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农家小旺媳》 第1章 抢媳妇 花椒抱膝坐在冰凉阴冷的地上,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裴家用三两银子买来冲喜的小媳妇,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蓝色粗布棉袄棉裤,小手冻得通红,脚上的棉鞋也破了洞,干干瘦瘦的一个小丫头。 更让她愤怒的是她刚刚差点被光棍二伯哥裴满堵在柴房非礼了,要不是她奋力反抗抄起镰刀砍伤了那个畜生,怕是刚穿越过来就连清白也没了,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冷风从破旧的窗棂里灌了进来,西墙上挂着两串紫皮大蒜和几串红尖椒来回摇摆,房梁上悬着的黑乎乎的干菜摇摇欲坠,花椒忍不住扶额,她一个农大毕业生好端端地走在相亲的路上,就这样,穿了? 正想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门缝里往里看,稚声稚气地问道:“三嫂,你是在里面躲猫猫吗?” 三嫂? 花椒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个小身影从善如流道:“我是被你二哥关在里面的,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裴满那个畜生往外跑的时候,还不忘把柴房的门给锁了。 他若再敢进来,信不信她砍死他! “怪不得二哥说等咱奶回来收拾你呢!”裴安擦了把鼻涕,跳了几下,也没够到门锁,索性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鸡蛋,使劲从门缝里探进大半个身子,把鸡蛋递给她,“这是娘给我的,三嫂,你快吃,咱奶在姑姑家推磨,娘在屋后剁鸡食,我不告诉她们。” “三嫂……不,我不要。”花椒勉强笑笑,冲他摆摆手,“你自己吃去吧!”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蛮可爱的。 是原主的小叔子…… “好,那我吃了。”裴安倒也爽快,从门缝里缩回身子,蹲在门口剥了蛋皮,三下两下塞嘴里,用力咽下,蹦跳着往外跑,“二哥流血了,快死了,他欺负三嫂,大嫂告状去了,她是个告状鬼!” 花椒:“……” 给力啊小叔子! 片刻,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咔嚓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 身穿黑色粗葛布衣衫的袁老太太走在最前面,硬生生地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亮光,指着花椒的鼻子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竟然敢砍伤满哥儿,我告诉你,要是满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你得给他偿命!” “你们裴家到底还讲不讲道理?是他欺负我在先,我反抗在后,我有什么错?”花椒倚在柴堆边上,抱胸冷讽道,“我还以为你们裴家真的是书香门第呢,原来跟土匪窝差不多。” 裴家一向以书香门第自居。 实际上酸迂刻薄,打肿脸充胖子,呸! “我们裴家是不是书香门第,你回去问问你爷爷就是,当年我们家老太爷玩鹰的时候,你爷爷还是他的跑腿小厮呢!”说话的是袁老太太的闺女裴春花,她嫁在本村,跟娘家只隔了一个胡同,听大侄媳妇柳氏说二侄子被花椒在柴房砍伤,急赤白脸地跟拉着袁老太太就往回跑,她斜睨了一眼闻讯赶回来的后嫂子王氏,撇嘴道,“大嫂,花椒可是咱们裴家买来冲喜的媳妇,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她把泽哥儿冲回来,可见她也没有多大的能耐,反正养着也是养着,还不如把她嫁给满哥儿吧!” 裴家当然是书香门第。 早些年,十里八乡地人们提起桐花村裴家,没有个不知道的。 自从裴老爷子去世后,裴家的日子就越发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一般庄稼人的家境还是殷实一些的,要不然,裴家也不可能花银子买媳妇冲喜不是? 花椒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花家老太太一听裴家出价三两银子买媳妇,喜不自胜,连夜把花椒卖到了裴家。 一个被卖到他们家的小丫头片子,跟着裴满也是便宜她了。 花家可是穷得都掀不开锅了。 