜漓望着遍地血尸,那蔽天的翻滚硝烟,修罗血剑屠杀般的炼狱啊! “师傅……”镜漓咽了咽喉,无助地退缩到凰羽阁主身前。 凰羽阁主只手扶住镜漓退却的身板,思忖片刻怅然喟叹“这是雪阳阁主战死的地方……” 镜漓的身体一顿,渐染的忧伤爬满脸上,若有所失的道来“死?” “花灵语论所记便是当年雪阳阁主所使奇技——彼岸葬花。”这一声突的一沉,将镜漓内心的好强之心勾起。 。 。 “杀!”南齐北楚联合的军队分批从山脚发起冲锋,黑压压的人群舞动铁戈厮杀凰羽中人,九位阁主携众弟子力抗这些丧尽天良的野兽! 只见又是那熟悉的身影,曼妙轻纱,秋水之月般的通灵之眸。“雪阳阁主!”镜漓激动地伸出手喊到。 她从容步至众军面前,其它八阁阁主皆执凰羽之器面对眼前的“归途”,一幅感天动地的画面现于她们眼前。 “凰羽狂徒,伤我南齐万千金忠士卒,今我秦某必踏平你这凰羽山头!”一位中年的将军挥剑怒呵道,黑色的锁子甲上印着一张狰狞的雍和兽纹图。 “师傅,那是谁?”镜漓对那嚣张跋扈的领头将军有几分冥冥之中的熟悉。或是宿命,或是仇恨…… “秦家人,镜家的仇人……”阁主的声音幽冷低沉,至今提起秦家仍是她心头的痛处! “娘……娘……”镜漓攥紧着拳头重重切齿而道。 转眼间,天地色变,山河为之颤动,那众军踢踏的铁蹄震碎了苍灵大地。“杀——” 凰羽弟子一身素衣与这黑鸦羽色般的军队碰撞,黑白交融相杀,一道利剑,一梭羽箭,一闪铁戈,你我便踏上了这黄泉之路! “九阁弟子听令,随我入阵!”前任凰羽阁主咬着牙根抱着必死的心入阵杀敌。 铩羽之乱,或是十五年前最为惨烈的一战,不比两大帝国交战损失少,这里流的血足以汇成河川,这里的亡灵足以让冥府满堂,这里的人心足以摧毁千年的人间世道! 战事持续旷久,凰羽众人不敌两国军队的轮番攻击,仅存数十弟子,哪些血泊中的孩子,为了凰羽百年来的基业付出了生命,或是今日凰羽该亡了…… “雪阳阁主,你那姿色倒是让我不舍得就这样杀了你啊……”那秦家的孽障一眼痴色地望来说道。 雪阳阁主别下头上发簪,一片青丝如水散发狂然,她丢开发簪子,不知已在心中腹诽这小人几回,冷冷的凝眼说道“将军身为四大古族之一,不为苍生太平,却无端起战事,可真要违逆这四族之训!” 那将军不屑的挑了眉梢,无甚在意地说道“呵,四族之训?那些个老家伙留下的破规矩迟早会被破除!” 雪阳阁主抹去嘴角的血丝,一股暴涨的灵力将四周的天空大地化为苍白的埋骨之地! “你!那是花神的死灵!”那将军所骑的马匹被这亡气所吓,乱了马脚,发出哀鸣。 “将军是明眼人啊!”雪阳阁主的那双眼睛就如同镜漓先前一般鲜红通透。 雪阳阁主同八阁阁主从石阶下一步步踏来,叫那千百的军队望而退却,将他们逼上了穷途,那么也必然反咬你一口。 “若要亡我凰羽,你们皆要为此山陪葬!”雪阳阁主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怒吼。 “上,都给我上。”说完后,那将军调马回头一路奔驰,像是在逃离一个索命的鬼使。 “将军!”侍卫见主帅都策马而去,很快军心便乱了,他们也畏惧眼前这血红渲染的女子,似乎她是来自地府的死神! 军队架着铁盾一步步后撤,迟迟不敢压阵冲杀,几个后退的侍卫被吓得腿脚一软,瘫倒在地上,狼狈拾起剑护着自己的性命。 “众弟子听令,虽千万人……吾辈往矣!”雪阳阁主那直穿九霄的坚决死守着他们最后的执著——凰羽祖业。 原本士气滴落的凰羽弟子皆重新搀扶起身体,忘记了身上伤痛,擦去嘴角的血痕,一声视死如归的咆哮,便随九位阁主扑向万军。 “焚天!” “流鸿灭!” “寒山冷竹!” “耀阳业火!” “戮怒杀道!” “苍云天变!” “螭游瀚海!” “战八方!” “彼岸……葬花!” 九大凰羽奇技同一刻展露,若要亡我凰羽,此,便是你的葬礼! 天地间,风云拢聚,那耀眼的炫光吞噬着眼前千万恶徒的生命,焚烧,凄寒,绝望,风雨,杀戮,这些最为残忍的痛意就是对他们最厉的惩罚。 突的,遍地的尸野盛开黄泉之花,枯木上的乌鸦被惊离,一片黑羽轻轻飘落,那刻整片的沙场变得安静,正如死亡一般凄冷寂静地叫人恐惧。尸体上慢慢被这彼岸花沾满,成片的血红色铺开沙场,尸体就这样被掩埋在花海之下,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其它八阁阁主用尽气血,闭目与世长辞,雪阳阁主发丝被血水浸泡,如同妖魔般慎人。她手中的花戒吸收着遍地的血气,雪阳阁主此刻的容貌是那么妖艳,她邪魅的眼中竟还保留着对人世的清醒。 “那么,你该下地狱了吧!”雪阳阁主用手指勾起那将军的下巴冷艳地一语说道。 “呵,妖女,我就是死,你也要同我共赴!”那人放肆地大笑起来,一瞬拔出腰间佩剑将雪阳阁主的腹部洞穿。 雪阳阁主含着嘴角血从容地笑了,那片花海将此地所有生灵吞噬,任谁又逃的了? “雪阳阁主!”镜漓瘫软在地上哭喊着她的名字。 那日花海的梦中,她那从容的笑意镜漓终于懂得了,懂得了…… “虽千万人,吾辈往矣!”镜漓带着哭腔的语气那样真挚的说道。 “这便是彼岸花灵的威力,足以噬灭万军!”凰羽阁主对那震撼的场面评述道。 “花灵语论便是亡途的真谛。” 镜漓泪红的双眼久久眺望那血海彼岸,自问道“认亡为生,便是让更多人活下去……对吗……” “既然已悟到此道,你的心智再不会被这花灵所噬……”阁主拂袖撩去周围的灵境,很快她们又回到了房中。 镜漓依然双手撑在地板上抽泣,一切都不像是是十五年前发生的,他们那么真实,那么纯粹…… “丫头,你可懂了吗?”凰羽阁主半蹲身子扶着她的头安慰来。 羲和见屋内没了动静,推开门向凰羽阁主汇报来山脚的情况。 “阁主,往风门前来参加九域争的众徒已至。” 羲和一眼便看见了趴在地上哭泣的镜漓,又转瞬问来“阁主,这?” “无妨,做了个伤心的梦罢了……”阁主从袖兜中拿出丝帕递给镜漓,领着羲和化为一道火光向往风门方向而去。 此次九域争不仅为九阁弟子之争,凰羽阁主更是广邀了天下之士,此举虽犯着十五年前的险,但若永远禁闭凰羽山门,怕是要不了多久这凰羽便真要没落于世了。 往风门下,一片应邀而来的奇人志士侃侃而谈,鱼龙混杂,或是此举又将给凰羽带来未知的危险…… 第四十三卷 九域争(四) 往风门下攒动的人群静候着凰羽阁主的驾临,这些来自四海各地的人,皆是听闻凰羽举九域争一事,这才各怀鬼胎的来到此地。 “拜见凰羽阁主!”山脚众人千万的重音一声唤来。 凰羽阁主扫视了眼底下的众人,西海骨洋宗,北荒莲若宗,南山阴罗宗,西离扶召宗,这两大帝国的四大鼎立宗门竟如此给凰羽脸面,全部来此。 “小生骨洋宗,杜山。” 凰羽阁主打量望去,却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不知何故看去,这人的身上竟有几分女子的阴柔之美。 “小女莲若宗,易川。”这又是一人争着向凰羽阁主道来。 “阴罗宗,鹿河。”此人话语简练,似是不爱客套。 “扶召宗大弟子,姜流。”凰羽阁主在这四人中偏偏对这扶召宗大弟子有些兴趣,他年仅十七,可眼眸中却深藏着不一般的灵力。 羲和转身请问阁主意下如何,待阁主微微点头,她才放开上山之道。 “羲和,带他们去涅生场,我随后便来……”阁主长眉俯瞰山脚众人,鬓角边的一缕乌发垂落,被和风带起,飘忽滑落。 “大家请先随我到涅生场。”羲和作足客套,满面笑影领着众人前往涅生场。 凰羽阁主展袖迎风,掠过树梢带起叶影摇曳,一道天际流火重回阁内。底下的那些个小生后辈也是长了眼界,见得此惊异的功法,颇感震撼。 八个阁主早已一排立在捏生场前的楼上,一番席面静待好戏上场。羲和身后的人群登上凰羽的大道,这千山万水护阁生,天来飞云掩山影,九座世间瑰丽的楼阁围绕此间环旋。 “生的这么大,头次一睹凰羽真面目,这也太气派了!”那些个头次上山之徒啧啧赞叹。 。 。 “呦,这四大宗都来了!”龙生泽拎着手中紫圆的葡萄,捏来一颗边吃边说道。 温冬则是撇去细眼,撩开袖口,坐在桌旁不慌不忙饮起茶,抿来一口,道“即来,便以应吧……” 暮青雨凄然摇了摇头感言道“凰羽闭山十多年之久,恐此番我们的弟子也讨不到甜头。” 班九歌泰然舒心,坐在温冬面前抓来玉耳杯言道“无妨,再怎的,凰羽百年的功底不还在那摆着吗?” “小温子,你说呢?”班九歌挑挑眉问道。 “待到比赛开始再说吧!”穆琼黑浓的眉头紧紧蹙起。 “师傅,弟子已到!”就在八位阁主讨论热乎时,八个声音异口同声道来。 原是八阁弟子应八位阁主之命,前来涅生场进行抽签仪式。 突的涅生场的天空一道火光化作一只凤凰,铺展火翼,凌天而来,一声长啸冲天,待火光落下,那凤凰九道金辉的尾羽将天际转为一片火海。 “凰羽欢迎四海之贵客,今聚于此同举九域盛事!”阁主洪亮的声音将每个人的心窝都撬动了。 “听闻这凰羽主阁弟子年仅十又三,我倒是想跟他交上一手。”这些个山下凡人的消息果真灵通,竟连凰羽主阁弟子都能打探道。 那四大宗的弟子不屑地对那人说道“那你也得有本事走到最后。” “呦!这不是四大宗吗?”此番看来这四大宗的威信还不足以震慑天下之人,就连一个无名小卒都敢如此叫嚣。 凰羽阁主立在那只神气的凤凰前,金耀的火光将她衬托的无比尊贵。就在她即将宣布抽签仪式开始时,不速之客到了。 “北楚申国公到访凰羽~”一个奴才地声音阴阳怪气的几番波折起伏。 凰羽阁主兀的收敛了和颜,此番九域争,这申老又来作甚? “申国公?我记得这凰羽可是有些年头不与这两大帝国往来了,今日难不成?”骨洋宗那半男半女的少年撩着细发娇气地言道。 “你们看,是北楚国公,这凰羽什么时候又与这北楚开始往来了?”底下个众人私窃碎语,令场上的气氛一时间古怪起来。 那银发苍苍的申貌炀福寿绵长的笑意一路而来,他穿过人群步至台下,望着凰羽阁主如神龟吐息一般慢声细语言道“凰羽阁主莫见怪,老夫今日无别的,仅是带些个礼,顺带来看看老夫孙女的比赛。” “申国公的孙女?”那些个刨根问底的闲人,却还不知那申国公孙女为谁。 “国公,有心了……”凰羽阁主倏的冻了脸色,这申国公是想借这席面来宣告天下,这镜漓便是自己的孙女。看来申国公硬是要跟阁主抬杠了。 这涅生场前的小楼上,温冬和班九歌可坐不住了,毕竟此事因他们而起,若是镜漓真被曝晒于天下人之眼中,那恐日后对凰羽对她都是个麻烦。 “这申国公的孙女是?”龙生泽吐出一颗葡萄籽,扭捏着神情猜想着。 “镜漓……”温冬也没多藏一语干脆道来,借着喝茶掩盖慌张。 “镜漓那丫头与这申国公有何关系?”暮青雨望着人群中的申貌炀浮起困惑。 “说来话长……那日下山,我们二人带着镜漓误入申府,这丫头就被这申国公认做了孙女。”班九歌娓娓道来。 一旁的赫连笙可全部闻在耳下,镜漓什么时候与北楚的申家有往来的? 宇文林从其它弟子身后绕过,在赫连笙右肩探出脑袋,别有深意地问来“可是担心那丫头了?” 赫连笙被这神出鬼没的宇文林截断了思绪,一脸惘然地将宇文林望去说道“你能不能别贴着我的脸……” 宇文林执起赫连笙的手安抚道“放心吧,我看那申国公并无恶意哩!” 赫连笙也是赞同的点点头,迷离望着场上那老国公。 “来人,将赠礼带上来,老夫要为这九域争积点排场!”申国公真是财大气粗,他挥了挥手,后面的几人便抬着盈满箱箧的金银吃力踏来。 “望阁主,笑纳!”申国公比过双手言道,那大拇指上一枚品相极好的玉戒如此的夺目。 “国公劳心了,入上座吧……”凰羽阁主自然不好拒绝,这样大的排场若是拒绝申国公,叫天下人以为凰羽阁主仍偏执于十多年前的旧事不肯撒怀,还落得个小鸡肚肠的骂名,加之今日申国公这番诚意确无理由推辞,可一旦受此礼数,镜漓日后可便真成了他申老的孙女了。 “好啊,好啊!”申老的算计达到了,一副波澜壮阔大笑道。 “申国公请……”羲和接待申国公步上小楼。 可这申国公前脚刚来,这后头又是一件大麻烦尾随而至。 “南齐太子到~”那石道的接天处,长出几个人影,一把金灿圆顶伞执于那太子手中,乌黑丝发以金冠束起,秀目端庄,清灵双眼,一副未来的帝王之相。 “嘿?你们说今儿是不是见鬼了,这两帝国都派人来为凰羽捧场?” “可不是嘛!” “这下可得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就被那些个大人看上了。” 场上的所有人中,仅四大宗的弟子最为冷静,他们对此事无甚在意,毕竟十五年前的铩羽之乱,凰羽凭一己之力泯灭两国联军,这样的实力能不叫两大帝国厚着脸皮巴结嘛!只是这些个势利的主,手段未免太粗俗了些。 凰羽阁主那双凤眼远望那南齐太子,确实气如神龙,那举止与装着显得这才是帝王子嗣。 “在下南齐太子——陈灵渠。”灵渠太子撑着锦缎丝绸所制的伞,掩着自己的目光在底下言道。 “不知何故,竟劳驾太子亲临我凰羽。”阁主好生客气地试探来。 “应父皇之命,感谢前几日孝瑶阁阁主对长公主的照料,今特来送此薄礼,以表心意。”太子殿下溪流般的声音如此甘冽。 “不知,冕下可介意我在此一睹九域争风采?”太子收起伞,扣礼问道。 “羲和,带太子入座吧!”凰羽阁主摆袖吩咐道。 太子旋起酒窝,笑花浅绽,闲了闲衣袖步梯而上小楼。 那灵渠太子步上小楼,一眼便打见了八位阁主在此谈笑风生,一厢礼数抱拳作揖到。 “见过八位阁主。” 那太子一眼戳中那旮旯角落里的温冬,言笑晏晏地问道“这位可是温阁主?” 温冬侧脸冷冷地一眼望去,思忖半晌答来“正是……” 太子像是找对了人一般,接而拜谢道“前些日小妹承蒙温阁主照料,今日在此谢过。” 温冬举来茶杯细细吹去,分来几分神说道“嗯……” 太子殿下撇了前襟,插缝坐在温冬一旁又道来“温阁主果真貌比仙君,怪不得小妹痴迷不返。” “痴迷不返?”那些个阁主皆回头拉着语气问道。 温冬兀的被点到了死穴似的,两眼被憋的泪汪汪,一口茶水呛在喉中“咳咳……” “小温子,痴迷不返呦……”龙生泽确是个老顽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会一旁调侃。 申国公见此趣景,捋胡敞怀大笑“哈哈哈,这些个后生啊!” 班九歌抚了抚温冬后背,为他疏通气道,后也风吹一边倒的撩起眉宇说道“痴迷不返哦……” 太子见温冬也不作态,索性袖了袖手,从衣衽出拿出一道圣旨,当着众人面宣读起来“南齐圣上诏曰,孝瑶温冬,心柔貌美,才武皆备,诚待吾国,迎朕心意,今以赐婚,特将灵拓公主恭嫁凰羽,钦此!” “赐婚?”在场所有的人惊的如嘴啃了泥一样,不是滋味,不知从何吐露。 温冬一口热茶兀的喷到桌案上,清俊的面容上竟扰起几分慌张…… 第四十四卷 九域争(五) “钦此~”灵渠太子提着嗓尖眼子将圣旨郑重宣读完。 温冬板直了腰,放下手中温热的茶水转过眼珠瞥见那太子手中的圣旨,道“温冬……接旨……” “哐当!”班九歌手中的玉杯没端稳,泼洒了一地。 灵渠见事情已经妥当,坦然地喜笑,继而以手中茶水代酒与他相敬。 班九歌原以为温冬会谈笑作罢,岂料他竟然接下了这道圣旨。 “苏卷,该下去抽签了……”温冬将此事暂且一放,向苏卷交代来。 “是!”苏卷扣手应下,一个展袖飞身往涅生场上而去。 “都去吧……”其它剩下的阁主也吩咐来。 这小小的楼阁上一下并肩飞出八人,他们整整齐齐地缓落于众人面前。 “诶,你们看,凰羽大弟子!”底下的人指着面前八人惊讶地呼来。 凰羽阁主打望了眼下八人,想也是时候了,便舞了手,羲和应意点点头,退出在人们视线中。 “一二,三四……五六……”那些个有心人倒不厌其烦地一个个数来。 “不对啊,还少一个?”他们察觉人数不对劲。 “就是,怎么只有八人?”莲若宗的那小姑娘也起哄道。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那凰羽阁主身后铺天而来的花雨掩盖天幕的阳光,缤纷浪漫洒落整座涅生场,痴恋这花瓣之色的人们伸手轻轻接住。 “嘭!”花流似喷泉般冲天而来,一道花柱光彩夺目地立在阁主身后,随后镜漓带着古铜的雀羽面具,一身红焰锦色长袍当风滑翔过众人头顶。如一只低飞浅触湖面的蜻蜓,镜漓乘风落下,乌黑的发丝碎碎的舞凌。 镜漓的出场瞬的燃爆了全场,那些个还未开始比赛的人们皆拍着手,一番热血沸腾的欢呼。镜漓就是不一样,其它八人皆是璞玉色的衣裳,她那脱尘的一抹艳红,叫人们一眼断定她就是主阁弟子! “主阁弟子……”姜流攥紧手中的佩剑,扬眼望去,目光不住地向她那飘去。 “弟子拜见凰羽阁主!”镜漓一个华丽转身拂袖单膝扣手说道。 凰羽阁主抬手示意镜漓站起,后观察这在场每一人的反应。 镜漓自信的扬起嘴角,走到八位弟子面前,在正中央的位置站定。 赫连笙望着镜漓方才的样子神采奕奕,仿若新生涅槃,举止与灵力皆有长进。镜漓将双眸与赫连笙对去,先是一种莫名的伤感,后是不可述的兴奋,为什么呢? “主阁弟子~”那骨洋宗的少年又是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么小的年纪,看来不简单啊!” “这主阁弟子怎也同凰羽阁主一样都以面具遮脸,真想看看是不是个水灵的丫头。” 凰羽阁主一手打住众人议论,待大家肃静,才正式宣来“九域争抽签仪式,开始!” “嘭咚~”石场中央的石雕凤凰旋转下降,随之一颗撑天巨树从中间升起,风过招摇舞动满树红绳挂起的木签。 在涅生场的小楼上,申国公对这机关术甚是感兴趣,一手支在栏杆上望尽那巨大的古树。 “此可是平天阁的手笔?”申国公对八位八阁问道。 此刻羲和从小楼处转身道来“申国公可是对此奇术感兴趣?” 申国公怕是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收敛他本想打探此术的念头。一旁的灵渠太子只是望着这奇景连连鼓掌,却无申国公那般激动。 “平天阁的拙劣小技,让国公见笑了。”龙生泽真是拦不住他那爱显摆的臭性子,主动应话。 申国公眼眸一怔,料出这便是平天阁之主——龙生泽。贴着商谈之意道来“不知龙阁主等会可否与老夫私底下聊聊?” “愿为奉陪。”龙生泽早就做好招架这申老的准备。 灵渠太子鼻息一哼,抵手于脸庞,一个无力的哈切,垂眼又看起场上热闹。 古树架定,众人皆仰头望着树冠处,那一片片的木签便是众人的姓名。 凰羽阁主步于树下,一手做邀言道“请……” 众人二话不说皆若群蜂一般拥上去,要数谁的身手最矫健,便是那四大宗的弟子了,他们一马当先取下树顶的四片木签,想是此树一出时,他们便已选好自己心中想要对上的人选。 “骨洋宗杜山对崇明阁解佚。”那人举起手中木签唤道。 “莲若宗易川对雀阳阁吴枳。”她读来手中木签,寻找九位弟子中自己的对手为谁。 “阴罗宗鹿河对孝瑶阁苏卷。”此人倒是不紧张,哪怕对手是凰羽的大弟子他面容上也未有波澜。 这剩下的,便是凰羽阁主最为担心的扶召宗姜流,这人要是与自己九阁中任何一位大弟子对上都难有胜算,毕竟此人藏的很深。 姜流冷涩的眼眸中泛起欣喜,提着红绳对眼前九人言道“扶召宗姜流对……平天阁赫连笙。” 赫连笙兀的凝神将他望去,这人的目光中在不能透露更多了,像是一汪浑厚的潭水,寒冷而深沉。 姜流抵着剑柄踏来,凭着直觉他来到赫连笙面前,开口道“赛场上见!” 这人给人的感觉那样寒冷,是个活人都不愿与他多对视一眼。 其它剩下未被选中的大弟子这才走至树下取来自己的木签,自然他们的对手要好应付多了,也不排除这些个被捏的软柿子里没有烫手的山芋。 镜漓身为主阁弟子,前几场的比赛她都不会上场,只待最后的决赛,她才有机会一展身手。 “真无聊,净看他们比试,都没我什么事。”镜漓撇撇小嘴细声抱怨道。 待所有人将自己的木签取下后,凰羽阁主命手下弟子取回他们手中木牌,以本册记录下众人的比赛日程。 “今日抽签仪式到此为止,请各位回到房中稍作休息,明日九域争一睹大家的风采!”凰羽阁主作席面诚邀众人回房调息。 羲和领命将场上众人带回已安排好的厢房中,可凰羽阁主对眼前鱼龙混杂的人群并不放的下心。 镜漓见仪式也差不多了,舒活腰身,正要回阁中修炼,却被一人叫住。 “小栗子?”那声音熟悉且冲心窝。镜漓撩发转头望去,那人正是赫连笙! “大生姜?”镜漓生疏了二人间的默契,再次言谈却无从聊起。 “近来……可还好?”赫连笙温柔的问来。 镜漓不知为何,立于此人眼前竟满身血脉扩张,浑身不自在的,莫非这便是宇文师兄所言的情?嗯嗯,呸呸!什么情不情的。 “无恙,你呢?”镜漓婉转的声音以笑带过自己的尴尬。 “好好休息,你最后的对手必然是我,让我看看你长进了多少。”赫连笙还是跟往日一般爱欺负镜漓,总是无端的好奇这丫头藏了多少手段。 镜漓翘额望去,透着古铜色的面具是一双星眼,那樱红的小嘴微微勾起,现在的镜漓似乎自信的狠,连赫连笙都不足为惧! 。 。 在抽签仪式结束后,一群鬼祟的人并未回到自己的厢房,而是避着人们的视线朝冢羽楼探去。 凰羽阁主立在高阁将他们的行动尽收眼底,她轻轻弹动指尖,对身后的羲和吩咐道“除掉这些人,别让其它人让发现。” “是,阁主!”羲和领命。 “阁主,不留活口探口风吗?”羲和问道。 “这些人只能是他们派来的,此举无意……”阁主解开面具望着这宏伟的九阁之巅。 。 。 。 “快,跟上,别让人发现了。”那个领头的男子勾勾手示意身后的小弟紧紧跟上。 这群人定是对凰羽不熟悉,这阁中道路愣是绕了半天才走出,他们蹑手蹑脚攀上阁顶,沿着屋顶忍着脚步走去,巡视的弟子皆未发现他们的存在。 很快他们远离了凰羽巡视最紧的地方,来到西山上人气冷清的冢羽楼,此山草木野蛮地长至半身处,久未修缮的廊道扶把掉落,咯吱作响的木板就算他们有意隐去脚步,到了此地也无可奈何。 “大哥,这便是冢羽楼了吧?”一人拔出腰间的佩剑,警惕地张望四周问道。 “让底下的人注意点,这地方真邪门,竟没一个凰羽弟子巡视。”那人看了看了头顶上的牌匾,还是不敢放手进入楼中。 “记住要快,大人吩咐我们只是取这样东西,得手就走,别恋战,听到没!”那人重申命令,强调他们要速战速决。 “是!”一共数十人领命应到,他们速地拔出腰间佩剑,相互照应背靠背进入这阴冷楼中。 羲和轻轻落在冢羽楼的顶颠处,光线将她的影子映在地面上,底下的这伙人许是留意到地面上巨大的影子,抬起头朝昏暗的楼端处望去。 “不好!”领头的人意识到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尔等可知此楼安葬我凰羽众英灵,既然扰乱此地安宁,那便留下性命给这些灵魂作慰藉吧!”羲和怒目瞪着眼底下这群无礼的狂徒。 “上!”那人一指,他们轻身提剑围着羲和围攻去。 羲和仅是冷艳地撩开额前的碎发,一团吞噬万物的烈火轰的从她头顶压下来,巨大的火团如一条张着血口的巨龙,向他们扑食而去,那些个狂妄之徒眼眸中映着这团凶烈的火光,周围楼中原本冷冷的空气在那一瞬被点燃,空气温度骤升,在他们冲向羲和的途中,身上衣物已经开始燃烧,就如同几只不自量力的飞蛾展翅扑向这焚天的业火! “泯灭吧,无礼的贼人!”羲和眼睛就如同燃烧的太阳,雪白的发丝晶莹明亮。 “啊啊啊啊!”一声声惨叫从楼中传出。 凰羽阁主远远立在山头望去,嘴角不屑的言道“秦家,这把火我替镜家还给你们了……” 第四十五卷 九域争(六) “阁主,肃清完毕。”羲和飞至阁楼之巅向凰羽阁主复命,身后一缕黑灰飞起。 凰羽阁主清楚这些人来此地为寻何物,故特留一手以防后患。 “羲和,把上山的道路闭上吧,这些鱼虾已经上钩了……”凰羽阁主一手划开,一道厉风吹散冢羽楼中的余火。 。 。 。 旦日,九域争的比试拉开帷幕,申国公与南齐太子在凰羽短住几日,为的也是一睹这些天下奇人的风采。 古来少年出英杰,九域争诚邀天下之人,为的就是遍览这世间的飒爽之姿,以助凰羽博宽眼界。 第一场比试于辰时之末开始举行,观众席位上早就站满了人,涅生场上的金色暖阳唤醒人们心中的斗志,九位阁主应序于小楼上坐定。 镜漓在涅生场场下石阶旁久久伫立,目不转睛盯着木板上的赛程告示,这第一场貌似是骨洋宗杜山对崇明阁解佚,镜漓记性也不差,似乎这个解师兄曾经为自己治疗过,想来也是那次洗心海之事了。 “小栗子?”一声似故友的声音试探着问来。 镜漓认出此声,转过头兴冲冲寻找那人,那人惊讶地双眼注目于自己身上,应是离别多日,应当刮目相看了。 镜漓深吸一口气在腹中打转,那人也是憋了许久,同样于肚中酝酿着感情,随后二人默契的重音一齐唤来“镜漓!童遥!” 果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随便一摘就是狗尾巴草。童遥如一只撒欢的犀牛,顶着脑袋拥向镜漓,死死搂着镜漓在怀中不肯释手。这狗尾巴草真是撩人,这一挠让镜漓全身鸡皮疙瘩撒一地,真是肉麻~ “想死你了~”童遥那亲昵的撒娇也就镜漓受得了。 “遥遥,你怎么认出我的?”镜漓那副雀羽面具贴在童遥面前问道。 “你这小东西,看背影都能认出来!”童遥与镜漓分别多日,这次逢面还不好好叙叙旧。 镜漓听的也是邪门,扭回脑袋望着自己的后背纳罕道“我的后背有什么不同吗?” 童遥噗嗤一笑,牵着镜漓的手欢言道“傻瓜,除了你遥姐,谁能这么眼尖?” 童遥叙旧也不忘分享自己的美食,拿出一袋油纸包好的蜜饯,取出一颗亲自喂到镜漓嘴中,望着她的反应问道“好吃吗?” “真甜~”镜漓小嘴翘起,眼神里一副享受沉迷的样子。 “小栗子,你怎么这么有本事,转眼就成主阁弟子了?”童遥不愧是镜漓的闺蜜,那爱八卦的毛病有一半还是随镜漓的。 镜漓听到这个问题却不知道怎么编下去,说自己身手了得被阁主看中未免太城墙脸,说自己仅是侥幸得阁主赏识,那遥遥定是一个白眼,纠结…… “哎呀,别问了,比试开始了,去看看!”镜漓捏着遥遥的脸蛋哄着她道。 镜漓牵起童遥的手,笑面看去,童遥还没反应过来镜漓所想,就被一道花流紧紧缠绕,只觉周身轻盈如云彩般,风起腰间,二人化为天幕上最为绚丽的风景飞向小楼。 “嘭!”镜漓牵着童遥落在小楼上的观众席,以镜漓主阁弟子身份她可在此地观战,顺也将童遥带来了。 “弟子拜见凰羽阁主!”虽然私底下阁主与镜漓熟成醉酒般的柿子,但逢大场面也要遵下这师道之礼。 “呦呦呦,是我们的小栗子啊!”龙生泽就是个滑头的老叔叔,对镜漓嘴上不饶的,心里还是挺喜欢的。 镜漓恭敬地向龙生泽请礼,一旁童遥或是第一次同时看见九位阁主,像块榆木似地傻站一旁,行礼为何物? 暮青雨也注意到了镜漓身旁的榆木遥遥,笑然对镜漓问道“栗子,身旁这丫头是?” 镜漓见状连连道来“这位是我进入主阁前一位要好的朋友,名为童遥。” “童遥……”青雨似是被点醒了,打看着眉宇望了望凰羽阁主。 凰羽阁主对眼前的童遥怀着一种交杂的情感,能从她的颜色中看出喜与恶,但何故呢? “入座吧……比试马上要开始了!”凰羽阁主平易的语气道来。 镜漓拉着童遥挑着合适的位置,却被左位的申国公叫去“丫头,来爷爷这!” 镜漓先是愣了愣,兀的脑袋被一霎贯通,想起原是自己在申府所认的爷爷。镜漓拉着遥遥在申国公与温阁主中间坐下,申国公命下人端来鲜爽的水果,亲自捧给镜漓,百般疼爱地言道“丫头,快尝尝!” 镜漓许是还没从孝瑶阁的日子里适应回来,吃水果前竟还如以前一般打量打量下温阁主的眼色,温冬侧眼审了她一眼,石雕般的面容上泛起一片无奈的苦笑,镜漓这才反应过来,像只傻狍子一样对着温阁主痴笑,一口吞下手中的红提子。 “比试开始!”涅生场上的重头大戏来了,一位弟子举旗走至场中央,高挥一呼,会武真正开始。 “穆阁主,我记得这第一场是你们崇明阁对骨洋宗吧!”南齐太子好一番兴致地同穆阁主一样于胸前抚扇问道。 “殿下,所言正是。”穆琼回到。 “这骨洋宗在我们南齐可是一门大家,他们宗门专攻附灵之术,那些个海兽皆是他们所利用的目标。”南齐太子好心道来。 “殿下所言,我也有所耳闻……”穆琼对这骨洋宗还是有些涉猎的。 场下,二人各自从对立的石阶慢慢登上,显然解师兄的呼声更高些,毕竟是东道主,主场的呼声高自然不奇怪,但那些个女弟子多还是为这举世无双的谦雅公子而痴迷。 “解师兄加油!”这些个卖力撕喊的小师妹,全然不顾形象了,这脖子上的青筋看来还有几分恐怖。 “解师兄,一定赢下他。”柳儿师姐才是解师兄最为体贴的人。解师兄从她面前经过,比了个手势与她,事后才袖了手迎向眼前的对手——杜山! 或是方才那撩人的小手势,如一颗小火星子,瞬间点燃那一堆干柴“啊啊啊啊啊!” “真是吵死人了~”这半人妖的杜山搭搭指尖嫌弃道。 席上的龙生泽还是往常那句话“年轻气盛啊……” “双方就位,争赛开始!”场中央的弟子一手挥下旗子。 杜山倒也不急于进攻,指尖勾着发丝绕了几圈问来“想怎么输啊,小白脸?” 解佚不是鲁莽之人,粗浅的激将对他不奏效,他以牙还牙言道“领教了,小师妹……” “你!”杜山一指戳向解佚的前堂。 “喝啊!”杜山双手甩开,两只手上燃起幽幽的冷火。 “嗦!”那两团冷火幽青带蓝,眨眼功夫化作几条海蛇的形状,游在空中如脱弦之箭直冲解佚而来。 解佚敛手笑对,一团轰鸣般的巨响,他身前的灵气喷涌如旭日的光芒,解师兄挽手向前一推,是以,空气中的灵力化为坚盾状横冲过去。 那些个海蛇碰上以灵化形的盾牌,皆像颓死的流状,化为飞散的灵气。 “呦~小白脸还有些手段嘛~”杜山阴冷地压着笑意。 解佚颔了颔首,随即以灵护身,洒出金丝状的尖刺扑向杜山。 杜山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眼眸冷的一绽,身后飞腾起一只滔天的巨鲨,那只鲨鱼便是以附灵之术操控的傀儡罢了,换言就是这只海兽的亡灵所化而成的灵体。 解佚像是算对了杜山的心思,毫不畏惧地与那鲨鱼的灵体硬碰硬。但这海兽的灵体果真霸道,解佚射出的几道金丝皆若虚无状穿过它的灵体,却无奏效。解佚当然不会徒手撼下这鲨鱼的冲锋,一个空中翻身躲开那致命一击。 “小白脸,不行了?”杜山咬着指尖娘里娘气言道。 方才那击穆琼都看在眼里,这附灵之术比传闻中更为恐怖与邪门。 解佚拍去衣上尘灰,转面问道“你还是关心下自己吧!” “什么意思?”杜山察颜观色便知解佚做了手脚。 “方才的金丝可贯穿灵气,你的身体应该被击中了吧……”解佚幽幽问来。 果真,杜山身体的灵气走向的脉络皆开始变得缓弱,细想,定是那金丝封住了脉动,灵不受己身控制了。 “凰羽之人,都是只会使阴手段的小人吗?”杜山气愤地捶胸顿足。 “兵不厌诈……接招!”解佚撒开手中的药粉,那些药粉同灵气紧紧交缠,就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护在身旁。 。 。 。 赛前前夜,穆琼亲自召来解佚为他道来骨洋宗所擅之术,其中附灵便是最要防范的,骨洋宗的灵极具侵蚀性,一旦附着于身体上,灵气如寄生虫一般吮吸那人气力,直待你化为一具空壳。 “此为尘螨粉,专噬世间各种灵,故骨洋宗的灵一旦碰上他,便入了无尽穷途。”穆琼举着手中一小瓶药粉讲述道。 “为了此粉不会吞噬你的灵,你需以自身的灵气先喂饱它,懂了吗?”穆琼丢给解佚这小瓶子。 于是赛前的晚上,解佚灌输灵气于瓶中,事先喂饱了这尘螨粉。 杜山闻着味都知道解佚所用便是尘螨粉,他扯下自己胸前所戴的项链,将水滴状的晶石打开,一滴浓腥的血水落在他的额中。 “不好!是反附灵!”南齐太子看出杜山这是使杀手锏了。 “额啊啊啊!”那人一番惨叫,眼眸化为乌黑色,身上邪气四溢,身后若隐若现的浮出一只海兽的模样! 解佚停下了攻击之势,凝眼望去,杜山的行为开始变得古怪,手上渐渐长出鱼鳞状的甲片,就如同一个已经丧失人性的妖怪。 “呜~”一阵来自远古的鸣叫从杜山身后传出,突的天幕之上掀起万韧鲸波,就如同海洋般的压强将呼吸囚困,这涌动的空气瞬间似乎化成了海水,叫人冷冷的一颤。 “妖鲸……”解佚不敢相信的向杜山身后望去,那比天般大的灵体正用一双血蓝的眼睛盯着自己,身后的巨尾忽的朝自己拍来…… 第四十六卷 九域争(七) “妖鲸”古书《荒灵汇物论》有载,道其身巨如海中琼宫,翻尾可致沧海色变,其身覆晶鳞可御极锐侵击,水神共工祭祀它为“古陵” 场上一瞬间就如一片深海域般阴冷,阳光在杜山身边变得微弱,仿佛他已经操控了这片领域。 “温阁主,那条大鱼是……”镜漓难以置信地向温冬问道。 温阁主捻了捻额角,这神兽许是让他也惊目了,那冰坨子的脸上也有这样的惊诧。温阁主倾眼望去,淡淡说道“古兽,妖鲸……” “妖精?这不用说我有知道长得像妖精啊!”镜漓心里面纳闷了,唔,我懂了,定是温阁主被这大鱼吓住了,胡言了呗! “温阁主也了解此兽?”申国公终于开口了。 “这妖鲸同大多数海兽一样是群居而生的,只有成年十年以上的妖鲸才会脱离族群独自谋生,我不明白他们骨洋宗怎么猎杀这妖鲸并取它灵体的……”温冬将此兽原委一字不差地细细道来。 镜漓阴恻恻地附耳在申国公旁边问道“申爷爷,这妖精真有温阁主说的那么厉害?” 申国公刮刮镜漓小鼻梁说道“你们温阁主应比我了解此兽吧!” 申貌炀剥去手中甘提的皮,不紧不慢地揣测道“温阁主是达悟人吧……” 温冬凝神观了观申国公的脸色,倏忽一笑,道“前辈所言不错。” “此族都销声匿迹这么久了,难得还有后人啊!”申国公那一声长长的叹惋。 。 。 。 “小白脸,这海兽的灵体如何?”杜山吊眉问道。 解佚这番遇上敌手了,杜山那全身如晶状的鳞片不是一般器物所能攻破的,加之他现在暴涨的灵,恐自己使尽手段也不能封住。 解师兄将那忧虑掩埋,嘴角笑窝一旋,言道“恐此兽灵力早已控制你的神智了吧,现在的你还是个人吗?” 杜山的反附灵之术本就存在极大的缺陷,这术法就好比寄居蟹一般,将海兽强大的灵附着在自己的身体上,以己之躯为载体,让海兽操控自己的身躯,直到打败眼前的对手。 “哼!只有能打败你,这些重要吗?”杜山的心智在这一句话后便如空穴般死寂了,他的眼睛再无神光,举止浑然如一只海兽。 涅生场上的气压变得越发强大,胸前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这便是妖鲸天生对敌人的压制力。 解佚拔出腰间佩剑,现下只有以暴止暴了。“轰!”解师兄的灵附着剑身,一道蛟状般的闪电光影滑裂地面而去。 “呜~”一声鸣叫,那妖鲸的眼眸与它的身体真是相形见绌,就如同一颗宝石一般镶嵌在巨大的躯体上。面对解佚快速的攻击,妖鲸以绝对的范围压制他的速度,“轰隆”妖鲸的灵体甩尾向下拍打而去,解佚立刻就感受到铺面而来倾倒身体的巨大气流,他们仿佛将要把自己碾压致死一样霸道。 杜山的本体就如这海兽的心脏一样,提供着它活动所需的灵力,而杜山本人已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他的双手垂落,唇色尽丧,碎发铺拉在脸上。 “啊啊啊~”解佚横撑着剑顶着头顶巨大的压力,身体慢慢被压沉,脚跟把地石踩碎,硬生生托着一道口子向后退去。 “穆阁主,看来崇明阁胜算不大了呀!”灵渠太子把弄着手指言道。 穆琼眼神倾注于解佚,皱起脸纹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后被解佚的一举松开了紧绷的神经,转瞬释怀一笑道“哈哈,殿下可真是言下过早了!” 场下的解佚似乎感觉到了眼前的灵气团有古怪,他的上面确实是一道很强的气流体,但有一点被他察觉到了,那就是这气团下面有风来,也就是下面的气压相对小些。解佚忍着一口气,“喝啊!”抬剑推开脑袋上的气团,灵巧的一个贴地翻滚随即便是单足抵地贴着石场的表面一个滑行,从气团底下钻出。 “轰隆!”那气团没了解佚的阻挡,径直地将地面轰碎,白色的尘灰四溢,叫人们不知解佚生死。 “解师兄!”柳儿师姐于观众台上哭喊道。 待那灰气散去,解师兄毫发无损地站在众人面前,他竟还不忘向观众席上的柳儿抛来安慰的眼神。 “呜~”妖鲸被解佚的举动激怒了,快速摆动扇形的巨大尾部朝解佚冲来。很快解佚被着海洋的霸主的气息給深深弄绝望了,它的游动就一时间带动了整个场地的气流,这些气流皆若海水般听它使唤,解佚站在它面前只觉得眼前一股噬天的狂流推来。 解佚身上的衣缕开始飘动,那妖鲸的灵体离他越近,身上的衣带飘动地也越快。解佚举起手臂挡在眼前,那撕裂身形的气流如一道道剑痕砍在身上,叫人痛不欲生。 “啊!”解佚一声惨叫,面对绝对无处可逃的气墙,他只能将全部的灵化为防御,集中护在自己身前。 “乎乎!”气流似千万跟铁丝一根贯穿全身,解佚咬着牙关硬抗下这妖鲸的攻击,解师兄的脸颊被气流划开一道血口,一滴滴鲜血被风拉扯向后飞去。 妖鲸眼看就要于解佚撞道一起了,如若不躲开,没有一个人能硬撼住这蛮荒古兽的一击,任何生命在它面前都太脆弱了! “阁主!”羲和示意她立刻暂停比试。 凰羽阁主举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向后撩了撩,言道“相信那孩子……” “解师兄不要再打了,柳儿求你了!”江宛柳满含泪珠哭求道。 皆师兄在自己此刻连生命都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也不忘偷眼将她望上一望,随后仅是粲然的绽放自信的笑容说道“傻瓜,我怎么会败给他呢?” “嘭!”气流轰鸣,解师兄满身血迹的站在众人面前,高举着手中的利剑苦涩的笑来。 “是尘螨粉!”穆琼参悟到了解佚刚才如何躲过的那一击,惊奇的呼道。 解佚将所有的尘螨粉汇聚一起,他果断放弃了用他们来防御灵的侵蚀,愣是将尘螨粉吞噬下了方才的一击,这下解佚彻底丧失了护身的能力,只能让骨洋宗的灵肆意侵蚀。 “这孩子未免太铤而走险了吧!”龙生泽摇摇头感叹道。 的确,尘螨粉本就是来抵抗灵的侵蚀的,现如今解佚用它吞下妖鲸所使的一道巨大灵气团,那么也意味着他将丧失天然的保护膜,把自己暴露在骨洋宗的灵力之下。 “要是这孩子不速战速决,必败无疑!”班九歌叩敲着桌子干着急。 放弃了保护意味着自己便不能长久的与杜山对战,一旦时间线拉长,灵力侵蚀入体,自己的灵也会被抽空,那时候自己再怎么逃,都必死无疑! “呜~”那妖鲸一眸深凝, 若你的一生要在仇恨中度过,成为心魔的傀儡,在捏碎他人时,你也在摧毁自己,或许放下心中的苦海,才可笑言前路…… 镜漓或早或晚都会知道镜家的秘密,放下还是攥住,都取决与她,恩仇最后终是个轮回循环…… “丫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慕老像是长舒心中的秘密,顿时轻松许多。 慕老给着温暖的目光,镜漓却如寒冬的冰河,哪怕是如利剑般的光束也无法穿透至深底。镜漓那双时闭时合的嘴唇不禁地颤抖,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世无亲人才是最孤寂的惩罚。 “慕老……”温冬如冰渣般的声音唤着。 那位老者拿起桌上斗笠扣在头盖上,压着面容伴着夜色驾筏而去。直到慕老走远,镜漓都未察觉,或许这种悲痛感麻木了这个世界。 镜漓低沉的声音向温冬问道“温阁主,那……老者是……谁?” “为什么……会……知道……镜家的事情……” 班九歌怀着最为尊敬的目光送着慕老消失在暮色中,才替温冬说道“慕老……是凰羽先阁主,是两代的老前辈了。” 镜漓捏着拳头以无法理解的语气问道“他那么厉害,为什么当初不替镜家报仇!” 温冬在那一刻突觉眼前的镜漓开始变得陌生,再无往日那份真善美,现在的她怨气是那么浓重。 “丫头,这天下之事,凰羽并不能都一一插手,我们也无能为力……”温冬与镜漓有着深刻的同感。 镜漓被夜色的冷刺伤内心,背对着温冬独自面朝竹林抹起眼泪。温冬的命又何尝与她不同?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温冬上前将镜漓脑袋靠在自己身前,或能给她几分安慰…… 旦日,三人借宿于竹屋,清晨便返回了凰羽,这是此番下山诸多意料之外,仅一天经时,却如戏剧地过完了一生似的。 初至山下,就被山脚下黑压压的人群给阻拦住了上山道路,温冬下马上前查看情况,却不料竟是熟人。 “温阁主,小女恭候多时了……”灵拓公主一厢有礼地敬来。 温冬望着她身后的随从,一个个挑着满箱满箱的彩礼,此番架势莫不是公主要将自己嫁了? 温冬眼眉隆起,转身牵起马,装作个无事人一样从灵拓公主身边慢慢走过。 “啪!”陈灵拓一只手抓住了温冬的手臂,贴在他眉毛前蜜语道“相公,可是不待见妻子?” 镜漓这下是真看傻了,这世间的男女之事真是奇怪的很,听闻英雄一怒为红颜,可现在呢?红颜一怒为温阁主? “小栗子,你先牵着马上去吧,我等会便回阁中。”温冬转头展眉笑道。 镜漓蹑手蹑脚地牵着倔脾气的白马,如一只过街老鼠一样从二人面前穿过。 待镜漓等上石阶走远后,温冬才说道“不知公主今日这般称呼,何意?”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这般装疯卖傻,让眼前的灵拓公主有几番气愤,她提着语气说道“昨日不是说过,他日定来凰羽拜访吗?” “他日?呵呵……”温冬对这公主霸王硬上弓的说法感到汗颜。 “灵拓公主,身份尊贵,我一介山中清修之士,何敢高附。”温冬抱拳推辞陈灵拓的好意。 陈灵拓白玉的脸庞上泛起几分羞红,望穿秋水的眼眸细细打量温冬一番,随后娇羞说道“我……都不嫌弃……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温冬展袖伸手请离,灵拓公主就是死活赖着不走。 “公主还是早些回到南齐宫中,也省的南齐君主担忧您的安危……”温冬好声好气地劝说。 “无妨,父皇答应此事了,全当是化当年的干戈为玉帛……”陈灵拓似是嫁定温冬了。 可此语一出却触了温冬逆鳞,铩羽之乱过去多年,凰羽无一人敢提及此事,今却揪着温冬心头之痛又翻往事,这不是明摆着让温冬愠色吗。 陈灵拓见温冬的面容掀起一些难看,圆滑地说道“吾知温阁主不愿提及此事,但若执念深重,以先辈之怨积于心,恐难有和睦一日。” 温冬对这丫头的伶牙利嘴,倒是翘起几分嘴角的笑意。他朝着陈灵拓身后的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彩礼撤回,随后负手舞衣对灵拓公主说道“你一人随我上山吧!” 陈灵拓终于撼动了温冬这块磐石,心中乐开了花,抛下那些个下人,自己就紧随着温冬上山了。 “相公,可是答应了?”陈灵拓仄斜着脑袋俏皮地盯着温冬的侧脸,双眉同眼一般化成一线细缝。 温冬自然不是答应她,若是阁下有个能制止天下大乱的人也非坏事,就不妨当做弟子收下。 温冬寒霜般的面容上捉摸不透的安静,随后微露玉牙稍带笑意说道“现在起,你应该叫我师傅,而不是相公……” 陈灵拓一把挽过温冬的手放在脸蛋旁蹭啊蹭,像是一个宝贝般。 “是,相公!” 温冬一瞪眼,灵拓公主嘟了嘟嘴立刻改口说道“师傅……” “那何时才能叫你相公?”陈灵拓一双无辜且待真挚的眼神直愣愣的。 “有待考察……”四字而已,字字揪心。 温冬领着南齐的公主回到自己的孝瑶阁,满片地竹林如认主一般,在风中一声齐响,叫陈灵拓满眼的趣味。 初至孝瑶阁大殿,众弟子便出来相迎,却见阁主身旁多了一位面容倾城的女子,这叫许多女弟子纳闷了。 “恭迎温阁主回阁!” 温冬意思地点点头,托着衣摆如温雪般飘入阁内。 “温阁主,这位是?”苏戈代众弟子问道。 温冬撇了一眼,正要漫不经心答来,却叫灵拓公主那个迅猛一声掩去“我是他妻子!” “妻子?”众弟子的声音一致从低又扬向高。 这下,温冬真是收了阁麻烦的弟子…… 这不灵拓公主前脚刚赶到凰羽,这后脚又有人来,阵势庞大,比灵拓公主所带的下人还要多,惊的山上的凰羽阁主亲自去接见。 凰与这些期间未启用山道机关,这才导致接二连三的有人找上山来,虽是不速之客,但凰羽阁主见他也是要退让几分。 “什么人?”山门口的弟子拦住浩大的随从队伍问道。 这时,那轿子旁的下人掀开帘子,一位身着墨色金蛟纹的老者走下轿子,对着门口弟子说道“北楚国公,申貌炀。” 此音方落,一道流火聪凰羽山头的阁内飞出,冲向山门,“嘭!”火流绽开,待耀眼的火光消去,凰羽阁主从中走出,她的面具上依然如此的冷峻。 “凰羽阁主,好久不见!”申貌炀竟不行什么礼数,随口一句熟络起来。 “申国公里面请……”凰羽阁主主动邀请他进入山中。这让门口弟子都十分惊讶,这老头子到底什么来头,让阁主亲来迎接。 申貌炀留下浩大的随行队伍,只身一人随凰羽阁主进入主阁,涅生场的石场慢慢转动,八阁围绕主阁依次环绕旋转。 步至客厅,申貌炀这才放开心说道“西瑶啊西瑶,你还要瞒我老头子多久?” 镜西瑶噗嗤咧嘴勾笑,说道“瞒?我仅是向保护那孩子!” 申国公无奈摆摆头说道“保护?这样的天下情势你能护她多久?”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申国公搭着双手,一把坐在大堂的红木椅上。 镜西瑶自离开镜家后,已有十多年了,此番再遇申家族长,她已是只剩陌生与不信任。 “当初镜族长将东竺交由我照顾也出于此意,而我愧对他,让东竺白白惨死于竹林中”申老一手敲在座椅的扶把上。 第四十七卷 九域争(八) “解佚你为何来到凰羽!”这是解佚进入崇明阁时穆琼阁主所问自己的。 也许今日我便可以给你答案了,我想活的更有意义,至少对于那些逝去的人来说,他们看到了我的改变…… “该结束了!”解佚疯狂震动全身经脉,让灵在体内聚变,产生极大的爆发,此术称——聚焚灵。 杜山的本体或是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灵压,在已经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睁眼瞄向解佚,那同日阳争辉的光芒是人世间的圣殿吗? 解佚的头发因灵的暴动溢出,头发被染成金色,他咬着嘴边的血,举剑化为光丝冲破了杜山胸前的晶鳞。 “呜~”妖鲸发出哀沉的悲鸣,一瞬间杜山的灵体化为云烟散去,那妖鲸失去本体的灵力供给已然成为空壳,杜山口中闷出一口热血,邪目盯着解佚卖力说道“你真是……个……疯子……” “扑咚!”杜山因为长时间为妖鲸供给灵,身体虚弱,加之方才解佚一剑痛毁他的灵堂,于解佚先一步倒下了。 解佚的金丝慢慢褪去光华,他死死将身体搀扶在剑柄上,嘴角里死咬一口腥血,抹开那血色放肆大笑起来,随后便昏厥无力仰面倒下了。 “解师兄!”柳儿一个轻身第一个飞到他身边。 小楼上的穆阁主合上手中墨扇,负手踏风接踵而至。 “佚,没事吧!”穆琼扶起解佚,近看才发现他的身上已经千疮百孔,或是那气流所切割导致的,穆琼一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以灵探其内脏腑,经脉皆伤,灵力四处乱窜。 “柳儿,快去取愈天灵元!”穆琼一声焦急地呼喊道。 柳儿来不及为解佚忧伤,便遵令以最快的速度朝崇明阁奔去。 “这穆阁主也真舍得把愈天灵元给这弟子用,那可是初仙时代的宝物啊!”南齐太子真是替这宝物感到不值。 “阁主……”羲和扣手提醒道。 “将那杜山带下去治疗吧,还有,他的那条项链给我带来……”凰羽阁主早在他使用此物时便起疑心了,正要仔细琢磨下这条项链的来头。 “镜漓,还好你没跟这妖人对上,要不然你就成糖炒栗子了!”遥遥愣是替这丫头捏了一把汗,好在她的对手并不是杜山。 “九域争第一场,解佚胜!”场中央的弟子终将这久违的胜利送来了! “解师兄好样的!解师兄!解师兄!”场下的弟子皆为他欢呼,鼎沸的人声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这骨洋宗还真是有点意思,能让凰羽弟子伤成这样才险胜一筹。”莲若宗的易川也是没想到这附灵之术的利害。 。 。 。 “芸,下一场是你雀阳阁的比试吧……”凰羽阁主才从未消一会的比试中回过神来问道。 “回阁主,正是!”此人名常芸,雀阳阁阁主。 她的外貌冰冷,也是个话语极少的人,随看上去不甚亲切,但那双眼睛不会骗人,她的心是豁达包容的。 镜漓转了转眼珠子,咬着嘴中的蜜饯回想方才高势板上的比赛日程,一晌半刻,她终的想起“是雀阳阁!” “雀阳阁?”此阁连遥遥都未曾听闻过。 “对啊,这雀阳阁我也极少听几位阁主提起过……”镜漓也忒迷糊了,挠着鬓角也没想出关于此阁的半分。 “雀阳阁的阁主是常芸,他们的地位仅次于凰羽阁,实力不亚于平天阁,仅是常阁主性子冷漠,通常不愿意弟子与外阁来往,故将雀阳阁藏于西山里的深谷中……”温冬换了茶水,饮了一口清列小酒谈道。 “这么厉害,那待会岂不是怎么都能赢下来?”镜漓又开始胡话了。 温冬倒去杯中残酒,不经意地笑来,言道“也未必,四大宗哪一个是凰羽可以避而不谈的。” “也是,方才解师兄拼今全力也才险胜,有道理……”镜漓故作姿态点头应和。 “丫头,来吃提子!”申国公又是亲自剥好提子喂来。 镜漓斜眼睨了那常阁主一眼,肤如寒霜,眼似墨潭,一颗泪痣点在左眼角下,那轻薄的嘴皮子干涩的就要皲裂了般。 “咦……”镜漓从骨子里一股寒气袭来,随后便是打了个满身颤。 。 。 。 “下一场,莲若宗易川对雀阳阁吴枳!”裁判高声吆喝来。 场下的弟子又被带起一番热情,连选手还没登场便开始高声呼喊。 “常阁主依你看有几分胜券?”龙生泽嚼着蜜枣勾眉问道。 “七分……”常阁主也定是对自己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很自信,不然就凭刚才那一场,谁敢说七分? “嗯滋……常阁主谦虚了……”龙生泽吐出枣核,点了点场上的四大宗。 “这四大宗中属这莲若宗最易扳倒,若以雀阳阁对莲若宗,这场局势很明显啊!”龙生泽递来一颗青红夹杂的枣子示意常阁主。 常阁主一手推开枣子笑谈“勿轻敌……” “那我去了!”易川朝剩下两大宗的弟子摇摇手,摇着个双马尾便跳上了涅生场。 雀阳阁的吴枳也是女儿身,那生来便是冰山美人的模子,高挑的鼻梁,细长的星眼,风韵的身姿,叫人只得远观而不可近赏亵玩,本就不可亵玩嘛! “这身高差距也太大了……”场下的弟子皆口若悬河的唏嘘道。 的确,两人的身高根本看不出竟是同龄人,雀阳阁的吴枳站在莲若阁的易川面前,竟高出一个脑袋的距离。 “哇,莲若宗的弟子好可爱啊!”那场下的小师弟真是没志气,竟瞬的被莲若宗的弟子可爱的模样勾去了魂。 两人相视走上台中央,未开始较量那阴冷的目光就乍然盈来。 “莲若宗易川。”那丫头一厢礼数的道来。 “雀阳阁,吴枳……”她不屑地撇去冷眸,简简道来。 “争赛开始!”裁判挥旗道来。 “丫头,你不是我对手,你自己下去吧!”吴枳插手顿足劝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接招!”易川挥手召来剑气就是铺头轰来。 “以灵化物……有意思!”吴枳有了些斗志。 “咚!”吴枳身旁的灵一瞬间就像几个连体婴儿一般接连轰响,他们有节奏的共鸣产生一种强大的震动波,就好比铜铃中回荡的音波,一锤敲击,回以数倍的震动。 “常阁主,这是?”灵渠太子似乎对这种翻倍增强灵力的奇术深感兴趣,拉着脸皮便问道。 “雀阳阁秘术,眼拙小技罢了……”常阁主端来茶润了润唇色。 灵渠太子此行果真收获颇丰啊,看来日后南齐定不能轻易招惹这凰羽了…… “嘭!”剑气撞上那坚如顽石的灵,一瞬间瓦解开来。 “你!”易川哪想这吴枳的灵竟比金石还要坚固。 “喝啊!”易川开始立定念诀,身边的灵气化作的刀剑越变越多,就像是在不停的繁殖。 “衍灵?”吴枳终于得见莲若宗的本事了。 若要是将衍灵与雀阳阁的秘术相比,两者都有共性之处,都是增幅灵力的手段,两术皆基于原本微弱的灵力之上,后叠加灵力的增长。 吴枳也不是术浅之人,她会的就好比深海一般,你望不到底。 “嘘吁~”吴枳快速奔跑在涅生场上,一声口哨唤来只火鸟,它通体燃烧玄火,此鸟传闻从天降临此谷,原是守护天神的玄鸟何故坠入人世,唤为“鴸鵌”,此鸟可御神火,但却难以驯服。 “呦,这赤鸟可比我那鸰?气派多了!”龙生泽像猴子一样搭着手背望去。 “兽灵?”易川纳罕道。 九域争规定比赛选手不限手段招式,只要不伤及对方性命,一切奇术手段皆可使用。 “这吴枳师姐那么年轻就已经驯服兽灵了!”底下众人抬首遥指高空中燃烧的火鸟。 吴枳一个下坎的手势,那火鸟眼眸暴光,一道道火羽燃烧着充下来,将周围炸裂燃烧起来。 易川的念咒被打断,周身的灵皆化为乌有,这把易川气的泪汪汪的。 “嘘吁~”吴枳又是一声口哨,那火鸟将自身的火焰燃烧地更加旺盛了,仿佛天上生气了第二个太阳,将白昼变得更加刺眼。 “温阁主,这是什么啊!”镜漓以袖挡去那刺眼的光芒问道。 “兽灵化器……”温冬修为果真深厚,眼睛盯着那火团也不觉刺眼,还能从容地回答道。 “我都块化成气了!”镜漓抱怨吴枳师姐的那只火鸟真是傲慢地很,一道火光便叫人眼眸惺忪。 “啊!”易川同样也受不了此光的耀纹。 “呼~”空中的鴸鵌化为火红的一方利剑,那带着火焰的剑身璀璨夺目。 “兽灵化器?”易川简直要疯了,这兽灵本叫要修为至少几十载的人才能驯服,可这妖怪年仅十七便以拥有一只兽灵,更让她匪夷所思的她还进一步修炼了兽灵化器,这样两重堪比上天的功法,一般人怎么都无法习得。 “你是怪物吗?”易川打着怯意问道。 “要投降吗?”吴枳师姐把玩着手中火剑先声询问道。 易川一番怅然苦笑,言道“多谢好意,只是若败在这地方,怕是宗门的人都不肯啊!” 说完她的身体燃烧起了灵的光耀,这光同吴枳手中的火剑同样耀眼,只是为何她能一时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灵力呢? “温阁主,那个姐姐被烧着了吗?”镜漓遮着光晕问道。 申国公摸摸镜漓脑袋说到她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生命?”镜漓兀的圆张大嘴,一幅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之陋样。 “丫头何苦呢……”吴枳也替她感到心疼。 “我生为莲若宗大弟子,败在这里,对不起全宗上下啊!”易川发疯似地燃烧,火光炽热滚烫。 “若要战胜妖怪,你说我是不是要付出生命才能阻挡!” 易川燃烧的眼眸中是团烈火,她若要赢非常之人,就需行非常道——焚身诀 第四十八卷 九域争 (九) 《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第四十八卷 九域争 (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卷 九域争(十) 苏卷同鹿河皆为植灵修炼者,不同的是鹿河还拥有一种兽灵,即使两者相互克制,却在鹿河手中相安无事的并存,真是异类! 鹿河扶持那铺满天际的竹叶,迍迍地解开身后的玄色披风,一头墨发以枣色的头巾束开,他的五官皆若细制的工艺品,精致且小巧,不打量入微或还难辨他的性别。 “竹,这便是你的植灵吧……”鹿河捻来一片葱色竹叶,他将竹叶在手中锻化成灵气,细指轻轻弹开。 苏卷这人也同鹿河一般,何时都不会将无措的慌乱表现在颜色上,面对鹿河,苏卷收敛了场上的灵,抓来空中翠竹叶含置嘴中萧瑟吹响,寒泉潺潺,如裂帛之声,凄烈婉转。 此举不是摆弄才艺,而是埋下杀机…… 鹿河揉顿耳根,坦然拂手回击一道灵波。 苏卷师兄且战且吹,一边躲着鹿河的灵一边继而吹着嘴中的竹叶。两人的对战更像是一场戏剧,画面竟不乏几重唯美。 “温阁主,苏卷师兄是在表演吹奏本领吗?”镜漓欣赏二人你来我往的对招,含着雾水问道。 温冬把盏用红唇抿来几口玉醅,白泠泠的眼眸观二人之举,随后对镜漓道来“你苏卷师兄是在攻击鹿河……” 这温阁主绝对是在戏弄镜漓,场上二人虽是敌人,但交手之时就如相伴而舞的翩翩彩蝶,且苏卷师兄仅是吹奏嘴中竹叶,并未以灵贸然攻击鹿河,又怎么伤的着鹿河呢? 温冬亲传的弟子自然是自己的心头血,他的一举一动无言中都在传递给温阁主,苏卷绝非简简单单地吹响竹叶! “镜漓看!”遥遥眼利地揪到空中飞舞的竹叶,惊诧地言道。 “小栗子,你看鹿河经身的地方那些竹叶都被分割成了两半。”遥遥这才明白场上二人优雅的交手暗藏着无限的杀机。 “修为极高的灵者能无声无息释放自身的灵,鼻息一间便能完成收攻之举,故他经过之处我们虽未看到灵力的释放,但竹叶的撕裂就是他使用灵术最好的证明。”申卿道眼芥骤然紧缩为一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场上的鹿河。 镜漓沉吟片刻,乍然言道“不显身手地收放灵力?” “申老说的没错,只是这鹿河年纪尚轻就已悟得灵的本质,实属不易……”温阁主倒是难得倾倒偏袒对手。 场上二人不分伯仲的较量逐影渐迷众人眼,他们的体力如同雪山融水,取之不尽,可想二人灵堂是多么宏大。 “你的竹声真让我耳根发麻啊……”鹿河点点耳廓,似有意嘲讽。 苏卷吹奏的竹声非常人所听闻的乐音,而是一种附加灵力的空气振幅,以灵催生,将无形的音色化为暗藏在空气中的“利刃”,声音传至身旁便引发灵力,灵力的短时间爆发就将空气压缩为一道气刀,这样的进攻手段无形且难察觉。 鹿河频繁地躲避也不免划伤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他将划伤的手中放置嘴中,吮吸去伤口流出的鲜血。 “苏师兄,小看你了……”鹿河抬起阴沉的眼眸看来。 苏卷师兄恐已是强弩之末了,长时间地使用这极其消耗体力与灵力的术技,现只觉浑身乏力,可鹿河竟连自己的植灵都未展现出来。 “喝!”苏卷即刻侧伸一只手唤来遍地的翠竹,那些韧竹像是疯长的野草,围困着鹿河的站位同尖刺般从脚底窜出。 “嘭!嘭!”那强劲的竹竿一个个如雨后春笋似的铺满涅生场,妆成孝瑶阁那般的竹林扰扰。 鹿河拔剑斩断突袭的竹子,横斩,上劈,下挑,这些个竹子的生长毫无章法可循,来去一点气息都无,诡异的如同黑夜中的枯鸦。 鹿河的身手在没有灵力辅佐加持的情况下,硬生生避开了那些阴冷的攻击,鹿河提升身体飞至竹海上端,尽望四周,青云绿水般如一片碧色湖泊,将观众席的人影与视线遮去。 鹿河放眼脚下的竹林,苏卷已经没入其中,寻不到他的一丝身影气息。 “嗦!”一片似飞镖般的竹叶擦着鹿河的左耳划过,耳膜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方才那一击的空气振动。 鹿河总算明白苏卷的目的了,他不惜花费巨大的灵力召来此片竹海,为的就是隐藏自己的踪迹,这招掩去他人双目放黑手的计谋太阴险了些…… “嗦!”又是一片化作残影的飞竹射来,鹿河两指夹住那片竹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的就是寻到苏卷藏在这竹林的何处。 “艮位七十……坤位二十……来了!”鹿河冥眼捕捉苏卷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丝动静,一旦察觉便是破解此阵的方法。 “song!”竹林下传来轰鸣,鹿河震惊地弹起眼眸,这空气中巨大同浪潮般的汹涌而来的气场带着危险的气息,鹿河的脚下迎面飞来似雨的竹叶,它们的速度如惊闪落雷般,转瞬已至成片压在身前。 “能逼我用出灵种,有几手嘛!”鹿河称赞道,随后终于展现了自己的灵种,这也是苏卷想要得到的结果,将他的灵逼出来。 “熊!”一片氤氲的芬芳弥漫全场,而场下的几位裁判一闻到此息,果断运用灵力将这气息阻挡在观众席外。 “蛇茵芙纱!”此灵一现,小楼上的温冬坐不住了,从他的语气能看出此灵为非常之物。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薄纱一般的香花……”镜漓遥指鹿河胸膛前旋转着的那株植物问道。 “这是北荒泽清寒潭里的一种古物,蛇形根茎,纱状的花瓣,称之——蛇茵芙纱。”温冬的语气那么确定,似乎很执着此物。 “苏卷要败在他手里了……”温冬已经看清了败局已定,语气略带伤叹。 “可苏卷师兄不正处上风吗?”镜漓不明温阁主此语从何道起。 “这世间有许多兽形化植被的灵体,他们拥有一半的兽灵与一半的植灵,是中和两种灵体的产物,而兽灵本就天生压制植灵,恐苏卷硬撑不了多久……”温冬感慨万千,看来凰羽唯一的败局要在自己阁下产生了。 “啧啧,怪不得这人能同时掌握两种相克的灵种……”童遥攥着镜漓的手言道,但那花草的芬芳却让遥遥不寒而栗。 蛇茵芙纱是种常年生长在寒水中的异草,它生长的地方通常有蛇盘踞,故日久月长便与蛇化形,此物含有剧毒,在它所生领域皆被沾染毒素,这也是蛇茵芙纱周围方圆几里内无一活物的原因。 鹿河那株灵草散发出的气息很快让竹海渐渐枯萎,竹叶皆受它的毒气影响,慢慢地褪去青绿之色,焦黄枯萎的叶片风扫而落,一瞬间生机盎然的竹林在一刻似化风沙般脆弱。 “你没有胜算的……”鹿河的眸色越发暗沉,就连灵力也开始变得污浊不清。 苏卷的竹海一瞬被破开,他拍掉衣物上的竹灰,环顾四周冷静地抬望着他的面孔言道“这便是蛇茵芙纱吧……” 就如温阁主所言,苏卷没有赢的可能,兽灵对植灵天生的压制是必然的,且这蛇茵芙纱有一半的兽灵,而仅仅一点点的兽灵之息都足以让苏卷感到压迫。他的竹灵臣服在了这蛇茵芙纱之下,灵脉的振动也随之变得不从心,看来此草对苏卷的创伤很大。 但苏卷还有一份执着让他不愿放弃,那就是凰羽的荣耀。 “阴罗宗鹿河,你的对手是……孝瑶阁苏卷!”苏师兄再次催发身体内的灵堂,以极短的时间重新将灵力燃起,以不要命的方式将兽灵对自己灵体的威压逼退。 鹿河已经胜券在握,对苏卷固执地挣扎抛去冷眼,道“羊死狼口,兔亡鹰喙,此世的弱肉强食岂是你一己之力就可逆的?” “竹青殇!”苏卷的脖颈处青筋隆起,血冲冠顶,一道厉风刮起海潮般的际天竹雨,它们的速度之快化为无数道残影,一片竹叶可在同一时间多次出现在一个位置,若血肉之躯被淹没其中只能化为腥腥血水! 鹿河的发丝被苏卷身后的气场扬起,丝丝分明地拍在脸颊上,看来苏卷不愿回头了…… “青妖……蝰蛇……”鹿河的灵力气场又开始变化,从方才阴毒的灵力进而化为一道妖媚的惨绿色,就连小楼上的九位阁主也感受到了一股煞阴之气。 “嘶~”鹿河手捧着一只碧眼青鳞的蛇首,那妖蛇的蛇信子阴森森地舔在他的脸庞,流下碧绿的汁液…… “苏师兄,得罪了……”鹿河眼眸中燃起一团冥火,身后冲天而去一道青光,那妖蛇化为巨大灵体凝视着苏卷,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惧在扼杀勇气…… 苏卷望着鹿河的火眼,他明白了,此人的灵堂竟在眼眸中,方才自己极力寻找,却不想藏在眼中。 捏生场上的两团青色灵力在极近一刻碰撞,那光化为极昼的日辉,让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去,一场凉风吹开尘雾…… “嗉~”苏卷以最后的气力拔剑刺向鹿河。 鹿河身后的妖蛇威严地张开血口,两对獠牙悚然地铺来。“嘭!”蛇尾猛的一摆拍开苏卷手中剑。“乒当!”那柄玄铁剑砸落地上。鹿河翻转手踝,身后的妖蛇一息间化为青藤色的长剑架在苏卷的喉咙上,鹿河闭上眼帘,动了动嘴唇言道“你,输了……” 苏卷唇边的血缓缓流下,他笑靥漾来,言道“领教了……” “大哥!”台下的苏戈一把推开裁判的阻拦冲上前去,拍去鹿河手中的剑。 裁判见苏卷已然认输,高举旗令呼道“九域争,第四场,阴罗宗鹿河胜!” 第五十一卷 九域争 (十一) “你叫鹿河是吧,这账我记下了!”苏卷一指狠狠戳在鹿河胸膛前。 鹿河惊奇地举目望着苏卷,言道“你们莫不是兄弟?” 苏卷一手拉住正要冲上前的苏戈,不打紧地言道“我没事……” 苏戈撇下冷眼一刀,一手搭着苏卷的身体慢慢走出众人的视线。 此为凰羽败下来的第一场,小楼上的九位阁主皆对鹿河的灵有几分兴趣,植灵中掺杂兽灵,这样的灵种在世间可真无几个。 “苏师兄已经尽力了……”镜漓眼巴巴望着他们两兄弟落寞的背影,伤然道。 “成败得失都不在意料中,此番当是让他开了眼界吧!”温冬对这场比试的输赢并无多在意,提了提袖口离身而去。 三番比试过后已至午时三刻,九位阁主敛了心,作席面礼待凰羽众客,这也叫比试暂且延缓。 镜漓寻是没心思吃饭,拉着遥遥就去看望收了伤的苏卷师兄。 “小栗子你不吃饭吗?”遥遥担心镜漓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恳切问道。 镜漓顿了脚步,转身言道“方才那灵种带有剧毒,我担心苏师兄身体有恙……” 自镜漓离开遥遥数月之久后,突觉得这丫头长了点良心,竟也会关心起周边的人。 “我陪你去吧!”遥遥还是支持镜漓的,颔首浅浅应到。 。 。 。 凰羽阁主步于复道长廊上,眼神时不时打向涅生场,似久不能从那三场比赛中回过神来。 “阁主,骨洋宗杜山的项链。”羲和应凰羽阁主的要求将此物带来,一手呈上。 龙生泽应声贴身过来查看,言道“是寄灵器,并不是普通的项链……” 凰羽阁主吊起那枚项链的晶状宝石,凤眼端倪,言道“这链上的玉石似不是矿物所制,而是灵力所化之物。” 龙生泽接过凰羽阁主手中的链子,将一股灵力满当当的贯注其中,那链子吞食了龙生泽的灵发出一道道晶烁的寒光,随后就将那灵全然收置其中。 “看来此物中先前所寄存的灵已经消失了,不然我的灵也不会取而代之进入其中……”龙生泽揣测道。 “你是说那妖鲸的灵?”凰羽阁主想起那妖鲸的灵体已被解佚所破,现应该已经化灵散去。 龙生泽蹙眉言道“正是那妖鲸的灵已经散去,我的灵才可进入此物中。” 凰羽阁主重新取回链子交到羲和手中,吩咐道“羲和,将这物什放回杜山身边吧……” 羲和接过链子,扣手应到“是!” 龙生泽仔细打量起那链子的做工,显然如此粗糙的做工定不是用来做饰品的,只是为何一件微如蜉蝣的存灵器物可以将那妖鲸霸道的灵力封存其中,要是其它器物早就被妖鲸的灵所毁。 “这骨洋宗的附灵之术还真不能小瞧了……”龙生泽细声长咨嗟,朝膳房而去。 骨洋宗,这宗门存于世间已有百年,同凰羽为一代老宗门,固有此物也不为奇,但令凰羽阁主不明白的是为何将这样的器物交给一个孩子? 。 。 。 在九域争午时的稍作休息后,午后第一场比试即将上演,这场会武成了整个凰羽的焦点——平天阁赫连笙对扶召宗姜流。 申国公令服侍的下人退避,自己一人去了平天阁,作为凰羽贵客,门前弟子并未阻拦他,和颜笑色地礼待申老,将他请进阁中。 “不知申国公来此何事?”那庭中闲作的弟子问道。 申国公环望四周,此阁阴凉消暑,苍翠绿枝蔽天日,悠然清寂。几番神游才笑面对那弟子说道“你们的师兄赫连笙可在吗?”申国公捋胡瑞福笑然。 “赫连师兄,我这就去叫!”那弟子放下手中扫帚,一溜烟便往里阁而去。 申国公扶住将要倒下的扫把,深呼一口平天阁的悠然之气。 未消一会,那弟子匆忙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翩翩少年。 赫连笙远望那人便认出应是申国公! “老臣,申貌炀,拜见二皇子殿下!”申国公也是耄耄之年的长辈了,未想见了赫连笙他还要低身下拜。 赫连笙双手托起申老的手臂,宽然笑靥道“申老不必多行礼数……” 这两人你我一来二去的,让周围的弟子都震惊了。 “二皇子?赫连大哥,你啥时候成皇子了?”跟着赫连笙一同前来的马灭霸瞪着大眼问道。 赫连笙以细细的眼逢看着马灭霸说道“都是过去的了,我现在只是你的师兄。” 要数这平天阁谁最清楚赫连笙的身份,应当是伊雾花了吧,当年他们二人入阁考试,花儿眼尖地便知道他从宫内来,两人这才相识至今日。 “赫连师兄是北楚的皇子……”伊雾花将赫连笙原本的身份全然告诉了灭霸。 此语一出,在一旁打扫庭阁的弟子皆惊地连扫帚都握不稳,齐刷刷地一根根倒在地上。 “大家都先干活吧!”龙生泽从阁外走进来,吩咐一旁的弟子不要再看热闹。 “申老,来我平天阁想必就是来看这孩子吧!”龙生泽丢了一颗瓜子仁到嘴中对申老问道。 “奉陛下旨意,我确实是来看望二皇子的。”申老犹然答道。 “小皇子这些年多亏承蒙龙阁主照顾,陛下特令吾带来了重礼,也全当是对龙阁主的感谢之意。”申老将陛下交代的事情如实如一地告诉了龙生泽。 龙生泽挑了挑眉峰,撇着嘴言道“重礼就罢了,这孩子我龙生泽待他同其它弟子一般,在我眼中也无甚差别。” “那不知龙阁主能否容老夫同二皇子私聊一刻?”申老探着龙生泽问道。 “无妨,小笙子去吧!你们两个跟我走吧!”龙生泽拉过赫连笙,拍拍他的后背就一问三不顾地负手离去了。马灭霸和伊雾花也只好跟着离开了。 申貌炀待龙生泽走远后,拉着二皇子的手将他带到一个偏房内。这才宽心言道“二皇子这是陛下命老夫给你带来的。” 说完,申貌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金丝掐边黄玲木盒,将那盒子交付赫连笙手中,申老久久握着二皇子的手,眼中翻涌的老泪纵横。 “申老,这是?”赫连笙被申国公莫名其妙的举动怔住,一时间不知何语。 “先帝古灵!”申貌炀字字顿挫的言道。 “先皇的古灵?”赫连笙望着手中金闪的木盒,一幅不可思议的模样。 申貌炀扶着赫连笙手背,细细道来“二皇子是不知,自你离开皇宫的几年里,宫中的两位皇子殿下为了皇位明争暗斗的,陛下难忍二人的相煎之举,故托老臣将此物带出宫送到你手中。”从申国公的描述来看,自己不在皇宫内的几年,皇城变故很大啊! “那国公的意思是?”赫连笙并未着急打开那金盒子,只是平淡地问来。申老见二皇子一副平易之面,也懂得了陛下并未看错人,后慢慢对赫连笙道来陛下的深意“陛下想立你为北楚新王!” 这话日一道破石惊雷,赫连笙面部微微颤动,竟连手中盒子也没拿稳。 赫连笙眼神渐渐昏沉下来,叹惋了一口气言道“回去告诉他,我不是北楚的二皇子,我也不想当什么北楚的皇上。” 申国公自然明白赫连笙醉翁之意不在酒,言道“若殿下还是放不下成见,老臣也无可奈何了。” 赫连笙转过身,眼眉高挑反问道“成见?他只是个冷血的帝王罢了,并不是我的父皇!” “二皇子,陛下与老臣的意思是一样的,都希望你接管这北楚的江山,若二皇子放不下个人恩仇,那置这苍生百姓又如何?”申国公换言劝告道。 赫连笙将金盒子放在桌案上,摇首无奈笑言道“他还真是擅量人心啊!” “二皇子请三思!”申貌炀一把骨头了也不惜拉下身子跪膝叩拜道。 赫连笙忙的扶起申老,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金木盒言道“儿臣……领……旨……” 那一字一句都那么不情愿,可他生来便是帝王家,太多的事情由不得的他,若执着于个人恩怨,他就只能愧对天下百姓,无奈,无奈啊…… “老臣申貌炀,拜谢二皇子!”申貌炀一闻赫连笙答应了此事,满面笑言上眉。 “二皇子此物你尽快吸收的好,陛下听闻凰羽最近举办九域争才命老臣将此物送来……”申老指着那金辉的宝盒言道。 赫连笙应意拿起桌上的木盒,侧眼细腻地问道“申国公的意思是?” “吸收此灵,防微杜渐!”申貌炀语气铿锵,似乎对这灵尊崇无比。 “殿下应知,一个人最多拥有两种灵,加之二皇子身上赫连家的古灵,这将会是你的第二个灵——策海沧荼。”申老替二皇子打开桌上的木盒,一道金晕将屋内照亮。 “臣替先皇守着这灵种已经几十载了,今日有幸再次一睹此轲函皇族的古灵之威。”申卿道作揖恭拜道。 赫连笙颤瑟这手指浅触那古灵,一瞬古灵迸发圣光,绕着他的手指直通灵堂,一股热浪翻灼的感觉在灵堂内鼓动。赫连笙抚膺打坐调理灵堂之气。“嗡!”那古灵再转眼间化为一丝金气飘然进入赫连笙的体内。 赫连笙兀然睁眼,同一只神龙复苏,吐露出威严的龙息,转瞬那小小偏房内似乎变成了同瀚海般宽广的境地,耳边听到世间众生之息,沧海之变,眼观似日月同辉,星辰耀空。 “嗡~”那古灵的金光散去,一道金蓝色的古图腾映在赫连笙的额中,随后一晃光闪,便悄然隐去了。 第五十二卷 九域争(十二) 待那古灵在赫连笙的灵堂安稳下来后,申貌炀才欣慰地展开眼弓言道“北楚后继有人了……” 赫连笙以自己的手指试摸头顶的印记,双眼迷离地看向申国公问道“这是?” “禀殿下,此乃轲函皇族的图曜,沧冥初仙。”申国公不愧为两朝元老,连北楚皇族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赫连笙闭眼试探自己的灵堂,身内竟是两股相对而生的灵种,两种古灵在身内翻涌供来源源不断的力量,身体的四肢劲力变得更上一层楼。 “殿下如何……”申国公也在感知赫连笙对灵种的适应,怕打扰二皇子,故他仅是轻声细细问道。 “无大碍……”赫连笙运调周身灵力,拍拍衣袖精神飒爽地站立起来。 “恭贺二殿下!”申国公想来还是支持二皇子,不然也不会将这古灵带出皇宫。 “殿下,这古灵乃仙初时便诞于世,灵力的纯度颇高,望殿下谨慎使用……”申国公殷勤言道。 赫连笙点点头,一道沟壑浅浅划开在眸子中。申国公清楚,二皇子还是心有余悸…… “殿下,当年兰妃一事陛下也是迫不得已,恳请殿下早日放下……”申国公清楚赫连笙内心的魇,才这番劝慰。 “好了,我明白了……”赫连笙的眼睑下挂下几滴泪珠。 “老臣告退……”申国公将陛下交代地事物办妥,理顿衣裳,推开房门走出。 此刻龙生泽就矗立在门外几米的地方,两眼望向申国公言道“国公,慢走……” 申貌炀从龙生泽肩旁擦身,颔首微频,随后默不作语地离开了平天阁。 龙生泽缓步而入,看见赫连笙若有所失地呆立在床榻前,手中攥着一个空的金丝木盒。 “方才申国公找你何事?”龙生泽虚问起来。 赫连笙未出声,眼眸带星般地转过身望着龙生泽,那双眸各闪烁着一股不同的灵。龙生泽看到赫连笙的灵堂内又多了一个灵,便揣度道“方才你吸收了灵?” “轲函皇族的古灵——策海沧荼。”赫连笙合上木盒,随即向龙生泽展示来他新获取的古灵。 “嗡!”整座房间一瞬化水,沧海的呼啸翻涌,天地的浩瀚舞动,长天同日月一色,这样浩大的精神世界是龙生泽想也没想到的。 “古灵极其稀少,世间存在的寥寥无几,而今你已拥有两种古灵,为师再不能教你更多了……”龙生泽明白自己的能力止步于这两大古灵之前,叹惋着言道。 “师傅……”龙生泽在赫连笙心中的地位还是那样无法动摇,他坚定地看着龙生泽。 “好了,午后的比试块开始了,先去涅生场吧!”龙生泽话锋一转,带着赫连笙前往了比赛场地。 。 。 。 场上的时间已经过半,第三场比试已经开始半柱香的时间,而赫连笙迟迟未出现,就连小楼上也仅有龙生泽和申国公未到场,这三人皆不在场,让凰羽阁主臆想到了些什么。 “这大生姜怎么还不出现啊?”镜漓拍着座椅的扶把干着急道。 童遥睨了睨一旁龙阁主空着的位置,言道“龙阁主也不在。” 这下全场的人都以为赫连笙怯战了,场下一片唏嘘。 裁判望了望场上的日冕,正准备宣布结果,突然天空白日被遮去,洒下一大片阴影,空中泠然飘来一只神鸟,那正是龙生泽的坐骑——鸰?。 “你们看!是赫连师兄!”场下的弟子都遥指空中鸟背上的那人欢呼道。 龙生泽与赫连笙站立鸟背上,龙阁主给了赫连笙一个眼神,赫连师兄便闭上双眼从鸟背上倾倒而下,空气在他周身凝聚,在离地面仅有几寸之时“嘭!”一道气床将他稳稳拖住。 “哇哦!”场下观众皆被他惊艳的出场所欢呼。 龙生泽驾那神鸟朝小楼而去,鸰?稳稳栖落在楼端,龙生泽两袖当风划进楼内,当作无事发生般静坐椅上。 “生泽……”暮青雨正要询问龙阁主刚才去哪了,就被龙生泽一面手掌止住。 “静观好戏吧!”龙生泽胸有成竹地勾起唇角对青雨阁主说道。 暮青雨渐渐将目光转向场上,此刻赫连笙与姜流已经相对而站。 “扶召宗,姜流……”这人倒是等不及了。 赫连笙望眼那人,姜流也同镜漓一般脸戴面具,只是这面具狰狞夺目,却不像镜漓的雀羽面具。 姜流的眼眸从两孔中透出,面具上的恶鬼吐着两对外翻的獠牙,邪怒嗔视着赫连笙。 “九域争,第四场,开始!”随着裁判一声号下,两人就像是瞬间开足了马力,见面就对轰起来。 “天哪!发生了什么?”场下的观众揉搓双目不可置信地言道。 只见二人身形化为残影,一个如一道捕捉不定的疾风,一个如游龙般的闪电,两道光影在场上快速碰撞,迸发耀眼的光芒! “这……这便是平天阁大弟子的实力?”场下的观众惊愕地泛起了结巴。 “那扶召宗的弟子也不简单啊!” “呼!”“嘭!”“滋!”场上变幻莫测的战斗在短时间快速的进行,这样绚丽夺目的战斗对应消耗的灵力也是极大的。 镜漓含在嘴中的葡萄兀的滚了出来,她外突的眼球捕捉不到二人一丝完整的身形。 “这还是人吗?”镜漓的语气略带惊叹,这远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大生姜。 “这两人中必有一个是你最后的对手……”温冬探出手指弹了弹镜漓脑门,笑言道。 镜漓此刻再不敢想多,身体仅剩下进食的本能,抓着一旁的枣子不停往嘴中塞。 “呼~”两人突然同时停止了攻击,场上的空气也不在翻涌,在他们停下一瞬间一缕残风从二人中间飘过。 “熊!”赫连笙两双眼眸燃烧起来,身后涌出两道各异的灵,一道金蓝神圣,一道杏黄淡雅,两种强大的灵同时出现的一瞬间场上的空气被一瞬排斥开来,强劲的狂猛然朝场下观众推去。 “双古灵,这孩子不简单啊!”凰羽阁主第一次目睹双古灵拥有者。 暮青雨阁主突然笑眼弯起,拉拉龙生泽的衣角说道“终于明白你为何那么自信了,原来是这孩子拥有双古灵。” 龙生泽叼着嘴里的枣子,吊起眉头,耸开双肩,一幅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哈哈哈哈,龙阁主你是真的捡到宝贝了。”穆琼畅然大笑,手中墨扇连连扇来。 姜流见赫连笙释放了灵,自己也随之将灵展示出来。“嘭!”一团浓郁的灵力铺面而来,是两道冰火元灵! “他们的灵是什么,为何从未见过?”场下大抵都被二人的灵给吸引,但毕竟他们见识浅薄,这些灵他们自然不知道。 “双古灵?” “双元灵?” 二人真是无中生有的默契,各自看着对方的灵一齐道来。 “你还真是恐怖啊……”竟连姜流看到那古灵也要畏惧几分。 “今日我们便……一战方休吧……”姜流双手化成两道极端的灵,一道冰刃破地而出,一道焰火沐炽化剑。 赫连笙腰间的佩剑——倾渊,在两种灵的召唤下被赋予了生命,自己脱离剑鞘朝两束冰火之灵劈去。 赫连笙头也没回的转身而去,身后的两团冰火之灵化作混沌不清的灵,在无法掌控的情况下骤然爆炸。气浪将赫连笙的衣襟摆起,乌黑的发丝如风中雨丝斜斜飘落。 “噗!”姜流未能挡住那道剑气的攻击,一口来自胸口的热血喷涌而出。 赫连笙并未收手,他彳亍念诀“策海沧荼,以吾之名唤沧海,吞日月星河,化世为太初……” “轰隆!”天空的云彩皆在一刻聚拢,他们像是再蓄力待发,乌云翻滚惊雷莽苍,骤然天地物什色变,天幕黑压压地盖下来,似乎天与地就要在一念间融合,世间万物归于始极,重回混沌之初。 姜流抬眼望去,一种被凌驾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无奈道“看来今天我是注定逃不过你了……” “喝啊!!”姜流两只手掌心的灵堂在他的终极意念下化为光点,那光点便是纯灵! 小楼上的阁主齐刷刷地一并站起,真不知是该敬畏后生可畏,还是笑话这些个后辈不知为何点到为止。 “是铸灵!”九位阁主都清楚这道禁术,它的作用便是将灵堂中游走的灵聚在一起,将灵堂作为祭坛,献祭自身所有的灵化为纯度极高的灵点,自后的代价便是永远毁坏掉自己的灵。 “他们疯了吗?”场下的观众一手遮蔽强风,一边言道。 九位阁主见这灵即将暴走,九人同时联袂而下,他们一齐在涅生场周围架起一道灵墙防御姜流暴走的灵。 “起!”凰羽阁主为主导,联合其它八位阁主之力,一道金灿灿的光墙笼罩在涅生场之上。 “丫头到爷爷身后来!”申国公也不知何时出现的,拉过镜漓就双手立起一道屏障,申貌炀身旁却诡异的飘荡着三道灵,镜漓惊讶地全然忘记了当下的危险。 场下姜流的灵终于在汇聚在一点,而自身灵堂内的灵已然空虚,这是毁其自己一身修为的末路之举,若不是危及生命断不会有人用此狠招。 “赫连笙跟我一起毁灭吧!哈哈哈哈!”姜流的眼眸化作日辉之光,发出邪魅的笑声。 在强光笼罩下,赫连笙冷冷撇过眼眸,芥子中一瞬燃烧起第二团灵,赫连家世代相传的古灵——天琼。 第五十三卷 九域争(十三) 灰蒙苍穹之下,万物皆失其色彩,古灵的现世让万物臣服。 “赫连笙……”姜流的躯体支撑姜流断诉着他的名字。 赫连笙背身侧眸,唇边深深一嵌,一团灵火便在他眼眸中燃烧起来。 “你……该止步了……”赫连笙还是迟迟不愿下手,对姜流道来最后的警告。 “呵……呵呵哈哈哈!”姜流似发狂一般抽笑,他慢慢摘下自己的面具,一副溃烂了半边肌肤的脸庞,就如同蛆虫滋生在他面颊上,让人作呕。 姜流仄斜着脑袋,两眼颓然,像行尸走肉般阴冷问道“我是恶鬼啊!我惧怕什么?” 此刻场上的灵力不断收缩于一点,周围的野马皆被吸引,旋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九位阁主虽修为深厚,但也被这二人的灵脉振动所震撼,看来他们是要毁掉整座涅生场才罢休了。 “下地狱去吧!”姜流的衣服炸裂,他身体的灵脉皆闪烁着血光,就如一条条岩浆流淌在身体上,那手上的两团灵点已经达到了极致的纯度,只待一击。 “咕——嗡——”突然场上的声音在一刹那被吞噬了,安静的出奇,翻涌的灵力将涅生场的百年石砖掀起,同一道浪潮向赫连笙扑去。 赫连笙无奈摇首,也再无留情的意思,赫连笙的嘴唇一上一下闭合,道来二字“琼……天……” “轰隆!”天空一道天雷引来,在电光将云幕照亮的一刻,一只龙首的影子映衬在云海上。 “吼~”那条神龙化形俯冲,朝姜流涌来的灵波摆尾游去,冰火交融的元灵呈柱形袭来,神龙缠绕那束灵,金鳞将灵力慢慢吸收,灵力殆尽,龙神将其湮灭! “不可能!”姜流绝望面对那条金龙的咆哮,在一霎时神龙穿体,灵堂尽毁…… “自作孽,不可活……”赫连笙捏了捏额角,收回古灵走下场去。 方才一击太过刚烈,九位阁主以灵筑成的障幕竟被击碎,波及到了席上观众,不少弟子被灵威震晕。 裁判满面灰土,望着被摧毁的面目全非的涅生场,连比赛结果都忘记了宣布。 “这大生姜也太恐怖了!”镜漓见那场上巨大的坑洞,仅是灵力一击所致,这古灵的威力却不一般。 “九域争……咳咳……第四场……咳咳……赫连笙胜!”裁判呛着土灰干涩地报来。 九位阁主遥望残败如废墟般的涅生场,无奈摇首作罢。 。 。 。 因为涅生场被毁坏的缘故,凰羽不得不延缓下面几场的比试。召令凰羽百名弟子连夜修补涅生场的砖石。 而与赫连笙对战的姜流在自毁灵种之后,因力虚,被赫连笙的古灵贯穿灵堂而致终身残疾,修为尽毁。 凰羽阁主召来龙生泽闲步溪流旁,向他问来赫连笙的事情。 “这孩子的古灵从何而来?”凰羽阁主捧起一手清流问道。 龙生泽自然不好隐瞒,但此事非小,只好将那日自己所见如实道来“赛前申国公来我平天阁私下与赫连笙会面过,之后这孩子便莫名吸收了一种古灵。” 凰羽阁主也不是见闻鄙陋之人,这世间的古灵少之又少,扳着手指都能数清,随意将一种古灵交付给赫连笙,定有蹊跷。 凰羽阁主抖了抖袖口,捧起甘泉饮下,后道来“那可是九仙古灵之一的策海沧荼啊……” 龙生泽走至阁主身后,拾起一块石子丢入溪水中,一番深意言道“申国公就好比这块石子,只需稍加推波助澜,再平静的溪水也会惊起涟漪。” 凰羽阁主闻出这句话的意思,转瞬问道“可是北楚皇宫里的事?” 龙生泽作态应道“阁主所言正是……” 凰羽阁主悠然笑谈起来“哈哈,这北楚的君王倒真是有双明目啊!” “阁主意思是……”龙生泽不明凰羽阁主为何而笑,这北楚君王目明又何故? “你知道北楚皇族的血脉之祖吗?”凰羽阁主埋下悬念问道。 “北楚皇嗣?莫不就是轲函一族。”龙生泽倒也明白,只是终究只懂了个皮毛。 见龙生泽还不明轲函族的起始,便抿眼言道“轲函族有一种世代相传的古灵,每任族长才会拥有这种古灵!” 龙生泽一下就明白了阁主想讲明什么,直愣愣地望着阁主言道“北楚是想立赫连笙为新皇?” “不错!”阁主运筹帷幄般的揣测,定有几分道理在其中。 