王氏听裴春花这么说,冷哼一声,依着门框愤愤道:“小姑,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当初我们买花椒的时候,说好了是我泽哥儿冲喜的,满哥儿是花椒的二大伯子,他对花椒动手动脚的,就是禽兽不如,今儿就是说破了天,也是满哥儿理亏,难道你们还要包庇满哥儿不成?” 裴春花动不动就回来掺和娘家的事,让王氏很是讨厌。 还有那个天杀的裴满,这些年他跟邻村小寡妇你侬我侬成天鬼混在一起,扬言要把那小寡妇娶回家,袁老太太嫌晦气,硬是没松这个口,直到两个月前那小寡妇攀了高枝把他给踹了,他才灰溜溜地回了家。 如今他趁着老三不在家,竟然对花椒动手动脚的,他怎么不去死! “大山媳妇,你也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件事情横竖是满哥儿吃了亏,你当后娘的不心疼也就算了,杵在这里跟我们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袁老太太最是了解王氏的为人,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把花椒给裴满,索性拿出婆婆的架势,黑着脸道,“你先去你表姐家找七大爷过来给老二瞧瞧伤,他的伤一天不好,咱们都没消停日子过,你有多少嫁妆给他请大夫的。” 提到嫁妆,王氏脸一沉,转身就走。 死老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裴春山这个死了老婆的光棍,就是没有嫁妆也算便宜他们裴家了,还好意思要王家的嫁妆?呸! 待王氏出了门,裴春花的语气也随之缓了下来。 黑瘦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往下拽了拽自己露着旧棉花的花布棉袄,刻意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花椒,满哥儿那么对你,是过分了点,但他也是真心喜欢你,你想,泽哥儿都八年没有音讯了,说不定早就没了,与其苦等着他,还不如嫁给满哥儿,他岁数是大了些,但他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咱们裴家是书香门第,跟寻常粗野之家不一样,你看看你大嫂就知道了,自从她过门以后,你大哥对她说话都不敢大声,他们兄弟俩是一样的。 “对对对,你姑说得对,满哥儿要是对你不好,我也饶不了他,咱们裴家可没有对媳妇不好的说法。”袁老太太鸡啄米般使劲点头,“只要你愿意嫁给满哥儿,你公公婆婆那边我跟你姑就能做了主,你放心,他们不敢为难你的。” 花椒是裴泽失踪的第三个年头上才买回来的,到现在已经在裴家住了五年了,一向唯唯诺诺地没有主见。 况且裴泽一直没有音讯,死活也不知道,还不如把她嫁给裴满,这样大家都省心。 “哼,你们书香门第就培养出裴满那等货色?”花椒见这母女俩软硬兼施齐上阵,顿觉好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把话撂这里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裴满那个畜生的。” 裴泽是黑是白她没见过,也不想知道。 但裴满那个老光棍却是个十足的禽兽,她怎么可能答应?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啊! “你,你骂谁畜生呢?”袁老太太一下子火了,唾沫纷飞道,“你们花家穷得卖儿卖女了都,还敢在我们家嘴硬?你进我们家的门,就得听我们家的安排,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还反了你了!” 说着,她一把推开裴春花,扬起拐杖朝花椒打了过去,“你个小贱人,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我们顶嘴,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我是小贱人,你就是老贱人,你们一家都是贱人!”花椒见袁老太太要打她,侧身往裴春花身后一躲,枣木拐杖啪地打在了裴春花的头上,裴春花没有防备,额头重重挨了一下,疼得她嚎嚎大哭起来,“娘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花椒你个丧门星,我们裴家不欠你的啊!” 袁老太太见花椒竟然敢躲,气得发疯,继续举着拐杖追着打,骂骂咧咧道:“我今天就是赔了买你的那三两银子,我也要清理门户打死你……我们裴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反正打死了也不偿命。 她就当那三两银子打水漂了。 花椒撒腿就往外跑。 当年她可是八百米短跑冠军,这老太婆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第2章 看热闹 “大家快来看,我奶打我三嫂了。”裴安见袁老太太追着花椒打,站在大门口兴奋地直拍手,大喊道:“我奶追不上三嫂,我们家可热闹了。” 他这一嗓子,喊来不少人。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一脸八卦地跑过来看,议论纷纷: “老婆子又在欺负花椒了,花椒的性子我可是知道的,走路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 “就是,花椒到裴家这几年可是吃了不少苦,天不亮就得起来做饭,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样样落不下,老婆子还不知足。” “哎呀,花椒要是我女儿,我可舍不得送到裴家当媳妇。” “哪里是送的,是买来的,现在的裴家可是没有当年那么风光了,他们穷得就剩下这串院子了,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家呢!” “哎呀,你们都不要说了,人家好歹还有那么一串气派的院子,这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呸,我看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众人说着说着,一阵哄笑。 饶有兴趣地继续看热闹。 两圈下来,袁老太太就跑不动了。 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众人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看,索性坐在地上干嚎:“花椒啊,我们裴家没有亏待你,你个没良心的,成心想气死我啊!” 裴春花听见袁老太太的哭喊声,这才捂着额头地从柴房里跑出来:“娘,您快起来,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 “闺女,娘的命苦啊!”袁老太太眼角斜睨着围观的人群,拍着大腿嚎道,“那个小蹄子哪里是来冲喜的,分明是来克咱们的,咱们裴家没有对不起她啊!” 老婆子的哭声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 听起来哀哀欲绝,凄惨悲凉。 显然哭得很有经验。 “娘,您消消气,别哭了。”知母莫若女,裴春花被袁老太太敲得头还嗡嗡响,但她又不能对她娘发脾气,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说别的,只得抱住袁老太太小声劝着,“好多人看着呢,可别让人家笑话,咱们裴家可是书香门第……” 袁老太太一听,知趣地住了声,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拭了拭眼角,抽噎道:“你给娘揉揉腿,我一把年纪了,哪能跑过那个小蹄子。” “娘,哪条腿啊,我给您揉揉。”裴春花伸手给袁老太太揉腿,嗔怪道,“这事有我大哥呢,您就不要生气了。” 花椒见母女俩装腔作势地唱着双簧,暗骂一声不要脸,转身进了柴房隔壁的西厢房,一推门就见临窗土炕上坐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小姑娘是裴安的姐姐裴莺,裴莺正津津有味地趴在窗户上看热闹,见花椒进来,转过身子对花椒认真说道:“花椒,你不能嫁给二哥,你是我三哥的媳妇,以后我对你好。” 虽然她平日里也欺负花椒。 但不管怎么说裴泽是她亲哥,裴满算什么东西,又不是一个娘生的! 更重要的是,花椒在他们这边,她就不用干活了。 “当真?”花椒对她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一本正经道,“那好,你把你藏在炕底下的白面饼分我一半,我就答应嫁给你三哥。” “你休想!”裴莺腾地红了脸,急赤白脸道,“我哪里藏白面饼了,你不要乱说,我,我没有。” 死花椒,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她都是夜里才开始偷吃的…… 花椒耸耸肩,掀开旧布帘,进了自己的小隔间。 没有炕,就一张木板床,床上放着一卷铺盖,也是补满了补丁,看不出被子原来的样子,北墙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箱,箱子上放着半截梳子和一面镜子,西墙上倒是有个小窗子,斑斑点点的天光从破旧的黄麻纸糊着的窗棂里挤了进来,整个小隔间也算有了些许的亮光。 地面坑坑洼洼的,高低不平。 甚至墙角还有个老鼠洞…… 花椒捏捏眉头。 看来穿越也是个技术活,她人品是有多差,竟然抓了这么一手烂牌,再不济,穿成人家女儿也好啊! 偏偏还是人家买来的媳妇…… 裴莺梆梆地敲墙,警告道:“花椒,你别乱说哈,我没有偷吃白面饼,若是让咱奶知道了,我就,我就说你诬陷我,你是我们家买来的,咱奶不会向着你的。” 