随后凰羽阁主又继续沿着溪流漫步而下,龙生泽也紧紧跟随在后,二人对赫连笙各执己见地议论起来。 凰羽阁主颇有雅兴地捻来一只野花在手中,对龙生泽道诉轲函皇族的由来“这轲函族本是定居在东海的一个大家族,不知何时起,这个家族有幸获得了一种古灵,这古灵便是策海沧荼!” 龙生泽颔首言道“据我所知这策海沧荼也是九仙古灵之一,不同于四大古族的古灵,这古灵的灵力更为纯净,也最为接近仙初之灵的气息。” “不错,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当初创界的沧冥初仙为何成了轲函族供奉的先祖。”阁主掰下手中的花瓣,轻轻洒在溪水上,让其顺流而下。 “若我记得不差的话,这与九仙有血缘的便是这四古族了吧,我可从未听过还有哪一族竟与九仙有血缘之系。”龙生泽的话语确然,当初九仙留下的四仙侍才是唯一保有仙灵之气的人,故四大古族凭此才能昌盛至今。 “我们镜家供奉的乃桐渊初仙,只是镜家的古灵在铩羽之乱中丢失了……”凰羽阁主的语气带伤,可龙生泽清楚,阁主只是对镜家的仇恨放不下罢了。 “这样道来,放眼此世也就四族保有古灵,此外的古灵真是闻所未闻。”龙生泽摆了摆手言道。 “这轲函族就是凭借这古灵,在乱世中起兵建立了北楚帝国。”凰羽阁主对这北楚先皇的伟业却持抵触,趁着乱世,踩着百姓的尸骨登上的帝位,这样的王朝真是让人唾弃。 “这申家和赫连家当年也是追随轲函族征战四方的死忠之臣吧!”龙生泽将轲函族的功臣也抖了出来。 “不错,当年四大族,除了我镜族,其它三族皆各扶其主建立帝业。” “北方的申家赫连家,南方的秦家,这三族各怀古灵,若得其一,这天下不还是囊中之物?”凰羽阁主语气轻描淡写,显然对这天下情势看的一清二楚。 “那镜家为何不趁势建立丰伟家业?”龙生泽纳罕道。 “家父有言,忠守初训,永护古书,誓不掺和天下之事!”镜家人的骨气便在这里,从不为功誉名利折腰。 “故,而今的四族已然支离破碎,分崩离析……”凰羽阁主长叹。 “若赫连笙登上北楚皇位,这世间也便可太平了吧!”阁主长舒心中的期盼。 龙生泽早言赫连笙将来会是一代明君,因为这孩子的身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胸怀。 二人不知不觉已走出凰羽山麓几里,转眼来到溪流尽头处。二人正准备起身返回凰羽,溪水上惊起冷风,一股强大的灵压劈头盖面压来。 “有人!”龙生泽展袖飞至溪流之上,展开灵幕护在凰羽阁主之上。 “呼!”一道黑影似一道锥子般砸在龙生泽的灵幕上,那力道惊人,转瞬与灵幕相消散去。 “何人!”龙生泽按着腰间宝器警惕地环顾四周草木动静。 “哈哈哈哈,凰羽余孽……”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山谷幽涧中回荡。 随之,一道漆黑的长袍带风招摇落下,那人面目沧桑,一缕白须如登仙之人。 那人的灵汇聚在脚尖下,托举着身子漂浮在溪水之上,一袖冷不丁地呼来。 凰羽阁主卷袖只手挡下,宽心笑面地看向那老朽。 “不知扶召老宗主来我凰羽有何贵干?”凰羽阁主并未动手,而是毕恭毕敬地先问明他的来意。 “呵,你倒还知道我老夫的名讳!”那老朽捋捋胡须好不客气地言道。 “我当谁呢,原是你个老不死的!”龙生泽对这人的态度甚是蛮横,想必此人并非善类了。 扶召老宗主沧海一笑,豪言道“就是凰羽先阁主的骨头都朽了,老夫依然还在!” “呵,扶召邪术,无耻之徒!”龙生泽面对此人的挑衅,丝毫不退步。 “老不死,来我们凰羽有什么破事!”龙生泽真是难忍自己的倔脾气。 “来你凰羽何事?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那声音洪亮而具震慑力,叫人脚跟发麻。 “老夫宗下大弟子被你凰羽狂徒所残,你说找你凰羽何事?” 正如凰羽阁主所料,这四个宗哪个不是蛇心蝎肠的主,拿自己弟子的性命也要挑起与凰羽的恩怨。 “傅朝宗主,恐此事并不像你所说那样。”凰羽阁主还是一副好商量的说辞。 “哦~”这扶召宗的老家伙倒想听听凰羽阁主怎么说。 “扶召弟子先使用铸灵之术威胁我凰羽弟子性命,为自保,迫不得已才误伤姜流。”凰羽阁主的说辞想必定不能说服傅朝。 “哼!胡说八道!”老宗主这一副不认账的嘴脸真让人厌恶。 龙生泽见傅朝这老家伙明摆着是来找麻烦的,负手偷偷将宝器放置掌中,以防万一。 “铸灵之术?任谁会自毁修为使用此禁术,你们凰羽简直一派胡言!”傅朝满嘴唇枪舌剑,一副有理不饶人的架子。 谷间清流自淌,撞石转流,一种一瞬爆发的安静在三人间徘徊。 “那老宗主今天是麻烦找定了,是吧!”龙生泽咬着牙根问道。 “偿命来!”傅朝扬袖甩出一道灵以风息之速冲凰羽阁主而去。 第五十四卷 九域争 (十四) “纳命来!”这扶召的老贼的玄衣如蝙蝠的翅膀一般,扑腾身体向龙生泽二人索命来。 这老家伙的灵乃幽蝠之灵,一种长居湿冷山洞的兽灵,而他的另一种灵便是随着幽蝠伴生的暮灵,至阴至暗的元灵! “哼!”龙生泽像是在嘲笑傅朝不自量力,嘴边勾起一道笑纹。 “吱吱吱!”果真是双灵者,将这二灵发挥到了极致,黑魆魆的幽蝠蔽天而来,浩浩白日在这些畜生的遮掩下变得昏天暗地。 凰羽阁主轻咳了下嗓子,甩去丹红衣袖,完全无视傅朝的灵,从容举步缘溪行,只交代了一句“交给你了……” 龙生泽作揖目送阁主远去,拉了拉衣衽,像是在替傅朝哀叹,随后转身言道“老家伙,何必呢?” 傅朝见凰羽阁主无视自己,转瞬如一只竖起尖针的刺猬,悚然的血眼嗔视着龙生泽,愤然言道“你们是不是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啧啧,那可不是,我们完全没有在意你!”龙生泽吹着嘴皮子晃脑纠正他的话。 “你!”傅朝真的被触到了逆鳞,发丝同游蛇飘动,一群嗜血的幽蝠吞没傅朝的身体,化为一团乌气势不可挡地没来。 龙阁主敢这样挑逗傅朝老宗主,必然不惧怕这耄耄之年的老家伙。“嘭!”龙生泽展袖抟然扶摇而上,龙阁主的背后淡青色的灵化为一柄金锥,他伸手接住此物,以灵驱动此器物,“呼——”一片黑色颗粒如蚁群扑向傅朝。 “解落三秋叶!”龙生泽念来宝器之名,冷颜如雪。 “滋滋滋!”墨色颗粒如天河绕轨运行的星子,由于在空气中旋转速度极快,摩擦起火星四溅。 幽蝠涌向龙生泽的宝器,以血肉之躯硬抵此物,换来的只有死路一条。果不其然,浩浩汤汤的蝙群被这些细细的火星撕开一道口子,血水在空中飞溅,幽蝠的骨肉被残忍剥离,一对对血淋淋的翅膀掉落一地。 “啊!”傅朝老宗主的灵堂破损,一口乌血喷出,灵体与灵者相连,故杀伤幽蝠等同在抨击傅朝的灵堂。 “老家伙,如何?”这龙生泽挑逗着眉峰嘲弄问道。 “你……你!”傅朝气急败坏地指着龙生泽嗤笑的脸皮言道。 “喝啊!”这傅朝真是心不死,强忍着痛意再激发出自己的第二道灵,傅朝身体冒出一团污浊的阴邪之气,并散发着浓郁的尸臭味。 “呦!生气了,老乌鸦!”龙阁主这嘴皮子真是毒,明知傅朝气在眉睫,还恶语挑逗他。 至暗的元灵将狭小的溪水幽谷吞去生机,暗沉沉的灵气掩映在溪流上,四方鸟兽闻此灵威,皆惶恐四窜,避而趋之。 “老乌鸦,你知不道你生气的样子很丑啊!”龙生泽扇着鼻子前臭熏熏的气味,又是一语戳来。 “老夫今日就让你葬骨于此!”这本来就皱纹满面的老东西,发起脾气来面容瞧起来更加狰狞丑恶。 “嘎嘎!”地府怨灵的重影漂浮环旋,一双双漆黑的血手抓着龙生泽的脚踝处。 “哼!小乌鸡,今天就炖了你!”龙生泽将自己的灵力灌输到“解落三秋叶”中。 这宝器中间的那颗极子在灵力的鼓动下,散发火光,一瞬间,周围的数数乌色粒子若狂地躁动起来,收合,扩张,眨眼间此物完成了十七遍离合收张之势。这样的速度没有一物可以通过这些珠粒,只有被碾碎的下场! “老家伙,我今天就帮你脱脱毛!”龙生泽转动手踝,空中的颗粒皆听其使唤,化为嗜血的风沙朝傅朝而去。 风卷残云之息,傅朝阴邪的灵被他的宝器消磨殆尽,老宗主的身体被划裂数百道口子,黑色的粒子上皆着其血。 “这笔账老夫记下了!”傅朝见在龙生泽面前讨不到半点好处,化为一道无法捕捉的黑气,顺着山谷间的风飘出凰羽山界。 龙生泽收回血淋淋的玄色的联鸣颗粒,望着清澈的溪水上泛起的血水,长声言道“越老越不经打……” 龙生泽将金灿色的宝器收至腰间,捋捋鬓发负手徐行,信手拈来一句小调“老乌鸦,老乌鸦,脱毛炖煮味极佳,哈哈哈!” 。 。 。 凰羽阁主举杯掩眉品着茶茗,未消一会,龙生泽嘴中叼着一只烤鸽翅,嬉皮笑脸踏进堂内。 “如何……”阁主雅兴不减,慢悠悠问道。 “跑了。”龙生泽并未想下杀手,故留了那老家伙一条生路。 凰羽阁主望了眼庭中花树,唤来一旁的羲和言道“羲和,该修裁一下凰羽的花树了……” “是!”羲和跟了阁主许久,此语的意思就是该理顿下凰羽内部的闲杂奸细了。 龙生泽从嘴中抽出鸽翅膀骨,放置手中以灵一瞬焚烧,化为灰尘,轻轻一吹,随风淡…… “他们动手了?”龙生泽压着眼色问道。 “他们并未举事,只是吾恐扶召又来滋事,先肃清门内蝼蚁,图个眼根清净……”此话讲的听来倒是霸气侧漏,清理几条杂鱼跟捏死几只蝼蚁无异。 龙生泽明白,阁主哪是图个眼根清净那么简单,恐这些奸细在凰羽定是做了惹怒凰羽阁主的大举动,才让阁主兴师动众地肃清这些余孽。 “一共几波人?”龙生泽打探这些细作的来路。 “据羲和报来,一共五波人。”阁主心知肚明地言道。 “五波,除了四大宗,难不成……”龙生泽算着这些人的来处,不敢再多臆想。 “没错,秦族……”凰羽阁主将第五波人的来处报到。 “前几日,羲和肃清了一波接近冢羽楼的孽徒。”凰羽阁主侧过脸颊言道。 龙生泽也估摸不出这些人有何目的,跑去凰羽的冢羽楼,在一堆灵棺中找什么呢? “他们欲偷取雪阳阁主所遗留的……古灵!”阁主的眼神同乌云笼罩下来,语速渐慢道来。 “那不对呀!既然行事败露,他们为何还留在凰羽中,难道不怕被我们歼灭吗?”龙生泽兀的琢磨起来。 “只能说……他们背后有一道坚盾!”凰羽阁主真是神机妙算,能让这些人肆无忌惮在凰羽闹事的,恐必定有秦家为之撑腰。 “凰羽阁主,师傅!”门外突立一人,二人转眼望去,正是赫连笙。他的声音打住了二人的交谈。 “不知凰羽阁主召我何事?”赫连笙清亮的目光望来,问道。 “先坐吧……”凰羽阁主指向一旁的椅子。 赫连笙颔了颔首,规规矩矩地搭放双手于膝盖上,正襟危坐木椅上。 “孩子,不必紧张……”凰羽阁主的语气也是亲和,让赫连笙放下了拘束。 不同的是,此二人相见也是十年之前了,当时的赫连笙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转眼已成翩然少年与凰羽阁主平坐而谈。 阁主一眼沧桑般地细细看着赫连笙的面孔,十年光景,这孩子真的可以独挡一面了,不觉中凰羽阁主的眼神渐而迷离。 “凰羽阁主?”赫连笙望着凰羽阁主迷离的神色言道。 阁主抿抿嘴角,将唇色一润,两眼泪莹莹的,后语重心长地言道“孩子,你可知当初兰妃为何送你至凰羽?” 赫连笙一下双手打落,眼色渐微茫,言道“除了家族没落想保护我的安全,我再也想不出其它的用意了。” “非也,我的傻徒弟啊!”龙生泽老练的语气似严父般深沉。 赫连笙见凰羽阁主的想对自己吐露些什么,也便捧心细听。 “你可知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之道?”凰羽阁主引例对赫连笙言道。 赫连笙垂目盯着脚尖,无以着手的思考点,这句话甚么意思? 凰羽阁主眼风一划,细腻的声线言道“只有让你父皇晓觉你心在江湖,而无庙堂之意,他才会将皇位放心传于你……” 赫连笙也只是个懵懂的孩子,朝堂争权夺利的计谋倒不甚了解,于是也只能向阁主讨要缘由“为何?” “君王疑心多在朝臣不忠,皇子篡位,只有让他认为你是水中青莲,不与权欲相争,这才是他想要的真正继承者。”凰羽阁主这一语的意思很明了,无非心无旁骛者,才是正人子。 “兰妃这步棋走的甚妙啊!”龙生泽一介山中清修的灵者,听闻此计叶连连拍手称绝。 “而今,你已继承北楚皇位,只待学满归朝了……”凰羽阁主举杯沏开茶水,迎着热气微饮小口言道。 赫连笙心中寒冷一惊,自己的私事也逃不过阁主法眼啊,哪还有些隐私,明摆着自己就是个透明人,凰羽阁主只需一眼便可望穿秋水。 “孩子,龙阁主虽然年长,但他日后教与你的必可助你安定北楚苍生,我只希望你学满归朝之日,善待这芸芸众生……”凰羽阁主真是心怀天下的圣者,至此也不忘交代嘱咐赫连笙几句。 “来人!”凰羽阁主唤到门前弟子,似乎有要事吩咐。 “阁主。”门口弟子转身应声而来,扣手言道。 “传我令,自今日起九域争停止,命九阁所有弟子提心应备外敌侵入凰羽!”阁主厉声道来,事态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师傅?”坐在一旁的赫连笙不明阁主此举何故,睨眼看向龙生泽,但龙阁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也未道明阁主的意思。 “孩子,你也先回平天阁吧……”凰羽阁主起身摆摆宽袖,言道。 “阁主为何要停止九域争?”赫连笙兀的跳起,揪着问题道来。 “外敌潜入凰羽,恐凰羽现已是悬崖百丈冰,摇摇欲坠啊!”凰羽阁主阖眼长叹,似转眼老了几十岁般,一股人间沧桑感。 龙阁主与凰羽阁主起身步至门庭前,顿下脚步一同对赫连笙道来“谨记,古灵怀身,勿行恶事!” 第五十五卷 山风夜火 《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第五十五卷 山风夜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卷 灵犀体 若你的一生要在仇恨中度过,成为心魔的傀儡,在捏碎他人时,你也在摧毁自己,或许放下心中的苦海,才可笑言前路…… 镜漓或早或晚都会知道镜家的秘密,放下还是攥住,都取决与她,恩仇最后终是个轮回循环…… “丫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慕老像是长舒心中的秘密,顿时轻松许多。35xs 慕老给着温暖的目光,镜漓却如寒冬的冰河,哪怕是如利剑般的光束也无法穿透至深底。镜漓那双时闭时合的嘴唇不禁地颤抖,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世无亲人才是最孤寂的惩罚。 “慕老……”温冬如冰渣般的声音唤着。 那位老者拿起桌上斗笠扣在头盖上,压着面容伴着夜色驾筏而去。直到慕老走远,镜漓都未察觉,或许这种悲痛感麻木了这个世界。 镜漓低沉的声音向温冬问道“温阁主,那……老者是……谁?” “为什么……会……知道……镜家的事情……” 班九歌怀着最为尊敬的目光送着慕老消失在暮色中,才替温冬说道“慕老……是凰羽先阁主,是两代的老前辈了。” 镜漓捏着拳头以无法理解的语气问道“他那么厉害,为什么当初不替镜家报仇!” 温冬在那一刻突觉眼前的镜漓开始变得陌生,再无往日那份真善美,现在的她怨气是那么浓重。 “丫头,这天下之事,凰羽并不能都一一插手,我们也无能为力……”温冬与镜漓有着深刻的同感。 镜漓被夜色的冷刺伤内心,背对着温冬独自面朝竹林抹起眼泪。温冬的命又何尝与她不同?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温冬上前将镜漓脑袋靠在自己身前,或能给她几分安慰…… 旦日,三人借宿于竹屋,清晨便返回了凰羽,这是此番下山诸多意料之外,仅一天经时,却如戏剧地过完了一生似的。 初至山下,就被山脚下黑压压的人群给阻拦住了上山道路,温冬下马上前查看情况,却不料竟是熟人。 “温阁主,小女恭候多时了……”灵拓公主一厢有礼地敬来。 温冬望着她身后的随从,一个个挑着满箱满箱的彩礼,此番架势莫不是公主要将自己嫁了? 温冬眼眉隆起,转身牵起马,装作个无事人一样从灵拓公主身边慢慢走过。 “啪!”陈灵拓一只手抓住了温冬的手臂,贴在他眉毛前蜜语道“相公,可是不待见妻子?” 镜漓这下是真看傻了,这世间的男女之事真是奇怪的很,听闻英雄一怒为红颜,可现在呢?红颜一怒为温阁主? “小栗子,你先牵着马上去吧,我等会便回阁中。”温冬转头展眉笑道。 镜漓蹑手蹑脚地牵着倔脾气的白马,如一只过街老鼠一样从二人面前穿过。 待镜漓等上石阶走远后,温冬才说道“不知公主今日这般称呼,何意?”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这般装疯卖傻,让眼前的灵拓公主有几番气愤,她提着语气说道“昨日不是说过,他日定来凰羽拜访吗?” “他日?呵呵……”. “灵拓公主,身份尊贵,我一介山中清修之士,何敢高附。”温冬抱拳推辞陈灵拓的好意。 陈灵拓白玉的脸庞上泛起几分羞红,望穿秋水的眼眸细细打量温冬一番,随后娇羞说道“我……都不嫌弃……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温冬展袖伸手请离,灵拓公主就是死活赖着不走。 “公主还是早些回到南齐宫中,也省的南齐君主担忧您的安危……”温冬好声好气地劝说。 “无妨,父皇答应此事了,全当是化当年的干戈为玉帛……”陈灵拓似是嫁定温冬了。 可此语一出却触了温冬逆鳞,铩羽之乱过去多年,凰羽无一人敢提及此事,今却揪着温冬心头之痛又翻往事,这不是明摆着让温冬愠色吗。 陈灵拓见温冬的面容掀起一些难看,圆滑地说道“吾知温阁主不愿提及此事,但若执念深重,以先辈之怨积于心,恐难有和睦一日。” 温冬对这丫头的伶牙利嘴,倒是翘起几分嘴角的笑意。他朝着陈灵拓身后的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彩礼撤回,随后负手舞衣对灵拓公主说道“你一人随我上山吧!” 陈灵拓终于撼动了温冬这块磐石,心中乐开了花,抛下那些个下人,自己就紧随着温冬上山了。 “相公,可是答应了?”陈灵拓仄斜着脑袋俏皮地盯着温冬的侧脸,双眉同眼一般化成一线细缝。 温冬自然不是答应她,若是阁下有个能制止天下大乱的人也非坏事,就不妨当做弟子收下。 温冬寒霜般的面容上捉摸不透的安静,随后微露玉牙稍带笑意说道“现在起,你应该叫我师傅,而不是相公……” 陈灵拓一把挽过温冬的手放在脸蛋旁蹭啊蹭,像是一个宝贝般。 “是,相公!” 温冬一瞪眼,灵拓公主嘟了嘟嘴立刻改口说道“师傅……” “那何时才能叫你相公?”陈灵拓一双无辜且待真挚的眼神直愣愣的。 “有待考察……”四字而已,字字揪心。 温冬领着南齐的公主回到自己的孝瑶阁,满片地竹林如认主一般,在风中一声齐响,叫陈灵拓满眼的趣味。 初至孝瑶阁大殿,众弟子便出来相迎,却见阁主身旁多了一位面容倾城的女子,这叫许多女弟子纳闷了。 “恭迎温阁主回阁!” 温冬意思地点点头,托着衣摆如温雪般飘入阁内。 “温阁主,这位是?”苏戈代众弟子问道。 温冬撇了一眼,正要漫不经心答来,却叫灵拓公主那个迅猛一声掩去“我是他妻子!” “妻子?”众弟子的声音一致从低又扬向高。 这下,温冬真是收了阁麻烦的弟子…… 这不灵拓公主前脚刚赶到凰羽,这后脚又有人来,阵势庞大,比灵拓公主所带的下人还要多,惊的山上的凰羽阁主亲自去接见。 凰与这些期间未启用山道机关,这才导致接二连三的有人找上山来,虽是不速之客,但凰羽阁主见他也是要退让几分。闪舞. “什么人?”山门口的弟子拦住浩大的随从队伍问道。 这时,那轿子旁的下人掀开帘子,一位身着墨色金蛟纹的老者走下轿子,对着门口弟子说道“北楚国公,申貌炀。” 此音方落,一道流火聪凰羽山头的阁内飞出,冲向山门,“嘭!”火流绽开,待耀眼的火光消去,凰羽阁主从中走出,她的面具上依然如此的冷峻。 “凰羽阁主,好久不见!”申貌炀竟不行什么礼数,随口一句熟络起来。 “申国公里面请……”凰羽阁主主动邀请他进入山中。这让门口弟子都十分惊讶,这老头子到底什么来头,让阁主亲来迎接。 申貌炀留下浩大的随行队伍,只身一人随凰羽阁主进入主阁,涅生场的石场慢慢转动,八阁围绕主阁依次环绕旋转。 步至客厅,申貌炀这才放开心说道“西瑶啊西瑶,你还要瞒我老头子多久?” 镜西瑶噗嗤咧嘴勾笑,说道“瞒?我仅是向保护那孩子!” 申国公无奈摆摆头说道“保护?这样的天下情势你能护她多久?”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申国公搭着双手,一把坐在大堂的红木椅上。 镜西瑶自离开镜家后,已有十多年了,此番再遇申家族长,她已是只剩陌生与不信任。 “当初镜族长将东竺交由我照顾也出于此意,而我愧对他,让东竺白白惨死于竹林中”申老一手敲在座椅的扶把上。 收藏支持 《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求大家来看看吧,这名字真不是我想要取的。 “三世缘,七世情,一眸庭阁,几世花开。”此语流传百世,世人皆未一睹此园风采,故这园中绮丽却杳然只是个传说…… 秋叶凋落,玉雪临世,天地霜降,万物冬藏。 葭月辰时,凰羽空楼冷风游荡,传来凄凄风声。阁主的屋内暖炉正升着,屋外寒冷也被这暖气给消释。阁主推开樟香木柜,取出那件白裘红鲤袍,此物最相思,是阁主用心珍藏的宝贝,睹物思人,大概这便是她对东竺最后的留念吧! 二十年前的寒冬,苍雪纷飞,雾凇沆砀。镜西瑶受父亲之命前往凰羽修行,离别之时,镜东竺特将此物交付与她。 “姐,山上清寒,少了我在你身边伴着,你定觉孤寂,这件裘衣你带着,日后若想我,也有这衣物相伴。”镜东竺的泪花晶闪,手上捧着樟香木盒,所谓离别就是永远的再见吧。 镜西瑶紧紧闭着眼睛,她怕泪水掉下来,这丫头定是一顿痛哭。西瑶双手紧抱东竺,摸着她的头安慰道“等姐学成归来,日后姐姐保护你!”说着说着,那双手越缠越紧,生怕失去自己怀中这个妹妹。 “三世缘,七世情,一眸庭阁,几世花开。”此语流传百世,世人皆未一睹此园风采,故这园中绮丽却杳然只是个传说…… 秋叶凋落,玉雪临世,天地霜降,万物冬藏。 葭月辰时,凰羽空楼冷风游荡,传来凄凄风声。阁主的屋内暖炉正升着,屋外寒冷也被这暖气给消释。阁主推开樟香木柜,取出那件白裘红鲤袍,此物最相思,是阁主用心珍藏的宝贝,睹物思人,大概这便是她对东竺最后的留念吧! 二十年前的寒冬,苍雪纷飞,雾凇沆砀。镜西瑶受父亲之命前往凰羽修行,离别之时,镜东竺特将此物交付与她。 “姐,山上清寒,少了我在你身边伴着,你定觉孤寂,这件裘衣你带着,日后若想我,也有这衣物相伴。”镜东竺的泪花晶闪,手上捧着樟香木盒,所谓离别就是永远的再见吧。 镜西瑶紧紧闭着眼睛,她怕泪水掉下来,这丫头定是一顿痛哭。西瑶双手紧抱东竺,摸着她的头安慰道“等姐学成归来,日后姐姐保护你!”说着说着,那双手越缠越紧,生怕失去自己怀中这个妹妹。 镜家虽已退隐在其它三大家族视线中,但他们的行踪却一直被一家紧紧控制在手中,镜桐知道这两个孩子若再继续留在家族中,必招致亡身之难。为保镜家世代的密密,只有将二人送出去才能侥幸躲过此劫。 “桐族长此举何苦呢?”一位族中青年问道。 “防微杜渐啊,现如今的镜家再无能力保全她们了……”镜桐微捋白胡无奈摇头。 “将她们二人分开才能留有最大的希望,如若还是躲不过,只能说是天意了……”玉城雪岭际天而来,暴风雪将镜家慢慢遮蔽,两个背负镜家使命的姐妹在今日分离。 阁主的指尖被冻红,微寒的香樟味把这忆想止住。“东竺,二十年了,这衣服早已不合身了……”阁主的声音颤抖,谨慎地将裘衣捧出,这衣裳在手中益发沉重,物以载情,怕是这些个年头早已积下累累思念。 “羲和……”阁主将衣物搭理好,齐齐整整叠放在盒中,对着门外的羲和唤道。 “阁主……”羲和苍发带雪,早已分不清这素色有几分差异。 “天气冷了,这衣服给镜漓那丫头送去吧……”阁主将木盒交付,吩咐羲和送去岸汀阁。 羲和正要转身离开,阁主眉峰微微一笼,一语打住“罢了,我亲自送去吧!” 羲和神色若疑,这么多年来,她是头一次见阁主为弟子亲自送衣物。 “还是我去吧……”羲和看着屋外的飞雪,不忍阁主亲自动身。 “无妨,我也许久未见那孩子了,此去顺带看看她。”阁主捧起木盒,撑伞已无声地走出屋外。 镜漓自被花海认主起,已在岸汀阁修炼一月之久,艳芳久伴其身,无论功法还是身心,都有较大长进,若不是这花海趣乐之多,料镜漓也不会如此潜心修行。 阁主锦衣踏雪,茫茫苍雪一点脱尘之艳。雪舞耀阳,天山一色,浑然一体。阁主行吟苍雪之中,慢慢步至岸汀阁前。 “阁主?”门外弟子先是惊讶,将行礼之事全然抛置脑后,待他们回神僵硬行礼时,阁主伴雪飞流,已飞向阁内。 银雪负压在这片花海之上,绮丽万彩被玉雪之色点缀,风雪一来只剩苍白,更显这些花朵的姿色艳丽。镜漓蹲在花海中采集花瓣上的细毛绒雪,装入腰间青色竹筒之中。百花细语她未闻见,高山清流鸣涧她不理会,此间万物在她眼中已失其兴致,只有眼前之事引得她忘我忘世。 阁主摇身而下如羽落尘地,没有一丝声息。镜漓丝毫没察觉阁主的到来,依旧低着头刮着花瓣上的细雪,嘴巴嗫嗫道“一朵,两耳,三朵……”兴致这番沉醉,比起往日那个好事的镜漓,这个月她的心性已陶冶升华不少。突的镜漓视线闯入一朵巨大无比的花,颜色如雪中烈火,镜漓头都没抬,一股脑冲上去就是刮雪。但这丫头貌似还不是木瓜,这哪是花?分明就是一件锦袍嘛!镜漓鼓着小嘴抬头望月,一幅古铜色的面具就在上面看着她,镜漓心里一疙瘩“阁主?” 阁主浅笑面不改,一手扶起镜漓,细心撇去她头上沾着的雪屑“这是何举?” 镜漓津津道来“镜漓前日在书阁中翻阅古籍,有一书中道有山中贤士采取青松叶上之雪,化其煎茗茶,其茶甘如寒冬井水,祛其人心肝火,功效甚多呢!”镜漓说罢,有紧接着刮了一些倒入竹筒中。 “棠梨煎雪,古人此举虽为怪异,但于修心而言确是优雅,如不是看淡人世,何来雪夜细品香茗?”阁主清楚这些日子镜漓已然大变,所谓清净之地育以心中豁明之人。 “师傅,要不留下且陪我品上这茶水一番?”镜漓拍拍腰间满满一筒的清雪。 阁主点点头,低身伴镜漓一同采雪,雪花萦绕在两人身旁,世间最为甜美的画面就是苍茫花海,你我二人无语细采花上雪。或许东竺对镜漓的母爱无法传达,但西瑶代替东竺将这份暖暖的爱填满她的心房。 玉雪妆成她们发间的星子,两人带着满载的清雪归于亭楼之下,镜漓升起小火炉待煎茶水。阁主将木盒子放在桌上,亲昵唤道“镜漓,过来试下这身衣服。” 镜漓这二字第一次从阁主口中拖出,镜漓一时未应,细听才知阁主叫唤自己。 “扑!”阁主拿出裘衣抖开,好比舞动了漫山的枫叶,一团流火翻滚。 “哇!”镜漓被这新衣怔住,手中的茶具不自觉滚落到地上。 “来,试试。”阁主勾着手示意镜漓过来。 镜漓且跳且蹦,如一只寻得萝卜的兔子。锦袍展开,旧衣褪下,瑞雪兆丰年,此番经年一过,镜漓便又长了一岁。 “配你正合身。”阁主打量着镜漓的衣裳言道。 镜漓低着脑袋左右探看,瞬间这冷冷天地突变温和。“师傅这是你为我缝制的?” 阁主摇摇头,叹惋一番,负手转向亭外风雪言道“这裘衣是你娘亲亲手所织。” “娘?”镜漓这些年心中空落的那一处被此语勾起。 “这是她生前赠与我的临行衣物,如今赠与你,收着吧!”阁主伸手接住空中飘舞的一片雪花,雪触手即化,就像人与人之间来不及道别就已天各一方。 镜漓紧紧捧着衣袖放在脸庞,热泪浸湿了那绒白的狐裘。 你是我惊鸿一瞥日后拥抱的芬芳,娘,今天落雪了。 东竺,这雪可还记否? 《凰女倾世:殿下,靠边站》谁说这书不适合男生的?我可是男女频通吃啊!最后祝我们大大的书越写越好! 加入书签,方便 第五十七卷 盗灵 “灵犀体……”秦时奕的语气变得僵硬,进而影响身旁的灵在申老的灵压下渐渐平息下来。 “老家伙,今天你敢动镜家的孩子一根汗毛,老夫便令你再神行俱灭一回!”说着申老抬起一只手散发出一道灵光警告着他。 秦时奕也不是个怕事的主,但与申貌炀交起手来恐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 “申国公好大口气啊!秦某真是畏怕的很呐!”秦时奕嘲弄着申国公,丝毫不在意触怒他的后果。 “呵,老家伙!”申老话言至一半就如同一道光线直穿地面。 秦时奕虽是老骥伏枥,但反应力绝不差,他无形的身体轻灵避开。那道炽烫的光线击碎地面的古石,掀起一股厚厚的尘埃。 “申国公好身手啊!”秦时奕回眸看着地上破裂的痕迹,啧啧感叹道。 申貌炀也未与他多加废话,唤来方才直插地面的巨剑,剑舞长空,巨剑慢慢化小,直到化作申貌炀手中趁手的大小。 “xing!”申老很清楚器物伤不到秦时奕,故将自己的器灵化为灵力状,但化器为灵是要修为极高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此束对灵者的掌控力要求极高,催动灵力锻化器物,便是以灵生热,化器为无形。 “看来,你是没想放过老夫了!”秦时亦自知弱点已经暴露,申老这番举动定是要将他最后的宿体也毁掉。 “乒乒!”申貌炀手中的光剑转瞬如一朵绽放的花莲,残影化为多把长剑一齐向秦时奕刺来。 “莽苍天演!”申老在秦时奕专注躲避自己攻击时,又唤来第二道灵——元灵。 此灵由天地之气所化,为万类之气的源头鼻祖,故有浩渺之势 凰羽阁主捂着自己左臂上的伤口观望二人间的争斗,身上的血口已然止不住了。 “秦家老贼,我申家一天不灭,你们秦家就一天别想独吞那古书!”申老的莽苍之气化为九彩之云,如同神游凡世般的绚丽,一道锦缎丝绸飞遥而过。 秦时奕虽不是灵犀体,但他也有一种天下人都想要得到的灵种——自衍灵。 “哗!”秦时奕的头顶宣泄一片水流而下,如同一层薄纱围绕着他的身体铺下。 申老的器灵与元灵触碰流水的那一刻骤然失去了灵力,皆若垂死的鱼虾般毫无反应。 “哈哈哈哈!区区灵犀体,你是以为老夫真束手无策了吗?”秦时奕当真有叫板的老底子,那水流真是邪门了,遇灵就将其吞噬化为己用。 申老的灵顺着那流水为引导,一点点被秦时奕汲取而去,灵脉振动的减弱让他的灵术强度大打折扣。 “很难受吧?”秦时奕如同胜者般压下眼眸俯视申老狼狈的模样。 “申叔叔!”凰羽阁主从塌败的废墟中撑起身体,替申老担心道。 申貌炀与秦时奕是老一辈的人了,两人也算是当世灵力最为接近的二人,若两人交起手来,谁都无法绝对碾压对手,故凰羽阁主的担忧是多余的。 秦时奕的水状灵兀然化为兽行,以龙首威姿怒视申貌炀,申老一声碧落浅笑,视眼前之灵为无物,水龙狂哮摆尾而下。 “哼!一只浅潭小蛟而已,老夫徒手擒了你!”申貌炀的掌心窜出灵力化作的火光,冲着龙首下的脖颈处抓去。 “呵,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学聪明点!”秦时奕一息间将灵由兽形再次转化为灵状,看似简单的变化,却要求灵者对灵的收放自如达到极致。 水龙在申貌炀的指尖处崩散,从一条龙状兽形分裂成两条水柱,绕开申貌炀直冲身负重伤的凰羽阁主而去。 “西瑶!”申貌炀一眼回眸呐喊,眼看就要来不及了,难道自己又要辜负镜族长的托付吗? “西离天翼!”申老堵上了一切的可能,将自己的第四道灵唤出。一道流转烈阳的金光捧托着那对火翼从背后暴出。“熊!”申老死追着那团水灵而去,哪怕就一点渺茫的机会,也不能让这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阁主的身体疲惫极了,靠在碎石堆旁抬着眼帘望去,那是亡灵来接自己了。 “东竺,我来了……”阁主的泪水划开心头的温柔乡,在那里她看到了自己终要归去的地方,一片青山相寥的山间人家。 “春风吹摇碧树呦,洒落花雨遮望眼,无心听闻诗书卷~童叟踏草放纸鸢唉 ”阁主再次哼起儿时苦涩的小调,亲平的调子是面对死亡最后的从容。 “嘭!”那一刻申老几乎同一时刻与那水灵到达阁主那,漫天炸裂的灵力将一切都掩埋了,生与死,离与别,爱与恨…… 。 。 。 镜漓在秦家攻山前,被阁主安置在凰羽阁的顶阁,那里有一只阁主亲自驯养的灵兽——青岩烨雀。 “哎——阁主把我关在这小屋子里干什么呢?”镜漓拖着红润的腮帮子喃喃道。 凰羽阁的顶端乃九阁最生僻的地方,这是历代阁主修灵的地方,很少有人晓得此地的存在,此间屋子四面由古蔺的杏玉打造,杏玉是调和灵的上佳玉石,杏玉生烟帮助灵在灵者身体内的调和,故在此地修炼将会事半功倍。 阁主将镜漓安置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只有一个原因——保命! “窟——”盘绕在阁顶的青雀眼眸可遍观方圆几里内的一切事物,洞察细微的灵力走向。 “窟!窟……”青雀睁开碧睛,喉中压着一股持续低沉的叫声。 镜漓在屋子内也感受到了屋顶上那大家伙的动静,拿起桌上铜羽面具以红绳系戴上。镜漓踏着古木作响的地板,探着眼神正要推开那扇门,兀的一刹那忆起什么,在门口处顿住了脚步。 “记住!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那间屋子!”镜漓在脑中回忆阁主先前对自己的嘱咐,那只搭在门上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窟窟!”窝在阁顶的青雀站起身子,抖开浑身水灵滑顺的羽翼,仰首对天长啸,后扑腾双翅绕着阁顶盘旋起来。 镜漓抬着头闻着阁顶青雀起飞传来的巨响,心底兀的咯噔了一下——有刺客? 阁主曾告诉过镜漓“青雀警觉性极高,方圆几里内的任何异动都会引起它的不安,故青雀腾飞,唤灵备战!” 镜漓扯开左手的丝绢,血色的彼岸花图腾在漆黑的屋内放肆迸跳着光色。 “乒乒!”一道道头带倒勾的索线嵌在木栏中,待索线调试紧,一群夜行衣装着的刺客踏着索线而来。 青雀世代镇守凰羽阁,若有来犯者,必诛之! “窟!”青雀扇羽扫去,一道风刃将那几道索线切断,几行刺客皆坠入阁下。 “宗主怎么办?”一位吃了瘪的刺客来到阁下向一位老宗主禀报。 那眼带极为深重的老者瞪了一眼下属,反问道“怎么办?屠雀取灵!” “是!”那刺客领命后,又携一波人马再次攻阁。 这是这次手段更为激进残忍,利器皆冲青雀而来,但这些无知狂徒,断不会想到世代镇守凰羽阁的灵兽岂能如此轻易的攻克? 立于阁下的刺客一阵排开,挽弓搭箭,齐刷刷如雨倾泻而去。但刀剑器物对青雀来说毫无威胁。 《荒灵汇物论》有载,青岩烨雀,诞于地脉之下几千米的岩浆中,青雀繁衍皆产蛋于火山口,其蛋形如岩壳,待岩蛋汲取完地火之灵,便破壳而出。青雀成年之际,其翼化为湖青色,坚如金石,可御世间一切利器之攻,故唤名——青岩烨雀。 “乒乒!”那剪头如挠痒般倾注在青雀的身体上,发出清脆的轰鸣,剪头触之其身曲成新月状摊落地面。 那些刺客捡起地上的剪头,颤抖着语气转身对阴罗宗的老宗主言道“宗主,这畜生刀枪不入啊!” 阴罗宗主接过那人手中的剪头,捏在手中细细打转看来,言道“是青岩烨雀!” “这凰羽的人当真是有办法啊,如此高贵傲气的神鸟都能驯服。”莲若宗的老宗主发出苍老的声音感叹道。 “据我所知,此鸟族常年盘踞生于火山口,从不通人烟,更无一列被人驯服的青雀,这凰羽的老阁主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请来此圣物镇守凰羽阁!”阴罗宗的乔寅望着阁顶它盘旋的身姿,连连摇首。 “乔老头子,要不你我二人联手屠了此鸟,再进阁取灵?”莲若宗的老婆子米潭莲提议道。 乔寅默然打住眼色,侧过脸似乎正要应下她的答应,可二人的举动被另一位四大宗的宗主劝住。 “没有我的帮助,就凭你们两个还想屠杀此鸟?怕是到头呗此鸟叼去啄食吃了!”骨洋宗的杜嫉,拄杖挪着步履从暗处走出。 杜嫉抬起木杖指着高空上盘旋的青雀言道“你们两个看此鸟胸膛处!” 于是乎,二人皆抛着目光看去,原是此鸟胸膛处有一颗泛着火光的赤练宝石,似乎像是一种象征与身份。 “此石名烨火天心,是青岩烨雀一族的雀王所拥有的一颗地火锻化的朱石,此石为它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就如同千丈之下的地心,为岩浆的翻涌提供不断原力。”杜嫉也真是眼界极宽,心思细腻,如此见闻与要出抓的正是好处。 “若仅凭你们二人,只会白白丧命!”杜嫉语气抑扬顿挫,点着木杖点明二人之前行为是多么愚蠢。 “窟~”未待他们三人先出手,青岩雀王羽衣化为天焰,凌然护主,羽落众恶清! 第五十八卷 归人 古人云“莫得人生之志,岂敢拂袖而归。” 有些人的志是图取一切的金钱名利,有些人或是空守独院,醉看庭中花开花落。 这不,四大宗的那些老家伙为了图取这凰羽的古灵,不惜一切手段围困此楼阁。 “窟!”青雀的华羽一瞬抖开,锐眼似戟捅开成片的人群。 青雀的翅膀是它最有力的武器,它的翅膀骨骼坚硬,可骨头架子确是中空的,它只需轻扇羽翼,万般垂死之风化为利器切来。 “架阵!”骨洋宗宗主一声令下,身后弟子皆释灵抵抗青雀的野蛮冲击。 可青岩烨雀正如世人所说那样,它们是一种高贵傲气的鸟族,又哪会在意凡人所使的手段为何,在它面前,一切皆要化为枯灰。 “窟!”青雀的赤练宝石像一片红日在胸口燃烧,通天的光芒化为它俯冲的身姿,冲着这些无礼之人而去。 “不好!”杜嫉见状不对头,丢下手中的拄杖,攥住剩下两位老宗主的手踝处,轻巧地飞身从炸裂的火光中蹦出,只留下那些架阵的弟子被活生生焚化! “这畜生竟如此生猛,折煞我宗门众多弟子,老夫今天不拔了它的毛!”阴罗宗的乔寅的杀心在心底迸发出来,语气恶狠狠的。 “慢!”杜嫉一手拦住了乔寅的莽撞举动。 “青雀被奉为灵兽中的王储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们几人不可能在此处胜过它!”杜嫉多年来猎杀灵兽的经验在告诉他硬取此阁,这无疑找死。 “诶诶,得得,你说怎么办!”乔寅索性直接问来他有何良策。 “引开它。”杜嫉唤出自己的灵,道出取灵的办法。 “让我老婆子来!”莲若宗的米宗主接过这苦活,腾飞着身体朝那青雀飞去。 “窟!”青雀在半空中腾飞,或是方才的打斗为它热了身,现在看去,青雀的羽毛表面上仅是熔岩纹路,通体燃烧着光热。 “妖莲!”米宗主的灵从身后飞出,原是一种植灵,且是植灵中最为邪乎的妖莲。 “众弟子听令,协助米宗主!”乔宗主与杜宗主将剩余弟子聚集,为米宗主争得宝贵的时间。 四大宗虽说各自独立的宗门,但若利益上一致,他们的举事行动绝对的统一。 “杀!”在米宗主带领下几百弟子拔剑而上,如同一渠流动的墨水,将青雀慢慢包围。 “乔宗主,我们上!”杜嫉同乔宗主在米潭连的掩护下偷偷来到高阁之上。 “窟!”青雀被这些狂徒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激怒,扑腾广翼,汇聚一股绝云气的旋风。 “不好!”米宗主在半空中变感知到了危险,这里的灵气在暴走! 青岩烨雀一族常年于熔浆腾飞的山口飞行,几度不稳定的火山扣上存在一股灵气乱流,每一只青雀为了锻炼自己的羽翼,都会在山口上不断尝试飞行,直至自己完全掌控了灵气的走向,换言来讲,青雀一族都是善于把玩灵气的好手。 “退后!”米宗主用尽最后气力转头朝身后几百弟子喊去。 但是为时已晚…… 若灵组成人力量的强弱,那么一旦搅浑这天地间的灵,便是打破这绝对的平衡,灵气散失,就如同被摄去了魂魄般! “妖莲水幕!”米宗主一声呐喊,她的发丝被奔走的灵气吹散,缕缕苍发铺在面颊颧骨处。 妖莲是米宗主最主要的灵,虽生为植灵,但功用不比异灵差,它有一种令所有人都忌惮的能力——虚无化界。 “呼呼!”风动作响,青雀胸脯前的宝石仍在燃烧,四周的灵气像是被此石所吸引,皆一齐汇聚到一处,而空中的灵气一旦被吸引完,那么剩下的便是人身体内的灵气! “啊啊啊啊!”几百四大宗弟子皆七窍出血,手足无力地丢下刀器,痛苦扒倒在地上捂着灵堂处撕喊,那是一种被活生生扒皮的感觉,皮肉之系就好比灵与人之间,一旦灵被抽走,唇亡齿寒。 “畜生,你吸得完这天地间所有灵气吗!我到要看看,凭你能把我的妖莲怎么样!”米老太婆骂骂咧咧的嘴皮子一上一下。 随后便是两者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空!”妖莲在半空中旋转舞动,散发幽冷的溪涧之光,旋即一道水幕铺展下来,这水如此平稳,毫无波澜,就像一块平滑的丝绸。 妖莲与大多植灵不同,它不是天地所生,而是灵所化,传言化为妖莲的灵便是一道古灵残存之息。妖莲其花为九瓣,皎洁月光下如同透明的纱,中央莲心是一团残存的灵息,在花瓣环绕下保存至今,此妖莲世间上独一无二,仅此一朵,生于南齐西处的深林中。 很快这水幕的奇异之处就显现出来了,空中游走的灵气一旦到了这水幕前就平稳地停下来,就好比眼前是一块浩渺的世界,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如同一道虚无的障门。 青雀的胸前所汇聚的灵气化为一团,浑然不清,在翅翼的煽动下,如脱缰野马奔向米宗主。 “通!”如一颗石子没入水中般,那灵气化作的团状物只闻一声便在那水幕中没了影。 而正在二人打斗之时,一位金丝锦袍在身的男子立于高处观赏着,眼波里的平静同寒夜里的月色。 “殿下,要出手吗?”身旁的南齐的童羽大将军向陈灵渠太子问道。 “在等会,我还没看尽兴这妖莲。”灵渠太子捏捏袖口,正了正语气。 “你去涅生场把那些杂碎清理掉吧!”太子朝一旁的童将军吩咐道。 “是,殿下!”童将军提提腰间佩剑,戴上黑盔,向涅生场而去。 独留太子在月色笼罩下一人观赏好戏,看着凰羽阁这场纷争。 “窟窟!”青雀的攻击越加频繁,可一点都没奏效,反而适得其反,让自己的灵莫名亏损大半。米宗主见时机成熟,收回妖莲,点着脚尖想取青雀的性命。 灵渠太子撩开披肩的发丝,化为一条黑龙状直冲二人交手的地方横飞而去。 “吼!”黑龙的血眼丹眸盯着米宗主,黑龙盘浮在青雀面前,寸步不让,似乎要保护青雀的意思。 “寇灵?”米宗主的老手颤抖,立刻顿在那条黑龙面前不知所措。 “参见,太子陛下!”米宗主忽的转变了态度,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上叩首。 青雀貌似也没有展现出对陈灵渠的敌意,眼中仅是饱含几分故念,眨巴闪烁。 “不知殿下来此处何事。”米宗主低着脑袋干巴巴问道。 “那你来此处又为何事?”灵渠太子动了动牙床反问来。 “老朽……仅是想猎取这神鸟……当作莲若宗的灵兽标本……”显是心虚了,米宗主的语气飘忽不定。 “哦?那米宗主可知此鸟与我南齐皇族的渊源?”灵渠太子也很有耐心,并不着急揭穿她的面目,反倒给她讲起来。 “老朽不知……”米宗主在他的寇灵面前惧怕的很,连说话时头都未敢抬起来。 “青岩烨雀,当年先皇北征,被南楚军队围困齐河以西的一座火山之下,就在先皇性命危及的情况下,是这青岩烨雀一族的雀王解了兵困之围,救下了先皇一命,故在南齐建国后,便封这一族灵兽为南齐国兽,难不成米宗主想屠杀南齐国兽不成?”灵渠太子勾勾眉宇,语气柔中带刺问道。 “不敢,不敢!”米宗主连连磕头认错,生怕自己招惹了太子的脾气丢了脑袋。 “你们莲若宗本是我南齐供奉的宗门之一,我自然不会迁罪于你,只是米宗主这今后的路怎么走……你心里明白了吗?”灵渠太子的话如冰渣子一般,句句戳心。 “是,我老婆子明白了……”米宗主心里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已经暴露了,现在这个台阶自己必须下。 “莲若宗弟子听令!随我归宗!”米宗主收拾完残局,领着自己宗门的弟子即刻消失在了太子眼前。 “窟!”青雀见他们退去了,便腾空而上朝顶阁飞去,因为镜漓此刻正被两位宗主围困着。 灵渠太子随着青雀也一同来到了阁顶,而此时那两位宗主与镜漓已经扭打在了一起,看来他们二人死也没想到,自己要盗取的古灵竟已经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吸收了。 “窟!”青雀鸟喙中喷出天焰,将两个宗主炸开。 “怎么回事?难不成米宗主被这灵兽杀了?”乔寅扭过头看着空中腾飞的青雀,心里开始发毛。 “乔宗主真是雅兴啊,在这里欺负一个小丫头……”陈灵渠随后铺开衣袖落在雕栏上。 “太子殿下,快走,他们是来攻山的……”镜漓吐着嘴角的鲜血对灵渠太子说道。 但由于与这二人缠斗时间过长,镜漓灵力不支,身体摇摇欲坠。灵渠太子亦真是君子,一个飘然滑步,展开手臂挽住镜漓腰间,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已经回南齐了吗”乔宗主难以置信地问道。 灵渠太子抓起镜漓的左手,看着手背上那鲜红的花灵图案,一声冷笑,抬头望着乔寅的目光言道“很意外吗?乔宗主……” 。 。 。 涅生场上,秦时奕的灵轰然炸开,就在凰羽阁主倒下的地方,而尘土渐渐落下,一个恍惚的身影立于其中。 “没事吧……”童羽摘下黑盔,一眼柔情似水的看着凰羽阁主的脸问道。原来方才一击是他为阁主挡下的。 镜西瑶慢慢抬起首,顺着视线而上,她空洞的眼神直愣愣看着童将军,那男人的五官依旧笔挺,浓眉星眼。凰羽阁主苦笑一番,摇摇首言道“没想到……我们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童羽伸出自己的手欲拉起她,且言道“西瑶,我回来了……” 第五十九卷 余生悠长 此生苦短,寻己挚爱却已穷尽了一生,宁可空守心房孤独一世,也不愿将就地把一生随意托付,你若未至,我愿百年孤独。 童羽,南齐的结弦将军,统南齐三军,权位与相权不相上下。 “这些年,还好吗?瑶~”这样如耳语般的问候竟出自一个久经沙场的莽夫。 阁主似与童将军关系熟络,只是此刻二人间竟如此生涩,两人的交流仅剩眼波里的无言。 就在二人述旧情之际,秦时奕转身朝夜幕散去,他的身形在一刹那归于夜色,着实辨不出去向所踪。 申老身乘火翼,似风卷过,眨眼功夫来到凰羽阁主身旁,抓起她的手询问道“没事吧?西瑶?” “申老,没事,只是灵堂受了点波及。”阁主以手抚膺几声咳喘,摇摇手言道。 申老在镜家族长临终前被托以重任,镜族长希望申貌炀能代他保护好镜家最后的血脉,东竺已成了申老一生的愧疚,他哪能容许再次上演这样的悲剧。 申老起身面向童羽,或是二人都是官场之人,他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南齐的结弦将军,于是言道“童将军,老夫今日在此谢过你的义举。” “申国公言过了,南齐北楚凰羽七年前便定下了誓约,哪怕以命相搏,在下也定会出手的。”童将军一副谦词,丝毫看不出是练武之人。 “申老……快去凰羽阁……镜漓有危险……”凰羽阁主的眼帘厚重起来,再也撑不起来,阖眼安然晕去。 申老一听此言,身后的西离天翼又一次展开,直奔凰羽阁的位置飞去。也真是折煞他老人家了,为了镜家的孩子拼死拼活。 童将军望着申老远去的背影,细叹道“也真难为您老人家了……” 童将军转身看着靠在石堆旁的凰羽阁主,随即,他蹲下身子,双手将阁主抱起,望着她安睡的脸庞,童将军的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安静,这便是幸福的从容吧。 童将军双臂护着阁主在自己怀中,朝正在厮杀的涅生场走去,这么多年了,这一程我来保护你…… 龙生泽正领着弟子与秦家的刺客血斗,借着嫌隙,一眼撇到了童将军正朝这走来,怀中还抱着凰羽阁主,他纳罕自问道“童师兄?” “呀!”一个不知死活的秦家刺客乘龙生泽不注意举刀便砍来。 龙生泽未曾抛去一分理会,袖口一甩,抽在在那刺客脸上,那人便仰面瘫倒在地上。 童将军久经沙场,这些个血腥的厮杀皆若过眼云烟,丝毫引不起他的波澜,看来他是想要抱着凰羽阁主径直从这涅生场走过。 秦家刺客真是不要命的主,偏偏要去招惹童将军。 童将军充耳不闻身边的打斗声,一脸温和的抱着阁主不紧不慢穿梭在血水四溢的涅生场上。不一会他被一群秦家刺客包围住,这些人自以为童将军手无缚鸡之力,以自己的人数优势便要取他性命。 童将军低下脑袋,水眼星闪地端详着凰羽阁主,生怕将她吵醒。 “愚蠢……”童将军冷冷地嘲讽道。 秦家刺客将圈缩的越来越小,没一会他们一齐举事,同时释放灵体攻向童将军。 童将军自然不是傻子,岂会站在那白白挨打? “通!”一道灰色的屏障向四周扩展开来,五名秦家刺客很快被这屏障包裹在其中,一刹那血肉化灰,只剩一摊白骨掉落在地面上。 其余正要杀来的刺客看到此景,面面相觑,握剑的手不断颤抖,谁都不敢上前招惹他。 但童将军恐就没那么好心了,他眼风一厉,锁眉念道“死……” “嘭!”那道灰色的障幕一下子变成平行的一片刀面,腰斩周围的刺客。 “啊!”血水横飞…… 踏着这条血路,童将军从容不迫地一路杀去,这让秦家的刺客视他为眼中的厉鬼,索命无道。 “这家伙几年不见灵力又有长进啊!”龙生泽目睹童将军就这样毫不费力地杀开一条血路,发出唏嘘感叹。 “西瑶,好好睡会吧,这么多年了,就算陪我走一程吧!”童将军阖眼望天,悠长叹然。 。 。 。 申貌炀在处理完涅生场的事情,立刻来到凰羽主阁,望着满地的尸体,不难想象方才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 申貌炀踩着尸体慢慢走至阁下,仰望着天空中盘旋的青雀,不可思议地言道“青岩烨雀,凰羽真是不寻常啊!” “喝啊!”申老轻身提气,踩着阁檐一级一级登上阁顶。 正巧赶上灵渠太子与眼前二人,看情况貌似他们并没有打算伤害太子和镜漓的意思。 “申貌炀?你怎么在这!”灵渠太子的出现本就让乔寅吃惊了,这又突的冒出一个申貌炀。 申老宽松了下袖口,走到灵渠太子身边,牵来镜漓细声问道“丫头,没事吧?” 镜漓哇的一下含着泪水抱住了申老,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娇气。 申老一脸慈祥地笑着,抚着镜漓脑袋安慰道“没事了,爷爷来把这些伤害镜漓的人清理掉!” 说罢申老转过脸面恶狠狠的眼神戳在二位宗主面上。 “你……你……你为什么在这!秦时奕呢?”乔寅指着申老一脸惊恐地问道。 申老也真是替他们感到悲哀,言道“真是可悲啊!你们成了弃子,还不知道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两位老宗主貌似都不相信申老所言。 灵渠太子站在一旁倒是一言未发,他也不敢相信,一直被南齐供奉的两大宗门接连背叛南齐朝廷。 “我一直不明……秦家族长已亡故多年,你们究竟是在替谁做事!”太子责问道。 “太子殿下!老夫纵有千万个胆也不敢替秦家做事啊!”在灵渠太子的追问下,乔宗主一下子跪在太子面前求饶。 “杜宗主,那你呢?”申老作为北楚宰相也应过问下这其中缘由。 “您作为北楚的供奉宗门之一,难道今天不该给老夫一个交代吗?”申老的面色一下阴了下来,眉头一皱,整个人都变得煞然起来。 “老朽仅是……”杜嫉貌似找不到理由狡辩,一时语塞不通。 “来人!”灵渠太子被触怒,一声呼来贴身的龙鳞金卫。 随后四位金甲侍卫出现在灵渠太子身后,上前一把按住了乔寅,让他不敢再多作为。 杜嫉见一旁的乔寅已经没了退路,故也不在乎那么多了,起身呵斥道: “哼!反正秦家也把我们当做棋子使,被你压回北楚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老夫今天跟你拼了!”杜宗主也真是被逼上了绝路,张口就要搏命。 申貌炀无奈摇首叹惋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旋即,未待杜嫉出手,申貌炀将一柄血染的光剑贯穿他的腹部而过,杜嫉两眼圆睁,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摊鲜血沾染在自己的手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申貌炀面前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你……”杜嫉依然在苟延残喘。 “没想到,老夫……今天要这么……死在这了……”杜宗主心怀不甘地望着申国公,脸上的气色在慢慢消减。 灵渠太子出于好意,用一只手遮住了镜漓的双眼,言道“小孩子无视!” 申貌炀负手走至杜嫉身旁,贴耳冷声言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做秦家的走狗!” “轰!”申老用手心里的一团火将杜嫉化成飞灰散去。 “申国公真是出手迅疾啊,难道此事不应该交由北楚君王定夺吗?”灵渠太子一旁冷嘲热讽道。 “不劳灵渠太子费心我国朝事了,我身为北楚国公,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殿下可明白了?”申貌炀牵起镜漓就要离开此地。 “申爷爷等下!”镜漓拽住申貌炀的手,顿在雕栏旁。 “窟!”阁顶的青雀停在瓦沿上,伸着脖子凑到镜漓身旁。 镜漓抱着青雀的脑袋用脸轻轻蹭了蹭,随后抚了抚它的羽毛说道“谢谢你了,这个赏你的!” 镜漓俏皮地将遥遥给她的蜜饯塞到青雀的鸟喙中,两眼弯成新月,笑盈盈地看着青雀,不舍离去。 青雀也当真通人性,吃下蜜饯真是跟吃了蜜一样,扑腾羽翅四处飞舞,欢鸣的叫声充斥在楼阁间。 “哈哈哈!看来这灵兽很是喜欢你啊!”申老看着空中欢飞的青雀捋着白胡言道。 或许这便是人与灵兽处于此间最温馨的画面了吧! 。 。 。 经历此劫,凰羽弟子损失不大,但整座凰羽却遭到了极大的破坏。而攻山的秦家刺客大多被肃清,少部分被俘获,待拷问。 清晨沐浴新生的凰羽主阁,童将军将佩剑靠在床榻旁,彻夜守在阁主的枕边,现在已经扒在阁主手边熟睡了过去。 凰羽阁主经过调息,睁开了双眼,她突觉的自己手边有股厚重感,像是被什么压着。 阁主睨眼一看,原是童将军扒在床边睡着了。阁主伸去手,理开他面颊旁的碎发,感慨道“你离开我多久了,童羽……” “阁主!”这时门外的羲和唤道,不一会羲和便推门而入。 羲和呆立在原地,望着阁主一旁的男子,惊愕地言道“童师兄?” “嘘~”阁主一指竖在嘴唇前,生怕惊扰了他。 “昨晚应该是他送我回来的。”阁主将一张被子披在他身上说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的房间在哪……”阁主感叹道旧情,一时惘然了。 “阁主,山上的刺客已经处理完毕,九阁都已经一一打扫过了。”羲和向阁主禀报道。 “我知道了……”阁主摆摆手言道。 “羲和,你先去忙吧……”阁主的意思便是令她退下。 “是!”羲和掩门退去。 阁主掀开自己身上的被褥,从床铺上坐起,正要起身离开,童将军一把抓住阁主的手,嘴里吐着梦话言道“西瑶,这些年我好想你啊……” 一道暖阳斜斜透过窗纱射进房内,阁主的发丝衬着阳光望着童将军熟睡的面庞,低语道“我也好想你啊……” 一滴泪珠泛着阳光在阁主脸庞划下,滴落在地板上,滴落在心里…… 第六十章 倦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奔忙半生却终要回到起始,你我他皆是行于世间的旅人,亦要同落叶一样归根,因为故土扎根了最初的你。 阁主脸庞的泪珠剔透明亮,她缓缓蹲下身子用冰冷的手指抚着童将军的面颊,或是久经沙场,边塞的风将他的面容吹老留下沟壑般的皱纹。 “西瑶,你又哭了……”童将军在阁主不留意间睁开了眼,细腻潺潺的声音道来。 凰羽阁主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一缕红衣袖划过,她便紧紧的将童将军抱住。 童将军亦是柔情,用手搭在她的腰间,用心房感受这些年来的相思离苦。 “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吗?”童将军如同哄孩子一般对阁主言道。 “十二年……你觉得这些年我还在意你会回来吗?”阁主抬起头一双泪眼婆娑地望着童羽的眼眸问道。 “西瑶,对不起,这些年没能陪在你身边。”童将军勾起阁主的长发,搂过她的头憾言道。 凰羽阁主阖上泪眼,享受难得的片刻安宁。 “带我去见见遥遥吧!”童将军对阁主突然提出要求。 阁主理开云鬓,几步慢踱至门口,侧过眼角的余光问道“你认为她愿意见到你吗?” 童将军的热切期盼在一刻被阁主冰冷的话语浇灭,但确如她所说那般,谁会认一个抛弃自己十多年的父亲? “我明白了,就当是我的奢望吧……”童将军仰面长叹。 “今日是闭山前的最后一日了,你该回到你的南齐,继续做你万人敬仰的大将军,不是吗?童将军……”阁主的话语如刀子一般伤人,这是明摆着赶他走。 童将军勾起嘴角,苦笑摇首推开房门,矗立在凰羽阁面前,意味深长的言道“我何曾不想在这里与你厮守一生,做个不问世事的人,然,此世一切皆不会如你意而行啊!” 阁主闭上房门,理开衣袖,回眸言道“陪我走走吧……这里你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童将军虽是大丈夫,但在阁主面前也仅是个小女人,他只得乖乖跟着阁主走。 两人结伴而行来到涅生场,两国军队肃立在中央准备回朝。 “今日我送你到这了……”阁主甩过青丝,一缕发香温藏在话语中。 童将军却未发一言,十二年换来二人短暂的一面,这相逢太凄然。 涅生场上的两支军队分别是北楚的申家军和南齐的御龙金卫,两国特出兵为凰羽解去此劫。 童将军走在复道上,远远地便望见太子在涅生场上等候。于是紧促的步伐赶至太子面前。 “拜见太子殿下!”童羽将军撇开腰间佩剑,单膝拜扣道。 灵渠太子挽起他的手言道“童将军今日我们便回南齐,你去整顿下军备吧!” 童将军回首望眼身后的凰羽阁主,随后扭过头又言道“殿下,臣有一事相求,恳请殿下准许!” 灵渠太子撑开手中的金丝楠木伞,一脸粲然问道“何事?” 童将军见太子殿下有意恩准,便继续说了下去“殿下应知我师出凰羽,今日归来甚是感念此处,想独自在此多停留一日,望殿下恩准!” 灵渠太子与童将军曾一同奉命戍疆,多年来在疆边出生入死,可以说二人的关系匪浅,故这样不算过分的请求太子自然会应允。 然未待灵渠太子开口,身旁的一位随行老臣便恶语言道“童将军奉陛下旨意领御龙金卫全程护送太子行程,今将军难道想抛下太子一人回朝,违抗陛下旨意吗?” 灵渠太子无伤大雅地展开笑颜,一手止住一旁的老臣言道“无妨,若童将军真是怀念此地,多留一日也无妨,父皇那边我会替童将军解释的。” “殿下,这……”一旁的老臣搪塞了,不知怎么劝阻。 “谢殿下!”童将军如阳的笑意铺在脸上,高声恩谢道。 阁主转而朝一旁的申家军走去,申老正顿在镜漓面前跟她有说有笑,真是天底下难找的爷孙两。 “申老,多谢您的相助!”凰羽阁主走至申貌炀面前恭敬作揖拜谢道。 原本说说笑笑的爷孙女一下子停了下来,镜漓赶忙向阁主请礼言道“见过师傅!” 申老摸摸镜漓的脑袋言道“这丫头在你教导下也甚是懂规矩,把她交给你我也算放心了……” 阁主似笑非笑地谢过申老的夸赞。 随即凰羽阁主拉过镜漓的左手,解开手绢问道“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镜漓望望自己左手背上的殷红似血的图腾,嘟着小嘴连连摇头。 申老早就知道凰羽最为致命的古灵就在镜漓身上,故语重心长地对凰羽阁主交代道“西瑶,此古灵非同寻常,若这丫头承载此灵体我恐会召来恶祸。” 阁主还是明白申老心底顾虑的,于是坦然言道“申老放心,吾已将花灵语录传与了镜漓,再加之这丫头心性不坏,花灵不会伤其本身。” 申貌炀连连点头,宽开心窝言道“丫头,爷爷今日便要回去了,今后在凰羽定要好好学本事,待你出师那天,爷爷亲自来接你,如何?”申貌炀真是个老顽童,学着孩子一样勾出小拇指。 镜漓抿住唇边,勾起申老的小拇指嗯了一声。 申老此刻也可放下镜漓这块心头肉了,于是他挺起身宽宽衣袖高声唤道“申家军!” “在!”身后数百严阵以待的申家军齐声应到。 “随我归朝!”申老领着自己的军队转身离开了涅生场。 镜漓站在阁主身旁连连摇手目送申爷爷远去。 而另一边的灵渠太子顿在原地片刻,他冥眼思忖稍会,对随行大臣言道“在此等候我,我还有一件要事未办!” “是!”随行老臣应到。 灵渠太子径直朝送行人群中的温冬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后言道“温阁主借一步说话。” 温冬墨眼透过碎发看着灵渠太子的眼神,低声问道“殿下可有要事相商?” 灵渠太子未多言,点头拉着温冬的胳膊就往涅生场下走去。 两人走至人迹罕至的古树下,灵渠太子这才言道“温阁主应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 温冬双目直勾勾对视着灵渠太子,二人在无声中冷战对峙着,没一会温冬先开口言道“为何将灵拓公主嫁至凰羽?” 温冬一把手擒住灵渠太子的手腕,冷眸犀利地盯着他。 灵渠太子貌似一腔苦衷无法倾诉,后只得无奈道来“为了保护她!” 温冬眼色渐渐松弛,纳罕道“难道她待在我孝瑶阁比待在南齐皇宫中还安全?” 灵渠太子按住温冬的右肩说道“听我说!现在只有你能保护她,这也是无奈之举,此番出行我连自己身边有几人可信任都不知,你说这样的南齐深宫中会安全吗?” 温冬从灵渠太子的话语中推断出定是南齐朝上出现了内乱。 灵渠太子将手中的伞打的很低,将二人的面容遮去,远远看去更像是两人在伞幕下卿卿我我。 “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身边的人监视着,虽然我找不出谁是幕后指使,但我敢肯定是秦家人!”灵渠太子一口咬定言道。 温冬还不能完全相信灵渠太子的一面之辞,故还是在心里设了道障幕。 灵渠太子看出温冬眼中的犹豫,于是言道“近日父皇的身体越发羸弱,意味着皇位的继承成了满朝文武大臣所在意的一个点,那日你应见过南齐的二皇子了吧?” 温冬皱了皱眉峰,忆起那日与自己比斗的灵图皇子,言道“殿下是想让灵拓公主躲避皇位之争的危险?” 灵渠太子见温冬有几份领会,脸上悦色兴起,言道“不错!但仅是其中一个原因。” “据我所知,二皇子背后所支撑的势力是秦家,若他登上了皇位,这南齐便成了秦家操控的傀儡!”太子捏着温冬的衣袖严肃言道。 “嗉!”温冬耳尖,一下子意识到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人监视,转瞬打住了灵渠太子的言语。 “明白了,太子殿下……”温冬边答应下来,边牵着灵渠太子的胳膊往外走去。 在半路上温冬细声附在灵渠太子耳畔言道“必要之时,凰羽展翼庇护……” 灵渠太子转过脸面盯着温冬,笑然言道“灵渠在此谢过!” 两人的交谈在似在烟障中进行,无人知晓两人所谈何事。灵渠太子宽心收起手中的伞,领着御龙金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凰羽山界。 温阁主一袭素衣于风中掣动,望着灵渠太子远去的阵队言道“秦家……” 。 。 。 凰羽送走两国贵客,山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平,虽九域争进行至一半戛然而止,但此次却不完全没有收获。 阁主走到与童将军比肩的位置,问道“为何要留下来?” 童将军眼神随着灵渠太子远去的背影一下子暗沉了下来,貌似对太子独自一人回朝还是放不下心。 “我还留念这里啊……”童将军环望浩大气派的九阁长叹道。 远眺远山随夕日同行的倦鸟,童将军言道“倦鸟尚且还留恋旧林,我又怎么会不想这个养育我的地方?” 阁主倒是不信他这一套说辞,她早看出了端倪,于是冷冷问道“可是南齐内乱了……” 童将军冷不丁地转过脸看着凰羽阁主的冰山面色,苦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 说罢童将军从衣袖中抽出一卷檄书,后言道“这是灵渠太子托我转交给你的。” 阁主打量着那卷檄书,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童将军低下眼眉,如运筹帷幄般缓缓道来“若这事关乎秦家呢?” 阁主一下子夺过他手中的金绸檄书,言道“真是好算计啊……” 童将军牵起凰羽阁主的玉手,眺望山界远方的夕日颓落言道“你说人们恩怨了一生,还不是要回到初地,你我又何来算计呢?” 第六十一卷 凤栖修竹 此间绮丽是你的嫁妆,山河清风是你我的定情之物,天地间执子之手且歌且唱。 童将军留驻凰羽,让灵渠太子只身回朝绝非他所说的念及故地那般,而是二人早就商议好的计策。童将军留在凰羽秘密讲灵渠太子的书信交付阁主,顺带接驾明日来嫁的公主。 阁主接过他手中的金卷轴,眼色在字里行间游走——齐楚同凰羽于七年之前便签立誓约,三界互不干涉,然世间万事有其必然分合之律,吾料阁主同样知此道,今秦家势力深延齐,楚,凰羽三地,世间 宁日不再,望阁主三思足下之路该何去何从。 “西瑶,秦家留给我们的退路不多了……”童将军的眼神里可以挑出几丝纯粹的顾虑。 阁主慢慢收拢手中卷轴,阖眼面对宇宙,细声叹惋道“羲和……带童将军休息去吧……” “是!”羲和扣手领命,一手做姿对童羽言道“童师兄,请!” 童羽清楚此事非儿戏,故自己也要留给阁主几分考虑的时间。于是不再过问她的意下,笑面应首随羲和而去。 阁主一人空立在凰羽九阁前,天高地迥,舒云游散,这样的世间却不像眼前这样安详。 温冬轻步行至离阁主几步之遥的地方,后立住脚跟。 阁主撇过脸庞言道“温冬,你觉得呢?” 阁主心中的意思其实很清楚了,联合,孤立两者的取舍在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温冬扣手肃清语气言道“联合。” 阁主拂袖天际,一条拖着火尾的流光如星火坠落般一瞬而逝。 “这世间太平的日子可真是短暂啊……”阁主转身从温冬身旁擦肩而过,将手中的卷轴递到温冬手中。 “明日是你大婚的日子,怎的也该准备下吧……”阁主语气中有些许的欣慰,似是放下了心中久悬的巨石。 温冬嘴角皱起笑纹,谈笑言道“仅是无奈之策,不可全然当真……” 阁主提起语调言道“哦?我看未必吧……” 阁主亦真是情场的老手,那些个稚嫩后辈的心思可真藏不住,一眼望穿。 。 。 。 夜色渐浓,山间凉风四起,温阁主把酒于天灯台,青竹声声袭来,萧瑟了心中的忧愁。 “哎呀呀!明天我们的小温子就要身为人夫了……”班九歌提着手中温热的酒壶步履轻松的踏来。 温冬背对着他无奈摇首,丝线分明的发丝随风舞动。温阁主忍俊不禁地言谈起来“你说像我这样的人可真有人愿随吾终老?” “怎么?敝帚自珍都不会了?”班九歌将酒壶敲在桌案上言道。 温冬醉醺醺地睨眼望着班九歌的侧脸,笑呵呵地言道“是啊,我连自珍都不会,又怎么照料好她呢?” 夜幕下的烛火随风掣动,班九歌抚着温冬的背脊,两人就这样彻夜把酒言欢,直至二人逗不省人事地扒倒在桌上。 天边晚云远去,凉日升起…… “师傅!师傅!”苏戈拍着温冬的肩旁喊到。 而温冬昨日酒过三巡,今日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吧。 苏戈见情形不对,无奈只好出其下策。只见他走至栏杆旁,用手捻来一片竹叶握在手心。 苏戈忍着脚步走到温冬身旁,他悄悄贴近温冬脸旁,用手中的竹叶在温冬耳旁挠痒,时不时用着爹哩嗲气口吻轻轻言道“师傅,醒醒了,公主到了……” 温冬以手挠挠耳根,睁眼一瞬间便与苏戈的眼神撞在了一起,两人脸贴着脸,一种尴尬的气氛在蔓延开来。 苏戈吓得立刻退后了几步,理了理嗓子言道“师傅,灵拓公主已经到往风门了……” 温冬捏捏自己的鼻梁,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苏戈挠挠自己的鬓发言道“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七个时辰。” 温冬起身运转体内的灵,将自己脑中的酒精清除,后望了望空无一人的桌案,苦笑道“这家伙又丢下我自己回去了……” “准备好了吗?昨日吩咐你的事情。”温冬理理衣衽问道苏戈。 苏戈恭恭敬敬地朝温冬比了个手势,言道“妥当了!” 温冬满意的点点头,甩开衣袖朝往风门而去。 山下随行的队伍阵仗浩大,从往风门一路往山下蔓延几里,全是灵拓公主的随行仆人。 瞧这一箱箱的彩礼,想必南齐君主也是尽心了吧。 山下的异动也引来其余几位阁主,他们飞至温冬身旁各自满怀兴趣地打量着这连城的彩礼。 龙阁主笑嘻嘻地走至温冬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言道“小温子,你也年纪不小了,是该找个伴你一生的人了。” “谢龙师兄好意……”温冬辞过客套话展袖朝山下飞去。 而童将军早就先温阁主一步来到山下接驾。 “臣童羽恭迎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太平。”童将军在公主轿子前扣手言道。 “童将军免礼~”从轿子内传来灵拓公主娇妮的声音。 温冬身子轻盈地落在童将军身旁,顺带言道“童师兄。” 童羽笑面盎然的望着温冬,言道“小温子,这些年总算是有些长进了。” 温冬不温不冷地笑面辞去童将军的说法,言道“童师兄说笑了……” 灵拓公主虽与温冬暂别多日,可他那清涧溪鸣的声音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相公?”灵拓公主从轿子胖探出脑袋,兴冲冲地朝温冬招手。 此时,一旁随行的南齐御用宦官捧着圣旨走了出来,咳咳嗓子准备宣读圣旨,温冬童羽见状赶忙下跪接旨。 “风起凰羽,雄阁雾列。孝瑶雅望,其主俊采。吾年迟衰,切盼女嫁。今之良辰,凤栖修竹。红鲤成对,龙凤交游。春光易逝,莫得相委。望双执手,白首以终,以了孤愿,钦此~” 温冬掩眉,俯面言道“凰羽孝瑶阁主温冬……接旨!” 灵拓公主圣旨的意思丝毫没听进几句,倒是温阁主的接旨二字她听的清清楚楚。灵拓公主一个人在轿子内同吃了蜜一般瞎乐呵,抬轿子的仆人都感觉到轿子内公主的躁动。 温冬领着灵拓公主的随行队伍进入凰羽,一旁的其它几位阁主望着漫长的车队啧啧称叹。 “嘭咚!”捏生石场转动,凰羽阁主亲自从阁上飞下,身后一缕霞光接天。 “在下凰羽之主镜西瑶恭迎公主殿下盛临。”阁主飞至轿子前,弯腰作揖言道。 镜漓跟着阁主也来凑热闹,望着那如城墙般绵延的队伍,这个毛头丫头惊住了。 “天哪,灵拓姐姐的嫁妆这么多,可以堆山了!” 温冬彬彬有礼地举手邀公主下轿“公主请……” 灵拓公主渐渐掀开帷幕,金饰缠发,红装淡雅,两缕龙须搭在脸庞,清泉般的面孔在一瞬间看呆了温冬,温阁主也未想到自分离那日起,再见灵拓公主会是这般惊艳。 公主从轿子上漫步走下,火红的长衣将她的身形衬托的无比婀娜,衣装上金丝绣起的凤凰缠身而舞。由于公主衣托太长,下轿子时仆人不得不跟在后面举着。 灵拓公主一落地,满眼甜蜜地望着温冬,轻巧几步来到他跟前,贴着他的鼻尖问道“有没有想我啊?” 温冬下意识的收回自己的脸,客气言道“恭迎灵拓公主!” 公主贴在温冬面前,闻了闻,后问道“昨日喝酒了?” 温冬言道“为迎公主忧愁不堪,故喝酒解闷。” 说完,灵拓公主红袖飞舞,双手一把搭在温冬脖子后,脸贴在他的怀中言道“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说来这幕也真是心酸,二人从相识到误打误撞地成为夫妻,一切都像是老天在推波助澜。 “咦~”镜漓被腻到捂上了双眼。 温冬转面牵起灵拓公主的手,在凰羽众人的目光下朝孝瑶阁雅步慢行而去。 路上公主时不时撇过眼神,问道“怎么?娶我不乐意了?” “不敢~只是公主可知自己为何嫁来凰羽吗?”温冬意味深处的抛去目光言道。 灵拓攥紧衣袖,将温冬的手握地更紧了,言道“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温冬苦笑理开公主玉肤上的碎发,叹然道“自然~” 二人来到孝瑶阁前,孝瑶阁的竹海上挂满红色的锦绣绸缎,几位阁主也早早坐在高堂座椅上等待两位新人。 温冬牵着陈灵拓来到孝瑶阁的正堂,顿下脚步。 凰羽阁主笑面应首,做足席面为他们二人做见证。 按凰羽惯例,凰羽中人没有禁婚的规定,但若在凰羽结成连理,二人应理当在凰羽先祖前叩拜。 温冬转身面向一旁的灵拓公主,眼波终于在那一刻变得温柔无比,他的声线在喉咙中振动,温冬只字道来“我自小没有父母,故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婚嫁,今就让这些凰羽的阁主见证我们二人的拜堂。” 灵拓公主水柔的雾眼打望着温冬,泪光星闪,言道“无妨,有你在,足矣……” 温冬从阁主手中接过一个青竹雕刻而成的木匣子,递到灵拓公主面前,言道“山中清苦,温冬也无其它珍贵他物相赠与公主,今日这卷古书便当做你我二人定情之物吧。” 灵拓公主打开那木匣子,将里面那卷泛古黄的卷轴取出,细细读来那卷轴的名字——情衷韶华。 灵拓公主甜笑读来,四字意味深长的将二人的一生述尽,抬望眼,她又言道“我要你伴我一生,永不分离!” 说罢灵拓公主取下自己头上华贵头饰中最为朴素的一根木簪子,亲自踮起脚尖为温冬束上,又含情脉脉言道“这发簪是母亲生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由长思木制成,今日我将它和自己都托付给你了……” 温冬搂过灵拓公主与自己跪拜堂前,二人一同一拜首语气交错言道“我温冬,我陈灵拓今与陈灵拓,与温冬,情定终生!生死不离!” 阁主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这一拜首,眼中泪光婆娑了。似乎又忆起自己与童羽那日也是这般拜堂,定下终生。 在这片清风常住的竹林里,在这山野漫烂的堂前,二人紧紧相执对方的手,以天地为证,以烈烈辉阳为证,以几蛊皎月为证,二人生死不离! 第六十二卷 无由 愿不染是与非,此间唯你我二人,清酒寒盏话一生沉浮,待花舞天际,你与我卧树长醉…… 寒夜入山,凉风勾起孝瑶阁的红绣段,世间有多少良人成对,又有多少离人泪。 凰羽阁主在众人欢喜之际只身来到孝瑶阁的天灯台,或是厌倦繁华喧嚣之地,总要寻一处清净之地让内心沉淀。 “师傅……”镜漓在堂上就看出了凰羽阁主眼中的思绪,于是一直跟着她到此地。 “师傅,今天温阁主大喜之日,为何您要独自一人躲在此处呢?”镜漓放着轻步走来,问道。 凰羽阁主身体贴在楯栏处,伸出指尖抚着萧瑟的竹叶,似泣似叹地仰面望着模糊的黑夜。 “镜漓,你说这尘世是不是要比凰羽来的更引人。”阁主叹息道。 镜漓走至阁主身旁,牵起阁主的一只手,指着夜空的明星言道“无论尘世还是凰羽,只要我们一抬头,不都能望见这片未染的星海吗?” 阁主仿佛被镜漓的话一语点醒,长舒心怀感叹道“是啊,我们不都活在一片苍穹之下吗?” “镜漓你先退下吧,让师傅一个人好好待会……”凰羽阁主转身远眺灯火酒香,心中的怅然在一刻沉落。 镜漓只能带着满心的担忧退下,毕竟师傅的话她还是要遵从的。 在镜漓刚走几步,童羽将军就朝她迎面走来。镜漓礼貌地主动言道“童将军……” 童羽蹲下身子,笑貌粲然问道“你叫镜漓对吧,童遥最要好的朋友。” 镜漓惊奇地问道“您怎么知道的?您也认识遥遥?” 童将军嘴边苦苦的一笑,言道“哈哈哈,算认识吧……” “好了丫头,去吧!让我和你师傅聊下……”童将军摸摸镜漓脑袋指到一旁的廊道言道。 镜漓看着眼前异国的将军,知道此人跟师傅应有一段不可言述的过往。 童羽送走镜漓,卸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靠在石桌旁,一步步朝阁主走去。 闻着渐而逼近的脚步,阁主问道“你来做什么?” 童将军皱起眉峰,旋即一道笑花在他脸上绽开“难不成放你一人在此做个失心人?” 阁主指缝捻来几片竹叶,在自身灵力的推助下向童羽冷地扫去。 童将军身手自然不比阁主差,毕竟二人同出一门之下。只见他淡然地继续走着,那几片似利刃的竹叶在童将军的鼻梁前骤然化灰散去。 “西瑶我知道,我也明白,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恨。”童将军的声线在颤抖,这是一个大男人的忏悔吗? “你不明白!”阁主堆积在胸口的怒火在一霎倾泻。 阁主举着颤抖的手向童将军走去,一步比一步更为沉重。她言道“十二年的背离,十二年的苦痛,十二年的口是心非都要我一人独自承受!” 多年来阁主向来不是易怒之人,可想童羽将阁主伤的有多深,两人举目对视间似乎又多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西瑶……”童将军不知道如何劝阻,但他的心跟阁主一样在绞痛。 阁主的语气步步紧逼,似乎十二年的光景转瞬在她的一语间一一闪过。 “若今天你败给我,这凰羽山界你莫想踏出去了!”阁主戴上铜羽面具,身旁燃烧着一团丹火,这便是她的元灵——焚天渊火。 “轰!”焰火似浪一般翻涌过来,未待童羽将军与她商榷,那天火已烧至眉睫处。 童将军展开双袖,驱动灵堂快速远转,推动自己的身体向后托去。就在接近身后石桌的一刻,脚跟踢起那柄靠在桌旁的佩剑,剑刃出鞘在空中翻动旋转,在火浪铺来的那一刻,那柄剑像是一道界线一样将那道火浪劈开。 “以灵驱剑,这些年不见,真让我意外啊!”阁主旋即将身体化为流火扑来。 童将军镇定的站在原地,他太熟悉西瑶的手段了,将自己化为流火形散天地,让对手捉摸不到。 昔日的爱人为了守护这段注定不可能的感情,竟走到了这步。 “西瑶,若真可以,我不想对你出手……”童羽的语气带悲,他想要的不是二人间的因爱生恨。 “熊!”流火的形状在空中随意变幻,一瞬似剑直直戳来。 “乒!”那团烈火化作的剑刃硬生生被童将军的器灵挡下。 此刻童羽将军身旁漂浮着两把剑刃,分别是他的两种器灵——辄灵雄剑,辕灵雌剑。 童将军是一位常年驰骋沙场的人,若真要动起手来,他的实战经验要来的太丰富了。 “西瑶,对不起了……”童将军含着低沉的语气言道。 童将军猛然抬头,灵堂在一刻汹涌起来,灵脉振频在一刻到达了顶端。天灯台四周的竹林被他霸道的灵浪震的沙沙作响。 阁主也知道,哪怕童羽不在凰羽多年,但他下山后的历练亦使他变得更强大了。 童将军径直从容地走在台子上,身边的流火貌似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丝毫没能使他动容。 “阙!”阁主的流火化为兽形,是只火形的凤鸟! 火凤招摇冲上云霄,展开它那炽热的双翼,那飘零的羽翼似雪一般缓缓而落。 焚天渊火,其火以韧性闻名天下,可任意锻化,灵种随意转换,兽灵,器灵,元灵,植灵,此四灵都可于意念间由此火变幻。 童羽站在渺小的天灯台上,抬首望着面前身如山岳的火凤,一种强大的威严与压迫接踵而至。 “以吾之名,唤凰羽古兽,天火为躯,展翼降世!”阁主念来咒诀。 正所谓爱你越深,才会将那份爱化为无限的恨! “西瑶,你我间真的要如此吗?”童羽向她问道。 “十二年了,今天就结束吧!”凰羽阁主腾飞起身体,落在那只火凤胸前,发间的丝绳脱落,一缕缕青丝映着火光飘摇。 “来吧……今天就把十二年的一切结束了……”童将军沉默地含闭眼帘,手中握着一团灵火。 “阙!”火凤怒冲而下,童将军则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唤来两柄器灵直接与她正面碰撞。 器灵与元灵的碰撞,二者之中必有一方败下阵来。 火凤傲然的羽翼将空气燃烧,两柄剑在童羽驱使下绕着火凤的身体旋转,剑刃一刀刀无声无息地划在火凤身上,速度之快不留身形,一丝丝带着火星的血水喷溅。 显然这火凤被两把器灵纠缠上了,阁主也明白了这一点,无奈之下,抖出了自己的底牌——古灵,沥胤古歌。 阁主悬在半空中轻声吟咏,孝瑶阁方圆几里的竹海开始翻涌,漫天的灵气如沸水一般躁动,它们皆被这古歌所控,已经开始向阁主那汇集去。 漫天飞舞凋零的竹叶似雨般打落在他们二人的脸庞,潇潇落叶下,二人眉宇间的目光几近摩擦碰撞。 阁主的灵堂承受力已经到达了极限,眼下这一击是由纯粹的灵化作的,强横无比! 童羽终于有了几分悸动,抬眼望去,西瑶不要命的样子在他看来是对他爱的表现,可这一战他已经不想打下去了…… “若我未归,让这山野,天地,云沧代我伴你一生,我会化作你耳畔旁的一缕清风,追寻你几千载……”童羽的眼角莫名的染红了,他在脑海中忆想起当日离别自己对西瑶所说的誓言。 “镜西瑶,我真-的-很-爱-你-啊!”童将军哭红的泪眼猛然睁开,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身边的灵力又在一瞬间暴涨,比方才更为恐怖! 凰羽阁主眼含泪光,一掌狠狠向童将军打去,童将军则是将两柄器灵合二为一,握着手中剑向她心房刺去。 可你知否,若我真的爱你,这一剑便是祝福! 两人的身形在半空中相交,一幅难以磨灭的画面展开。阁主的一掌狠狠打在童羽的心房。而童将军在将剑刺向阁主的那一刻突然化为一缕虚无云烟,他眼角带着泪珠,微微勾起笑脸,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接下这十二年来所有他对镜西瑶的所有辜负! “噗!”童将军被一掌轰向地面,身体重重下陷,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将他的甲胄染红。 “羽!”镜西瑶就在童将军坠落那一瞬间眼波如同荒原般死寂,他把一生所有的宽容与爱都交付了与她,因为真的很爱你,所以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能让你流一滴血。 “羽!你怎么样啊!为什么这么傻啊!”阁主跪倒在童将军身边,捧着他的脸庞,童将军满脸沧桑的胡渣里布满血丝,但仍能看出他在微笑,一种释怀的微笑。 “西……瑶……我不欠……你……了……”童羽举起血手颤抖着言道。 “别哭……别哭……”童将军的气息变得微弱,像是残风中一朵易折的烛火。 天幕下,夜色吞噬了所有的星光与月色,就连人的情感与心房的温度都在一点点被它蚕食。 阁主抱着童将军在怀中痛哭,原来有种爱到最后是放不下…… 。 。 。 “西瑶,如果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找我吗?”十二年前的童将军坐在湖边问道。 镜西瑶手指顶在下嘴唇,几番考虑,不屑说道“我才不找你呢!” “为什么?”童羽一幅不明缘由的样子。 镜西瑶旋起两旁的小酒窝,望着漫天云彩,不紧不慢地言道“因为你爱我啊,你会回来找我的……” 童羽牵起镜西瑶的手,西瑶的头枕在他的肩头,古树压在整片湖面之上,五色交辉的湖光映着爱人的脸庞,天地的风在那一刻变得缓慢…… 有种爱是单纯的,单纯到不需要理由,因为你爱我啊…… 第六十三卷 齐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南齐的东宫内传来奴婢慌张的禀报声。 陈灵渠释下手中书卷,抬起头望去,纳罕道“何事如此慌张?” “太子殿下,童羽将军在凰羽山被凰羽阁主亲手击伤,伤势之重,恐威胁性命!”下人的语气急促,但重点一字不落。 “太子殿下。”灵渠太子一旁的洗马有些按捺不住了。 灵渠太子抬了抬手示意下人退下,这时太子身旁的那人才张口道来“要安排人去接童将军吗?” “不必了,童将军临行前叮嘱过我,这是他的私事,让他自己了解。”太子轻言惋叹。 灵渠太子理顿好桌案上的卷轴,起身理开衣服,命下人为他穿衣,未一会,一身姜红色的丝锻广袖衣就已然在身。 “太子殿下,今日是皇上猎灵的日子,午时你需随行而去。”一旁的老洗马提醒道。 “好……待我准备准备。”灵渠太子束好发冠,接过一旁洗马手中的佩剑言道。 齐宫已立三世有余,自南齐先皇开始,这里就已经存在,齐宫位属南齐西海域旁,三面山地环顾,更有千百驯养的灵兽镇守四境,可谓天然的险地。 然外者虽无法轻易攻破此地,但一旦此地发生内乱,一切随之瓦解,故安齐宫,必先安内。 灵渠太子风貌洒然快步行于廊道上,老洗马紧跟其后。 灵渠太子突然顿住了脚步,原是迎面走来的二皇子。 老洗马抬首望眼看去,二皇子一面不轨的笑意,擦身从灵渠太子身边走过,还不忘回头言道“大哥今日这身红袍真显尊贵啊!” “呵哈哈哈!”随后放肆大笑,仰面走去。 “太子殿下……”老洗马禀手询问道,生怕他内心愤懑。 “无妨……看来今日此行我们也该有准备了……”灵渠太子撇过眼神,估摸着二皇子已经走远了后,才言道。 “老臣已安排妥当了,皇上身边的人已经肃清。”老洗马锁眉低声言道。 灵渠太子满意地暗自点头,毕竟这场博弈他准备太久了。 “好在拓儿已经嫁到了凰羽,不然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残忍了。”灵渠太子阖眼回忆起灵拓公主的笑貌。 “太子殿下,皇上邀你觐见。”一位小宦官在廊道尽头言道。 老洗马朝那公公点点头,将手中卷轴交付给了灵渠太子手中,言道“太子殿下,此事定要转交给皇上,不然南齐江山危矣……” 灵渠太子紧紧攥着手中的卷轴,脱了神般的点点头,眼神里有着无法面对的惨淡。 灵渠太子总算迈开步子,随着那公公向皇上寝宫走去。 灵渠太子步至门外,公公在外禀报道“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吧……”屋内传来垂衰的声音。 灵渠太子眉峰被这沧桑的声音隆起,他料想今日父皇的身体越发的孱弱了。 灵渠太子撇开前襟,登阶来到父皇的寝宫内。 “渠儿啊,来帮父皇看看这灵种……”一进屋父皇就招手让灵渠太子把看下他手中的物件。 灵渠太子点点首,来到父皇桌案前,只见那红樟木匣子中装着一件发着翠绿光色的灵种。 “父皇,这是……”灵渠太子一时无法认出此灵种,毕竟天下灵种万千,难有他不识之物。 “这是秦关大人前几日为朕寻来的一种植灵,听说有恢复身体血脉身筋的功效。”皇上抚抚胡须,笑谈起来。 灵渠太子却无心观望此物,他定神往父皇脸色看去,今日却有不同,父皇脸色红润,气色也很好,但总有什么让灵渠太子放不下心,毕竟父皇今日的状态未免太过诡异了。 “父皇方才说,这是秦关大人献给您的?”灵渠太子问起来。 “是啊……秦相特意去往西离古林,为朕猎杀取来的灵种。”皇上的和颜悦色地言道。 灵渠太子的学识在南齐可算苍顶明星,这世间还真没几件他未涉猎的事物,只是世间灵种万千,他却未曾在《荒灵汇物论》中看到过此灵种。 灵渠太子满眼郁沉地望着那团幽绿的灵种,不知是喜还是忧。 “朕今日多亏了这植灵身体才有所好转,渠儿帮父皇把锦裘拿来。”老皇上吩咐道。 灵渠太子取来一旁的裘衣为父皇披上,走至父皇身后那一刻,灵渠太子的心窝不经冷的一颤,父皇的灵堂位于脖颈后,可现如今望去,这灵堂的灵力振动更为微弱了,似仅存一息,这与父皇现在满脸的精神抖擞可不符啊! “父皇……”灵渠太子正要披上锦裘,一时间呆立原地不知所言。 “怎么了……”老皇上提着手中毛笔兴致盎然书写着,毫不在意地问道。 “哦!儿臣这有一卷韩洗马的启奏文书,请父皇务必过目下。”灵渠太子恭恭敬敬地奉上手中卷轴言道。 老皇上推开卷轴,上面三个醒目大字——谏三书。 “老臣韩衍耽年已垂暮,幸得皇上蒙恩授太子洗马,今老臣观南齐天下诸郡,不得不在此奉上三道谏言,望陛下深思。” 其一,南齐建邦已有三世有余,疆土浩大,城郡林立,天下势力杂然,却未一统,诸郡军司权谋日大,司统自立,墙藩内而治,望陛下扫尽私权,收归各地城郡权力,统由中央,不然凡有纷争,各地势力倾如沙盘,散乱不可收拾!此为第一谏。 其二,南齐疆土瀚然,天资英才硕硕,四境之内皆是治国安邦之栋才。然近年来,南齐私塾,学观塌涂,揽学术尽于富家王相子弟,寒门众多,其不乏百世难遇之才,却碍于身份,无求学之道。臣知陛下圣明,南齐若要世代长久,定国才人必不可少,望陛下统天下学观,平世人学品之位,立法护寒门学道,唯有此道,南齐可永无才尽之日。此为臣第二谏。 其三,齐宫权派鱼龙,秦家自先帝起独得宠信,世袭至今。然先帝崩殂多年,朝政为秦家所垄,操权独行,齐宫未几必乱。若相权宰于君,朝纲混乱,君臣无序,日久必大患!望皇上三思,适给秦家信重,不然,日后其必反!此为臣第三谏。 齐君长声感叹,不料此三言诉尽南齐病态。或是为此三言所动,齐君兀的察觉了严重性。 “渠儿,这谏书所言甚是,吾齐已传三世,韩洗马察觉入微,朕幸得此忠良之臣。”老皇上拍拍手中谏书,龙颜大悦。 “那,父皇可是恩许?”灵渠太子抛去眼神问道。 皇上搭下眼帘摇摇头,将那谏书放在桌上,叹息道“前两谏,朕都可许,唯有这最后一谏,朕无能为力,此时察觉,晚矣……” “父皇!”灵渠太子还是执意不放,此关乎南齐国运,岂可儿戏? “何事惹得太子如此动神,连皇上都惊动了?”殿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灵渠太子顺着声线将目光扫去,那人阵驾浩大,君子殿外不下撵,身边随从更是紧护。 “是秦国相啊!”齐君一下子脸色和悦起来,起身亲迎。 灵渠太子兀的收敛了方才的颜色,默不作声退立于一旁。 秦关,秦家长子,秦家族长退让相位后,将其位传于其长子,秦关今已是而立之年,任南齐国相。 “秦相何事?亲临朕的寝宫?”齐君一脸热诚地贴上去询问。 秦关一袭浓重的墨袍,冠发玉佩皆是金器玉礼,其貌浓眉星眼,嘴角似总持一种笑姿,满生傲然。 “无事,代家父前来看望皇上,皇上近日龙体可算安康?”秦关臣礼一下子在此刻周到无比。 齐君转身拿来桌上那盒植灵,言道“托秦老的福,朕吸收此灵后身体好转,今日已可下榻活动了。” 这句话一下子惊动了一旁的灵渠太子,父皇究竟是在何时瞒着他吸收的灵种,这灵种来历不明,父皇为何轻易就吸收了他。心中几番波折,灵渠太子还是强将那份忧虑吞下肚。 秦关一瞬打去眼眸,挑着语气言道“这不是太子殿下吗?何事在此啊?” “讨教父皇治国之道罢了。”灵渠太子并未多言,于秦关面前他能说的越少越好。 “哦?”秦关的语气似疑。 秦观望着齐君桌上铺展开来的卷轴,似要亲自上前确认一番,眼看韩洗马的谏书就要暴露,灵渠太子一个箭步上前收起那沓卷轴。扣手言道“区区稚嫩之道,不劳秦相指点了。” “哈哈哈,太子谦逊了……”秦关大人一声声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嗡~”一道无形的灵力波动在殿内回荡,灵渠太子稳住自己的灵堂接下了这一压力。这算是秦关对灵渠太子的警告。 “灵渠太子,家父让我也替你问个好,他言近几日你将乔宗主关押在帝天大牢,特要向你讨个说法!”秦关终于袒露他的目的。 “乔宗主生为南齐供奉宗门宗主,领弟子于凰羽作乱,毁坏两域盟约,本太子亲手将他擒回了南齐,难不成秦相想为他开脱?”灵渠太子冷眸戳在秦关面前,这一步棋他看来丝毫不退让。 “哦?我还听说太子此行可是还去了凰羽主阁,难道就没见到点什么?”秦关阴冷的面庞压在灵渠太子鼻梁前。 “秦大人想要看到些什么呢?”灵渠太子反客为主,一语道破。 秦关勾了勾嘴角,不屑的一笑,甩开衣袖。 “殿下,午时的猎灵就要开始了,劳请陛下移驾,我们该出发了。”秦关幽幽地言道,他半低着身子邀齐君出殿。 灵渠太子一把按住秦关的手腕,眼中冒着灵火言道“秦相……先行去吧,我随父皇待会就来……” 秦关恶狠狠地一厉眼刀,甩开手臂,负手出殿,高呼道“我等着你!” 第六十四卷 焚心以火 有种执着叫放不下,有种倔强叫痴傻,似风扑之蛾,灼烧己身,向死而生…… 齐宫西城门文武百臣静立以待,在灵渠太子随行下,齐君迍迍踏来,天幕下的南齐皇城似天都琼宫奢华。 “臣等恭迎陛下!”秦关扣手领百官高呼。 齐君掩住眉头,应首言道“平身!” 秦关大人搀扶着陛下登上辇车,两旁护送的军队分别位列车驾两旁,浩浩汤汤朝着南齐西离古林而去。 猎灵,是此间获取灵种最为常见的手段。灵的锻化就好比耕种作物,经过一定的生长孕育,花开结果,物生其灵。 西离古林作为南齐最大的灵兽生长的地方,物种繁杂,绮丽不胜。然若没有两个灵堂修为的人,进入此地无疑寻死!古林中的灵兽多为植物,兽类,当然也有极为特殊的存在,如天地自然化形的器灵,元灵,更有千古难寻的纯灵种——古灵! 齐君的车驾队伍慢慢来到古林入口处,此地位于一片浩瀚水泊之前,千年来南齐的人都称此湖水为——弱水。世间但凡有些学识的人都知一点,那就是这世上无论何物都沾染灵力,而这弱水则不同,它的湖水是至净至纯的无灵之物,故任何带有灵力的生物从此经过都会被其淹没,无灵的弱水不会乘载任何有灵之物。这片湖水是他们进入古林唯一的入口,而穿过此地却要用一种极为残忍的办法——献灵! 秦关勒马于湖水前,亲自下马在湖水前踱步。秦关用手捧起一瓢弱水,将湖水慢慢倾倒进泥土中,感叹道“不愧为至纯之物啊,呵,竟连我的灵力都可轻易吞噬掉。” “来人!”秦关撩撩手唤道。 一位随从慌张把着佩剑来到秦关身边,言道“大人!” “给我把人都带上来!”秦关甩去手上的弱水,拿着手中的丝布一边擦拭一边言道。 “是!”随从转身将车队尾部的几车囚犯带了上来。 这些囚犯皆多为死囚,本应按理在秋季行刑,但今日要过此湖就不得不用到他们。 “大人不要啊!大人放了我们吧!”囚犯门发出卑微的哀求。 秦关负手背对着身后的死囚,嘴角不屑的一声冷笑“放过你们?” 突然几百死囚皆趴抚在地上磕头求全,他们不想死在这么个尸骨无存的地方。 “老师……”灵渠太子望着眼前的死囚犯言道。 韩洗马一把拽住了太子的马,一眼扫去,言道“不可!” “为何!”灵渠太子一副不解,接而言道“他们虽是死囚,但大多因生计所迫才犯下罪行,若一个国家足够强盛他们何至于此?” “太子……世间礼崩乐坏,非此刻一举而能易,难道太子还不明白吗?”老洗马满眼泪光,颤抖着牙床言道。 灵渠太子忍着眼波里的泪水,仰面哀叹,手中的马绳紧攥。 “来人,将囚车推下水!”秦关大人拍拍手,发出冷冽的笑声。 “是!” “大人,放过我们吧!我们都还有妻儿啊!”囚车内的哭求是世间最为真挚的遗言,于他们来说自己的死并无所谓,他们只求家人安康,能在这样的乱世有一口残喘之息。 “哈哈哈,可笑!一群死囚有什么资格跟我论生死!”秦关双眼血丝暴起,他一手将一辆囚车推进湖水中。 所谓献灵便是以活生生的人填饱这弱水的肚子,用他们的灵将湖水注满灵力,而后他们才可通过此地。 “噗通!”囚车一瞬间被没入水中,几颗气泡升腾上来,原本活生生的人在一瞬间没了声音,血水在湖中央翻涌,这便是弱肉强食的乱世! “大人!大人!”死囚们攥着拳头敲打囚车的木栏,他们亦恐惧自己这样消失在湖水中。 秦关索性杀性大发,一种暗涌的灵火四起,将几十辆囚车升腾至半空,秦关的手向下压去,几十辆囚车皆若无力的纸鸢般纷纷坠入水中。 方圆几里的湖水冒着死人的血水,他们没有任何声音的被抹杀于人世,成了秦关一行人前进道路上的铺脚石。 湖水从方才清亮的的颜色变为一团让人作呕的血红,暗沉的血水带着人性的腥味。 湖水因为吸噬了这些人的灵力,能勉强载得起木舟,故秦关命人将准备好的木舟下水,军队就这样踩着几百条人命通过了这片湖水。 几艘木舟轻荡荡地漂浮,远方的惊鸟嗅到空气中的血味而飞离。这几百人的灵力足够供给维持这片湖水一天有余,他们需在湖水灵力枯竭前完成猎灵,然后迅速离开此地。 秦关领着齐君登岸,灵渠太子站立在岸头回望身后血水映天,他对于南齐的国政在那一瞬崩塌了,他必须重振这昏暗的南齐。 “太子!”老洗马在他身后言道。 “师傅,为何如此……”太子呆立许久不愿离去。 “若要此景不复,夺下皇位!”老洗马的话一针见血。 太子低垂下泪眼,叹然道“师傅,我们走……” 此番猎灵,是为了宫中两位皇子冠年之礼所准备的,任何一个人出身的那一刻都会自然产生一个灵种附着在灵堂内,而有些天赋惊人的人在十八岁之前就会觉醒开启第二个灵堂,灵渠太子和灵图二皇子就是这样天资英才。 老洗马和太子一同坐在马车内,韩洗马从袖中掏出一卷地图交到灵渠太子手中。他将手搭在太子手上,将地图和他的手紧紧扣牢,言道“此图乃我当初和先帝在古林中所绘,此间灵兽的种类我大抵都有所了解,故已为你选好最适合你的灵种!” 灵渠太子抬眼望着老洗马的眼神,言道“是何灵种?” 老洗马压低了声音,严肃地将其吐露出“初仙之代的元灵——黄泉心焰!” 灵渠太子瞳孔圆睁,面无血色,这灵种让他万万没想到以至于他停止了思考。黄泉心焰,灵渠太子只曾在《荒灵汇物论》中涉猎过,书中言——黄泉心焰由古灵残骸所筑,因世间千万坠入黄泉之人的灵焰所聚,焰色苍灰,专噬人心,若要将它收入灵堂,需同时承受世间千万亡灵内心深处的苦痛,其滋味如剥离骨肉再生! “此灵种再适合你不过了!只有太子殿下能体悟世间万物心门,故老夫才将此灵作为太子吸收的首选!”韩衍耽满眼的肯定,因为灵渠太子是他见过所有人中心智最为稳固的人。 “位于何地!”太子并未过问吸收灵种的代价,他在乎的是让自己在磨练中强大。 “先帝所救神鸟的巢穴——岩渊。”韩衍耽一手指在地图上。 灵渠太子取来靠在马车旁的佩剑腰上,准备起身猎取。突然马车外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 “太子殿下,我们已经到了古林中央,陛下吩咐可以准备猎取灵种了!”马车外的下人禀报到。 “师傅……”灵渠太子回眸一眼望去。老洗马坐于桌案旁举杯慢饮茶水,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太子去吧。 灵渠太子将那卷地图揣于怀中,牵来自己的马匹准备向父皇辞去,只身前往猎灵。 “儿臣叩见父皇!”灵渠太子跪拜言道。 齐君抬手将他扶起,满眼欣慰地言道“可准备好了?” “儿臣已准备妥当,无需军队随行,儿臣想一人前去!”灵渠太子语气铿锵。 “大哥真是骁勇啊!”二皇子边拍手边朝他走来。 灵渠太子撇去目光,可怎敌他那冷不丁的讽刺。 “父皇,既然大哥都敢只身一人前去,儿臣当然也无需军队随行!”灵图二皇子请愿道。 “哈哈哈!好啊,我儿都甚有勇谋,好啊!朕许了!”齐君捋着白胡犹然谈笑。 灵渠太子和灵图二皇子谢过皇恩,同时转身离去,两人对眸擦身而过,各自侧身横跨上马背,灵图皇子驾马经于其身旁,游离的目光望着远景,轻蔑地对灵渠太子言道“大哥,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灵渠太子并未理会,抄起马绳一抽“驾!”策马扬长而去。 当你需要独自站在属于你的沙场,没有人会是你的后盾,你无退路,只可含血前进…… 灵渠太子顺着地图上的位置,很快寻到了黄泉心焰的位置。 他从马上翻身而下,望着直比天际的红岩火山,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翻涌的岩浆似乎就在脚下,他能感受到这座火山的呼吸与心跳。 “阙!”抬眼望去,漫山的烨岩青雀盘旋在火山口,他们世代镇守生活在此地,故想强行进入此地,只能解决掉这些高傲的神鸟才行。 “喝啊!”灵渠太子周身升腾起乌色的古灵之气。 “吼!”一条如同翻涌乌云的龙身在火山上盘旋翻腾。 灵渠太子站立在龙首上,迅然冲向火山口,随着离火山口越来越近,扑面而来的热浪更为灼人,似乎整个人都要随之燃烧起来。 “墨涵骨龙!”灵渠太子两眼冒着灵火,这便是他第一个古灵的灵堂位置——双眼! 这条骨龙冲腾地更加迅猛,一路如一道星火,破开云气直至山巅。 “阙!”几十只成年青雀展开火翼挡在山口,它们的鸟喙开始由青色蜕变为焰火般地赤红,这是进攻的标志。 “来吧!今天这火山口我闯定了!”灵渠太子拔开佩剑直指而去。 墨龙张开血口咆哮,一种威震天下的气势轰然炸裂,似乎远在几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这声咆哮。 青雀的火翼通体燃烧,他们一致朝灵渠太子涌去,两波强悍的力量就要在一瞬碰撞…… 灵渠太子顶着滚烫的火焰,咬着嘴角言道“既无退路,那便一战方休吧!” 第六十五卷 魂归 陌上长夜漫漫,凉风草间掠影,挑灯坐观雪道,抬眼叹世长殇…… 西离古林分为四大位面,其域宽广,虽隶属南齐境内,却不受其所束,故蒙此因,万千灵种自得天演,于今,此林已历万载。 灵渠太子坐下乌龙载着他朝火山颠腾冲,空气中的灵焰在灵渠太子体内焚燃,灼烧着他的心头血,如同千万蚂蚁在蚕食他的身体血脉。 “我散尽一切,也要闯这一遭!”灵渠太子的火眼如九天烈阳,全然忘记了身上的灼热。 一道黑色的龙影划开天际,垂直爬升而上,山口的青雀或是觉察来犯者并非等闲之辈,故抱团以聚力抗之。 “熊!熊!”以赤灼岩浆为焰心的火球如雨泼洒而下,冒着滚滚黑烟迎面压来。 灵渠太子的修为并非一汪浅水,此大密度的灵术攻击尚未能对他造成威胁。 “龙焰!”伴随灵渠太子一声怒吼,他座下乌龙猛开血嘴,一道汹涌的玄色焰浪抵着气流直冲而上。 虽同为火属性的灵术,但有一点是青雀绝对无法与灵渠太子媲美的,那便是火焰的纯度! 乌龙所使火焰乃至净至纯的黑炎,焰心之炽可比青雀所用火球的外焰。两者相逢,黑炎混吞其焰。 奔腾而下的火球转瞬如初春新雨一般无声消没。黑炎霸道地将全盘的火球焚化,只剩的一片残灰飘落。 “阙!”山巅上的青雀并未止住进攻,反之,灵渠太子一举激起了它们的斗志,甚至是杀心! 但灵渠太子实战经验丰富,他清楚这座火山喷出的岩浆并非平凡之物。青雀一族据此地已有千载,其族的灵力沾染整座火山,灵力取之于此,融之于此。故灵渠太子被这座火山的火焰烘烤时间越长,灵力亏损越快,这些火焰会将其灵力侵蚀反哺给这里的青雀。 “快,再快!”灵渠太子驱使的乌龙如蛟龙之电瞬息而至山巅。 灵渠太子轻身从龙首上跳离,直至到了这座火山的最高处,他才一睹此山浩然之势。 如月盘般的山口内栖息着近百以至近千的烨岩青雀,火山的底部岩浆上漂浮着数百颗未孵化的岩蛋。 此刻的他已然深陷不复之境!! “吼!”灵渠太子身旁的乌龙一道迅厉的摆尾冲山口的青雀甩去。 “嘭!”几只体魄不健的青雀被扫落而下,坠落到火山底部。 山巅的打斗一霎时惊动了火山内壁上的青雀,几千只青雀几乎于一时张开了金瞳,从上至下而观,好似漫天倒落的星辰苏醒了。 青雀一族虽不好斗,但若外者侵其领地,其族上下必齐心将其诛之! “嗖!嗖!”山壁峭崖上的青雀扑翅飞离自己的巢穴,皆若离弦之箭汇聚山巅。 “不好!”灵渠太子脑海如一席空文,没有人能挡下数千只青雀的攻击,此刻的他已然成了任其族啄食的猎物。 然,于艰险刀刃上游走才能激起人深处的潜力。 “噗通!”灵渠太子冥合眼帘,抓住心房的一刻跳动,全力驱动灵堂,以致灵脉的振频在一瞬间到达了巅峰状态。此法虽能助灵渠太子短时间提升灵力的强度,但是一旦灵脉振频不受控制,只有爆体而亡的下场! “墨……渊……骨……龙……”灵渠太子的眼眸顷刻化为乌色,低沉唤来自己的古灵。 “嘭!”山口一道横向炸裂的气浪将山口的火焰吹散,强大的震动直穿十里之外。 “吼!”乌龙盘绕着灵渠太子,一副不可侵犯的龙威凌然铺来。乌龙血色的眼睛迸发出汹涌的杀气! “砰!轰隆!”山口的天空一瞬由晴转阴,天空上团状的海浪云像是在酝酿一股未知的力量,如同沧海与天幕颠倒。 “轰隆!”就在青雀逼至身前的那一刻,灵渠太子终于爆发了,漫天飞雨伴随几股树干般粗壮的黑色闪电直插而下。 “一起灭亡吧!”灵渠太子身体漂浮在山口,身边涌起一股气浪将衣摆带起,密集的千道闪电毁天灭地般将青雀一族劈落数百只,任凭青雀羽翼怎么坚顽,都抵不住古灵的爆发。 灵渠太子的灵堂已经失控,他的眸色越发暗沉,头顶的发冠在风雨雷电中掉落,飘零的散发亦显张狂。 黑色的闪电密如雨落,擦过青雀的羽翼瞬间化作黑焦色,不论青雀一族防御多么强悍,于此刻都视为无物! “阙!阙!”青雀不要命地冲刺让他们一族折损不少,它们机械似地前赴后继,是想要耗尽灵渠太子的灵力,只待他灵堂熄灭那一刻,便是他殒命之际。 “住手……”一道带着强大灵压的声音从火山底部传来。 此音缓落,千百只青雀皆若孩子般听话,停止了疯狂的进攻。 然而灵渠太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堂了,他右眼的灵堂如同无法止住的喷泉,不断向外泼泄灵力。 火山底部那股神圣的声音突然没了音信,旋即一道金芒从底部奔腾而来,包裹着灵渠太子的身体,在圣光沐浴下,灵渠太子的灵堂竟在一点点地平息下来…… 灵渠太子渐而松弛了他面颊紧绷的青筋,眼中的灵火随之退去,天幕的乌云也跟着拨开了。 “尊贵的仙侍后裔啊……终于等到您了……”火山底部的岩浆开始沸腾翻涌,一道道刺穿天穹的金光从底部射出。 “这是……”灵渠太子对这股声音感到迷惑,但不知为何,从心底他很畏惧这声音带来的力量,畏惧的同时带着对它的敬意。 “竦!”一道无法被肉眼捕抓的残影从翻涌的岩浆中射出。 灵渠太子抬头之际,万丈般的光芒在他头顶盛放。 “嘭!”头顶上是只巨大的青雀,身形如同一座移动的精美楼阁,遮去了灵渠太子眼前半边天幕。 “尊贵的殿下,终于等到您了!”眼前的青雀竟口吐人语。 灵渠太子以袖掩面,遮去刺眼的光芒,这才瞧清眼前的灵兽。一只羽毛为青铜色般的青雀,眼眸的金光比其它青雀更为神圣,胸前竟与他在凰羽看到的青雀一样,都镶嵌着一枚玉石,而它的玉石已经到了化为光影的阶段,看上去更为稀世。 “会说人语的灵兽?”灵渠太子惊悚地盯着眼前的怪物。 “吾为青雀一族的先祖,同九仙开世之际便已存在,而今算来,应有与这西离古林一般岁数了……”眼前的青雀鸟喙并未有所张合,但却发出了如同人一般的声音。 “当初,南齐先皇与我有恩,我在此等会他的后人已有多年,今终于盼来殿下……”说着青雀猛然伸开遮天般的羽翅一振,散去整座火山焚烧的灵焰。 “殿下,可是来取黄泉心焰……”青雀稳定的声音绵长询问道。 “正是!”灵渠太子扣手答道。 “殿下,当初南齐的先帝宁让自己永赴苦劫也不愿打扰此地安宁,吾想他的后人亦会如他般,心怀苍生!这场试炼便是老夫赠你的厚礼……”说罢,青雀俯天长啸,引来一道灰蒙的光柱直通火山底部。 “呼呼!”突然山底开始吹来强风,但风中夹杂着千万种无法言述的哀嚎,如同坠入了永夜…… 灵渠太子整个人沐浴在光柱中,耳边传来人世间亡魂的哭鸣,灵渠太子的眉峰攒聚,脸色的苦痛不亚于在经历一场生死磨难。 “啊啊啊啊!”灵渠太子一道来自心胸的纳喊撕裂了他的意识。 “爹,娘,你们不要死啊!” “别打我,我马上还钱……” “该死的狗奴隶,你配活着吗?” “我还不想死啊!我还要照顾我的家人……” “呜呜,啊啊,哈哈哈!” 几道反复重叠交错的声音像是一柄锥子,反复敲打着灵渠太子的心房。 灵渠太子缓慢撑开眼眸,泪水沾湿了睫毛。 “这是哪?”灵渠太子伸手去触周围虚无的一切。 灰蒙蒙的湖水上,孤寂的飘荡着一叶扁舟,灵渠太子仿佛置身于异界,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温度,一切的存在都像是虚设。唯有的是不断敲击心门的亡魂哀嚎。 “何故至于此?”这偌大虚无的世界中传来询问。 灵渠太子先是莫名纳罕,而后才平息了对这声音的疑惑。料想这声音应来自黄泉心焰的神识。 “为救苍生,为复天道!”灵渠太子朝着不知来向的声音回复道。 “仅此?”这声音越发的逼近了,仿佛降临心头。 “熊!”突然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一道道灰色的火焰绕着湖水燃烧起来,火焰湖光中倒映着枯骨与亡魂的影子,他们伸着手在向前世乞求什么。 “咕噜”水面上浮出一幕幕人影,他们的前世今生都在上面一闪而过。 战争,欺压,疾病,饥饿,穷困,不公……人世间的所有罪恶都在汇集,他们像是这些罪恶的牺牲品。 “好一个为救苍生,为复天道!你给我好好睁大眼看着,这便是苍生,这便是天道!”那股无来向的声音变得愤怒,满腔的气焰成了此界的回音。 “额啊啊啊!”灵渠太子突然捂住胸口,一股穿心的苦痛在心房燃烧。 他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沙场的短兵相接,紧随后便是漫天黄沙与饥荒的枯地,弃尸遍野的乱葬岗,死亡的痛苦反复在灵渠太子身上重演。他不断经历着这些亡魂前世所遭受的苦痛,无法愈合的怨怒像一把焚尽天下的灰火,无形中毁灭了一切。 “人,往复一生,生死各有命,有些人含笑九泉,有些人咬牙含恨辞世,有些人带着麻木的灵魂归去,而这里便是冤魂野鬼所聚的灵火之地——葬骨冥湖!” 灵渠太子捧着自己的大脑在湖面上翻滚,疾病,饥饿,疼痛,恐惧……但凡一切人最为恐惧的事物都在充盈在他脑海中。他听到自己骨头被折断的声音,血脉喷涌的腥涩,骨肉化脓的恶臭! 他的身体开始慢慢被灰色的焰火吞噬,一双双血肉模糊的双手抓着他的身体把他往下扯,既是炼狱,可有归途?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灵渠太子血丝暴起的双眼支撑着他最后的神智,他咬着带血的牙关,迎着整片燃烧的湖水纳喊道“这不是我要的苍生!” “兵戈,权争,利欲……人化于世,与世推移而生,渐而将天下化为满足自己的地狱,永不复!” 灵渠太子的身体在下沉,像是被没入了这无色的湖水中,听不见的,是心房的跳动。 。 。 。 “大哥,拓儿为什么要待在这这里,我想去外面看看!” “灵拓,这里远比外面的世界来的安宁多了……”灵渠太子捏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抬起细眼慢慢述来。 灵拓公主望着空庭老树上飞离的孤鸟,静静言道“大哥,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因为大哥会在你面前挡下这些所有的灾厄,给你永远的安宁……”灵渠太子甜甜绽开笑颜,轻抚着灵拓公主的脑袋。 灵拓公主伸出一根手指头推了下灵渠太子的额头,言道“哪怕灾厄降临,拓儿也会跟大哥一样,笑面一切……” “拓儿也会跟大哥一样,笑面一切……” “拓儿也会跟大哥一样,笑面一切……” “笑面一切……”这几句当初说的话不停的在灵渠太子脑中旋转徘徊着。 “笑面一切。”灵渠太子冥合双眼,眼角一滴泪水划下,在下沉的湖水中他听到了自己内心久远的回答。 愿这天下亡故的苦命之人,携一身精忠,魂归故地…… 第六十六卷 血杀血偿 黄泉心焰虽名为焰火,可贮存此灵的地方却是一片苍灰湖水,湖水之色即为现世之色,湖水失色,则天下动乱。 冥湖的灵力由亡魂所汇集,这里保留着千万亡者的灵境,这些生前的记忆与精神力不断冲击试炼者,直至将他的意识消磨殆尽,故欲要取得黄泉心焰那就切不可被自己的过往所困…… 然,于灵渠太子的灵境中却不断有过往的记忆袭来…… “汝可远望此域,目光所及沙血夹杂,这便是臣日月所守的地方!”童将军胳膊夹着自己的头盔,手指向黄沙布满的山丘与大漠。 “童将军!”灵渠太子平躺在湖水中央,嘴边念挂起童将军,在葬骨冥湖里他只是只渺小的蜉蝣,所窥见的却是宏然大千世界,他的精神思维在这里简直就是一缕微茫。 火山口的岩浆始于此湖,黄泉心焰的灵力直接驱使着岩浆的喷涌。故火山口岩喷火烈,就说明黄泉心焰找到了继承者,灵渠太子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火山底部的葬骨冥湖内与外界全然隔离,灵渠太子的成败及生死都成了未卜。 湖底的黄泉心焰的神识以审判者的姿态对灵渠太子问道: “小子,你所守的道义已然不存,这样的人间还值得你放弃一切去搏吗?”冥湖中央的声音将四壁填充,余音久绕。 灵渠太子闻着此声,默然低下头,胸口顿挫振动,一串干涩的苦笑低沉发出。 “哈……哈哈哈……我不做头首走出来,此间又还有何人?”灵渠太子猛然从湖水中央睁开了双眼,月落九霄的寒光一霎乍泄。 灵渠太子立于湖水中央,意识的苦痛使他麻木,他环顾四境,原来所有方才的幻境都是假,这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小子你的先祖为谁!还有你的族嗣!你身上的古灵血传哪一脉!”黄泉心焰的神识越发躁动,他的追问似迫切需要一份回答,这场预言他等候了许久。 灵渠太子净目将它望去,脸颊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流下,一颗汗珠在虚无的世界中滴落,触在湖面之上,泛起一片优雅的涟漪。 灵渠太子的两片薄唇几丝吐息,言道“轲函皇族,沧溟初仙的后裔……” “熊!”黄泉心焰的灵种从湖水中升起,灰蒙的焰色中泛着冰冷的杀意如同天际坠落的晨曦。 “陈灵渠,南齐太子,沧溟初仙的后裔,小子啊,老夫便随你屠尽天下之恶!”伴随着豪迈的声音落下,黄泉心焰带着万千白骨亡魂化为一缕淡雅的流丝,慢慢钻进灵渠太子的第二个灵堂——左眼。 然吸收的过程也异常艰辛,灵渠太子的第二个灵堂觉醒未有几日,灵脉的振动与意识都尚未成熟,此刻恐怕又是一次折磨。 灵渠太子瞳眸缩至极点,那缕寒色的流火带着无比纯粹的力量,好似漫天穹宇皆紧攥在自己手中。 “啊啊啊啊!”灵渠太子抬起下颚,面朝天际发出痛苦的纳喊。 “轰!”顿时脚下的湖水不再平静,湖水温度骤升,沸腾的气泡冒着白烟,一道纯白的光柱直冲此间,虚无缥缈的冥湖世界在那一刻破碎了。 “空!”圣柱冲天,贤者临世。火山的光柱在西离古林上空耀眼夺目。 “阙!”随着黄泉心焰的暴动,火山的流焰开始喷涌,漫天火雨倾洒之下,万千青雀沸腾,于半空中欢鸣,如沐新雨,更似在欢迎继承人的出现。 “老师……我做到了。”终于,黄泉心焰在灵渠太子的左眼灵堂稳定下来,此刻的他望去顿显冰冷,左眼是一抹灰色,右眼是一团墨黑,如同一位孤傲的王! “墨渊骨龙!”灵渠太子只手撑在湖面上,驱灵唤醒骨龙。 “嘭!”湖水中一道晶亮的水花炸裂,进而是条浑身乌黑的龙身翻腾而出,“吼!”灵渠太子踏着龙身飞腾,沐浴着光柱冲出此界。 青雀一族燃翅飞腾在火山口,恭候着王的降临。 “吼!”龙首仰天一道长啸,灰冷的焰火随之迸发汹涌,整片古林的树木沙沙作响,惊扰了居于其间的灵兽几何。 。 。 。 韩衍耽盘坐在马车内细品手中茗茶,突然车马仰头惊啸,车内的桌案微微颤动。韩衍耽捋开自己的白胡,满意的点点头,犹然笑言道“先帝……苍生有救了……” “啊!”兀的账外传来士兵的惨叫,一道猩红的血水斜斜洒在车马上,空气中的惺涩惊动了马匹,几匹良马抬首撕啸,貌似惊恐至极。 韩衍耽静静的在车内放下手中的茶盏,像是早就预料般的言道“该来的……都来了……” “保护陛下!”整个营地开始慌乱起来,士兵们皆架阵以待。 “秦关大人呢?”陛下颤着手臂擒来一旁大臣追问道。 “陛下……秦……秦观大人带了一队兵马前去猎灵,现不在营地内!”花甲的老臣颤着腿回复道。 “嗉!”呼的一道残影扑闪而过,旋即一片士兵诡异地瘫倒在地,抓着自己流着鲜血的脖子在地上挣扎。 “呜——”一道吼叫从林中传来,一刻所有的护驾士兵全然死绝,血水将营地的地面铺满。 黑漆漆的林中一双幽绿的碧眼亮起,慢慢的这神秘的杀手从中走出,脚步轻盈没有一丝声音。 “是……是……是蛇眸血狼!”一旁见识比较渊博的大臣指着眼前的灵兽发抖。 “而且还是狼王……”齐君惊颤掉了手中的杯盏。 在众人恐惧的氛围中,几十只蛇眸血狼已经将营地团团围住。 “尊贵的齐王陛下,我并无杀意,只是特来讨要一物!”蛇眸血狼王竟开口说话了。 从此狼修得人语便可看出它的灵力极为强悍,甚至堪比一位三灵种的灵者。 “你要何物!”齐君为保性命索性直接问来它讨要之物。 “青河藤……能愈世间恶疾的植灵,前几日它便是被你们南齐所猎杀取走,导致我族中上下数十只幼狼无治夭折!”狼王露出嘴角旁带着人血的獠牙。 “这这……这”齐君顿时语塞了,身板直冒冷汗。 狼王碧色的眼眸微合,一眼将齐君望去,它发现齐君的脖子后燃烧着一团青绿色的灵种,正是它要的青河藤! “你竟然吸收了它!该死的人族,我今日便杀了你再取回来!”狼王一道清影忽闪而过,瞬息而至齐君车驾前。 “星!”狼王眼看得手之际,几片闪着寒光的刀片拖着火尾击中狼王。 “谁!”狼王咬着尖牙扭头望去。 “尊贵的蛇眸血狼王,齐国子民猎杀你族植灵在先确有过错,然狼王可听老夫一言?”韩衍耽捋着胡须慢慢从帐中走出,身后漂浮一道轮回的刀影,就似旋转的轮盘一般架在身后。 狼王低着狼首,用青绿的眼眸望去,突觉不对,此人竟是一位四灵者! “不知前辈有何话要说,我愿为讨教。”狼王自然不敢轻易招惹这样的一位强者,只好以一种两者都乐意的方式解决。 “那便是把你的灵种留下!祭奠我南齐的将士!”韩衍耽周身的灵力骤升,转瞬一道强悍的灵压扫去。 “该死的人族,给我杀了它们!”狼王领着狼群扑面而来。 “带着陛下走!这里交给我!”韩衍耽拂袖扫去,震起尘土挡去狼王的视线。 “星!”尘土中忽闪几道星河般的冷光,如柔软的流水一般交织飞错。 韩衍耽所使灵种为器灵中的王储——星盘流影,由坠天的三十二颗灵陨所化,刀刃形似花瓣,轻灵可比星火天坠,三十二把灵刃相生相灭,故需以星盘一统,让它们成为一体。 “老东西,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狼王低沉的灵种在默默的酝酿。 “呜——”狼王一声干净利落的咆哮,将飞舞的刀刃震落。 “灭了他们!”狼王的命令一下,身后的蛇眸血狼群纷纷朝着剩余的南齐士兵扑去。 就在营地眼看要被它抹杀殆尽之际,古林的西侧一道天火划过远山,随之便是周围升腾而起的灰蒙与冷冽。 “熊!”灰色的焰火转瞬化为一柄刀刃直穿狼王腹部,剑身贯穿——便是泯灵! 狼王的灵堂在一刻被无情的洞穿,它的腹部直冒鲜血,灵种的灵力在一点点外散。 “人族……我与你们誓不两立!”狼王呜咽下最后一口气,倒在血泊中死去。 狼王一死,剩余的狼群貌似更加的疯狂了,撕扯着南齐士兵的尸体,将他们的尸体活生生嚼碎! “嘎嘎!”狼群一瞬间被一团映着白骨的火影包围,惨白的死亡貌似如同无形的障幕在他们头顶落下,火影中干瘦的枯骨发出哀嚎,被围困的狼群忍着脚步退去,很快便夹着尾巴发出哀鸣。 “死……死……”火影中的白骨咬合着下巴举着手中镰刀挥舞而下,一片挑飞翻涌的刀影在火中纵横编织,随之狼群被活活分尸,灵种被其吞噬。 “阙!”一只百丈青雀乘着灵渠太子在众人目光下落在营地中央。 “是太子殿下!”营地里的士兵举着手中的武器高呼。 “太子殿下神武骁勇!” “太子殿下神武骁勇!” 齐君望着遮去了偌大天幕的青雀,捧着发颤的双手言道“先帝的预言成真了……” 南齐先帝崩殂之际曾留下诏书,其中有一道预言“天下因四家动乱,乘青雀归来者即为南齐新主,新君立,鸿蒙众生,南齐永昌!” “是先帝的预言!”齐君泪眼婆娑的望着此景。 灵渠太子一身轻飘的衣摆随风落下,踏着遍地的血水,两眼中的稚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王的冷傲…… 第六十七卷 风起时 山间寒水难育蛟龙,矮林苦竹难栖金凤,唯有乘风溯流,可破鲸波万仞。 “咚咚!”阁主寝室门外传来轻扣声。 “阁主。”羲和捧着手中的一封信纸踏进室内。 凰羽阁主捏着手中的细玉瓶立在窗前,瓶中的甘露顺着阁主的手势倾倒而出,滋润着窗前的几株凤羽萝,赤红的舌形花瓣滴挂着几颗水珠。阁主将玉瓶立在窗前,闲开衣袖问来“他可回去了……” “回阁主,童师兄昨日夜里独行回了南齐,只留下了这封信。”羲和将信纸奉上。 阁主纤细的手指接过信封,拆开细细读来“西瑶,我是时候回去了,先帝的预言成真,吾恐南齐起储君之争,太子身边急需我的保护……” 凰羽阁主虽长年待在凰羽山界内,可对南齐先帝所留预言还是有所耳闻。相传南齐先帝崩殂前曾留下一道遗言——未来的南齐新君会驾着西离古林的神鸟而降,为南齐再次带来昌隆。 而不出阁主所料的话,这神鸟应是古林中的烨岩青雀一族。 “羲和命温阁主立刻前来见我,我有要事与他相商!”凰羽阁主将信纸攥在手中言道。 未待羲和领命离去,温阁主已经立在门口,两眼淡然安静,好似一切都事物都在他的预料中。 “温师兄……”羲和显是有些惊讶,转身后驻足许久。 但为了不扰他们相商,羲和掩门便退下了。 “名单。”温阁主从宽袖中拿出一本名册交付阁主手中。 这本名册记录的是此次下山践行炼羽的弟子名字,一共50人,每阁取此番九域争积分靠前的弟子,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名单全由温阁主定夺。下山践行也并非易事,凰羽势力庞大,沾惹的大小门派也不少,各路视凰羽为眼中钉的宗门会乘此次机会对这些践行弟子下黑手,故没有保命能力的弟子自然是待在山上最为妥当。 凰羽阁主细细端倪这份名册几分,这上面的名字大多与她心中料想吻合,想是温阁主做事应同凰羽阁主一般谨慎,不然这活也不会交付他的手中。 “那日灵渠太子可是向我们凰羽讨要援助……”凰羽阁主闲适地坐下放下手中名册,向温冬问道。 “正是……” 温冬举眉望向凰羽阁主,想从她眉目中得到几分信息。 “交给此次下山践行的弟子吧……”凰羽阁主很利落地说道。 温冬未曾料想阁主会许下这件事,毕竟凰羽很少插手两国政事。 “南齐将灵拓公主嫁来凰羽,那么我们与凰羽便有了联姻之系,插足此事便有了说辞……”阁主而后又细细道来缘由。 温冬敬意地点头,阁主的权谋可比朝中老臣更为老辣细腻,这件事想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理办法了。 “传命下去,午后二时,践行弟子即刻出发!”凰羽阁主对温冬交代道。 “是!”温冬扣手领命。 。 。 。 。 凰羽主阁内传来千芳百香,这一闻便知道是镜漓的花灵。这丫头乘着天高气朗,在庭中练习灵术。 “镜漓……”凰羽阁主从听外走进,朝着正在练功的镜漓言到。 镜漓扭过身子,拉着凰羽阁主的纤手满面笑然地问道“师傅我是不是可以去下一个阁子游学了?” 凰羽阁半蹲下身子抓起她的两手手,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庞,语重心长地言道“当然不是,而是比游学更为重要的炼羽践行。” “炼羽践行……”镜漓两颗大眼睛洞染闪烁,对阁主口中一语颇感陌生。 “雏鸟出巢,迎风傲行,即是炼羽!”阁主向镜漓解释道。 镜漓樱红的小嘴一撅,大喊道“当真?” 阁主未作答,仅是点头应了应。 凰羽阁主满眼幽然地望着欣喜若狂的镜漓,没有人会比她更担心镜漓了,凰羽阁主想要保护这丫头,却又不得不要让她学会自己飞行,若她是九天霓凰,羽翼的锋芒必定会展露出来,而自己是拦不住她腾飞的。 午后二时,九阁弟子纷纷聚在涅生场,五十名弟子严阵以待,五十名弟子分为十组,以镜漓为首这一组的共有这几人:赫连笙,伊雾花,马灭霸,宇文林。 然,自从上次猎鲨归来后,镜漓对雾花师姐感到越发的陌生,她似乎满身充满冷冽之气。 “小栗子!”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颤颤呼呼地从镜漓脑后传来。 镜漓还是一如既往地认出了这是宇文师兄师的声音,转身甜甜的朝他招招手言道“你好啊!鸡冠花师兄!” 身边几个弟子听后皆捂着嘴笑起来,毕竟宇文林的这植灵真的太过怪异。 宇文师兄脸唰地红起来,咳咳嗓子自认栽,谁叫他摊上镜漓这个小祖宗。 赫连笙也跟在宇文林身后,宇文林一脸坏笑地拉出赫连笙言道“看我带谁来了!” 赫连笙一番尬笑拍拍他的肩头,身上散发着一股沧海星辰的浩瀚感,灵力如同海水一般在身边涌动。 镜漓很快便察觉了赫连笙灵力的变化,这不是单纯的元灵散发出来的力量那么简单。 “小栗子,小栗子!”马灭霸揣着手中包子递到镜漓手中一个。 镜漓干脆叼起一个包子支吾道“马师兄……你也跟我……一组啊!” “那是,能跟主阁弟子一组是我马灭霸的荣幸啊!”马灭霸拍拍肥肚皮自嘲道。 四人很热络,唯有伊雾花立在一旁默默不语,眼眸中是一点隐隐的寒光。 未几,凰羽阁主着一身红艳的长裳出现于涅生场的阁顶之上。 此番践行任务便是替南齐解除皇位之争的内乱,虽然危险程度极高,然不以此历练他们,恐日后他们受不起任何磨难。 为保此次践行不引起各方势力注意,阁主特将五十人分为十组,兵分十路出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惊动。 从凰羽阁到南齐皇都泊雀城共四百七八余里,不计日夜赶路最起码来回也要半月之久。为了节省日程,阁主为他们制定了路线,十路人分不同时辰从暮州到豁谷,最后于两国边界处燕云关汇合。 镜漓作为主阁弟子,他们这一组最先出发,故镜漓便成了后面几组人的开路者。 “出发!”凰羽阁主抬袖舞开,一嗓亮音为他们送行。 镜漓伸出手臂,一根手指戳向天空,高呼道“出发!” 。 。 。 镜漓一组人于午后二时出发,到最近的歇脚点是葬龙岗,预计到那已是亥时。 镜漓一组人除去马灭霸,其余几人灵力修为都不低,若路上遇到强敌定不会有危险,恐这也是凰羽阁主有意而为将他们五人分到一组,为的也是路上对镜漓有个照应。 这刚出往风门,迎面而来是比山上更为爽冽的风,或是久受山上规矩束缚,镜漓这一下全然放开了,山间小溪轻踏,路上野果尽吃,那些个美景也不忘一一细赏。 然而刚没走多久,马灭霸就叫苦连天,好在有赫连笙在,一路上搀扶着他。 五人一路疾行,很快找到一座小村子短暂歇脚。 然而他们一到村子门口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并不是不是身份暴露了,而是因为镜漓这丫头…… “哇啊!有糕点坊,我们去尝尝!” “这是牛吗?我头次见到活的呢!” “呀啊!是酒,温阁主最喜欢喝了,带走带走!” 镜漓这丫头虽已不是头一次下山,可对这人世独有的风景仍然兴奋不已。 五人左看右看地慢慢走在小村子的路上,突然远处一辆疾驰的马车冲他们驶来。 “小心!”赫连笙一把搂过镜漓的腰身,运转灵堂提升身体,脚尖点着那匹马的头部轻巧躲过。 宇文林则是索性连灵力都不动用,直接将马灭霸朝路一旁扑倒去,狼狈躲过一劫。 花儿最为优雅,侧过身子,脸贴着飞驰而过的马车,动作干净利落。 “没事吧!”赫连笙将镜漓问道。 镜漓应是惊魂未定,久未回答。 “哎呀呀,真是抱歉,让几位受惊了……”那马车的主人稳住马匹,从车上跳下来,连连向几人赔不是。 马灭霸没好气地浑身带泥指着那人鼻孔就是破口大骂“你这人怎么驾车的,撞到人你赔啊!” “灭霸,算了……”花儿姐第一个拦住了马灭霸。 驾车那人正是一位中年男子,眉目清爽,双手粗糙,看上去甚至有点邋遢,而然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却让赫连笙都无法捕捉到。 “几位可是要去前面的葬龙岗?”那人倒是自来熟,索性向几人问来。 “正是!”宇文林这会文质彬彬地言道。 “正巧,我也要去葬龙岗,为了表示歉意,我载几位去如何?”那人收起手中缰绳,黝黑的皮肤上一个粲然的笑容。 “好啊好啊好啊!”镜漓拍拍走累的脚踝,兴致勃勃地回复道,全然忘了先前的惊险。 几人中唯有赫连笙微微皱了皱眉峰,他迟疑了,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巧合了! 然而未待赫连笙阻拦,几人已经坐在了马车上,还冲赫连笙招手,示意让他赶快上来。 耐不住他们的邀请,赫连笙只好上去。当赫连笙走近时,那位中年男子身旁的匹马“噗噜!”一声,甩着嘴中白沫,震了震满身血红色的鳞甲。 “竟然是只血龙马!”赫连笙心中一惊,他未想在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有人驾驭血龙马。 “这畜生是怎么了,见到阁下就犯哆嗦。”那人理了理血龙马的鬓毛说道。 “阁下,请吧!”待马匹安静下来,那人做邀让赫连笙上车。 赫连笙慢慢靠近,突然他一下子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如同突然汹涌而出的巨浪,眼前这人竟是三灵堂的灵者! 赫连笙与他擦肩而过,那人正了正把在腰间的龙骨匕首,随后也登上马车。望着车内整整齐齐的五个人,那人撇过头首,嘴边勾起一切尽在预料中的微笑,言道“各位,我们出发了!” 第六十八卷 龙冢 葬龙岗于豁谷和燕云关两地之间,相传初仙之时,一条灵力不浅的烛龙殒身于此,其身形庞大,骨架盘绕山岗连绵,累积岁月风雨之后,龙骨渐与山谷体势相融,远观此山好似一条巨龙匍匐在地,故名——葬龙岗。 镜漓初下凰羽,对这些个地方都不甚熟悉,故此行也当作涨了眼界,然此行怎会安然舒坦? 由于这位中年男子的驾车技术娴熟,遇艰险路段车子并不会有过大的颠簸,几人在他的带领下,很快便到了葬龙岗山口。 “赫连师兄,你说这大叔驾车真是有一手啊,我这一路过来屁股舒服的很!”马灭霸拍拍自己屁股言道。 赫连笙却纠正道“不是此人驾车技术高,而是因为他坐下的这匹血龙马。” 在这个世界,人与灵兽间有着微妙的关系,有些人驯服灵兽当作工具使,而这类人就是训灵师,此类人与灵兽有着极高的共通性,就是指两者的灵脉振频极度相似,故双方才可以产生灵力上的共鸣。 “据我所知,此人驯服的血龙马是以驱动灵力来奔跑,它的灵堂就在它的蹄部,奔跑时灵力在蹄部流转,故血龙马行千里如履平地。”赫连笙对车内几人讲到。 就在几人都在为这血龙马称奇时,马车速度慢慢缓了下来。 “几位,葬龙岗到了!”驾车的中年男人一嗓子高喝道。 宇文林闻之掀开马车的帷幕,很快车外飘来一股香味,像是在焚烧一种特殊的植物,这种异香难以用语言描述,好似花草与海水混杂的气味。 初至葬龙岗,几人皆被当地的建筑所震撼,当地人的房屋皆是沿着龙骨架所造,其险不比临渊而视来的渗人。此地的街道沿着龙骨脊梁铺设,蜿蜒而上直至山巅,而山巅之上则是一只如同浩日的龙首骨,威严地俯瞰着这座小城。 “几位,这就是葬龙岗了!”那位皮肤黝黑的男人热情地为镜漓一行人介绍道。 镜漓环望此地四境,转瞬又成了一个兴奋的小女孩,拉着马灭霸和宇文林又四处转悠。 “公子,我看天色已晚,你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家酒肆住宿一晚吧!”那男子主动邀请几人。 赫连笙斟酌几分,想初来此地,要找个借宿的地方也不容易,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然赫连笙一开始便对此人怀有戒心,他只是想看看此人要耍什么手段。 “到了酒肆时刻提防此人……”赫连笙附首在伊雾花耳畔轻言道。 伊雾花紧攥了手中佩剑,点头应到。 “镜漓,我们先到酒肆借宿一晚,快跟上!”赫连笙朝着在街上乱转的镜漓几人高呼道。 那位中年男子一脸慈笑的注视着镜漓这几个孩子,他们身上的朝气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 “这位姑娘姓镜?”那男子撇过首问道。 赫连笙警觉地点点头,他不明白为何如此多的人对镜漓的姓氏如此感兴趣,这其中的秘密他到现在都不得而知。 镜漓收起玩心,乖巧跑到赫连笙身旁叫唤道“我们去哪啊?” 赫连笙指着眼前的这位大叔言道“去这位大叔的酒肆中借宿一晚。” 中年男子见人都齐了便领着几人穿过复杂的街道,一路走来,赫连笙发现此地几乎每一户人家的门口都在焚烧一种香,难怪方才下车此地才会香味四溢,城中弥漫着一股如同海上的浓雾。 而随着几人慢慢走进这条街深处这雾开始变得越来越厚,如同浸在牛乳中一般。 “大叔,他们在烧什么啊?”马灭霸指着一户人家门口的香炉问道。 大叔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海莲香,由一种生长在西海的莲花所制。” “生长在海上的莲花?”镜漓用小指戳戳自己的下嘴唇,一时间有些纳闷。 “这海莲是这巨龙生前最喜欢的食物,而今日正好是葬龙节,当地人都十分崇尚这条巨龙,故在每年今日焚香以祭亡龙之魂……”言至此处,男人眼中闪过几许幽然之伤。 在几人不经意的交谈下,他们走到了一座灯红照碧云的酒肆前,酒旗招展,往来客人却了无几许。 “居雍,你回来了!”几人脚步刚至门前,二楼就探出一位女子亲昵叫唤着。 那位中年男子一番尴尬笑意,对着身后几位孩子言道“这是我妻子,尚千娘……” 未几,那女子携一身胭脂香味来到酒肆楼下,一个满怀扑向这位中年男子,眼中满含着泪光。 那男人揉着她的头安慰道“我也就去了一月之久,怎弄的跟生死离别似的……” 待女子平复心情后,她才注意到身后几个朝气勃勃的孩子,揉搓泪眼后,她满眼疑惑地问道“这几个孩子是?” “哦!这是我半路遇到的几个孩子,他们今晚在这借宿一晚。”男子解释道。 抛开那男子的话,尚千娘一眼便看中了他身后镜漓这丫头,她那水灵的双眼和稚嫩的小脸蛋好似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尚千娘一个箭步冲上去,赫连笙警觉地要伸手去阻拦,但怎料尚千娘一个残影就绕过了赫连笙,只残留一丝灵力在空中游走。赫连笙心中猛的一惊,这人身法与灵力修为皆都在自己之上。 “丫头,你叫什么呀,长得怪水灵的!”尚千娘握着镜漓的小手热切问道。 镜漓受宠若惊地回答“我……叫……镜漓……” “镜漓……”尚千娘将这名字在脑中久久回味一番后,眼若新月弯开,一副暖阳笑意。 “居雍!快去做饭,别让这几个孩子饿着了!”尚千娘妩媚的形象一瞬破碎,贤妻良母的形象崩塌的一点不剩。 镜漓满脸笑盈盈地望着尚千娘,她精致的五官镜漓倒也是天下难有啊!镜漓又如往常一般沉浸在尚千娘的容颜之中。 “丫头?丫头?”尚千娘拍拍镜漓的肩头,才叫她那副花痴样唤醒。 “来,几个孩子别傻站了,外面多冷呀!快进来!”尚千娘拉着镜漓他们几个往屋里走。 赫连笙先前对居雍的怀疑在一瞬间都打消了,或许他还没见过这么怕娘子的坏人,这中间的落差真是千万丈啊! 尚千娘领几个孩子在酒肆高阁坐下,开窗而望,葬龙岗万千火灯如殷红的花朵满地盛开,黑蓝的天空送来满面凉风。镜漓一行人在高阁的楼台前坐定,正好将满城风光一览无余。 “哗隆!”酒肆楼下传来厨房的爆炒声音,一听便知道是居雍大哥在做饭了。 “尚千娘,你这酒肆如此之大,为何不见一位客人呢?”赫连笙抿抿嘴边的茶水问道。 尚千娘伸手摇了摇,脸上挂起了苦笑,叹息道“这世道乱了……” “从何讲起呢?”赫连笙纳罕起来。 “葬龙岗于豁谷与燕云关之间,地处商贸要地,往些年商旅不绝,此地更是一片繁华盛景……”尚千娘一语戛然而止,像是不愿再提及起来。 “此地因为这龙首骨中的宝物招来灾祸,如今三番两次遭受弥烟鹫这灵兽群的入侵,当地灵力修为浅的人都已经迁往了外地,我和我娘子只因念及这地方,才一直守在此地……”居雍大哥手中托着满盘的食物走了上来。 “公子其实今天我们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我居某有求于你们,才驾车将你们拦下的……”居雍说着说着就将手中的佳肴摆在了桌上。 赫连笙嘴角勾起笑意,他怎也没想到此人竟是有求于他们,看来此事也非小…… 马灭霸宇文林嘴边口水垂挂,满眼冒光地盯着桌上的佳肴,那些个——龙髓豆腐,火烧惊云蹄,半夏白术天麻汤,酒朱长青菜,甘土地果都是他们几人爱吃的极品,两人一上菜后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现如今留守此地的人大多是两个灵堂以上的灵者,在此地没有实力你是无法自保性命的!”居雍强调言道。 “呜额啊,好吃!”马灭霸和宇文林对居雍的告诫充耳不闻,只专心吃。 “那不知居雍大哥为何找什么我们呢?我们的灵力修为可都不比你们二人啊!”赫连笙不明缘由的问道。 “我嗅到了你们身上灵种的味道……”居雍故作玄虚地言道。 “怎讲?”伊雾花向居雍讨教道。 “公子你身上可是有策海沧荼这种罕世的古灵?”居雍问道。 赫连笙沉默许久,眼前的人让他越发的猜不透,这人实力高深,却为何要找他们帮忙,若要动手杀人取灵,瞬息之内他们必死无疑! 尚千娘眼见居雍一语吓到了赫连笙赶忙解释道“这位少年不必惊恐,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有求于公子的古灵。” 居雍立刻跪拜在地,朝着地板连磕响头,赫连笙也受不起他这样,下座立马搀扶起居雍大哥。 居雍两手架在赫连笙臂膀旁,言道“我本是这葬龙岗的守城大将,奉已故老城主的命令保护此地免受外界侵扰,可……” 原来,葬龙岗虽位于北楚境内却不受朝廷掌控,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城邦,世代的城主都有肩负护城的职责,他们不仅要守护城中百姓安危,更有一个比此更为重要的使命——镇守龙首骨中的至宝,兽灵中的王储,龙威兽灵! 然葬龙岗的老城主刚逝世不久,新任的少城主又还太年幼,根本无力保护城中的百姓。 而距离此处不远的林中有一种群居灵兽,弥烟鹫,他们垂涎这城中的至宝已久,乘着老城主刚溘然离世,大肆进攻此地,欲吞夺此宝。 “嘎嘎!”远方的天空一团黑漆漆的乌云朝这铺来,他们带着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若离若即,混沌不清。 “不好!”居雍一下子就将身上的三个灵堂全部开启,强大的灵力波动将镜漓几人震的浑身灵力溃散,全身发软。 “是弥烟鹫……”尚千娘紧攥着手中的红裳,眼中空洞无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恐…… 第六十九卷 烟海烛阴鸣 “轰隆!”天空一道闷雷,将漫天暗云照亮,黑压压的弥烟鹫毫无一丝灵气波动,瞬息而至葬龙岗的上空,散发着浓重的戾气。 镜漓一行人皆咽了咽口水,抬眼仰望遮蔽天日的弥烟鹫,它们的数量实在叫人心生冷汗。 这世间存在万千的灵兽,灵兽的能力也各异,而像弥烟鹫这种灵兽就很特殊,它们的自身能力放在众灵兽当中确实不值一提,而灵兽的智慧可比人类,它们会以群聚的方式弥补自身的不足,若一旦灵兽成群,以它们的破坏力可匹敌一支皆为二灵堂的军队。 “快进屋!”尚千娘转头对镜漓几人喊到。 旋即,她红袖一拂,整座酒楼的窗户全部“嘭!”的一声关闭,而后便从门前飘来一股似涓流的暗香。 居雍立于葬龙岗的街头,漫天飞舞的尘土与残叶被弥烟鹫制造的飓风卷起,街上的空房子窗门如同振翅欲飞的鸟群,发出咯吱的声响。 尚千娘在屋内摸着镜漓的脑袋言道“丫头呆在这别动,还有你们几个也是,明白没!” 赫连笙清楚弥烟鹫这种灵兽的实力,它们若要屠杀一座城池,几乎没有阻挡的可能,尚千娘这是在以命相拼。 “或许……我们可以帮你……”赫连笙在尚千娘方要离开时言道。 尚千娘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处红艳的衣缎顺势滑下,猛然一霎,从她掌心迸发出一股凶悍的灵压,仿佛天地浑然崩裂般。赫连笙下意识的一把抓过镜漓挡在她的身前,尚千娘恐怖的灵压一瞬间卸掉了这几人身上所有的气力,将赫连笙脸庞的发丝震起,就连站在赫连笙身后的镜漓灵堂也微微颤动,而其余几人则没赫连笙那么强大,几乎在那一刻他们全部搀扶在房柱旁,赫连笙双目圆睁,腿根处微微发颤。 “这就是弥烟鹫散发的灵压,明白了吗……”尚千娘一眼撇过,淡淡言道。 赫连笙再无多作言语,他明白尚千娘的警告是对他们保护。 尚千娘见几人安稳下来,鼻息之内化身形如一缕流烟飘向屋外的天际。 葬龙岗的守城士兵顶着飓风快速成军,形成战斗力,在城墙上严阵以待。显然,这些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面对这样强大的灵压竟能如此迅捷反应。 居雍执起尚千娘的手在城中白茫茫的迷雾中飞梭,城中每一家门前的海莲香在此刻散发着乳白色的烟气,迅速蔓延至整座城,葬龙岗似乎短时间内被一股白色的云烟包裹着。 “竦!”两道红黑的残影贴着葬龙岗的街道飞驰,引的空中几分云烟飘动。 众军在墙头盼着这两道残影的到来,直至这残影在城墙前站定,所有士兵皆单膝跪拜,高呼道“参见居龙军帅,尚千副守!” 居雍提着嗓子对众军施令“架阵,抵抗弥烟鹫!快!” 随后居雍一把抓来架子上的一把骨弓,急行在狭窄的城墙上,眼神时不时望向将要进攻的弥烟鹫,他明白此战不胜则亡! 士兵们也随着在城墙上极速来回的奔跑,将墙头上的坚盾拉起,绳索牵着墙面上一堵巨大的盾牌,在众人的的齐力拉拽下,它缓缓翻过来,如同天然的屏障立在城头,待它竖起,士兵将盾牌后的支架固定在地面的凹槽处。 弥烟鹫如同窜出水面的跳鲤,强有力地冲撞着盾牌,发出惨烈的叫声。 “驾床弓!”尚千娘比手大喊道。 在城墙之下几百驾的床弓整装待发,士兵搬来如脚踝粗壮的箭头安放在上,三人拉着弓弦往后拖拽,待弓箭摆放稳定,几百驾床弓一齐抬起指向苍穹。 “放!”墙头上的士兵举起手中的红旗果断地向下挥断。 “砰!”弓弦发出一道干净犀利地声音,巨大的飞箭破风而出,穿云浪从城头的上空射出。 箭头的劲道如猛虎扑食,躲闪不及的弥烟鹫成对的被射落,血溅城池之上。 葬龙岗本就是天险之地,依山脊而筑,城墙更是直接立在此山的断崖处,可面对弥烟鹫这些地利都化为了虚无。 只见弥烟鹫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一浪推一浪,它们的数量如黑色的沙粒洒满天空,不透一丝日光,葬龙岗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灵气都因为它们开始变得混乱不定。就在葬龙岗的士兵占上风之际,弥烟鹫如同海中一股的漩涡般朝着一个方向汇集,而它们的中心就是这灵兽群的头鸟。 弥烟鹫……顾名思义,它们进攻的方式绝不仅是单纯的撕咬冲击,而是一种更为诡诈的手段——释放瘴气蛊惑敌人,再将它灭杀于不觉之中。 它们的汇聚越来越迅速,很快头鸟召集齐了足够的弥烟鹫,一声嘶哑的长鸣后便展开双翼,成千上万的弥烟鹫也效仿其样子铺展双翅,它们这一举动便是在释放魅烟,弥烟鹫一族长年栖息于湿冷的矿洞内,羽翼沾染各种金石的毒性,再加之它们通人的智慧,这种毒性被他们转化成一种魅烟,以通过羽翼来分泌此毒! 弥烟鹫灰色的烟幕与葬龙岗的白色烟幕相互对抗着,两股烟气如同相生相克般彼此消释着。 “提高警惕!海莲的焚香时间不多了,这瘴气随时会渗入城内!”居雍将军对众军高呼道。 然而当他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已经来不及了,城头的守军纷纷瘫倒在地。 “啊,这是哪……”一名士兵双手捧头在原地打转。毒气攻体,蔓延周身,神志不清的士兵们一一倒下,而更为糟糕的是他们将城头上的支柱撞倒,失去了支柱的盾牌如纸一般脆弱,这无疑会将葬龙岗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弥烟鹫面前! “快拉起盾牌!”居雍边执剑厮杀边命令道。 “嘭!”城头的盾牌终于像一块布匹般垂落下去。 在城头中毒失足的士兵纷纷坠入深涯之下,弥烟鹫如同豺狼一般在半空中将他们分尸,四五只弥烟鹫分食一个人的尸体,血水将涯壁溅红。 城墙上的盾牌落下,振起漫天尘灰,居雍终于看清了这些入侵者,它们展翅袭来,如同卷起一道万仞的高浪,随之扑面而来的是碾压人五脏的灵气。 居雍解下自己的贴身铠甲,散发迎风于它们面前,那一刻他便要一人悍守这最后的一道屏障。 “赤练血,化骨殇,破天痕,唤……烛阴……”居雍口中默念起咒术,身边散发着三道灵堂的光芒。 此时的尚千娘在浴血而战,弥烟鹫的尸血浸染她的红裳,颜色模糊不清。望着念咒的居雍,尚千娘在心中默默祈祷道“雍,活着回来……” 此时葬龙岗已没有了退路,一旦踏上战场,居雍将生死早就置至身外,哪怕是一条末路也只能走这一遭。 “崆!呜——”居雍身边的三道灵堂在咒术之下交融于一体,天际的云霞一瞬染上了殷红的血色,血色浓烈的地方划开一道天痕,一只形如高阁的巨爪从中露出。 居雍作为葬龙岗的龙帅,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祭灵。以他的三道灵种交融献祭,唤初仙之代的寇灵——烛阴。 传烛阴育山海,空肠无底,食尽瀚海众兽,后因其杀伐扰生,遭九仙诛灭,其骸陨落,葬于沧海,反哺瀚海众灵兽百年之久,后其怨念化灵,幽冷之火沾染其骨架,隐于瀚海万丈深渊之下…… “吼——”烛阴身形浩渺,骨架乃是一只鲸蛟般的样子,浑圆巨大,背脊骨刺突张,浑身上下缠绕着万道其色各异的灵火。烛阴出世,日月隐辉,弥烟鹫顿时感受到了一道来自初仙之代的杀伐之气,如坠深渊般的恐惧将弥烟鹫惊得扑翅四飞。弥烟鹫在烛阴面前不过蜉蝣置于天宇之前,它的一息便足够摧毁这些蝼蚁弱兽。 “雍!雍!”尚千娘满面泪光朝着天空哭喊。 “咯!咯…咯吱……”烛阴的身形开始运动,骨架发出沧桑的声响,它似乎像是听到了尚千娘的呼唤,眼洞中的灵火转向城墙之上。尚千娘红妆染泪,颤着手想去触那遥不可及的烛阴,只有她明白祭灵的代价…… 烛阴再也没有理会尚千娘的呼唤,扭头张开血口扑向弥烟鹫,它巨大的骨架在空中移动,弥烟鹫本来掌握着葬龙岗上空的灵压,可就在一瞬间所有的灵压被烛阴野蛮地冲散,并迅速被它所支配。 烛阴的血口可吞万物,它的一下咬合碾碎了数千只弥烟鹫,它们的羽毛在漫天飘零,暗红的血水沾染在烛阴的骨齿之上。 “这是什么……”城底下的士兵惊恐地指着空中的巨大骨架。 “那是……居雍龙帅吗?”有些士兵释下手中兵器,语气带颤。 烛阴在葬龙岗的上空支配着方圆百里的灵气走向,于是它索性将城中所有的海莲香引至身旁,白茫的云烟将它身形遮隐去,只有它的那副骨架与灵火在云烟中忽闪忽现。烛阴摆动骨尾一头冲进弥烟鹫之中,它的一道摆尾甩开弥烟鹫千米之外,身上的灵火猛的一下在身上剧烈焚烧,只见云雾中一道刺眼的火光过后,那弥烟鹫便烟消云散,彻底没了灵气的波动。 烛阴屠尽所有的弥烟鹫,身边的灵火又多增了一层,随后它便摆尾携着一身云烟离开了葬龙岗的上空,朝西海而去。 或许这一去,有些人便注定这一生天各一方…… 第七十卷 白都王 居雍以自身三灵种守下葬龙岗最后的净地,然而祭灵的本身代表着彻底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以灵种与自己当做祭品唤烛阴出世,注定这一世他永无还魂之日…… 葬龙岗在弥烟鹫肃清后迎来死寂般的沉默,人与灵兽争斗百世之久,彼此杀伐,这成了他们之间的世仇,也成了他们的宿命。 城中的海莲焚香被席卷一空,空城寒风作响,一切都在一刻沉没了。 “扑吱……”赫连笙推开了酒楼的大门,迎面便铺来一股血腥的味道。 龙脊天街上到处是死伤的士兵,然而却没有闻到一丝的呐喊与呻吟,就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 “城中没人了吗?”马灭霸畏畏缩缩得躲在赫连笙身后问道。 镜漓呆滞地望着眼前硝烟四起,血味弥漫的街道,她攥紧了自己的袖口,眼波中打转着似曾相识的悲伤。 在几人为眼前惨相所出神时,城头踏来一支军队的身影。这是葬龙岗的焚卫,属于葬龙岗城主的御用军队,训练有素,战斗力可比北楚金武卫。 在军队的前面徐步走着一位女子,她正是尚千娘。尚千娘满身的红纱沾染着弥烟鹫的血液,衣裳上一块暗沉一块鲜亮。她手中捧着居雍龙帅的战甲,眼中强忍着泪水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身后的焚卫一字不发的紧随其后,有些甚至已经身负重伤却依然仗剑随之。 “将士们!送……居雍龙帅归家!”尚千娘单零的声音在风中颤抖。 一闻此言身后众数将士皆举剑高呼“龙帅永存!” 此景不用多言,赫连笙已经猜透半分——居雍大哥阵前捐躯矣。 镜漓担心尚千娘无法承受此痛,欲上前安慰,可未待她踏出半步就被赫连笙一手拦下。 赫连笙眼神呆望着尚千娘手中的战甲,随后言道“镜漓……对于尚千娘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庄重的仪式……” 镜漓明白了他的话,此刻的镜漓貌似在一瞬间看透了人世的生死离别,或许有些遗憾便是你先我而去…… “这这……这是怎么了?本王的居雍龙帅呢?” 这句不知来由的声音打破了哀悼的肃静氛围,伊雾花恶狠狠朝那人地甩去一道眼刀,抽出半边刀刃瞬息而至那无礼之人身旁,冰冷冷的刀刃架在的脖颈上,伊雾花在他耳旁言道“给我安静点……不然……”说着伊雾花将刀刃往他喉结处压去。 “来人!保护城主,快拿下这女子!”那无礼之人身后传来急促的命令。 赫连笙见情况不对,一息而至伊雾花身旁,压下她的手臂言道“雾花冷静点,此人是葬龙岗城主。” 这葬龙岗的城主是个初至冠年的男子,一听赫连笙这么说立刻起了求生欲,颤着声音言道“就……就……是,你敢动葬龙岗……岗……的城主吗?” 伊雾花将她的怒火压下,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捋开额角的碎发丢下一句话“得罪了……” “来人,给我拿下这刺客!”城主随行的老臣指着伊雾花命令道。此语一出,他身后的几名焚卫冲出正要擒拿伊雾花,不料伊雾花突的顿住了脚步,回眸一道冷笑言道“我看谁敢……”,这一下将正要抓人的焚卫镇住了,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被威胁到性命的恐惧。 “诶诶~不打紧不打紧,这姑娘不是也没伤着我吗?罢了罢了……”那轻浮的城中摆摆手,几名焚卫乖乖退回。 城主望着眼前惨败的焚卫,他忙的热络上前迎接,笑言道“众将士辛苦了!” 他看了半天,左探头右抬首,貌似在找寻什么人。 “我的居雍龙帅呢?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怎么不见他人呢?”城主提提袖口问道。 “居雍龙帅为保葬龙岗,以身祭灵,身消八荒天地间!”尚千娘跪捧手中战甲回复道。 尚千娘此语一出,身后几位老臣满是出乎意料,交头接耳私语道“这怎么可能呢?居雍龙帅百战不败,怎么可能殉国呢?” 城主神色一瞬暗沉下来,他望着尚千娘手中高捧的战甲,迷离地伸出手去触,言道“龙帅……走好,本王会封你个好名号,你在九泉也可安心矣……” 不知为何镜漓站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得很清楚,这位城主眼中丝毫无一点悲痛神伤之色,更觉得他这甚仅是惺惺作态。 望着久跪不起的焚卫,城主拂袖命道“众将士平身!” 城主一语传下,却没有一人起身,整个军队仿佛置城主之命如浮云过耳,他更多是沉浸在丧帅的悲痛中。 “你们是想造反吗?作为城主的御卫,竟敢违抗王命,你们视城主之命为何物!”又是那老臣站出来挑唆,骂骂咧咧指着这些跪拜不起的将士。 “还不快给我起来!”那老臣更加恼火了,索性摆着一身赘肉来到军队中,他强拉这些跪拜不起的焚卫,任凭他怎么拉拽推搡,这些焚卫纹丝不动,气急败坏的他跺脚高呼道“起来!你你!给我起来,还有你!” 伊雾花立在一旁冷言道“昏君庸臣……” 不料此语被那大臣闻见,他提指对着伊雾花质问道“小丫头片子,你方才说什么!” “你们是想造反不成?”那老臣咬牙切齿地环转着身体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够了!众将士难堪失去龙帅之痛,不起又何妨!”城主怒目瞪着那如跳蚤的老臣斥道。 镜漓在众人沉默之时行至尚千娘面前,镜漓提起自己的衣裙,一起跪拜在众军中,随后赫连笙一行人也相继效仿。 “众将士起身!”尚千娘一语铿锵高喊道。话音方落,焚卫全部整齐划一立起。 “你们你们!好啊!我记下了!”那老臣摇着手指含恨离去。 “为彰居雍护国之力,今追封居雍为荒泽镇北侯,其子孙历代世袭!”城主草草加封,撇下衣袖举步离去。 正当他面无神色离开之时,突然想起方才架剑于自己脖颈上的伊雾花,旋即满脸喜笑走到她面前言道“丫头,你是本地人吗?还是初至此地?本王邀你进宫摆宴如何?” 伊雾花冰山美人般的气质在城主面前显得更加高贵无比,丝毫不理会他的一番甜言蜜语。 城主见雾花衣衽处绣着一道纹耀,他立刻起了兴趣,热络言道“姑娘可是凰羽阁的弟子?” 这城主虽看似随性不羁,可眼界却不浅,还晓得凰羽独有的九天凰羽纹耀。 “我们皆是凰羽弟子,昨日恰路此地……”宇文林对那城主言道。 “哦?”城主神色若离,貌似在心窝中思考什么。 “来人,给这几位凰羽来客奉上几身好衣裳,随本王进宫共享晚宴!哦,我们的尚千副守也一同前来吧!”城主交代完毕,转身离去,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这……”宇文林转过眼眸望着赫连笙。 赫连笙轻点脑袋,领着几人随他入宫。 城主边走边言道“几位爱卿退下吧,本王有要事与这几位相商。” 虽然他身旁几位大臣放不下心,却不得不领着焚卫离开。 “几位可了解葬龙岗?”那城主故作玄虚地指着悬桥旁的深渊言道。 “我听闻葬龙岗是一个独立的邦落,附属于北楚境内,北楚帝王赐予此地极高的自治权,赐葬龙岗城主白冉王封号,我所言不错吧……”赫连笙流利答来。 城主抿了抿嘴角,手指敲击着石桥旁的栏杆,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是葬龙岗刚登位的第三位城主——白都。”他满是沧桑的言道。 几人在几番交谈间来到葬龙岗的内城——龙冢九都。此城深居葬龙岗深渊断崖之上,城底下有九条巨大的石龙盘绕,托举此城悬于高峰之上。 白都王领着他们来到宫本前,只见眼前的宫本高比天柱,上纹有各异龙类灵兽,神形各异。 “嘭咚……”白都王五指按在高耸的石门之上,只见他指甲上开始输送灵力激活这道石门。 石门渐启,里面的堂皇之色尽览无余,石龙盘伏吐出清澈水流,龙脊铺成的道路直通主宫。 “你们可知为何这弥烟鹫会来侵犯我葬龙岗?”白都王挑着眉峰言道。 赫连笙和镜漓都无从可知,这时马灭霸兴致勃勃地问道“可是想掠你城中食物?” “不然,它们要夺的不仅是这些,更有我葬龙岗至宝——古灵!”白都王语气在此变得严肃。 相传葬龙岗怀有两块至宝,分别是沣与禹两道世间罕见的古灵,后此宝为葬龙岗招致祸患,葬龙岗附近各种势力不断骚扰侵入葬龙岗,手段残忍,甚至不惜兵刃相接,当时的葬龙岗城主为保城中安宁,以其中一块古灵为代价进献北楚君主,换得北楚帝王龙颜大悦,以北楚供奉国身份保护此地,加封葬龙岗城主为白冉王,此后四方势力不再盘算此城中的至宝,葬龙岗也才算换来安宁。 “不知白都王为何告诉我们此事?”赫连笙不解问道。 白都王撇了撇脑袋,闲手言道“我在等他的主人……” 赫连笙心中乍的一惊,此语是对他们起疑心了,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引他们进深宫是别有用意。 说着说着赫连笙在身内开始将灵堂的灵气提升到极点,随时以应突变。 伊雾花也察觉出白都王的话语有问题,附在赫连笙身旁绷紧了神经。 白都王渐然转过身,抬眼以试问的语气言道“你觉得呢?北楚二皇子——赫连笙?” 第七十一卷 蜃景流灯 “你觉得呢?北楚二皇子——赫连笙?”白都王沉音询问道。 白都王自小就随父亲进过宫,却曾有幸在墨阳堂与赫连笙有一面之缘,二人相见虽只是在少年时,但白都王至今都无法忘却当年那位华冠束发的少年…… “臣,白都王叩见二皇子!”白都王一手握拳,一手覆之恭敬言道。 而对于笙大哥的身份镜漓几人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尚千娘对此颇感震惊,她初见赫连笙时当真没料到他竟是北楚皇嗣! “葬龙岗副守见过二皇子!”尚千娘别下佩剑单膝拜叩道。 赫连笙一时不知所措,原本玩世不恭的白都王此刻竟跪拜于自己眼前,但他自然不喜欢这番礼数,虽身为皇子,但赫连笙却不喜欢他人对自己的那份特殊与尊崇。 赫连笙扶起尚千娘,视线移到了白都王的脸上,他不解此人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从进城到现在未露一丝破绽,难不成自己曾与白都王见过? “白城主何以知得我的身份?”赫连笙询问道。 白都王淡然笑面以对,只见他举起双手,两掌面缓缓合拢。 赫连笙突然心中一顿,此情此景似乎在自己儿时闪烁着独属于它的光彩…… 赫连笙颤抖着声线,慢慢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去贴合他的掌心“是你……吗?白……面团儿……” 白都王再也抵住内心的情绪,迈开步伐,衣衫飘然,他紧紧抱住了赫连笙。 “笙二,许久未见……”白都王的气势在此刻全然瓦解。 。 。 。 十二年前的北楚皇宫,为选拔年轻王侯将相的子嗣,北楚皇帝都会举办一场盛会——蜃景夜宴,那日,北楚高官封位的子嗣都会应邀参加此番盛会,举此盛会,一为彰显北楚少才,二为北楚提拔有为才俊为国效忠,这其三便是为了寻找先天灵者。 葬龙岗的白家作为北楚的附属国亦受邀,而北楚的达官望族绝不只白家,受邀前来的王孙子弟堪比碎星落盘。他们都望借此夜宴博得北楚帝君的宠信与重用,故一场夜宴也成了名利场…… 白冉王,葬龙岗的第二位城主,灵力深厚,政武双全,但此人却心欲极小,对子嗣的教导也是闻所未闻。 “父君,我们这是要去哪?”白都小王侯拉着他的手询问道。 白冉王闲开双袖,满脸的欣慰望着白都,双手将他抱起,后言道“我们去赴宴……” “那有什么好吃的吗?”白都含着手指问道。 白冉王捋捋胡须放声大笑起来“当然有了!就看我们的小白都吃不吃得到了。” 小白都不甚理解父王的一席话,毕竟夜宴上的食物不就摆着供人们吃喝的吗?难不成还需抢不成? 白冉王抱起白都,将他安置在血龙马车上,令下人火速前往北楚皇都的东海岸——寒阑。 蜃景夜宴于寒阑的瀚海之上举行,夜宴起,千灯透碧云,水载流灯通天门,火树银花满海平。 血龙马车载着白氏父子二人在一个时辰内从葬龙岗直抵寒阑。蜃景夜宴于寒阑远海的一座华宫上举行,此宫名——潮生宫。 潮生宫覆压海面百余里,北楚帝君举国之灵者修筑而成,耗时二十又五年,据说修筑此宫者必须怀有两个灵堂,否则连为北楚帝君修筑此宫的机会都没有。潮生宫的奢华不亚于北楚皇都,宫内草木连天,风过四季成,琉璃玉灯似苍穹星火,酒香瓜果延西岸。 从小在葬龙岗长大的白都很少见闻过外世,更是从未见过潮生宫的繁华盛景。 血龙马在灵力驱使下行于海面之上,蹄过无痕,就如倒行在天幕之中,星辰皎月铺道,直通潮生宫。 “葬龙岗城主——白冉王侯到!”白冉王的血龙马车队停在了潮生宫门前。门前侍卫与宦官皆膝跪迎拜。 “白都,我们到了……”白冉王攥了攥手中的盘龙戒,叹惋道。 小白都兴奋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幕,顿时天光流泄,如宝匣珠玉霞光直冲眼眸。 “这……是……潮生宫吗?”白都小王侯呆立在潮生宫的廊桥前。 “走吧……”白冉王抚了抚白都的后脑勺,牵起他的手徐行在潮生宫前百米长的架海廊道上。 廊腰缦回,笙歌平升,天海悬镜,阑珊万里! “父王这里好美啊!”白都松开父君的手轻快在廊道上奔跑起来。 “是啊……”白冉王回眸一眼望向群星点缀的夜空。 。 。 。 宫门外又来了一车队,看阵仗身份显然不低。 “皇北子爵到。” 白冉王一听到此名,猛然回首望去。只见白色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位偏偏公子,白玉兰扇执手,宽袍素衣于身,墨发木簪而束。 此人的气场儒雅,不露身贵,好似清云落入人间般。 那人立于马车前远望着廊道上的白冉王,嘴边浅露笑意,他徐徐走向白冉王面前,毫无保留地展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轻言道“白兄,许久未见,久违了……” 白冉王含着眼眸中的泪光将他紧紧抱住“芸生,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离我而去!” “哈哈哈!”白冉王一把笼过芸生子爵的肩,两人相谈甚欢行于廊道。丝毫忘记了白都小王侯的踪影。 白都沿着这海上的廊桥一直奔跑到了尽头,只见眼前立着九根环形的通天石柱,石柱间以铁链相互环扣,石柱中间高耸一块碑石,上道“蜃景楼” 白都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天宫巧殿,浑然不知身后站着一个人。 “你在看什么呢?”是一个少年干净的声音。 白都显是方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突然被这股声音吓得身体上下一颤。 “是谁?”白都鼓着自己肉肉的腮帮子转过身去。 那少年身着金丝华衣,头载璞玉之冠,眼波里是一种淡淡的明静。 他见白都还未回神,索性大步走上前去捏他的脸蛋,并打趣道“喂喂!清醒点,不就几根柱子嘛,至于吓成这样吗?” “啊!疼!别捏了!”白都拍开那少年的手说道。 “你是谁啊?干嘛捏我脸!”白都小手指着他问道。 少年倒是不紧不慢地慢慢松开双手,在他身前徘徊起来,然后故作玄虚地说道“我叫赫连笙,是北楚的二皇子……” 白都一下子惊得不知所措,毕竟他曾听闻过北楚帝君有三位皇子,每位皇子都有着不凡的灵力修为天赋。 “参见二皇子!”白都从小的礼数都是由父君教导的,见到二皇子更是来不及惊愕,先行礼数了。 而赫连笙则不习惯他的这套礼数,于是走上前搀扶起他的双手,不打紧地言道“别叫我什么二皇子了,直接叫我笙二就行了!” 白都第一次见到这样随意的皇子,满眼的人难以置信,然后试探地问道“笙二?” “对呀!”赫连笙挑挑眉峰言道。 随后,赫连笙捏起白都肉鼓鼓的脸蛋,笑面言道“方才在宫门外听到你们是从葬龙岗来的宾客,想必你就是白氏一族的吧?” “二皇子所言极是……”白都抱拳回复道。 赫连笙突然无语凝噎了,眼神不停朝着白都扑闪,后言道“都说了叫我笙二,别叫什么二皇子了!” 白都忙改口道“笙……二?” “诶!白面团!”赫连笙牵起白都的手应到。 “白面团?”白都用手指着自己询问道。 赫连笙嘻笑道“你说你脸蛋肉乎乎的,长得又这么白净,不叫你白面团叫什么?” 自此,这两个小家伙就在蜃景楼前结下了此生的缘分。 蜃景楼高可摘星辰,由千百位灵者不顾昼夜,风雨夏冬筑造而成,相传它的地基深入海底千丈,直抓礁石。蜃景楼最为称赞的便是它无与伦比的奇景——云育千景。 蜃景楼通体由天然游走的灵力所包围,云霄出于其间,星河若出其里,自此攀此楼者可观万千幻景。这些幻景变化万千,像是在不断衍生,在此楼间行走观遍奇景,却未有一处实景,故因此得名——蜃景楼。 “你的灵堂觉醒了吗?”赫连笙牵着白都的手问道。 白都手指抵着下巴问道“什么是灵堂?” 赫连笙满眼惊奇的纳罕道“难道你的父君从未与你提起过灵堂之事?” 白都傻傻痴痴地摇着脑袋言道“没啊~” “哎~那你呆会可有苦受了……”赫连笙抚摸着白都的脑袋替他担心起来。 白都两颗大眼睛戳在赫连笙面容收问道“为何?” 赫连笙用手指着云彩流动的楼外,白都顺着他所指处望去。 “看到了吗?那便是今天你来夜宴的目的……点寒灯……”赫连笙解释道。 这座蜃景楼外筑有千百盏长明的寒灯,云彩扰扰环抱其中,故寒灯忽隐忽现,当你将楼外寒灯全部点亮便能一睹蜃景楼真正的面目。 “这么高!如何去点这寒灯?”白都拉着赫连笙的胳膊惊讶道。 “这就要靠你的灵堂了呀!”赫连笙一根手指推在白都的脑门上。 白都双手扒在栏杆上,探出脑袋去望,只见云缕如丝罩着寒灯漂浮空中。 “白儿,快过来!”此时一个年迈老成的声音呼唤着白都。 白都转身望去,高呼道“父君!” 赫连笙也正是在那十二年前的蜃景夜宴上第一次见到了白氏父子二人…… 飞檐玉鹤琼云楼,锦宫秀阑无觅愁。饮罢任它真此界,浮欢蜃城景中悠。 世人皆道——蜃景楼! 第七十二卷 脉师 白都转身高呼道“父君!” 白冉王以手抚着白都的脑袋,眼神不自觉落到了他身边那位少年身上。赫连笙与生俱来的气质好似一股飘然不可捕捉的面纱,他虽年纪尚小,但体内却涌动着似海澎湃的灵力。 “臣,白冉王,见过二皇子。”老城主覆手恭拜叩道。 赫连笙鬓发垂落耳根,眼神呆滞地望着白冉王,后嘴齿不利地言道“不必多礼了,远来于此皆是北楚贵客……” 芸生冷面微笑地立在白冉王肩后,满眼欣许地将赫连笙望去,未曾想到北楚二皇子虽年纪尚小,但无论灵力修为还是言谈举止都远超芸生的意料。 “二皇子!二皇子!你在哪?”此时蜃景楼的走道远处传来宫女急切呼唤的声音。 赫连笙这才意识到自己偷离宫殿许久,于是草草与白氏二人辞别,转身离去。 “白面团……待会见!”赫连笙摇着手与白都辞别。 白冉王或许早就察觉到了,这两个孩子已经彼此相互熟络了,而这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 “父君,他真的是北楚二皇子?”白都摇着白冉王的手问道。 白冉王眼神凝重的望着云气腾浮的廊道点头应到,他本以为北楚或许气数已衰,未想今日得见北楚皇嗣,却给了他很大的意外。 “或是天当不绝北楚吧……”白冉王感叹来。 。 。 。 夜宴开始,蜃景楼的华灯在云雾中生辉相映,来自北楚各方的达官贵族汇聚于此,而鱼龙混杂,势力更是纠缠不清。 蜃景楼由五天门拱之,居于楼中的是蜃景楼的暖池,楼中灵力与云气皆出于此,万千廊道覆压海面通往中心的暖池。围绕暖池,北楚的筑灵师修建了一共一百一十二层的楼台,远观就如危楼耸入云端。 “大人,这边请……”一位下人为白冉王几人在前引路。 因为白冉王与皇北子爵都是北楚重臣,位高权重,他们的夜宴位置离北楚帝君最近,在蜃景楼的一阶高阁。 白冉王牵着白都的手在高阁的酒宴桌席上坐下,天香陨尘木雕成的圆桌摆满世间珍馐。然此番夜宴绝非品尝佳肴,观赏舞艺那么简单。 “这孩子真的可以吗?他可连灵脉都没打通。”芸生神色略有不安地问道。 白冉王面露坦荡,两指摁在白都的中堂上,突然一霎的灵力喷涌,化为一点极光在他的额头闪烁,白都紧闭着双眼,在那一刻他浑身的灵脉苏醒了,像是一股春风拂来,百花自开。 白冉王举起桌上的玉儿杯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小口,含着酒水言道“嗯……这酒不错,芸生啊,你别忘了我可还是个脉师。” 兰芸无奈的笑面摆摆头,举箸夹起一片血萝品尝起来。“真有你的……” “父君,我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白都摸着自己的胸口言道。 白冉王爱怜地摸着他的脑袋解释道“那便是你的灵力,知道吗?” 白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白冉王桌席的对面,遥相对望坐着一个人,只见他黑衣斗篷掩面,头压的很低,他慢慢举起酒盏,眼露邪光向白冉王与芸生望来,随后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是他啊……”芸生想是猜出了他的身份,谈笑风生地摆起手中的玉兰扇。 “大人,点寒灯要开始了,请小王侯随我来!”候在廊道外的下人言道。 白冉王捏捏白都的小脸蛋,拍拍后脑勺说道“去吧,孩子。” “父王?”白都显然还不明原因,满眼惘然地望着白冉王。 白冉王扭过头,朝着那位下人挥了挥袖子,示意带白都前去。 。 。 。 白都被带到了蜃景楼的中心——潮生暖池。这里汇聚了许多人,皆是衣着华丽的贵族子弟。 就在白都还不明所以然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右肩上。 “白面团!”赫连笙一个尖嗓叫唤道。 白都转身就紧紧抓住赫连笙的手追问道“笙二,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赫连笙遥指蜃景楼的高处,言道“点寒灯……” 蜃景楼高一百一十二阶,一阶七灯,只有最先点满一百一十二灯的人才是今夜的赢家,而作为胜者可以得到蜃景楼坐镇脉师的启脉,对于修灵者来说这无疑是个机会,若赢得了脉师的启脉,自己的脉频便可以承受更大的灵力。 北楚帝君坐于蜃景楼的最高阁,他望着赫连笙,对身旁的宦官询问道“二皇子身边的少年为谁?” “回皇上,此人正是葬龙岗白冉王的小城主,名白都。” 北楚帝君点点头,在他看来今晚夜宴将会是一场好戏。 蜃景楼突然一瞬一百一十二层的宫灯骤然亮起,像是一道光柱通至云霄。 而场下已经有很多少年按捺不住了,例如北楚三皇子,公礼司正大人的长子,御台监史大人的长子,更有不胜枚举的佼佼者名列其中。 “点寒灯夜会,开始!” 灯会开始,几个灵力修为极佳的孩子鼓足了灵堂的劲一跃而上。 “走,白面团!”赫连笙抓起白都的手就是往上冲。 而此次参加灯会的孩子大多数只是打开了灵脉,而灵堂并未觉醒,他们仅能靠着灵力在灵堂中的运转帮助自己完成点灯。 赫连笙作为北楚皇嗣,自小就接受宫里灵者的训练,灵脉振频与灵力的契合度极高。 “悚!悚!”赫连笙抓着白都冲破云气,夺得了第一阶的第一盏灯。赫连笙与白面团立在寒灯上,但是漂浮不定的寒灯让白面团无法站稳,他只能勉勉强强拽着赫连笙保持平衡。 “白面团!以灵力注入灯中就能将其点亮!”赫连笙为他讲述到点灯之法。 “明白!” 于是两人掌心握着一股灵力猛的注入脚下的寒灯中。 “熊!”寒灯绽放出璀璨的金色火光。 站在第一阶的监司举旗高呼道“第一阶,亮灯两盏!” 这一下子就惊起了座上所有人“什么?”他们对这两个孩子的天赋感到不可思议。 白冉王与芸生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他们也未料想这北楚二皇子的身手如此敏捷。 然而,赫连笙刚点完第一阶的天灯,一道黑影掠起云气忽闪而过,很快那人矗立漂浮的寒灯之上,迅速将其点亮。 “二哥,带个小胖子不觉得累赘吗?”那人撩开自己额前的碎发挑衅道。 但他并未与赫连笙他们多费口舌,蹬开脚下寒灯,冲散一片云气,摇身而上。 “走!”赫连笙抓起白都的手,踏着空中各自漂浮的寒灯,在云气中灵活跃动,就连白都都感到不可思议,笙二竟然有如此的身手。 十二阶,三十阶,四十阶,五十阶! 这些少年在云海中交错穿梭,云气涣散,飘若不定,但随着阶数的增加很多孩子的灵力已经不支,有些孩子因体力匮乏直接从寒灯上坠落,好在暖池下有侍卫保证他们的安全。 赫连笙牵着白都没有一丝怠慢地点着天灯,到现在他们已经点亮了五十七盏,他们已经攀到了一半的蜃景楼。 “笙二,我好累……”白都喘着粗气言道。 赫连笙用衣袖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言道“白面团撑住!” 蜃景楼越到高处云气越为厚重,灵力修为低的人从下往上而观,窥不见上面一点的情况。 “嗅!”突然从高处飞来几枚兵刃,好在赫连笙的皮肤天生敏感,云气中的一丝波动他都能察觉出,及时地避开了那几枚兵刃的攻击。 “是谁!”赫连笙立在寒灯上问道。 然而那攻击的人并未出声,只是残留一个身影在云气中划过。 坐在一阶坐席上的白冉王和芸生都察觉到了情况,浓厚的云气中有人! “云中有人!”芸生闭合手中的玉兰扇警觉到。 白冉王紧缩着眉峰望着那白茫茫的云气,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安,他害怕的还是来了。 “看来是有人安排了刺客打乱这次灯会……”白冉王说着便将目光移到了对面席坐上的那位黑衣斗篷男子。 芸生望着已经亮起半壁的蜃景楼,猛然甩开手中玉扇,朝着五十阶的地方挥去一道毫无波动的白羽,它们就像是扑腾的鸟群一般消失在云气之中。 “真是扫兴啊……芸生……”对面席坐上的男子勾起邪魅的微笑调侃道。 而在蜃景楼五十阶之上的赫连笙可就不好受了,这刺客的身法极其诡异,像是与这云气融为一体了,让赫连笙捉摸不透他的位置。 未待赫连笙调整身姿喘息,那人又射来几枚短小的兵刃。而赫连笙已经来不及去躲闪,他们脚下再无可落脚的寒灯。千钧一发之际,赫连笙紧紧抱住白都,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白都面前,准备替他抗下这些兵刃的攻击。 白都两眼在那一刻突然变得空洞,他明白笙二此举无疑是在拿命保护自己,白都含着泪光大喊道“笙二,不要!” 但任凭白都怎样呐喊反抗,赫连笙都用双臂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像是一个哥哥在保护自己的弟弟一般…… “砰!”那些兵刃突然像是碰上了什么锐器,皆掉落下了云气之中。 而挡下这些利器的正是芸生所散出的那几片软绵绵的白羽。 “呼~”一道凉风划过,芸生摇着手中玉扇立在寒灯之上。 “蜃景夜宴都敢前来搅局,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啊!”芸生嘴角边带着笑腔言道。 说罢,芸生五指突然亮起一道灵堂的光,漫天飞羽如雪飘般混入云气当中,叫看的人神不知鬼不觉。而芸生的灵堂正是一只极其罕见的兽灵——雪羽寒山,一种栖息在极北之地的鸟类,它们迎风傲雪而飞,其翼坚如九尺寒冰,兼速度与防御于一身。 “轰~”那些漂浮在云气中的白羽突然炸裂,像是天空落满了冰晶雪花一般,泛出熠熠星辉,随后云气中的刺客便没了灵力的波动。 芸生不屑地闭上了眼睛,转身摇扇消失在蜃景楼的云气之中…… 霜花雨 按理说这是皇家夜宴,那些个贼人再有胆也断不敢在此行事,是以芸生断定他们背后另有他人指使。 芸生化为蜃景楼中的一缕飘然晶雪,轻盈落在席位上。 白冉王举目望着芸生道“可看清那云雾中是何人?” 芸生低垂的发丝顺着耳根子滑落,只见他双眉微聚,向着白冉王摇了摇首。 “是位三堂灵者,且定有大势力指使……”芸生“啪”的一声将手中扇子闭合紧握于手心中。 白冉王起身拂袖步向栏槛旁,抬望眼,这蜃景楼浩然悠悠云气奔涌,他似乎更替白都担忧起来。 芸生一手搭在白冉王的肩上言道“放心,若他们连二皇子都敢伤及,恐天下还没有人敢冒这样的险,难道你还不清楚陛下的脾气吗?” 白冉王颔首,然心中仍有余悸…… 蜃景楼的天幕是一般人肉眼无法看透的,故这些个刺客才敢这样贸然行事,然他们的目的并非置二皇子于死地,仅是略施手段扰乱大会进程罢了。 此刻的赫连笙与白都已经点亮了七十九盏寒灯,令赫连笙未曾想到的是自己的灵堂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好冷啊……笙二。”白都抱着自己的躯体立在寒灯上瑟瑟发抖。 赫连笙脱下自己的璞玉色的外衣套在了白都身上,并抓起他的手言道“白面团……坚持住……” 蜃景楼高耸入天,点灯者越加攀登迎面而来的寒气越加凌冽。方才三皇子已经先赫连笙一步,但他身内有玉蚕金丝甲护体,这些个寒气也就全然是个皮毛,还未能阻碍他点亮寒灯。 在观景台上,皇上倒是兴致盎然,毕竟现下蜃景楼里唯一有可能点亮寒灯皆是北楚皇子。 “皇上,来,臣妾给您倒酒……”一旁的秦贵妃拎起玉壶,以指低压壶嘴,缓缓道来。 易世言龙颜大悦地连连拍掌,此番又一次展现了他北楚皇室不可轻视的实力,亦叫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人打消北楚已衰的念头。 然,坐于次席的赫连兰,赫连笙的母亲,她倒是并未如此心安。兰妃眼波动容望着云深不知处的天幕,双手紧紧将袖口攥着,默念到“笙儿,断不要有事啊……” 。 。 。 “白面团抱紧我,我们继续上攀!”赫连笙有力的小手臂紧紧拽着白都,提拉着他的身体扶摇而上。 白都望着赫连笙,神色也坚定下来,颔首应到“嗯!” 两个孩子彼此抓着对方的手迎着漫天霜雪勇往直前。 而台下的芸生将这一幕幕都瞧的很明了,这两个孩子像极了当初自己与白冉王的年少轻狂,试问此世何物能碍我直上九天? “要我说,小白都要比你这老家伙有骨气多了……”芸生风轻云淡地宽开心怀道来。 白冉王一手勾搭在芸生的左肩上笑谈道“望这两个孩子一切安好吧,骨气什么的,我老白家何曾缺过?” “哈哈哈哈哈!”两人相视昂首大笑,好似一段人间难寻的知音。 。 。 。 蜃气育千景,清心自饮露。此语是赫连笙出发前申丞相交代自己的。言的就是在幻境面前扫净心尘,才不会为蜃景惑眼。 蜃景楼的第一百盏寒灯已处于墨色的云雾之中,脚下灯火渐稀,仿佛赫连笙与白都已然羽化登仙,远离尘世灯火。 赫连笙矗立高处,忽的一刻从高处的扰扰云雾中坠落下一人,此人正是赶超在前的三皇子易恭铭。 “三弟!”赫连笙单脚破风,将那人牢牢接住。 易恭铭倾倒在赫连笙怀中,双眼冥闭,嘴唇发紫,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不清。 “三弟!你没事吧!三弟!”赫连笙心中似焚般地晃动着他的身体。 白都上前细细打量对赫连笙言道“他是灵脉受损了,应该是过度使用灵力导致的。” “先让他回到地面吧……”白都拍拍赫连笙肩头建议道。 说罢,白都从怀中掏出一枚晶亮的玉索,白都将此物轻轻贴近唇边,吹来一道缓缓气流,玉索作响,流音脆若溪水撞石,接而漫天飞来的雪羽寒山鸟将三皇子包围,像一团云气将他轻轻拖起,随后舒缓地包裹着他落下暖池。 “是白都!”芸生在下面感应到玉索的声音。白都的玉索是芸生赠与他的,为的就是在危急时刻保护这个孩子。 “老白!”芸生眼眉一厉,似再也不能放下心来。 “你看……”白冉王示意芸生朝云雾中看去。 正是一片的雪羽寒山鸟托举着三皇子下坠,如白龙坠海,晶莹璀璨。 “不好!是三皇子!”维续灯会秩序的监司高呼道。 秦妃见状慌忙起身眺望,焦急地嘴皮子打颤道“铭儿……怎么会……” “请娘娘放心,三皇子仅是灵力使用过度而导致的昏迷,并无大碍……”一旁的监司安抚道。 “来人!快给三皇子医治!”北楚皇上速速唤来医者。 兰妃起身立在酒席旁,望着三皇子惨淡的面容,她不禁也为笙儿担忧起来…… 就在赫连笙将三皇子送下去的那刻,他的灵堂猛然一颤,像是一瞬间受到了一种威慑与惊恐。 然而一切都并非是空穴来风,待他们眼前云雾渐渐明晰后,在第一百盏寒灯上正匍匐着一条玉色白龙,它的龙爪搭落在几盏寒灯之上的,探着龙首对着二人吐息。 “这是……”赫连笙全然木讷,身体被那股极具威慑的龙息紧紧压住。 “是从云,这座蜃景楼的镇楼之兽,要是我猜的没错,这些云雾也是它导致的。”白都指着眼前的巨龙言道。 白都出生在葬龙岗,从小父亲就让自己熟读各种关于龙兽的古籍,而这从云便是极少现世的灵兽。 “呼!”那条从云龙见来者不善,举尾便是一道横扫,转瞬涌起一道云浪,似海潮般铺面而来。 “你别解释了,命要紧!”赫连笙拎起白都就是躲闪。 “呜~”那条龙就在二人躲闪之际转瞬没了身影。 赫连笙与白都立在中央的寒灯上,四方云气飘摇流转将二人死死困住。兀的一条龙身的影子掩映在云气之上,黑漆漆的影子绕着二人不断周旋。 “轰隆!轰隆!”蜃景楼的顶端云雨翻涌,雷声闷动,一股旋转的灵力气旋正在慢慢汇集而来,如同天幕之上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欲要吞噬众生。 “白面团抓紧我的手!”赫连笙在呼啸的狂风中大喊,并以右手去阻挡骇人的飓风袭面。 呼啸的风气将二人衣裳翻掣飘动,赫连笙更是被这风吹的难以睁眼。 “快!我们快脱离这,到顶层去!”赫连笙在也来不及久留,搂着白都的腰就破风而出。 申丞相曾对赫连笙提及过“若要破蜃景楼的幻境除心清此外,就是点亮全部寒灯,万千虚景便会自破……” 眼下二人是知道解决的方法,却不一定能摆脱这从云,安全抵达第一百一十二阶。 “啸!”从云扭转龙身,从底下破云而出,直追二人身后。 “不好!笙二,它要追上来了!”白都望着脚下凶悍的从云,心底一阵发凉。 “吼!”游摆身躯的从云张开血嘴便要吞噬二人,吓得白都小脚四处乱蹬,“走开!走开!” 随着二人攀升的高度的增加,周围的云气像是挂了霜一样,封冻了他们振动的灵脉,慢慢的二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呼!”从云游动雪白的身躯从赫连笙二人旁擦身而过,随后在高空抱作一团,一道冷不丁地甩尾如鞭抽来。 龙尾迅猛,一息将奔涌的云气撕裂,破空而出。 “嘭!”赫连笙被抽飞到一盏寒灯之上,身躯被狠狠地砸在灯上。白都亦未能幸免,被抽向深不可测的云雾中。 “噗!”赫连笙一口热血铺洒在身体下的寒灯上,猩红的血水浸染了青绿的灯石。 “第一百一十阶!”赫连笙眼神极其渴望地望着高处,繁星的璀璨在那一刻熠熠生辉。 “母妃!笙儿不会倒在这的!”赫连笙摆起袖口胡乱抹去嘴角的血渍。 白都也趴在寒灯上痛苦的凝望最后的几阶寒灯,眼波里流下了不愿服输的泪水……二人对视,相互伸出双手去握住对方,仿佛霎时间二人成为一体。 “啊……啊!”二人带着浑身的血渍支撑起乏累的身躯。 两人将沾满鲜血的双手紧紧握住,将自己灵脉的振频一瞬间暴涨至极限。如同飞蛾扑向了明焰。 “既无退路,放手一搏吧!”赫连笙与白都踏过从云的龙身,扯开风中的一道口子,朝最后的第一百一十二阶而去,从云抬起龙爪,抖动满身的气力,龙眸一震,破风追去。 风化作人世刀剑穿心而过,少年二人执手相赴,若是黄泉,我陪你走一遭又如何? 赫连笙眼看就要摸到最后一盏,突然白都甩开他的手,一掌将他推向第一百一十二盏寒灯。赫连笙一手抓在寒灯底部,回眸伸手大喊道“不要!白都!” 白都在坠落,身后便是一只张着血嘴的从云,泪水划过脸颊向上漂浮而去,白都脸庞的发丝飘摇遮去眼眸,这注定是一场无悔的付出! “嘭!”蜃景楼的最后一盏寒灯亮起,星海接天,直通天地,一道光柱绽开,将扰扰云气一散而尽,空余浩瀚星河孤独闪烁。 “皇上!”底下百官高呼道。 易世言满眼泪光将此楼望去,像是上天降临下一片神火,普照渺渺尘世。 “空!”一条通体闪烁晶蓝的神龙散开云气直冲九霄。它周身环绕着朵朵冰莹剔透的雪霜,如绽放的花朵与众星争辉。 神龙携霜下九霄,净世之花濯纤尘。 “是灵堂觉醒了!”白冉王颤抖着泪光望着漫天纷扬的晶雪。 “赫连笙,古灵——策海沧荼,白都,植灵——霜花!”场下监司将二人灵种一一报来。 那刻,云消雾散,二人在彼此的生命里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灯清鱼戏 自十二年那次灯会一别,赫连笙与白都已许久未曾谋面,想来二人定是生疏不少。 赫连笙眼眸突明,他注视着白都,昔日的少年如今已成王,但依旧不减当年飒爽之姿。 “笙二……” “白面团……” 两人恸哭相拥,叫一旁的镜漓看得不是很明白,这两大男人咋说哭就哭,说拥就拥? 伊雾花怀中揣着剑,朝白都掷去冷眼,嘴角闷哼了声,似仍为方才他的无礼感到气愤。白都也注意到伊雾花脸上的不快,转面躬身赔礼道“姑娘,方才出于无奈,多有得罪,请海涵……” 尚千娘也上前言道“城主方才当真是迫不得已,不在那些老臣面前摆出此状,恐今日葬龙岗早已易主。” 伊雾花这才面色突转,不明缘由的注视着白都,毕竟眼前此人却不像蛮横无礼之人。 马灭霸一头雾水地询问道“嘿?你说你一个城主在百官面前装什么呢?没理由啊?” 宇文林一个栗子敲在马灭霸头上,训斥道“死胖子!听人把话说完!” 白都转身望向面前高耸的九龙石雕,谷间唯有一束光清冷的从九龙之间洒下,他慢言道“吾父崩殂已久,众臣以吾年少难持政事,欲举朝中长司代政,其不然,皆尔众臣欲取代吾位,接管葬龙岗!” “这长司是……”赫连笙聚睛问道。 “白如晦,我的叔父……”白都道来。 镜漓拉着赫连笙的手言道“白城主难道并无实权?” 白都满面丧然,猛甩袖口,领着众人进入龙宫之中。 依北楚惯例,附属国的王位继承依循长子承父业,然北楚君上并无权插手管理其内政,若附属国发生夺权篡位之事,倘不是附属国请兵于圣上,北楚无权插足葬龙岗国政。 白都行入宫道,迎面宫女为他脱下外衣,端来水为他盥洗双手。 随后赫连笙一行人也被几位宫女脱去了外衣,一个个照着白都先前的模样将双手洗净。 镜漓眨巴眼睛对白都王言道“这是去进宴吗?” 白都双手勾起衣袖笑言道“不然,我们此番前去寄愿!” “ji院?”马灭霸老脸猛然一红,叫的一旁的雾花和镜漓都以袖半遮面。 宇文林没好气地拍了下马灭霸后脑勺,言道“你说你,竟思些不净之事,白城主是那样的人吗?” “还不是你教的嘛!”马灭霸委屈巴巴言道。 “你!”宇文林举手一指戳在他的鼻尖上,一时语塞。 “噗哈哈哈!”镜漓见两人趣样心生欢愉。 白都面色镇静地对着身后几人,一指竖放唇间“嘘~” “我们此去是为阵亡的将士祈福,亦是为居龙帅寄愿……”言至此处白都泪水低落,心痛不已。 尚千娘对赫连笙一行人道“葬龙岗素来注重生亡之节,今又恰逢葬龙节,此去仅是对亡人托情罢了……” 镜漓望见尚千娘眼眸泪光涌起,递来手绢,她明白世无至亲的那份痛。 白都转身唤出灵种,一道纯白的霜花化门状在空中盘旋,随后一道以灵而筑的门缓缓落下。 “走吧……” 说来也是神奇,穿过那门,一行人便来到葬龙岗的谷底,此处幽然,冷泉涧生,百草交繁,和风过隙…… 镜漓也是耳明之人,早就闻见幽谷中的蛙鸣虫声,百鸟争鸣腾飞其间,未想这葬龙岗竟有此佳圣地。 “恭迎白城主……”远处行来一队宫女低身请安道。 她们手中的盘子上载着一种淡青色的壳状物,像是蛋壳一般。 白都轻手拿起一个放在手心言道“此物是清河鸟的蛋,去其内物后所制……” 镜漓撸起红袖口,第一个跑到那宫女身旁,探着脑袋挑了一个品相极佳的蛋壳置于掌中道“这蛋壳薄如白纸,通透可见,这色相也是极好啊!” 赫连笙几人随后也一一取来此物放在手心,想来几人都是外来者,对这葬龙岗的习俗无所了解,毕竟水土不一。 “近日谷中湿气充盈,想来这海萤也当出现了……”白都举目望向崖壁上的草木。 葬龙岗的灯与平日外界所制花灯不同,他们不用灯芯与灯油,而是天然的火虫——海萤。 未几,果然涯壁上悠然飞出几只苍蓝的光火,它们如此微弱像是繁星倒坠,星光明灭。 白都手掌朝着那些海萤,兀的从掌心泛出一道和煦的灵光,海萤见此光如扑食般熹微涌来。 白都伸手轻轻撵来一只海萤放入壳中,随后取来薄纸轻轻糊在蛋壳空头处,海萤的蓝光幽幽然闪烁其间。白都捧着手中的清河蛋走向溪水旁,白都附俯将蛋壳放入水中,几番晃荡后便载着荧光飘向谷中的尽头。 镜漓捧着蛋壳问道“这会不会太残忍了,把海萤虫封在蛋壳中……” 这时一旁的宫女莞尔一笑,言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层薄纸是米蜡所制,时间一久自会化去,待此纸化去时,此蛋已然漂至海上,海萤便会在那时飞出并在洋面上产卵,这些虫卵会附着在一种名为汐的鱼背上,它们每到繁殖季节,这些鱼类就会溯流而上直至葬龙岗谷间,便将海萤又带回此地……” “故那些远航出海捕鱼的人常在此季节看见洋面蓝光幽隐,此虫才得名海萤。”白都也是耐心述说道来。 镜漓恍然大悟地颔首道“哦~” 随后这丫头也学着白都方才模样,掌心放出灵光吸引这些海萤,未曾想她灵光一现,如九天烈阳般耀眼,那些个海萤唯恐避之不及。 周围几人霎时看傻了眼,惊叹于这丫头的灵力竟如此纯粹,光是那道灵光就足以说明她的灵脉不浅。 赫连笙无奈行至镜漓比肩处,诚恳道“笨~” 旋即他抓起镜漓的手臂,对她言道“试着缓下你灵脉的振频,想一些平和之事……” 镜漓乖巧道“哦~” 果真镜漓掌心的灵光减弱下来,变得温和朴素,那些四处窜飞的海萤也慢慢安静下来,向镜漓掌心靠来。赫连笙微笑着替镜漓撵来一只海萤放进了蛋壳中,并手把手教她糊上了薄纸。 镜漓蹲下身子将蛋壳置于水中,随后起身抱拳面向星空寄愿道“愿,天下之人,无离,无别,永执手……” 赫连笙两眼温润地望着眼前的镜漓,荧光之下的镜漓发如清溪,寄愿的样子那般安恬…… 随后马灭霸,宇文林,伊雾花三人皆放下蛋壳,许下思愿。 马灭霸道“愿食之四海,拜游八方……” 宇文林道“愿花开之际,天下无疾……” 伊雾花道“愿失所之人,终得广厦……” 赫连笙最后将蛋壳放入水中,他闲开衣袖,抱拳默念道“愿镜漓长伴,三千弱水,一瓢,足矣……” 伊雾花立在赫连笙的身旁,闻见此语面生苦笑…… “诶诶!大生姜,你看蛋壳下的小鱼!”镜漓拉着赫连笙的衣袖兴奋叫唤着,一下子破坏了方才赫连笙的好兴致。 赫连笙将水中望去,这些蛋壳底下确实有几条鱼苗追游,它们密密麻麻,像是结群而出。 “白面团,这鱼可名汐?”赫连笙指着水中问道。 白都笑靥浅开,走上来颔了颔首。 “要我说这些鱼倒跟镜漓你一般,顽皮的很!”赫连笙冲着镜漓打趣道。 镜漓小眼一瞪,鼓着腮帮子注视着赫连笙的眼眸“哼!” 白都一闻身边这位女子名镜,眼中闪过一瞬的讶然。 “她名镜?”白都问道。 赫连笙已不是第一次撞见此况,竟连白都都对此姓如此感兴趣。 “是啊?怎么了吗?”镜漓撵了撵自己的额角。 “姑娘当真姓镜,水镜之镜?”白都再次确认道。 镜漓眉目一挑,作不解状,道“是啊?” 赫连笙赶忙上前询问白都“白面团也对这镜氏略知一二吗?” 白都对赫连笙道“笙二,你有所不知,父皇曾将葬龙岗中的至宝古灵藏于此谷中,而当年修筑藏灵的人正是镜家!” 白冉王曾特意重金请来镜家修筑密室暗藏古灵,其一是出于镜家修筑藏室之技天下独绝,其二是信任镜家磊落清明的家训,这其三为的就是保护古灵不为贼人所用,然直到白冉王崩殂之际都未曾向白都透露过古灵所藏密室的消息。 白都激动地握住镜漓的手言道“姑娘若你真是镜家之后,这应当是天意了!” 赫连笙仍旧不明这镜家为何受尽天下人的青睐,真当不解。 马灭霸与宇文林两人面面相觑“这丫头的姓氏有何说法不成?” 镜漓见白都似乎对自己的家族有所了解,面目泪光地反问道“你……知道我们镜氏……” 镜漓又再一次有幸听闻道有关镜家的消息,她声音颤抖地对白都央求道“求你,快告诉我们镜家的事!” 白都见镜漓性情不稳,安抚道“姑娘莫急,我也是年少时曾看见过镜氏一族。” 白都撇了撇手,命一旁宫女退下避嫌。 那时,白冉王以重金请来北荒镜氏,他盛情款待镜氏一族,私下密令他们悄悄修筑密室,当时白都贪玩,曾误入此谷见过镜氏一族一面,他只记得当时有一个斑白的老者是主持修筑的,他们花了不到三天时间,在此谷悄无声息修筑了一间密室,白都向父王问及此事时还遭到了责骂,并令白都严守此事,当做一个秘密。 “镜氏一族未在谷中滞留多久便离开了……”白都回忆道。 镜氏一族向来行事低调不张扬,故很少留下多少踪迹…… 镜漓满眼通红,这是她的亲人…… 葬天 镜漓的眼眶湿润,在这世上唯有亲人是她自小就没有的存在,但镜家的血流淌在她的体内,时刻牵动着镜漓的心。 “镜漓姑娘,在下知道只有这么多了,父亲曾一再叮嘱此事不能外泄,为的也是保护镜家人的安全,而如今此地恰逢镜家之后,也算是天意了吧……”白都眉目自然,双手抱扣莞尔道来。 赫连笙一行人一路奔波,身体乏倦,白都便命下人领他们于龙宫内宫入住。 葬龙岗的星空一洗如镜,唯有三两星辰串珠相映,远山外的虫鸣兽唤在山间此起彼伏。镜漓想来还在为白都所言的事情困扰,一人推开窗凭栏独观葬龙岗的夜景。 赫连笙知道镜漓这丫头从来心事极少,若不是关于她的身世,镜漓少有此番愁态。是故,赫连笙夜行至镜漓寝室外,伫立许久,却不知如何安慰她,便迟迟未敢叩响镜漓的门扉。 “二皇子?你是来找镜漓姑娘的吗?”尚千副守双手捧着载满古籍的盘子立在庭中询问道。 赫连笙转身回眸,撞见是尚千副守,颔首笑言道“正是,我怕镜漓这丫头又做出什么傻事……” 尚千娘亦极懂赫连笙所言,她曾几何时也这样挂念过居雍龙帅,只是此情已惘然。 尚千娘上前言道“二皇子放心吧,镜姑娘虽年少心志易摧,然也并非像殿下所说那般脆弱,我倒觉得这丫头经历此事是件好事。” 赫连笙眼目微冥,嘴角勾起水漾般的浅笑道“副守所言极是……” 尚千娘见赫连笙心放下后欲推门而入镜漓的寝室,为她送去准备好的古籍。赫连笙突然道“尚千副守,这个代我转交给镜漓吧!”赫连笙将一副黄铜色的雀羽面具放到尚千娘的盘子上。 这是凰羽阁主下山前交代赫连笙的事情,一旦镜漓出现在大家族势力面前,断不要忘记以面具遮挡其容颜,因为这丫头长得与她娘亲有几分神似,在外易招人目光。 赫连笙虽不知道镜漓的身世藏着多大的秘密,但他似乎对镜氏也有几分残存的记忆,那是儿时父亲在讲学中偶尔提及到的,时光久远,他也只记了个之言半语——秦,镜,申,赫连乃此世所称的四古族。也许镜漓跟自己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吧…… “扑~”镜漓寝室的门被尚千娘微微推开,“镜漓姑娘,这是白城主命我带来的葬龙岗古籍……” 镜漓立在窗旁,眼神接于苍穹之上,任凭谷中凉风习习吹乱她的发丝。 “镜漓姑娘?”尚千娘小步上前唤道。 镜漓像是神游初醒般,慌乱地回过神来呆滞回应道“啊?” 尚千娘抚了抚这孩子的头道“孩子有些事不必刻强加于自己的心头……” 镜漓抿嘴微笑,理了理自己碎乱的头发,后礼貌地接过尚千娘手中的书籍。 “丫头这是赫连二皇子托我转交给你的”尚千娘将书籍上的一副雀羽面具转交镜漓手中。 镜漓以手轻抚这幅冰冷的面具,她明白赫连笙的意思——保护好自己。 “丫头,方才你的手帕……”尚千娘将丹红色的丝布归还镜漓手中。 “谢谢你了,我现在好多了……”尚千副守将手置于心房上,要不是镜漓为她递上手帕抹泪,真不知谁还会如此与她同病相怜。 镜漓接过丹红手绢,将其重新绑在左手上,就在镜漓扎绑左手时,尚千娘也算是眼尖,一言瞟见镜漓左手上鲜红的彼岸花图纹,这抹鲜艳的红色给尚千娘一种不安的感觉。 “丫头,别翻看书籍太晚,早些睡吧……”尚千娘交付完掩门离去,便不再打扰镜漓。 尚千娘方出门外,便在门前呆立许久,眼神凝重,她望着石板路兀的道来“彼岸花灵……” 。 。 。 旦日辰时,赫连笙一行人早早与白都辞行,准备上路。镜漓洗漱好面容,将昨日彻夜翻读的古籍整理于桌案上,随后挽起溪水般的头发以青色竹簪束上。 镜漓推开门,葬龙岗的雾气当真浓重,一股乳白色的雾气氤氲亭中,那些个盆景花草都变得甚是模糊。 “镜漓!快点,我们要走了!”宇文林在府外又跳又叫,一大早激灵地跟只猴子一般。 镜漓听到后匆匆转身掩门,待她再次转身,一只手臂突然拦在了她的腰前。 “姑娘可姓镜?”那人身子背对着他,看起来身材高大,一身青云扰扰的长袍,只微微露出半边面容。 镜漓警觉此人来者不善,周身兀的一下喷涌出鲜红的彼岸花瓣,这与先前镜漓所使的花流色彩截然不同,这抹血红色花流是很明了的警告。 那人似乎对如此强大的灵力也无所动容,仍旧淡然自若地言道“姑娘莫怕,我并无恶意……” 随后此人渐而转身,带着一种清冷的气息。此人面色薄凉,两缕发丝垂落脸庞,面相看去真是清如许。 “在下,白如晦……”那人立在门前的台阶下报来名讳。 镜漓脑中细的一寻思,此人不正是白都曾提及的长司白如晦? “姑娘……”那人正要开口,突然门外等候的宇文林不堪耐烦,索性推开府上大门,镜漓兀的抬眼望去,待她回神时方才立于自己面前的那人早已了无身影。 “镜漓傻站干什么,快点,我们要出发了!”宇文林冲着镜漓勾勾手催促道。 镜漓呆滞颔首应到,她收回自己的花灵,小步跑向大门,后回首细望这雾朦胧的小庭院,仍不解方才那人所踪…… “镜漓姑娘,白城主命我护送你们离开葬龙岗……”尚千娘执剑言道。说罢她上前替镜漓将府上大门关上,就在门扉将要紧闭的一刹那,雾气充盈的府中那人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那人转面露出一道诡异的冷笑。 “小栗子!快点!”马灭霸在血龙马背上招手道,胯下的血龙马或是受不了马灭霸此番喧哗,甩了甩马首,踢踏几番马蹄仰头长嘶。 镜漓也只好暂时将方才那怪人抛掷脑后,快跑到马车前,赫连笙掀开马车的帘子,伸出手言道“上车吧!” 镜漓神色怔了一会,望着身后雄伟高攀的葬龙岗,她慢慢将手中雀羽面具戴上,并紧紧系牢了绳线,随后才伸出手搭在赫连笙的手上登上马车。 “尚千副守,白都为何今日不前来送行?”赫连笙问道。 尚千娘驾上血龙马,坦言道“今日白城主朝中政事繁多,不便抽身为几位送行,便令在下护送各位到言允关……” 血龙马载着几人缓缓驶出了葬龙岗的城门,今日城中云气缭绕,赫连笙与白都相逢不久,但今日便不得踏上行程,他惴惴不安地望向高耸的城墙,他感觉到白都一定有什么在隐瞒他…… 马车在葬龙岗唯一的出城悬桥上疾行,像是在逃离什么,头也不回。 赫连笙明白葬龙岗素有天险自护,这出岗的路自然不好走,但仍不明尚千娘为何如此着急地驱马离开此地。 车子行至葬龙岗外,镜漓安坐车内,耳旁的洞噬突然快速旋转起来——是敌人! 就在车内几人都相谈甚欢时,镜漓紧张地一把抓住了赫连笙的手,赫连笙也察觉出了异样,扭头询问道“怎么了?” “有敌人!”镜漓两眼僵冷,因为她听到的声音如同海潮般不断从山谷的两头涌来。 “嘭!”一道灵力轰击在血龙马面前,扬起成灰阵阵,惊的血龙马扬蹄长嘶。 尚千娘旋开红袖,一手扯过缰绳将马匹稳下,转面对车内的一行人喊到“快下车!” “素!素!”山谷两旁上箭雨摩擦着空气密密射来,马灭霸刚从车内探出脑袋,一箭就射在他面前的车架上,惊的他跌落下马车。 赫连笙此刻才明白过来为何尚千娘走的如此之急,想来是有人想对他们下手了。 宇文林拉着马灭霸躲在车后,伊雾花拔剑挥斩四面而来的箭雨。镜漓见状展开双袖立在车头上,“嘭!”一道包裹着炫彩花瓣的流光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向外扩张出去,直至将整个马车包纳其间,那些铁剪头撞上花流发出脆响,掉落地面。 尚千娘赫连笙两个灵力较强的则执剑杀出重围,直奔两岸山头而去。 赫连笙腰间的倾渊佩剑像是闻到了杀戮的气息,乍的一瞬寒光流影,化作锐利的微薄气息劈斩而出,那些刺客还未拔剑便纷纷掉落山头,摔的尸骨无存。 尚千娘眼眸猛然一红,如同绽放的人间丹霞,周身衣缕化作流动的红光,只闻一道骇人的嘶叫,血光炸裂将山头抨击碎裂,大块大块的碎石翻滚而下,刺客的尸体也随之滚落悬崖。 镜漓望着不断从山谷两旁冲下来的刺客,高呼道“马灭霸带着花儿姐先走,宇文林你留下断后!” 宇文林双眼一闪烁,死咬嘴角没好气地指着镜漓言道“嘿?你这臭丫头,让我留下来断后?” “花儿姐我们快走!”马灭霸在四周充满杀戮的声音中竭力大喊,想借此让伊雾花清醒些。 伊雾花跪在地上紧抱着脑袋,对于遍地的杀戮她的精神几乎接近崩溃,雾花咬着牙齿痛苦呐喊起来“啊啊啊啊!” 宇文林见一时半会他们也无法脱身,起身幻化作一只燃烧的火凤从镜漓头顶飞过,随后羽翼一扫,一颗颗冒着火星的小光点在遍地扎根,一瞬间这些火光便像是发了疯一般地野蛮生长起来,镜漓细的一看这不是鸡冠花嘛!这些火红的鸡冠花的茎杆上长满了火刺,紧紧将马车周围保护起来令刺客寸步难行。 镜漓望着如此数目众多的刺客,额头上布满汗珠,平生第一次面对这样大的场面,令她这个小姑娘一时经受不住,就连灵堂都在微微颤动。 然刺客紧逼的攻势令镜漓的杀戮慢慢在心底滋生起来,她的血液像是与这些刺客的杀伐声产生着共鸣,“嗡!”镜漓左手上的彼岸花图纹一瞬间泛出血光,透过她的手绢不断闪烁。镜漓眼眸变成一团乌红色,她的神态变得恐怖惨白起来,随后只闻其默念道“彼岸葬天……” “轰隆!”葬龙岗外的山谷见传来一声巨大的闷雷滚动声,远在镜漓所处的山谷外,又是那位身着青云色衣裳的人,他眼眸如水地将山谷间望去,听闻着他们的厮杀声,那人嘴边不自觉地道来“有意思……” 红裳诛 葬龙岗外的山谷地势本就崔嵬,若在谷中遇刺极难逃出生天,对于镜漓他们来说——不战即亡! 许是刺客的杀心将镜漓的恐惧勾起,镜漓乌红的眼眸亦是她杀心泛滥的表现,人可以有恐惧,然一旦触碰了一个人内心的深渊,她将再无退路,有的只是一颗玉石俱焚的决心。 “嘎嘎,嘎嘎嘎……”又是这熟悉的阴冷气息,鲜红的彼岸花灵在脚底绽放,阴郁的灵气中传来白骨哭坟的惨叫,鬼影幢幢飞错其间,镜漓一瞬间将这座山谷化作了坟地…… “啊啊啊啊!”谷底的刺客仿佛像是着了魔怔一样,双眼惨白,血肉瞬间化骨,他们只不过是这片花海里的蝼蚁,死亡只是常客罢了,镜漓看着成片死去的刺客,貌似觉得还不够,狰狞地狂笑起来,嘴边不断喃喃道“哈哈哈哈!死……死……” 躲在马车后的马灭霸看着入了魔的镜漓吓得冷汗从眉心直冒,他双腿乏力地支撑着马车对镜漓喊到“小栗子!清醒点!” 宇文林见状立刻飞至马灭霸身旁,拉住他的手腕阻止道“没用的,镜漓已经被花灵控制了,你现在上去只是送死!” 伊雾花凄凉的双眸将镜漓望去,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心魔,看到了那个没有安全感而四处挥剑的自己。这种抑郁的气氛砰然敲击着伊雾花的心墙,她冰冷的双手紧紧拽住马灭霸,哑然道“是炼狱……是我……是我……” 谷中腥冷的红光迸射出谷外,白如晦依旧面色止水般地看着这出好戏,嘴边不屑道“小丫头,这彼岸葬天岂是你能驾驭的……” “大人,我们派去的人伤亡惨重,仍旧无法拿下谷中要地,那个姓镜的姑娘,貌似……貌似着了魔一般,不少弟兄死在她的手中!”一位下人带着谷中的消息前来禀报。 白如晦唇缝兀的一下紧咬,面部的经络厉的皱起,臭骂道“一群废物!” 白如晦突然冷飕飕地出手一下子掐住那下人的脖颈处,严令道“拿不下他们,你们都我死在那谷中!” 下人面部涨红,眼珠的血丝直冲芥子而去,他一手无力地扒在白如晦手上言道“小的……明……白……” “滚!去把那丫头的古灵给我夺来!”白如晦突的松开双手,那下人这才缓过一口气。 白如晦要夺仅是镜漓的古灵,许是不知此古灵素有杀伐之灵一称,当年能屠灭浩浩万军,今日且等这些人又何能轻易摘得镜漓的灵种。 。 。 。 谷中一只寒鸦立在枝头,眼眸如墨般深沉望着谷底,一道突然上涌的花灵杀气将它惊的振翅慌乱飞窜。 赫连笙与尚千娘两人联手在山谷两侧抵御,只是单凭二人的灵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这些个后生啊,杀红了眼真是比老夫还可怕啊……”一种低沉而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赫连笙的灵堂猛然一下烁灭,他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与危险,他将人群中望去,一个身高如若孩叟般的老头拄着老杖立在中央,他身披一件破败的黑色斗篷,斗篷死死的压住了他的目光与半边面容,这个老掉牙的东西蠕动着满是皱纹的嘴唇,一下子老者周围的几名刺客无端地飞悬空中,他们竭力挥动着手中的剑想摆脱,然毫无意义。 “小伙子,你的杀气我甚是喜欢呢……来!继续杀!”那老者阴阳怪气地言道。随后,他掌心向前一推,漂浮在空中的刺客皆不受自己控制飞向赫连笙,刺客慌乱地想要挣脱,他们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哭求道“不要!不要!” 刺客“呼!”的一声从空中迅速砸向赫连笙,赫连笙拔开倾渊,一剑直接封了他们的喉。 “好!好!好啊!你杀人的模样真像极了当初的我……”老者阴冷地讽刺道,接而替赫连笙鼓起掌来。 赫连笙目光冷峻地抛向那老者,此人手段狠辣,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同伴! 老者黑压压的刺客中走出,扯掉了自己头上的破斗篷,露出他毛发稀疏的脑袋,他满目狰狞丑恶地望着赫连笙,随后便是放肆地大笑起来。 “继续!”老者手掌一翻,周围的几名刺客腾空而起,他们无处借力,仿佛若漂游水中的旱鸭子只能挣扎。 几名刺客又一次被当作炮灰砸向赫连笙,赫连笙剑锋一转,用着剑的侧锋将几人拍了回去。未曾想几名刺客还没来得及落地,那老者的手杖上突然窜出一道白色的闪电,直接将那几人轰击成黑灰,任凭风将其吹散。 “你不杀,他们照样也得死!”那老者从鼻腔中发出一道冷笑。 赫连笙也是心慈之人,这也是他最大的软肋,对别人他永远无法痛下狠手。 老者似乎看出了赫连笙此刻所想,他张口便道“杀啊!怎么不杀了?我们的二皇子心软了?” 赫连笙眼眉凝重,他握着手中的倾渊剑不知如何抉择,这老头是在拿活人的命试探赫连笙的底线。 老者见赫连笙作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手重重的敲击木杖,一霎时他就化作残影来到赫连笙面前,一手掐住赫连笙的脖子,两眼嗔视怒吼道“你以为我是在求你吗?”老者说着说着越加用力,赫连笙痛苦地绝眦双眸盯着他,赫连笙根本无法反抗,这位老者是位三堂灵者,灵脉的振频如同敲击着一鼎巨钟,沉稳而有力。 “你们北楚向来不是爱杀伐征战吗?怎么?你们还有心慈的时候?”老者脸上的血脉喷张,嘴角恶狠狠地下嵌。 尚千娘见赫连笙身处险境,旋即甩出自己手中的佩剑,利剑直冲那老者而去,老者耳边闻见此声,冷眼撇了一番。“砰!”那柄剑僵直的定在了半空中,竟是被老者的灵力所挟持住了。 “一个丧了夫的寡妇也想插手老夫的事!”老者口出恶语。 尚千娘顿时怒火中烧,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自己的丈夫。 “找死!”尚千娘五指作鹰抓状,一道浓郁的灵力慢慢在手中燃烧起来,那灵力似水流般渐渐将尚千娘的衣裳覆盖,尚千娘浑身如着血了般艳丽,那抹流动的灵力如同血河流淌在衣裳之上,衣裳上随着灵力的游走浮现出几句古语…… 老者这才松开手中的赫连笙,转头望向尚千娘,他头回见到如此怪异的灵种,竟令周围陷入一股天地崩溃,心灰意冷的氛围中。 “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元灵——红裳诛。”老者边说边示意身后的刺客向后退去,眼前的这道元灵可不简单。 《荒灵汇物论》曾载,女者素衣来,情以濯纤宽,魂断心犀时,血泪染红裳…… 此言便是指唯有心至爱或至痛之人才可发挥此元灵的锋芒之处。三生水汤汤,淅河沥我裳,君辞云梦泽,子念红裳诛! “不好!”老者这才意识过来,这元灵不再是锋芒这么简单,这已经成了一种诅咒。相传红裳诛的所持者若失所爱之人,心悲化咒,祭之以魂,形神俱灭…… “老寡妇,还想拖老夫老夫一起下地府不成!”老者怒地震慑出三道灵堂,灵堂之光直比星河。 赫连笙以袖遮挡空中奔走的灵力波动,他头一回见两位三堂灵者对峙,这谷中的风在他们的搅动下变得狂野起来,亡命的呼啸声四处撞击着山壁。 “轰隆!”一道劈裂天际的天雷如巨蟒游向尚千娘,赫连笙见状挥出手中倾渊剑气,但却被那道巨雷全然排斥一旁,没有丝毫影响。 “情冰已合灯花老,独凭幽几静尘劳。”尚千娘眼含泪光嘴边细念来。此便是红裳诛,以所爱人之人失离之痛化绝世悲咒,形灭无归处…… 老者污浓的眼眸中倒映着红裳诛的血光,他颤抖着牙床道“你个疯子,竟然想跟我同归于尽!” 尚千娘猛然睁开泪眼,细抿红唇阖眼望向宇宙,往日与居雍的点滴在此刻尽数消陨。 “居雍你知道吗?若你离去了,我独留此世也再无意义……”尚千娘抹去眼角泪水,一袖甩开,一道滚滚灵力气浪掀翻了山头所有草木,仿佛天地在一刻间为她而感伤悲愤。 老者唤来高云之上的雪雷,这便是他最为强悍的元灵,雪雷贯体轰击着老者全身,他的身体灵脉在雪雷的轰击下变得暴躁起来。 谁人不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天地崩塌,若山海决裂,将子于心,何惧缘浅,何惧死生! 尚千娘的衣裳上渐而浮现出一道金光咒,上面是赫连笙也不认识的古语。相传红裳诛作为古书的一部分,它本就是古书残页所化,上面所写即是此世之道,万物无从违之。 老者自知今日必死无疑,但在死前仍不忘念叨道“你这个疯婆娘!” 一道红光冲天而下,沐浴老者于其中,老者两眼射出惨白的灵光,伴随一道惨叫,诅咒印下。 尚千娘望着人世的天地草木,那一刻她多想在此间多驻留一会,在这个她与居雍曾一起生活的世界多小憩一会,然红裳诛的诅咒已经印下,她拎起自己的衣裳,看着这件红裳慢慢焚烧化灰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吞噬,直至最后她闭上眼眸,手指点向葬龙岗的方向,最终指尖化灰被风吹去,空留悲寂…… “居雍……我不曾后悔爱上你,哪怕是一种执炬迎风的炽烈哀痛……”尚千娘最后的话语在风中久久回荡…… 花眠雪岸 尚千娘就这样消失在了赫连笙眼前,或许亲自目睹一对爱人的生离死别才让他明白——珍惜 …… “啊啊啊啊啊!”谷底传来镜漓痛彻地嘶喊。 赫连笙转面正要将谷底望去,不料谷中一股带着凄冷杀气的灵力如上涌的暗流扑面而来,赫连笙险被这股迸发的灵力带入谷底。 赫连笙望着渐渐向上蔓延生长的彼岸花,他这才意识到是镜漓的花灵失控了! “不好!是小栗子!”赫连笙踮起脚尖,展开双袖临渊而下,那股荒野凉风的萧瑟感入骨三分。 赫连笙望见谷底一片白骨粘连着模糊不清的血肉,残破的衣布被撕裂后铺洒在地,山谷四周皆是暗红的灵力,将头上的天日遮蔽,不留一丝光彩。 镜漓发间的竹簪子被翻涌的灵力吹落,乌黑的发丝狂野的飘飞,让原本乖巧的镜漓在此刻看起来竟有些骇人!赫连笙为了止住镜漓暴走的花灵,唯有破除她的彼岸葬天,然世人都知这花灵的凶险,活人踏足花灵领域即刻化骨,更别提及以自己的灵堂硬撼这花灵。 赫连笙将倾渊剑握于手中,剑锋划过,一滴滴血水沿着剑锋流下。忍着手心的疼痛,赫连笙咬着牙关唤来古灵“策海沧荼” 世人皆知,古灵举世罕有,古灵之所以珍惜的原因,在于它的灵种纯正,更多的是它有独属于自己的领域,其域之内它即是规则,它主宰万物! 镜漓的彼岸葬天领域内万物寂灭,血肉化骨。而赫连笙的策海沧荼则反之,他的领域水生万物,静则浩瀚远星辰,动则潮起引鲸波! 策海沧荼一现世,天空变成一种冰冷的色调,世界化水置于其中,如同坠入深海将山谷四周变得寂静无比。 “是……是……仙者!是仙者!仙者临世了!”赫连笙的古灵一现世便叫一旁的刺客口出呓语,他们丢下剑刃虔诚的拜倒在地,连连叩首。 赫连笙单手握住倾渊剑,一剑朝镜漓乌红的领域刺去,他一剑击破花灵的屏障,闯入镜漓的领域,四周的山壁上盛放着殷红的彼岸花,那些在领域中的刺客如狗一般狼狈地在地上摸爬,他们想活下去啊!他们不想死啊!然花开脚底,灵消身腐! “赫连笙!我们……在这!快来……救我们!”宇文林一边以自己的植灵抵抗彼岸花的侵蚀,一边高声朝赫连笙求救。 赫连笙闻声赶来,抬手招来一股幽蓝的灵力将几人护送出领域外。 “嘎嘎嘎!”赫连笙望着四周的白骨皆着了魔般咬合着惨白的牙齿,骷髅头在地上四处滚动,彼岸花便寄生于白骨之上! 此刻的镜漓主宰着这片山谷内所有的生命,她发间的竹簪子被灵力吹落,张狂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原本乖巧的镜漓,此刻看去竟有几分骇人! 赫连笙拖着剑锋行走在死人堆中,周围的彼岸花皆朝他蔓延生长过来,地上的白骨伸出手想要将他拖入地狱。然这些邪物刚来到赫连笙脚旁便怯弱退去,鲜红的彼岸花碰上赫连笙苍蓝的灵力一瞬升起焦烟,凋零枯败…… “额啊啊!”方才被彼岸葬天所杀的刺客竟成了行尸走肉的傀儡,如恶犬便向赫连笙扑来。 “噗呲!”赫连笙举剑一路杀去,丢了神智的傀儡被一一斩倒,倒在了花海之中。 “丫头……等我,我一定带你回来!”赫连笙忍着彼岸葬天强烈的吞噬,一剑一人在花海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他掌心的血顺着剑锋淌下,在剑锋处一滴一滴落在彼岸花瓣上。 “啊啊啊啊啊!”镜漓的表情更加痛苦了,她左手的彼岸花图纹发出妖光,与她乌红的眼眸相互牵动着。赫连笙一步一步走到了镜漓身旁,此刻的他几乎耗尽了自己灵力才走到这,他抢倒在镜漓的脚旁。镜漓神色苦煞,纤细的手突然暴起青痉,她一把掐住赫连笙,将他举起,直至赫连笙的双脚离开地面。赫连笙双眼闪着泪光钻入镜漓的目光中,他的脖子上已然涨红,甚至无法呼吸。 “镜……漓,是我……啊……大生……姜……”赫连笙的声音微弱极了,他在尽自己的所能唤醒这丫头。 镜漓原本乌红的双眼因为赫连笙的几声呼唤突然闪出几丝灵秀,似乎眼前之人如此的熟悉而亲切,镜漓歪着脑袋打量自己掐着的赫连笙,她的嘴角在微微抽动。 “大……生……姜?”镜漓痛苦地问道,她的眼眶不知为何泪水沾满。 就在镜漓即将松手的一刻,她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凶狠无比起来,镜漓猛的将手中的赫连笙丢向了花海中,赫连笙痛苦地趴在地上咳嗽起来。 赫连笙抓起地上的倾渊剑,将自己的身体艰难地在彼岸葬天领域中撑起来,在镜漓的领域中呆的太久,他的策海沧荼再难跟彼岸葬天抗衡,现下若自己唤不醒镜漓,自己也将葬身此处。赫连笙虚弱的身体站立不稳,他嘴中不断吐出鲜血,随后赫连笙泪红的双眼望向镜漓,微笑道“丫头……是我啊!辛辣的大生姜……那个你最讨厌的……大生姜啊……” 镜漓一边哭一边朝赫连笙走去,她呆滞的眼神傻傻将他望去,随后抬起手以灵力夺来赫连笙手中的倾渊剑,镜漓握着手中的剑一边泪流一边步向赫连笙。 赫连笙用手捂着胸口,他眼神坚定安放在镜漓脸庞,随后苦笑道“丫头……还记得洗心海的大生姜吗?还记得……那道红烧鲫鱼吗?还记得……凰羽的那场雪吗?” 镜漓在赫连笙面前站定,她的面部痛苦的在抽动,她流泪了,她听见了,她的心痛了…… 赫连笙低着头撑着身体立在镜漓身前,他看着镜漓手中的剑慢慢举起,赫连笙也将头抬起,镜漓将剑锋指向赫连笙的眉心处,赫连笙安详地在她面前合上了双眼。 镜漓的眼角下一颗泪水滚下,从眼睑到脸庞到唇边再到下颚,为什么明明心好痛,却依然要举起手中的剑?镜漓死死地咬着唇边的肉,她慢慢将剑锋指向赫连笙的心房。“不要!明明那么痛!不要!”镜漓的心中上演千万遍的挣扎,奈何阻止不了自己举起的剑。 “噗呲!”剑锋浅浅的插入了赫连笙的心房,赫连笙双目圆睁凝视着镜漓,嘴边的热血喷涌而出,他红着眼睛苦苦哀求道“小栗子……丫头……快醒……醒……” 镜漓仿佛伤了自己的七情六欲,痛苦地丢开手中的剑抱头恸哭起来! “啊啊啊啊!”镜漓的一声呐喊将四周的生机毁灭,只剩纯粹的死亡。 赫连笙身体再无气力,双膝跪倒在镜漓面前,嘴角的血一滴滴落在彼岸花瓣上,随后赫连笙仰头阖上眼眸倒在了花海中,他伸出右掌心唤出自己的最后一道古灵——天琼。 镜漓一下子跪倒在赫连笙的身体前,她乌红的眼角里泪花滚落,啪嗒啪嗒浇灌着彼岸花。 就在镜漓痛哭之时,天空清冷地落下霜雪,一渺雪花苍茫了天地,雾凇将浓烈的杀伐之气褪去,这是下雪了? 镜漓乌红的眼眸渐渐涌出了泪水,瞳孔的颜色开始变得清澈,她伸出手去接那一片片的雪,冰冷的雪为什么连着我的心呢? 镜漓的青丝上落满了晶亮的冰雪,她红着眼言道“这是哪?是青雨阁吗?” 她回眸将目光落在赫连笙身旁,他倒在雪地中,霜雪为他盖上了床被,赫连笙心房的血将白雪染红,那一刻好安静,像是二人的初识。 “大生姜!大生姜!”镜漓终于被这场雪唤醒了神智,她惊恐地呼唤着赫连笙的名字。 镜漓抓起赫连笙冰冷的手贴在脸庞,她怕啊!怕世上自己最爱的人离她而去!她怕自己将愧疚一辈子!她怕生离死别! “大生姜……你别吓我啊!大生姜……”镜漓哭喊着赫连笙的名字,将他沾满鲜血的双手肆意在脸庞抹动。 随后镜漓的灵堂枯竭,身体向前一倾倒在了赫连笙的怀中,漫天霜雪盖住了惨红的彼岸花,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了其中。 “空呜呜~呜~呜~”一缕悠扬清脆的笛声从谷中传来,这笛声就像是在凰羽阁曾听过的一般,如此熟悉。 “扑隆~”一位身穿雪白素衣宽袍的人,吹着手中笛子飘然从山谷上落下。 此人面色安宁,黑发披落白衣,翩翩然落在雪泥之上。 “温阁主!是温阁主!”宇文林指着那人激动地喊着。 温冬挽起衣袖,他仍旧如常不束华发,衣无华丽之色,面无喜怒,悄然走到赫连笙与镜漓身旁。 他撵来手心的青色竹叶,一滴露水从竹叶尖上滑落,滴在了赫连笙的心房处,随后便是奇迹般的一道绮丽之光,赫连笙的心房竟然在愈合! 温冬负手从二人身前站起,以手接住坠落的雪花,泠然的笑颜绽开,那雪花在他手中竟未化去,温冬手一抬,任那雪花随山间的风飘向谷中的尽头。 “情不知起,花眠雪岸……”温冬潇潇洒洒地拂袖于长空,这山谷中的风雪愈加傲然了…… 酒镇 温冬踏着软软的雪地走到马灭霸几人身旁,对宇文林吩咐道“把镜漓他们抬上马车,我们即刻前往言允关。” 随后温冬眼神冷冷地飘落,他挽起袖口轻轻抚着伊雾花的头,言道“孩子……没事了……” 伊雾花躲在山脚下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体,并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眼神颤颤巍巍,她抽泣道“好冷……好冷……” 温冬取来腰间的葫芦,拧开后将其递到伊雾花眼前,这葫芦一打开便有一股醇厚的酒香,舒缓地让人心思沉浸其中。 伊雾花闻着味道将头抬起,她眼睑挂着泪珠眼巴巴地望着那葫芦,随后探出一根手指轻轻去触那葫芦。温冬如同一位暖心的长辈拍拍伊雾花的后脑勺挑眉言道“丫头没事的,喝了你就不会害怕了……” 伊雾花双手将温冬的酒葫芦捧过,张开干涩的双唇,仰头将葫芦中的酒倒入自己的嘴中,这酒水如溪水娟娟从舌尖流淌入喉咙,而后才散发出一种浓烈,让人的脑海醉醺醺地沉醉其间,而后心房一阵暖意烘熏。伊雾花喝得太急不禁呛了几下,她兀的破涕而笑,双眼弯成新月甜甜笑起来,连忙将自己眼眶中的泪水胡乱抹去。 “走吧!孩子!”温冬伸出手将雾花拉起,搀扶着她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温冬拎着酒葫芦回眸望了一眼马灭霸道“小胖子,跟上……” 马灭霸憨憨跟在后面,一本正经回应“哦哦!” 马灭霸不解地追在温冬后面问道“温阁主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温冬渐而缓下脚步解释道“你们每只队伍都会有一名阁主暗中保护,为的就是负责你们下山后的安全。” “呦!小温子,怎么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不带上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班九歌勾着手中的酒葫芦甩啊甩,立在马车旁言道。 马灭霸这一下子就懵了,又问道“温阁主不是说就一位阁主吗?” 温冬无奈地摇摇首,这班九歌那真是寸步不离自己啊! 温冬将伊雾花抚上马车,掀开帘子望了望马车里躺着的镜漓与赫连笙,而后对班九歌言道“你怎么跑这来了?阁主吩咐你的事又忘了?” “诶……我负责保护的那些个小家伙一到言允关我就赶来这了,不然我也放不下心啊!”班九歌一笑起来就露出密密的眼纹。 “宇文林……把这壶酒给他们喂下……”温冬一把夺过班九歌腰间的酒壶递给宇文林。 班九歌与温冬的酒都是由孝瑶阁外的竹子所酿,取其晨间清露贮与竹节中,待几番寒来暑往自然天成。久而久之这酒被孝瑶阁的竹灵赋予治疗伤的奇效。 温冬与班九歌驱马离开了这谷中,身后的雪随后不久便停了,只留几净凉风于谷中奏响。 要说几人要去的言允关可是以酒闻名于北楚,想来班九歌与温冬都是爱酒之人,若到此处定要逗留许久…… 到了言允关,两岸青柳挂于河面,缘河行,石桥勾连,花鸟华然。马灭霸探着脑袋掀开马车的窗帘,将外面外面明媚的的良景探去,这和煦暖洋的日光曝晒人的肌肤上真叫人舒服。 温冬驾着马车从河水旁驶过,一位老妇人捧着陶罐子在河边的龙骨水排旁取水,班九歌热情地朝着那老妇人招招手“阿婆!我那些学生可还好?” 老妇人抱着陶罐子和蔼地摇手回复道“班大人,都给他们安置好了。” 班九歌双手一撑,跳下马车,牵起缰绳领着温冬入住到这溪河旁的小酒馆。 温冬将镜漓赫连笙安置进酒店客房,看着遍身伤疤的镜漓二人,一旁阿婆问道“这两孩子怎么了?” 温冬为不泄露凰羽此番下山之行,随意找了借口将其打发“路遇抢匪,身受重伤……” 班九歌为引开阿婆,一把拉过阿婆的手,熟络道“阿婆啊!你这可有什么好酒没?” 阿婆红润的脸蛋上洋溢起笑容,吆喝道“那当然!” 阿婆走进柜台,从酒架子上取下几坛红褐色的酒,阿婆很自豪地拿起其中两小瓶介绍道“琵琶醉,红日落!” 班九歌立刻将阿婆手上的酒接了过来,甩下一吊铜钱,挑挑眉言道“谢谢阿婆了!” 班九歌拿着两瓶酒来到酒馆二楼,温冬此刻正在房内为两个孩子疗伤,屋内浮动着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班九歌推开房门,将两壶小酒摆在桌上,言道“小温子,来一壶?” 温冬眼眉一耷拉,不屑地摆去眼色道“什么时候了,不管孩子还先喝酒?” 班九歌当真是心大,取来桌上杯盏,自己倒来小酒便爽快喝起来,而后言道“咱们那酒保他们灵脉不损已是万幸,何须费这么多手段……” 温冬也明白班九歌的意思,对于镜漓二人,保住他们的灵脉不损已是最大的拯救,毕竟灵脉受损对其以后修炼还是灵力振频都有极大影响,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镜漓与赫连笙此刻的伤势已经被缓住,但令温冬不解的是镜漓这丫头似乎还被花灵所折磨着,额头不断冒出汗珠,就连床单都被她扯出了一道褶皱纹。 “咚咚!”门外又响起敲门声,班九歌饮下上好的琵琶醉,言道“进来!” 马灭霸与宇文林试着推开了房门,他们两人是来看望镜漓与赫连笙的,未想竟然两位阁主都在这。 “班阁主……温阁主……好……”马灭霸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不自然,说话都断断续续。 宇文林则倒是脸皮厚,索性面对面与班阁主坐下,取来酒盏倒来便喝。班阁主自然不舍得了,一手拍在宇文林手腕处,嫌弃道“嘿……你个臭小子,这酒这么金贵你倒喝起来了?” 宇文林耸耸肩一饮而尽,言道“酒不就是给人喝的吗?” 班阁主晃着手指,点着宇文林道“青雨阁主教出来的弟子就是不一样啊!臭小子!” 温冬盘坐床铺上,为镜漓二人驱灵疗伤,许是二人的交谈干扰到了他,不耐烦道“安静点……” 班九歌与宇文林立刻沉默了,二人眼眉相互传情达意,随后又对饮几杯。 温冬凝神驱灵进入到镜漓的灵堂之中,他看见一朵盛放的彼岸花散发着乌红的灵气,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阴森的凄凉。温冬猛然睁开眼,看来镜漓并未完全熟悉花灵语录,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花灵腐蚀了心志。 温冬从床铺上走下,朝马灭霸走去,随后拍拍马灭霸的肩头问道“孩子,镜漓入魔那日可有什么异常?” 马灭霸咬着手指细细想起来,随后恍然大悟般言道“那日小栗子原本仅是想阻挡刺客的进攻,不料刺客太多她不得不加强了灵脉的振频,随后便入了魔……我记得当时她的眼睛是乌红色的……” 温冬对此也所料不错,镜漓定是加强了花灵的灵脉振频,才导致身体无法承受花灵的灵力而暴走了。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为了别人的安危就不惜拼上自己的一切。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教解师兄煮几味药汤上来。”温冬对二人吩咐道。 原来班九歌负责的一只队伍中解佚与江宛柳便在其内,二人师承崇明阁,想来定对煎药之事再熟悉不过了,让二人帮助温冬疗伤那可真是事半功倍。 宇文林受命后,在走之前还不忘顺走班九歌桌上另一瓶红日落,气的班阁主直挠头啊! 缓住镜漓与赫连笙的伤情后,温冬坐在桌案前,与班九歌碰杯饮酒起来,二人尽兴时门外又再次响起叩门声。 “谁啊!”班九歌最讨厌他们二人饮酒时破坏兴致了。 门外那人声音低低地回复道“客官,店家托我给您送酒来了……” 班九歌一听是酒,立刻招呼道“那快进来吧!” 那人推门而入,他戴着一顶高高的黑色棉布帽,眼神与面容压的很低,他拖着盘子在二人面前将酒摆好,随后便转身想要掩门而去。就在那小二快要走到门前时,“嘭!”的一声,他眼前的门骤然被关上了。 温冬拿起酒壶高高抬起,将倒酒的声音故作很响,然后举杯从容饮下。 温冬道“灵拓……不好好待在孝瑶阁,跟着我跑出来作甚?” 那人一下子像是抽搐了一般,紧紧攥着手中的木盘子,随后机械地扭过身体,陪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嘿嘿嘿……” 班九歌方才还喝的乐呵,一看灵拓公主,一口酒水从嘴中溢出。 灵拓公主索性摘掉帽子,拨开自己滑顺的长发披在肩头,随后跑到温冬身旁乖乖立在一旁。 “胡闹……”温冬一把抓过灵拓公主的手,站起来训斥道。 陈灵拓倒没见她几分惭愧,反而很享受温冬对她的责骂,傻兮兮地笑言道“这不是一个人待在孝瑶阁太无聊,就跟着你下山了嘛……顺便一路上也可以知道你的安危啊……” 班九歌醉红的老脸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言道“丫头,小温子把你娶入凰羽为的就是保护你,你倒好,这下还跑下山了……” 温冬牵起灵拓公主的手言道“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讲!” 两人夺门而出,温冬将她带到溪河旁,耐心言道“此番前去南齐并不是讲学,交礼仪之举那么简单,明白吗?” 陈灵拓倒对温冬的一番话没听进多少,只是嘟着小嘴颔首言道“哦。” 随后灵拓公主咧开笑魇扬起眉毛,带着期许的目光打量着温冬,问道“那你想我了没?” 温冬一下子扭过头端着目光放向水面,灵拓公主见状,捂嘴噗呲一笑,悠然展开双手抱住温冬的腰身,将头埋在他怀里含情脉脉言道“我想你了……” 铸药谷 温冬手心扶在灵拓的腰间,他明白自己是这丫头最重要的念想,是故温冬嗤笑一声,轻轻吻在灵拓的额头上,轻言道“我明白……” 温冬牵着灵拓的手,二人徐行步于青柳河岸,光隙破碎于二人脸庞,灵拓的那份不安温冬能隐约察觉到。 回到酒馆,温冬便提笔立于桌案前,铺纸游龙戏然写来书信,灵拓仍旧如往常一般倚在他的身旁捻墨。时不时抛去眼神去瞧温冬所写为何,温冬温柔地转过笑面盯着灵拓,随后道“我写书信回孝瑶阁,命他们明日前来接你回凰羽,你跟着我们诚然不安全……” 灵拓未做言语,她乖巧颔首,随后掩门离去。 旦日清晨,言允关外的流云丝丝缕缕荡在空中,晨间水汽充足,柳叶花被皆着露水。温冬一写信回凰羽,这一大早车马便在酒肆下侯着了。灵拓端坐妆台前,温冬手执木梳在灵拓的青丝中划开一道道“波纹”,灵拓呆滞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近日来她消瘦不少。温冬耐心将灵拓束发,随后放下手中木梳言道“回去后便在阁中静心读书,若有不懂便问阿玉,过些时日我定会无恙回来……” 灵拓反转过脑袋满眼不舍地注视温冬的眼眉,言道“嗯……” “夫人,我们该走了!”温冬的侍者阿玉丫鬟在楼底下亲昵唤道。 灵拓起身转面将两手插入温冬手臂间,她贴在温冬的胸口泣言道“安全回来,我等你……” 灵拓辞别了温冬,阿玉早早侯在了马车旁,灵拓步至楼下,临行前,她问道柜台里的老板娘“阿婆,我要的酒可备好了吗?” 那阿婆慈眉善目地乐呵呵笑起来,拍着手言道“姑娘早就备好了,琵琶醉,红日落,溪涧醇,琼玉露。”老板娘娴熟地将一坛坛酒摆好,为灵拓点着数目。 灵拓回头对门外阿玉唤道“阿玉,把这几壶酒带上马车吧!” 阿玉一脸茫然地跑上前来问道“夫人你要喝酒?” 灵拓清秀露出一道笑颜言道“给温阁主带的,他啊爱喝酒,这些宝贝定少不了!” 阿玉听后捂嘴调侃道“还是夫人懂阁主!” 温冬站立在酒肆二楼,注视着柳下马车渐行渐远,待到那马车没了车辙声温冬依旧在眺望远方的地平线。 班九歌这人真是神出鬼没,他悄无声息地忍着脚步声来到温冬身后,问道“怎么?不放下那丫头啊!” 温冬撇过眼神,提袖闷咳一声,言道“好了!准备去铸药谷。” 班九歌纳罕道“这么急?” 温冬走至门口停下脚步言道“镜漓他们伤的如此之重,可等不了……” 温冬早就安排好了今日行程,班九歌留下负责镜漓与赫连笙二人安全,自己则带一众弟子入谷取药。 温冬踩着木梯慢慢走下,宇文林马灭霸二人早早背好行囊在楼梯下等候,还有随行的便是崇明阁的解佚与江宛柳。 马灭霸大口啃着手中馒头当做早饭,口齿不清地问道“温阁主……嗯唔……我们……啊呜……准备好了。” 温冬勾了勾手指步出门外,言道“走吧……”话音刚落,温冬展袖驱灵飞去。 这铸药谷是北楚境内一处天宝之地,其山型似鼎,四水环聚,远观如一鼎煮药的方鼎,令人称奇的是这谷中上方竟横置着一座九曲石桥,石桥横架凌空于谷顶,上有青藤垂落谷底,将天日清风缓缓送入其间。 解佚下山前曾在师傅的藏书阁中读到过此处,卷中只言——铸药谷,九仙遗落丹鼎于此,日久化被草木,天成此佳绝景,旦暮于此匆然,此地一日,外界三昼。 温冬领着四名弟子腾云飞身,身法飘逸扶摇接于云顶,几人毫不停歇的赶路令马灭霸几人灵力有些乏力,马灭霸喘着粗气问道“宇文林,还要多久啊!” 宇文林满头大汗转面言道“我也不清楚啊!” 就在二人讨论之际,温冬收袖单脚抵地稳稳落下,转头言道“我们到了……” 三人安安稳稳地轻巧落地,唯有马灭霸踉踉跄跄地跌倒一头抢在地上,哭爹喊娘抱怨道“哎呦!好疼啊!” 宇文林不忍此惨状,上前将他搀扶起。随后几人转身便被眼前的壮景所吸引,马灭霸捂着屁股结结巴巴问道“这……是铸药谷?” 宇文林咽了咽口水言道“应该是吧……” 解佚抬头以手覆在双眉上观望高耸入云的山际,言道“若如书中所说的话,我们应该是到了。” “哗啦啦!”四面奔流溪水清凌凌地拍石溅起,浓密的绿野将山间占满,谷中幽然吹来一道凉爽的山风。 江宛柳上前对解佚提醒道“师傅下山前吩咐的事你可别忘了!” 解佚扭头兴奋地嬉笑起来,撸起袖口言道“自然不会忘!” 温冬眉目微锁,提袖横撇,一道旋转的灵气团将山间垂落的青藤掀开。 “走吧!”温冬提着袖口率先走进了谷中。 马灭霸提了提背篓高声喝道“走!” 要说这谷中的植被真当与外界不同,这里的植物枝繁叶茂,植株比外界的竟高出几倍,纯粹的绿意在这里肆意生长,几人一走进来便发现自己的灵堂在此变得舒缓,灵脉的振频竟比平常更加舒缓稳定。 江宛柳一手掀开锅灶般大的绿叶,兴奋地望着叶底下泛着冷光的舍辕草,她激动地拉来解佚言道“快看!师傅要我们带回去的舍辕草!” 解佚见到此物,如至渴之人初逢甘泉,两眼放光的言道“舍辕草!还是如此绝佳长势的舍辕草!” 马灭霸与宇文林两个药痴搔着脑袋问道“江师姐,这草有什么特别的吗?” “其实也不然,就是一株安神驱虫的长生草,有助于灵脉的稳定与舒神。”江师姐解释道。 解佚俯下身子,用双手轻轻扒开此草脚下的泥土,将其连根带出放入竹篓中。 温冬走至几人身后言道“抓紧时间,日落前将药物采齐……” 说罢温冬转身凝神在这成片成片的绿野中翻找起所寻药物。温冬或是对成片的植株感到眼迷,无奈地拍首,他只得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医书,边翻看边寻找起来。马灭霸瞧见后,拍着宇文林调侃道“看来温阁主也是药痴啊!” 解佚起身拍了拍手心的湿泥土,纠正道“这也不怪温阁主,温阁主其实还是有医理学识的,奈何此地灵力风水奇异,平日的那些药草在此地长势惊人,却与外界的药草有天壤之别,识不出来也在常理。” 灭霸口作蛋型,悟道“哦~” 随后江宛柳从背篓中掏出两本崇明阁所著的医书,言道“你们就按照这本医术,慢慢寻吧~” “记住,我们要取的都是温性安神,主养内的药草,断不可采摘极烈极阴之物!”江宛柳一眼一板严谨提醒到二人。 马灭霸宇文林二人与解佚江宛柳二人分头行动,为了快速找到药草,几人都直接进入了更深的谷中。 镜漓是因心神失性,灵脉淆乱,灵堂受损,急需绵养温性药草,长期服用才可渐而恢复身体。符合此类的药草无非这几类,半淑银,天袈八角疏,丹离子,这几味是主要,另外还需其他药草作以辅。 赫连笙是血脉断损,灵堂竭乏,但好在他的灵脉强度极高,只需以补足气血之草,安养灵堂即可。此类草药有,蚶江冬,八海珠,化泽枝。 在来药谷前,二人便对镜漓他们对症下药,做好了药方了,也不愧是穆琼教出来的弟子,行医行事都如此谨慎入微。 “解师兄,你看!”江宛柳拉着解佚的手臂遥指山壁上的一株脆银色植株。 解佚凝神细看,是师傅交代要寻的“九枝流银!” 这九枝流银倒不是什么医治疾病的神药,但它却有着其他药草绝无仅有的功效——贮药。九枝流银顾名思义有九瓣银边叶子,它的生长要求极其简单,一盆泥土即可养活,它主要的养料是靠吸收空气中的湿气寒气诸等,后返还以清新灵气,故将此物植于崇明阁的药柱旁,定能使那些珍贵药草保存的长久些。 解佚与江宛柳徒手直攀岩壁,说来也真当不易,这山壁僻处阴凉,苔藓蕨类在岩壁上生长繁茂,加之空气潮湿,使山壁湿滑难登,两人攀爬极其困难。 二人一步步接近了那株九枝流银,说来也真奇怪,这九枝流银同样生长在背阴处,但它生长的地方瞧好有一束微光射入,不偏不倚正好照在此处,如同它便是百草中的王储主角,不然江宛柳也不会一眼就瞧见了它。 解佚攀至离九枝流银还有一个身位的地方,但头上的石壁上苔藓比先前的更为厚重,也更为湿滑难攀,解佚此刻愁恼了。 “柳儿,来!踩着我的肩头上去!”解佚拍拍自己的肩头示意道。 江宛柳迟疑地抛来目光,问道“这样可以吗?我踩在师兄的肩头。” “没事,为了师傅的那株药草,这些算什么,来吧!”解佚伸出手将将江宛柳拉至自己身旁。宛柳小心翼翼抓住头顶的石壁借力,随后脚跟轻巧一蹬,便落在了解佚的双肩上。解佚突然头向上一抬,或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解佚兀的脸颊一红,将头埋了下去。 “踩好!走!”解佚口中强吞一口气,用力将身体上攀,二人合力总是凑足了距离。 江宛柳伸出指尖去碰那株九枝流银,晶银的枝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珠宝琉璃泛起的霞光极其诱人! “别碰!”温冬一道闪电般的厉声将谷中响彻。 喜蛋 温冬的声音加疾从谷中传出,江宛柳正要伸手去碰那株九枝流银,闻见此声立刻在半空中停下了手指,然一切都为时已晚。 “嘶~”那株九枝流银的转瞬变成一对对的羽翼,随后便腾飞而起直扑江宛柳而去,这是条九黎蛇!温冬见状将手从袖中伸出,一指捻来一搓灵气轻轻弹去,一团看似毫无波澜的灵力“嗦”的一声从江宛柳的耳根旁擦过,准准打在那条蛇的七寸处,随后那九黎蛇便如蔫了的枝芽瘫在了石壁上。 “啊!”江宛柳瞧见眼前血淋淋的九黎蛇忍不住尖叫起来。 解佚猛然一抬头问道“柳儿怎么了?” 江宛柳低头撞见解佚正抬头看着自己,突然少女般的羞红掩盖了方才的惶恐,江宛柳气呼呼地一脚跺在解佚肩头,命令道“把头低下去!” 解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慌张闭上眼皮子,将头死死埋在胸膛前。 温冬从袖中掏出一捆引流绳,这绳子在温冬灵力的驱导下朝石壁上的二人飞去,随后绳子如游蛇一般将二人腰间缠住,温冬眉头一皱,右脚向后踩定,一手将二人扯回自己身旁。 解佚与江宛柳落在了温冬身旁,温冬上前询问道二人“没事吧?” 江宛柳冷冷地喘着气,她头一次见活物竟是这九黎蛇!方才要不是温冬出手,这九黎蛇已经咬在了江宛柳身上。 温冬将二人扶起,言道“那是九黎蛇,一种擅长伪装草药的灵兽,以吸食采药之人之血为生,被此物咬到容易致幻,许多采药之人通常都因此蛇失足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解佚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江宛柳方才惊恐为甚,原是这九黎蛇。温冬好心提醒道“采药时多留心,此地草药诸繁,然各类奇异灵兽也居其多。” 解佚与江宛柳二人颔首应到。温冬随后掏出那捆引流绳,将石壁上那条九黎蛇的尸体取下,扔进了背后的竹篓里。 解佚呲嘴道“温阁主要这九黎蛇何用?” “九黎蛇的常年沐浴阳光,表皮的鳞甲极其光鲜夺目,以它的蛇鳞所铸的器物坚硬无比,是难得的宝材。” 随后温冬将那条蛇握在手中,取出腰间所配短刀,沿着蛇的腹部切开,将其银色的蛇胆取出,递到解佚手中,漫不经心言道“好东西,带回给穆阁主吧……” 解佚双手捧着这颗血花花的银蛇胆,嘴边不禁挂起了尴尬的笑容“奥,好的。” 温冬提了提背后的竹篓拍拍解佚肩膀言道“注意安全,等会谷外集合……” 解佚与江宛柳此次经过温冬搭救当真警惕不少,二人神神忽忽地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每一寸草木。两人走着走着,江宛柳突然开口道“解师兄,方才不是故意要踩你的,只是……” 解佚赔笑道“是我不对,坏了礼数,应当我赔礼才是。” 江宛柳小嘴一嘟,挽过解佚手臂揣在怀中言道“是你的话,也没这么气愤了。” 。 。 。 谷中另外一边,作为药痴的马灭霸与宇文林两人在大片大片的枝叶下东翻翻西翻翻,拨开这片草丛瞧一瞧,时不时又挑开那片丛林探一探。 马灭霸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软软的大红菇上,抱怨道“这要怎么找啊!我都快累死了!” 宇文林踮起脚尖采下一颗颗如拳头大的阳疏果,火红的果肉在阳光下透着女子般的娇羞,果肉里的核子清晰可见。马灭霸一看到如此珍馐,两眼放光,一把从宇文林手中夺过那阳疏果,吧唧吧唧大口啃起来,那鲜红甘甜的果肉香脆可口,甜甜的果汁在舌尖萦绕,顿时让人精神不少。 宇文林一根手指弹在马灭霸脑门,言道“吃你最来劲!一干活就不行!” 马灭霸舔舔嘴旁黏稠的果水,抬头问道“还有吗?” 宇文林扭头指着身后的大果树,言道“喏!到处都是!” 马灭霸望着高枝上挂满的红色阳疏果,如同夜晚里的红灯笼如此可人。“啊!宝贝我来了!”马灭霸灵活的从大红菇上弹起,一溜烟就爬上了树,左手东摘一个右手西揣一个,一口一口将每颗阳疏果尝遍,马灭霸摘下数十颗抱在怀中,对着树底下的宇文林大喊道“师兄,帮我接着!”随后树冠上落下一片红色的果雨,宇文林手忙脚乱地将它们一一接住。 马灭霸或是还没吃饱,随后摸到一颗阳疏果便送到嘴边,但不知怎的,这颗阳疏果质感却与先前不同,软乎乎的,但他也顾不及三七二十一,抓来就送到嘴边啃。 “哎呦!”一个活生生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马灭霸立刻将手中的果子拿起来仔细观察,这家伙竟然是活的!这一下子把马灭霸吓得不轻,一甩手便将这东西丢的老远。 “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啃我屁股!出来!”这淘气又稚嫩的声音从树上传出。 马灭霸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通体红色的灵兽,个头还挺小巧,头上立着两瓣绿叶摇啊摇,双眼如黑珍珠镶嵌在红红的身体上。 马灭霸顺着树枝爬了过去,贴近脑袋仔细又将这活宝瞧了一番,可那灵兽却不愿意了,伸出半根手指还不到的腿踢在马灭霸鼻子上,指着他质问道“说!是不是你啃了我屁股?” 马灭霸两眼一下子放的巨大无比,鼻孔也随之张开,他难以置信道“我啃的是你的屁股?” “啊!呸呸!呸!”马灭霸一个劲觉得恶心。 那灵兽气鼓鼓地走到马灭霸身旁,一个轻巧的跳跃落在它脑袋上,随后它伸出四指爪子捏着马灭霸的耳根子臭骂道“你这吃货,竟敢玷污我神农兽的屁股!” 马灭霸疼的直叫,惊的宇文林也爬上来一看究竟。 “呦!这小家伙是什么东东?”宇文林笑嘻嘻地指着马灭霸头上的玩意问道。 “还不快帮我把它赶走!”马灭霸气的手脚失调。 看到马灭霸得到了教训,那神农兽从他的脑壳跳下,站在枝干上振振有词“言道“凡人,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马灭霸好奇地爬了过去,低着脑袋与这神农兽对视,两人大眼瞪小眼,马灭霸用手指戳着神农兽的肚皮问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宇文林也好奇地凑过来看,那神农兽摆足了架势,两眼神气一闭,两手交叉撑在胸前,一板一眼地讲道“我名神农兽,是这片山谷的药灵,就是管百草的!” “这么厉害啊!”马灭霸啧啧称叹。 神农兽听到马灭霸夸自己,将自己其中的一只眼微微睁开,瞧着眼前的马灭霸喃喃道“这人类也没这么讨厌嘛……” “诶诶!小家伙,那你能不能帮我俩寻几株草药?”宇文林趴在枝干上问道。 神农兽踩踩短小的脚趾,言道“行啊,只是这小胖子方才咬了我屁股一口,这账怎么算?” 马灭霸见状,惭愧地挠着后脑勺赔礼道“神农兽大爷,方才多有得罪……不好意思……嘿嘿嘿……” 神农兽也真不与他计较了,言道“好了,知错就好,你们俩要找什么草药啊?” 宇文林见这小家伙有意帮助他们,赶忙从衣衽处掏出一本《崇明医著》递给那神农兽看,指着黄书页言道“蚶江冬,八海珠,化泽枝。” 神农兽不屑的白了一眼宇文林,嫌弃道“你们两个一看就是个药痴,还拿着书来寻草药,像你们这样忙活一天也找不到!” 马灭霸与宇文林两人相互傻傻对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言道“说你呢!” 神农兽用小爪子敲了敲自己脑门,它真替这两人的智商堪忧,幼稚! “好了,跟本神农兽走吧!”那红彤彤的小家伙真是自来熟,一口气便跳到马灭霸脑袋上。 几人在神农兽的带领下走在高出身体几丈的丛林间,马灭霸抬着眼球问道“小家伙,你有名字吗?” “我叫神农兽……”那小家伙都懒得搭理马灭霸了。 “这名字不好,你看你全身通红的,形似鸡蛋,要不就叫你喜蛋吧!”马灭霸挑挑眉峰问道。 神农兽用小爪子托着腮帮着细思着这个名字“喜蛋?” “对啊!你跟俺娘腌制的喜蛋差不多,全身红艳艳的。”马灭霸回忆起自己母亲腌制的喜蛋。 宇文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脑袋,言道“这家伙真的满脑子吃的……” 神农兽想来也是喜欢红色之物,这喜蛋全身红彤,又有好彩头之说,于是乎它便应下了。 “嗯!喜蛋,这名字好!我喜欢!以后就叫我喜蛋吧!”神农兽拍拍自己的两只小爪子得意的言道。 宇文林皱着眉头望着二人,纳罕道“你们两个当真的吗?” 看来,这两个冤家倒真是趣味相投啊! “喜蛋喜蛋啊!你得快点带我们找到这三株草药,我的师兄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马灭霸央求道。 喜蛋横躺在马灭霸的脑袋上,一根小爪子撑着自己的脑袋,它有气无力地言道“放心~交给我~” 喜蛋带着马灭霸与宇文林穿过巨伞成天的树林,淌过白瀑自天来的河水,终于在一棵如同宫殿般的树洞前,这树洞黑漆漆的,也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何物,只是瞧起来比城门还要高大。 喜蛋打了打哈欠,言道“到了!我的老窝……” 随后喜蛋随意打了个响指,这棵古树的洞内竟亮堂了起来,从里面传出各种浓郁的药草芬香…… 去览万水千山 神农兽所居居的古树上有千藤盘错,洋洋洒洒的光影摇晃在树干上,唯有这树洞中安静宁人。 “到了!这里便是我平日所住的地方。”神农兽真有一股家主的范,小爪指着四壁介绍道。 马灭霸两颗眼球直愣愣地盯着四周,这树洞里除了阴凉,再无其他,其间只有一座碎石堆,上面铺了一层干草,这莫非就是神农兽往常歇息的地儿了。 “怎么了?进来呀!”神农兽小小的身体立在树洞口,冲着二人招呼。 宇文林拉着马灭霸两人先一同探出脑袋,细细观望了一番,随后才恭恭敬敬把脚后跟踩进来。 “我们要找的药草在这?在你的巢穴里?”马灭霸眯眼四处张望。 神农兽慢悠悠地朝着树洞的一角走去,一根翠绿的藤蔓悬挂在树洞内,神农兽矮小的个子在原地一蹦又一跳,但任凭它怎么费力气,都够不到那根藤蔓半毫。神农兽气鼓鼓地转身对马灭霸勾勾爪子,言道“你,过来帮我拉拉这跟藤蔓……” 马灭霸大步流星走到神农兽身旁,一把握住那根青藤便是狠狠的一扯,“吧嗒!”这家伙的气力真当如九牛撼山,一下子把那根藤蔓崩断。 “窟鲁鲁……”马灭霸的头顶传来不明的声响,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神农兽眼巴巴看着那根青藤被扯断,无可奈何地言道“完蛋!” “嘭隆!”马灭霸的头顶一下子泼落成堆的药草,地上投射出黑压压的影子,瞬间将二者淹没了。 宇文林惊愕地呼叫道“灭霸,你没事吧!啊?” 马灭霸艰难地从药草堆中探出一只手,摇了摇,苦巴巴言道“我……没事……” 随后宇文林废了不少气力将二人从中救出,马灭霸惊魂未定地立在这堆药草旁问道“喜蛋,这都啥啊!” 喜蛋用小爪子抹了抹额尖,言道“我平日收集的草药啊!” 宇文林与马灭霸二人先是瞧了瞧高出自己一个半个身子的药草堆,再与喜蛋的身型相比较,惊讶道“你收集的?” 喜蛋不以为然的睁大眼眸言道“嗯!” 马灭霸与宇文林皆是一个语气,抱拳作揖言道“佩服佩服!” 然而面对成山高的珍贵药草,二人眼里丝毫没有透露出贪念欲,这叫喜蛋心中暗生纳闷,心里默默道“倒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凡人……” “喜蛋……你这不是为难我们?”马灭霸白了喜蛋一眼,这成片的药草教这两个药痴如何寻。 喜蛋以小爪子拍拍小胸脯,宽心言道“放心,交给我!” 随后喜蛋竖起鼻头,一头钻进药草堆里到处闻起来,要说这神农兽与其他灵兽的区别就是对药草有极高的嗅觉与敏感度。 “接着!”不一会就有一只红色的小爪子从药草堆里探出,手中攥着一株黄棕色的草药,没用一会功夫,马灭霸他们需要的三株草药就让它全部找齐了。 马灭霸小心翼翼将这来之不易的三株药草放入背篓里。喜蛋累的气喘吁吁,小家伙站在马灭霸面前直喘粗气。 “喜蛋辛苦了!”宇文林摸摸这小家伙的脑袋慰问道。 马灭霸宇文林取到药草后便准备转身离去,喜蛋纳罕道“这些药草珍贵无比,你们不拿点回去?” 马灭霸傻憨憨地挠着脑壳言道“俺娘说了,知足常乐,我都取到想要的药草了,还要这些个药草作甚?又不能当饭吃……” 宇文林点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二人受喜蛋帮助,又怎能再图他物? 马灭霸蹲下身子揉揉喜蛋的小爪子言道“喜蛋平日里你就一个人住在这破树洞里?” 喜蛋呆呆地扭头望着身后空荡荡的树洞,颔首应到“嗯……” “我几百年来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树洞里,这铸药谷便是我的家。”喜蛋神情落寞地盯着地面。 马灭霸追问道“那你就没有朋友或亲人吗?” “朋友?亲人?那是什么药草?我怎么闻所未闻?”喜蛋双目圆睁不可思议道。 马灭霸一时不知道怎么言述亲人与朋友,就打了个比方言道“比如现在的你和我就是朋友,你帮助了俺,我们两就是朋友!” 喜蛋似懂非懂地有些木讷,它的眼珠子里闪着泪光,自言道“朋友……” “呜呜呜呜……”喜蛋不知道自己为何伤悲,只觉得自己这百年间心中从未有过这种热乎劲,它泪涔涔的抱住马灭霸的小腿一个劲抽泣。 马灭霸将喜蛋抱在怀中,慢悠悠道来“俺娘曾说过,她说一个人不能一直窝在一处,总要出去见见世面,不然就白白糟蹋了这一生。” “喜蛋,你要不要跟我们走出这铸药谷,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宇文林清然地微笑道。 喜蛋犹豫了,它在这里活了百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它都熟悉无比,至于外面的世界它真的一无所知。 “外面的世界……”喜蛋反复在嘴里念叨着一句话。 “好!我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要在一个人呆这铸药谷了!”喜蛋发自内心的呐喊。 马灭霸与宇文林两人对视一笑,便带着喜蛋离开了这个它生活了百年之久的山谷。 卯时三刻,温冬最先在谷外等候他的弟子,解佚与江宛柳采齐药草随之便出来了,而马灭霸他们则是最后到的。 “江师姐,解师兄!”早在不远处,马灭霸就兴奋地冲他们招手。喜蛋则乖巧地趴在他的左肩上。 “药草可采齐了?”解佚上前询问道。 马灭霸得意地将自己背篓里的三株药草交付给解师兄检查,随后询问道“怎么?可对?” 江宛柳与解佚二人完全出乎意料,这三株药草真叫他们找到了。 “诶?灭霸,你肩头这小家伙是?”江师姐指着喜蛋问道。 喜蛋未教马灭霸先开口,便口出人语自述道“我叫喜蛋!是这铸药谷里的一只神农兽。” “天哪!这只灵兽竟然会说话?”江师姐捂着嘴讶然了。 温冬皱了皱眉头,他头一次见会人语的灵兽,并且竟无凶性。 “温阁主可否允许我们带喜蛋一起回去,可是它帮助我们找到的草药。”马灭霸言道。 温冬见此兽体态通红,想来与其他灵兽也大有不同,况且神农兽自己也只是在书卷中略有涉猎,这样神奇的灵兽让他们带回去也没什么大碍。 “无妨……”温冬嘴皮子微微动了动,随后展袖迎风先行飞去。 “走吧!灭霸。”宇文林拍拍马灭霸的肩头,几人就这样将喜蛋带回了酒馆。 温冬带着弟子来到言允关外,不巧的是,今日城门口竟有侍卫例行检查。他们身上带着一只灵兽,恐一会不好交代。 “怎么办……喜蛋被发现就完了!”马灭霸警觉起来。 温冬淡定地步开,将马灭霸肩头上的喜蛋拎起,纳入自己广袖之中,回眸言道“无妨,走吧……” 四人见温阁主气态如此镇静,也就跟着走到了城门口,温冬第一个走了上去。 “站住,竹篓里背的是什么!”门口的士兵伸出手将他拦住。 温冬处变不惊地言道“草药……” 侍卫听后踮起脚尖将头伸进去瞧了瞧,确认无疑后。准备搜温冬的身,温冬丝毫不慌张的展开双袖,当侍卫出手去拍他的袖口时,温冬驱动灵力将喜蛋滚落到自己的衣摆下,当侍卫准备摸他下衣时,温冬提起灵力将喜蛋转瞬移动到自己的后背处,侍卫起身走到温冬背后查看,温冬又调用灵力将喜蛋藏纳到自己空荡荡的袖口中。一番下来,只有站在温冬背后的马灭霸四人把这过程看的一清二楚,宇文林下巴都托不住了,温阁主这手段真是变戏法一般神乎其技,高明! 通过了关卡检查,温冬一行人来到城中央的天街上,此时已是夜晚,两旁的店家的灯火遥相辉映,红艳艳的灯笼从头顶上挂过。行人络绎不绝地行于此道,小贩的叫卖声与人群的拢杂无不散发着尘世的烟火气。 温冬特意提起了袖口,喜蛋偷偷从袖口里向外瞄去,这金黄的灯火,热闹的人群,加之与草药气味截然不同的小吃香气,一下子将喜蛋看呆了。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啊!”喜蛋的双眸里倒映着夜市的千灯,满目的憧憬。 温冬停下脚步,在一家糕点铺子前立住,言道“老板,剩下的茶糕,桂花糕我全要了,包起来吧。” 老板客气地甩下肩头的汗巾,言道“好嘞!” 马灭霸嘴馋地就怕冲上去抢,语无伦次地问道“温阁主,你买这么多糕点……” 温冬暖暖地一笑,言道“镜漓这丫头爱吃甜食小吃,顺便也犒赏辛苦了一天的你们。” 江师姐与解佚二人对视一笑,言道“谢温阁主。” “客官您要的糕点。”那店家用红绳将黄油纸包好的糕点递了上来。温冬勾勾手指言道“灭霸,你拿着……” 马灭霸听话的上前接过那一包包香酥的糕点,乐呵呵拆开一包品尝起来。 江宛柳解佚二人也拿来几块细细咀嚼起来,宇文林挑了一块桂花糕眯着眼装模作样闭眼品味。 马灭霸偷偷递了一块茶糕给藏在袖中的喜蛋吃,悄咪咪言道“喜蛋,好吃的,快尝尝……” 喜蛋从温冬袖口里伸出红红的小爪子,麻利的一溜烟把马灭霸手中的茶糕接过,吧唧吧唧抱着茶糕满足的吃起来。 温冬提着衣袖立于夜市的千家灯火之下,看着四个孩子有说有笑地品尝着手中的糕点,满天星光滑落每个人的衣裳,这人世的风景与烟火气啊真的令人神往沉醉…… 武灵道 夜深,温冬带领弟子回到酒馆,班九歌在房中守着镜漓已经整整一天,而赫连笙则由伊雾花照料,整座酒馆在夜里静极了。 温冬推开镜漓所在房间的大门,此刻班九歌已经熟熟地趴在桌上酣睡起来,桌席上摆满了饮剩的酒水。温冬将自己外袍解下为班九歌披上,以防夜里着凉。 旦日,镜漓熹微的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的横梁,随后艰难地捂着胸口将身体撑起。“扑~”房外的人将门推开,温冬端着刚煎好的药步向镜漓。 “温阁主你怎么在这?这是在哪?”镜漓迷糊糊地问道。 温冬将手中药汤闲下,将镜漓搀扶靠在床头,随后言道“我们已经到言允关了,把你从葬龙岗救出来出来后你便昏迷至今。” 镜漓抬起一只手去扶额角,忽然她的灵境中闪过一道残碎的记忆,镜漓苦不堪言地紧皱眉头,发出痛苦的喊叫“啊啊啊啊……” “丫头,是我啊!赫连笙!”镜漓梦见赫连笙满身鲜血的站在自己面前,双目泪光真挚的投来。 “噗嗤!”随后镜漓抬起剑锋朝着赫连笙的心房毫不犹豫地戳去,不知为什么镜漓依稀感觉到那是比失去亲人还要痛苦的感觉。 “不要!不要!”镜漓慌张的猛然弹起眼皮,满脸汗水将发丝黏住,她无助地抓着温冬的手臂哭起来。 “赫连师兄!对,赫连师兄在哪?大生姜在哪?”镜漓摇着温冬的身体苦苦追问。 温冬冷静地伸出手指点在镜漓的额头中央,清新缓慢的灵力不断注入,将镜漓暴躁的灵脉与情绪压制住不少。带镜漓冷静后,温冬言道“丫头,放心,赫连师兄并无大碍,再过几个时辰他应该就能醒来。” 镜漓还是不放心地央求温阁主带她去见赫连笙,但温阁主却让她静心喝药,把伤养好为重。 就在镜漓抓着温冬手臂的那一刻,他注意到这孩子手上的那枚五彩花戒。 “丫头,你手上这枚戒指可是……”温冬放下药匙略带轻悲的问来。 镜漓抬起自己的左手,对温冬毫不保留地便讲来“这枚花戒……是我在青雨阁游学时偶然于花海中得到的。” “温阁主晓得这枚花戒?”镜漓抬起自己的展示给温冬看。 要说那枚花戒自从镜漓入魔后,七彩流岚的灵光在宝石中黯淡不少。 温冬神色仿佛凝滞许久,他在思量往日的一位故人,而这枚花戒正是故人生前所戴的随身之物。 “丫头,若这花戒认准了你,便好好保管它。”温阁主的声音有些哑然。 温阁主轻抚镜漓的脑袋,让她好生歇息,随后掩门离去。 午时,镜漓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但她手脚仍不怎么麻利,有时凝神不慎,就会导致身体欲坠。“小栗子?”镜漓慢悠悠将头抬起,原来是马灭霸啊。 “马师兄,早啊!”镜漓忍着身体的不适强挤出几丝笑意。 马灭霸有些畏瑟地结结巴巴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是小栗子?” 镜漓也真是拿这家伙没办法,难不成几日未见还生疏了? 马灭霸一步步小心走上来,言道“小栗子,你知不知道你那日有多吓人,我们差点连命都没了。” 镜漓眼眸停住了,她清楚自己并无意伤害朋友,奈何自己的花灵总不受自己控制。镜漓心怀愧意地言道“马师兄,抱歉……” “丫头,不必自责,这花灵本就强横,你一个孩子又怎能承受住呢?”班九歌提着一壶酒走过来。 随后他恶瞅瞅地瞟了一眼马灭霸,马灭霸只好灰溜溜跑开了。 “班阁主?”镜漓不晓得为何两位阁主接二连三的出现。 班九歌一上前便激动地捏着镜漓的脸蛋,言道“我的小祖宗诶!你那日若没温阁主出手,你今日已命归黄泉了。” 镜漓紧攥着手心苦笑,原来自己这么脆弱,连身边的朋友都保护不好,还险些连累他们。 “班九歌……准备下,进城吧……”温冬立在二楼的栏杆处将二人的对话打断。 班阁主抬起头,温冬正厉眼瞪着自己,想来也是让他不要多嘴了。 随后宇文林,马灭霸,解佚,江宛柳四人身着黑色斗篷跟随温冬从二楼走下,温冬抓起一件衣服塞在班九歌怀中,撇过头言道“打扮打扮,准备进城了……” 镜漓看着装着怪异的几人,挠挠鬓发言道“你们这是?” 江师姐上前搂住镜漓,叙旧道“丫头,你可算醒了。” “江师姐!”镜漓今不知怎么了,遇见老友格外煽情。 温冬走过来将一件斗篷递了上来,交代道“丫头,装扮下,我们起身去斗灵场。” 镜漓接过那斗篷,麻利地披上,抬起双眼问道“去斗灵场作甚?” “获取出关的资格……”温冬也未在多做解释,一语着重讲道。 在北楚,若城邦内居民想要出关,都需获得边境十二城其中一城的出关章事,境外险恶,若灵力修为不高的人在外极易遇险,是故北楚皇都才颁布了此道法令以约束出关之人。 “你今天身体欠佳,便不必上场了。”温冬言道。 镜漓抬起自己的左手,那鲜红的彼岸花的图腾像是在大口大口喘息,明暗不一地泛着红光,她清楚自己并不可能带着这样的状态上场,一旦自己心智又被花灵所控,恐怕这言允关又要满城风雨了。 “走吧……” 。 。 。 言允关的斗灵场有不胜灵者高手,大多灵者多是为了赚取利益才在此斗灵,而有的则是帮助那些跑商的获取出关章事,借此赚些小钱。 温冬领着几人低调地走在街头上,这边陲小城也真是有人气,来往的商旅和自行灵者比比皆是。 “到了。”温冬在一座阁楼面前站定,此楼四面高墙立起,在外高高悬着一块牌匾,上道——武灵道。几人在外便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与打斗声,看来是这了。 “几位,可是灵者?”门外待客小生上前问道。 温冬颔首,抬手示意这小生带路。几人在他的带领下进入斗灵场。往来擦肩接踵的人很多,镜漓则一直紧紧跟在温冬身后,越往里走那斗灵场爆发出来的灵力波动越强,观众高呼声也此起彼伏。 几人方走到斗灵场外,“站住!”把关的壮士将几人去路拦去。 “各位灵堂几何?”壮士浓眉大眼的高声问道。 温冬拉起斗篷,露出自己的目光,随后他周身灵力乍泄,三团颜色各异的灵火漂浮身后,分别为青,紫,赤阳色。 门外壮汉结结巴巴地抱拳连连作态道“三堂灵者,小的眼拙了,里面请。” 班九歌也学着温冬的样子,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走到那壮汉身旁,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怪里怪气地言道“小兄弟,看好咯!” “嘭!”三团灰色的灵火将那人眼眸照的亮堂,班九歌神气地嘴皮子一撅问道“你看可行?” 那壮汉真是见鬼了,接连撞上两位三堂灵者。他望着班九歌身后的五人,心想这头两位都是这般修为了,随从还会差吗?便做邀言道“几位也里面请吧!” 宇文林捂嘴偷笑,想不到温阁主和班九歌两人的灵堂竟将这把门的大汉吓傻了,也难怪,换做谁见了这三堂灵者能腿不发软? 此时喜蛋从马灭霸袖子里探出脑袋问道“灭霸,这哪啊?” 马灭霸警觉地把喜蛋的脑袋摁了回去,言道“别轻易出来,听到没喜蛋!” 喜蛋鼓着小嘴窝在马灭霸的袖子里闷闷不乐,这一有新鲜事自己都不能瞧。 “几位这里请……”迎面走来两位年轻少女,她们应是招待高阶灵者的,不然如此姿色岂不浪费?温冬面对女色还是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冷面颔首跟随其后。 “等会上场能隐藏多少实力就隐藏多少。”温冬对身后几人吩咐道。 解佚不解地询问道“为何?” “此次来斗灵场只是获取出关章事,定不要过于声张。”温冬向来行事谨慎,到了此地更加。 斗灵场不缺乏高手与金主,那些个灵术高超的人多会被这里的富绅所青睐,他们愿意花重金聘请这些人作为自己的贴身随从,再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商队或势力,故斗灵场也是那些个市井清贫灵者捞金的好地方。 第一场便是温冬,作为阁主的他倒显得从容不迫,温冬拉低斗篷,托着衣摆步履生风,带着一股神秘的气场步入场内,这斗灵场的杀气当真重,让人走进其中骨子里都透着凉气,而这些台上的观众也看上去不像善类,他们见温冬进场,便举手欢呼嘶叫起来,人都是喜欢爱看热闹的,而这里的人却不一样,他们喜欢看杀伐。 温冬的对手走出来的一刻便已被看穿,温冬只露出白皙的下颚尖,嘴边默念道“一堂灵者,植灵……” 镜漓望着场下的温冬,她毫无担忧之色,自己曾与温阁主交过手,下场那叫个惨,今日一战毫无看头。 “小子!你那个破斗篷很碍眼啊!”迎面走出来的光头壮汉赤裸着上半身,他出言不逊地指着温冬的斗篷。 温冬并无愠色,他用低声言道“请……” “呦!这么嚣张,我呸!”那光头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随后一脚踩去。 “嘭!”那光头双拳一捏,唤出自己的灵堂,一缕青丝漂浮空中。 “是乌缕,植灵,就是编衣用的线材。”班九歌吃着桌上准备的花果满不在意。 “小子,去死吧!”那光头的拳头上被乌缕紧紧包裹住,他双眼恶狠狠地蚕食着温冬的冷峻,一脚蹬踏,身体迅猛地化作猎豹的身形向温冬挥拳扑去。 温冬站在原地倒没有什么举动,这一反常行为令台上观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家伙太目中无人了吧!” “呀啊!”转眼那光头壮汉举拳来到温冬面前,不曾想这一堂灵者肌肉强度,身体素质倒还不错,这么短的时间便突袭到温冬的面前。 光头的拳直冲温冬面门而去,温冬并未唤出自己的灵堂,直到那拳头快要贴到自己鼻尖时,他才出手一把将那拳头握住,这一反应速度顿时惊到了光头。 “啊!”温冬捏住那人拳头狠狠一转,叫那人的手臂出发骨骼的脆响,随后温冬紧接着轰然一拳朝他腹部打去,“嘭!”拳头力道掀起的气流将温冬的发丝吹开,他的一拳将那人打飞数米开外还接连在地上翻滚几圈。 温冬理了理袖口,将斗篷压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留下台上观众一片寂静,不用灵堂就一拳打败了一堂灵者! “好啊!好!精彩!”温冬身影背后传来一片迟来的欢呼。 北荒旅人 温冬赢得干净利落,令远在最高观处众席的几位富绅都啧啧称赞。 “公子,你的赏金!”温冬刚走出斗灵场便有一位女子捧着一个精巧的盒子走来,盒子里装的都是席上富甲一方的人打赏的财宝。 温冬并不在意这些金钱,他只取来盘子上那本的出关章事,剩下的他一概未取。 “公子,这都是那些老爷打赏的,你还是拿了吧……”那位女子奉劝道。 温冬停住了脚步,在墙头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满身泥渍的孩子,两眼惊恐的盯着地板,生怕周围的人伤害他。温冬转身走向那女子,将她手中的盒子捧起,随后走到那乞丐孩子面前,用自己白皙的手指擦了擦他脸上的污垢,随后温柔地言道“孩子,这些你拿着……” 温冬他不在乎金钱对这世道怎么衡量,他所能做的,就是站在礼崩乐坏的边界上,守住最后的良知。 “谢公子谢公子!”那孩子涕泪横流,趴在温冬脚边磕头言谢。 温冬一步步走远,令那女子实在不解,竟把这些来之不易的珠宝打赏给一个乞丐孩子?这人是疯了吗? 在武灵道的一处偏僻小馆中,一位露着结实肌肉手臂的男子靠在墙柱上,他玩弄着手中的蜥尾短刀,像是在等什么人。 “啪嗒!”一袋装满银子的钱袋从黑处丢了出来,那男子双手将钱袋接住。随后一个蒙着面的人慢慢从阴暗处走出,他的那双眼眸有着极重的戾气。 “听着,明天你的对手是一个来自凰羽阁的女孩,我要你不择手段逼迫她唤出灵种,明白了吗?”那低沉的嗓音命令道。 那收钱的男人皮肤黝黑呈小麦色,看上去是常年日晒出来,全身简单披挂着粗麻衣,他忽的开口道“大人,若真是凰羽的弟子我恐没多大胜算……” “放心,她前些日子刚负重伤,身体还尚未痊愈,你有一战的资本……”那人神机妙算地替他分析道。 男子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抛来将信将疑的目光。 “记住,我要你逼迫她使用灵种,而不是战胜她,明白了吗?”那人提着嗓子眼问道。 “大人,这是为何……”那人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其他的你就不必多问了……”此人撂下一句话,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小馆外稀疏的阳光洒进,男子借助这束微光能隐约看到那大人的黑色风衣背后有一道血红色的兽纹。 。 。 。 接下来几局不出温冬所料,班九歌也轻易拿到了出关章事,宇文林,解佚,江宛柳,马灭霸四人所逢敌手不过尔尔,几人亦是轻松解决了。剩下只有镜漓了…… 温冬几人拿到出关章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一路上镜漓心神不宁的,她还在回想今天在武灵道所看到的一切,人们为了金钱杀戮,观众为了图心快而欢呼,这样的人世让她失望透顶。 回到酒馆,温冬先行去了赫连笙的房间查看他的情况,好在他随时都有伊雾花在一旁照料,病情有些好转了。而镜漓呆立在赫连笙的房门外迟迟不敢入内,那场梦境太过真实,她难以确信是自己一剑插在了他的胸膛。就在镜漓举步维艰时,赫连笙的房门被推开了,伊雾花捧着一盆热水从中走出,镜漓的目光接于伊雾花的面色之上,伊雾花冷冷地撇了她一眼问道“你来做什么?”镜漓支吾难语,她不知如何启齿,若真是自己伤了赫连笙她的确没脸站在这里。 “我来看看赫连师兄……”镜漓语气软弱无力,甚至发虚。 “你那剑还不够狠吗?”伊雾花血红的眼眸一下子钳住了镜漓。 镜漓兀的脑海空白了,原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竟举剑伤害了赫连师兄! “你走吧,别来打扰他休息……”伊雾花转身将门死死闭上。 镜漓抓着自己的袖口忍着热泪,她伤害了一个最不该伤害的人。 “丫头,好了,别自责了……”温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镜漓身后。随后温冬牵起镜漓的手走出了酒馆,两人潇洒地坐在酒馆的屋顶上,远远地将言允关的万家灯火望去,温冬从怀中掏出一壶酒对镜漓言道“来点?” 镜漓哭红的眼睛盯着温冬,接来那壶酒仰头就是饮。 “这饮酒要比独自悲伤来的痛快,饮酒解忧,醉了便什么都忘了!”温冬不愧是爱酒之人,品酒都教他品了不少名堂。 可镜漓方饮几口便已面色桃红,醉醺醺地提着酒壶朝着夜空大喊“我镜漓,要变强,我要保护所有我爱的人!”说罢镜漓扭头看向温冬,傻乎乎地咧嘴大笑起来。 “噗咚!”镜漓喝的太多,一头倒在温冬肩头熟熟睡去。 温冬抓着手中的酒壶一口一口地不停灌着,他泪眼惺忪地远眺繁灯千户,自己年少时何曾不像镜漓这样,为了爱人,为了活下去而渴望变得强大。时至今日,当初的自己与现在的镜漓何尝不是天涯沦落人。 旦日的晨光打在青柳叶上,鸟啼欢鸣将镜漓的熟睡打破,这丫头扶着脑袋久久才缓过神来,看来昨日喝的上头,令她今日有些不适。 班九歌早早侯在了镜漓门外,扣门询问道“丫头,起来了,今日要去武灵道。” 镜漓草草回复了一句“嗯!”随后抓起自己桌上的雀羽面具急急忙忙戴上。 来到武灵道已是午时,言允关一天中气候最热的时刻,连斗灵场内的泥沙都泛着热气…… 温冬瞧了眼镜漓今天应战名单,上面写到——柯吉那勒。 看来镜漓所逢敌手并不是中土人啊,而是北荒人,柯吉这个姓氏原是北荒内陆的一只驯兽牧族。 “丫头,是北荒人,多加小心!”镜漓入场前,温冬再三叮嘱道。 “北荒人?”镜漓不知温冬口中所言北荒人有何远超常人之处。 “北荒人常年生活在最为恶劣的沙漠之中,他们以捕杀灵兽为生,拥有者极高的身体素质与实战经验,若你碰上他绝不可掉以轻心。”班九歌对温冬所道的北荒人解释道。 这下镜漓身后不禁开始冒出冷汗,这样一只凶悍的部族为何来此地,还偏偏叫自己碰上了。 未几,镜漓的这场比试开始了,临场前镜漓回眸一笑百媚生,看来她是胸有成竹了。 镜漓身批赤红丹衣斗篷,脸上古铜色的面具将她的小脸蛋衬的雪白。而迎面走来的正是一位北荒人,他的眼睛上有一处刀疤,浑身的肌肉分明结实,头发扎着几缕小辫,破烂的麻衣斜披在胸前,真当与中土人的打扮有所不同。 “小姑娘,放马来吧!”那男子站在镜漓面前勾勾手。此举一下子将场上观众的热情点燃。镜漓曾受温冬指点,她明白此人在激自己,故镜漓也未有愠色,只是保持冷静盯着此人。 “呵,小丫头片子!”那人也不再废话,摆腿便将小腿上的短刀拔出,如一只饿狼扑向了镜漓。 “轰!”男子身后灵堂亮起,是两道黄棕色的灵火。“不好!是二堂灵者!”镜漓意识到这北荒人来头不小。 “唰!”那人的攻击方式诡异且不寻常,如同一只黑蝎,只蜇人要害。 镜漓左右扭头躲避着他的突刺,每一刀突刺都带着浓浓的黑气,这是他的兽灵——血斑黑蝎,这是一种以毒性附着灵力攻击对手的灵种。 镜漓见此人处处压制自己,展开袖口向后拉开身位,顺势朝地面上一道快速扫腿扬起一片尘灰,镜漓消失在尘土之中。 那人被这扬尘呛的直咳嗽。就在他缓神之际,镜漓一道剑影从尘土中戳出,那人倒是练家子,娴熟地躲过了镜漓的突袭。随后那人转身邪魅一笑,一脚狠狠跺在地面上,一瞬间整座斗灵场都在颤抖,将全场的黄沙一下子扬起。而这正是此人的第二道兽灵——陀蛮灵。 这恐怖的力道波及到观众席,温冬锁眉死死盯着场上的局势变化,而此人的这一脚猛跺令温冬身后桌上的茶水都在晃动。 尘埃落下,镜漓将剑插在沙土中稳住自己的身体,她面颊上的汗珠正一滴滴砸向沙堆上。 “这丫头真是硬骨头,现在还不唤出灵种。”那人不明白镜漓为何如此执着。 那人一脚一步晃动着整座场地,他像一只冲锋的巨象朝镜漓扑来,镜漓剑锋一转,右手甩出三道血龙丝将那人捆绑住,血龙丝当真是龙阁主的宝贝,一碰到血肉之躯就疯狂的紧缩。 “额啊啊啊!”那人发出一道野性的怒吼,一道云海翻涌般的灵气震荡射出,这北荒人手臂一撑,将血龙丝活生生扯断了。 “好恐怖的身体力量……”镜漓偷着面具感到不寒而栗。 “小丫头片子,花样挺多啊!”那人从左小腿上摸来第二把短刀,两把蜥蜴尾状的短刀交错向镜漓快速攻来。 镜漓的剑竟没他快,一息间,此人出刀速度远快于自己。两人刀刃相持对抗之际,那人如同黑蝎般冷不丁一道“甩尾”,一脚踢在镜漓小腹上,镜漓被狠狠踹飞到斗灵场的边缘。 “镜漓!”观众席上的江师姐开始担忧起来,这样死撑也不是办法。 “若这孩子再不使用灵堂,恐凶多吉少啊!”班九歌猛敲桌案。 温冬倒面无波澜,一手打住班九歌的话语,言道“不急……” 场下那北荒人已经占足了上风,镜漓半撑着身子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她满眼血丝坚定地盯着那人,言道“我要变强……我要保护我爱的人……” 或许那人急于逼出镜漓的灵种,索性径直挥刀向镜漓冲去。 镜漓将手中的剑插在地上,单膝跪在原地,她伸出左手将两耳上的洞噬旋转调至最大化,将外界的声音完全阻隔,那刻仿佛只有自己的心声了。 “噗咚,噗咚!”伴随着那人脚步的临近,镜漓慢慢抬起眼眸,随后脸泛凶煞,呲牙一笑。 “乒!”镜漓手中的剑刃快速在振动,随后一道无声的静止包裹住全场,似乎全场的声音与活物都停滞了,短暂数秒后,镜漓仰头咆哮,手中的剑刃一瞬间炸裂破碎弹射出去,一道如接天海啸般的声音从镜漓右手的剑刃处爆发出来,强大的音波将在场的空间扭曲,所有人都抱耳呻吟,那北荒人更是被这音波一震,直接瘫软在地。 “此术名镜音……”镜漓的发丝缠眸,回首冷语道。 番外——荒北 所谓黄沙蔽日,风萧穿谷,北楚方外,不毛之地,则是荒北。 荒北,一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此地不受北楚控制,地方上也没有监司礼院,于是北荒的沙漠成了各地黑商走私货的好地方,在此地衍生出一个行业——走商人。 “驾!”一位全身裹的严实的男子纵马奔驰沙洲之中,飞驰的马匹在沙堆上踏出一个个蹄印。 荒北正值最热时刻,此地的灵兽会暂避炎热,躲到地下,故没了灵兽的威胁,很多商旅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拉运货物。就在沙丘一侧,一队由十几只骆驼组成的商队恰路此地。沙漠中拉运货物是难事,一路上没有足够的补给你很难走出这片沙海。 “驾!吁~”那名裹着头巾的男子将马停在了商队前,他是这只商旅探路的前行者。 那人兴冲冲跳下马背,挥手喊到“兄弟们,前面有座驿站!” 北荒之中稀稀疏疏错落分布着几片绿洲,很多商旅可以借此补给,而绿洲之上通常都是有土生土长的北荒人居住。 这支已经行走了三天的商队一闻前方有驿站,一个个干劲儿又卯足了,拽着骆驼就是往前走。坐在领头骆驼上的是这支商队的老板,也就是走商人。他警觉的撩开头帽向远方望去,他心底滋生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是多年走商的缘故,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四周有人在盯着他们! “快点跟上,到了前面大家就可以休息了!”在前面领头的汉子勾手喊到。 这些人足足有三天没补给水源与食物了,一路上拮据地保留食物与水源使他们精疲力尽,嘴唇泛白。急需休息的身体促使他们马不停蹄朝那驿站赶,果然未走多远在前方的沙湾处坐落着一片鹅蛋形的湖水,葱郁树木绕湖而生,一座牛皮,羊毛毯搭起的大棚里传来酒香,胡木酒楼里还有着人们吃喝痛饮的欢呼声。 “兄弟们!快走!”那人拉着骆驼头也不回就走去了。 “那勒,等一下!”领队的人伸手拦住了他,此人是那勒的大哥——柯吉多纳。 那勒不解,为何放在眼前的驿站还要等? “大哥!还等什么啊,你看看兄弟们都饿成什么样了!”那勒指着身后几十号兄弟说道。 领队的人走到骆驼前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滚烫的黄沙,他将这捧沙子放置鼻子旁细细嗅起来,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附近的沙子湿润,故容易沾着味道。 “是血的味道……”那人放下那捧沙子拍拍手言道。 那勒甩了甩手,劝说道“大哥……哪有驿站不宰几只牛羊的,当然有血的味道了!” 领队转过脑袋眉头皱实,言道“是人的血……” “这……”那勒一下子语塞了,放在眼前的绿洲竟成了陷阱,难不成此处死了不少人? “可大哥,我们的兄弟再不补充干粮与水源,连一天都撑不过去了!”那勒对眼下的情况难以取舍。 “这样……我们只向他们买水和食物,物资到手后立刻离开,绝不要逗留与歇脚……”大哥急促地言道。 那勒点点头,领着身后商队朝那走去。随着他们的慢慢走进,绿洲旁的清水诱惑着这些干渴的旅人,有些个实在难忍喉干的人直接趴在水源旁,用手大口大口拍着水往嘴里送。那勒牵着骆驼来到羊皮帐篷下,这帐篷下也有歇脚的商队,他们正高兴地举杯畅饮着,几个壮汉子野蛮地撕扯着桌上的烤羊蹄,大把大把的肉胡乱塞进嘴中,那满嘴的油光令那勒他们不禁咽了咽口水。 “几位……可是要住宿啊?”迎面从酒馆走出一位极具异域风情的女子,她的额上佩戴红宝石链子,柔美细长的身段令人挪不开眼睛,加之此人相貌还不凡,那些个往来的商客估计也受此因才在这歇脚。 “老板娘,我们不住宿,我们只买点干粮与水就好,我们着急赶路!”柯吉多纳讲明了他们的需求。 那女子一听神色有些失落,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当真不休息一晚再走?” “不了,赶路要紧,还劳请姑娘卖给我们点干粮与水吧……”多纳试探着这老板娘的眼神,扣手言道。 那女子眼睛里闪过一缕狡黠,扭头甩了甩飘香的丝衣,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屠子,给他们点干粮与水……” “是!”店里跑出一位矮矮的黑胖子,他接过多纳手中的碎银,从店内挑来面饼用布全数装好,交到了他们手中。 多纳看了看背后骆驼满载的干粮与水,拍了拍那勒的肩头附耳言道“快走……” 那勒走之前将醉倒的一桌上的烤肉全部装进了布袋,悄悄地顺走了。 “他们已经是死人了……”多纳回眸望着那座歌酒升平的驿站。 “为什么?大哥!”那勒走上前问道。 多纳回想方才所见,他看见一坛倒在地上的残余酒水,不巧的是一只蜥蜴用舌舔食了几番,未出多久那蜥蜴便昏迷过去了,躺在沙地上蹬蹬四肢,毫无反应。 “这!那我们要不要回去救他们!”那勒拉住多纳问道。 多纳叹了口气,他的目光干脆地看着那勒“不行,我们这一路上还不容易走出来,千万别再惹什么麻烦了!” 那勒依旧放不下心思,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全听大哥的照做。 随着那勒一行人的远去,驿站的老板娘捂着红丝娟子远眺他们的身影,嘴边不禁言道“有意思……” 夜晚很快笼罩了整片沙漠,皎皎月色当头挂在没有一丝云缕的夜空,北荒的夜晚当真冷极了。那勒一行人用捕杀来的铜树巨蜥的骨头升起了火堆,一行人裹着布衣围绕在火堆旁取暖。 “来!大哥!”那勒将今天早上顺来的羊肉递到多纳嘴旁。 “哪来的?”多纳眉峰上调瞪眼问道。 “早上那酒馆顺来的!”那勒傻傻笑起来,挠了挠后勃颈。 “臭小子!”多纳接过那羊肉,惊叹于这弟弟的鬼精灵。 “来!兄弟们分着吃吧!”那勒摊开布,将里面成堆的羊肉分给了大家。 夜晚深沉,温度在这里降的更低了。多纳为那勒在身体上又套上了一层外衣,叮嘱道“别着凉了……” 那勒望了望多纳,眼波温柔言道“嗯。” 那勒的商队晚上便盖着毯子窝在骆驼的肚皮旁熟熟睡去,暖暖的火光摇摆在每个人的脸庞上。 “扑通!”一个声响惊醒了半睡的多纳,他警觉地突然站起来。 是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倒在了他们休息的沙地旁。多纳摇醒那勒,带着他一同上前看个究竟。 那人突然伸出一只血手抓住多纳的腿,满眼恐惧地吞吐道“杀人……的……巨……大……灵兽……” 此人话语还未说完,便一命呜呼了。多纳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推着那勒喊到“快!快去把大家叫醒!” 那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一个踉跄跌倒中沙地上,沾了满嘴沙,他跌跌撞撞地一个个将他们推醒。大喊道“快醒醒,有情况!” 商队中的人跟了多纳这么多年,应变速度都是极快的,一闻见有情况,立刻掀开毛毯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轰然将全身灵堂唤起,顿时沙漠里闪烁着几十道灵种的火光。 就在多纳一行人警戒时,他们的骆驼不受控制地惊慌失措起来,骆驼们不听人的拉拽似,一个劲扭头踏着沙子乎想要逃命。 “嘭!”突然那勒脚下的沙土炸裂腾起,一只有四五个壮汉腰身粗细的蜘蛛腿从沙子里破土而出,随后他们周围的沙地旁也紧跟着破土而出好几只蜘蛛腿。 “轰!”待那八只蜘蛛腿在地面踩实后,它将自己的身体从沙子中露出来,这一下将多纳他们休息的营地全部摧毁。随后多纳眼眸寂冷绝望抬头仰望眼前的灵兽,言道“是……载洲灵蛛……” 那蜘蛛背上载着的正是他们今天看到的绿洲,此灵兽旁大的身影将空中的皎月遮去,投下一大片漆黑的影子。 “给我杀……”那蜘蛛上载着的女人正是今天酒馆的老板娘。 蜘蛛狰狞地裂开万齿交错的大嘴,一根根蜘蛛腿踩踏下来,“嘭!”沙地在颤抖。 “啊!”多纳的兄弟们许多都被蜘蛛腿直接洞穿了腹部,一条蜘蛛尖腿插在他们的肚子上流着鲜红的血液。 “陀蛮灵!”那勒不愿看到自己的弟兄惨死,愤怒地脚踏着沙地,震的那只蜘蛛没站住倒在了沙地上。 “嗑滋!嗑滋!”那蜘蛛被那勒的攻击惹恼,一口蜘蛛丝将剩余的人包裹住,猛的气力将他们拉扯到嘴旁,咀嚼起他们的尸体,血肉在它的嘴中绞拌。“啊啊啊啊!”这些被吞的人发出了活生生的惨叫,他们的骨头血肉正在被一点点吞食。 那勒见这畜生这样残虐自己的弟兄,不要命的一拳打在它的蜘蛛腿上,但是二人太过相形见绌,攻击跟本没有任何作用,随后蜘蛛被他激起,一根蜘蛛腿撕裂空气划来,“唰!”那勒的左眼被划开一道血痕,那勒痛苦地捂着眼睛惨叫。 多纳见状不妙,牵来一只骆驼让多纳坐上去,随后唤来自己的植灵——沽潼蔓,将那勒死死绑住,多纳拍了拍骆驼让它载着那勒跑开。 那勒挣扎着回头望着柯吉多纳,他眼里闪着热泪,伸手大喊道“不要!大哥!” 多纳笑泪交杂站在原地看着弟弟远去,他眼角留下泪水低语道“柯吉那勒,好好活下去……” 随后柯吉多纳转身一人冲向了那只蜘蛛…… 那勒因为灵力匮乏趴在骆驼身上晕了过去,第二天的烈日活生生炙烤着他的肌肤,那勒因被长时间暴晒导致缺水,嘴皮子白花花的,双手无力垂落下来。 隐约中他眯眼看到一位老者向他走来,他拍拍那勒唤道“孩子?醒醒?” 棠音源 “姑娘……等一下!”被镜漓用镜音术击倒在地的那勒伸出手言道。 柯吉那勒捂着胸口慢慢站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的孩子,终于再没能忍住心中的疑问,他艰难开口道“你可姓镜?” 镜漓一听到这人直呼自己的姓氏先是躯体一颤,自己并未透露容颜与行踪,此人又何以见得自己是镜族人。 “你想说什么……”镜漓对这素未谋面的北荒人有着极高的提防。 “姑娘,镜家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多年前我曾在沙漠中昏厥,是镜家人救了我……”那人泪眼婆娑,感情真挚不像是在撒谎。 “你方才所使灵术只有镜家人才会,无外他人能做到此术!”那勒一口咬定镜漓就是镜家人。 “你认错人了……”镜漓不想在此地多逗留一刻,她的身份既能被此人看出,那在场盯上她的恐怕不少了。 温冬见情势不对,风步走向斗灵场,镜漓撑着满身的伤痕跌跌撞撞地走在黑洞洞的廊道中,温冬上前扶住她问道“丫头没事吧?” 镜漓嘴角带血轻然一笑,摇头言道“不要紧……” 见镜漓伤势又加重,温冬不敢怠慢半刻,抱起镜漓就往外走。 回到酒馆,镜漓已经昏迷,温冬轻把她的灵脉,她的灵脉并无大碍,但为何镜漓面色如此难看? 回想起今日在斗灵场一幕,镜漓所使灵术太为震惊,班九歌忍不住心中疑惑,步至温冬身旁。 “此术我从未见过,可是小温子你传授这丫头的?”班九歌半压身体贴在温冬身边问道。 温冬理了理袖口,从床边站起来言道“此术我并未闻过,断不可能乃我所授。” 他们都不懂镜漓方才那灵术从何而来,温冬还不知道的是,此术是镜漓在凰羽自己所悟所创从未向外人提及过,此次也是迫不得已才使用这灵术。 “眼下,这丫头怎么办?”班九歌拍拍脑门想不出法子。 “让我试试看呗!”喜蛋趴在窗户上说道。 温冬将目光落在这只红通通的神农兽身上,他用尽手段也查不出镜漓身体问题所在,眼下只有让这小灵兽试试看了,或还有诊治的可能。 “喜蛋……你会医术?”班九歌活见鬼了似的问道。 喜蛋一个矫健身法从窗台上跳下,走到镜漓床铺旁,它望了望高出自己几个脑袋的床铺,将眼神注视向班九歌,言道“抱我上去!” 班九歌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灵兽,但没办法现在也只能依它了。班九歌将喜蛋抱到床铺上。喜蛋走到镜漓脸旁,口中不知念叨什么,随后它的眉心泛出一点红,喜蛋双爪握合像是在做什么祷告,镜漓随之也跟着眉头一皱,两人像是被沟通了一般。 喜蛋进入镜漓的灵境之中,以镜漓的状态看来不是身体上有异样,而是心病! 喜蛋慢慢走进了镜漓的灵境之中,它隐约看见镜漓站在一座山谷面前,喜蛋慢慢朝她走去,就在靠近镜漓的一刻,喜蛋周围的灵境开始破碎崩塌,镜漓蹲在原地抱头痛哭,她的哭声就如今早的镜音术一般骇人,令喜蛋的神经都被这声波震慑住。 “啊!”喜蛋猛的一下被镜漓身上迸发出的灵气震飞,好在温冬身手敏捷一把接住了喜蛋。 “怎么回事?”温冬问道。 “镜漓的灵境在破碎,她好像在哭泣……”喜蛋回忆起方才自己在镜漓的灵境所见,这种灵境的破碎通常代表一个人在重建心智,若镜漓在重建灵境,只能说明一点,她的意识接近崩溃的边缘。 “怎么会这样?”班九歌头一次听见有人的灵境在破碎。 温冬则认为不然,他想起方才镜漓的灵脉还是稳定的,不可能出现灵境破碎的情况,难不成…… “是通灵……喜蛋在镜漓灵境看到的破碎现象应该是幻象,有人在用灵境与镜漓沟通……”温冬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人的灵境通常由灵力意识主导,而通灵则是灵力意识极为强悍的人才能做到的,通灵的手段就是将自己的灵境与他者相连,构成共享的灵境,将自己所载记忆与被联通者合为一体。 “但……又是谁在这么做呢?”温冬手指拖着下巴思考起来。 。 。 。 镜漓在灵境中渐渐缓住了情绪,她不再哭泣,周围破碎的灵境碎片正在迅速重组,如同扑飞的蝴蝶带着奇幻的光彩在空中翩翩飞舞。 “春风吹摇碧树呦,洒落花雨遮望眼,无心听闻诗书卷~童叟踏草放纸鸢唉~……”一道曼妙的歌声悠然回荡灵境之中,这是两个女孩的合唱,声音此起彼伏在四面山谷中响彻。 镜漓循声站了起来,她环顾四周,自己的灵境在刹那间拼合完毕,此刻她正站在一座绿树低压湖面的山门前,此处如平天阁的花园精巧绝伦,繁华树柳百鸟鸣,逐流的湖水从山前拱门处淌出。 镜漓顺着脚下的石板道走去,身旁的绿树繁茂好似荒废多年,行至拱门处,脚下的石头被流水轻轻冲刷着发出脆响。镜漓寻思着此地该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所住的地方,如此清幽僻静,不正适合那些好山水的隐者? “啦啦啦……啦……”方才那轻缓的声音再次传来,镜漓为了找到声音的来源她直接踏过了眼前的山门。 没走几步,一块青苔满布的石碑立在道路旁,上刻着三个大字——棠音源。 镜漓挠挠发鬓读来,看来此地叫作棠音源了,但这地方除了植被繁茂外竟无一人,唯一可寻的就是那歌声。 “算了算了,天大命大我小栗子,去瞧个究竟……”镜漓总归耐不住好奇的跑了过去。 “嘿!嘿!嘿!”镜漓兴致冲冲地将石台阶一块块踩去,爬了近半个时辰,镜漓满头大汗地来到山腰,离这歌声也越来越近了。 “歌声这么甜美,想必那唱歌之人也定是相貌不凡之人!”镜漓又在做着白日梦,幻想着两位俏佳人。 镜漓扒开一层层的树枝叶,终于一片明静湖水展现在她面前,这片湖水上微风缕缕荡漾起几圈波纹,如一块透彻的明镜将整片天空映在其中。 镜漓瞧见两个女孩手拉手坐在湖面的老树干上,小脚丫踢淌着湖面,两人手拉手相互甜笑,看来二人感情甚好关系匪浅。 镜漓偷偷躲在树丛后面纳闷道“这两个小姑娘这这地方做什么,洗脚?” 镜漓糊涂地搔搔耳根子,看来还是上前一问究竟吧。就当镜漓准备上前时,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道“东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东竺!娘!”镜漓听到这名字一下子眼眸明媚起来,她难以置信眼前的小姑娘竟是自己的娘亲。 然而灵境虚幻,本就是记忆所载,镜漓若想上前拥抱自己的母亲几乎不可能,这里的一切不过虚无罢了。 “西瑶等等我!”那个年纪较小的女孩光着脚丫追赶着。 “是阁主!”镜漓一听到母亲对那人的呼唤便知是凰羽阁主。 “可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出现在我的灵境里呢?”镜漓咬咬指尖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镜漓只好灰溜溜跟着二人进入山谷的更深处,山谷深处坐落一座古楼,古楼时不时有雅乐传出,音色各异。 “嘿!”镜东竺拉着姐姐跑进了古楼的院子里,院子里有几位长辈正在演奏乐器,二人觉得好玩随手拿起一串果壳串铃和犀壶,一个人摇啊摇,一个人有声有色地吹奏起来,两人即兴的表演一下子把院子里的长辈逗乐了,皆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两个孩子真是鬼机灵啊!” 镜漓躲在内院的柱子后面窥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镜漓环望四周的古楼,看来这就是镜家人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故乡。镜漓看着看泪水顺着眼窝子流下,自己从未回到过镜家古院,今日在灵境中一见真是温馨又热闹啊。 “丫头这是我做的短笛,拿着吧!” “来!还有爷爷的壳串!” 家里的长辈对这两个孩子很是疼爱,因为镜氏姐妹二人在乐理上有极高的天赋,她们接触任何乐器都能在短短一天内熟练掌握,二人在演奏方面更是有着无可挑剔的默契。 姐妹二人或是演奏累了,跑到院子中央的古井旁吊着冰凉的井水喝,二人喝水间,镜漓忍不住窥一眼自己娘亲的模样,细一看,母亲的五官与自己一般小巧精致,目夺星辉,发似清溪。 “怪不得我小栗子生的那么美,还是多亏娘亲啊……”镜漓躲在柱子后面不知一人傻乐什么,面上泛起稚嫩的笑容。 就在镜漓眯着眼痴痴幻想沉醉时,一个久违而又不真实的声音呼唤着她,“丫头?丫头?你怎么了?” 镜漓一下子睁开了眼,不知何时镜东竺走到了镜漓面前,正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镜漓被突然起来的闹剧怔住了,心想道“这不是灵境吗?她为什么能看到我?” “丫头?”东竺在镜漓双眼面前挥了挥手。 “啊!”镜漓兀的一下惊醒。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她就是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来镜漓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着母亲。 “你是渴了吧?”镜东竺笑眯眯地递上一瓢井水。 镜漓两眼泪花花地接过那瓢水,她再也看不清母亲的模样,泪水直刷刷地流着,她仰头将那瓢井水饮下,一阵清凉入体,沁人心神。 镜漓将瓢再次放下时,母亲已经消失在了自己面前,那声亲昵的“丫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镜漓惊恐地望着四周空旷的镜家古楼,她大声在古楼中喊到“娘!娘!我是镜漓啊!你在哪!” 声音悠远,在古楼上空盘旋,待镜漓回眸时,灵境坍圮,杳然不知所踪,一切又只剩漆黑了。 漆黑中唯有一道歌声缓缓而来,“春风吹摇碧树呦,洒落花雨遮望眼,无心听闻诗书卷~童叟踏草放纸鸢唉~……” 出关 “丫头?丫头?”在镜漓昏睡之际,班九歌与温冬靠在床边试着将她唤醒,二人的声音虚幻缥缈传递到镜漓耳旁。 “娘!娘!”镜漓躺在床上抓狂地伸着手,似乎害怕失去什么。 班九歌正要凑近稳住镜漓情绪,“啪!”镜漓一手打在他的脸上,班九歌木讷地瞪着大眼望向温冬,言道“嘿?这丫头!” “啊!”伴随镜漓一声呐喊,她带着满头的汗惊醒过来,镜漓一头雾水地抓过温冬,惊奇地言道“温阁主你知道我方才在灵镜中看到什么了吗?” 温冬握住镜漓手,安抚道“慢慢说……” 镜漓两只眼眸兀的被点亮,言道“是我母亲,我母亲!” 温冬一闻,脸色顿时有些百味杂陈,他思忖片刻,后言道“听阁主讲,你的母亲多年前便已然……” 温冬的意思即是镜漓母亲已经久辞人世,跟本不可能还寻得到她的灵境,更别说在灵境中一睹她的容颜。 “我真的没说谎,温阁主,她还递给我水喝呢!”镜漓拉着温冬的手喋喋不休起来。 班九歌上前递来一杯水,汗颜道“来!喝水!丫头你看来睡傻掉了!” 镜漓虽知很难令两位阁主信服,但那真的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亲眼看着母亲。 “咚咚!”镜漓房外传来扣门声,温冬应到“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位凰羽弟子,他慌张地指着外面言道“阁主,酒馆外来了一队北楚军卫!” 温冬颔首起身,走向酒馆外,原是北楚的禁卫,瞧那黑红的甲胄与轻快的兵刃配备,明眼人都知这是北楚劲旅——申家军! 温冬独自一人走到他们面前,躬身平手扣礼,言道“不知诸位到此为何?” “哒哒……”申家军中缓缓走出一人,他高坐在马背上言道“温阁主不必多礼!” 温冬抬眼,此人正是申卿道,难得一见他身着军铠的样子。神勇雄姿,华发金冠,腰配玉龙,不愧是北楚申家,都是常年醉卧沙场的英雄。 “许久未见啊温阁主!”申卿道立刻下马亲自上前搀扶起扣礼的温冬。 温冬不明是故地问道“申大人今日来此有何事?” 申卿道也是心直口快之人,直面言道“听闻凰羽要到南齐进述讲学,这其中就有我朝二皇子,为保少主安危,陛下特令我相协同去。” 温冬听明白了,他们是怕南齐借此挟持二皇子,可温冬仍不明北楚帝君为何如此器重他的二皇子,明明赫连家族败落已许久,今日这一举何意呢? “劳请温阁主带路吧!”申卿道对温冬恭言道。 温冬将申卿道一人领到了赫连笙所在房间,在门外温冬才开口道“二皇子前日在葬龙岗遇险,昏迷至今,等会望申大人切莫惊扰他休息。” 申卿道一把抓住温冬的手腕问道“何人干的!” 温冬则也没打算隐瞒,撇过眼界言道“镜漓花灵入魔后误伤了他……” 申卿道一下子情绪又转了一番,问道“是那丫头?她现在怎么样?” 温冬顿时觉得眼前的申卿道有几分耐人寻味,难道镜漓的安危比他要保护的二皇子还重要? 申卿道知道自己方才有失仪态,平定思绪后将房门推开。 此刻伊雾花正在给赫连笙擦拭脸与手,申卿道望着正躺在床上的赫连笙,他立刻上前以灵试探起他的病情。 申卿道微的一皱眉,言道“竟是灵脉受损?” 温冬拍了拍伊雾花肩头,令她先回避会,雾花点点头掩门退去。 温冬抱拳压低身子言道“申大人恕我无能,作为随行阁主未能保护好这孩子的安全。” 申卿道自然不是怪罪温冬,他清楚次一去路上本就险阻万分,身遇险恂也无可避免。 “申大人明日便是我们出关汇合之日,若二皇子在那之前未能取得出关章事,恐后续便要派人接他回凰羽了……”温冬也将后几日安排如实道来。 “出关章事并不是问题,眼下只要将二皇子的伤诊治好……”申卿道叹惋道。 “灵脉受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略施手段自然就好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槛处传来。申卿道将那声音细细寻去,结果在门外瞧见一个长了绿芽的红脑袋。 “哎呦!哎呦!谁来抱我一把!”喜蛋的小腿压根跨不过拿到门槛,只能在原地白费劲。 申卿道上前一看究竟,竟是只个头不大的灵兽,他撇过头指着此灵兽问道“这是……” 温冬提了提袖口将喜蛋抱了起来,言道“那日在铸药谷,一弟子收养的神农兽。” “神农兽!”申卿道可是极了解此兽,相传此兽藏于铸药谷,通晓百草与医道,是难得一见的灵兽,更领他惊奇的是这只神农兽竟会人语。 “真是稀奇啊!此兽遍体红瑞,灵识若人一般,难得一见啊!”申卿道啧啧感叹。 温冬以柔柔的音色问道“喜蛋方才听你可是有办法医治?” 喜蛋在温冬怀中抠了抠小爪子,言道“灭霸说这位师兄是镜漓很重要的朋友,若他不醒来镜漓就会难受,所以我才答应灭霸来医治他的。” 温冬听完后也是为这几个孩子真挚的感情所动容,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此次下山后又走近不少,这是好事也正是此番践行的目的。 喜蛋滑溜溜的身体一下子从温冬怀中蹦出,落在赫连笙的卧榻旁,喜蛋的搓搓爪子,眉心又是跟先前一样泛出了红光,那红光化为一点,随后喜蛋小嘴一翘,走到赫连笙脸庞,贴着他的鼻尖一口吻了下去,接而一颗化丹状的珠子进入赫连笙体内。“额啊!”喜蛋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起来,看来它已经搞定。 “乖乖,这喜蛋太生猛了吧,就这样把笙大哥吻了?”窗户外马灭霸和宇文林在窗纸上抠了个小眼,正在全神贯注地偷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哎呦!”就在二人相互推搡时,他们的脑袋上各自被狠狠地敲了一个咣当。马灭霸扭头看去,班九歌正用两个大大鼻孔正对着他们,他眼眉突紧,发问道“两个小兔崽子,还不回屋去!在这瞎看什么!” 宇文林算是机灵人,拉着马灭霸抱着脑袋就跑,这班阁主可不像温冬那副好耐性,惹急了班阁主恐怕晚上红糖馒头都没得吃。 马灭霸一想没得晚饭吃,肚子一阵酸水,他拍拍肚皮言道“吃饱要紧,快溜!” 。 。 。 赫连笙经过喜蛋喂食丹药后,竟咳嗽了几声,好似这丹药刺激了他体内的灵脉,申卿道上前把脉,惊讶发现这孩子的灵力在凝聚,灵脉受损的情况下自身灵力极易散失,可赫连笙则反之,看来是那枚丹药起效用了。 “咳咳!”赫连笙体内灵力几番调息后,他才微微睁开双眸。 “二皇子!”申卿道立刻上前稳住赫连笙羸弱的体躯,赫连笙唇色霜白地转面看着申卿道,言道“申叔叔……” 申卿道立刻对外呼唤道“来人,取楚离涎。” 随后门外侍卫捧着金缕雕边的匣子走了进来,申卿道将赫连笙脑袋靠在自己胸前,将那瓶凝华药水令他服下。楚离涎是北楚皇胄所御用培灵药物,年供不过十瓶,通常都是作为修灵补品服用。 温冬认得赫连笙所服的妙药,楚离涎有着化灵力之淤的功效,能令赫连笙体内灵力更为通畅,自然有助他的灵力恢复与修炼。 赫连笙服下后,脸色顿时有好转。他瞑目片刻后问道“这是哪?” “禀殿下,此乃北楚边关处——言允。”申卿道单膝跪地抱拳回答道。 赫连笙摇摇手言道“申叔叔……快请起,不必拘泥礼数……” “殿下奉陛下手谕,此番由臣一路护送您至南齐,君上已书信于南齐主君告明此事,殿下一路可安心矣……”申卿道言道。 “既然如此,那明日便启程吧……”温冬见赫连笙已然醒来,便不再拖延行程了。 “出关章事还劳烦申大人了……”温冬请礼道。 申卿道叫来门外侍卫,将陛下钦此手牌交给他,吩咐道“拿着此物去趟言允台令,将此物呈与枢司长使大人,命他明日安排车马护送我们出关!” “是!”申家军卫接过手牌,丝毫未敢怠慢,纵马而去。 若要说温冬这几日以实力换来的出关章事,还不及权贵之人那几句话,真当是笑话啊! 言允关的夜晚,赫连笙第一次坐在餐桌旁进食,这几日身体虚脱的他一直是伊雾花喂稀粥度过来的,今日定要好好大补一番。 镜漓也坐在客桌上,满盘珍馐勾不起她一点食欲,她眼睛低垂在桌沿旁,迟迟不肯动筷。 “小栗子?怎么不吃啊?”宇文林满嘴油光问道。 赫连笙惨白的面色上淡然一笑,他拿起碗盛来几勺半夏白术天麻汤,放到镜漓面前,言道“好了……既不是有心之举何必过意不去呢?” 镜漓眼眸微调,畏畏缩缩地看着赫连笙,吞吐道“对不起……” 申卿道打破二人的僵局,插言道“好了……快喝吧,汤都快凉了!” 赫连笙转面看向伊雾花,抿嘴言谢道“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伊雾花自然是表面坚硬心底比谁都软的人,她故作无事夹菜品尝,抛下一句回应“嗯……” 也许对于这些孩子来言,艰险面前他们相执手成城以对,这才是他们此番的成长…… 宫华 旦日清晨,言允台令,枢司长使大人亲自领车队来酒管前为赫连笙一行人送行。 “在下,言允枢司长使,李畔云前来接驾二皇子!”酒馆外一下子人头攒动起来,毕竟是北楚二皇子驾临此地,不少当地百姓围观一旁。 赫连笙体弱,不易在公众之下轻易暴露,故在申家军的重重保护下登上了马车。 申卿道以礼作揖对枢司长使言道“有劳大人了。” “不敢不敢,二皇子的事臣等怎敢怠慢。”长使大人言道。 随后,赫连笙在言允枢司长使的带领下成功出了言允关。镜漓这是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不仅离开了凰羽还离开了北楚,她趴在马车的窗上向外远眺,这仲夏的暑气真当令人不舒适,坐在马车内都嫌闷热。 镜漓他们的车队阵仗很大,不仅有申家军一路护送,更有言允关当地的驻兵一路保护。马蹄踏过处皆未有贼人敢招惹,毕竟这样的阵仗只能说明他们护送的是一位身份高贵的人。 言允关到南齐关外不过半日车程,加之一路上的快速奔波,赫连笙他们便赶在日落前到了南齐边城——汀都。 汀都外早有侍卫远迎,他们接到南齐君上圣谕绝不可疏忽礼节,毕竟这是凰羽同南齐这么多年来首次讲学之仪。 赫连笙的车队渐而靠近关门下,申卿道抬手叫停车仗。 “吁~”申卿道停马关前。 “在下南齐汀都藩理院右仆射,李沐远迎北楚二皇子及凰羽贵客!”一位身着黑红官服的人上前恭迎道。 申卿道作为北楚相宰自然回礼道“大人辛苦了!” “二皇子。我们到了。”申卿道回头对马车上的赫连笙讲道。 赫连笙掀开马车帘子,提起衣袖,但他今日为表两国邦交之礼,换掉了凰羽那身素衣,穿上了那套许久未着的华服——暗翡金琉璃。 李沐见眼前的北楚二皇子气宇若八海彭泽,眼出星汉,当真一副王储之相。 “在下北楚二皇子兼凰羽平天阁大弟子——赫连笙。”这身份高贵的人出场介绍都是一大串,赫连笙平举双手扣礼道。 李沐一闻微微颦蹙眉峰,未料这北楚二皇子还是凰羽平天阁大弟子,看来南齐真的气数不及北楚了。 “请!”李沐侧开半身,伸手做邀。 “顿!顿!顿!”两旁的南齐侍卫突然齐敲兵刃底部于地面,单膝下跪左手抱拳放于胸口,这是南齐的迎宾礼仪。 马灭霸和宇文林悄悄掀开窗帘,感叹道“笙大哥就是有面子,看这些南齐士兵那副乖顺的模样。” 喜蛋自然不知道他们人类这套礼数为何,在它看来一切都是多余的,不就进个城嘛,哪来这些繁文缛节。 要说这南齐的汀都真的堪比北楚帝都,万人同行于街,市井灯花,车旅往来,此番盛景真许在太平之际才有吧。 “诶,来瞧,来看看了啊!冰糖花生酥,香粳晚米粥!”路边有几副卖零吃的担子,叫卖的人多是平民,但那地道的吆喝声才真的令人勾起食欲。 镜漓探出脑袋朝那小贩招招手,言道“嘿!老板老板,给我来一包花生酥,还有那米粥!” 一旁的申家军见状赶忙将马匹靠在窗户旁制止道“姑娘,姑娘!” 申卿道听闻马车中有声响,撇头询问道“怎么了?” 那位申家军卫抱拳回复道“大人,这位姑娘不听劝非要买这小摊上的零吃。” 镜漓这下不乐意了,反驳道“嘿?我不就买点花生酥尝尝嘛!至于吗?小气……” 申大人听闻后仰面捋须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了好了,就给让那丫头买吧!这汀都热闹无比换我也难免嘴馋啊!” 李沐在一旁笑言道“申大人所言极是啊!” “听到没!略略!”镜漓气鼓鼓地朝那申家军卫吐舌做鬼脸,那侍卫倒也心宽并未与她计较。 镜漓接过那小贩的零吃,立刻像乌龟一样将头缩回了马车内。 镜漓此举一下子吸引了李沐的注意,他对申卿道问道“申大人,不知那位姑娘是?” “哦~你说那丫头啊!她是凰羽主阁大弟子。”申卿道指着身后那辆马车言道。 “怪不得我看这姑娘身着一副丹红云裳。”李沐言道 镜漓是同温阁主一辆马车的,由于他们出关早,其他同门弟子还没到,估计他们是第一批先到南齐的凰羽弟子,是故何不抢在他们之前一品此地特色? “温阁主,尝尝看?”镜漓拿出一块晶亮透明的花生酥递了上来。 温冬用手轻轻推却了,言道“丫头等会进了南齐皇都记得切莫声张,要循南齐宫中之节,明白了吗?” 镜漓最讨厌听这打一大堆破道理了,她腮帮子各揣两个花生酥,吞吐道“知道了,知道了……” 温冬不放心地颔首,他挑开窗帘远望余晖下的朝阳,言道“等会进宫应恰逢晚宴,宴席上切莫坏了礼数。” 镜漓托着腮帮子一块一块把花生酥塞入嘴中,不耐烦道“哦……” 马车一路徐行在街上,在离宫门不远处,他们停下了…… “北生南陨,青羽疏疏,枯荣经年,何事沉沉!”一个年岁不大的戏班子立在大街中央唱着一曲小调儿,目色沉沉,面无惊澜。 “大人……”一旁的申家军突觉诡异,扭头问道。 申卿道也令身后车队立刻停下,而此人依旧从容立在街头,两旁穿梭人群甚多,他却偏偏在此驻留。 这句短歌谣传入温冬车内,他眼眉低掩,唱此歌谣的人当真胆不小,或者说他是别有用意。 “星!”领队的李沐突然拔剑指着那街上卖唱之人,怒言道“你好大胆!”李沐也是聪慧之人,有些难以启齿之处他并未明言,眼前这人所唱意思便是北楚久昌,南齐消陨,青羽疏疏岂不指太子不久矣。 那人淡定地抬起眼,露出一排白牙,随后憨憨地傻笑起来“诶?好玩!真好玩!那柄发光的是什么东西啊?我瞧瞧!” 说着那人旋即放下手中快板,径直朝李沐走去,不知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于此时拦截进宫的车队,这不是寻死吗? 但李沐并不敢杀他,今日乃北楚凰羽两大贵客进宫之日,如于此见血光恐不合大体。 “大人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他就是个傻子,挡了大人去路,望大人海涵啊!”就在那戏子即将走到李沐剑锋之处时,一个老女人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下子跪拜在他面前替这傻戏子求情。 李沐收回手中的剑,言道“既如此,夫人快带这傻子离开吧!若再阻碍车队进宫,这事情恐我也再无宽恕余地!” “诶!是是是!谢大人不杀之恩!”那老女人赶忙起身拉住那傻子,抱着他站到了一旁。 车队继续往前驶去,镜漓好奇方才发生了什么,撩开窗帘探脑向外望去,而刚才那傻子戏子正冲着镜漓傻笑,他举起手摇了摇快板,随后招手目送镜漓远去。 镜漓看着那傻戏子只觉得怪异,其他再也说不出更多感觉,这人看起真傻…… “开宫门!”一位侍卫高喝道。 “嘭咚!”随后大门左右两侧各三名侍卫一齐推开宫门。 “申大人,请!”李沐抬手恭迎。 温冬戳见眼旁镜漓闷闷不乐地敲打双股,便询问道“丫头,怎么了?” “哎呦!温阁主你也知道这宫中规矩最多了,我可不要天天被他们看的死死的!”镜漓撅撅小嘴,没好气地又敲打起来。 “进宫前把这个带身上。”温冬从手中拈来一片翠绿竹叶,这竹叶闪着夜光可叫人喜欢,镜漓一把就接过这稀罕玩意,抬望眼问道“这是什么?” 温冬并未多言,她摸摸镜漓脑袋言道“记住随时将此物带身边!” 镜漓自然不介意将这么好玩的东西带在身边,于是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嗯!” 进宫后镜漓一行人被各自安排到了自己的寝殿,他们需要在晚宴前各自打点一番。 镜漓坐在房内的桌子前倒着茶水,她已不知喝了多少杯了,小腹微胀起来,要说是学温阁主喝酒解愁也不像,毕竟普天之下真没几人喝茶解闷。 “姑娘,该换衣了……”殿外侍女进门后提醒道。 镜漓眼戳戳地望着她们,问道“换什么衣服?” 那些侍女回复道“陛下吩咐,进晚宴前要替来朝贵宾换衣,是显大国之礼。” 镜漓撇撇嘴,甩了甩手臂“好了好了,那你们快换吧!” “是……”宫女们立刻拥上前快速替镜漓打点起来。 “诶诶?为什么还要在脸上涂抹这些乱七八糟的!”镜漓坐在妆台前问道。 宫女们半低腰身回复道“姑娘不知,南齐进宴女子需装着得体,自然需要打点一番。” 镜漓小眼一抬,口作蛋型道“哦~” 镜漓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身边宫女“方才我沐浴也是你们帮我更衣,那他们男儿身也是你们帮忙更衣吗?” 宫女们如实回道“正是~” “哦~”镜漓仰头似乎又想到不该想的地方。 “那大生姜一换衣,这些宫女不脸红才怪哩,生的那副模样,比女人还清秀,装点起来不知该谁羞了……嘿嘿……”镜漓想着想着傻笑起来。 这一下叫身旁的宫女摸不着头脑,她们轻轻唤道“镜姑娘?” 镜漓小手一拍胡言乱语道“美哉美哉!” 戏说 深宫规矩繁多镜漓自然懂,但这些个奴婢丫鬟未免太过不解风情。 “这都什么呀!这么重!”镜漓坐在妆台前抱怨起来。 但任凭这丫头怎么抱怨,宫女们还是将一件件奢华的首饰为镜漓戴上,镜漓鼓着嘴巴掂量着身上繁重的玉礼金器,这些宫中的人竟整一些琐碎之节来框束自己,这么多首饰挂身上他们不嫌累吗? “我说……差不多了吧……”镜漓立刻拦住了一旁宫女的手。 宫女见状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言道“姑娘这都是齐宫宴席的规矩,苏嬛宫还特意吩咐我们要好好打点姑娘的。” 镜漓也不是爱为难他们,毕竟她们只是奉命行事,无奈之下只得乖乖让她们装点,谁叫她生来性子软呢。 。 。 。 齐宫东殿,正是温冬休息的住所。此处是南齐太子特意为他挑选的府邸,其名为——芝华宫。 “温阁主,太子殿下在门外等您……”一位宫女来到温冬面前禀报。 温冬此刻正在阅览南齐藏书,听闻太子来访,便释下书卷理开衣袖出门迎接。 温冬方出门外,灵渠太子便已恭候在此。 “见过灵渠殿下。”温冬作礼言道。 灵渠太子还是如往常般给人以端庄清爽之意,他上前平举起温冬的手,言道“温阁主可还习惯这住所?” “殿下有心了,温冬在此甚好。” 灵渠太子此番前来自然不是来嘘寒问暖的,温冬自然也明白,故索性开门见山便问道“太子殿下来找温某何事?” 灵渠太子眼眸带笑转过身,询问道“温阁主今日进城可有遇到什么异事?” 温冬细想后言道“我们进宫前有一孩童在宫门前唱起歌谣一曲,殿下可是想问此事?” 灵渠太子会心地点点头,言道“温阁主是明眼人,也知那首歌谣所唱之人正是我,温阁主怎么看呢?” 温冬当然明白今日所闻歌谣是针对灵渠太子而唱,这首歌谣在城中盛传,这幕后主使定想借此扰乱南齐宫内朝政,毕竟青羽疏疏所言不正是灵渠太子,眼下又正值南齐君上体乏之时,正欲立新君,于时传出此等不敬之语,恐这宫中又该大乱了。 温冬微挑眉梢言道“殿下以为此歌谣何意?造谣生非?还是他者……” 灵渠太子颔首片刻,言道“不然,是有人故借此歌谣给我戴上煞色面具罢了。” 灵渠太子兀的一下沉默许久,后走至温冬身旁言道“这传唱之人只不过想看到齐宫大乱,仅此而已……” 温冬向来行事谨慎,他也明白灵渠太子也是个满腹谋算的人,这深居内宫的人谁人肚中没有一点心思呢。 “太子告诉在下此事何意呢?”温冬抱拳问道。 灵渠太子洒脱的摆摆手转身离去,立在马匹旁转身言道“无他,但愿温阁主不要搅和进这趟浑水。” 温冬立在府门外,目送灵渠太子驱车离去,他亦明白太子殿下之意——素衣莫染尘。 “温阁主,宫内夜宴马上开始了,请随我入宫吧。”一旁的侍女站在温冬背后提醒道。 “好,我们走吧。”温冬转身离去。 。 。 。 宫中夜宴即刻开始,南齐君上早于正位坐定,温冬班九歌随后也在右列首席坐定。 此时殿外的灵渠太子与赫连笙同时到达宫外,二人对视一番共同走进席位,同是两国皇子,二人身上的气场截然不同,赫连笙端庄英发,陈灵渠则是清雅脱俗。 “父王儿臣来迟了。”殿外的灵图君言道。此人是南齐二皇子,此前温冬与他打过照面,行事狠辣,身手不凡。 在座文武百官与凰羽贵客皆是华服进宴,唯独他穿甲而入。 “温阁主班阁主这是我南齐二皇子——灵图君。”南齐君上为二人介绍道。 温冬望向南齐君上,他白须在面,年事已高,散发着一种帝王的沉稳与老练。温冬浅笑点头,随后面向灵图君,二人对视则是一言难尽的沉默。 “东苒郡主到。”殿外又是一位倾城女子,她的紫袍宽衣束腰,身段婀娜,面色温婉,好似秋月平水。 “见过父王~”她低身请礼。 南齐君上点头言道“入座吧……” 东苒郡主转身一眼便望向了席上的赫连笙,她小步走向赫连笙,于他席位旁坐定。 “你想必便是北楚二皇子吧?”东苒郡主戳戳赫连笙的肩头问道。 赫连笙淡雅的眉目微聚,眼神似水地望向东苒郡主,言道“正是。” 对座的申卿道将此情此景看的一清二楚,他明白以赫连笙现在的身份走到哪都会让人注目。 马灭霸与宇文林他们几人是凰羽弟子,在席后入座,二人看着前面向赫连笙交头接耳的东苒郡主,两人闲谈起来“你说这郡主是不是对咱们大生姜有意思?” 宇文林举酒小饮,言道“我看也是。” 就在殿内气氛融融时,镜漓一身红装如九天圣火,华饰缠身光彩璀璨,虽然她脸上带着一副铜羽面具,但透过那双水灵的眼神就让人知道此女子容颜不凡,镜漓嘴露浅笑如一缕翩然仙流步入宫内,一瞬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是从未见小栗子如此惊艳的妆容,赫连笙也停住了流转的目光。镜漓照着宫女所教她的礼仪,挺直腰身,步履均称缓缓走进。在南齐君上面前站立后,言道“小女凰羽主阁弟子——镜漓。” 一闻此名,南齐君上顿时神色一沉,他抬举手言道“请起……” 镜漓见状深吸一口气,埋头大喊到“谢陛下了!”随后转身甩着红袖踩着小碎步跑到席位上坐定。 这一前一后的转变落差真是巨大,逗的不少文武百官大笑起来,“真是个有趣的丫头啊,哈哈哈!” “你便是凰羽主阁弟子?”南齐君上无法置信地望着镜漓问道。 温冬见状抢在镜漓面前言道“正是,这丫头便是我凰羽主阁弟子。” “温阁主所言不错,这丫头便是凰羽主阁弟子。”申卿道也言道。 南齐的两位皇子听闻后,都将目光投在了镜漓身上,他们或是被这丫头惊艳或是对她身份好奇,都难以挪开各自的视线。 “噗嗤!我这两位皇兄都快看出神了。”东苒郡主捂嘴嘲笑道。 赫连笙看着眼前的镜漓,若换做是她定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禀君上,今日国公身体欠恙,不便赴宴。”一旁的宦官言道。 国主放下双手于双膝上,言道“那开宴吧!” 随之殿外走进一只戏舞团,凡十七名。镜漓头一次看见戏舞表演,一下子就被夺去了目光,连席上的佳肴都不吃了。 “嘭,咚,嘭,咚!”十七名舞者手持小鼓,边拍击边踏着脚步,如同一场庄严的仪式。 只是令镜漓不懂的是这些人皆脸戴古青色面具,只露出鲜红的嘴唇。 他们抱做团状,十六名舞女围绕中间的一位少年向后下腰,如同一朵绽放的花朵。 申卿道坐在席上对眼前的舞蹈感到不安,他们的舞步像是一种压迫,遏制了他的每一次心跳。 “可否觉得这中间的少年有些眼熟?”班九歌附耳于温冬身旁,他指的即是舞团中间的那个少年。 温冬抬起衣袖低头细饮手中温酒,掩住眼神低声言道“我们在城外见过这波人。” 班九歌一下子像是被点醒了一般,他睁大着眼睛转面看向温冬,言道“你是说他们……” 未待班九歌开口,温冬伸出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言道“先不要声张。” 温冬身旁的镜漓倒是没怎么注意,她已全然被这些人的舞姿所吸引。但令镜漓好奇的是她也觉得戏团中央的这位少年眼熟,虽未看见他的面容,但从身形上来看总觉得在哪见过此人。 “依依天日照四方,昊昊青云开泰世……”中间的少年抿嘴道来戏腔,身段柔美,捻指作唱。 “这是我们南齐的青辞调,殿下可喜欢?”东苒郡主撇过目光询问到赫连笙。 赫连笙自然未敢吐露半分虚假,言道“此曲令人有种被压迫的感觉,不知为何……” “这就对了,青辞调讲的是我南齐先帝开国之事,自然端庄肃穆,令人心生敬佩与臣服之心。”东苒郡主很自豪地言道。 赫连笙说的却不是这番意思,他放下酒樽言道“我指的是这舞蹈的人……” 东苒郡主一下子语塞了,她抬眼望去,这殿中的舞者应着手中的鼓声踏着整齐的步调,像是一种进军压境的威胁感,东苒郡主随后望向赫连笙言道“确实……” 镜漓托腮于桌席上,她透过面具仔细打量着这中央正在舞蹈的少年,突然他们的舞步一瞬间中断,那少年展开双臂向上攀升,他猛然转面盯着镜漓,二人的目光就这样接于一起。 镜漓脑中兀的一下子想起了这少年的眼神,正是他们在城外唱那奇怪曲子的少年! “呼!”那少年转身舞袖甩出一柄短刀,寒光映在镜漓的眼眸之上,如黑夜中一闪而过的夜魂。 温冬就坐在镜漓身旁,他见状立刻拍起桌案上的酒杯,手掌猛然一推,酒樽与那短刀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脆响“乒!” 这时殿下的侍卫才反应过来,高呼道“不好有刺客!保护陛下!”宴席之下文武百官皆慌乱地从坐席上炸跳而起。 殿内中间的舞者一下子被门外的侍卫团团围住,只是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竟毫无反抗,依然继续跳着他们诡异而又庄重的舞步,待舞步停下,中间那位戴着面具的少年冲着镜漓发出一声冷笑,他仰面肆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南齐君上或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面色镇静地坐在席上,他抬手言道“带下去……” “是,陛下!”侍卫领命后将这些人带了下去。 而方才温冬拿一手漂亮的截杀令对座的两位皇子感到不安,于他们而言,温冬的实力始终令他们琢磨不透,这让南齐对凰羽有了更深的戒备之心。 “温阁主好身手啊,不然今日朕难辞其咎了,镜漓姑娘受惊了……”南齐君上谈吐道。 “敢问君上,方才所舞为何?”温冬起身平举双袖询问道。 南齐君上倒是不介意地言道“这是我南齐的青辞调……” “青辞调……”温冬开始陷入了沉思。 何归 温冬立在席位上久久沉思,既是皇宫内的戏舞团,为何会有行刺之人在其中…… “诸位受惊了,镜漓姑娘可还好?”南齐君上询问道。 镜漓未曾想这刺客竟冲自己来的,满堂之上镜漓自认为她是最不应该被行刺的人,如此聪明伶俐的一个姑娘怎会有人对自己起杀心呢?这大殿之上的老国主脾气古怪,还披着一副伪善的慈面,这刺客为何就不杀他呢?怪哉怪哉…… “回国主,镜漓没事,呵呵……没事……”镜漓勾勾小指冲着国主傻笑,殊不知她在脑中苦苦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国主随即唤来席下的刑夷使,满腔不满地命令道“陈刑使,这些刺客交由你处理,定要给寡人找出这幕后主使来!” “是!”殿下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臣跪在殿前领命。 东苒郡主斜睨身旁的赫连笙,问道“赫连殿下?” 赫连笙闻声后才缓过神来,言道“没事~” “方才见殿下一直望着镜漓姑娘发呆,殿下是在替镜漓姑娘担心吗?”东苒郡主一语道破这场席面。 赫连笙故作冷静,若无其事地举杯微饮,言道“我们初到南齐便遇此事,吾恐日后我这些同门师兄弟的安危……” 东苒郡主自然明白他们的身份特殊,暗处里多少眼睛正盯着他们。 “殿下多虑了,即是有人欲加害于你们,这南齐深宫内他们也不好动手。”东苒郡主举起杯朝赫连笙敬酒。 赫连笙眼神平端对视着东苒郡主的眼眸,这郡主倒是比镜漓这丫头来的聪颖,说话处处都留有心眼。 刺客被捕后,酒席之上一直气氛低沉,未有太多言语,直至宴席结束了,镜漓只记得今天在夜宴上有刺客想加害自己,其他的她一概没记住。 夜宴散去,灵渠太子亲自送温冬回到府上,路上二人不禁畅聊起来。 “殿下可是有事跟在下要说……”温冬看着与自己比肩同行的太子殿下,抬眼问道。 陈灵渠长叹一口气,坦言道“真不该于此时邀你们前来南齐啊……” 温冬对言道“殿下,无论何时,这一趟凰羽终究要来,王储相争是将相王侯的事,拯救黎民于水火,乃凰羽之责。” 陈灵渠清楚温冬性子,无奈颔首表示同意。拍拍温冬肩头,指着东苑里的一处小石桌言道“那张石桌是灵拓那丫头以前在宫里最喜欢呆的地方,我们经常在此下棋闲聊,现在这里好像冷清不少……” 温冬望着那张月色之下的石桌,也许他现在渐渐能明白当初灵拓眼中的那份孤独了。灵渠太子随后停驻在东苑的廊道上,抱拳言道“就送温阁主到这了……” 温冬颔首目送太子远去,黑云包月,冷冷清清皎洁了宫中的漆瓦。 旦日清晨,温冬在芝华宫内查阅南齐的书籍,府内有一处书阁,藏尽南齐所有书籍,温冬闲暇之时便会来此阅览,一是为了明日的讲学做准备,二则是查阅青辞调这一曲南齐戏乐。 “让我进去,我要找我们温阁主!” “姑娘,没有太子殿下的手玉任何人不能进入芝华宫打扰温冬阁主,恕在下不能放你进去。”侍卫将手拦在了门外。 温冬手持竹简,突闻府外有动静,抬起头循声走去,原是镜漓在门外与这侍卫苦苦争斗起来,这丫头显然是没占到好处,正托腮坐在府外苦苦等候。 温冬走到门口,问道“门外何事?” 门口的侍卫回复道“这丫头没有太子手玉硬要闯入芝华宫。” 温冬听闻后取下自己腰间的手玉,走到镜漓身旁替她挂在腰间,转头言道“这是我凰羽的主阁弟子,以后她有事来此便让她进来吧。” 侍卫异口同声言道“是!” 镜漓小眼一瞪,气愤地鼓着腮帮子从侍卫面前走过,回头冲他们比了个鬼脸“略略!” 温冬将镜漓带到书阁,将自己一个早上整理出来书籍放在桌案上,随后问道“丫头,找我何事?” 镜漓环望着温阁主府上的书阁,惊叹道“这太子殿下也太偏心了吧,给温阁主住这么好的府邸,还有这么大的书阁,哎……” 镜漓叹惋一番后,比比指尖言道“温阁主,我想去看看昨日那位殿上想要刺杀我的少年……” 温冬一听,眉梢上调言道“哦?为何?” 镜漓立刻趴在温冬书桌旁言道“温阁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进城前那个拦住我们去路的少年,昨天就是他要刺杀我啊!我就不明白像我这么聪慧可爱的姑娘他为什么要杀我,我就想去问个明白!” 温冬将桌案上的书籍归类整理好后,起身理顿衣裳,低头看着镜漓言道“走吧,我陪你去。” 镜漓睁大着眼珠子望着温阁主,随后起身踮脚用手去摸温阁主额头,纳罕道“我没听错吧,温阁主你同意了?” 温冬笑言道“我也很想听听那少年为何要杀你……” 二人相伴来到南齐刑狱司,这种关押罪犯的地方真当晦气,不仅地处城关河旁,且离山上的乱葬岗仅几步之遥。镜漓是头一次来到刑狱司,这里的地牢里光线晦暗,空气中有着各种腐臭味和霉味,很多犯人就被铁锁链紧紧扣着,他们目光迷离地看着温冬与镜漓从牢前走过,手链咣当咣当地敲击着地面发出不满的抗议。 镜漓立马抱住温冬的手臂,胆怯地问道“这就是地牢?” 温冬低头看着镜漓,言道“走吧……” “温阁主今日来此何事?”陈刑狱使满头大汗地从牢中跑出来,满面恭维地言道。 温冬眼神绕过面前的陈刑狱使,他身后的牢里关着的正是昨天那位殿上的少年。 “说不说,信不信我抽死你!”牢里的吏使正恶狠狠举鞭抽去。 温冬见状绕开面前的陈刑狱使,冲进去一把抓住那吏使的手臂,言道“住手。” 陈刑狱使立刻跑进来将那吏使赶了出去,随后陪笑道“大人这是何意啊?” 镜漓走进了那阴沉沉的牢房中,看见那少年白衣裳被辫子抽开几道口子,他满面无采地瘫坐在乱草席上,身上布满了淤青与血渍。 “陈大人,容我问这孩子几句话,你先行退下吧。”温冬转身言道。 陈刑狱使知道温冬是凰羽来的贵客,没敢违背他的意思,点头后就匆匆退下了。 镜漓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少年身旁,他像是感觉到了镜漓一样,慢慢抬起了头,这个孩子的脸上虽然血迹斑斑,但仍看得出他生的秀气,眼神清澈。 “疼吗?”镜漓蹲下身子问道。 他点点头,然后开口道“不怕我杀你吗?” 镜漓这下子来气了,她站起来气鼓鼓地指着那少年言道“嘿?本姑娘好心来看你,你怎么就想着杀我呢?” 那少年头一仰,目光对着牢狱的房顶,喉咙中发出声音“哈哈哈……哈哈哈……” 温冬走上前,面对着那少年,眼光流露着惋惜,他问道“青辞调是你什么时候学的?” 那少年倒也不忌讳他问出什么,直言道“为了刺杀她,用了两天时间学的,这样我就可以上殿表演借机行刺……” 若温冬没记错,青辞调不是一个普通舞者短时间内能学会的,鼓声要与脚步发出共鸣,和谐地浑然一体,这还需要一个人拥有极高的灵脉振频的协调率。 “公子,喜欢唱戏吗?”他笑眯眯地望着温冬问道。 镜漓一听是戏乐,立刻来劲了,她贴在少年身旁指着自己言道“我!我喜欢听戏!” “也是,镜家的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听戏呢。”少年不经意调侃道。 温冬突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越发对此人感到不解。 镜漓一下子拉起他的手臂问道“你知道镜氏?” 少年不屑地闭上了眼睛,闷哼道“呵!” “此境高不胜寒,冻临万丈寒渊,苦水抱山淌流,僻境已为空然……”少年信手拈来便是哼唱起这首小调。 镜漓听着听着,眼波中泛起几丝动容,她目光深邃遥想起一处故地。 “你唱的可是一个地方……”镜漓红着眼哽咽道。 少年唱完后,享受地睁开眼睛,道来“棠音源……” “你是不是知道镜家人,是不是?”镜漓晃着他的手臂苦苦追问,她确信他一定知道什么。 少年透着镜漓脸上的面具与她目光相接,他冷冷道来“这如此薄凉的地方早忘了……” “你一定知道,告诉我!”镜漓情绪一下子不受控制。 少年猛然甩开镜漓的手,呵斥道“那种凄冷地方我早忘了!什么镜家人!他们早该死绝!” 少年怒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镜漓,从他的神色看得出,他对镜氏一族厌恶至极! “走吧!我还要继续挨鞭子,别来打扰我了……”少年低沉地将二人打发。 温冬拉起镜漓,转身正要离去,身后那少年突然开口道“喂!那个凰羽的阁主,答应我一件事,放了那些舞女,她们只不过是戏舞团的人,是无辜的,不应该跟着我受到牵连。” 温冬转过身正视眼前的少年反问道“你为何觉得我会答应你……” “因为你是凰羽中人……”少年未讲太多,他明白温冬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因为凰羽的人背负着天下仅存的世道。 温冬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欣慰地颔首作礼对着那少年深深一鞠躬,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头,脏乱的头发披在额头前,他嘴角咬着血渍言道“何归,无处可归的归……” 花灵韵 温冬听闻这少年名字后牵着镜漓离开了牢房,或许是从这少年身上看见了自己,温冬对何归有了不同的印象。 回去的路上,镜漓就曾问及温冬道“温阁主知道棠音源吗?” 温冬未做回答,他将镜漓拉上马背,言道“为何这么问?” 镜漓抬起头望着城中的天幕,那苍穹中的云无所依地飘向远方,镜漓言道“我只不过想知道家在哪……” 温冬还是一如既往地浅笑安然,牵着马匹走过了泊雀城中最繁华的街道,温冬言道“家在哪都无所谓,若入了凰羽,这天下便是你的家,所以你要用你的能力去保护这个家……” 镜漓摇摇头,她不赞同温阁主的说法,自己能力浅薄何来如此远大志向,或许这两者之间还是会有不同吧。 回到府上,班九歌自来熟地坐在院子中独饮小酒,见温冬回来了,举杯挑眉,言道“小温子回来了,来来,喝酒。” 温冬以手推去酒杯,拉着镜漓径直朝书阁走去,班九歌灰溜溜地跟在二人身后。 温冬对班九歌询问道“穆琼阁主和龙阁主到哪了……我们来了城中已有多日,按理说他们早该到了。” 班九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按在桌上,言道“阁主半途传信将他们召回了凰羽,好像是去处理荒北的事情去了。” 温冬坐在木椅上,抬起眼将窗外望去,这泊雀城内近日夏暑已消,凉秋送爽,庭中的树叶渐染昏黄。 “确实到了这个季节了……”温冬自言自语起来。 “温阁主,二殿下在门外想见您。”书阁外走进一位侍女言道。 温冬起身撇了一眼班九歌,对下人吩咐道“让殿下进来吧!” 随后陈灵图很快只身一人来到了书阁之上,此人与温冬初见时大有不同,行事似乎再没以前那般我行我素。 “见过温阁主班阁主。”陈灵图作揖言道。 温冬拍了拍镜漓脑袋,对她讲道“丫头,你先回去吧。” 镜漓小嘴一撇,不乐意地挪着脚步离开了芝华宫。 陈灵图转身看着镜漓走远,望着镜漓的背影言道“想必凰羽主阁弟子必定灵力不凡吧。” 温冬笑面打住了陈灵图,言道“殿下,今日找我来何事?” 陈灵图讲明来意道“明日是凰羽讲学之日,我特意为温阁主准备了一场好礼,不知温阁主可有兴趣?” 班九歌瞧着眼前的陈灵图阴阳怪气的表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上前言道“殿下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讲学之事乃凰羽此番之行的要事,恕在下不敢耽误。” 陈灵图眼神一挑,频频颔首,言道“我想温阁主一定会去的,毕竟是方场围猎这样的好戏,温阁主怎么会错过呢?” 温冬倒是对他的话语挑衅满不在意,抱拳言道“谢殿下告知……” 陈灵图邪魅地勾起嘴角,随后转身摇摇手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那我等着温阁主!” 班九歌不解地立刻抓住温冬的手臂言道“我们此行讲学才是要事,为何要答应他?” 温冬将桌上的竹简拿起握在手中,抬起头言道“南齐的方场围猎不是狩猎野兽,而是狩猎活人……” 班九歌一时语塞了,这陈灵图是明摆着要与凰羽对着干,凰羽下山进述凰羽之道为的就是弘扬生灵之义,仁义之节,他们却在凰羽讲学之日公开大肆屠杀活人。 南齐的方场围猎是以活人为猎物,大多都是地牢里的死囚与重犯,温冬此去是因为他明白何归也会是其中的猎物。 。 。 。 尧牡府,是南齐君上特赐秦家的一座府邸,此府内集奢华金石玉礼珠器于一府,为的就是彰显秦家对南齐皇族的地位何其重要。 “凰羽的人近日在城中可有什么举动?” “禀大人,一切无异。” 秦关擦拭着手中的配剑,手指顺着剑锋划过,他开口道“那日殿上的刺客现在怎么样了?” “禀大人,任凭刑狱的怎么拷打,他只字未吐。” 秦关将手中的剑立刻插回了剑鞘,转身面向着堂前的雍和兽纹,言道“明日他就会说了……” “还有一事大人,那日殿上的戏舞团的舞女们都被温冬带走了,温冬特意请命国主放了这些人。”下属低着头讲道。 秦关冷哼一声,言道“这凰羽真是心宽啊,连这些贱如蝼蚁的舞女都要救,我到要看看明日他温冬该如何救!” 。 。 。 旦日辰时,宫中墨竹书院聚集了南齐芊芊学子,上至王宫贵胄下至黎民寒门。 温冬是今日的讲学主官,为了今日凰羽讲学,南齐君上亲临墨竹书院,观临难得的凰羽学风。 镜漓与赫连笙一行人最早于学堂内坐定,凰羽弟子凡五十人皆已入座。随后陆陆续续的学生登堂而来。 南齐君上望着成片涌入的学士不知是喜还是忧,他坐在屏风一旁言道“看来这凰羽的讲学还真是令天下人都为之向往啊!” “陛下,若凰羽此番在此讲学定能为南齐招揽不少能人异士与少年奇才。”一旁的宦官恭维道。 南齐君上摇摇头叹惋道“这天下的奇才恐心之所向也并非我南齐的庙堂之高啊,而是他们凰羽的处江湖之远。” 待满堂学子坐定,温冬才从主席上慢慢走下,他在众学子面前站定,平举双手言道“凰羽开堂!” “见过温先生……”偌大的学堂之下数不尽的声音此起彼伏。 镜漓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这可比他在凰羽山上听学时热闹多了,她憨憨地傻笑起来。 温冬展袖一挥,学堂之上一刹那青竹林立,窗门外长满修直的绿竹,凉风袭来竹影掩映,顿时令整座墨竹书院添了不少书墨之气。 温冬道“在我凰羽的孝瑶阁有一处绿竹林,每日清晨我都领弟子端坐竹林中诵读书卷,今日来南齐,便将凰羽的那片青竹林当做见面礼送给在座的各位。” 座下的许多学生环望四周竹林发出赞叹,这片竹林乃温冬的灵种所化,其境之内灵脉静稳,心神安宁。 温冬随后展开书卷,道来“立世即学道,道虽万千,争鸣纷呈。” “我凰羽立阁立世以救苍生为己任,立命天下是凰羽中人的使命,今日在此我温冬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能遵守此道。” 温冬话音落下,镜漓笑盈盈地在下面鼓起掌来。随后座下学子皆爆发出轰鸣的掌声。 东苒郡主今日也是座下一位学子,他毗邻赫连笙而坐,听闻此语后对赫连笙问道“你们凰羽的人都是以天下为己任,而不顾个人的吗?” 赫连笙却苦笑道“对于上山求学的那些人来说,普天之下早已没了家,他们所做只不过是为自己寻一个家安一个家,到底也是为了自己。” 温冬随后为在座的人讲述起修灵之道。 “诸位皆知灵分七阶,七灵种相生相灭,相生相克存续此间。”温冬旋即伸展出左手掌心,唤来自己的植灵道“灵种是对世间万物的影射,如此青竹。” 随后座下的陈灵图便提问道“久闻凰羽主阁弟子灵种罕世少有,不知今日能否得见?” 镜漓慌乱地扭过头盯着身后的灵图君,脸上挂满了不情愿,言道“自是稀有才不轻易外露嘛!” “都听闻凰羽主阁弟子灵种绮丽,不归于这世间的七大灵种之一,今日借此机会难道不让在座的见识下吗?”陈灵图咄咄逼人,就是想让镜漓用出灵种。 灵渠太子见状立刻劝言道“灵图……不要为难镜漓姑娘了。” 在座的多数学子受灵图殿下的一番话影响,皆起哄道“对啊,让大家一睹这灵种的风采吧!” 镜漓满脸惆怅,将头埋在了衣袖之中心中暗自愁苦道“啊啊啊!今日这是要逼着我小栗子使用花灵,万一没控制住可不就……哎……” 东苒郡主不解对赫连笙问道“为何镜漓姑娘不肯轻易使用她的灵种?” 赫连笙合上手上的书,言道“这丫头控制不好她的灵种。” 温冬走到镜漓身旁,拍了拍镜漓肩头,言道“无妨丫头。” 镜漓委屈巴巴地望着温冬,似乎在说“你是无妨,我小栗子可是没那能耐。” 镜漓僵硬地站立起来,随后在一旁的南齐国主也满是期待的投来了目光,只有场下的马灭霸与宇文林感到害怕,他们可是亲受过镜漓灵种暴走的人,那日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想来都毛骨悚然。 镜漓一身红衣立在学堂中央,他抬起左手解开手上丝帕,一道鲜红的彼岸花图腾闪着红光,像是人的呼吸一般平稳。 镜漓双手在空中舞动,指尖随之飘洒出一道花瓣组成的流水,绮丽炫彩,百芳留香。 南齐国主享受地闭上眼睛细闻空中的芬芳,他拍着手掌道“好啊,这花香令朕的身心都舒缓不少。” 随后镜漓双袖猛然甩开,一片花雨从每个人的头顶上倾洒而下,悠扬缓慢,如同身临世外桃源般奇妙。镜漓见自己的花灵又恢复往日轻灵的姿色,开始舞动起自己的身体,随之沉浸在这片花香之中,镜漓是天生有着乐舞天赋的人,四肢随之展开曼妙的舞姿,起手挽袖,红色裙摆将她衬托地无比仙气,花瓣将她衬于其中,好似倾城之色。 赫连笙呆坐席上,他沉默地看着镜漓在花瓣中舞蹈,心随之也沉溺于她。镜漓转身回眸望向赫连笙,花瓣洒落二人视线之间,那一刻如同尘世已被遗忘,独剩二人执手此间。 生则当歌 镜漓的花灵将书院装点如同仙境般绮丽,赫连笙已有许久未见镜漓的花灵如此绚烂,这丫头已经全然从花灵的心魔中走出来了。 “好啊,好!”底下的几个学子索性起身鼓起掌来,镜漓的灵种确实叫他们大饱眼福。 温冬走至镜漓身旁投来欣慰的目光,随意目光泼洒至场下所有人,言道“灵种因人而异,又因人而着其色,故修灵更是对心性的修炼,一个人的心如水澈,灵自然天华流芳。” 这也是南齐国主头一次听闻这样的修灵之道,他日夜整顿南齐上下日夜操劳,训练了不少灵者军队,但却只是单纯利用灵者的能力,而未发掘灵种更深处的价值。 “看来朕是糊涂了……”老国主拍了拍座椅把手叹息道。 此次凰羽讲学算是圆满的收场,镜漓也借此走出了心魔,她的灵种虽有别世间万千灵种,但最特殊的存在就意味着她的一生也当不凡。 温冬拂袖走出学堂外,待老国主与学员们皆退去后,灵图君找上了他,陈灵图边鼓掌边朝温冬走了来,言道“温阁主讲的好啊!晚辈今日对修灵可是有了更深的见解。” “若二殿下真当受益,那是再好不过了。”温冬盯着陈灵图的目光讲到。 陈灵图走至学堂的台阶前,长叹一口气,言道“哎……温阁主既然对修灵如此有见解,不妨赏脸来看看我对修灵的理解啊?” 温冬明白陈灵图的意欲何为,他躬身抱拳言道“领教了……” 此时的镜漓突晓自己书卷遗落学堂,半途折返回去拿书,正巧撞见温冬与陈灵图的交谈,她小心翼翼地躲在红漆柱后面,偷听二人的对话。 温冬与陈灵图未交谈几句,便上了一辆马车,镜漓觉得二人事有蹊跷,便偷偷牵来学堂外的马匹跟在后头,不过这丫头驾马的技术显然不到家,一路上磕磕碰碰,不久便跟丢了。 “你个大猪头就知道吃,要你赶路的时候还抢别人包子吃!”镜漓气呼呼地站在路边臭骂着自己骑的马。 马儿倒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头一仰甩了甩毛,发出几声长啸。 “呀!你还不认账!”镜漓气呼呼地一手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受惊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随后就消失在了街角的深处。 “你这匹臭马,看我不抓到你!”镜漓撸起袖子正欲去追。 “镜漓?你怎么在这?”赫连笙在背后叫住了她。 镜漓气鼓鼓地跺脚转过身来,指着远处哭诉道“我的马跑了!” 正巧东苒郡主与赫连笙一同出来的,她从马车上走下来牵起镜漓的手言道“姑娘不妨跟我们一起坐吧!” 镜漓摇摇头言道“我不是嫌走路累,我是要去追温阁主。” 赫连笙眼神稍微凝聚,纳罕道“追温阁主作甚?” 镜漓回忆道“方才我看见温阁主跟那个二殿下走了,我便想跟上去瞧瞧,谁知我的马儿走到这就丢下我跑了。” 赫连笙回眸望向东苒郡主,东苒郡主开口道“我想他们应该是去方场了。” “方场是什么地方?”镜漓着急询问道。 “今日灵图君在城郊举办了方场围猎处置地牢的死囚,我想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去城外的方场了。”东苒郡主推敲道。 赫连笙伸出手将镜漓牵上马车,随后言道“我记得老师跟我说过,南齐的围猎是以活人为猎物的。” 镜漓一下子停在了马车前,她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赫连笙,言道“这也太残忍了吧!” “南齐自古行严法,手段虽为残忍,但为的也是以儆效尤。”东苒郡主言道。 “不好我们快走,不然何归就要死在那个陈灵图手上了!”镜漓一下子意识到了比对,赶紧催促到东苒郡主驾车。 马车很快朝城郊的方向驶去,东苒郡主在车内对镜漓问道“这何归是谁?” 镜漓回忆道“就是当日在殿上要刺杀我的那个少年。” “那镜漓姑娘为何还要赶去救他?”东苒郡主不解地问道。 镜漓反驳道“谁说我要救他了,我是看他可怜。” 赫连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何归一定不是个刺客那么简单,随后他无奈地笑了起来。 “驾!” 马车很快在城郊外的一处方场外停下,方场的四周都是由桩木围起来的,更有不少侍卫在外围守卫。 东苒郡主并未叫下人将马车停在方场外,而是在方场不远的地方便提前停下了。 “走,我们去看看。”东苒郡主拎起衣摆走下马车。他们三人走了附近的山头上,由此下望可以将整座方场一览无余。 镜漓蹲在树干后面向下俯瞰,不少死囚被侍卫赶进方场内,这些人手上都挂着重锁链根本不可能自如地走到,他们是明摆着的刀俎上的肉。 方场的上方是一处搭建好的观望台,温阁主与灵图君就在那。 “温阁主,看好了。”陈灵图说罢转身挑起架子上的弓,一瞬搭箭拉满弦弓,“嗦!” “啊!”一位死囚被射穿胸脯,转瞬没了呼吸倒在血泊中。 “怎么样啊?温阁主。”陈灵图满意地将弓放回原处。 温冬不以为然地勾起笑意,一脚提起木架上的弓,单手握住,取来三只弓箭搭上,横向拉满弦,三支箭撕裂空气朝着场下射去。 “乒!乒!乒!”三声清脆的响声落下,原来是温冬射开了三位死囚的脚锁链。 温冬放下弓,言道“既是猎物,就应该让他们奔跑,不然显得殿下的弓法不过尔尔。” 这三人中有一位便是何归,他抬起头望向在观望台上的温冬,他明白这是温冬在帮自己。 “哦!是吗!”陈灵图眼神突然狠厉起来,抓起弓便是连射三发。 何归见状抓起沙地上的铁锁链将弓箭抽落,三只弓箭如同没入水中般没了力。 “呵!这小子命真硬啊!”陈灵图眼神邪冷,貌似不容何归活在自己眼皮底下。 “来人!”陈灵图勾勾手叫来身后侍卫。 随后几十名侍卫执弓弩走上前来,待他们站定,灵图君一声令下“放箭!” 转瞬箭雨铺天盖地袭来,方场中央站着数十位的死囚,他们被逼在方场中央无处动弹,何归见状立刻抄起铁链快速挥动起来,铁链敲击在弓箭上擦出火星,但是仍难以抵挡箭雨的降临,何归身旁的死囚不幸中箭一一倒下,何归的手臂也被弓箭划开了血痕。 “继续……”陈灵图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怜悯,他依然下令继续放箭。 箭雨黑压压地射去,温冬抬手唤出自己的植灵——势竹。 “嘭!”场下顿时掀起一片尘灰,成片高耸的竹子如同城墙般挡在了死囚们的面前,箭雨射在这些竹子上竟被轻易地弹开了。 陈灵图转身质问道“温阁主这是要为这些死囚做主吗?” 温冬抬起袖口面色从容地盯着陈灵图,言道“猎物只有回归了丛林才具有野性,这样才能叫猎物……” 陈灵图对温冬的圆滑感到可笑,拍手道“温阁主说的真不错啊!哈哈哈哈,好!” 何归此刻正被温冬的势竹包围着,这些竹子就像是城墙般坚硬,成了他们的屏障。 镜漓在山上望见此景,愤言道“这个灵图君太过分了!手段如此残忍,枉为一国皇子!” 赫连笙则疑惑地问道“为何这些死囚不用灵种反抗?” 东苒郡主冷静地解释道“没有用,这些死囚都被脉师封了灵脉,若他们强行突破灵脉封印只有一个结果——爆体而亡。” 陈灵图似乎还玩的不尽兴,拍拍手唤来下人吩咐道“把那些畜生放出来……” “是,殿下。” 随后侍卫推着三辆铁制的笼车来到方场中央,铁笼子虽然坚固厚实,但里面的活物撞击铁笼仍发出轰响,感觉这笼子脆弱的如纸般。 “温阁主,可知道这笼子装的是什么?”陈灵图走到温冬面前言道。 温冬闻着这味都知道,这笼子里装的是南齐凶兽——蛇眸血狼。 “你想干什么!”温冬似乎有些动怒了。 陈灵图摇摇头,戏言道“干什么?自然是喂这些家伙进食了……” “放!”陈灵图立刻下令道。 “嘭!”笼子一开,四五头血狼冲出,他们碧绿色的眼眸盯着眼前竹林里的猎物。 “嗷呜呜……”他们的牙齿里外露出来,腾空跃起朝活人扑去。 死囚们为了活命只能疯狂在竹林间奔跑,但是他们脚上的铁链实在是太重了,未跑几步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被血狼扑食撕咬而亡。 “不行,我要去救他!”镜漓再也看不下去了,展开双袖轻盈跃下。 “镜漓,危险!”赫连笙也随之跟了下去。 镜漓化作一道花流穿梭在竹林见,花瓣如同锋利的刀锋般割在他们的身上,血狼立刻被放倒几只。 何归实在是身体无力,转身摔倒在地,一头血狼面露凶煞一步步朝他走去。 血狼眨眼扑腾跃起,何归举起手挡在了自己眼前。 “哦呜……”伴随血狼的一声呜咽,它倒在了血泊中。 镜漓带着面具站在了何归面前,伸出手言道“跟我走!” 何归却不屑地言道“你来救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傻啊,快跟我走啊!”镜漓被气的抓起他手腕就往回扯。 何归甩开镜漓的手,低头言道“这是我的命不用你管。” 镜漓听后回首舞袖便是一个巴掌扇在何归脸上,怒吼道“你的命是拿来活着的!” 何归傻坐在原地一下子被这声怒吼震醒,他低语道“活着……” 竹海劫场 镜漓的这一巴掌彻底令何归醒悟,他红着眼睛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面向镜漓发出灿烂的微笑。 “小心!”何归突然双眼瞪大,镜漓的背后正有一只血狼扑来。 镜漓正要转身,站在不远处的赫连笙将倾渊从手中飞出,插在血狼的腹部,蛇眸血狼在半空中便一命呜呼了。 赫连笙踩着那只血狼的头,手臂借力将剑拔出,问道“小栗子,没事吧。” 镜漓来不及顾及自己,抓起何归的手腕就对赫连笙讲到“快,我们快走!” 而陈灵图不知是何人搅了他的局,场下竹林横生令他看不清救人者是谁。 “来人,把场下那几个混进来的人给我抓住!”陈灵图对身旁侍卫吩咐道。 方场周围的侍卫抽出腰间的配剑,立刻一股脑闯进了竹林中。 镜漓曾在凰羽山上时就去过温冬的孝瑶阁,温阁主的孝瑶阁外也有一片这样的竹海,错乱纵横,令人目光混乱。有了以往的经验,镜漓在这片竹林中貌似并没有迷失方向感,他晓得是温阁主在观望台上控制这片竹林的长势,为的就是给自己开出一条道来逃生。 “镜漓,接下来怎么走?”赫连笙在身后问道。 镜漓沉稳地言道“跟紧我,我们顺着竹林里的风声走。” 镜漓将耳旁的洞噬打开,竹林四方透进来的风声依稀在耳旁作响。这是镜漓在孝瑶阁那段时间自个儿摸索出来的门道,在孝瑶阁时,镜漓常背着温冬跑到竹林外面去偷闲,可回来时老是在竹林中迷路,为了能摸索出一条路,镜漓便在竹林中利用四面灌进来的风声寻找出口。 在镜漓的带领下,他们轻易地从竹林中逃脱,而那些愣头愣脑的侍卫却还在林中打转。 “赫连殿下!快上车。”东苒郡主在马车上高呼他的名字。 三个人在东苒郡主的保护下,驾着马车逃离了方场。 “禀殿下,方才有一辆马车接走了劫死囚的一行人。”一名侍卫前来禀报道。 陈灵图气氛地将手中的弓狠狠砸在地上,指着这些下人的鼻尖命令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殿下……”侍卫惊慌地点点头。 温冬见镜漓他们走远后,转身欲要离去,却被一旁的灵图君伸手拦了下来“温阁主似乎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啊!” “难道这座方场不是殿下所筑?不应是在殿下的意料掌握之中吗?”温冬反客为主问起来。 “既然殿下的围猎已经结束,温某辞去了……”温冬潇洒地一抬手将方场的竹林收去,消失在了灵图君的视线中。 。 。 。 马车上,东苒郡主盯着满身血迹的何归问道“殿下,这位是?” 赫连笙自然是不知道,他摇摇头指着镜漓言道“问她吧。” 镜漓拉着何归的手打量下东苒郡主,她不知眼前的东苒郡主是否可信。自然,东苒郡主也看出了镜漓眼中的担忧,言道“镜漓姑娘不必担心,我不会将此事传出去的。” 镜漓见东苒郡主做了保证,这才开口道“他叫何归,就是那日殿上要刺杀我的少年。” 东苒郡主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镜漓,言道“那姑娘为何又要救他呢?” 镜漓结结巴巴道“他……不是个坏人……” “对吧!”镜漓推搡了下何归的肩膀问道。 何归却一言不发,他的眼神像是一个流浪了许久的人,那是一种满满的孤独感。 “这小子不爱说话,郡主见谅了。”镜漓替何归说道。 “那你准备把他藏哪?他现在可是被南齐地牢的死囚。”东苒郡主问道。 何归此刻终于抬起了头,眼神冰冷,他言道“死囚,也对,我早该死了……” “说什么呢!年纪轻轻的就谈生死,没事吧你!”镜漓揪着何归的耳根子顿时火冒三丈。 赫连笙突然提议道“不如将他带到我的府上吧!我住的地方都是由申家军值守的,他们也不敢轻易到我府上调查。” 镜漓小手一拍,言道“就这么办。” 。 。 。 城郊外的方场上,灵图君闷闷不乐地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前饮酒,他重重将酒杯砸在桌面上,言道“好你个温冬!” “启禀殿下,灵渠太子来了。”一位下人跪在一旁言道。 灵图君抬起头,陈灵渠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随后他也拿起一杯酒陪灵图君喝了起来。 “二弟可知那是父皇交给陈刑狱使大人的犯人,在未调查清楚前他只能待在地牢里。”灵渠太子将杯中酒水饮尽放在了桌上。 陈灵图从容地对言道“怎么,大哥是在责问我的不是吗?” 灵渠太子走到灵图君身旁,俯下身子将脸贴在他耳旁轻言道“若父皇追问起来便不是我责问你那么简单了。” 灵渠太子一席话讲完,袖子一甩扬长离去。 “呀啊!”灵图君将酒盏狠狠摔碎,嘴中念叨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威胁我!” “呃啊!”陈灵图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执剑斩断了眼前的桌案。 “殿下不必动怒……” 陈灵图转身看去,是秦关国师。 秦关这人无论何时总给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他总是面带笑意从不外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叫人着实琢磨不透。 秦关将地上的剑拾起插回剑鞘中,随后心平气和地道来“人确实是殿下弄丢的,但殿下可知他们为何要救一名刺客?” 陈灵图这才抬起头意识到了问题,他问道“秦大人何意。” “这刺客是枚棋子,放出去了的棋子自然就由下的人收回去。”秦关将局面讲得明明白白,他的意思既是派刺客的人救走了何归。 陈灵图这才静下心来恭听秦关的高见,他慌忙追问道“那先生可有高见?” 秦关如同唱戏人一般,到了最为精彩之处,他总是戛然而止,秦关摇摇手,言道“高见倒没有,明日朝堂之上自有分晓。” “臣,告退。”秦关交代完后转身离去。 “先生……这是何意……”陈灵图还没明白,但秦关早已没了人影。 。 。 。 旦日朝堂上,南齐君上就刺客被救一事质问起来。 “陈大人,朕交给你的刺客为何被人救走了?”南齐皇上在殿上发出龙威。 “启禀……陛下,臣不知啊,那日是二皇子将地牢的死囚都带去了方场,臣真的不知啊!”陈刑狱使跪在地上言道。 南齐国主将目光转到灵图君身上,他言道“图儿,可有此事啊!” “回,父皇……”陈灵图在下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启禀陛下,刺客被劫二皇子确有责任,但不知陛下可想过这刺客为何人所劫。”秦关立刻站出来替灵图君辩解道。 “秦大人何意。”南齐君上问道。 “回禀陛下,若不是主使怕陈大人从刺客嘴中拷问出什么,那人定不会如此着急要救走这刺客。”秦关手执象笏言道。 “那这人为何不杀人灭口,此举不更好?”底下大臣站出来质问了。 “对!何不像灵图君这番将犯人带去方场直接灭口。”站在太子一边的老臣开始出来发言了。 秦关立刻转身看向那些老臣,冷不丁地讲了一句“那诸位是认为二皇子派去的刺客吗?” “老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恐怕这其中缘由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秦关转身正视着陛下,他抱拳言道“陛下,给臣两日时间必将这救走刺客的人找出。” 南齐君上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文武大臣在朝堂上就此事争论不休,现下秦关敢这样保证那陛下自然只能相信他,也好止息这场争端。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秦大人调查了。两日之后,朕一定要看到结果。”南齐君上从龙椅上站前言道。 “是,陛下!”秦关回言道。 “退朝!”一旁宦官高呼道。 。 。 。 在赫连笙休息的南云府上,镜漓正在替何归包扎伤口。 赫连笙站在一旁问道“你跟他是有什么交情吗?如此舍命救他。” 镜漓拍拍赫连笙手,催促道“快快,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赫连笙眼一白,只好到厨房去看药。 何归突然抓住镜漓的手腕言道“你救我不是因为同情吧,而是我知道关于镜家的一些事,你想从我这里了解点什么……” 镜漓却装作糊涂人,连双眼都不敢跟他对视,她撇嘴言道“你说对了一半……” 何归听闻后不屑地一笑,反问道“那另一半呢?” 镜漓一听狠狠的将药按在了何归伤口上,疼的他皱起了眼角纹。 镜漓慢慢吞吞地坦言道“另一半啊!是因为我师傅跟我说过,为苍生立命,这世间本就没有任何一条生命是低贱的。” 何归站起来将伤口用衣服遮上,他调侃道“你跟我认识的镜家人有些不一样……” 镜漓用手理了理发梢,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何归扬起头,将内心的话讲了出来“你比他们都要善良……” 镜漓却不以为然的笑起来,她言道“难道我们镜家人是一群无恶不作的人吗?” 何归听后沉默了,他紧紧攥住了拳头,但他并没发泄他的怒火。 “镜家人,害死了我妹妹……”何归的脸颊上滚落一滴泪珠。 秋衣绘 镜漓听后目光怔住了,她呆滞地问道“你说……你妹妹是我们……镜家人……害死的?” 何归垂下脑袋再也没有说话,仿佛这一刻是独属于他的寂寥,他在流泪但并未当着镜漓的面。 镜漓放下手中的药,她起身走到何归身旁言道“不可能,镜家人不会这么做的……” 何归并未与她争辩,而是自顾自朝后花园走去。 此时赫连笙正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过来,观望四下无人的屋子,赫连笙问道“何归呢……” “去后院了……”镜漓失落地转过身子将手中纱布扔到了桌子上。 赫连笙将药端平放下,他拉过镜漓手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镜漓头下垂,将眼珠上翻,点点头道“何归知道我们镜家的事,所以我要救他……” 镜漓又自责地自言自语道“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赫连笙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点点头开玩笑道“有点……” 镜漓小嘴一抿,白了一眼赫连笙,端起桌上的药追到了后院去。 此刻的南云府外马灭霸和宇文林正盘算着怎么给赫连笙惊喜。 “喜蛋,你说我们是从后院爬进去,还是从偏殿的墙头翻进去?”马灭霸问道袖子里的喜蛋。 宇文林一口老血闷在了胸口,他一个手掌削在马灭霸后脑勺,气愤道“你不会走正门啊!” 马灭霸理直气壮道“不出其不意,怎么给笙师兄惊喜!” 喜蛋在袖口里提议到“走后院吧!” 门口的侍卫看着马灭霸和宇文林在大门前已经整整讨论了半个钟头,索性直接问道“二位可是来找殿下的,需要我禀报吗?” 马灭霸和宇文林一致扭过头,伸出手异口同声制止道“不用!” 随后马灭霸和宇文林傻兮兮地朝着侍卫笑了起来,扭头朝南云府的后院跑去。 南云府的后院本有申家军守卫,但是正逢午时,都去进餐了,所以后院的守卫空无一人。 马灭霸双手叉腰站在高高的墙壁前,扭头朝宇文林挑了挑手指言道“上!” 随后宇文林一个箭步冲到墙头,半蹲下身子,肩膀依靠着墙壁,两手作勺状给马灭霸踩脚借力,马灭霸晃动着滚圆的身体与波动的肥肉冲宇文林跑去,宇文林看着奔来的马灭霸两只眼睛立刻睁大到了极点,马灭霸的腾起身子一脚踩在宇文林膝盖处,宇文林随之将手一抬,马灭霸就这样飞进了南云府的后院,在半空中喜蛋竟从马灭霸的袖口中飞出,二人狼狈地堆叠在一起落在了后院的草地上。 “哎呦,宇文林你个……”马灭霸来不及口吐芬芳,就被紧随而来的宇文林踩在了脚下。 “哎呦,宇文林你还不给我下来!”马灭霸拍着宇文林的小腿叫唤道。 宇文林试了试脚下的肉垫,随后道“哎呦,真不好意思啊!” 喜蛋却比马灭霸更惨,半个脑袋已经插在了泥土中,宇文林走上去立刻将它的脑袋拔了出来。 正待宇文林回头时,一柄寒冷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持剑的人正是何归。 “你们是什么人!”何归很警惕地问道。 宇文林皱着眉头盯着何归的面容,他仿佛在回忆什么,“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宇文林特意挑了挑眉,这时摔在地上的马灭霸爬了起来,看着执剑的何归,他立刻嘴作蛋型,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不就……是那个殿上的刺客!” “好啊你,今天被我逮个正着,原来你躲这里了!”马灭霸撸起袖口就准备将他擒来。 何归立刻皱紧了眉头,将剑锋贴近了宇文林的脖子,吱声道“嗯!” 宇文林像只乌龟一样缩着脖子,两只手摇摇言道“诶诶,有话好说,别动剑嘛!” “灭霸,别冲动啊!”宇文林抛了一个眼神给他。 就在马灭霸不敢轻举妄动之时,在何归背后的喜蛋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蹦到了他脑袋上抱起小爪子就准备劈下去。 何归也是机敏之人,他立刻松开宇文林脖子上的剑,一脚将他踢进了水池里,身体一侧顺便躲过了喜蛋的攻击。马灭霸看到眼前的一幕几乎愣住了。 “噗啊!灭霸拉我上去!”宇文林在水池中挣扎。 马灭霸见状不顾三七二十一,一下子就跳进了池子里,这不跳还没事,一跳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鸣。“噗咚!” 镜漓正端着药小心翼翼走在廊道上,一听后院传出声响,立刻放下手中的药朝花园跑去。 “何归,住手!”镜漓在他身后喊到。 何归好像只听镜漓的,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剑,退到了一旁。 镜漓插着腰立在水池前,指着浑身湿哒哒的二人纳罕道“怎么是你们两个?” 马灭霸艰难地从水池里爬出,大口大口吐着腹中的混水,支吾道“这不是想给笙大哥……一个惊喜嘛……于是我们两个就走了后院……” 镜漓看着两个幼稚无比的师兄,顿时没了脾气,挥挥手“快点去把衣服换了!” 镜漓低下脑袋盯着脚下的喜蛋,喜蛋紧张地立刻竖直了头上的呆毛,赔笑道“镜漓师姐……” “喜蛋,你去把外面的药端进来!”镜漓插着腰命令道。 喜蛋立刻乖乖地跑去端药,二话没说。 赫连笙闻声也赶了进后花园,他望着草坪上湿哒哒的水渍,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镜漓没好气地插着腰指着站在柱子旁的两人道“喏!” 赫连笙扭头望去,宇文林与马灭霸浑身湿哒哒地站在那朝他挥手“笙大哥……嘿嘿……” 待两人换完衣服后,几人来到堂前聊了起来。 马灭霸全程黑脸盯着何归,毕竟是这人害得自己如此狼狈。 他问道“笙大哥,这刺客怎么跑到你府上来了?” 赫连笙摇了摇手表示不知,他撇撇头示意去问镜漓。 镜漓索性开口道“何归并没有真的打算害我,他是有苦衷的,我想他一定跟我和镜家人有什么误会。” 宇文林不耐烦道“罢了罢了,这小子方才没对我下狠手说明他心性不坏,不然我早死在他剑下了。” 宇文林面色难看地摸了摸胸口道“就是踢我那脚有点疼……” 镜漓看着竟是二人再问自己,便反客为主问到二人“话说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马灭霸立刻笑盈盈地言道“当然是来看笙大哥的了。” 宇文林补充道“今日是南齐的秋衣绘,外面可热闹了,我们来就是找笙大哥出去逛逛。” “秋衣绘?”镜漓傻眼了,她头一次听闻如此怪异的节日名称。 “这秋衣绘是南齐的盛大节日,镜漓姑娘自然不知。”东苒郡主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南云府上。 东苒郡主将随身带来的木盒子摆在了桌上,随后将其打开,里面摆放着几件素白的衣裳。 “人初临世,恰如素裳,不染汶汶,后者着之……”东苒郡主吟诵道来。 “这秋衣绘是南齐每逢初秋之时的佳节,人们喜欢在这一天穿着素白的衣裳走上大街以表他初降人世不染尘世的初心,秋衣绘这天男子与女子可向自己心仪之人的衣服上提诗,以表爱慕。”东苒郡主将这怪异的节日替几人解释了一番。 马灭霸却闷闷不乐地托着腮帮子抱怨道“我说东苒郡主,你这也太不厚道了,这盒子里的衣服我哪一件穿得下啊!” 几人看着委屈巴巴的马灭霸立刻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 。 。 近黄昏之时,天边日落烧红了整片天幕,发出奇幻色彩。 镜漓几人穿着素白的衣裳走上了南齐的雀羽天街,东苒郡主当真身材曼妙,素衣在身依然显得她动人无比,引得马灭霸和宇文林抛来几分目光。 近黄昏的天色令整座南齐城平添几分唯美,行人于彩霞之下往来,三千灯火阑珊,满城车水马龙。 何归第一次同朋友过节,过去的日子里他一直是只身一人,很少有朋友,今日是他过的第一个节日。 “诶诶,快看那!”镜漓拍着赫连笙指着桥头一男子。 只见那男子素白的衣裳上写满了诗句,想来此人定是很受女子欢迎,是块香饽饽。 赫连笙却道“花间丛中过,必染百花香。” 马灭霸羡慕地望着那男子,歪着脑袋感叹道“我倒是想沾染花香都没机会呢!” 宇文林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与你同在呢,兄弟!” 两人对视一笑,相互提笔在各自的宽袖上提起诗来,引得一旁的东苒郡主捂嘴笑了起来。 赫连笙走到一副摊子前向老板借来毛笔,他牵过镜漓的手望着她的眼神言道“我给你提一句诗送你吧!” 镜漓抬起头,从冰冷的面具下透出一双动人的双眼,她轻轻点点头。 赫连笙低下头,专心地写起来,镜漓斜着脑袋看他所写为何。 赫连笙边写,镜漓边念来“秋风共梦三千里,冯风携游九重天。” 镜漓满意地点点头,她笑着夸赞道“写的不错嘛!” 赫连笙抬起头目光正好撞见镜漓的双眼,她的脸庞衬着玩家灯火显得格外安静,赫连笙也随着痴痴地傻笑起来。 随后马灭霸一把抓过赫连笙的手,提笔也为他写下一句诗“千年想见王南海,曾借龙王一阵风。” 赫连笙开后替这傻小子笑起来,他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宇文林这下也凑上来,抓起赫连笙另一只袖子提诗道“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倒真看不出赫连笙竟在男人中也这么受欢迎,引得两位男子为他提诗。 随后天街的桥头升起绮丽烟火,镜漓几人立刻跑到桥头观望烟火。赫连笙痴痴地仰头望着天空那一朵朵烟花,心生一种幸福的从容。 东苒郡主见赫连笙正关注着烟火,便提笔悄悄来到他的身后,弓下身子轻轻地提了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何往 桥头上的人群十分拢杂,就在镜漓他们沉醉在夜市的烟火大会之时,秦关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的小楼阁上,正远远地观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手中捏着玉杯观察着镜漓身边的何归。 “那主阁弟子身边的少年是谁?”秦关指着镜漓身旁的何归对下人问道。 那人探出脖子仔细瞧了瞧,随后不太确定地回复道“应是凰羽的弟子吧。” 秦关却觉得不然,若同出一个师门,那这少年为何会站在离他们如此之远的地方,就好像是彼此生疏的人才会这般。 秦关转身将披风系在身上,随后对下人命令道“给我把那小子抓来……” “是,大人。” 。 。 。 在夜市上赫连笙也真是受当地女子的青睐,没走几步便被妙龄女子缠着提诗,未走百步他那身素白之衣已提满了诗句,跟本看不清他衣服上所写诗句为何。 东苒郡主笑言道“赫连殿下真是受南齐女子爱慕啊!” 赫连笙突然停下脚步,他拎起自己的袖口打量一番,那些诗句层层堆叠,一处地方就被反复写了好几遍。 “要我说,这衣服都快成墨色的了。”宇文林呲牙感叹道。 几人相谈甚欢时,一名带着紫罗色面纱的女子提笔走到何归面前,她双眼盯着何归,看起来冰冷而又优美,随后女子言道“公子可否介意我提诗一句?” 何归看着眼前的女子只有一个念头——提防此人。这个人的周围散发着一种阴冷的灵力,好像冰封着自己的每一寸呼吸。 何归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袖子,冷静地回答道“无妨……” 那女子莞尔一笑,抬起袖口提笔便在他袖子上写来,她那白嫩的手臂如同寒冰一般泛着冰凉,待诗写完后,她向何归半下腰请礼便转身离去了。 马灭霸最爱吃瓜了,一见连何归这小子都有女子青睐赶忙扑上去询问道“何归,那姑娘写了什么?” 何归遮遮掩掩地将自己的衣袖藏在了身后,面如秋水般平静,他言道“没什么……” “切!小气!”马灭霸不屑地耍了耍嘴皮子。 何归放眼望去,那女子的身影渐渐被人群没去。 宇文林将手搭在马灭霸的肩头言道“你就别好奇了,那是别人姑娘写给何归的,你看什么!” 马灭霸失落地摇摇头,叹息道“哎……这秋衣绘真当无聊,无聊啊!” “走了,走了!”马灭霸揣着喜蛋灰溜溜地独自一人走远。 几人继续朝南齐天街最热闹的花市走去,而何归则站在原地不动了,他慢慢抬起衣袖将那句诗看去——城南水阁独相见。 他放下衣袖乘着镜漓几人不注意独自一人走开了,他想单独去找那女子。 镜漓则还没察觉何归不见了,仍旧沉浸在花市热闹无比的气氛中,这南齐的花市贩卖来自四海各地的奇花异草,错落层叠的店铺门口帮放着几盆植株巨大的花草,走在花市中就如同置身林海。 赫连笙走到一家老店面前,这家店铺很小也很温馨,店家的牌匾都是一看就是自己动手亲自雕刻的,赫连笙一人走进了这家店,刚进门就能问道一股怡人的芬芳,赫连笙抬起头,只见店内的屋顶上垂落许多绿条藤蔓,他四下打望了一番,店内安静的出奇,于是赫连笙忍着脚步踩着木梯来到了二楼,他一眼就看见了拜放在角落里的一株鲜花,这花只有手指那般高,但是它却生长地极为繁茂,球状的白色小花含蓄而优雅,赫连笙走近确认后惊讶道“江雪棠……” “小伙子很有眼光嘛!”躺在二楼阳台上的老奶奶夸赞道。 赫连笙心想此人应该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了,于是询问到坐在藤椅上的老太太“老板,这江雪棠怎么卖?” 老太太瞧了瞧赫连笙,然后慈祥地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也随之变得明显,她言道“这花与你有缘,送你了。” 赫连笙一听,立刻低下头去看自己怀中捧着的那束江雪棠,它娇小星零的花瓣从洁白之色变成粉嫩桃樱。 “小伙子,我这株江雪棠是从枢林域带回来,平日里没几个顾客认得这珠花,而我也从来不卖这株花,因为花草皆有灵性,我在它等它要等的人,也好将这株江雪棠托付给他。”老奶奶轻轻摇着藤椅很是悠闲,这些老者的从容来自他们内心的安逸。 赫连笙抱着怀中那盆较小的江雪棠俯下身子朝老奶奶鞠躬,拜谢道“前辈,谢过了。” 老奶奶咧开嘴角,点点头目送赫连笙离开了店铺,走之前,赫连笙偷偷将一些碎银压在了木台之上。 东苒郡主见赫连笙捧着一株江雪棠回来了,便好奇问道“这不是江雪棠吗?你在哪找到的?” 赫连笙毫无保留地将这株心雨棠的由来跟东苒郡主讲了一遍,东苒郡主像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言道“这江雪棠极其含有,我时常出宫独自一人来这花市寻一些珍奇花草,奈何从未见过这株心雨棠。” “郡主也认得这花?”赫连笙捧起来问道。 东苒郡主颔首,她言道“父王以前很喜欢江雪棠,常在后花园种满这种较小的纯白之花,这花四季不凋,每至深冬迎着漫天傲雪在风中飘摇……” 赫连笙望着东苒郡主那憧憬的眼神,言道“那一定很美吧……” 东苒郡主笑而不语,却暗自留下了眼泪。 “哇!好美的花啊!”镜漓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她立刻丢开手中的花,捧起赫连笙怀中的江雪棠细闻起来。 宇文林接住镜漓丢开的花,随后也凑上来观看,他抬头问到赫连笙“笙大哥,你这花哪寻到的?” 赫连笙挠挠后脑勺言道“一家小店内觅得的。” 喜蛋问到江雪棠的花香后,立刻从马灭霸的袖子里钻了出来,它两眼放光惊呼到“宝贝啊!” 马灭霸不解地问到喜蛋“不就一株白色小花嘛!有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喜蛋伸出一根小爪子摇了摇,他讲道“这你就不懂了,江雪棠相传只生在雪山上的天池旁,以日月星辉为伴,以天山雪水为饮,故花色极其纯洁。” 赫连笙将那株江雪棠抱了回了,这江雪棠回到了赫连笙怀中立刻又变成了樱色,如同娇羞的女子。 “天哪,它竟然变颜色了!”镜漓不可思议地捂着嘴惊叹道。 喜蛋则淡定地解释道“这江雪棠看来是认定赫连笙了。” 赫连笙见镜漓满眼喜欢,就将自己怀中的江雪棠递到了镜漓面前问道“喜欢吗?” 镜漓自然是爱不释手,疯狂点着脑袋,赫连笙浅浅一笑,将花盆递给了镜漓。 镜漓接过花盆小心揣在离自己心窝最近的地方,而接下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惊住了,这株江雪棠从樱色变成了更为深沉的血红之色,其色如此浓烈与炽热。 “这……”宇文林立刻哑然了。 东苒郡主随之也皱起了眉头,她惊恐地看着天真的镜漓,她笑的如此干净而灵秀。 赫连笙也看出了东苒郡主的神色难看,问道“怎么了?” “父王说过,江雪棠是种极为高傲的花,从来不向任何人屈服,方才这花认主与你的那种樱粉是代表它认同你,但我真的未见过血红色的江雪棠,它好像是在臣服……”东苒郡主眼神颤动着。 “镜漓姐姐,也太神奇了,竟让江雪棠臣服于她。”喜蛋啧啧感叹。 赫连笙托着下巴言道“可能是因为这丫头的花灵吧!” “就是那个不属于七大灵种的花灵?”东苒郡主言道。 “我想除了那花灵,还有什么能让江雪棠甘心臣服的呢?”赫连笙盯着镜漓怀中血红的江雪棠言道。 镜漓抬起头看着面色不一的几人,问道“你们怎么了?” 马灭霸笑嘻嘻地摇摇手“没……没……没什么……” 镜漓突然好想意识到少了些什么,她左右扫视了一番问道“何归呢?” 宇文林与马灭霸立刻左右寻找起来,纳罕道“对呀,那小子人呢?” 赫连笙问道“他是不是在花市跟我们走散了?” 东苒郡主却立刻回想起来,她言道“不对,他在来花市之前便不见了。” “什么!”镜漓嗓门立刻提到了极点。 。 。 。 在泊雀城的城南是一片片水塘,这里河网纵横交错,是南齐入海的必经之地。 南齐的人在这些河道上打上了木桩,并覆压水面建起了一座座楼阁,故被当地人称为——水阁。 何归从容不迫地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耳边轻闻水声荡漾。他突然在河道站定,远处的小桥下正缓缓驶来一叶小舟,坐在船头的女子正是给自己提诗的女子。 小船慢慢靠近,最后停在了何归面前,那女子抬起头问道“公子可真敢独自一人来啊?” 何归不屑地露齿一笑,他随后倾身一跃,跳进了小舟之中。惊的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最后消失在月色之下。 那女子站起来,将腰间的配剑微微拔出,剑身在月色之下泛着渗人的寒光,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剑身,言道“公子很像我的一位熟人,感觉我们在哪见过……” 何归却并不想跟她有什么交谈,直接开口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女子缓缓蹲下身子用手勾起河水浇在剑身上,她言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转瞬一刹那,那女子扭头执剑便冲何归刺来,夜风吹起女子脸上的面纱露出了她半边冷艳的面容。 何归眼眸中倒映着剑锋之上的寒光,他难以置信地言道“是你……” 番外——何归又何往 多年前的寒冬,在靖北城的大街上流浪着一对兄妹,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家,只有一身破烂的粗麻衣简单御寒,在这座靠近北荒的边城里,这一月的寒冬无疑是最冷的,风沙带雪从城门口呼啸卷来,朔北的雪是干的,还未落地便被冷风卷走了。 “哥哥,我好冷,肚子好饿……”何往依偎在何归的怀中,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互抱着蜷缩在街角的角落里。 何归用满是冻疮的小手抱住妹妹的头,安抚道“不怕,有哥哥在,我们去找吃的……” 何往煞紫的嘴唇微微一抿,她点点头跟着哥哥一起去向城里的人乞讨一口吃的,那时候的北楚正处常年战事,城中有很多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他们有的活活被饿死,有的被这难熬的寒冬夺去了生命,上天从来不会怜悯任何人,在这世上唯有靠自己才能走出一条活路。 何归牵着妹妹的手迎着街道上犀利的风雪逆向走去,风雪之大令二人寸步难行,何归走到何往身前用自己的衣服替何往挡住刺骨的干雪。 二人饥肠辘辘,再无气力多走一步,望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何归不知该向谁乞讨,在这样的乱世里谁又比谁过的好! 何归牵着何往停在了街上的一座热闹的戏堂前,这里人声鼎沸,里面还有热腾腾茶香传来,人们在里面兴致勃勃看着戏,全然不闻门外风雪,像这样的地方大多是有钱人才来的地方。何归立在这戏堂面前久久沉默,或许在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何归拉着妹妹将脑袋探进了门帘后,何往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在里面瞧啊瞧,她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热闹的地方,这里温馨又暖和,像极了家。 何归与何往悄悄躲在这群看戏人的身后,两人找了个角落蹲坐下来。 戏台子上走出来一位红衣戏者,他的脸上戴着一副画纹彩的面具,此人步履生风,身形矫健,看来是一位唱戏的行家有着丰富戏台经验。底下的看客都是老主顾,一起瞧见此人的出场立刻捧起了掌声高呼道“好啊,好!” 那人一个不急不钝的转身,面容精神的一抖,随后拈指唱来“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底下的人不知是懂的还是没听懂的皆抬手送来雷动的掌声。 “哥哥,他唱的是啥?是什么意思啊?”何往拉着何归的袖口追问道。 何归心酸地摸摸何往脑袋言道“他唱的是我们这样的人,唱的是这样的乱世……” “往往不懂……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何往那时年幼不懂她所处境地何其悲凉。 那些人起身拨出身上碎银投在了戏台上的人形木罐中。这时候有一个戏台子小跟班会出来收下这些听客的打赏。 台上的戏者举起手中的枪戟,在空中旋转起来,这柄枪在他手中活灵活现,如同一件贴身之物。那人边耍枪边唱来“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山窗寒夜,听雪洒竹林,淅沥萧萧矣……连翩!瑟瑟!,声韵悠然,逸我清听~忽尔回风交急,折竹一声,使我寒毡增冷。暗想荒冢无人问,塞北孤天际……” 台上的人是当地被称为镜音绝唱的奇人,他的戏时而悲怆时而豪壮,听他戏的人大多是喜欢他戏中的戏词。 待他唱完后一下子博得场下众人的欢呼,他爱听戏,更爱戏中所道之人。一番打赏后,镜家班便收场离去了,他们从来不加戏也不专门为谁唱,这样独具特色的戏班子可是少有。 戏班子收台后,底下听众也慢慢散去了,何归见状立刻抓住时机,没从他身边路过一个人,他都会抱拳乞求道“大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但是这些在钱罐子里长大的富人怎么又会瞧得起他们,自然是抛下冷眼不愿搭理这又臭又脏的乞丐。 “滚一边去!”一个路过的富人实在受不了他们索性一脚踢去。 何归忍着身上的痛任人踢踹,他知道如果妹妹再没东西很可能再也撑不住了,于是他死死抱住那个人的腿不肯放手。 眼看这脏兮兮的小孩弄脏了自己的华服,那男人怒的唤出灵种——霜枪,一瞬将枪尖指在何归的脖颈处,骂到“臭小子,不想活了是吧,敢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衣服!” “来人,给我打!”那人不屑与孩子计较,收回霜枪后命下人狠狠地修理何归。 一瞬间四五个人围上来就对何归与何往一顿拳打脚踢,何归与何往都是先天灵脉不足的人,就连保护自己的灵种都没有,又如何与这样一群恶徒对抗。 “不要打我妹妹!”何归将身体挡在何往面前,用身体死死护住何往。 何归被一脚一群狠狠折磨着,他身上的痛楚没有人能知道。“啊啊啊啊!”伴随着何归仰天的一声咆哮,他的灵种觉醒了,是一道元灵——云瀑。 “嘭!”何归身边立刻漂浮起一道白色的云雾,他们像层薄纱一样隐隐飘在身旁。任凭那些人怎么踢打就是伤及不了何归半分。 “妈蛋!见鬼了这小子的灵种真奇怪!”那几个修理何归的下人臭骂道。 见到哥哥被几个坏人欺负,何归怀中的何往嚎啕大哭起来,惹得那些人更不耐烦了“哭什么哭!死乞丐!” “住手!”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一下子震住了即将动手的几人。 一位刚卸了妆容的白发老人踩着从容的步伐朝他们走来,他拂袖拦开那几人言道“罢了,他们只是孩子,何必下如此狠手!” 那几个下人貌似对这老者很尊重,他一口几人一下子没了声响,乖乖地退到了一旁,低头道“镜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不敢……” 随后他摆摆手,那几人立刻识相地离开了戏堂。 那老者慢慢靠近何归,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身上的灵种,惊叹道“我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灵种,没有一点攻击性,竟然只有防御的功效。” 他蹲下身子用苍老的手提何归擦去脸上的污渍与血迹问道“孩子,疼吗?” 何归抱着怀里的妹妹摇了摇头言道“不疼!” 镜老先生立刻开怀大笑起来,拍拍何归肩膀言道“好!有骨气!像个男子汉!” 随后老先生摸摸何归怀中受了惊吓的何往,慈祥言道“丫头,我叫镜桐,你可以叫我镜爷爷。” 何往艰难地抬起脑袋,泪眼朦胧地盯着眼前这位和蔼的镜爷爷,她尝试着言道“镜爷爷……” 镜桐立刻将笑容挂在了脸上,摸着她脑袋言道“好孩子。” “孩子,你们为何在这里乞讨,你们父母和家人呢?”镜桐抓着他们的小手问道。 何归与何往两人相互一番对视然后言道“我们没有家人,我们是孤儿……” 镜桐一下子不说话了,他眼波在微微颤动,随后他一把搂过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言道“好孩子,爷爷带你们回家!” 自从镜东竺与镜西瑶离开棠音源后,镜桐时常牵挂着这两个孩子,如今见到何归与何往令他无比欣喜,如同又见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 镜桐将这两个孩子带回了棠音源,并亲自抚养他们,教他们读书写字与灵术,更是把他们当做亲生孩子来看待。 何归初次来到棠音源便被这里的美丽所震撼,此处四面环山,云霁绕宅,霜雪冬藏,令此地神圣而又高洁。兄妹二人便在棠音源住下了,他们在此生活在此学习,更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何往来棠音源不久便觉醒了她的灵种,是一道器灵——焚尘,一把燃烧着烈火的圣剑,镜桐看到这灵种后不禁想起了镜西瑶,他记得西瑶这孩子的灵种与她也极其相似,一切都像是天意在安排,令镜桐再一次想起许久不见的镜氏姐妹。 云雪共色,棠音源的四周白茫茫一片没有边际,矗立在棠音源的最高处眺望远景,仿佛置身云海般奇幻。 何归一人独自立在阁楼上凭栏观雪,他两眼湿红仿佛在回忆什么旧事。镜桐看见何归孤独的背影后,走上来问道“孩子,怎么了?” “镜爷爷,我想我的爹娘了……”何归强忍悲怆,用袖子抹着泪水。 镜桐和蔼可亲地抚摸何归的头,言道“你们的父母为什么都不在了?” 何归回忆起起来,多年前,北楚与南齐开战,军中为了弥补人员不足,特地到民间强行征兵入伍,何归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人们都知战事无常,去的人大多都回不来,白骨露于野,荒冢又添新坟,这样的乱世里百姓没有安宁的日子可过。 何归父亲入伍的第二年便战死在了沙场上,他的尸体永远留在了战场上。何归母亲悲痛欲绝,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生下了何归与何往两兄妹。那年寒冬由于战事吃紧,很多百姓的余粮都被强行征去,很多人在那样的寒冬里没有粮食,何归与何往他们一家也是如此。为了让这两个孩子活下去,何归的母亲将自己的身体卖给了一个米商的老板,并以此换取二人过冬的口粮。 何归还记得那天,母亲回来的时候背着一袋粮食,她碎乱的发丝铺在额头,眼角流着泪水,何归不懂母亲为何流泪,也不知这粮食从何而来,他们只知道后来的日子里有一个米商常会往家里送米来,日子久了何归便习惯了,也不再去想。 直到一天寒冬的夜里,母亲坐在床边对兄妹二人言道“孩子们去外面看看雪吧,这样的瑞雪会保你们来年平安。” 何归牵起何往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母亲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门外。他们的母亲带着慈祥又不舍的目光看着两人走出门外,也许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世间的雪落在地上没有声音,落在心上寒冷无比。待何归与何往回到家中时,他们的母亲已经上吊自杀了,原来那一场雪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孩子们,知道母亲为何给你们两取名何归何往吗?” “不知道……” 因为啊,总有一天你们将无处可归无处可往,路上陪伴的人,到后来只有自己…… 为你挡下人间风雨 整座秦府在空寂的凉秋中显得格外安静,夜色渐浓却仍不见有人来救何归,何归的手臂上被绳子捆绑过久,留下了一道道血瘀。 “小子,看到了吗?没人在乎你的生死。”秦关走到何归面前勾起他的下巴言道。 何归不屑地瞪了一眼秦关,将嘴中的血水吐在地上,言道“那又如何?” 何归从来不相信这世间的冷暖,他只相信自己。至少在他看来自己不值得让镜漓他们以命相拼。 秦关佩服何归的决心,他命下人替何归松了绑。 何归对秦关言道“怎么?不杀了我?” 秦关当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他清楚在陛下没审问出何归前,他不能轻易杀死他,不然自己在陛下面前不好交代。 秦关是个善于把弄谋略的人,他的每一步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他试着对何归言道“听闻你是个硬骨头,在地牢里任凭他们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撬开你的嘴,你当真不怕死?” 何归低着头从胸腔里发出一阵闷笑,他嘲讽道“死?你们秦家害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秦关是个韧性极强的人,他人再怎样评价他的功过都不足以令他愠色悲喜,他将桌上的酒盏倒满,一口闷了下去。 “世人都这么说,我们秦家是带来战争与灾难的魔鬼,他们看到的只是眼前短暂的悲痛,却不知道这世间需要战争来洗刷它的肮脏!”秦关将酒樽砸在了地板上。 他走到何归身旁,言道“即使我抓到了你又如何?满朝文武依旧认为我们秦家才是这幕后主使。” “既然洗不清这满身的污秽,那何不顺势而为,是我秦家做的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他们能奈我何呢?”秦关摸着自己的额前又是愁苦又是笑,如同一个疯癫的魔鬼。 “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秦关袖口一甩,命人带走了何归。 南齐深秋的夜晚,地牢的窗口透着几缕外面的月色,黑漆漆的云缕笼罩着皎月…… “嘭!”何归地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披着斗篷走了进来。 何归此刻已经熟睡,他听闻有动静,睁开睡眼将眼前的人望去。 是何往! 何往解开斗篷,与何归一样靠在墙边,她举起一壶酒递给何归言道“大人说你是我的亲人,让我来看看你。” “大人?秦关吗?”何归语气中带着疑惑。 何往抱起酒壶喝了一口,颔首回应到。她睨眼看着何归,言道“你真的是我的亲人吗?” 何归此刻浑身乏力,他撑起身体神情注视着何往,道“我是你的哥哥啊!何归。” 何往对视着何归的眼神,但她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感情流露,仿佛是遇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 何归将后脑勺靠在墙壁上,侧过半边脸问道“这些年你都去哪了?为什么在这秦府之上?” 何往摇摇头只说了两字“不知……” “我睁开眼时是秦关大人在为我疗伤,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他的府上,我没有过去也没有家人……”何往回忆起自己的往昔。 何归立刻用脏兮兮的双手捧住何往的脸颊言道“怎么可能呢!你还有我这个哥哥啊!” 何往一听见“哥哥”二字,脑中不断传来哭声与打骂声,好像是来自很久远的记忆。她听到两个孩子相互抱在一起哭泣的声音,她看见一座城里落满了白雪…… 何往痛苦地抱紧自己的脑袋,她像是在极力想起来什么。 突然,秦关走进了地牢,用灵力击晕了何往,随后命身后的下人将她带了下去。 何归见状立刻涌起了怒火,指着他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秦关用手狠狠地将何归按在了原地不得动弹,他言道“你刺激到了她的记忆,如果她陷入过往的回忆无法自拨,很可能变成一个傻子!” 何归这才冷静下来,止住了自己的怒火。秦关不屑与何归争辩,他起身将大牢的门关上,正要离去,何归一语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秦关站在原地久未回答,他仰头叹息道“我只不过是在帮自己罢了……” 秦关留下孤独的背影,踏着地牢的台阶消失在了何归的视线中。对于何归来说,秦关是个复杂的人,他亦邪亦善,心思更是令人琢磨不透,但何归能清楚地从他身上看到一点,那就是他对这天下的厌恶! 第二日的早朝,秦关将何归带到了大殿外,他独自一人走到南齐君上面前呈报“臣,秦关,拜见君上!” “免礼~” “谢陛下!” 秦关今日敢来殿上说明他已经抓到了偷走的刺客,此时殿下满朝文武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秦国师可是抓到了刺客?”国主对秦关的性子了解的很。 “回陛下,昨日臣刚将此人抓获!”秦关抱拳回复道。 南齐国主提提袖口,伸出手传令道“把人带上来。” “是。” 何归被几名侍卫死死压住带上了朝堂,这下子令满朝文武都感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就连灵渠太子立在一旁都不可思议,秦关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抓回刺客。 何归一把被丢在了秦关面前,秦关用脚死死地踩在他的背上,言道“陛下,此人便是那日殿上行刺的人,名何归。” 这时底下的一位大臣站出来问道“敢问大人如何找到这刺客的?” 秦关扭头扫了一眼那老臣,嘴角勾起邪笑,言道“无可奉告……” 随后秦关抓紧推进他在殿上的计划,他立刻唤到刑狱使陈大人的名字,站在他面前言道“听闻陈大人用尽了手段都没法让这小子说出实情,这就是陈大人无能了,既然陈大人没有本事问出什么下落,不如交给我,让我亲自撬开这小子的嘴!” “这……”底下大臣开始对此各自盘算起来。 秦关知道底下多数大臣们不会轻易答应,于是抬起头望着龙椅上的南齐君上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南齐君上本来就忌惮秦关在朝中的势力,他的家族更是掌控着南齐经济军事以及政治命脉,自己又有何资格说不? “朕允了!”南齐君上草草定夺。 “皇上,恐此举怕有不妥吧,若将此人交给秦大人,这是非黑白的定夺恐怕难以令众人信服。”文司长使立刻出来阻止。 秦关则反问道“敢问大人的孰黑孰白是什么?难道是我秦关孰黑!还是你孰白!” 秦关这一下震住了场下所有众臣,他怒地一拂袖,站立朝堂中央,面朝众臣言道“我们秦家辅佐南齐三世,世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没有我们秦家先辈当年追随南齐先皇南征北战,打下这南齐的江山!你以为你们哪个人能穿着这身官服堂而皇之地站在这!” “是你文司长使大人!还是谁!”秦关眼眸中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他指着文思长使大人斥问道。 秦关回身看向龙椅上的南齐皇上,他冷冷言道“陛下以为呢?” “罢了众爱卿!秦家世代辅佐我南齐天地可鉴,既然秦大人都这么说了,自然应相信秦国师的能力,可还有疑问……”南齐君上知道自己必须给秦关台阶下,他不开口恐这朝堂必乱。 秦关却似乎更加猖狂起来,索性拔出腰间配剑插在朝堂之上,言道“既然你们要这幕后主使,明日我便让各位见分晓!” “来人!将他带下去,明日将他绑在青雀园场上,午时处刑,若有有人劫场格杀勿论!”秦关交代完后,负手徐行离开殿上。 而此刻躲在殿外偷听的东苒郡主得知秦关的计划后,立刻命下人备上车马,慌张出宫赶去了赫连笙的南云府上通报此事。 “什么!秦关竟然不审问,直接诛杀?”赫连笙难以置信秦关手段会如此偏激。 “他是在给我们下最后通牒啊!这是逼着你们出现!”东苒郡主抓着赫连笙的手臂担心道。 “此事千万别告诉镜漓,明日我独自一人去!”赫连笙对东苒郡主请求道。 “殿下……你是要自己去承担这罪名吗?”东苒郡主难堪起来。 赫连笙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他静静言道“不能让镜漓他们受到牵连,我是凰羽弟子,又是北楚皇子,纵使他们要对我下手也要顾忌几番。” “殿下,你真是固执地很啊!”东苒郡主眼泪闪着泪光。 赫连笙取下架子上的倾渊配在腰间,起身朝府外走去,东苒郡主立刻起身叫住了赫连笙“你想过没有!你怎么办!” 赫连笙停住了脚步,他转身朝东苒郡主抛来从容的笑颜,言道“这世间有比我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值得我去守护……” 东苒郡主立刻奔上去,双手抱在赫连笙腰间将头埋在他胸口哭泣道“傻瓜……没有什么东西是要你一个人去拼命的,我陪你一起……” 赫连笙突然被东苒郡主的一席话给怔住了,他心里很清楚东苒郡主对自己的那份情意,奈何一生太短只够爱一人,纵使是自己身陨也不能让自己所爱的人受伤。 赫连笙不得不推开东苒郡主,单膝下跪,左手持剑抵住地板,用右手覆盖在自己的左心房上,郑重言道“来南齐这些日子多谢郡主的照顾,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绝不会让郡主与我一同受牵连,在下恳请郡主不要插手!” 赫连笙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他堂堂正正的背影倒映在东苒郡主的眼中。 “你总想着别人,可你呢……”东苒郡主颤瑟的哭声渐渐模糊了。 成城 旦日的午时三刻,青雀圆场中央的石柱上捆绑着何归,四面拥挤着许多前来观看的百姓,他们伸着手指对何归指指点点,像是一群令人厌烦的苍蝇。 秦关站立在何归面前递上水袋放在他嘴边,言道“来,喝一口吧!” 何归却不想正视眼前的秦关,他并未张口去喝,而是对秦关言道“如果我今天死在这了,我恳求你一件事。” 秦关虽然行事狠毒,但仍耐下性子点点言道“说吧。” “照顾好我妹妹……”何归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但能听出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的。 秦关却很有意味地问道“如果她今天也来救你,你说我是杀?还是放过她?” 何归知道这秦关没那么好心,他鼻子上立刻泛起皱纹,他凶狠地挣扎着身体对秦关吼道“你敢动她试试!” 秦关走上前来,将水袋硬塞在了何归嘴中,将水替他喂下,随后何归撑着疲敝的身体对秦关大喊道“姓秦的,这是我求你的,无论如何不要伤害我妹妹!” 秦关方走远几步就停了下来,他站立原地思忖片刻,随后走出了圆场。 圆场四周都有重兵把守,这些侍卫全是秦关一人安排的,论布阵内场有精良的赤霞(秦府培养的优良步兵),绝无不是一个人能轻易破阵的,加之秦关在人群中安插了不少灵力不低的灵者,这刺客怕是还没动手就已经手到擒来。 青雀圆场上秦关提地请来了国主与众臣,申卿道与凰羽诸阁主都受邀前来观看刺客行刑,这是台上唯独少了赫连笙与镜漓几人。申卿道面色难看地望向场下,他向来不是喜欢杀伐的人,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心生郁结。 “赫连殿下为何今日没来?”南齐国主对在座的申卿道询问道。 申卿道起身抱拳回言道“殿下今日身体欠恙,不便前来。” 南齐国主得知后面色若有所思,今天的场面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见到的,当着这些百姓的面兴杀戮之事,恐也不是大国之节啊…… 温冬与班九歌都在座,他们望着场上的何归明白这是秦关的手段,他以杀伐示众人明南齐律法,更是借此来昭告黎民秦家之势。 “镜漓那丫头呢?”班九歌问道。 温冬担心的还是来了,他望着台下的众人言道“也许在下面吧……” 南云府外赫连笙将铜羽面具戴上,将玄色的斗篷在空中一道翻转披在了身上。他将倾渊握在手中久久凝视,想起了从前,记得当年母妃将这把剑交给自己时曾说过“剑握在手中不代表杀戮,而是用你手中的剑保护你最爱的人。”赫连笙从记忆中幡然醒悟,抬起头望着南齐辽远的天空,这么多年来这把剑的意义一直存于心间。赫连笙正要准备离去,一道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 “大生姜,你要去哪啊?”镜漓骑着马望着他的背影呼喊道。 赫连笙转过头,镜漓,东苒郡主,宇文林,马灭霸,伊雾花五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他身后朝着他微笑。 “你们……”赫连笙的话还没说完,镜漓就冲到他跟前一脚跺在他脚指头上,“这么不仗义,啊!” 赫连笙顿时被镜漓地一脚痛到面容扭曲。 镜漓言道“记住再大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赫连笙从那刻认识到自己身后原来站着一群这样的伙伴,他们如同高墙守护在自己的身旁。 “好……”赫连笙望着他们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 。 。 青雀圆场周围聚集越来越多的民众,这样混乱的局面却是不利于秦关他揪出他想要的人。 “大人……”一位下属来到秦关身旁附耳悄悄禀报着什么。 温冬眼神极尖,他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举动,看来秦关等的人上套了。 灵渠太子神色镇静地远观着场上的何归,他可不希望这枚棋子就这样死去了…… “借过一下……”镜漓几人带着面具混进了人群。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极易隐藏自己,但是他们却万万没料到,秦关在人群中布置了灵者,镜漓他们身上的灵力脉频已经引起了人群中安插的灵者。 人群中的灵者默契地朝镜漓他们悄悄聚拢,想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头顶的太阳已爬到了至高处,秦关闭上双眼撩拨了几下手指言道“行刑吧……” 何归身旁的刽子手抬起大刀,刀面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就当他欲要向下斩去,何往出现在刑场上。 “住手!”何往跪在了青雀圆场中央,秦关知道何往一定会来的。 场下的民众对这突如其来的女子开始讨论起来。 “这人谁啊?” “竟敢劫秦大人的法场?” 何往跪拜在台下,对秦关言道“秦大人,请你放过他吧,既然您说他是我的亲人,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的亲人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 南齐君上立刻皱起了眉梢,指着台下的何往难堪道“这……” 秦关立刻站了起来,对台下的何往讲道“孩子,这人触犯了王法就该受到惩罚,无一人能例外……来人,把何往带走!” “是!”底下的士兵立刻上前抓住了何往的双手将她带离。 何往却仍执意挣扎,她冲着秦关大人哭喊“大人!” 何归见状,面色血红地对何往喊到“何往,快走,不要管我,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走啊!”何归变得愤怒起来,他只想自己的妹妹好好活下去。 赫连笙见场上情形混乱,埋头对身后镜漓他们言道“上!” 伊雾花第一个冲出人群,唤出元灵种——浴沙。场上四周开始刮起一道旋转的风沙,立刻令人们的视线模糊了。 赫连笙与镜漓两人借着风沙的掩护冲上了行刑台,但人群中的灵者也随即动手了,他们假扮平民的模样从人群中闪出,几人联手从背后偷袭了伊雾花,几掌狠狠地轰击在雾花身后,伊雾花灵脉在刹那间崩溃,口吐鲜血,随后昏厥跪倒在地上。 随着伊雾花的倒下,场上的风沙慢慢消失了,将镜漓他们几人暴露在众军的兵刃下。 “来人!抓住这几个戴面具的!”底下的副将拔剑命令手下道。 秦家的赤霞行动迅速,他们迅速将坚盾插在地上将刑场围死,随后盾牌打开,从后面涌出不少赤霞。 赫连笙举剑斩断了何归的铁锁,对他言道“跟我们走!” 镜漓眼看赤霞将四面堵住,她不得不解开自己左手的丝帕,渗人的彼岸花图腾闪烁着鲜红的光芒。 “葬天……”镜漓凝视着他们低声念来。 “嘎嘎,嘎嘎嘎,呼~”刑场上顿时漫延开来一片血红的花朵,四周鬼影重重,白骨哭怨,他们带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台上的班九歌看到这道灵种,一下子意识到了这是镜漓,他撇过头对温冬言道“小温子,这!” 温冬面无动容,他是教班九歌不要妄动。 “保护皇上,快!”这样如此骇人的灵种一下子令台上的大臣们恐慌起来,立刻令侍卫将看台护住。 “杀!”赤霞面对镜漓的灵种却没有丝毫畏惧退缩之意,他们举剑一齐冲杀进场,不愧为南齐最勇武的军队,面对镜漓这样血腥的彼岸葬天竟然还有勇气举起剑。 秦关看着场下绽放的花海,他旋即就认出了这灵种,他像着了魔一般兴奋言道“是……是彼岸葬天!” 想当初秦家的先祖就是被这彼岸葬天剥去了肉身,只留得个神魂幸存的下场,如此惊世骇人的灵种怎能不令秦关兴奋? 他索性亲自动手,展开双袂落在刑场中央。他指着镜漓问道“你是谁?为何会有彼岸葬天!” 赫连笙见来者凶煞恐起杀意,于是抽出倾渊朝秦关斩去。秦关抬手释放出一团乌黑的灵气,那团灵气撞在了赫连笙胸脯,将他震飞在地。 马灭霸和宇文林见大师兄受了伤,立刻上前将他扶起。 赫连笙忍着疼痛对马灭霸和宇文林喊到“你们先走!快!” 秦关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他震怒地将脚一踏,瞬间踩碎了地上的石板,石子腾空而起在周身悬浮,停滞。“轰!”秦关单手聚拢灵力向前一推,周围的碎石立刻如同箭雨齐刷刷射去。 宇文林抬手便唤来九赤鸡冠花,喷涌着火焰的鸡冠花拔地而起,行成一堵厚墙将他们保护起来,石子却没有受这些花儿的影响,他们透过鸡冠花喷射出的火焰轰击在他们胸膛上。 几人立刻翻仰在地,赫连笙捂着胸口喷涌出一口热血。 镜漓见眼前的三人都被毫不费力地击败,她知道眼下自己是唯一的希望。秦关一步步朝镜漓走进去,何归抱着胸口站了起来,用剑摇晃地指着秦关言道“你要杀的人是我!与他们无关!” 秦关仍旧从容地走着,他抬起手浓黑的灵力在他手中聚集,随后秦关将它轰击向何归。 “嘭!”秦关的灵力碰撞上了何归的云瀑,那道纯白的屏障坚定地挡在镜漓身前。 “我说过……与他们无关!你要执意如此,那今日我何归便跟你鱼死网破!”何归咆哮着,身旁的云瀑开始变得越来越厚,随后一道气浪炸裂向四周喷涌而去。 场上的赤霞被击退数十米,尘灰四起令人震撼。秦关却丝毫不受影响,他身体化作无法捕捉的乌气,飘到了何归面前,随后他一把掐住何归的脖子恶狠狠道“既然你执意寻死,我成全你便是了……” 镜漓看着四周满地的血水与哀嚎,自己的同伴全部倒在了地上,但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自己什么都做不来! 镜漓抬起手将耳旁的洞噬扣紧,随后一道汹涌而起的灵力如同游蛇快速在体内涌动,灵脉仿佛一潭沸腾的岩浆爆发着一股恐怖的力量。 “空!嗡……”镜漓的身边弹起一道无形的声波,它快速穿透赤霞与人群,刑场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待短暂的安静平息后,一股撕裂耳膜的音波在空气中爆炸! 刑场上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将至 青雀圆场方圆几里内的人群都被镜漓的音波所震慑,这道音波从刑场中央直至穿梭到外城墙,城内家畜失禁,瓦罐崩裂,如此的破坏性完全可以匹敌一支军队。 镜漓红怒的眼眸在音波平静后才恢复了正常,秦关站立如常,身体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他抬起手挠了挠耳根子言道“镜漓姑娘……我猜是你吧……” 秦关望着那副冰冷的古铜面具,镜漓心中被秦关一语所震动,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份就这样告破了。秦关从身后的赤霞立刻抓着长枪涌了上来,将镜漓几人包围在中间,秦关从腰间拔出配剑一个闪身来到镜漓面前,秦关的剑术精准高超,他的挑开绑在镜漓头发上的红绳,绳子断裂,一头华顺的发丝散开,镜漓转身用手扶住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此时台上的南齐国主站了起来,指着刑场中央的镜漓喊到“给我把他的面具摘下来!” 秦关收回自己手中的剑,他并未动手,此刻的镜漓已经完全没有能力翻身逃脱。 “镜漓姑娘,你自己摘下来吧!”秦关冲着镜漓笑起来。 秦关说着说着将自己的剑锋指向了躺在地上的赫连笙,然后继而问到“嗯?” 镜漓眼眸兀的一时颤动,她将自己的面具慢慢摘下,随后她的真容终于展露在众人面前。 南齐国主指着镜漓问道“这女子是谁!” 南齐国主不知自然不怪,镜漓来到南齐都是带着面具以示众人,却无几个人见识过她的面貌。 秦关视线落在镜漓的惊世容颜之上,镜漓白皙的面容好似春水映桃花,泛着一丝丝红润。 “音术在这灵冥之域上会的人可不多,若姑娘不是出自镜家,那在下倒真想不出天下还有谁能使出这样的绝技!”秦关讲道,并将自己的剑指向了镜漓。 “什么!镜家人!那不就是凰羽大弟子镜漓吗?”台上的老臣在秦关这么一说后,通通对镜漓的身份感到无比诧异。 温冬见状抬手将桌上的配剑拍起,一把抓住,随后腾身飞起在半空中拔开配剑,一阵清凌凌的凉风飘过,温冬同样举起剑指着眼前的秦关,温冬的眼神里带着寸步不让的坚定。 “来人!给我把这些凰羽逆党抓起来!”南齐国主气煞地一拍桌案。 此时灵渠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抱拳劝谏道“父皇!不可!此事尚不明晰,若此刻将他们抓起来,恐凰羽和北楚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不够明晰?他们可都骑到朕的头上来劫法场了!”南齐国主龙颜大怒。 申卿道面对南齐君上的震怒,面无惧色,他从桌前慢慢站起,转身面向南齐国主问道“陛下是要抓我北楚二皇子入大狱吗?” 班九歌也与此刻站在申卿道身后抱拳言道“恐陛下是要与我凰羽为敌吗?” 底下众臣都是保守的老家伙,他们可不希望太平之世又起战乱,于是纷纷下跪恳请南齐国主三思而后行。 “你……你们!这难道还需要理由吗?朕堂堂一国之君还需畏惧这些不成?”南齐君上觉得荒唐,发出无奈的苦笑。 “陛下,此事却有待查明。”秦关在观台底下言道。 南齐君上拍案而起,他站起来望着场下的秦关,随后转身有手指头点着在座的每一个,他言道“好……好啊!既然秦大人都这么说了,那请北楚与凰羽务必给朕一个交代,不然这刑场上必然是他们最后的葬身之处!” “回宫!”南齐君上一脚踢开摆好的酒席,一手扯掉了挂在柱子上的丝绫。 温冬此刻仍将剑指着眼前的秦关,他没有丝毫的松懈,他知道单凭自己面对秦关毫无胜算。秦关看着温冬那一副严肃的样貌,忍不住哂笑起来“温阁主何必紧张,我秦某自然不是不达情理之人,待我把这几人带回去后问清楚,若真不是他们主使的刺客,那秦某自当放人。” “带走他们,先问过我……”温冬的散发挂落在眼眸之上,从他的眼神里秦关感觉到了不安。 申卿道随后也落在了温冬面前,他走上前言道“想带走二皇子,怕秦大人也先问过在下的意思。” 秦大人知道他们自持筹码,掂量这几人的背景,秦关也知道进退两难。 “好!那不如将他们交给陛下亲自审问,这样二位可还有疑义?”秦关给二人出了一道台阶。 “审问期间,我凰羽必须协同参与……”温冬手中的剑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申卿道也持同温冬一样的建议,南齐审人自己必须陪同调查。 “无妨……”秦关率先将自己举着的剑放下,随后温冬才放下了自己的剑。 申卿道随后一招手吩咐道“来人,将他们先带去医治。” “是!”随行的申家军立刻持着枪戟跑入场内,但把刑场包围的赤霞并没打算放他们进去,秦关见状后喉咙中一阵咳嗽,赤霞这才撤开盾牌让申家军入场。 “秦大人要审问前,容我们先医治他们的伤势。”申卿道上前言道。 秦关撤走了赤霞,转身离去,他清楚今日所劫的人当然不是何归的幕后主使,他只不过假借何归有意挑起南齐与北楚凰羽之间的纠纷,因为自古乱世才是秦家需要的。 看着远去的赤霞与秦关,温冬不免叹息道“吾恐乱世将至……” “温阁主也看出他秦家的野心了……”申卿道附言道。 二人对视一番,沉默许久,或许当真如凰羽阁主所言——太平不久矣…… 。 。 。 赫连笙他们被带回了温冬府上医治,东苒郡主随即也赶到府上看望赫连笙的伤势,好在有解佚与江宛柳二人协同温冬医治,他们的伤势恢复的很快。 “温阁主,这是国主请来的御医,特地前来为几人医治,国主说了,只有早些医治好才可行审呐……”带话的公公话中有话。 温冬照礼自当谢过君上好意,只是恐怕眼下他们身处南齐已经没有那么安全了。 “禀温阁主,灵渠太子在外求见。”一名凰羽弟子通告道。 东苒郡主前脚刚至,这灵渠太子立刻又来了。她站起来拦住温冬,言道“温阁主,小竹奉劝阁主一句话,同南齐的两位皇子打交道记得留个心眼,他们可不是娇生惯养在宫中长大的。” 温冬立在门前,东苒郡主的话令他开始怀疑起来,难不成自己一直在被灵渠太子利用?他并未多想,点头应下郡主好意后到府外迎接灵渠太子。 灵渠太子像是很早就在门外等候了,他攥着袖口在门外慢慢来回踱步,温阁主出来后他便上前言道“见过温阁主。” “殿下来此何事?”温冬问道。 灵渠太子抬起头真挚望着温冬,言道“阁主可还记得前几日我送陛下的那句话吗?” 温冬记起灵渠太子那日来此的确跟自己说过那么一句话,好像是——素衣莫染尘。 “温阁主终究没听在在下的劝告,这趟浑水若阁主蹚了,那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了……”灵渠太子的这一席话听起来不再像是奉劝,而是警告。 “现如今走到这一步,阁主可又曾想到呢?”灵渠太子笑眼中带着寒意。 温冬此刻才意识到仿佛凰羽成了一个人的棋子,之所以不让他干涉南齐之事,是因为凰羽仿佛如同一颗绊脚石,打乱了这整个局面。 “若温阁主明白了,镜漓他们自然会无事……”灵渠太子将意思表明后就离开了。 班九歌此刻从温冬身后走出,望着灵渠太子远去的车马,叹惋道“恐怕这深宫内真没几个好东西……” 温冬有一刻竟也这么认为起来,因为自己仿佛被灵渠太子当做了棋子来使。 。 。 。 齐宫内,在君上休息的宫殿上,他正发着脾气砸着殿中的花瓶器皿“呀啊!”教一旁的宫女与公公都不敢上前劝止。 “皇……皇上?秦大人在外面求见……”公胆胆怯怯地上前言道。 南齐君上立刻平息了怒火,一拂袖言道“让他进来!” “诶……是!” 秦关面色从容地踏进殿内,看见满地破碎的瓷器碎片,可知他们的陛下发了不少的脾气。 秦关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片细细瞧起来,一啧嘴“哎呀!可惜了这上好的青烟瓷,陛下是吧?” 南齐君上斜睨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坐在了龙椅上,问道“秦大人找朕何事……” “不知陛下觉得今日凰羽劫场是否代表他们就是主使?”秦关把玩着陛下的心思。 南齐君上正用手顿搓着鼻梁骨,他不耐烦言道“难道他们凰羽还会无故去就一个不相干的刺客?他们这是故意来我南齐挑衅。” “试问陛下谁会派刺客来谋害自己,这岂不是多此一举?”秦关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陛下觉得这刺客会是谁派来的?”秦关抬眼盯着南齐君上的双眼问道。 南齐国主舒展开自己的皱着的眉头,他盯着眼前的秦关,两人的视如同尖刀相互对峙,若不是凰羽干的,只剩北楚与秦家会这么做了…… 坐在龙椅上的南齐君上头一回觉得自己的龙椅坐的也并不舒坦…… 魂棺 这浩大的齐宫在陈氏掌控下已繁盛三世,而现如今到了陈廷岱的手中,秦家日渐壮大,甚至操权于朝廷内外,各大商行头柜都被他们执掌,更别提及他们手下还有一支身经百战的赤霞,这样的南齐怎能令国主在龙椅之上心安…… 秦关不经意地朝国主开了一句玩笑话“陛下是否以为乃我秦家所为……” 陈廷岱听闻后可并没有当作一句玩笑话,他背后一阵凉意。 “朕,自然不会怀疑秦家的忠诚。” 秦关对国主的这番话感到可笑,随后转身置下一句话“陛下这满朝的百官可不这么想……”秦关的声音随着他渐行渐远而弱下来。 陈廷岱在秦关走后突然胸生闷气,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着实吓得一旁的太监上前搀扶。 “陛下,陛下!快传御医!”一旁服侍的公公喊到。 南齐国主的身体愈加孱弱,自秦关将清河藤植灵进献陛下后,陛下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但近几日他的病况不知为何又有复发的症状。 “看来朕的气数将尽了……这偌大的南齐难道要葬送我手吗……”南齐君上气息微弱,抬起目光眺望殿外的天空。 。 。 。 秦关回到府上,他交代到下人“近几日闭上府门,若有人求见于我皆不待见。” “是,大人。” 秦关方到府上即刻命人备马,他纵马匆匆一人出城,身边并未有随行的侍卫,如此看来他是要去一处重要的地方。 泊雀城的南郊是一处海岸也是南齐重要的通商港口,停泊此处的商船众多,然而秦关并不是去海港,而是一处无人问津的海礁。 这块海礁巨大,如一只匍匐的巨兽,这样体型的海礁横卧在一处小岛上。秦关将马匹绑在岸边,自己独自一人上了小岛,小岛四面有高高的灌木林遮蔽,从远看并不能看清岛上的情况。 秦关踏上了小岛的沙滩,他抬起双手将一股乌黑的灵力泼洒向林中,突然林中一阵惊动,叫那些走兽飞鸟通通逃离,随之林中返还秦关以一道气浪,秦关单手挡下这股气流。 “雍和……”秦关口中默念道,咒语一出,黑压压的丛林突然从中间冒出一条道路。 秦关踏上了这条窄小的小路,这岛上其他没有,只有阴森恐怖,明明外面还是大白天,却于此地是一片阴沉沉,两边不断涌来凉嗖嗖的寒气侵蚀着灵脉。 终于在一座高高矗立的石门前秦关停住了,他双膝跪在石门前,用右手撑在地面将自己体内的灵力灌输而出。 “嘭空!”石门在他的灵力催动下缓缓开启,发出机关的转动声。 “呼!”石门一开,里面涌现出比秦关还要强大的灵力波动,将秦关的发丝挑起。 “关儿,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为夫啊……”苍老的声音从石门里面的暗处传来。 秦关进而走了进去,在石门里面摆放着一具黑青色的棺椁。棺木的前面是一面巨大的圆形石雕,上面刻的正是秦家图腾——雍和。 秦关走到棺木前,将手放在棺木盖上,催动灵力推开了棺木,之所以需要灵力推动棺木,是因为这棺木材质特殊,是用青岽石打造,此棺木是用来封存灵物的,任何魂灵与灵力充盈其间都不会消损,而这座棺木里封存的正是秦时弈的魂灵。 棺木被推开,一道黑漆漆的乌气腾空而起,它浑然不清,肆意摆动。 “关儿……今日怎来看为夫了……”那团黑气在说话,声音低沉恐怖。 秦关抬起头,面容上映着墓内幽幽的烛火,他讲道“父亲,秦家的时机到了……” “哦?那昏君命数已尽了吗?”秦时弈问道。 “不,是他们逼的我们不得不反!”秦关愤言道。 “不可……”那团黑气一下子膨胀开来,四面乱撞。 “在未立新君之前了,断不可轻举妄动!”黑气霸道命令道。 秦关被黑气迸发出来的灵力所震慑,跪在地上连连回应“孩儿明白!” “只是孩儿不知父亲为何一定要等到立新君之时?” “这南齐只有最纯正的青羽血脉才能继承皇位,我要的就是用那最纯正的血脉来滋养我的灵魂,待我灵魂与肉体皆得,便是秦家归来之时,哈哈哈哈!” 秦关听闻后才知父亲深明远见,附和道“祝父亲大业早日实现!” 在这座黑漆漆的小岛上正酝酿着一个惊天的阴谋,“嘎嘎嘎嘎……”岛上的乌鸦惊起,振翅而逃。 。 。 。 南云府上,温冬正竭力为镜漓几人疗伤。但南齐国主却派兵将整座府邸围住,他不希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着一样一群随时犯上的人。 温冬与班九歌自然懂这老国主意欲何为,看来南齐早不把凰羽当作贵客了,眼下的他们是一支被控制的反叛者。 温冬起身书信一封,随后将院子中豢养的云鸽唤来,将书信捆绑在它的腿上。云鸽扑腾羽翼向凰羽山飞去,只有温冬明白若此次他们不能自证清白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处死,若自己不替这些孩子寻好后路,在这瞬息万变的齐宫内他们未免太过危险。 “禀温阁主,府外的士兵已经包围这里整整一天了,丝毫没有要撤离的意思……”一名弟子述说着外面的情况。 温冬则关心起镜漓他们的伤势,问道“镜漓他们几人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回阁主,至今未醒来。” 温冬心情有些黯淡,他捏着手中的竹简陷入了沉思。 申卿道此时看出了温阁主的心思,他来到府上对温冬言道“阁主可是在想南齐之行或许是个圈套吧……” 温冬心思缜密,但申卿道却能轻易猜出他的心思,他走上前拍拍温冬肩膀言道“我们是一个处境的人,若南齐真敢伤及他们,我北楚定不会轻易答应,请温阁主放心。” “申大人可否觉地他们选的刺客身份未免太特殊了些……”温冬碎碎念起来。 申卿道反问道“阁主是说何归?” “这个何归曾是棠音源的一名弟子,但却被派来刺杀镜漓……”温冬的思绪在飞快转动,他在从近几日发生的事情里寻找着线索。 “棠音源的弟子?”申卿道对此感到震惊,那何归更没有理由要杀镜漓了。 “眼下看来是要等何归先醒来,这样我们才好问清事情的原委了……”申卿道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何归身上。 温冬却道“不!何归只是棋子,他们算准了镜漓回去找这枚棋子……” “若何归是棠音源的人,镜漓得知后又怎么会令他死在刑场上?” 申卿道这才意识到了何归被派来的意义,他们原来已经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这南齐泊雀城的上空翻起了云海,暗沉沉的云朵大块大块压在头顶,令人窒息…… 齐宫内,灵渠太子正坐在殿上与韩洗马畅谈着。 “殿下这样做同秦家所为毫无区别……”韩洗马老先生抚着胡须叹息道。 灵渠太子却谈笑起来“我并未想过这枚棋子会走向这个地步。” “太子何意?”韩老先生停住了下棋的手问道。 “何归本是一名被棠音源抛弃的弟子,我只是借用他对镜家的仇恨才指派他去刺杀镜漓,若行刺成功,这南齐不得不背上责任,那时凰羽倾戈相向……” 韩老先生却嘲笑到灵渠太子,他言道“殿下理应知道就算如此,凰羽绝不会向南齐宣战……凰羽自立阁来以苍生为己任,绝不会称为引战的头首。” 灵渠太子赞许的点了点头,他继而讲道“所以这一步是我并未指望的,我安排的第二条路是何归行刺失败被捕入狱,我要他亲口说出秦家既是幕后主使,这样秦家就算杀了何归,这样的罪名已经安实……” “太子!”韩老先生语气突然加重。 “先生莫怪罪我,哪怕刺客不招,满朝文武想到的幕后主使又还有谁,定然是他秦家,你觉得南齐上上下下谁视秦家不是冷眼相向。”灵渠太子胸有成竹地微挑嘴角。 “但殿下却没料到镜漓他们救了何归……”韩老先生言道。 灵渠太子并没有愠色,他抬手一声道“将军,先生输了……”随后灵渠太子满意地站起来,将欲出宫。 “殿下,老臣有言提醒殿下,就算为夺南齐皇位,殿下已不应以这天下苍生为赌注……”韩老先生里满是自责与懊悔,他亲自带大的灵渠太子,今日所行之事哪一个不是在将这天下推向万劫不复。 “先生老了……这天下太平许久,需要一些战火来唤醒他们……”太子并未听劝而是拂袖就此离去。 韩老先生望着灵渠太子的背影连连叹惋,他自责地以袖拭泪。想起多年前在这里的一幕,那时灵渠太子尚小,陛下派他前来教太子读书,初见灵渠太子时这孩子正在庭中观望笼中花鸟。 “太子殿下该入堂学习了……”韩老先生走到灵渠太子身边言道。 灵渠太子却摇摇头指着挂在屋檐下的鸟笼问道“先生为何树上的鸟儿与这笼中的鸟儿所鸣甚是不同,笼中鸟儿如泣如诉,却不如那树梢上鸟儿的欢鸣。” 韩老先生摸摸灵渠太子后脑勺言道“万物有他运行的法则,强行加以改变,后果只有弊端,故太子谨记万物有其法门,断不可逆之……” “溯流而上,只会搅浑了那河水……”韩老先生从回忆中清醒,自言自语起来。 宫变 我们伫立桥头,夕日欲颓,莱茵河流淌着金色的阳光,你和我锁下此生永不背离的爱情,将钥匙扔进夕阳的金色光辉中。 “二战,德国攻占法国,法国人民为了守护这百年的历史建筑,选择放弃抵抗纳粹。”历史老师翻着书说道。 “老师,国家都没了,还守着建筑有什么用啊?”一个同学在下面说道。 老师扶了扶眼镜说道“艺术是上天赋予这民族最好的礼物,守护这些建筑,才得以它们免受炮灰,才能在百年后展现在世人面前。” 老师站在讲台面前严肃说道“同学们,如若此生尚有余力,去守护好那些宝贵的美好。” “靠!这绝对是我听过最动人的话语。”我在下面鼓起了掌。 班里顿时爆发出雷鸣的掌声。 “战争……”洛雪说道。 我不知道死亡意味什么,但消失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什么都不存在了吧…… 下课后洛雪拉着历史老师滔滔不绝地聊起了法国。 我走到江采颖课桌前。 “采颖,你突然种风信子干什么?”我问道。 “喏!”采颖将桌上的一本杂志递给我。 “有家植物园高价收白色的风信子。”江采颖说。 “你不会是为了钱吧?”我说。 江采颖眨巴眨巴眼睛说“当然不是了,我就想尝试尝试。” “鬼信你。”我说。 “切!”江采颖翻了个白眼。 “吴殷,你知道白色风信子的花语吗?”江采颖用手指戳着我说。 “不知道。”我说。 “算了,不跟你个无知的人说了。”江采颖说。 我将书本放到桌上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我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白色的风信子,应该很美吧…… 黄昏时分,三人行于路上,我踢着脚边石子想起了最近梦中的怪事。 “洛雪你有没有经常在梦里梦到同一个人啊?”我说。 “有啊。”洛雪说。 “嗯?”我跟江采颖一口同声纳闷道。 “你啊!”洛雪吃着手中的甜筒指着我说道。 采颖捂着嘴笑了起来。 “别闹,我是说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我说。 “那就是见鬼了咯。”洛雪说。 “比如说一个白胡子老头子。”我说。 “啪!”洛雪手上的甜筒掉到了地上。 洛雪拍拍脑门说道“看来你真是见鬼了。” 说完洛雪就和江采颖大笑起来,一起跑在了前面。 独留我一人原地摸不着头脑。 “暑假有夏令营,你们去吗?”江采颖问道。 “去哪?”洛雪说。 “法国。”江采颖说。 洛雪和我相互看了看对方说道“法国?” “考虑考虑吧……”我拖着下巴说道。 “考虑个锤子,去去!”洛雪拉着我说道。 不知为啥,洛雪出奇的爱这个国度。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起了字“风信子花语。”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永远的怀念。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富人生风信子。 “什么嘛,这分明是鸡汤花嘛。”我说道。 我转着椅子嘚瑟起来“还有我不知道的?” 我走出房间,在电脑的屏幕下方“白色风信子:暗恋。纯洁清淡或不敢表露的爱” 夜色深沉,我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双手耷拉在阳台栏杆上,远方的尽头升起许多烟花,这真不是你的季节啊,花火凋零…… 我戴上耳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旷远的声音带我入梦。 昏黄的汽油灯映照着海水,我嘴里含着棒冰赤脚走在沙滩上,海风吹过热浪烧灼过的皮肤,世界安静了。我坐在软软的沙子上,看黑蓝的大海上下起伏,如同它的呼吸。 “年轻人,是在怀想夏日的海风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又是那个白胡子老头。 “怎么又是你啊!”我说。 “我不是说过,以后会常来吗?”老者笑着说道。 “晕+_+,梦里什么都有。”我说。 “梦中都还能时刻保持清醒,你小子在现世真无一点欲念啊!”老者说。 老者捡起沙滩上的贝壳放到耳边,“海的声音藏在了这里。”老者说。 “喜欢大海吗?老头子。”我说。 “你呢?”老者反问。 “我应该算是痴迷吧……”我翘着脚拨打海水说道。 “它流经世界,见证各国的兴衰,沉默至今……”老者捋着胡子说。 “我喜欢它的原因不同。”我说。 “它的浩瀚释怀了我心中的整个世界。”我说。 “哦?是吗?”老者笑起来。 我站起来,一步一个脚印踩在沙滩上,海水冰凉,冲刷着脚底。老者跟着走在身后。 “年轻人,浩瀚的东西是能包容你的心,但也能吞噬一切,其实真正释怀你的那个人,不是大海,至始至终都是你遵从内心的结果,因为你并没迷失在浩瀚之中。”老者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仅是识途罢了。”我眺望远方的海平面说道。 橘黄的月亮摇曳漂泊于洋面上,海岸旁的小船如同海上孤独的旅人,在此歇息。 我朝着灯塔的方向走去,在卵石铺成的路上,海风在此歌唱。我跟老者走进一家无人的酒馆,推开门,头顶的风铃被海风吹的共同作响。我拉开木椅坐下,老者随手一挥,桌上的酒杯满上了白花花的啤酒。 “我不喝酒。”我说。 “梦里而已,尝尝吧,嗯哼?”老者说。 我试探性的喝了一口,呕~ “要听我讲个故事吗?”老者说。 “讲吧,梦中有梦呢。”我说。 “你觉得你上辈子有深爱的人吗?”老者问。 “我不知道,但我眼角的泪痣似乎在告诉我,我上辈子是不是为谁流过泪。”我说。 “哈哈,好小子真敢想啊!”老者说。 在一百年前的法国,一个青年画家来到法国追逐他的艺术梦,青年辗转多处,终于找到了住所,住所的房东是个年轻少女,她以极低的租金把房子租给了青年。在这里,青年如同找到了归宿般,开始潜心专注于绘画。每次青年绘画时,少女都会在一旁观看,她不是很懂画,但她被青年脸上那种无法比拟的专注吸引了,似乎他在这世界上开辟了另一个世界。 “你在画什么呢?”女房东问道。 青年不好意思的抓着头发说道“是不是太难看了?” “不会啊,你画的不是挺开心的吗?”女房东说。 青年看了看窗外,这阴天黑压压的让人喘不出气。 “我喜欢这天空的颜色。”青年指着天空说。 女房东走到窗边抬头观望,灰蓝的天空冰冰冷冷的。 女房东转过身问道“画布那么小,你怎么画下片天空呢?” 青年低着头挥动着画笔说道“可是看画的人心境却要比这天空还广阔啊!” 女房东沉默了,她看着窗外欲雨而来的天空。 “你真是个有趣的画家。”女房东说。 青年红着脸说“我只是没有名气的小画家罢了。” 自此,青年与少女每天都会坐在窗边聊天绘画,成了各自的知心人。 “那个青年爱上女房东了吗?”我问道。 “你觉得呢?”老者问。 “应该爱上了吧……”我说。 “是的,他们爱的很痴狂。”老者苦笑说道。 青年的画也受女房东的父亲喜爱,他总会与青年交谈艺术。 “我靠,连岳父都搞定了,那他们最后肯定结婚了吧!”我说。 老者摇摇头说“这是个故事啊,你觉得是吧……” 我语塞了。 一日,青年与女房东出去游玩。他们来到了艺术桥,两人牵着手站在桥中央观望莱茵河的落日。 “我们用这把锁当作是爱情的见证吧!”青年说道。 “嗯。”少女正式的上下点了点头。 他们蹲在栏杆旁,将这把锁锁在了桥上。 “我们此生永不分离,就像这把锁一样。”青年亲吻着少女额头说道。 青年将钥匙递到少女手中。 “将它丢到河里吧!这样这把锁就没打开的理由了。”青年说。 少女笑着接过钥匙将它丢进了金色的河水中。 “挺浪漫的啊!”我说。 “是啊,比现在的你浪漫多了。”老者调侃道。 “切!”我撇着嘴说。 倦鸟归巢,青年与少女回到家中,少年的父亲黑着脸坐在沙发上。青年貌似看出来端倪,独自走到楼上。少女被她父亲叫道房间中。 “你们去哪了?”父亲问道。 “我们……只是……出去买了一些画材?”少女支吾说道。 “孩子,不是父亲不让你们相爱,只是我怕你到头来会丢了一切啊!”父亲苦心说道。 “我不管,我真的爱他啊!”少女大喊道。 父亲狠狠拍到桌子说“你会付出你的生命的!” “我知道,但我愿意,爱不就是这样吗?”少女说。 “不行,如果你敢,我明天我就赶他走!”父亲吼道。 青年停在门口呆住了,透过门他听到少女父亲要赶他走,似乎顷刻间所有的一切东西都丢失了。青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父亲怎么这样啊?”我抱怨道。 “你恨他吗?”老者问。 “如果是我一定跟这父亲打一架才解气。”我说。 “哈哈,好小子啊。”老者说道。 第二天清晨,青年拖着行李箱,在天蒙蒙亮的时刻走出了门,临走前他亲吻正在熟睡的少女,泪水浸湿少女的枕边。 留下一本书放在少女枕边——《乞力马扎罗的雪》 青年说“我曾梦见我朝着世间最美的雪山飞去,但终成遗憾。”“你可以在热带雨林里穿梭,在云海之上漫步,再然后进入火山灰荒漠,最后,在银河繁星的陪伴下登顶非洲最高点,在雪中看着红日跃出。”青年注视着少女熟睡的脸庞说“可惜这些我都不能陪你经历,倘若无我,请像这座雪山一般坚强屹立在太阳之下。” 1939年9月1日,青年参军抵抗德军入侵。 在军营中,充满战争前的冷寂。 “伙计你怕死吗?”其中一个战友问道。 青年抽着香烟说道“死?死了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不废话吗?”战友说。 “那样也好,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青年深吸一口烟说道。 “哥们你疯了吧!”战友说道。 “他不是疯了,是心死了。”我说。 “是啊,不能与所爱之人相守一生,可能死便忘知了一切了吧!”老者说。 战火很快蔓延到边境上,青年在满是硝烟的战场上跑动着,子弹的声音是那么近。青年无力的瘫坐在原地,满是血的撕喊。“嘭!”战友一一中弹,殷红的血液迸射出来,青年捂着头呐喊。 “我要死了吗?”青年握紧着枪自问道。” “啊啊啊!”青年像发了疯一样拿着手中的枪到处扫射。 “嘭!”队友的大腿被炸裂,血管与肌肉四处横飞。对于只碰过画笔的青年这一切就是炼狱! 青年靠在战壕的土堆后面,抬头便是阴沉的天空。 “跟我们相见那天的天空是那么相似。”青年说道。 “你会恨我吗?”青年想着少女的笑颜说道。 “德国佬!来啊!”青年丢下头盔,站了起来。 青年向战火中冲去,硝烟熏黑了他的脸颊。“bang!”一颗炸弹在青年附近炸开。巨大的气浪震飞了青年,“嗡~”青年脑子一片空白。 死?死了?青年脑中的世界在颤动,模糊不清。青年咬紧牙关喊道“啊!”“我真的很爱你啊!”青年爬起来再次冲向前去。“嘭!”青年停下了脚步。青年捂着作痛的胸口,热血喷涌出来了。青年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抹去嘴角的灰笑了,他用最后的力气看着那片天空说道“我真的很爱你啊~” 青年永远倒在了那片土地上,我知道我再也回不来了,再也看不到你了,再也无法兑现我的诺言了,对不起。 世界一片苍白…… “他妈的,你把我弄哭了。”我抹着眼睛说道。 “一百年了,你还是回来啦。”老者说道。 “什么?_?”我说。 老者笑着站起来向二楼走去。我也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来到二楼。在二楼的阳台,一架深黑色的钢琴像件古董般在月光下展示。 老者坐在钢琴旁说道“看来是我错了,那应该就是爱吧……。” “是啊!”我感叹道。 海天一线,星辰闪耀,银线不断冲刷,破旧的小船随波摇摆着。老者用指尖轻轻敲打琴键,老旧的钢琴依然能发出新生的音色。老者闭上眼继续讲到。 少女在战后找到了青年的尸体,她抱着冰冷的尸体痛哭,泪水洗刷了他的脸颊。于是她亲手为他写下了这首钢琴曲。 “我弹给你听吧!”老者说。 我点点头,闭上眼,整个小镇都空了,世界在消失,一种熟悉的感觉冲击心头,橙色的月亮上偶尔拂过丝丝云缕,粗糙的老树缓缓摇动,透着呼吸,琴声悠扬传向远方,大海起伏,如同琴声不断旋转,轻敲琴键如同泪水滴落,海风吹远了,透过指尖,冰凉凉的,这是海洋的温度吗? 而泪水也不知什么时候留下,无声无息…… 音色落下,我睁开眼,睫毛被泪水沾湿。 第二天早上,我对洛雪说起了这个梦。 “那首曲子好听吗?痛吗?”洛雪问。 “嗯——”我咬紧着嘴唇点着头。 我抬起头,洛雪眼中满是温柔,如同那片莱茵河上的夕阳。 嘘~ 经过一晚上的对话,米歇尔只大概知道了她的名字——瑟奈尔。可对于瑟奈尔来自哪,她始终不肯透露。 一大早上,弥额尔老头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煎蛋培根配吐司面包,加上醇香的热牛奶,米歇尔长这么大爷爷从来没这么做过,想必对生人的抵触感米歇尔的爷爷只是玩笑话罢了,毕竟他的热情都摆在早餐上了。 “孩子,你住在圣城的什么地方?”弥额尔满嘴油腻地问道。 瑟奈尔用刀叉一点点切着煎蛋,目光压低投射在桌面上,却始终不回答,只是微微摇摇脑袋。 弥额尔老头子拍拍啤酒肚,他犯难了,毕竟替她找到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事。但瑟奈尔总是沉默寡言的,一点也不愿多交流。 “来!我的给你吃!”米歇尔将自己盘子里的培根让给了瑟奈尔。 “哎……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嘭咚!”铸晶铺的大门被狠狠踹开,外面刺眼的阳光如此令人炫目。 “大师,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带头的一位红衣天启者从阳光中走出。 弥额尔放下手中刀叉,拍了拍肚皮,将胡渣上的油水抹在手上,随后捏住那位天启者的肩膀,不紧不慢地把手上的油腻擦在他的胸前。 “没看到,我和孩子在用早餐吗?”弥额尔轻蔑地撇了他一眼。 “请!”这位红衣天启者倒是无所谓他那副蛮横的态度,带着圣骑和弥额尔就要走。 “爷爷!”米歇尔慌张地走上前阻拦。 “呆在这!”弥额尔转身怒吼道。 “爷爷……” “等我回来……” 红衣天启者的双眸如同被鲜血浸泡过,看上去如此渗人,他扭头扫了一眼桌旁的米歇尔和瑟奈尔,喃喃道“多好的孩子啊……” “嘭咚!”大门被关上了,外面那令人不舒服的阳光消失了,室内又浸入一片昏暗之中。 “他们是红枢机,上帝的代言者,一群恶魔……”瑟奈尔终于抬起头说话了。 米歇尔问道“他们要带我爷爷去哪?” “最近番外起了战争,估计是红枢机在征召匠人赶造军备。” “他们能亲自来请你爷爷,看来老爷子的手艺在这圣城里一定不差吧?” “不可能!我爷爷整日泡在酒馆,从来不铸晶,匠铺内根本没人光顾。” 瑟奈尔从容地起身将桌上的餐具收拾好,说道“在圣城谁又敢张扬呢,更何况你爷爷……” 瑟奈尔走到柜台旁,从抽屉里拿出拿出两把火铳塞在腰间用腰带捆住,随后转身往门外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火铳放在那?” 瑟奈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从容说道“闻出来的……” “走……” “去哪?”米歇尔一头雾水。 瑟奈尔推开大门,耀眼的阳光撒在她金色的长发上,她那双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救人……” 米歇尔被瑟奈尔带到了圣城的中央大广场,那里早早聚满了人群,在广场中央的纪功柱前有一个高高耸立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任凭他在阳光下曝晒。 在圣城中的大多数人习惯了广场中央的审判,因为最近常会有犯人在这里被审判,他们大多是背叛上帝,质疑红枢机的人。就像习惯了看一场默剧,人们不管男女老少,总会在下面津津有味看着,而从不管十字架上的犯人是谁,他又为什么会被审判,没人在意这刑场上流着的是谁的血,他们只是观众罢了,而观众要做的只是看着而已。 “瑟奈尔!慢点!”米歇尔拉着瑟奈尔的手生怕她被挤散在人群中。 突然瑟奈尔伫立不动了,米歇尔终于松下一口气。 瑟奈尔伫立在人群中仰望十字架上的那个犯人,她的眼波闪烁着些许动容。 “他是谁?”米歇尔在一旁问道。 然而未待瑟奈尔回答,人潮便将二人挤散了。这里的人鱼目混杂,挎菜篮子的妇女,酒徒,商贩,农夫,小孩……他们再平常不过了,平常地只喜欢这些不平常的事。 圣骑将十字架紧紧围住,待人群聚地差不多了,审判长才严肃地举起长剑说道“任何违背质疑上帝的人,就是与教会为敌,与帝国为敌,与世界为敌。” “杀了他!杀了他!”底下喊得血脉喷张的,大多都是城中富商贵族。 十字架上的人顶着头顶的烈日,撑起结了血痂的眼皮,他用目光扫视着底下的人们,周围的谩骂声和鄙夷的目光狠狠戳在他身上。他耷拉着的长发盖住双眼,对于人们的骂声,他轻微勾起了嘴角。 瑟奈尔从人群中挤出,站在了他面前,她的眼里只有伤痛,好像世界即将审判一个最无辜的人,好像人在失明前见过极光、海洋、星辰一般。 她清楚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是多么伟大,他是这世界愚昧中的觉醒与先声,只是逃不过与偌大的世界为敌的下场。 与此同时,在西北角的小巷中,一个披着斗篷的人飞速穿梭在屋顶上,他的身后背着一捆破布。 “乒!”一柄铁钩射向钟楼的石墙上,那人身手敏捷地沿着绳索迅速向上攀爬。 待爬至顶端,那人扯下身后的破布,将一架自制的“伽利略”摆在地上,身体随即迅速趴下,与钟楼融为一体。 “啪!”他将一根蜡烛摆在地面上,用随身携带的火种将其点燃,微风拂过火苗,令其微微颤动。他嘴边默念道“这里的空气真是潮湿腥臭……” 在广场中央瑟奈尔慢慢朝十字架走去,钟楼上的人也很快注意到了她。 “这丫头要干什么!”那人用“伽利略”瞄准着瑟奈尔。 十字架附近的圣骑紧紧注视着底下躁动的人群,红枢机的犯人只能死在他们的审判之下,绝不能有任何人插手。 瑟奈尔在人群中慢慢举起手中的火铳对准圣骑的头部,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她害怕但她又不能畏惧…… 就在她要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十字架上的那个人突然抬起头注视着人群中的她。底下的人群太吵了,他们太聒噪了…… “撕~”十字架上的犯人挣脱开被钉住的右手,鲜血顺着他的胳膊不停往下流。“啪!”一把燃烧着的火把被扔向十字架底下的干柴堆上,火舌向上贪婪地吞噬着。那个犯人眼神坚定地注视着瑟奈尔,他慢慢抬起右手,举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前“嘘~” “嘭!”从西北角的高处传来一声巨响,一颗弹药贯穿了他的脑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浸染着整个十字架与火堆。瑟奈尔一霎时眼眸突张,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眼前的犯人脑袋一斜带着笑意在烈火中焚烧起来,那一刻世界仿佛安静极了…… “啊!啊!”底下的尖叫人群开始四处逃窜。 混乱中唯独瑟奈尔站在那一动不动,她双眼猩红地望着十字架上的人,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瑟奈尔!”米歇尔终于找到了呆滞在原地的她,冲上前立刻拉起她的手就跑。 “快!把那人给我找出来!”红衣天启者咆哮道。 底下的圣骑迅速蔓延开来,捕捉刺客。 “走好,伙计……”钟楼上的人披上斗篷,背上他的“伽利略”匆匆离开了现场。 地上的蜡烛正好烧尽,只有蜡烛油向眼泪一样滴落一地。 在逃窜的人群中米歇尔对着瑟奈尔训斥道“你不要命了!那可是红枢机的犯人!” 瑟奈尔突然站着不动了,米歇尔怎么拉拽她都无动于衷。他立刻夺过瑟奈尔腰间的两把火铳,这时她才发现这两把火铳都没用过的痕迹。 “知道吗?就算死,也要长眠于世界的怀抱中,而不是那丑陋的教廷之下。”瑟奈尔突然胡言乱语起来。 “你在说什么呢?” “这是他从前教我的……” “他是谁?”米歇尔一头雾水。 “十字架上的那个人,我在都灵的老师。” 米歇尔在一瞬间才认识到,他似乎被命运眷顾了,似乎这一切的不同寻常都是冲着他来的,他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同的路,与一群不同的人为伍。 在狙杀刑场的犯人后,那个神秘的斗篷亡徒飞速顺着小巷往外城逃去,红枢机会在短时间内立刻封锁全城,他必须抓紧离开。在漆黑的斗篷下,他的双眼里闪着泪光。 “如果有一天世界厌倦了我的声音,上帝想带我去给他讲书,请你务必让我安静地离开这人世……”他回忆着往昔,陷入内心煎熬的折磨之中。 “啪!”一本书在他慌乱逃窜中被遗落下。 待他走远后,圣骑随即赶到,其中一位天启者捡起地上的那本书细细端详,他轻轻念道“范畴论……” “大人!” “他们是在逃的反叛者……” 那位大人将那本书放进怀中,他的眼眸并不是血红色的,而是一双乌黑的东方眼睛。 “乒!”那斗篷亡徒顺着钩索沿着高耸的外城墙滑下,在城墙外边停着一艘早就准备的小船。 那人躺在小船中央就就喘着粗气,他举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前,诙谐地作声道“嘘~” “呵,哈哈哈!”他平躺在船上哭笑起来。 “你该有多么‘傻’,我又该有多伟大……” 我来自哪 “臭小子,人活着不要太聪明,有一道手艺养活自己就足够了。”弥额尔站在铸晶台前告诫米歇尔。 米歇尔自然遵守爷爷所说的,因为这是他唯一不用努力就能做到的事,只是在米歇尔眼中狡猾还是有别于聪明的。 “哐当!”弥额尔将匣子放在桌上。 “雨季很快就来了,今天也没得休息了。”弥额尔在米歇尔的匣子里塞了几块面包。 米歇尔背上匣子就跑了出去,沿着城中倾斜的道路慢慢走着,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心中的厌烦感来的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 午时,在城门前的小教廷中聚集了很多的人,今天本是圣城最繁忙的日子,按理不会有这么多人聚在教廷中。米歇尔好奇地爬上教廷的大理石住,在众人的头顶上朝教廷的中心望去,是红枢机的一位教士。在圣米歇尔山知识是不被限制的,任何人都有接触知识的权力,但凡红枢机派教士下来,人们都不会错过这样学习的机会,也难怪今日教廷会聚集这么多人。 教廷中的那位老教士下巴上挂着一串长长的白须,于是底下的人们断定他是位学识渊博的大人物。 “咳咳。”老教士握拳咳嗽道。 底下鼎沸的人声立刻变得安静,米歇尔也好奇地钻进人群中凑热闹。教士慢慢走到桌案前单手托起那本枯黄的旧书《范畴论》。米歇尔的目光深深被他手上的那本书给吸引了,好像一种使命在召唤他前去。 “葡萄——果皮,果肉,核,无外其它。”说罢他便吃下那颗剥开的葡萄。 “葡萄在我的理解中称之‘第一实体’,组成它的无非你们所看见的这些。” 米歇尔听到这,突然内心喷涌出不同于这个世界的黎明,他从人群中挤出,双眼专注地盯着那个老教士。老教士的一番话从一开始就跟他认识的红枢机不同,这是第一次米歇尔被一件事如此吸引。 “一颗葡萄放入果盘便成了水果,我称之‘第二实体’。”老教士将手中葡萄置于果盘中。 “所谓实体是这个世界特殊具体事物的客观独立存在。”老教士的这一句话令在场所有的人呆滞了,仿佛这一席话“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在说什么?” “难道葡萄不是上帝创造的吗?”底下的人群开始发出骚动与质疑。 米歇尔虽不懂这句话的深意但那种破晓的光明第一次照亮了他,他清楚这是自己久久找寻的“狡猾。” “啊!圣骑来了,快走快走!”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人们都畏惧极了“圣骑”这两个字,纷纷慌乱逃散去。一瞬间教廷的人们挤作一团,在混乱的人群中米歇尔看见那位老教士扯下身上的红枢机教袍,将自己脸上的胡须扯的一丝不挂。 “你!你!你不是红枢机的教士!”米歇尔惊愕地指着他叫唤道。 原本的老教士转瞬成了一位年轻的少年,他俏皮地冲米歇尔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右眼轻巧一眨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中。 “咚咚!”圣骑踩着沉重的脚步列队在教廷门口,将四周死死围住。待人群散去,教廷中央只剩下一件被遗弃的红衣教袍。 “大人,他已经跑了。”一位圣骑抚胸抱歉说道。 领头的骑士长捡起地上那身红袍紧紧攥在手中。 “狡猾的恶魔……” 米歇尔顺着人群散去的方向一路跑去,但他始终找不到那个人,人生中的第一次失落竟是如此。 米歇尔在短暂的被照亮后重归于他枯燥的生活,他无精打采地背着匣子坐在沙滩地上,海水在高高的云天下平静极了。他随手将手伸进了匣子中准备吃他的午饭,却意外在匣子中摸到一件纸质物品,他将整个匣子倒置过来。 “啪嗒!”那本《范畴论》砸落在黄沙地上还有一串没吃完的葡萄。 他惊喜地拾起那本书抱在怀中,四处望着生怕有人知道。米歇尔拍去书封面上的沙子,藏进了匣子中,重新充满精力开始属于他的工作。 他一边挑捡源晶一边回想着在教廷发生的一切,那种久违的兴奋占据了整个心房。 “滴答滴答!”一颗颗零星的雨滴砸在沙地上,呈现出一片散落的坑洞。 米歇尔扬起头仰望高高的苍穹,雨水纷落来自云浪。 “雨季来了。”米歇尔自言自语起来。 米歇尔躲进了沙地附近的礁石洞窟中,他靠在匣子旁翻看起那本《范畴论》,书中所载词汇都是他闻所未闻的,相比较起外面吵闹的雨声,书中的内容来的更加沸腾。 “性质……属性……个别……一般。”对于书中的知识米歇尔一知半解。 读着读着,弥额尔放下手中的书望向洞窟外面,他想象着那个少年的来历与样貌,原来世界这么大。米歇尔的视线舒缓地爬向远方雨雾朦胧处,似乎有一个人在远处的海岸线上,米歇尔将手中《范畴论》塞进匣子中,背起匣子朝远处的那个身影跑去。 “嘿!下雨了,找个地方躲躲吧!” 那个人背对着他,依旧坐在那不做声,身影孤独地浸没在雨雾中。待米歇尔走近后才察觉她是位女子,她默不作声地盘坐在礁石上,华丽的衣裙被雨水浸湿,唯有眼睛呆呆地盯着远方的某一处。米歇尔赶忙从匣子中拿出一柄皮质雨伞举在她的头顶。 “雨下大了,找个地方躲躲吧!”米歇尔在雨声中大喊道。 少女一头金色的发丝被雨水沾湿,黏在她的脸庞上,她缓缓扭过头迷惘地看着米歇尔,随后自顾自地固执等候起来。 “我在等一个人……” “先躲雨吧,这么大的雨哪还有人啊!”米歇尔拉起她的手臂。 少女犟地拉不动,她执著的甩开米歇尔的手“不,他一定会来的,在梵蒂冈他答应过我。” 米歇尔也清楚一时无法令她离开这里,只好撑着伞陪她在雨中慢慢等候。圣米歇尔山的这场雨来的急去的也急,待云开日出,湿泞的沙地上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啪嗒啪嗒!”远处的地平线上奔驰而来一队银甲骑士,他们的马蹄溅起沙地上的海水,银亮的铠甲在阳光照耀下神圣无比。 “你在等他们吗?” “是他……”少女嘴唇微微颤动,一句话未说完便失去了意识,她冰冷的身体支撑不住倒在了米歇尔身旁。 米歇尔来不及顾这么多,将匣子往胸前一挂,背着少女往城中走去。那队骑兵踏着海水从米歇尔身旁掠过,带头的骑兵目光浅浅撇过米歇尔,那目光深邃而冰冷。 少女靠在米歇尔的肩头继续吞吐道下半句“一定会来……” “爷爷!快来救人!”米歇尔跑到铸晶铺前大呼。 弥额尔放下手中的铁锤,丢掉嘴边的卷烟吼道“我是铸晶的,救人找医生去!” 当米歇尔将少女背进来时,老头子一霎时怔住了。 “你拐了哪家的女孩?” 弥额尔慌乱将女孩扶进了屋子中,用温热毯子给她暖身体。老头子用棒槌大的扳手敲在米歇尔头上怒斥道“这孩子哪来的?” “海边礁石上。” 弥额尔注视着女孩的样貌,保养极好,应是城中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额啊!等她醒来再帮她找家人吧!”弥额尔大口喝下酒杯中的朗姆酒。 弥额尔从来对陌生人都是这幅态度,也许跟他打小的经历有关,他不怎么待见生人。米歇尔则与他相反,或许是被他爷爷管束太久他,米歇尔更喜欢一些新奇事物。 “臭小子,源晶呢?” “匣子里。” 弥额尔打开那筐零星满当的源晶,匣中的书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书哪来的?” “还给我!”米歇尔一把夺过那本《范畴论》。 “这可是我的宝贝,臭老头你懂什么!”说罢米歇尔躲进屋顶的小阁楼看起书来。 这本书带着米歇尔铺开一片崭新的天地,统一的世界观在他脑中重新重组,定义。 “世界是物质的……”在米歇尔的翻看中时间慢慢流逝,夜幕笼罩在圣米歇尔山上,金黄色的灯火映照在斑驳的大理石墙壁上。 夜晚降临,不管天气是否称人心意,米歇尔都会推开阁楼上的小窗,独自一人坐在屋顶观望星天。 自小孤僻,唯有星辰给了米歇尔心中些许慰藉,最重要的还是爷爷的呼噜声太大,躲在屋顶图个清净。 “若一切存在皆是实体的,那这些遥远的星辰它们存在吗?” “能被感知到的即为存在……”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米歇尔背后传来。 少女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在夜风中飘拂,明眸如夜星灿烂。 “你醒了!”米歇尔对生人的热情却与他爷爷大有不同。 “你说的是亚里士多德的《范畴论》。”女孩望着头顶的星辰。 “这个世界或许与你所想并不同,对于它的认知我们了解的太少太少……” “这么说,你读过这本书?”米歇尔兴奋地站起来问道。 “若有一天人们都能看到此书,或许这世界会大有不同吧。”女孩用手在星空中比划着什么。 “你有名字吗?来自哪?” “为什么这么问?”女孩很奇怪。 米歇尔回想今早她奇怪的举动也许她并不居住圣米歇尔山,而更像是来自一个远方的外邦人。 “我,来自哪吗?”女孩沉默许久。 她慢慢抬起手指向天空,我来自那,星辰的方向。 米歇尔不明白,所谓来向便是归宿。 圣米歇尔 曾听过很多故事,有没有一个故事关乎你我,读起来时却又那么不自知…… “爷爷说我们都是俗人,活着有朗姆酒喝有面包吃就该满足了……我想这是他肥胖的原因。”米歇尔坐在城墙上远眺海平面上的落日。 其实在米歇尔心中爷爷的话很多都是荒诞的,就比如头上星辰明明如此璀璨美丽,难道还是朗姆酒面包香吗?他想着想着,落日埋进海平面,细碎的余晖斑驳在海面上,映射出奇幻的色彩。圣米歇尔山四面被海水包裹,一旦夜幕降临,城门就会落下,米歇尔是时候该回家了。走至城门口,大量的马车载着明晃晃的源晶往城内运去,不知为什么,圣城最近一直不断有源晶送来,听爷爷说是番外起了战争,需要打造大量军备。米歇尔自然无心多留意这些,毕竟他只是俗人…… 米歇尔的爷爷很有“追求”,在圣城最偏僻的西角,开了间最大的铸晶铺,自己却天天泡在附近的酒吧里,整日喝着琥珀色的朗姆酒。不是酒好喝,说是那里的老板娘像他爷爷的一位已故的恋人,于是米歇尔的爷爷整日买醉在那小酒吧里。米歇尔回到空荡荡的筑晶铺,零星亮着的蜡烛摆在木桌上,惨白的盘子里摆着昨天吃剩的面包片。 “我不饿……”米歇尔看着桌上的面包片自言自语起来,因为这实在叫人没有胃口。 按照往常的点,爷爷早就喝得酩酊大醉,倒在羊皮吊床上打起呼噜来。米歇尔仔细听了听屋内的声音确实太安静了,他搬来木梯子,细瘦的胳膊抓着木梯慢慢爬到了二楼,爷爷的确没在铺子内。 “酒馆!”一个毫无悬念的答案闪现在米歇尔脑中。 米歇尔背上晶热助力臂朝酒吧的方向跑去。金黄色的油灯将这条自高处向下蔓延的路照亮,街上的行人少的出奇,好像都极为默契地隐藏了起来。米歇尔抬头望着山门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很明亮,貌似大家都聚到了那里。 “红枢教徒来圣城了?”米歇尔心中发出疑问。 正当他扭头要走,额头迎面撞上了一位身着银白重甲的圣骑。 “嘭咚!”米歇尔瘦小的身躯经不住撞就摔坐在地上。 “抱歉抱歉……” 圣骑并未理会他,继续朝山巅行进如同一具傀儡,而后从山脚下大量的圣骑往山巅行进而去。他们如一条蜿蜒的银线在山间盘旋。 “嘿!米歇尔!”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是酒馆的老板娘,她一头金发披肩,长长的朋丽塔衣裙如一朵鲜红的玫瑰。 “你爷爷喝醉睡在了酒馆里。”她提着裙摆匆匆跑上来说道。 在酒馆老板娘的帮助下米歇尔将爷爷用助力臂背回了家。待爷爷睡着后,米歇尔一个人爬上屋顶望着群星璀璨的星空。“咕咕……”他肚子饿了。 “来,刚烤好的面包。”酒馆老板娘亚乌菲递来一根面包。 米歇尔抓起面包啃起来,腮帮子内胀满面包,只要能活下去别管自己现在的吃相有多难看,活着总比死了强。 “弥额尔为什么如此嗜酒”老板娘亚乌菲问道。 “他以前不那样的,我爷爷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喜欢那酒水的麻醉感……” “没原因吗?人喝酒不总是单纯出于快乐或悲伤的。” “有,也许是因为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人吧。”米歇尔慢慢抬起头望着星空。 “匠铺里照片上的人?” “对,墙上照片里的那个人……” “她真美丽……”亚乌菲夸回想起来赞叹道。 “爷爷说你很像她年轻时……” “是嘛……”老板娘捧着自己的脸。 真的很像,很像……米歇尔看着老板娘的面容出了神,就好像老板娘身上自带的酒香味令他沉醉。 第二天清晨,圣米歇尔山就下起了一场大雨,城中的雨水顺着斜斜的街道往下流。米歇尔的爷爷依然抱着怀中的空酒瓶在吊床上熟睡。 “嘭咚!”店铺的木门被狠狠推开。 沉重的铠甲声慢慢靠近,是一队圣骑。 米歇尔慌忙跑出来问道“请问有事吗?圣骑大人?” 红枢机的圣骑都戴着银白色的头盔,头盔上只露出一条眼缝,黑洞洞的缝隙里看不出他们的神情,就像他们天生的杀性一样冷峻。 “星!”带头的一位圣骑从背后拔出重剑,金属刀刃与刀鞘摩擦的声音缓慢而紧张。雨水滴落在他们的铠甲上泛出冷光。 米歇尔咽了咽口水,心想不就是自己昨天迟回家了吗?难不成红枢机就因为这个要仲裁自己? “咚!”那柄重剑插在了地板上,将大理石地板震裂,扬起一片尘灰。米歇尔紧闭双眼静待命运的到来,过了一会匠铺内没有了任何动静,米歇尔这才慢慢睁开双眼偷瞄了几下,双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身体。 “瞧你那点出息!”一板厚厚的扳手重重砸在米歇尔脑袋上。 米歇尔的爷爷弥额尔走上前将插在地上重剑轻而易举拔出,原来剑上有一封信,而方才的一队圣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臭老头,你醒了!”米歇尔惊呼道。 弥额尔拆开那封信读了一会,随手便扔进了熔炉里。 “是把好剑,放在铺子里卖了!”弥额尔将手中的重剑扔到米歇尔手中,差点令他双手没捧稳。 弥额尔翻开桌上的牛皮书本,看了看日期,是马奇诺大洋的季风要来了,难怪今早起来就是阵雨。 “臭小子,匣子背好,趁着季风好好捡点源晶回来。”弥额尔取来一个金属匣子给米歇尔背上。 “嘭赤!”匣子上的口槽自动弹了出来,凹槽出还冒着蒸腾的白气,弥额尔取来一块晶莹的海蓝色源晶塞了进去,很快一道道晶光如纹路般在匣子上蔓延开来。 待雨停下后,米歇尔迎着雨后和煦的海风与暖阳跑去。热烈的太阳高悬在天使巨像之上,纯白的大理石的雕塑之下是丑陋的人心。 雨季即将来临,这对要进城的人来说可不是好事情,雨水会蔓延上来,四周的海水会将唯一通往圣米歇尔山的路给吞没。于是络绎不绝的商旅与朝圣者会陆续赶在那之前到达圣米歇尔山。这是朝圣?没错,在这里供奉着全世界人的信仰——红枢机教会。中午大批的商队达到了圣米歇尔山,因为一旦海水上涨,这里的物资补给不能依靠外面,期间城内所需物资皆靠这些商队补充,待两周后海水退去,一切商贸才会恢复往常。 “哗啦!”城门口,一些瘦弱的孩子争先往商队的马车轮子上泼着水。 对于这些朝圣者来说,他们必须一身圣洁来到此地,而一路奔波,马车轮子上不免会沾上泥土,这是对大天使的不敬畏,一切都将洗净。于是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便看见了希望,他们争先干起这些荒诞的活,泼洗净商队马车轮子的泥土以换取他们的打赏。更有甚者会下跪在马车前,亲吻他们的马车轮子以示尊敬。然而米歇尔从不屑做这种事情,他那个酒鬼爷爷曾醉酒时跟他说过“不要向丑陋的灵魂交出你的尊严!”这句话哪怕是酒醉之时说出,但却比任何话听起来都要清醒。 那些个孩子趴伏在富人马车前的身影清晰刻在他脑海中,他清楚大多数的无奈出自生存的逼迫。但在生存的逼迫前米歇尔他提出了质疑,对红枢机的质疑,也是对这个世界的质疑,难道生存意味着注定卑微吗? “如果一个人真的有信仰,有何须寄托信念于这样荒诞的教会!”这种来自人内心深处的觉醒不仅仅是他,来自世界的每个角落或许早已醒悟些许几个。 米歇尔避开城门口繁华的人群,背着笨重的匣子来到圣城附近的沙地。在雨季来临前,四周的海洋会有一段退潮的时间,金黄的沙地会显露出来,同时退去的海水会遗留下许多源晶。这些源晶是铸造一切的动力原料,也是当今世界衡量价值的一般等价物,它们是生物遗体的凝华,一种高纯度的晶体,在特殊工艺下会释放大量高温,是极好的锻铸原料。 “哐当!”米歇尔的匣子沉重砸在沙地上,凹陷出一个坑印。接下来他便俯下身子,背负滚烫的太阳摭拾起那些细小颗粒物——源晶。 米歇尔笨拙的身影引来一位红衣天启者的关注,他耸立在城墙上看他一点点收集这些源晶,或许人们那种不择手段讨生计的样子吸引了他,亦或许他投去的目光本就是一种讽刺。 “可悲的蝼蚁……”他转身离去,红衣斗篷下流露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眸。 “啪!”一块巴掌大的源晶被他扔在了沙地上。很快便被米歇尔这个傻子发现了,还庆幸自己今日撞了大运,捡到块这么大的源晶残片,若要他真清楚这块源晶的来路,恐怕再大他都不会放下尊严去捡。 离涨潮还有一个小时,米歇尔的匣子内发出“丁玲桄榔”的声音,他今日收获颇丰,这些大小不一的源晶残渣足够支撑筑晶铺一周的用量。 米歇尔擦了擦额头前的汗水靠在匣子前,远眺落日将金辉铺满洋面,似乎世间万物的一切在人类没有来到时就已经神圣无比,就比如此刻。 米歇尔想起自己出生那刻,见到的便是弥额尔那老头满嘴的大胡渣,爷爷跟他说他是从天上的一颗流星里掉落下来的,现如今想想这糟老头竟跟自己说了那么多荒诞的话,这也难怪自己生来就愚笨,那么高掉下来,不傻也残了。 “糟老头我信你个鬼!”米歇尔边擦汗边一口咬下手中的面包。 或许这么多年来,米歇尔唯一深信不疑的是他的名字。爷爷曾说给他取名米歇尔,是希望他本身跟这座山一样伟大而了不起,至于为何删去圣这个字,是因为那都是这些红枢机教会给这里后来重新取的名字——圣米歇尔山。 “神圣不一定代表真理,也可能是愚昧。”这句话米歇尔从小到大深信不疑。 人间的雨 杭州的盛夏是多雨的氤氲之息,这样的季节难免少不了几场匆匆而来的雨水,以及雨后那阵带着百草芬芳的风,白驹过隙,我们的青春亦是如此,就像一杯没有续杯的咖啡,除了浓郁的苦涩,剩下的无非是那个满脸胡渣的人。 冰凉的酒水沾挂在玻璃杯壁上,仲夏的凉风掀起咖啡馆的门帘,山间的泥土与野草的芬芳灌满鼻腔。吴桐紧捏着手中的酒杯扒倒在吧台上,嘴边喃喃道“老板,你说人死后会去往哪?” 咖啡馆的老板停下擦拭杯子的手,一巴掌拍在吧台上呵斥道“年纪轻轻的,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 吴桐被惊地从吧台上弹起脑袋,愣头愣脑地盯着老板的眼神惊呼道“你吓到我了!” “吧嗒!”老板将一串银晃晃的钥匙扣在吧台上,说道“这家咖啡馆以后交给你打理了……” 吴桐醉醺醺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说道“我靠,你不会是店里欠了钱,想把烂摊子塞给我自己跑路吧!” 墨老板一个咣当栗子敲在吴桐头顶上,说道“不要拿回来!” 吴桐眯含着双眼,装作一脸醉酒的模样,拍开墨老板正要伸过来的手说得“诶!哪的话,能白piao的岂有不收的道理?” 吴桐随手扒下吧台上的钥匙,抬眼问道“那您呢?” 老板将擦拭好的杯子放回木抽屉中,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旅游……” “去哪啊?”吴桐饮下杯中余酒,两眼戳在他苍老的面颊上。 “啪!”老板摘下柜台旁的一张照片拍在桌上,指着照片说道“喏!巴芬岛!” 吴桐拿起照片,斜着脑袋看了半天,一座冰川密布的岛而已,有什么好去的。 “要不要买个保险?”吴桐打趣道,业务熟练地掏出一张保险单压上一支黑色水笔。 墨老板将头靠了过来,贴在吴桐面前问道“合着我出一趟国还能落个终身残疾不成?” “别喝了!”墨老板笑呵呵地将吴桐喝好的杯子撤走。 像墨老板这样年纪的人,做这样有追求的事那叫作“老当益壮,不坠青云之志!”像吴桐这样不辞辛苦地工作,没有一丝怨言的那叫作“穷且益坚!” 夜色压的更为深沉了,门外的山间虫鸣像一曲催眠的调儿,吴桐仰面望着天花板上尿黄色的灯光,长叹道“是不是都该成为过去了……” 。 。 。 二零一九年,这是一个无法言述的时代。变迁是人类文明的进程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用哲学的话来讲,运动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但我却好像成了一种特殊的“运动”,停在了某个地方…… 我叫吴桐,梧桐的桐,一个钢铁直男,凭实力单身至今,听闻老舍先生挺喜欢梧桐树,在他的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这也算是我名字的荣幸了。我虽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但我想梧桐如我,古树参天,即使逢秋悲寂寥,但树叶间仍有光隙洒下…… 网络家,上班族,奶爸,都是吴桐的身份名片。写是爱好,上班是为了生计,至于奶爸嘛,应是场梦吧…… 大学毕业那年,吴桐不知道哭着笑着拥抱了多少人,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没能将心底话说给那个人,他们也许在幻想着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遇到那个她或他,那时候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能微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但细细思考来,这是在想屁吃呢! 吴桐在毕业的那天晚上与宿舍的四个好兄弟醉饮在夜排挡,他们特地叫老板放着独属于他们的歌曲——不说再见。 “再见了相互嫌弃的老同学……” “再见了我留给你毕业册的最后一页……” “干杯!”在午夜的大排档里五个刚毕业的男孩举杯畅饮。 夜生活是一座城的标志,以往在大学里的宿管严,撑着手电筒,黑灯瞎火地在宿舍里吃着川味的自热火锅,喝着几块钱的王老吉,这便是那时五个人的夜生活。 可现在不一样了,几人毕业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管的住这几只脱缰的野马尽情驰骋。 在夜排挡的白色塑料桌上,几个人聊起自己未来的色彩…… “那小学妹加上你微信了嘛?”汪弎一手搭在吴桐肩膀上问道。 吴桐眼珠打转几番回复道“我把班主任的微信号发给了她,也算成全了一段好姻缘!” 吴桐这阴损的手段立刻吸引来剩余四人的目光,几人异口同声说道“是个狼人!” 正所谓年少轻狂,芳华正茂,但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这些个红颜不过是吴桐前往理想信念道理上的小雏菊,白洁娇小且天真,毕竟,吴桐的志向可是星辰大海! 四人皆是情圣,大学都未谈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却能跟网上一些键盘侠一样,在别人面前指点江山。 风流史聊完,几人各自探讨起毕业后的工作。 “我去了一家剧院面试了一份表演工作。”吴申奥在四人中第一个开口说道。 “你老本行不干了?”余文郝推攘着吴申奥肩膀问道。 吴申奥抿了抿杯角“那是我爸妈的梦想,不是我的。” “呦,装什么高深!”周城康嬉皮笑脸说道。 吴申奥原先的老本行是程序员,就是整天跟代码打交道的理工男,他的长相却也符合理工男的标准,小寸头加一副古板的眼睛,但申奥在女生中却异常吃香,毕竟他的相貌真如一泓碧影清秀。然而在我们男生当中,他就是个工具人,但凡班里有什么PPT要做,我们都会去找他,只要带上一听啤酒和夜宵,他保准给你做好。只是很多人跟吴申奥一样,走到最后走着跟最初不同的路…… “师傅你呢?”吴桐转向汪弎问道。 “我啊,去网易投了简历,还没面试呢!”汪弎底气倒是很足的说道。 汪弎在五个人中算是比较中二的一个人,这也许跟他的偶像薛之谦有关,总喜欢将“神经病啊!有没有搞错!”这些口头禅挂在嘴边,但好在时间让这个青涩的男孩成熟不少,从一个丑八怪变成了演员,人生的方圆几里尽是遗憾。 “呦呦呦,牛逼了呀!”周城康听了汪弎的一番话连连拍手说道。 这下子好了,几人中就城康笑得最欢,其余四人有一瞬将目光聚到周城康身上,异口同声问道“你呢?双皮奶同学。” 城康挑挑眉说道“我?在小区下面租了家便利店。” “哎呀,这下我们吃喝不愁了呀!”余文郝学着周城康的口吻一唱一和。 “就是就是!”几个人开始起哄。 周城康倒是不怕他们勒索,毕竟他富可敌国,哪怕不找工作也无所谓,那就自己开家店做老板呗!记得在上学那会,他是我们几个人当中唯一冲的起648的男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手游是几个648搞不定的,像这样家里有矿的人,金钱的挥霍无关痛痒,但却叫我们几个看得那个难受啊! “臭鱼!你呢?”吴桐扯扯他的耳根子问道。 余文郝不屑地撇撇嘴“我开家网咖打英雄联盟!” 这个绰号叫臭鱼的人是几个人中当之无愧的学霸,但吴桐很不想承认他是个学霸,因为余文郝在学校里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事就是大脚趾勾着拖鞋在学校里乱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窒息的脚气,正是因为他的脚闻着臭,才有了臭鱼这个称号。 “就你还开网咖,当清洁队大队长去吧!”城康开玩笑道。 杭州的夜晚是清凉的,暖灯在树梢上沉睡,几个人不知不觉杯盏交错间将大半个青春聊完了…… “老板!”城康勾勾手示意老板到我们这桌旁来。 夜排挡的老板真是老练,拿起账目本就跑到了我们桌旁,弯着身子问道“有什么需要吗?” “把你们排挡冰箱里的烤串全卖给我吧!”城康指着店里的大冰柜说道。 老板应是外地来的,有着浓浓的乡音,来到杭州讨一口生计,眼看遇到金主了,转瞬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拿着账本,别问为什么,在生活这流氓面前,你没有道理可讲,只得埋头苦干为自己赢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全部?”老板真是见钱眼开啊,一脸憨笑地问道。 “嗯,生的给我们就好了!”城康豪气地说道。 “好!”老板将账本丢在我们桌上,转身就忙活起来。 “真是家里有矿,就是不一样。”余文郝仇富的说道。 “桐,听说你的出书了,今天我们四个给你庆祝一下!”城康抽着手中的中华香烟说道。 吴桐拍拍脑门,似乎想起来痛苦的回忆…… “该这么写!” “你看看你,男主写的那么矫情!” “这什么鬼剧情,改改!” “错别字这么多!会不会打字。” 这本书东拼西凑,或许凑合,正如一桌麻将,胡了! “今天领你们去山上烧烤!我做席面!”城康喝完剩下的啤酒大喊道。 说完,城康拿起他暗金色的苹果手机走到店里的二维码面前扫了起来。我们习惯了吃完了饭城康付账的流程,在外面他就是我们几个人的随身ATM。 这是杭州,一个二维码与信息交织的城市,你要的机会遍地都是,只是总有些人总能正确避开每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如我们…… 五人站立在弥漫各色香气的美食街上,胡乱拉起的彩灯,奢靡的灯红酒绿,装修简陋的老店,你我皆是空肠辘辘,但选择太多,大多数的人们都在无法取舍中活活饿死…… 几人抬着箱子站在夜色的红绿灯下,问道“怎么去啊?” 城康从四人中间走出,撩了撩笔挺的发型,手中按了按车钥匙按钮,在街对面的一辆白色汽车便亮起了车灯。 “嘟嘟嘟!”车灯跳了跳。 四个人惊奇地看着周城康问道“哪来的车?” “买的啊!还能去偷吗?”周城康轻描淡写说道。 四个人扬起头,眼神渐而表情包,将自己大大的鼻孔对着他,随后四个人默契地举起右手,竖起中指“靠!” 奔驰的suv,华丽的车身,这样的车我看都看腻了在杂志上…… 城康翻下车上的储物阁子,拿出一副墨镜戴上,本来就跟豆腐一样白的皮肤,现在配上墨镜,真是令人作呕。吴桐几人第一次有种乘坐銮驾的感觉,坐奔驰就是人间富贵花啊! 城康一脚油门,四人一个后仰脑勺撞到了靠垫上。乖乖,好车的马达就是给劲啊! 城康打开车载盘,我们不爱rap,不爱凄苦的情歌,更不爱所谓的古典乐,我们几个人喜欢听的,无非是一种雅俗共赏的《卡路里》 “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几个发了羊癫疯的男人慌着脑袋甩着秀发哼着《卡路里》,车载盘的音乐转瞬成了五人的“格莱美” 杭州能烧烤的地方确实不多,几人冒着夜色准备寻一块佳地,但纵使胯下是千里马,也怕遇到“路痴”,城康开着他的白色奔驰在山中已经来回打转了数回,如入“盗梦空间”,无限轮回…… 城康或是被自己的方向感给气到了,猛踩刹车将车停在了原地,他狠狠捶打了一下方向盘“比!”一道巨大的喇叭声将他吓得从座位上跳起。 “行不行啊,城康……”汪弎抱怨道。 “吴桐,要不你来开?”城康果真是路痴,好在晓得自知。 城康转过脸请求吴桐,吴桐望着那张惨白的脸说道“起开起开,傻憨憨!”说罢吴桐将他从主驾驶座上拉下。 吴桐坐上驾驶座,提了提档,一脚油门到底,表演了个QQ飞车的超级起步,给几人带来一番速度与激情的体验。 辗转几番,吴桐终于绕了出来,将车开到山间的一道铁轨旁,几人打开车门,伸着懒腰大口呼吸山间的夜风。 漆黑的山谷是我们的未来吗,为何看着它吴桐约感到不安…… 山谷那晚的暮夜交杂着蚊子的振翅声,月色是五个少年的背景板,一把火光燃烧着他们最后的光芒,因为啊,星夜漫长,谁也不知自己会在何时陨落。 五个人踢开脚下碎石,一排整整齐齐躺在铁道的枕木上,吴申奥莫名地开玩笑说道“我们是要卧轨吗?” “是殉情吧!”余文郝纠正道。 “去你的,五个大老爷们殉什么情!”吴桐说道。 我们不是海子,卧轨自杀还能叫后人记住我们的名字,我们不过人世间一抹风轻云淡,即使是卧轨自杀,明日新闻标题也只是“五年轻男子集体卧轨自杀,原因不祥。” 五人望着漫天星辰,背脊上能感受到金属铁轨的冰冷,几人感觉此生渺小,一生的光景如星夜般注定不长久。 升起烤架,我们乐呵呵地坐在轨道旁吃起来,油脂满嘴沾染,酒气在肚中回荡,暖色的火光摇摆在每个人的脸庞。 余文郝醉醺醺拍拍吴桐肩膀说道“苟富贵无相忘啊!” 吴桐一脸嫌弃地说道“等我有条狗,一定不忘!” “来来,这条狗送给你养。”余文郝将吴申奥推到吴桐面前。 “滚!”吴申奥一脚没好气地朝余文郝踹去。 吴桐醉醺醺地喝着手中的罐装啤酒说道“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这样了。” “来!百威敬真我!”吴桐像喝了假酒一般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举起啤酒瓶高喊道。 暮色的尽头一点强光驶来,枕木被远处驶来的火车微微震起。 吴桐四人慌忙从枕木上跳起,一列列亮着白炽灯的车厢一一闪过,如同一场快速放映的老电影,将五个人的青春就这样包囊其间,面对远去的火车五人捧着肚子放声大笑,这是最没心没肺的笑声,像极了白痴。 那晚我们喝了很多酒,玩的很尽兴,因为以后的我们再也没可能像这样高兴了,酒寒之后是空荡荡的寂寥…… 。 。 。 醉酒后的吴桐醉倒梦乡,在梦里他听到了过去的声音…… “石头,剪刀,布……” “给我留一口泡面啊!” “嘿!告诉你,班主任一米二!” “桐,毕业后你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 “去远方,去听天地的声音,去赏最美的景!” 汪弎一手拍了拍吴桐的脑袋说道“做梦吧!” 吴桐气得一手拍了回去“你才做梦!”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吴桐被活生生地摇醒了。 汪弎捂着半边红了的脸说道“你做梦还打人,牛逼啊!” 吴桐眯着眼睛傻笑起来,原来他真的在做梦…… 清晨的光透过林间,落叶伴泥土的芬芳,在细碎的光斑下,如一片古老的净土。 五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车内,就像在大学宿舍里一样——“尸横遍野。” 夏日的阳光伴随着蝉鸣将其它几人也唤醒了。几个人被闷在车内满头大汗,脸上被蚊子叮的红包斑驳。 “啪啪!”于是五个没脑子的人在车里奋起灭蚊。城康的新车内瞬间多了不少蚊子被拍死后留下的血印子。 在夏天里,你无需期待一场戏剧化的邂逅,也无需幻想着未来的她,因为那些每晚亲吻你脸颊的蚊子便是你热恋的情人。 吴桐摇下车窗,如同站立在旷野之上,一片和风灌身而过。吹的他脸上的包又开始隐隐作痒。 蚊子在吴桐眼皮子上留下一颗“大红豆“,这极其影响他开车,用联盟的术语就是——视野丢失。吴桐只好单手开奔驰,或许你会说单手开奔驰的男人最帅了,但恐怕没有那辆奔驰作为陪衬,通常没人会在意那个人的存在。 吴桐用红肿的眼皮瞧了瞧车子的后视镜,在山的一边坐落着一家古朴的房屋。 “刷!”车子一下子驶进了山洞,后视镜的视线被遮蔽了。 “刷!”伴随一道亮光,车子再次开出隧道,而吴桐却被眼前的景色惊住了。 山另一头的木屋竟然莫名出现在了眼前,吴桐惊讶地望着远处的木屋不知所言。心里纳闷道“乖乖,一大早见鬼了!” “诶诶,去那里问问路!”城康指着一旁的木屋说道。 吴桐方向盘朝左一打,四人脑门往右一撞,车子开进了一旁的路口。几人准备去这问问这家木屋的主人出山的路。 “下车!”城康推开车门。 吴桐这才缓过神来,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后四人,而他们早已关上车门跑向了木屋下的石台阶。吴桐匆匆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紧跟上了这四人,在这木屋的宽阔平台上,一颗梧桐树穿过平台的木板高高耸立着,这一大颗梧桐树仿佛像另一片天幕,遮住了屋子前的烈阳。 “时居……”吴申奥仰头将木屋上的几个字读来。 看门口的装修这里应该是家咖啡馆,因为门口的小黑板上有老板亲自写的咖啡单。 五人像不速之客一般掀开门口的帘布,一股凉气瞬间袭来。我靠,是空调! “要来点什么吗?年轻人。”五个人像是触电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了。 在这家店的露天阳台上摆着一把藤椅,椅子上躺着一个老人在晒太阳,看来他便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了。 “那个……”五个大男人不知一时怎么开口。 老板索性起身,放下手中报纸走了过来,走进吧台,取下柜子上的五个玻璃杯摆在桌上,然后神神秘秘地问道“迷路了?” “嗯嗯,对对!”五个人傻乎乎地点着头应道。 “先喝点蜂蜜水解解酒吧!喝酒伤身啊!”老板平气地说道。 说完,这位已经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板将胸前的眼镜取下戴上,拿出柜台上一罐木盒装的蜂蜜,抓起勺子在每个杯子里倒了几勺,打开冰柜取出几个新鲜柠檬切片,用冰水与之冲调。 这四个人还真是自来熟,一屁股就坐在了吧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板娴熟的手艺。 “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们喝酒了?”吴申奥好奇问道。 老板斑白的胡子衬着笑意,指着自己圆润的大鼻头说道“你们进来的时候,身上的酒味我闻到了。” 吴桐趁这几人熟聊中,一个人站起来在店中四处走动,这咖啡馆里的每张桌子上都摆了盆金鱼缸。红色的金鱼呆滞地停留在玻璃缸内,嘴巴一吞一吐冒着气泡。咖啡馆内的桌椅都被这老人家精心刷成不同的蓝,粉,绿,黄。吴桐轻轻蹲下,抚摸着桌面,粗糙的纹路像是用纯木打造的,看来连这桌子说不定都是老人家的手笔。 吴桐似乎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扭头问道“老板,为什么粉色桌上的金鱼缸里是两条金鱼,其它桌上的鱼缸里不都是一条吗?” 老板一边忙着调蜂蜜水一边笑呵呵地说道“哦!那是给情侣坐的。” 吧台前的四条单身狗齐刷刷转过身笑嘻嘻看着吴桐,随后便是没良心的嘲笑声。“哈哈哈!” “这几个货色,五十步笑百步……”吴桐不屑地喃喃道。 吴桐继续欣赏着店内的装修,走着走着一个不留神撞上了木梯。“嘭咚!”一张定在木梯旁的照片被震落,飘摇而下。照片的背面朝着吴桐,上面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字“1999年12月31号,跨世纪了!” 吴桐翻过来一看,是一个女孩抱着一只狗站在店门前的照片,女孩的身后便是这家店,不过那时候这家店似乎叫作“遗落”。 吴桐顺手将这张老照片又定了回去。 “桐,蜂蜜水!”汪弎递来蜂蜜水叫吴桐过去。 吴桐坐在吧台前,突然好奇地对老板问道“老板,这店有多少年头了?” “四十多年了吧!”老板抚摸着吧台说道。 吴桐低头盯着脚下深枣色的地板,门外墙上的苔藓野蛮生长,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股时间的味道。不知为啥,吴桐从小就喜欢老物件,老物件总给人一种温暖的亲近。 “那老板你认识这里的路吗?”汪弎又问道。 “门口那里有几册这里的地图,你们拿去吧!”老板指着门口一旁的架子说道。 “太谢谢了!”吴申奥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谢道。 五人喝完蜂蜜水,正要付钱,突然发现这店里没有二维码。真是奇怪了,现在这年代竟然还有不用二维码支付的。城康拍拍自己空荡荡的口袋,一脸呆滞地瞧着四人,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老板似乎也看出了五人的困惑,说道“我这里不用电子支付,这几杯就当我请你们喝的吧!” 五个人齐刷刷地一致感谢道“谢老板。” 城康走到门口,拿起一册地图,突然外面一阵闷雷想起,随后雨幕白花花地将世界朦胧了,他们四个貌似不在意这场雨,抱着头淋着雨水就跑了出去。 吴桐一个人呆滞地站在门口,雨水带来的风吹过脸庞如此的清爽,好像此刻面前就是一片汪洋大海,夹杂着浪花的风儿轻抚在脸旁,这人世间的节气更转不断,唯有雨水贯穿在其中,从未消失,从惊蛰一路到霜降,世间任何的变化都只是人们眼中毫不起眼的一瞬花火。 吴桐正要一只脚踏出门外,被老板一声叫住了“等会,小伙子,这把伞你拿着吧!还有风油精!” 老板将一把黑色的雨伞递到吴桐手中,顺带塞给吴桐一小盒红色的圆形风油精。吴桐微笑点了点头,撑开伞走出了门外,在老板不觉中将自己私藏的一百块钱放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望着几个人远去的背影,老板立在雨水纷飞的门口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吴桐踏着雨水走远了,这场盛夏的阵雨带有天空的味道。 回头时,咖啡馆已在雨水中失去了轮廓。 “老板再见!”吴桐忍不住大声喊到,声音在山间久久回荡。 当一个男人开始有了家庭孩子,或多或少心里便会有些许厚重感,这种来自心灵深处莫名的牵挂便是你当下最重要的人。 离开咖啡馆的那场雨很急,在杭州生活久了,这样的天气自然也不见怪。洗尽车上尘埃便匆匆停下,吴桐收起伞坐进驾驶座,抖去身上雨水,扣上安全带,突然吴桐撇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四人问道“今天周几?” 气氛在默契中带着沉默,五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汪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回复道“周一。” 车内霎时迸发出一阵出奇的安静,四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我靠!雨儿!” 吴桐擒来吴申奥的右手,瞧了瞧手表上的时间“7:00” 吴桐扭过头,将手挡推到底,一脚油门,方向盘猛的一打,后座四人脑门一齐朝左撞到了玻璃窗上,一个漂亮的出弯飞驰在山道上。而此刻车载盘的音乐也应景地放着花粥的《出山》——“有人不知悔改……”说来也邪门,此曲一出我们当真把车开出了山。 吴桐把车好不容易开到了小区门口,一个急刹车,稳稳停住。“嘭!”四人又一致撞上了前座,望着后面四人落魄的样子,吴桐催促道“下车,快!” 吴申奥第一个反应过来,推开车门撒开腿就往小区里面跑,余文郝紧跟在后面,可惜身手笨重,掉了一只鞋,无奈的他勾着鞋后跟连跑带跳的跟了上去。汪弎抓起城康的手臂就是狂奔。 吴桐摇下车窗,望着四人不要命奔跑的背影,不嫌事多地喊到“狗崽子们,跑起来!” 未几,三人匆匆赶到电梯门口,正巧赶上下来的电梯,误打误撞赶到家门口。 申奥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说道“钥匙,快!” 余文郝左拍拍,右拍拍,搜遍全身愣是找不到房门钥匙。 一旁的周城康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有力的巴掌拍在余文郝屁股后面,臭骂道“不就在你屁股口袋上啊!” “哦哦哦!”余文郝抚抚自己的裤子口袋才反应过来。 余文郝真是越急越乱,颤抖着的手胡乱将钥匙插进房门,“咔哒!” 推开门,四个大男人傻眼了,雨儿呆呆地站在门口,头发梳理的很整齐,就连衣服也自己穿好了,这对于一个五岁小女孩来说可不容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嘴角上还有一抹白色的牙膏渍。 汪弎上前抱起雨儿,用大拇指抹去雨儿嘴边的白沫,夸奖道“雨儿真聪明,都会自己穿衣刷牙了。” 雨儿红嫩嫩的小脸蛋上嘴角一翘说道“你们去哪了呀!” “我们几个去到雨儿的梦里了呀!雨儿是不是也梦见我们了?”汪弎哄骗道。 雨儿小眼睛一白,说道“雨儿昨天只梦见了佩奇……难不成汪爸爸成了佩奇吗?” 汪弎真是敌不过雨儿这小家伙的鬼机灵,只好将这话题打住,抱起雨儿赶忙上学去。 雨儿在汪弎怀里十分惬意,貌似送她上学都是几个爸爸的事,在汪弎颠簸的跑动下,雨儿的两个马尾辫甩啊甩。汪弎抱着雨儿在小区里奔跑,乍给人一种拐卖孩子的嫌疑。 余文郝提着雨儿的书包在后面边跑边问道“到底是誰上学啊!我们都毕业了,不是吗……” 吴申奥扯着余文郝耳朵跑起来,还不忘说道“快点!一个大男人抱怨什么!” 这四个人就同人贩子般抱着雨儿冲出了小区门口。 保安从警务室里探出头,指着四人喊到“你们几个站住!” “老王!是我们啊!”汪弎被吓得立刻回头摇手示意道。 老王一脸憨笑,瞬间秒懂,挑挑手指,头缩了回去哭笑不得地又看起了报纸,摇着秃顶的脑袋说道“乖乖,搞得跟人贩子似的。” “快!”吴桐摇着手在副驾驶座上喊到。 三人慌手慌脚地钻进车内,还接连喘着粗气。吴桐睨眼看了车后视镜中的三人,纳罕道“你确定我们不是在绑架儿童?” 话音刚落,吴桐的脚不自主将油门踩到底,一个超级起步开进主干道。 汪弎护着雨儿的额头,结果自己的头又撞上了前座。 “汪老大,疼不疼啊!”雨儿眼巴巴地望着汪弎问道。 “汪老大,哈哈哈!”周城康猥琐地勾起嘴角笑起来。 汪弎机械挑起眉峰看着剩余四人的脸色,问道“汪老大?这绰号,雨儿怎么知道的?” 车内四个人没忍住,憋红了腮帮,眼睛含着泪光还是笑了出来“噗哈哈!”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总会认几个大哥,但吴桐他们上学那会可不是什么混混,记得每逢放学回家,汪弎抱着书包吊儿郎当走在前头,我们四个左拥右簇跟在后面,还没出校门就被校主任给叫住了。 校主任扶了扶眼镜框指着汪弎说道“同学,把你校服拉链拉好,像个什么样子。” 汪弎当真也是求生欲极强,不仅自己拉好还不忘扭头叮嘱我们说道“快快快!把校服拉链拉上。” 我们几个也极为配合地异口同声说道“是!老大!” 校主任听后脸上立刻爬满了蛆虫,用手中的水笔抵住汪弎的肩头说道“同学,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所以汪老大无非年少时我们的一场闹剧,至于汪弎在办公室经历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几人调侃着汪弎的绰号,不觉中车子已经开到了幼儿园门口。 汪弎抱起雨儿下了车,余文郝在后面替雨儿拎着书包,感觉是在送自家千金上学。 雨儿远远地便望见了郑老师,从汪弎怀中挣脱出,自己一个人跑了过去。 “郑老师好!”雨儿跑到郑老师脚下,笑面抬头望着她说道。 “小雨,今天怎么这么晚啊?”郑老师温和的问道。 雨儿本就愁脾气没处撒,这下好了,心里委屈全都抖了出来。她翘着嘴皮子,圆鼓腮帮子,斜眼指着正朝这走来的汪弎说道“喏,就是汪老大,雨儿才迟到的!” 郑老师抬起头注视着汪弎,哭笑不得地朝他挥手,心里纳闷道“汪老大?” 汪弎走到老师面前,挠着后脑勺说道“那个……昨晚我们喝了点酒,才导致今天迟到的。”汪弎一边说一边赔笑。 郑老师也是一位刚毕业的大学生,波浪般的长发披肩,眼眸里如同装着星子一般清透。果然好看的女生都奔赴国家的教育事业了…… “你们几个不要因为个人原因耽误雨儿上学的时间!”郑老师当面批评道。 汪弎望着这年轻女老师脸上的严肃,莫名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尤其是耳根,都充血了。 “啊,是是是!”汪弎五个人站的整整齐齐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应到。 其余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满是诧异地望着他们,这个几个大老爷们怎么回事?还被幼儿园老师批评? 校门渐渐关闭,郑老师牵着雨儿慢慢走了进去,汪弎傻傻地站在原地朝雨儿挥手,直至她消失在视线中。 雨儿调皮的扭过小脑袋,俏皮地笑着看了我们一眼,随后她小手放在嘴巴上朝我们一挥“mu a!” 生活带给我们太多单纯的美丽,如清晨古巷里的一束暖阳,如高楼间闪烁的霓虹灯,如夜色街头暖色调的路灯,却不及雨儿这一吻,比初恋的温唇更让人满足。 将雨儿送到幼儿园后,几个大男人又要各自奔赴自己的生活中,汪弎,余文郝,吴申奥都各自投入到奔波中,唯有吴桐和周城康是比较清闲的人。 城康摇下车窗,手耷拉在窗边抽起了烟,望着天边的云彩愁闷起来,说道“你说我开的便利店里一个员工都没有,我一个人不要忙死啊!” 吴桐捏着方向盘撇了他一眼说道“去小区的告示栏里贴张招聘单不就完了。” “哎呦,也是哦!”城康一拍手,是一个好主意。 吴桐将城康的奔驰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城康将车钥匙甩给了他说道“这车借你开好了。” “啊?那你买来干什么?”吴桐摇着手中钥匙问道。 城康掐灭烟头,叹了口气说道“奔驰也装不了多少货啊!” “算了,还是买辆五菱宏光吧!还是这车实在!”城康摇摇手,潇洒说道。随后他两只手揣在裤袋里,慢悠悠地走出了地下车库,回到了自己的便利店。 吴桐习惯了城康那一副钱不是事的样子,望着白得的一辆奔驰无奈摇头。 吴桐走下车,顺手将车上的那册地图对折塞进了口袋。 今天是6月25号,夏日的蝉鸣正盛,热浪在柏油马路上蒸腾,吴桐抖抖自己湿透的衬衫吐槽道“杭州个鬼天气!” 吴桐匆匆赶回家中,美的空调调至26℃,配上一听百事可乐,枕头往后脑勺一塞,望着天花板便一觉熟熟睡去…… 。 。 。 梦中的事绝不是空穴来风,它来自你脑海中最有温度的记忆,就好像第一次看见雨儿的那一天。 吴桐的父母年纪已高,呆在家中无非听听收音机摇摇蒲扇,为了让家里有些生气,吴桐他爸妈便去孤儿院领养个孩子,吴桐在爸妈委托下带着一小缸金鱼去孤儿院接那孩子。吴桐想起小时候家庭环境也不好,父母常常吵架,几乎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在父母的吵架声中度过,家里的碗具就没能好好放上一周,每逢爹妈吵架就是摔成碎片,如果要给吴桐的童年一个色彩,那应该就是黑色吧!因为站在那吴桐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好像未来的色彩都在慢慢消失,如果能让吴桐选一个归宿,也许会是孤儿院吧,至少那里没有了他们的吵架声,只是如今站在这,不免感慨自己是只小强,这样都没被踩死。 最起初吴桐并未见过那孩子,只听母亲讲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吴桐这下子犯难了,因为他也不爱说话,怕见面时,那孩子哭着闹着不跟他走,于是他带了四个“活宝”过去。 孤儿院就开在老街旁,黑漆涂满的栏杆将这里与外界隔断,这里的房间也不多,孤儿却很多,院子里花花绿绿的墙壁上是孩子画的各式各样的东西,虽然样子很奇怪,但是那只是在我们大人眼中看来如此。吴桐他们推开那扇高高的铁门,几个人蹑手蹑脚地在孤儿院的大庭院中东瞧西看,唯独不见这里的孩子。 吴桐呆立在孤儿院的那堵五彩斑斓的墙壁前,目光久久停驻,他忍不住哽咽了,汪弎走过来拍拍吴桐肩膀问道“桐?怎么了?” 吴桐抹了抹眼角里的泪,说道“没什么,风大,吹到眼睛了。” “当我傻啊!这大热天哪来的风!”汪弎伸出手指着炎炎烈日说道。 “老子还不能哭一会啊!”吴桐一脚踹在汪弎小腿上。 离开那面斑斓的彩绘墙,在几人的摸索下很快就来到了孩子们上课的教室,不大不小的教室里挤着几十个孩子,夏天的热气在教室里游动,只有几个沾满灰尘的风扇散热,这些孩子却丝毫不在意有多热,抬着头眼睛直勾勾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剧,正巧电视机里跳出一句台词“熊大,光头强又来砍树了!” 五个人的到来一下子引起了整间教室里孩子们的议论,吴申奥第一个跳出来大呼道“小朋友们好啊!” 余文郝一把拉回吴申奥说道“你这猴样吓着他们了!” “哈哈哈哈!”似乎吴申奥与余文郝的举动逗笑了底下的孩子们。 可能这就是孩子,他们快乐的原因总是那么简单,伤心的原因也是那么单纯。 吴桐和汪弎将背包拿下,拿出几包棒棒糖准备分给底下的孩子们。孩子们见状立刻蜂拥上来,一双双小手,你一根我一根就拿的一干二净。 吴桐的手里还剩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他四下打望底下的孩子,发现还有一个小朋友躲在角落里没拿。 吴桐将视线抛了过去,那角落里的女孩也抬起头空洞洞地望着吴桐,仿佛那一刻吴桐找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两个人在无言中对视许久,吴桐就像看见了那个年幼的自己就躲在那个墙角,躲在一个没有人在意,没有光透进来的地方。 吴桐推了推一旁的汪弎,指着角落里的女孩说道“那个孩子还没拿。” 汪弎和吴桐走了过去,小女孩渐渐抬起头看着我们,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胆怯。不知为何,吴桐的直觉在告诉自己,这就是老妈说得那个不爱说话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呀?”吴桐弯下腰嗲里嗲气地问道。 她始终沉默不语,眼神在躲闪,一旁的一个孩子略带嘲弄地说道“她叫小哑巴!哈哈哈!” “哑巴?”汪弎回头问道身后的老师。 老师叹惋一番,拉开了一旁捣乱的几个孩子。 “我不是……哑巴……”小女孩眼睛一红,嘴边搭下来,委屈巴巴哭起来。 “哇咔咔,别哭呀!我的小祖宗诶!”吴桐一下子被她吓到了,要知道他平时最怕女生抹眼泪,因为一旦女生哭,肯定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不哭了,来,吃棒棒糖!”吴桐笑盈盈的对小女孩慰藉道。 女孩子渐而止住了哭声,小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吴桐手中的棒棒糖,紧紧捏攥在手中。 汪弎也蹲下来,理开小女孩额前的碎发,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带着哭腔,一断一续抽泣,说道“我……没……有……名……字……”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时,吴桐和汪弎的心里被狠狠戳了一刀。若没有名字的活在这世上,或是荒诞而虚无的吧。 汪弎用他大大的手掌摸摸小女孩的脑袋,然后对吴桐说道“阿姨说的那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应该就是她吧……” 吴桐的想法是跟汪弎一致的。于是汪弎将教室里的老师请了出来,询问了下这个孩子的情况,准备领养带走她。 “她跟其它孩子不一样,她比较自卑,不爱说话,胆子可能会小些,你们平时要多废些心开导开导这孩子了……”老师满眼心疼地望着小女孩说道。 “老师,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的,因为她真的跟我很像……”吴桐指着女孩说道。 “那你跟我来填下手续……”老师点点头,带着吴桐去了办公室。 汪弎将教室里的其余三人拉了出来,交代道“你们几个等会给老子憋足了劲逗那孩子笑,不然回去给你们房间网线都拔了!” 周城康草草打量了下小女孩,说道“你说她胆子那么小,我们会不会吓到她?” 余文郝调侃道“把们字去掉,那是你们,看看你们长得凶神恶煞的,还没老子一半帅。” 说完余文郝撅噘嘴巴,朝着一旁的窗户臭美地照了起来。 “去你的!有你一半模样,还不长成八戒啊!”吴申奥一个手掌削在余文郝脑袋上。 “哈哈……”这时一旁的小女孩笑了起来,原来她跟着汪弎悄悄从教室里跑了出来,站在几个人的脚边甜甜地笑着,几人望着她的笑容真的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纯净。 吴申奥捧着手中的金鱼缸出神了,那个笑容钳着两个浅浅的酒窝,这就是属于孩子最美的笑容。吴申奥捧着小金鱼缸走了过去,蹲下来说道“小朋友,这个送给你。” 雨儿接过金鱼缸,捧在手中放在阳光下细细看着,乐呵呵地忘记了方才的委屈。 吴桐很快拿着文件走了出来,望着我们四人说道“OK了!” “小朋友,以后我们几个照顾你好不好啊?”吴申奥一副怪异的表情贴在她面前问道。 小女孩惊异地看着我们,慢慢咧开笑意,如一朵绽放的向日葵。她小心翼翼说道“嗯……好!” 汪弎走过来单手抱起小女孩,在欢声笑语中我们走出了孤儿院的大门。踏过了了光暗交界的那条线…… 刚至门外,迎着太阳的金辉,雨水似金线般编织而下。夏日的闷热之气被雨水冲刷,热浪灼过的皮肤在那一刻得到短暂滋润。 小女孩在汪弎怀中捧着金鱼缸看着天空的雨丝,兴奋说道“落雨了!” 那是吴桐平生第一次听到“落雨”这个说法,原来不是下雨,而是雨水自顾自的下落啊,也许在孩子眼中世界保还存着它最原始的魅力吧。 “这是场太阳雨吧……”吴桐喃喃道。 吴桐看着小女孩手中的金鱼缸与这场诗意的太阳雨,突发奇想说道“汪弎,给这孩子取名夏雨儿吧!” 汪弎刮刮小女孩的鼻梁笑着点点头说道“这名字好啊!” 吴桐走到小女孩面前,弯下身子问道“以后叫你夏雨儿好不好?” “嗯!”雨儿带着灿烂的笑容,眯着小眼应到。 说完,雨儿拆开棒棒糖纸,望着这场金色的雨尝起嘴中草莓味的棒棒糖。我们五个人如同五颗耸立的大树包围在夏雨儿身边,她就好像一只沐浴细雨的小鹿,躲在树荫之下,扬起头,冲着天空微笑…… 阳光铺满的老街上空无一人,雨水带着夏天的颜色编织儿时年少的梦,这场梦中有五位骑士将一场灿金色的雨送给他们的公主。 那日,我们拾到了夏日的雨…… 后来的高度 穿着色调单一的工作服,吴桐拿着抹布在高雅的咖啡厅反复擦拭桌面,突然店口的门帘被一位素雅女孩的发香带起,夕阳洒下,不偏不倚,将你的脸庞衬起,那刻我知道,这是我们的相遇…… 斑驳的梧桐叶影在吴桐脸上舞动,空气是雨后亲吻的芬芳,吴桐蹲在咖啡店门口,拖着下巴望着晚云托起远山的轮廓,昏黄的电灯泡在身后亮起,将吴桐的身影拉长,老板抽着手中的烟蹲在吴桐身边,递来一杯柠檬水说道“下班了。” 。 。 。 记得吴桐小时候常听父母喋喋不休讲述他们的童年,父亲是山里人,经常在山间溪涧里抓鱼作乐,母亲是海边人,常常坐在沙滩边憧憬海的对岸是什么?而吴桐则对他们的童年没有一点兴趣,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那段可以无忧无虑的时光。 “支付宝,到账,一百万元!”吴桐的手机铃声在桌案上响动,却被睡意朦胧的他一手按掉。 从早上九点回来,吴桐本想着稍息一会,不料空调沙发阔乐将他带入梦乡,从清晨一直熟睡到下午三点。 “支付宝到账,一百万元!”手机铃声又再次想起。 有起床气的吴桐抓起手机就吼道“谁啊!” 电话一头立刻爆发出另一道吼声“我是你爸!” 吴桐略带尴尬地怯怯说道“爸……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吴桐的父亲是个性子直的人,索性开门见山说道“雨儿在家吗?我跟你妈晚上来看雨儿。” 吴桐一霎时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匆匆说道“爸,先不说了!我还没去接雨儿!” 吴桐压平蓬乱的头发,匆匆出门,直奔阿康的便利店而去。还没走到店内,吴桐冲着店里面摇手喊到“阿康!” 周城康捧着手机,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游走,吴桐在他没注意下走到柜台前,探出脑袋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嫌弃道“呦,战绩这么差!” “走开走开!”周城康舞着手同赶苍蝇一样不耐烦。 “多大个人了,还这么贪玩!”吴桐见周城康无动于衷,索性抢过他的手机高举在自己后脑勺。 “要命要手机!”吴桐问道。 “手机!”周城康这奇葩的回答铿锵有力。 眼看自己手中握着筹码,吴桐顺水推舟向阿康讨道“小龟王钥匙拿来!” 真是想打游戏的男人就是大猪蹄子,阿康过都没过脑,直接抓来墙上的钥匙丢给吴桐。 吴桐拿起手机看了下,屏幕上两个大字“失败”,心满意足的吴桐将手机还了回去。 吴桐走到店门口顺手牵羊拿走冰箱里的一瓶旺仔。 “我靠!七连败了!”阿康气的把手机往柜台上一丢,火机一打抽起了烟。 周城康的小龟王电瓶车很是花里胡哨,彩灯装的到处都是,各种色调不搭的贴纸随意黏贴,有时候作为一个低调的人,吴桐真不想骑这车,用08年那个时候的说法这就是非主流杀马特。 按吴桐的骑车速度,没一会就到了幼儿园门口,杭州的交通堪称一绝,没有车技,王八都走的比你快。 吴桐摘下头盔,去以往跟雨儿约定好的大门口接她,可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吴桐开始紧张了,靠!雨儿呢?,难不成……拐卖? “保安大哥!”吴桐拍拍窗户冲里面喊到。 “叫啥子!”保安大哥打开窗就是一套地道的乡间话。 “有没有看到门口的一个小女孩,个子这么高,五岁大,中班的。”吴桐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窝不削滴,李自个儿进曲砍砍咯!”保安指着敞开的大门说道。 吴桐半知半解地明白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说让他自己进去看看咯。于是他将手中的头盔往地上一丢,二话没说冲了进去,这种焦急的感觉似曾相识。 “奶奶个腿的,张得跟扔凡子似的(长的跟人贩子似的)”保安抽着烟趴在窗口说道。 幼儿园走廊上阳光静静流淌,映在每一幅有趣的儿童画上,干涩的蜡笔点缀着夕日的金辉。 走过每一扇倒映着金辉的窗前,吴桐将目光探进去,教室却都是空无一人的座椅与干干净净的黑板。 “来接雨儿吗?”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吴桐寻觅的动作。 “郑老师。”吴桐回眸便认出了她。 “雨儿在我办公室。”郑老师边说边领着吴桐走去。 “郑老师加班?”吴桐在后面试探性的问了下。 “你付我工资?”郑老师似呛着一般嗑嗤一笑。 “雨儿在办公室,跟我来趟吧!”郑老师领着吴桐朝办公室走去。 吴桐一番细想,以自己小时候被老师批的经历,通常叫父母来办公室不是挨批就是被打小报告,难不成雨儿犯什么错了? “郑老师……雨儿是不是犯错了?”吴桐又追上去问道。 郑老师甩过靓丽的眼睛,浅笑说道“没有没有,雨儿在我办公室里睡着了。” 郑老师推开门,指着趴在桌子上的雨儿,或是睡了很久了,她的两个小腮帮通红通红。 “今天怎么这么晚?汪弎呢?他怎么没来接雨儿?”郑老师这时才撇过目光问道。 “比较忙……所以来晚了。”吴桐攥着小手紧张解释道。 “你们做家长的,要好好安排接送孩子的时间,知道没?”郑老师批评道。 “诶,是是是!”吴桐又是虚心接受,死活不改。 郑老师走到雨儿身旁,弯着脑袋看着雨儿熟睡的脸庞,轻轻在雨儿的肩头拍拍,亲昵说道“雨儿,桐爸爸来接你了……” 雨儿被着酥软的声音唤醒,嘟着小嘴,眯着湿漉漉的眼睛说道“郑老师……” “雨儿,桐爸爸来接你了。”郑老师指着吴桐说道。 雨儿一听,激动地从座椅上跳下,朝着吴桐跑去,一把抱在吴桐腿上,两个小拳头不停地捶打,说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接我,大猪蹄子!” 吴桐苦笑不得地抱起这小祖宗,擦掉她眼睑下的泪水,哄道“小鸡爪子!” 作为哄娃好手,吴桐从来都是有准备的。所幸刚才出城康的便利店时顺了一瓶旺仔牛奶,这下刚好派上用场。 “雨儿不哭了,看这是什么?”吴桐举着手中的牛奶晃啊晃。 雨儿破涕而笑,一把抢过,攥在自己手中。 所谓哄小孩还是拐卖小孩,你没有一点小手段与诱惑,他们才不上当,这是个没有利益诱惑野狗都不会跟你走的年代。 “郑老师再见!”雨儿冲老师挥挥手,牵着吴桐的手走出了大门。 “郑老师辛苦了。”吴桐一向对做老师的人充满敬意,更何况像她这么年轻的女老师能这么敬职,真的实属不易。 “没事……”郑老师挎着小包,理开头发落落大方说道。 吴桐小心翼翼地望着郑老师的嘴唇,似乎是刚涂好的酒色口红,看来应该约了什么人。男朋友?吴桐心里蹦出一个念头。站在街头的路灯之下,在车流撑起的夜晚,吴桐目送着一个浓妆淡抹的女人没入人群,转身离去,原来人的身份总在一瞬间就转变了…… 傍晚暖色的灯在树梢顶上沉睡,杭州一旦夜幕降临,它转瞬成了你最温柔的恋人,晚风是你耳边的密语从江边吹来,在这座城中久久逗留,一切都很漫长舒缓,很合适…… 。 。 。 夏天的晚上,最折磨人的不只有蚊子,还有做饭,而最享受的就是喝着冰镇的雪花啤酒吃着晚饭,口中喊着“雪花,勇闯天涯!” 而今天吴桐父母要来他们的公寓看雨儿,于是几个大男人早早将屋子整理了一番,还不忘准备一桌盛宴…… “桐,帮我看下锅!”汪弎一边切菜一边对吴桐吩咐道。 吴桐擦擦手,刚杀好鱼又转头去忙活把火候。厨房里吴桐和汪弎两人满头大汗做着饭,客厅里的吴申奥和宇文郝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台式的电风扇摇着头吹来凉风,两人嘴里乐呵呵地聊着,对于厨房内的油烟味毫不过问。 “申奥,给城康打个电话,叫他上来吃饭!”吴桐从厨房探出脑袋说道。 吴申奥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一时不知作何感想“手机这会儿没电!” 又不想跑下楼的申奥索性大步流星走到窗边,冲着周城康的店铺大喊道“周城康,回来吃饭了!听到没!” 洪亮的嗓音在小区楼房间打转,回音阵阵。 周城康竟真的听到了,从店了跑了出来,嘴巴一撇冲窗口比了个中指,麻利地把店铺的卷帘门拉下。 晚上的饭桌上,几个大男人很是难受,毕竟夏天啤酒和美食最配了,可五个人都没能喝上。吴桐曾跟剩余四人约法三章过,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在雨儿面前喝酒,故酒瘾再大,也只能忍。 “汪老大,我要喝牛奶。”雨儿拿着筷子头戳戳汪弎腰部喊到。 汪弎拿起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汗,转忙又跑到厨房给雨儿拿起牛奶。 周城康打开房门正好赶上吃饭,他气喘吁吁地提来一箱牛奶放在墙角,叉腰说道“给雨儿喝的,你们几个别给我偷喝啊!” “开便利店的就是不一样,牛奶一箱箱提……”余文郝眼巴巴说道。 “去去,看你肥的,还惦记着吃……”周城康撇撇手说道。 吴桐插着腰看着在小小的屋子中那几个闹腾的人,突然吴桐的手机响起,接通后的那头正是吴桐的父母。 “喂!桐啊!今天限行啊,我跟你妈就去看电影了,下次再来看雨儿吧!”说完后未等吴桐说一句话,吴桐老爹便匆匆挂断了。 吴桐拿着手中的优酸乳,久久呆立,这滋味正如这瓶青苹果味的酸奶,真不是个滋味,吴桐说道“先吃吧,他们今天不来了……” 随后浅笑安然地望着在饭桌上打闹说笑的五人,那刻也许生活就是夏夜的一桌美食与说笑吧…… 。 。 。 许多的事情到最后都是你眼中的马戏,如同满脸花妆的小丑摆弄着手中的红球在你面前哗众取宠,太多的可笑是在你后来的高度上建立的。 自上次离开那座“时居”咖啡厅,吴桐还是念念不忘那个老地方,于是辞去了城里公司的面试,开车跑到穷乡僻壤的咖啡馆,当起了一个清闲的服务员。好在老板人好,开出的工资价格也不低,对吴桐也没什么特殊要求,所以这份工作对于吴桐来说真的太容易了。 夏日的蚊虫在咖啡馆里为虎作伥,吴桐拿着电蚊拍犯起了中二症,将电蚊拍当剑使,左挥右舞。“啪滋,滋滋!”吴桐拿起手中的电蚊拍,闻着被电焦的蚊子,那一缕缕黑烟是多么让人解气。 “臭小子,你的BBQ剑法给我消停会!”墨老板抢过吴桐手中电蚊拍,将上面焦黑的蚊子拍进垃圾桶。 “你说你,对蚊子都那么残忍,能带好那孩子吗?”墨老板担心起吴桐家的雨儿。 吴桐拿起擦布打理着桌面,反驳道“那哪能一样,要教导好孩子,自然要教会她把那些最污秽的东西抹杀殆尽,不然影响孩子成长可不好……” “看你这套教育方式,雨儿肯是男孩吧!”墨老板试着从吴桐说的话中推测到。 “女孩……” “晕……” 吴桐望着墙上的老钟表,估摸着快到下班的点了,索性解开围裙准备撒腿走人。能不加班就不加班,准时下班是吴桐工作的准则。 “老板!来点酒!”一个尖嗓音如霹雳一般轰下来。 吴桐被这撒疯般的嗓音吓得一个打颤,手中的抹布与围裙纷纷掉在了脚边。 吴桐忍着对顾客的敬意转过脑袋,可似乎世间一切都相遇都是一场刻意安排的电视剧,你总在不经意间一见钟情,呸呸!是那不经意的对一个人一眼万年…… 吴桐望着面色略有些红润的女孩,年纪与自己相仿,一身红白相间的巴拉吉连衣裙在身,有着这个年代女孩没有的清新感,脸上没有一丁点的妆容粉底。就是好像喝大了,扶在门口不停地吐。 “你……是服务员吗!”那女孩嘶哑的声音直戳吴桐。 “嗯嗯,是是!”吴桐触了高压电一般回复道。 “给我拿几瓶啤酒!快点……呕……”女孩边说边吐,显然刚才喝的不少。 吴桐看着刚拖好的地板又是心痛又是无奈,白忙活了…… 女孩的碎发铺在脸庞,眼角含着风干的泪痕,鼻子哭地通红。 吴桐看着这个女孩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这女孩失恋了。于是心里各种替她打抱不平“我靠,哪个负心汉,真是个大猪蹄子!”但细想后,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替别人的感情感到不平…… 墨老板听到咖啡馆里的动静后戴上老花镜从后院走出,上前搀扶住醉醺醺的女孩找到位置坐下后才叫吴桐拿来单子让女孩点。 女孩接过单子草草扫了几眼,突然涌起脾气,将单子甩开,哭闹着“我……不要!” “老墨,怎么办?”吴桐站在一旁推搡着墨隐的肩膀。 “这姑娘喝这么大了还点啤酒,吴桐帮我看好她,我弄点醒酒的蜂蜜水来。”墨老板托着蹒跚的步伐忙活起来。 吴桐望着哭闹的女孩不知所措,你说哄个孩子他还可以,这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孩怎么哄? “你!过来!”女孩醉眼朦胧地盯着吴桐,一根手指很肯定的指着吴桐。 “诶,是是!”吴桐卑微的跟被压迫的员工毫无区别。 吴桐像一只刚下水的鸭子,试探着走近几步到女孩身边。突然,女孩一手拽住吴桐的右袖口,一身气力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两眼贴在吴桐面前,一副六亲不认的表情。吴桐望着女孩秀长的睫毛与通灵的水眼,莫名比她的脸还要红润。 “你说……我为什么不能找个……找个……自己爱的人嫁了呢?”女孩语气摇摆不定,但听得出无奈。 “啊?”吴桐一时间被问蒙了。心想“你嫁不嫁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既然不爱就不嫁了呗!笨!” 女孩眼看吴桐那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嘴边突然诡异地傻笑起来,“啪!”抬手一道迅猛的手掌拍在吴桐脸上。 吴桐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半边脸,抱怨道“我做个服务员还要给别人女朋友做出气筒,我不干了!” “今天是这个月最后一天了,不干了工资我全扣了……”墨老板娴熟地调着蜂蜜水,顺带挤了几瓣柠檬。 “啊啊啊啊!为什么!”女孩打完吴桐一把趴在桌上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像在她脸上调色一般,模糊不清了。 “嘿!你还委屈了。”吴桐捂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说道。 墨老板端着手中的柠檬蜂蜜水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后轻抚她的后背询问道“姑娘你住哪啊?” “啊啊啊!”女孩只顾着哭闹,对墨老板的询问充耳不闻。 大约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女孩才哭的无力了,拿起手边的柠檬水大口痛饮起来,喝完后撩开脸庞的发丝,扒在桌上熟熟睡去。而桌上一包的纸巾被抽的见底了,一团一团的纸巾铺在桌上和地板上。 墨老板见这姑娘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于是将自己的躺椅搬到了咖啡馆中,自己跑到二楼从一个皮箱子里拿出一张绣着大红牡丹的毛毯,在吴桐的搀扶下,女孩醉醺醺的躺在椅子上熟睡过去,随后墨老板将毛毯盖在她的身上,以防夜里着凉。 “吴桐,去把门口的地拖下吧!我们关门了。”墨老板起身整理起桌上的酒具。 “那她怎么办?”吴桐下巴拄在拖把上问道。 “让她先睡店里吧,等这姑娘明天醒了再送她回家。”墨老板叹着气说道。 吴桐边拖着地边偷看着躺在藤椅上的女孩,渐而出了神,嘴巴不自主地说起来“你和她真像啊……” 吴桐和墨老板清洗好酒具,熄掉店内的灯,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吴桐临走前拖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女孩身上。女孩的头撇向一侧,嘴边喃喃道“我……不想嫁人……” 吴桐试探着调侃反问道“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嗯……”女孩机械地点了点头。 吴桐的眼神一瞬被女孩的回答掏空了,这似乎像是一场不痛不痒的玩笑…… “知道吗?当初有个人也是这么开玩笑的……我们竟还没心没肺地大笑着……”吴桐低语道。 年少时的一切往事都化作了后来人生这座雪山上的旧雪,它们渐渐被新雪覆盖,你站在后来的高度上追问过去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傻?”慢慢的,时间与生活教会我们——有多少相遇能有始有终…… 朝生暮死 在遇到对的人前,你多少觉得此生悠长漫漫;直至而后的生命中出现了她,在余下的日子里,你学会了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活着,到最后更像是为了钟爱之人而活…… 吴桐拉下咖啡店的卷帘门,哐当哐当的声音在脑海中化开,直至再也看不到店里面躺在藤椅上的她,吴桐才拍去手上的灰驾车离去。 吴桐仄斜着脑袋,单手把着方向盘在山道间徐行,山野暮色很沉,唯有红色的尾车灯是能伴吴桐的人,就像一直以来能伴你的只有自己。 记得在吴桐的学生时代,有个女孩总爱喋喋不休讲起自己憧憬的未来,她是个狮子座的女生,吴桐是天蝎座的男生,她很霸道,吴桐很冷漠,于是她讲,吴桐听着…… “诶!桐,你说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做一名服装设计师?” 吴桐面无表情,他酝酿半天说道“你画画太丑,不适合……” 女孩脸上带着愠色,却强忍了下来,又继续问道“那你说我去做一名钢琴老师怎么样?” 吴桐眉头一皱,抓起那女孩的手腕说道“你手指太短了,弹不了琴……” 女孩二话没说,从铅笔袋里拿出一支水笔戳在吴桐大腿上。吴桐两只大眼一瞪,抱着大腿大叫起来。 女孩很满意地眯着笑眼,吴桐突然意识到原来在她的未来里并没有自己,虽然有些失落,但吴桐知道一组平行线可以无限延长至未来,却永无相交的一天…… 吴桐想着往日的回忆,眼眸一瞬被染红,尽力地吸入一口鼻息,扭过脑袋望着窗外,他还不想这样一个人为了回忆流泪。 红色的尾车灯在山中一闪一熄,夏日不眠的夜里,吴桐独自驾着车将黑夜中的路走遍…… 。 。 。 旦日的晨曦,微凉的风一扫夏日的闷热,吴桐早早摆好早餐,掩门离开了家。雨儿抱着汪弎的脑袋熟熟的枕在凉席上,周末的闲暇是夏日的赠礼。 吴桐的工作是无休息日的,毕竟在店里的工作并不算多,可工资也不低,故没有休假吴桐也不会有太多抱怨。 “来了!”墨老板立在柜台内擦着手中的玻璃杯,抽出神向吴桐说道。 “那姑娘呢?”吴桐指着靠窗那排空空的座椅问道。 “回去了……”墨老板笑着谈起来。 “哦……”吴桐淡淡地应了声,抓来桌上的围裙,一把系在身上便埋头打理店面。 “那姑娘说谢谢你的衣服!”墨老板指着挂在衣架上的单薄的蓝色外套。 吴桐这才意识到,原来昨晚她还有几分清醒啊,至少还知道自己为她披上了外套。 “臭小子,昨天不是说不干了吗?怎么滴,今天又厚着脸皮来了?”墨老板笑面粲然地望着吴桐问道。 “切!何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丫头丢了工作,不值不值!”吴桐摇摇手说道。 墨老板也不再挑逗吴桐,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收音机,拉出天线摆在柜台上便听起来。 “杭州91.8,快活早高峰!” 墨老板在吴桐眼中真的就是隔代的人,生活的慢节奏,无聊的话题,以至于让吴桐在这工作都快憋坏了。 “为什么来我这工作……”墨老板舒服地躺在藤椅上问来。 “想听真话假话?”吴桐停下打扫的手说道。 “假话。” “因为老板人格魅力大,工资待遇高……” “哦?”墨老板挑起眉看着吴桐。 随后当做无事发生一般阖眼听着广播,摇着蒲扇睡去。 “不想听真话吗?”吴桐突然顿下来说道。 “你想告诉早就说了,何必等我问……”墨老板嘴角一抿侧了个身熟睡去。 吴桐侧过脸庞听着门外大桐树上的蝉鸣,暖暖一笑,自言自语道“是啊……” “好,接下来带来的这首歌是张学友的《吻别》……”白绿相间的小型收音机传出电台主播的声音。 吴桐将拖把靠在墙边,头贴着落地窗听起这首老歌。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夜……想要给你的思念就像风筝断了线 飞不进你的世界也温暖不了你的视线 我已经看见一出悲剧正上演 剧终没有喜悦我仍然躲在你的梦里面 总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 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实现。” 老歌勾人思绪,吴桐抹了抹眼角,双手托住下巴,莫名地想起某时某刻。 “你说你这么善解人意,一定没人爱你吧?”女孩对吴桐问道。 “你说你那么矫情,一定缺个人管你吧!”吴桐反问道。 “不缺!” “靠!” 吴桐想着想着破涕而笑,仲夏的阳光爬满记忆的墙面,光影斑驳,我们拾不起也无法拼凑。 吴桐一直清晰记得初中有一节课文叫《孤独之旅》,是曹文轩的《草房子》中的一篇,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吴桐用时间去将其中的孤独切身体会,那些年笑着说不会经历的一切,到现如今都一一从头走到尾。 “嘟叮铃嘟叮铃咚……”吴桐兀的回神抓起桌上的手机,是吴申奥发来的视频通话。 “吴桐吴桐!看看!这是我工作的剧场!”刚接通吴申奥就举着手机到处转悠,貌似那种兴奋只有他能体会。 “有空记得来捧场啊!”吴申奥鼻孔贴在手机屏幕上大喊道。 吴桐傻傻一笑,双眼一白,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不屑道“浪费我流量!” 吴桐并不愿多插足别人的生活,他总喜欢置身事外,漠不关心,因为这样看得清。但更重要的是,吴申奥唱戏真的太过无聊…… “吴桐,去把外面的花浇点水……”墨老板辗转反侧,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窗户外的花圃说道。 吴桐起身顶着外面淡黄色的阳光,闯进一片金色的海洋。 咖啡店门外的花圃是墨老板自己亲手栽种的,他特意给这四片花圃取了个名字,写在木板上挂在花圃前——四时花语堂。 吴桐弯着身子浇灌着每一片花草,娇白的茉莉,星点般的蓝雪丹,似喇叭的夏堇,不起眼的夏不伏,花很多,但吴桐都不喜欢。 晶莹的水珠在叶间翻滚打转,好似跳动的阳光。突然吴桐的眼帘中撞入一只普蓝色的蝴蝶,它摊伏在地上,翅膀艰难地扑腾,好在方才浇水没淋着它。 吴桐撒下手中的水壶将它小心捧起放在掌心中,走进店内,吴桐抽来两张纸巾垫在桌面上,将手中的蝴蝶轻轻放上去,顺便借给它半边的阳光晒。 放下手中的小家伙,吴桐起身继续做起自己的工作。 夏天干活总是让人不情愿,汗水黏稠,热浪袭脸,紫外线将天空的云朵分割成块状,仿佛一切都是炼狱般的考验。这样消磨自己工作的时间,吴桐觉得无聊至极了…… 慢慢的,时间将太阳压回山间中,天边的火烧云代表着下班的时刻到了,吴桐在店中无所事事,又是没有一个客人的一天。通常无聊的时候,吴桐会去B站的一个直播间打发时间,这个直播间没有主播,只有一首首往复播放的纯音乐。房间号吴桐一直牢牢记得是——157901,从前写作业时吴桐会到这个直播间,听听纯音乐,刷刷题,遇到大考时,吴桐会去直播间许个愿投个币,保佑自己有个好成绩。但一切都很单调乏味的,就像纯音乐没有歌词只有旋律,有时候习惯了这种平淡的状态,即使一天毫无波澜,吴桐照样能把小日经营地有声有色。 临近下班时间,吴桐跟往常一样蹲在店门口观望远山的夕阳,染红的天幕神奇而梦幻,好似人间的一场盛焰。 突的吴桐觉得左耳根子上很痒,貌似一只虫子停在耳廓上,吴桐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的左耳,原来是一只蝴蝶。吴桐挑起手指去点那只蝴蝶,它貌似不愿离去。吴桐突然想起来自己中午救的那只蝴蝶,跑到桌面上一看,除了两张白白的纸巾,一无所有。 “你是我救的那只蝴蝶?”吴桐边猜想边照着桌子旁的玻璃,果然就是那只冰蓝色的蝴蝶。 吴桐用一根手指放在这只蝴蝶下,它也算通人性,竟踩到了吴桐的手指上,他小心翼翼地将蝴蝶放到自己眼前细细观看,它那双星空般的翅膀真是“眉清目秀。” “老板!”一个清亮的嗓音将夏日的夜晚唤醒,店里终于迎来久违的第一单。 吴桐拍了拍蹲麻了的大腿,站起来转身望去,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客人,指着那人惊呼道:“又是你!扇我巴掌的人!” “你……你……你就是那个被我扇的人啊!”女孩两个浅浅的酒窝立刻旋起,看着吴桐回应道。 今天酒醒的女孩看上去貌似更精神活泼些,一袭清爽的白衬衫搭配黑色百褶裙,真的是这个年代少有的清流。 墨老板将单子递给吴桐说道“做完最后一单再回去……” 吴桐抓来单子,踩着重步极不情愿地走到那人身旁问道“小姐……要点些什么啊……” “你昨天披在我身上的外套汗味好重啊!”女孩坐下来后看着吴桐说道。 吴桐拍了拍额头,话锋一转说道“小姐快点点单,别耽误我下班!” “呦!肩膀上还停着一只蝴蝶啊!”女孩又调侃道。 看着这女孩有意为难自己,吴桐顿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了。 “我不干了,老墨!”吴桐解下围裙丢下单子就要走。 墨老板坐在吧台前,拉下眼镜框挑着目光说道“那这个月的工资就扣了……” 吴桐刚走到门口就被这句话定住了脚步,貌似举步维艰,那扇门成了吴桐的“鬼门关”。 吴桐转身重新系好围裙,拿起单子走到女孩桌子前一副假笑脸问道“尊贵的小姐,你要点什么呢?” “诶,问你下,你今年多大了。”女孩探着脖子问来。 吴桐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女孩,随后好声好气地回答道“小姐快点单行吗?” “一杯蓝山,可以回答我了吗?”女孩随意点了一单后又专注于先前的问题。 “22,刚毕业……”吴桐撇过脑袋甩下一句回答,转身就要朝吧台走去。 女孩听后托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吴桐左肩上的蝴蝶扑腾着翅膀又飞到了吴桐右胸的口袋上。 “诶?那你做我新郎怎么样?”女孩一把手抓住吴桐的右手令他难以走开。 “我靠!这么会撩!”吴桐用手掌抵了抵脑门说道。 “小姐姐,你别拿我寻乐子行吗?”吴桐越发的不耐烦。 “小姐姐?我跟你一样大啊!叫我姐姐?”女孩眉峰紧蹙,一副不解。 “你什么年代的人啊!连小姐姐都不懂!”吴桐无奈地转过身,将她胸前的挂牌望去。 “浙江日报——陈笑笑” 作为一个报纸编辑竟连时代潮流都跟不上,吴桐对这些搞文学的瞬间拉低了目光。 “我长得很老吗?还是我长得像骗子?”女孩子指着自己反问道。 吴桐将吧台上的咖啡端到女孩桌上,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就不明白,真有鲜花喜欢插在粪便上啊,可能是我养料足吧!” “小姐你的蓝山咖啡。”吴桐正式的将咖啡放定,随后立刻解开围裙风步跑出门外,这无聊的鬼地方吴桐真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老墨我下班了!拜拜!”吴桐草率地跟墨老板道别,转眼就没了人影。 女孩面前桌上的蓝山咖啡正冒着热气,她的眼眸里倒映着吴桐远去的背影。 “我以后还会来找你的!”女孩站在桌边冲着吴桐大喊。 不知是活久了,还是受虐够了,吴桐扭过头撇开手,只当是一场玩笑。 “嘭!”吴桐关紧车门,坐在座位上久久喘息。随之打开室内灯,将车内广播调到FM93。 “FM93,浙江之声,现在是晚上的七点。” 正在吴桐要系安全带时,那只蝴蝶又再次腾飞起来,闯入吴桐的视线中,吴桐突然才意识道这只蝴蝶一直停留在自己身边。 吴桐小心翼翼用手指将它接住,放在自己的右肩上,貌似吴桐的一切行动都因为它变得轻手轻脚,转方向盘都不敢有大动作,踩油门也是轻轻的,如同林黛玉般娇妮地开着车。 “下面是一位听众点的歌——《空空如也》” “一切的星光都已陨灭, 得过且过是我如今速写, 无所谓让痛重叠, 我懵懵懂懂过了一年, 这一年似乎没有改变, 守着你离开后的世界, 空空如也。 吴桐举起手将那只冰蓝的蝴蝶放在车载盘旁,问道“小家伙听得懂吗?” 冰蓝色的蝴蝶振了振翅,细小的脚相互摩擦几番,没有一点反应。 “听不懂吧!” “也对,你也听不到啊……” 吴桐又自言自语起来。 。 吴桐明白,当自己开始自言自语,无非是孤独又占据了自己的心。 。 。 “我来例假了,肚子好痛啊!” “上来,我背你!” “我靠,你好重啊!” “是吗?那我自己下来走吧!” “抓好,我们走!” “嗯!好!” 那时候的我们总爱口是心非,明明彼此在乎,却又满不在乎,因为这才是我在乎你最傻最真实的表现。 很多相遇就像吴桐与陈笑笑,无法有始有终,当初不经意的玩笑,到了后来它却贯穿了吴桐生命中的每一瞬间。 “守着你离开后的世界,空空如也。”电台的歌放完了,吴桐也开出了山野…… 把天走亮 回忆在堆积,直至成城,将你围困在此…… 在记忆的老街上,街角冷艳的路灯伴随两个人走完最后一程,女孩的眼角在强忍着泪水,而男孩则自作坚强,紧攥着她的手,走到了路的尽头…… “桐,桐?”一种熟悉的声音击碎梦境,将现实的光线射入吴桐的眼眸。 汪弎直挺挺地站在吴桐床边,将半边阳光挡去,吴桐的梦境又再一次被汪弎打破。汪弎将围裙直接丢在吴桐脸上交代道“桐今天你负责接送雨儿……” 吴桐显然是刚睡醒,神经完全没反应过来,搓搓睡眼,正要伸手去捕捉汪弎的背影,怎料身体重心向前一倾栽倒下床铺。 。 。 。 周六是闲暇的,吴桐本来应该上班,可咖啡店的生意不景气,墨老板特意给吴桐放了一天假,但这个假期却不比在店里工作来的舒服。吴桐从床边爬起,眼帘中兀的撞入一抹冰蓝色。 吴桐伸出一根手指置于空中,那抹冰蓝色就乖巧的落在吴桐指尖上,吴桐怎么也没想到,昨日自己搭救的那只蝴蝶竟黏上了自己,好在自己昨晚睡觉还算规矩,没压到这脆弱的小生命。 “桐爸爸……”吴桐突然感觉腰背被什么戳着,回头一看是雨儿揉着眼睛在叫唤吴桐的名字,雨儿还是一如既往起得早。 她这孩子比起其他孩子没有嗜睡的情况,或许孩子骨子里就有一股朝气,反而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成年人,越发觉得自己太困太困了。 雨儿见吴桐摊倒在地以为他玩闹,张开双臂一把扑到吴桐身上,肉肉的嘴旁不停嬉笑。 冰蓝的蝴蝶被两人的打闹惊得飞起,扑腾翅膀在他们头顶盘旋。雨儿好奇地扬起脑袋望着天花板衬出的蝴蝶,好似一抹游动的晶蓝在白色的纸上跃然。 “桐爸爸,你看,是小蝴蝶!”雨儿踩在吴桐背上激动地指着那蓝色的蝴蝶。 吴桐将雨儿抱起,单手拖在在怀中,随后吴桐安静的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指横放在空中,那弱小的生命似乎天生与吴桐有着感应一样,幽幽地落在吴桐指尖。雨儿秉着呼吸撑大双眼盯着那只蝴蝶,似乎像是在观赏它翅膀上美妙的花纹。 “桐……爸爸,它好听你……的话啊……”雨儿放轻声音密语道。 “因为啊……桐爸爸……救过这只蝴蝶……它是在报恩……”吴桐也学着雨儿的腔调轻声轻语道。 雨儿吴桐在房间有说有笑,突闻门外惊雷般的呼噜。两人相视一看,皱起眉头。 “桐,快出来下!”汪弎在门外喊道。 吴桐放下雨儿,脚趾勾起拖鞋来到客厅。瞧见城康百年难遇的睡相——头顶鸡窝,脸盖枕头,两条大腿一高一低分别架在沙发靠背上和坐垫上,脸上还残留着一副做春梦的油腻。 雨儿从房间里探出脑袋问道“怎么了?” 吴桐与汪弎见状立马挡在房门前,哄着雨儿回到房间自己玩。稳住雨儿后,两人突而转身,抄起地上几罐被捏的歪七扭八的青岛啤酒罐丢进垃圾桶。 “桐爸爸,那是啥?”雨儿又再次从房间探出脑袋,指着城康脚旁未处理掉的啤酒罐。 吴桐突然夸张地说道“炸药!对!就是炸药,bang!”吴桐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吓得雨儿立刻捂上了耳朵。 在吴桐的掩护下,汪弎急忙处理掉剩下的几罐啤酒。 冰蓝色的蝴蝶慢慢飞到城康的鼻尖上,昆虫细细的足臂在他的鼻尖瘙痒,城康一个喷嚏惊飞蝴蝶,随后辗转再次睡去。 “雨儿,把冰箱里的冰块拿出来!”汪弎一挥手,雨儿屁颠屁颠扯开冰箱最下面的门,抱着几袋冰块跑了出来。 吴桐和汪弎一起掰开城康的腋下将一袋冰狠狠塞了进去,一股寒意似针尖般刺来,活生生将城康折腾醒。 “我凑!”城康惊得将两条大腿弹起,慌忙去掏自己的腋下,很快城康的手臂顺流而下一滩冰水。 城康翘着嘴皮,拎着那袋冰,水肿的眼睛傻愣愣的盯着几人,揉揉头发问道“几点了?” 吴桐看看墙上的钟“7:00了。” 汪弎忽的一拍脑袋“乖乖,我要迟到嘞!” 汪弎忽的冲进洗手间,一把拽出正在洗漱的吴申奥,快速在洗手间打理起自己的脸蛋,什么乱七八糟的保养品都用了一通。 “桐,把我那套租来的西装拿出来!”汪弎在洗手间内喊到。 吴桐迅速将那套昨天租来的西装拿了出来,准备在门外。吴申奥一脸茫然地戳戳吴桐肩膀问道“汪弎怎么了?去相亲?” “是去面试……”吴桐严肃地贴在他面前说道。 “桐,快快!给我套上!”汪弎冲出洗手间催促道,吴桐赶忙替他披上西装。 等汪弎将西装笔挺穿在身上时他离迟到也不远了。 汪弎勾起黑亮的皮鞋跟,正了正胸口的领带,正要离开,被吴申奥一语叫住。 汪弎撇过眼眸不知他要说什么,吴申奥久久酝酿后,憋着笑意说道“今天终于像个人样了!” 汪弎没好气的摇摇头,白了他一眼后慌忙离开,但确实如此,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吴桐见到最正经的汪弎,一个在为自己未来奋斗的汪弎。 。 。 。 周城康昨日喝的太大,便利店的生意恐怕又是一个烂摊子。然而他不打理倒没事,只是整个小区就他这么一家便利店,他关门了,那些个杭州本地大妈不抓狂?吴桐细思极恐,拿起城康放在床头柜的钥匙,抱着雨儿替他免费打理一天便利店。 出门前,申奥化了一脸白花花的妆,貌似今天他又有新的舞台剧演出,临走前雨儿用手指戳了戳吴申奥浓厚的妆底,吴桐好奇问道“演什么呢?” “牡丹亭……”吴申奥故作意味深长地道来。 吴桐望着吴申奥那副白净的小脸,确有几分与柳梦梅相似。凄凄惨惨戚戚…… 吴桐虽不喜欢看戏,但在大学期间,肆意涂抹的梦幻天空下,几人浸在夏日的夜色中,操场上的照明灯斜斜打在草坪上,舞台简陋,几人喝着手中各色的锐澳,听吴申奥唱着他的小曲,一曲咿咿呀呀,散步的女生总会捂着嘴,投来诧异的目光看着奇怪的五人,他们不懂吴申奥的深情,我们也不懂…… 申奥走之前将一张节目单塞在吴桐怀中,意思就是希望他来捧场,但毕业后几人似乎很少听申奥再唱一曲《天仙配》,更别说去听他唱戏了,似乎他唱了这么久,听的人却只有我们。 吴桐抱着雨儿呆呆站立在电梯中,那只冰蓝色的蝴蝶乖乖停在吴桐肩头,眼神恍惚中吴桐不自觉地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吴桐不知为何,读起来总是那么喜欢,于是藏在心窝这么多年也没忘记,总会情不自禁读起这句话来。吴桐一直明白吴申奥虽然是个理工男,却是个感性的人,就像那句话说的一般“戏子多秋……”,像他这样的“戏精”不知在内心里上演了多少台戏…… 雨儿与吴桐叉腰停驻在便利店门口,随着钥匙插入卷帘门中发出客嗞客嗞的声音,吴桐拉起卷帘门,可刚没开门多久客人就来了。 “小霍子,农咋兹天开门匝晚的了?”一位中年阿姨探着脑袋拍着吴桐肩膀问道。 “阿姨,抱歉啊!”吴桐傻傻赔笑。 阿姨也无所谓,摇摇手说道“哎呦!算嘞算嘞!” 阿姨当真很急,一头就闯进黑漆漆的便利店。吴桐也赶忙打开了便利店的灯。 灯光亮起,便利店顿时撞入一种冲击的亮白,吴桐肩膀的蝴蝶也随着灯光的亮起翩翩飞入店内。 吴桐抱着雨儿坐进了柜台,那种生活的惬意似乎在吴桐坐下的一瞬间立马涌来。柜台前转瞬接连走进许多顾客,他们的脸吴桐在看起来都很陌生,似乎在这小区生活这么久,吴桐倒也没几个认识的熟人。 “小伙子结下账。”方才的阿姨提着两盒优酸乳和一袋豆奶粉“嘭”的一砸在结账的台子上。 吴桐抄起扫码器,有模有样学起来,对着后面的条形码依依扫过,吴桐有礼貌的说道“阿姨一共157.8。” 阿姨掏出身上酒红色的钱包,边找钱边说“小伙子,我记得以前这里不是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杭州小伙子在开的嘛!怎么换成你了?” 吴桐对阿姨这形象的描述忍不住大笑,“是的,是的,他今天休息,我替他看一天店面。” “哦~”阿姨顺便将两张一百递到吴桐手中,吴桐接过,拿起柜台上的两根棒棒糖递给阿姨说道“阿姨,拿两根糖去吧,算你160。” “好得好得,我正好去看小孩子。”阿姨随和的接过棒棒糖。 “这小姑娘真可爱得!”走之前阿姨还摸了摸吴桐身边的雨儿。 吴桐才发现原来开一家便利店的惬意在于你收获的人际关系,这可能便是生活的魅力。 这一忙便是一下午,好不容易便利店迎来短暂的休息,门外的阳光渐渐爬进店内,深树上的蝉鸣愈发作响。 往复的人群不仅使吴桐劳累,就连雨儿也翘着小嘴脑袋趴在柜台上闷闷不乐。 “雨儿饿不饿啊?”吴桐问道趴在柜台上的雨儿。 或许这丫头知道吴桐很忙,懂事地摇了摇头。吴桐贴在雨儿耳朵旁边,指着零食货架那一栏悄悄说道“今天城康爸爸睡着了,雨儿去挑几样自己喜欢吃的,没事的,有桐爸爸在。” 雨儿顿时灵眸扑闪,她头顶的冰蓝蝴蝶也跟着惊起。 “真的?” “真的。” 话音落下,雨儿條鱼出游从容,一溜烟钻进零食的海洋,那只冰蓝的蝴蝶也跟着缓缓飞去。 。 。 。 “普拉!”又一位顾客掀开便利店的垂帘,一股热气铺面袭来。 是一位年纪与吴桐差不多的姑娘,她一身白衬衫陪着浅蓝色的牛仔短裤,背着耸拉的双肩包,吴桐没注意细看,只知从她的侧脸看去有一对秀长的睫毛。 这姑娘没往便利店里面走,而是在柜台旁的架子上挑起了口香糖,她头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低低地遮去了她白皙的面庞,细长的手指在货架上飘忽不定。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整整过了六分钟之久她都没挑好。 吴桐纳闷道“难不成她是巨蟹座的?这么难选吗?” “小姐姐?”吴桐忍不住叫到。 她似乎就是在等吴桐叫他一般,迅速抬起头,一脸茫然的一双大眼望着吴桐,嘴巴微张,眉峰微挑“啊?” 吴桐指着货架最右边的最上面一层说道“益达的,那款不错!”吴桐还配合着益达笑出强大的广告,抿嘴微微一笑。 姑娘很勉强地回答道“哦……好……” 姑娘拿起那支紫色的口香糖,放在柜台上。 “2块5”吴桐说道。 姑娘不在神的回答道“哦,好!” 吴桐透过帽檐望着这位奇怪的姑娘,她似乎也意识到吴桐在看她,礼貌地笑了笑。 她拿下双肩包在里面翻找起手机,不一会后,姑娘拿着手机和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她突然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道“老板……你们店里……是不是在招店员?” 吴桐一时被问懵了,毕竟店面不是他在打理,这种事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吴桐依稀记得自己曾跟城康提起招店员一事。 见吴桐没反应,那姑娘激动地举起那张皱巴巴的白纸,抚平后按在柜台上,说道“你看,是不是?” 吴桐拿起那张纸看了半天,还是不敢轻易确定这就是城康贴出来的,因为这家伙难得没打错别字出来。 “这是昨天贴在门外的,我撕下来的。”那姑娘抬起帽檐说道。 吴桐真是被这姑娘逗乐了,说道“姑娘这就是张招人的纸,你怎么跟揭皇榜似的?” “我怕被人抢我饭碗嘛!撕了竞争小些。”姑娘振振有词的说道。 吴桐认为也有道理,就是手段极端了些。但他细细打量这姑娘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怎么会想着来打工呢? “桐爸爸!你看!”雨儿突然从货架中跑出来,抱着一堆的薯片,兴奋地叫唤着吴桐。 雨儿一边跑一边掉,但还是掩盖不住她的兴奋。 “这孩子是?”姑娘貌似很在乎这个孩子的由来。 “哦!她叫雨儿,我领养的孩子。”吴桐摸着雨儿脑袋说道。 那姑娘听到后立马舒了一口气。 “小姑娘,姐姐抱抱你好不好?”这位小姐姐貌似很喜欢雨儿这孩子。 雨儿望了一眼吴桐,似乎在征求吴桐的意思。吴桐平易地笑着点了点头,雨儿这才一把扑在那位姑娘的大腿上。 “小姐姐,今天这店里的老板今天喝醉了,我没法做主,要不你明天再来问问?”吴桐说道。 那姑娘抱起雨儿,满足地点了点头“好。” “那……这口香糖你还要吗?”吴桐问道。 姑娘立马爽快地扫码付了钱,随后从包里掏出一本随身记,撕下一张纸,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在了上面。 “我叫朝露,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她礼貌地将纸条递上。 吴桐一听这名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似乎在哪听过这名字,但细想后却没有一丝印象。 那姑娘抱着雨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后满带笑意的离开。 “桐爸爸,那阿姨是谁啊?”雨儿指着远去的姑娘问道。 吴桐立刻捂住雨儿小嘴,纠正道“是姐姐,懂吗?”或许这就是男人天生的求生欲。 吴桐望着灼灼日光下那姑娘的背影,慢慢的与树荫融为一体,随后在滚动的热浪中模糊——消失。 吴桐对她的熟悉如此的肯定,但好像她似乎又不曾来过吴桐的记忆中。 “城康!来瓶雪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便利店外传来余文郝的声线。 “诶?吴桐怎么是你啊?双皮奶呢?”臭鱼纳罕道。 吴桐无奈摇摇头说道“昨天喝醉了。” 其实这种事吴桐和余文郝早就习以为常,城康可是五人中的酒吧小王子,这种风月之地他可不少去,时常喝的酩酊大醉回来。 “来!他今天不在,这店我说了算!喝!”吴桐拿来两罐啤酒噗呲一下打开。 雨儿眼巴巴地在下面望着他们,问道“这是什么?我也要喝!” 这时两人才察觉到雨儿也在,余文郝一个华丽的转身昂首一饮而尽,吴桐索性将打开的啤酒又放回了冰柜中,拿出一瓶哇哈哈酸奶,皱着眉头吸吮起来。 “支付宝到账——一百万元!”吴桐手机铃声又响起。 吴桐接起后手机那边传来声音,交流几分钟后,吴桐面色难看地放下了手机。 余文郝擦了擦嘴巴问道“怎么了?” “汪弎进派出所了!”吴桐严肃地说道。 雨儿听到后立马薯片也不吃了,问道“汪老大怎么了?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抓他?” 吴桐来不及解释,拍了下余文郝肩膀交代道“照顾好雨儿,我去一趟!” 雨儿一下子着急起来,委屈巴巴地拉着吴桐的手大呼道“桐爸爸!雨儿也要去!” 吴桐蹲下来摸着雨儿的脑袋安慰道“雨儿在这等桐爸爸好不好?桐爸爸一定把汪老大‘救出来’!” 雨儿见吴桐不带自己去,一下子哇的决堤了。吴桐的心也是肉做的,看雨儿哭成这样,拿起大拇指抹去她鼻子旁的涕水,就连那只蝴蝶也落在雨儿的额头上,用细足抚摸着她,好似在安慰。 “桐……爸……爸……雨儿要去找汪老大……”雨儿哭腔断续,让人实在不忍心。 吴桐以无比安静的眼神注视着雨儿,他慢慢蹲下来,手指刮了刮雨儿的鼻梁“雨儿,看这是什么?” 吴桐从怀里掏出一只粉红色的猫型MP3,雨儿用小手接过吴桐手中的小玩意,雨儿渐渐缓住了哭泣,吴桐微笑着将小巧的耳机放入雨儿的耳朵中,然后温柔的说道“桐爸爸向你保证,当雨儿把这里面的歌全听完的时候,桐爸爸就带汪老大回来,好不好?”吴桐伸出小拇指,雨儿紧捏着自己的MP3,抿了抿小嘴嗯了一声,并用她的小拇指与吴桐拉上。 这MP3里的音乐各种各样都有,全是吴桐从初中一直到现在下载的音乐,算下来也有七八百首了。这些音乐就像吴桐的老朋友般,在没人的夜晚,在空荡荡的末班车上,陪着他将阴霾走尽,把天走亮,如今吴桐将它们赠与雨儿,陪伴这孩子往后的日子…… 雨儿戴上耳机,第一首便是吴桐最爱的纯音乐《夏恋》,雨儿听到这歌后竟笑着踮起了小脚尖,有节奏的舞动起来。 吴桐终于放下心来,雨儿在余文郝的身旁冲着吴桐摇手,她知道桐爸爸不会骗她,就像这些歌带给你的情感如此真挚,永不落幕。 吴桐骑上城康的小龟王,如同背负着使命般誓要将汪弎带回,虽然仅是对一个孩子的承诺,却变成了童话中骑士对公主的守护。 吴桐骑着小龟王在路上飞驰,两旁的暖色路灯一一向后拉拽而去,稀碎的光影将脸庞点缀的斑斑驳驳,吴桐抬起头看着杭州的夜色,他熟悉这里耸立的高楼以及穿梭的人群,还有这里霓虹的绚烂,好像繁华注定伴随着一些人的孤独,要说吴桐为什么不害怕孤独,或许,听音乐就是吴桐这么多年来抵抗孤独的偏方,在每一个雨水撕扯而下的夜晚,在深巷传犬吠的凌晨,在最早的那班公交车上,陪吴桐把天走亮,吴桐拉下头盔上的挡风镜,绿灯亮起,车流涌动,我们步于路途之上…… 为了你 我们的一生如行于森野的公路上,那些突然闯入你视线的动物转眼又消失在草丛的深处,平淡或许是奢求,于是我们总在不经意间遇到了对方,然后又背对背沉默着没入黑夜,但你的出现让他忍着痛成长…… 吴桐飞驰在马路上,他把汪弎进入派出所的一切原因想了个遍,“寻衅滋事”“恶意殴打”“骚扰”一切最坏的词在吴桐脑中回荡,但他很清楚现在的汪弎肯定不会那么做,如果年轻他可以无所顾忌,但是现在的汪弎手上有一份无法放下的重量。 吴桐关上车门,推开派出所的玻璃大门。 “你好!警察同志。”吴桐敲了敲门口的玻璃橱窗。 “有什么事吗?”中年警察探出头问道。 “哦!我来保释的。”吴桐毫无保留说明了来意。 “姓名。”警察同志也很快进入工作状态,翻起桌上的文件档案。 “汪弎。”吴桐一一答来,在警察面前怂成了宝宝。 “左边直走,最里面那个办公室,正在调解呢!”警察同志指着走廊的尽头。 吴桐寻着方向,小步快跑,对着那扇门“咚咚”敲起来。 “进来!” 吴桐刚打开门,礼貌性的朝警察同志挥了挥了手,半低着脑袋指着汪弎说道“我是他的朋友。” “哦,这边坐。”警察同志让吴桐坐在一旁的宽木椅上。 然而吴桐却并没坐下,他立刻冲到那个“受害人”面前,捧起他的双手问道“小伙子没事吧?啊?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你谁啊你?跟他这么亲热,我才是他女朋友啊!”一个泼辣的女孩把吴桐的手拍掉。 吴桐见眼前的小伙子能说能动,体表无淤青,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汪弎一把拉过吴桐,凑在身旁问道“我靠,你到底是谁的保释人啊?进来不问问我的情况,先去问那个臭小子。” 吴桐翻了翻白眼“你没把人家打进医院就不错了,我这不是怕你打了人,先去问问别人情况吗?” 警察同志看吴桐几人各自喋喋不休的,拍了排桌案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小伙子跟他一同面试,小伙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咖啡倾倒在他的电脑上,两人就在公司起争执了。” 吴桐长舒一口气,汪弎难得把他的暴脾气收敛住了,不然今天恐怕就不是在派出所见了,而是医院…… “我男朋友又不是故意的,他凭什么将错归咎给我男朋友啊!”那性格泼辣的女生充满了女友力。 吴桐望了望那男生的眼神,他低着头眼神暗淡,一声不吭。吴桐将他的衣领口望去,显然是被汪弎拽的,不然不会这么皱巴巴。 “警察同志,那公司的监控摄像头有查吗?这也不排除他为了排挤招聘对手,耍了小手段啊!”吴桐也学着那女生的样子,护起自家的犊子。 警察同志喝了口茶,捻上茶杯盖说道“几个同志在公司调取了摄像头影像,估计一会就处理好了。” “何局,摄像头影像调取好了。”突然一位女同志推门而入汇报道。 “走,去看看吧!”那警察同志拿起水杯说道。 吴桐注意到那男子一下子紧张地攥紧了袖口,倒是她的女朋友理直气壮地拉起他就走。 吴桐心里很清楚这事的结果,有些东西不管是感情还是真相,你是无法掩盖的。这是天蝎座敏锐的洞察力。 几人走到了门口,那男子突然站着不动了。任他女朋友怎么拉都不管用。他的唇边在微微颤抖,猛的抬起头说道“我招了,是我干的。” 吴桐和那位老警官顿住了脚步但并没有显得多么惊讶,毕竟阅事之多,很多人摆在眼前一眼就能看透。 这下他的女朋友一下子没了声音,汪弎气愤说道“我就说是你干的嘛!” 吴桐一把拉住正要冲上去的汪弎,说道“行了行了你。” 那位老警察不紧不慢转开茶杯盖子,抿了几口,转身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膀,如老父亲一般说道“小伙子,这社会上的机会不是这样争取的……” “行了,你们几个去登记下,小陈带他们去吧。”老警官交代道。 吴桐总算将汪弎毫发无损的带出了派出所,由于此事存在蹊跷,公司决定明日再给给汪弎一次单独面试的机会。 “你看看,我说他就是故意的吧!这小子坏的很!”汪弎一上车就跟怨妇一样向吴桐吐槽起来。 吴桐把着方向盘问道“为什么没动手?嗯哼?” 汪弎沉默了几秒,避开吴桐的话题说道道“雨儿还等着我们呢!走走,快回家。”但其实他已经回答了吴桐的问题。 吴桐领着汪弎赶着夜色回到了阿康的便利店,路灯将行人的发梢镀上金色的光,街边的摊子上摆满了塑料凳子与大棚,空气中是食物的味道,也是夜晚的味道…… 。 。 。 在城康的便利店里,雨儿正委屈巴巴地流着眼泪。 “呜啊啊啊!桐爸爸这个大骗子,这歌根本听不完,嗯啊!”雨儿眯着泪眼,攥紧她的两个小拳头气的直跺脚。 余文郝只能半蹲在雨儿身旁哄着雨儿这小祖宗,雨儿哭着站在原地听着歌,却又不舍得把耳机摘下,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歌曲太催泪。 “雨儿,看谁回来了!”吴桐拉着汪弎一下子蹦进来。 “汪……汪……老大,桐爸爸……你个大骗子。”雨儿扑在汪弎的脚边喃喃道。 汪弎心疼地抱起雨儿,在怀里哄起来,毕竟事因他起,这个屁股却又是吴桐给他擦的!他只好赔笑安慰雨儿。 “呦!雨儿怎么了呀?”这个亲昵的声音穿过门帘传了进来。 “郑老师!”雨儿一把泪一把鼻涕抱住了她。 “郑老师真巧啊!”汪弎第一个说道。 “不巧,我住这里。”郑老师抱起雨儿说道。 “我来买点东西。”郑老师边说边帮雨儿抹去眼角旁的泪水。 雨儿大叫道“郑老师随便挑,这店是雨儿开的,不用钱!” 郑老师尴尬地笑起来,摸摸雨儿脑袋“买东西就要付钱,懂吗?雨儿。” “哦” “老师你要买些什么?”余文郝毕恭毕敬问道。 “哦!方便面。”郑老师干脆说道。 吴桐想应该是郑老师不会做饭,买几袋方便面图个方便吧。 “老师家里没人做饭吗?”吴桐问道。 郑老师脸微红,她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说道“也不是,今天回来晚了,没来得及买菜,煮点方便面凑合吧。” “老师我们几人今天也没烧饭,不然我们几个请你吃一顿吧!”汪弎做足席面说道。 “雨儿要吃鸡腿!” 郑老师却不像是喜欢接受别人好意的人,她本想拒绝,却被汪弎拉着就走。 “诶?”郑老师一脸茫然,无奈的被汪弎拖着走。 吴桐与余文郝关好店面,找了几人平时常去的“胖子夜排挡。” 路边摊虽寒酸,但平淡的生活里需要那么几分随性。因为我们几个大男人兜里真没几分钱。 电线拉起的灯泡挂在棚子上摇摆,夏日夜排挡生意很好,店里早早坐满了客人,几人只好在外面搭棚就坐。 “怪不好意思的。”郑老师挠了挠鬓角。 吴桐三个汉子异口同声说道“诶,怎么会!” 雨儿蹲在桌子下到处乱窜,夜市的霓虹斑斑驳驳映在每个人的脸庞,孜然,酱香,蒜味,一切都将勾起你的食欲,却填不饱人们夜不归的心。 等待之际郑老师问道几人“过几天的亲子活动知道吗?” 吴桐几人面面相觑,根本不与郑老师在一个聊天频道。 “亲子活动?”汪弎纳罕道。 “对啊,家长群没看吗?”郑老师反问道。 吴桐拍了拍脑门,原来几人中只有汪弎加了家长群,但若要他留心家长群的动态,几乎没这可能。 “哦哦哦!我看看!”汪弎急急忙忙掏出手机翻看起来。 家长群里的消息早就“99+”,哪还翻得到通知啊,汪弎冒着汗手指不停往下划。 郑老师无奈的说道“其实就是个足球比赛。” “班里的家长大多不愿意参加,原因各种各样,总之连一场球赛的人数都凑不齐。”郑老师苦恼的又卷起头发。 “我我我们……来!”余文郝积极地举起手说道。 “对,我们五个都参加!”吴桐说道。 “这样不好吧,那雨儿不就冒出五个爸爸了吗?”郑老师担心道。 “没事,让班里那几个臭小子以为雨儿有五个爸爸好了,看谁敢欺负我们家雨儿。”汪弎撸撸袖口说道。 但汪弎怎么也不会想到,事实与此相反,往往是雨儿攥着小拳头追着班里几个小男生到处跑。 郑老师对几人的风趣幽默也发出了笑声,答道“好吧,我同意了。” “雨儿有五个爸爸就是好!”这小家伙乐呵呵地跳着。 夜市街上的人很多,就像一曲歌中唱到的那样,这是挑剔的人群,我们只是无名的参与者…… 胖子很快将吴桐几人的烤串上齐,饥肠辘辘的几个大男人以往来这都是配着啤酒着串,但今日不同…… “啤……酒……要吗?”王胖子正要问几人要点什么喝的,但突然被吴桐打住了。 “来几罐旺仔牛奶,嗯,就这样!”吴桐比了个OK的手势。 王胖子半知半解地抓起围裙端来几罐旺仔,然后背对着几人摇着脑袋说道“嘿?今天真见了鬼了?啤酒都不喝了?” 郑老师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为了雨儿你们几个也是够拼的啊!” 吴桐和汪弎两人撇头对望,无奈点头,为了孩子放弃独属于男人之间的浪漫,这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烧烤摊上的油烟一团团向上蔓延,直逼夜空中的皎月,它们极力想去抓住些什么,留下的却是无息的消失…… 。 。 。 整晚的彻夜通吃,让第二天的郑老师看起来有些疲累,但雨儿却不一样了…… “你们爸爸都来参加足球比赛吗?”班里的一个西瓜头小男孩拉着雨儿手臂问道。 “我告诉你,我爸爸踢球可厉害了,他说他踢球就像什么梅……洗……”一旁小男孩也吹嘘起来。 雨儿两只小手交叉摆在胸前,抛了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伸出自己的小手掌贴在那个男孩子的面前,得意说道“那有什么,我可有五个爸爸!五个哦!” “啊?”两个小男孩异口同声惊呼道。 郑老师站在雨儿的身后,一脸汗颜地拍着自己的额头,这下玩大了! 戏幕 申奥常跟吴桐这么说,当你整天面对各色的妆容各异的面孔时,他们只不过成了你的背景,而你就是他们黄金视线中的主角,正所谓醒着的人才不会成为戏中人…… 夏天的雨水来的总是漫不经心,吴桐塞着耳机呆呆望着空无一人的咖啡馆,雨水的清凉从门帘中灌入,就像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它来了。 墨老板一到中午就会到二楼午睡,只留下吴桐一人打理店铺,但好在店里生意本就冷淡,不需要太多人手。吴桐的手机里传出电台广播的声音,那些声音就顺着耳机直到内心,将雨季的潮湿扫除…… 吴桐望着门外斜斜飘落的雨丝,思绪卷入到时间的流里。 上大学那会,吴申奥就曾问过吴桐“喜欢看戏吗?” “哪种戏?”吴桐问道。 “我的戏?”吴申奥嬉皮笑脸地说道。 吴桐头一仰,眼一白说道“滚……” 吴申奥在吴桐五个中算是脑子最为聪明的吧,当然是仅限于智商上而言的,情商上的他喜欢一条路走到黑,不管是爱好,还是爱的人…… “啪!”一道巴掌拍在了柜台上,将正在神游的吴桐惊醒,吴桐傻傻的摘下耳机后,眼眸一亮,盯着眼前的人,原来是兰芸。 “我又来照顾你惨淡的生意了!”兰芸一个手指弹在吴桐的脑门上。 吴桐本以为这样糟糕的天气不会有什么客人,本可以轻松的在店里打发时间,不料又撞上这老熟人。 兰芸的装着总是那么简单,白衬衫搭配黑色的裙子。但吴桐到现在也不曾想明白一件事,这样一个随性的女孩,为什么会跟自己扛上? 兰芸四处望了望空旷的店面,对吴桐问道“墨老板呢?” 吴桐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说道“楼上午睡呢……” 兰芸见墨老板不在,从身后掏出一把纯白的百合,将这束花插在桌上的空花瓶里。 “这是?”吴桐指着那束花不明所以。 兰芸拖着下巴坐在吧台前,撩开肩上的头发说道“感谢你们上次的照顾,不然我那晚喝这么大,指不准出什么事。” 吴桐其实见过很多人的冲动,像兰芸这样在疯狂之后又重拾理性的女孩真的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喜欢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通常不论代价,这他妈的简直是玩命。 “所以,你那天……为什么喝这么多?”吴桐探着头很想知道原因。 兰芸眼神低垂,嘴角微微内咬,这是不自然的表现,兰芸面对吴桐的疑问一时不知怎么讲。 “想知道吗?” “那就给我来杯冰的柠檬茶,等我冷静了告诉你……”兰芸拍拍吴桐肩膀吩咐道。 吴桐一脸扫兴的样子转过身去,抓起一个柠檬攥在手中喃喃道“恰柠檬!恰!酸死你!” 吴桐将柠檬茶端到兰芸常去的那桌前,冰块在杯中漂浮,倒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讲吧……我听着……”吴桐解开围裙坐在了兰芸的对面。 兰芸此刻正托腮望着窗外,仿佛那一刻世界都为她变得安静了。随后兰芸慢慢转过头,眼睛竟有些泛红…… 吴桐虽是个直男,也不明白女孩伤心为何,但此刻应该递上一张纸巾吧。 吴桐抽出一张纸,兰芸将纸接过,吴桐安慰道“如果难以启齿就算了……” 兰芸抓起纸巾胡乱抹去眼角旁的泪水,红着眼大口大口吸着冰冷的柠檬茶。 “慢点……”吴桐劝道。 “咳咳!”兰芸喝的太急促被微微呛到,双眼被泪水整的通红。 “给你讲个故事吧!”兰芸总算冷静下来了。 吴桐紧缩锁眉头,双手捂在耳朵上说道“不听!不听!” “给我听着!”兰芸破涕而笑,一把扒下吴桐紧捂的双手。 。 。 。 以前有一个女孩很笨,有一个男孩很傻,于是单纯的二人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走到了一起。 很多男女总是单纯相信一切,相信美好与结局,但现在,他们只相信很多相遇都不能有始有终。 “嘿!这个单词怎么读?”坐在后座的寸头男孩用手戳着前桌马尾女孩的腰问道。 女孩没好气地转过身用书本砸在他的脑门说道“beach!” 男孩比了明白的手势,笑嘻嘻地低头继续读起英语单词。 那时的他们已经高三了,正是青春中脚步最为沉重的一年,书本在桌上堆叠,直至成墙,电风扇只是散去教室内闷热,散不去他们内心的热浪灼烧。 寸头小伙子是个爱打篮球爱闹的一个男孩,成绩也不是很好,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个无药可救的人。 到了高三,意味很多人学会了放弃,放弃了生活中自己所爱的一切,全身心投入到前途的奋斗中,这像极了一场赌局。 而寸头男孩不一样,每天的中午自修他都不参加,操场上也有老师巡查,他只能抱着自己的篮球跑到教学楼的屋顶,躲在阴凉处喝着北冰洋汽水呆呆望着天空。 “班长,那臭小子跑哪去了!”班主任指着中间最后一排的位子问道。 女孩由于复习的太过投入并未注意到后桌消失了。 “快!去把他给我找回来!”班主任气的怒拍桌子。 “哦……好!”女孩攥起一本英语书匆匆奔跑在走廊上。 女孩几乎找遍了整个学校,头顶的汗水将发丝黏在了皮肤上。女孩弓着腰双手撑在腿上喘息。太阳就洒在教学楼之间,突然一个声音冲她大喊道“喂!你在找我吗?” 女孩立刻转身回头望去,迎着刺眼的阳光,寸头男孩正趴在楼顶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你快给我下来!”女孩气的指着他大喊道。 “我偏不,学习太没出息了!”男孩喝着汽水满脸的不屑。 “你!”女孩气的吐不出支言半语。 女孩来到了天台,男孩正抱着篮球靠在阴凉处的墙面上,见到女孩来了直冲她摇手。 “累了吧!来喝瓶汽水!”男孩笑嘻嘻地递上一瓶橙味北冰洋汽水。 女孩也许是真的跑累了,接过冰凉的汽水就是大口大口地喝。 “咳咳!”女孩喝的太急促被呛到了。 “慢点……”男孩劝道。 女孩指着他说的“你!跟我回去自习!” 男孩调侃道“喝完这瓶汽水我就跟你回去。” 女孩二话没说鼓足劲像是一条金鱼一般,大口大口喝完了汽水。 “嗝!跟我……嗝!回去!嗝!”女孩不停地打嗝,话也说不稳了。男孩看着女孩笑了,站起来接过女孩手中的空瓶子,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走吧,我跟你回去上课。” 自此那以后,男孩还真就没逃过一节自修课。 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高考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唯有寸头男孩对于他的未来漠不关心。 班里很多学生都在探讨着自己想去的大学,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班长,你想考什么大学?”班里几个同学问道。 女孩很自信地脱口而出“清华!” 自然,女孩确实有这样的实力说出这样的话。于是班里很多同学都啧啧感叹。 女孩转过身,拍醒正在熟睡的小寸头,问道“喂!你想考什么大学!” 小寸头搓搓眼睛说道“想个屁!”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女孩有些气愤。 或许那时候的女孩还不懂,有些人的命运并不握在自己手中,改变命运对他来说是种奢求。 那天的晚自习在九点结束了,女孩背好挎包正打算离去,却突然被身后的小寸头叫住了。 “嘿!带你去个地方。”男孩说道。 “我还要回家复习……”女孩显然不知道怎么拒绝。 “走吧!”寸头男孩抓起女孩的手就跑出了校门口。 两人来到了露天公园,男孩跑去买了两瓶北冰洋汽水,递给女孩一瓶,两人就这样喝着手中的汽水,彼此没有一句话地走在卵石铺成的路上。 公园的广场上正在放电影,是那时候很多人都爱看的《泰坦尼克号》。两个人找了一张长木板凳就这样坐下了,身后是一张巨大的mao主席海报,低瓦数的暖色灯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光,此时电线杆上的广播突然想起小虎队的《爱》——“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让所有期待未来的呼唤 趁青春做个伴 别让年轻越长大越孤单 把我的幸运草种在你的梦田” 男孩紧张地将手插进了裤袋中,或许出于年轻的青涩,他未敢将目光置于女孩的脸庞上。 “班长……我想跟你说句话……”寸头男孩扭扭捏捏说道。 女孩紧张地攥紧了裙角,抿着嘴角点了点头。 寸头男孩心里在不断的徘徊打转,却迟迟说不出口。 “哎!”男孩突然站起来,朝着露天公园的远处跑去。 女孩一下子也站了起来对着窜逃的寸头男孩大喊“你个懦夫!” 男孩终于跑到了路的尽头,身体已被暮色吞没,他回头朝着路灯下的女孩大喊“我喜欢你!” 女孩双眼圆睁,木讷地傻站原地,嘴巴不停地吮吸着手中的汽水,那晚她听到了来自青春最美的问候。 自此,这成了一个没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故事…… 一天的晚自习,男孩低头专心地复习着他最不擅长的英语,教室里静极了,只有窗外让夜雨飘摇的风声。 “臭小子!你给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女人站在教室门的后面。 她说的正是寸头男孩。班里的同学都被这莫名奇妙的声音吓到了,皆扭头将那女人望去。班主任见状指着门后的女人问道“同志!你谁啊!我们正在自习,没事情请快点离开!” 那女人衣着破烂,头发乱蓬蓬地铺在脸旁,眼神无力,她指着小寸头说道“我是他母亲……” 此语一出,班里同学都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你不是我母亲!不是!”小寸头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在众人的目光下,那女人硬生生将他拉出了教室,消失在了校园中。 女孩第一次看见寸头男孩发火,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一个温柔略带稚气的人,但这次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男孩再也没出现过,女孩总是会觉得自己的背后空落落的,心里也是,像是生活中缺了一部分。 高考前一天,女孩独自一人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公园,这是一场哑剧,没有人为它配上字幕。 “烤饼,卖烤饼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安静的独行。 女孩循声望去,正是寸头男孩,他正推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手推车叫卖。 两人的视线在暮色中对上,但是寸头男孩见到她后丢下手推车就跑,头也不回。 “你给我站住!”女孩第一次发出内心的大喊。 寸头男孩顿足不前了,他满眼泪光的转身低声说道“对……不起……” 那晚,像是一台戏落幕了,没有掌声与鲜花…… 女孩后来参加了高考,果然不负众望地考上了清华大学,但她的人生轨迹并没有因此变得圆满,更多的是空落…… “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女孩推开门,是送包裹的邮递人员。 “同志,你的包裹。” 女孩接过那盒铜色的盒子,她坐在桌前慢慢将它打开,里面有一封信和一盘磁带与播音机。 信上道: “对不起,可能是我唯一想到跟你说的话。你的出现让我学会追逐,可我注定和你不是一路人,你可以追寻你的人生,但我不行,我必须为了生活做个凡夫俗子,我是多么庆幸爱上你,但很抱歉,我不是那个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我一事无成,终要被生活捆绑一辈子,你给我的英语词典我有在好好学,I LOVE you,是这么拼的吧……” 女孩拆开了盒子里的那份磁带,放进了播音机,耳边想起熟悉的声音—— “向天空大声的呼唤说声我爱你 向那流浪的白云说声我想你 让那天空听得见 让那白云看得见 谁也擦不掉我们许下的诺言 想带你一起看大海说声我爱你 给你最亮的星星说声我想你 听听大海的誓言 看看执着的蓝天 让我们自由自在的恋爱” 兰芸将这个故事讲完了,吴桐又一次被一个女人弄哭了。 “我最讨厌不辞而别了……”兰芸说道。 “你是这样的人吗?”兰芸眼巴巴望着吴桐问道。 吴桐未做回答,就像那个故事未能有始有终…… 不能好好道别是一件痛苦的事…… 初雪 既然心本该远行,请放逐自我,欣赏生活的美,夏日的雪…… 1℃落雪无音,唯有世界至静时,方知上帝也觉太静,一个寒颤,苍茫浩渺天地。吴殷趴在课桌上看着窗外的雪,伸出手指在冰凉的窗户上划动“Christmas”便慵懒眯着眼睛睡去,隐约中吴殷听到班里同学的各种各样的圣诞愿望。 睁开眼,教室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写满字的黑板与乱糟糟的桌椅。看着黑板角下吴殷自己的名字,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是我值日啊”吴殷说道. 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道强光绽放,光芒散尽,一位少女从中走出。 “真冷啊,呀,下雪了!”少女伸出手指说道。 “这傻小子在哪呢?几百年了,你现在好吗?”少女紧紧抱着怀中的书本问道。 吴殷漫不经心靠在窗边,透过泛着冰霜的窗望着远处繁华的城市,金黄的灯火伴着雪的静谧,他心里突然对这世界感到莫名温馨。吴殷转过身,拿起黑板擦去上面的字迹。摆完桌椅,他收拾起自己的课本,弯下身翻找抽屉里的课本,手在抽屉里快速翻找着,角落里一个红色盒子引起了吴殷的注意。 “这应该不是我的吧?”想想看,吴殷已经几年没收到过圣诞礼物了……但出于好奇他打开了盒子。一串古铜色的铃铛,映射出无力的光芒。 “这么旧的礼物,真不走心。”吴殷抱怨道。 他将铃铛放到耳边轻轻摇晃,声音却如咬碎的冰块那样清脆。吴殷将这份奇怪的圣诞礼物塞进了书包。一阵风吹来,窗帘四处飞扬,几片雪花飘了进来,他关上窗,熄了灯,离开了学校。 少女看着这个时代的天空,眼中的神情变得复杂,她蹲下身用手拾起一片雪花,纯白晶莹的雪花并没在她手中化去。 “这是我的季节,愿我们能有场美丽的邂逅吧……”少女看着星辰与雪花相恋共舞于天际。 很快少女手中的铃铛作响,像是与吴殷手中的铃铛产生了共鸣,找到你了! 吴殷捂着手走在回去的路上,来往的人群如同街边的灯火,充斥在每个角落。车鸣声以及溅落路旁的雪水,路边亮着彩灯的树,结伴出行的情侣,说说笑笑的母子,人太多了,声音太嘈杂了。他低着头继续走着,踩着吱吱作响的雪,抬头仰望,路灯透过纷扬的雪花,如坠落的漫天星辰,吴殷驻足了许久,心中迸发出不可言述的美。穿过公园,来到海边的公路上,踮起脚尖眺望海面,一层浓浓的白晕平静了海声。 “嘿,大海圣诞快乐!”吴殷坐在公路的石栏上大喊道。 “星空你是在同情我吗?”吴殷哭喊着看着它,不知不觉雪花坠落在脸上与泪水化为一体。吴殷从石栏上跳下,朝车站方向走去,路上没有一辆车,静的只有他自己呼吸的声音,还有雪的声音。那股刺骨的冷,似乎在把吴殷向车站赶去,吴殷开始加快他的脚步,因为真的太冷了,太冷了……他冲进了车站,拍去身上的雪,正要找座位坐下,脚底一滑,mmp。书包里的东西洒落一地,吴殷来不及顾疼,慌忙捡起书来。夹杂雪花的书页,湿了一大半,他都只好无奈塞回书包。 坐在木椅上的少女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住了。 “是……你!”少女嘴角颤抖说道。 她抱着手中的书向他走去,风雪飘舞在少女的裙摆旁,似乎冰雪也在庆贺这场久违的重逢。 “你的盒子。”少女弯腰捡起地上的盒子将它递到吴殷面前。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疲惫不堪的男孩,心中有的满是心酸。 风雪猛的吹进车站,视线被白茫茫的雪花遮挡,吴殷用手阻挡着风雪。 冷风渐渐缓下来,视线开始变得清晰,吴殷放下手臂,少女就站在他面前。 通灵的眼眸,自然的长发,一身纯白棉衣连衣裙的打扮,红润的唇色,她简直像是一位完美的女神。 “哦……哦,谢谢!”吴殷快速拿过盒子转身坐下,心跳不知为何加快。少女索性坐在吴殷一旁看起了书,吴殷偷偷瞄去,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一直都在微笑。少女戴着耳机翻看着书。 “《乞力马扎罗的雪》海这是明威的作品啊。”吴殷看着书的封面说道。 少女转过头,用慰藉心灵的眼神看着这个已经许久未见的人说道“是啊,你看过吗?” 也许出于羞涩,在少女眼中他是那么不自然。 而少女心中满是对于重逢的兴奋。 “嗯,我看过许多遍了,是本不错的书。”吴殷说道。 “很不错,我觉得也是。”少女笑着说道。她低着头抿着嘴巴翻着泛黄的书页。“知道吗,这也是你百年前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啊……”少女心中自言道。 吴殷躲开她的眼神,看起了手机。灯光那样昏沉,似乎沉醉于此刻。无聊的吴殷低着头睡去了。雪从山野飘来,飘过洋面,飘向此刻的二人。 白色的远方,传来灯光,列车来了。 少女起身走到吴殷身旁,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她并不想就这样将他叫醒,但她还是用手指拉他的衣袖说道“嘿,车来了。” 吴殷真开睡眼,光线透过少女发间,两个人的眼神在彼此最近的距离间碰撞了。 吴殷的突然脸红起来。整个人立刻从睡梦中脱身,精神抖擞。 “谢……谢!”他结结巴巴说道。 少女翘着嘴角说道“不客气。”她向列车跑去,吴殷紧跟在后面。 “叮铃铃……”她头发上的铃铛发出轻响。 “铃铛?”吴殷心里纳闷道。想起自己在教室里的盒子中也是个同样的铃铛。 登上车,他们面对面各自坐了下来。女孩专注的翻看起她的书。 “那个……你头发上的铃铛?”吴殷指着说道。 少女抬起头,挽起头发,摇晃着说道“你是说这个?” “嗯。”吴殷回答道。他从书包里拿出红色的盒子,将铃铛取出。看着女孩头发上的铃铛吴殷呆住了。“一样的铃铛?”他暗自问道。 “你也有个铃铛啊!”女孩笑着说道。 “呃,不知道谁送我的圣诞礼物。” “现在都流行送铃铛吗,这也太LOW了吧!”吴殷心里感叹道。 “傻瓜,这是我送你的结情铃,这辈子让我们一起好好走完……”少女心中说道。 “可能是雪送你的礼物吧!”女孩笑着说道,她指着窗外。 吴殷傻笑着说道“真诗意的猜想。” “也许真的是哦!” “看来圣诞老人没礼物送,把他的麋鹿的铃铛送我了。”吴殷说道。 “哈哈,好穷的圣诞老人。”女孩笑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吴殷……” ”你呢?”吴殷也问道。 少女转过头看着窗外纷扬的雪便说道“我吗?你就叫洛雪吧……” “真是个唯美的名字。”吴殷点了点头。 “吴殷,不知为什么,现在看到你,我的心依然那样亲切平静。好久不见。”少女嘴角微微上扬,甜美地浅笑。 “也许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安睡吧!”说完少女安静闭上眼睛,靠在扶手旁安心睡去。 吴殷靠着窗向外边望去,口中的水汽渐渐让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那晚雪花没有说话,它静享现世的美好。车上暖暖的灯光让人昏昏欲睡。他望着对面的洛雪,她头靠着扶手静静睡着,嘴角依然像在微笑。 “真是个如雪的女孩。”吴殷静悄悄说道。列车飞驰,真希望它慢些走,时光在此停驻,我似乎很喜欢此刻。“我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吴殷对着窗户看着自己的影子。 吴殷注视着女孩手上的书,书页枯黄,不知她翻看多少遍亦或是珍藏这本书有多少年了。看着熟睡的她,吴殷不禁问道自己“乞力马扎罗的雪是怎么样的?” 也许,在广阔的非洲大陆上立着一座皑皑雪山,金色太阳下的雪映射出耀眼纯净的光芒,真是古老啊! 今天落雪了…… 海风吹来,在隧道间回响,窗外的灯火与景色似流云般,一瞬而逝。远方绚烂的烟火将雪花映射的如同宝石般闪耀,花与火与雪在空中一瞬而逝,列车渐渐缓慢下来。 “看来是要到了啊。”吴殷望着洛雪说道。他站起来向洛雪走去,轻轻拍到她的肩膀。 “洛雪我们到了。”吴殷说道。 洛雪嘟着嘴,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吴殷“啊?” “我们要到了。”吴殷哭笑不得的又说道。 “哦哦!洛雪揉揉眼睛,拨了下头发。 列车停了下来,看来这场“旅途”到站了。 飞机的轰鸣如同死神的呼唤,身体在灼烧,云海在翻涌,空气中的粉尘在一刹那似乎静止了…… 蛆虫蔓生的荒野是我的炼狱吗?泥泞的雨中那猫的眼神为什么如此迷人?雪豹为什么总奔跑在耸峻的山峰?我有太多遗憾……不是吗? “亲爱的,你说为什么阳光变得如同大雾般那样模糊不清……”我颤抖着向窗外看去。 在施轮兹,圣诞节那天,雪是那么晶莹闪耀,你从小酒店望出去,刺得你眼睛发痛,你看见每个人都从教堂往自己的家里走。就在那儿,他们肩上背着沉重的滑雪板,走上松林覆盖的陡峭的群山旁的那条给雪橇磨得光溜溜的、尿黄色的河滨大道,就在那儿,他们从玛德莱屋上面那道冰川的长坡上一路滑下,那雪看来平滑得像蛋糕上的糖霜,轻柔得像粉末,他记得阒无声息的滑行,速度之快,使你仿佛像一支飞鸟从天而降。 “那是雪吗?”我问道。 “这里是乞力马扎罗山巅,亲爱的。”她拉着我无力的手。 “那真是太美了……” 山顶的雪如同太阳的光线那样温暖,我们朝那飞去了,她以无比宽容的怀抱迎接着我…… 害怕的感觉使我从容,我清楚,我明白,死神来接我了。我撑起眼眸,世界仿佛置身于这座山,只剩苍白。 “上帝的殿堂为什么如此简单,白色还是白色……”我的头靠在冰凉的飞机铁壳旁。 我记得在西高峰的地方,有一具早已风干的雪豹尸体,它来这么冷的地方寻找什么呢? 赤峰雪山与炎热的草原,他们貌似就这样不可思议的共同存在着,你说我此行遗憾吗? 我能嗅到空气中火山灰的味道,我能臆想到这里曾走出怎样的文明。 “嘿,都什么时候了,我竟然能想起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世界呢?” 大脑的肿胀,身体冷热的碰撞使我难受,难受之余便是麻痹…… 我干涩的嘴唇如同走到尽头的生命…… 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孩朝我走来,你是天使吗? 她似乎在歌颂什么,“世界的净地在此凝固,时间的流逝在此冰封,人们从这里走出,带回来的又会是什么?” “先生面对死亡您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安静的仿佛这是场重生……”女孩笑了。 我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等待了数百年以至千年,我相信他和您一样深爱着太阳下纯白的雪。 我的眼角有泪水的温度,我清楚对世界我还有眷恋,生与死我似乎没有回答。 女孩走近我的身旁,她是那样平静与高冷。 “我寻着人们对这的描述而来,我想亲眼看看他留下给我的遗嘱又是什么?”女孩落泪了。 我抓紧了我爱人的双手,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