花椒冷笑。 小姑娘这么凶,她好怕怕。 裴春山和老大裴润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冷不丁见门口站了一圈人,父子俩吓了一跳,忙扒拉开人群进了院子,见袁老太太坐在地上抹眼泪,裴春山忙放下锄头,上前扶起袁老太太,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你个没良心的,你老娘都快被你儿媳妇欺负死了,你们怎么才回来啊!”袁老太太见裴春山回来,拍着大腿拖着长腔道,“大山,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裴润皱眉。 又来这套…… “大哥,花椒那个小蹄子仗着大嫂护着她,砍伤了满哥儿,还顶撞咱娘,你得管管你这个儿媳妇,你们家再缺媳妇,也不能惯成这个样子啊!”裴春花见她哥回来,趁机下眼药水,愤愤道,“要我说,就花椒那样的暴脾气,就应该绑起来打上三天三夜再说,还有大嫂,后娘就是后娘,她……” “好了好了,娘,这事咱们回屋说。”裴春山不耐烦地打算了裴春花的话,搀着袁老太太就往屋里走,皱眉道,“您消消气,可不敢气坏了身子,这事咱们慢慢商量。” 花椒什么性情他是知道的。 当然,袁老太太跟裴春花什么性情他也心知肚明……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才如鸟散去。 哎呀呀,可怜的花椒! “哎,你们都别走啊,我们家可热闹了。”裴安见众人要走,忙跑上前拉起一个年轻人的手就往家拽,急声道,“贤哥贤哥,你来我们家,你不是最喜欢跟我三嫂说话的嘛!” 人群中有个穿蓝色葛布棉袄的女人打趣道:“苏贤,听说腊八那天你还让花椒去你家喝腊八粥了,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花椒有想法啊!” 苏贤红着脸,转身回了隔壁院子,砰地关了门。 众人哄笑。 趁裴春山搀着袁老太太进了屋,裴春花一溜烟去了东厢房找裴满,裴满见他姑进来,立刻哎吆哎吆地喊疼:“姑,我快疼死了,你们给评评理,明明是花椒先勾引我的……” 他没想到小姑娘的力气还挺大的,胳膊上的伤口钻心得疼。 哼,等他好了,他饶不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满哥儿,你别叫唤了,你爹回来了,正在正房跟你奶说你的事,你快过去说几句好话,给你爹赔个不是,这事这就过去了。”裴春花当然不信花椒会主动勾引裴满,小声劝道,“你放心,这事有我跟你奶,绝对不会让你后娘欺负你的。” “姑,你要真疼我,就去请七爷来给我瞧瞧。”裴满扯过被子蒙着头,哀嚎道,“哎呀呀,疼死了,我要死了,有后娘就有后爹,保不齐也会有后奶呢!”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裴春山黑着脸拎着棍子走进来,二话不说,扬起棍子冲裴满打了过去:“你个畜生,我让你欺负花椒,看我不打死你!” “奶,大哥,救命啊,爹要打死我!”裴满边喊边往裴春花身后躲,王氏站在灶房门口,听见西厢房传来裴满杀猪般的嚎叫声,冷哼一声回了屋,裴满那样的畜生,打死才好呢! 第3章 裴家那些事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裴春花张开双臂老母鸡护崽一样把裴满护在身后,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喊道,“满哥儿怎么说也是你儿子,为了一个外人,你是要打死自己的儿子吗?”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娘家,她都快被拖累死了。 一个个脾气还挺大,要死哦! “什么外人,那是老三的媳妇!”裴春山打不到裴满,用力敲了一下炕沿,怒吼道,“老二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再敢对花椒起那种心思,信不信我就打断你的腿,扔到后山去喂野狗,咱们家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不允许有这样的龌龊事发生,你给我听明白了没有!” 算卦的说了,只要媳妇在,老三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他得留着这个念想。 “爹,我再也不敢了……”裴满自知理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我听爹的,等我伤好以后去镇上码头扛包,我,我听爹的还不行嘛!”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可不想让他爹真的揍了。 “大哥,满哥儿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裴春花继续劝道,“都是自己孩子,你也别太较真了,花椒这不是没事嘛!” 就是有事,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话说老二真够没用的,竟斗不过一个小姑娘……要是成了事,还好呢! “没事就不用管了吗?”裴春山越听越生气,上前扒拉开裴春花要揍裴满,厉声道:“这幸好是没事,要是真的有事,你对得起泽哥儿吗?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他能跟咱们走散了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八年前他带着裴满裴泽跟村里人一起出海捕鱼,归航的时候起了风浪,裴满不顾裴春山的阻止,非要再下一网再回,结果被渔网拽到了海里,是裴泽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把他推到了船上,自己却没上来…… 事后村里人在海上打捞了一个月也不见人,有人说当时海上有大船路过,说不定被人救走了,还有人说,说不定被鱼吃了……五年前,他姨家表姐的公公汪七去西北收药材,说是在西北见过一个人跟裴泽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确定是。 为此,袁老太太还特意找人算了卦,说他应该还活着,得买个媳妇拴住他才行。 出于对儿子的愧疚,裴春山才把家里的积蓄全都拿出来,买了花椒回来,如今裴满竟然敢打花椒的主意,当爹的,真的快被气死了。 “大山,你要打就打死我吧!”袁老太太黑着脸拄着拐杖走进来,裴润讪讪地跟在身后,虚扶着袁老太太,裴春山一见他娘进来,只得收了棍子,皱眉道,“娘,不是说这事我来解决,不用您操心了嘛!” 刚刚王氏告诉他,花椒说死也不嫁给裴满。 他听了都感动,恨不得打死裴满这个畜生。 “作孽啊我让你解决,你就要打死你儿子吗?”袁老太太气得拿拐杖直捣地,指着裴春山骂道,“泽哥儿是你儿子,满哥儿就不是了吗?我看你被你那个后老婆一挑唆,你就要动棍动棒的,是不是打死了满哥儿,你后老婆就痛快了,来来来,润哥儿也来了,你一起打死吧,打死了就没人碍你们的眼了。” 说着,转身拽过裴润,就往裴春山身边推:“一起打死吧,打死了干净!” 肯定是王氏那个死婆娘在裴春山面前点眼药水了,要不然裴春山也不会过来打裴满。 她就知道后老婆没个好东西。 “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裴春山索性扔了棍子,黑着脸道,“老三是怎么失踪的,您比谁都清楚,我若是不教训一下这个逆子,他就不长记性!” 裴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倚着炕沿,很是不知所措。 裴春花咳嗽一声,冲裴润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裴满求个情,裴润生性老实,干活肯下力气,又跟裴春山整天在一起干活,父子俩一向亲近,裴春山不会不给他面子的,哪知裴润愣是不知道啥意思,期期艾艾道:“姑,你,你病了吗?” 裴春花气了个倒仰。 你他娘的才病了呢,你们全家都病了! “那你就打,往死里打吧!”袁老太太抓起棍子硬塞他手里,哭嚎道,“你连我也一起打死吧,打死了这个家就干净了,我们都是碍眼的,老头子,你为什么走那么早啊,把我一个人扔下,让儿子媳妇嫌弃啊,我老婆子说句话跟放屁一样,没人听啊!” “娘,您别哭了,不打了还不行嘛!”裴春山皱皱眉,上前扶住袁老太太,“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我不用你扶,我自己还能走!”袁老太太猛地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回了屋,“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如今你们一个个地翅膀硬了,没人听老娘的了,没心肝的,还吃饭,吃个屁吧!” 裴春山任由袁老太太骂,一声不吭地跟着回了正房。 裴春花很是殷勤地点了灯,扶着袁老太太上炕,裴润不声不响地端了茶盘上来,取了热水,给袁老太太倒水,裴春山面无表情地坐在暗影里,再没吭声。 花椒安静地坐在灶房里烧火。 事到如今,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 得好好想想,怎么在裴家立足活下去,她自嘲地端详着自己粗糙的小手,不但要活下去,还得好好活着,既来之则安之,没得选了。 一抬头,正对上王氏那种阴晴不定的脸,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娘,要是他们非要我嫁给裴满怎么办?” “他们敢,你是泽哥儿的媳妇!”王氏很是激动,重重地把手里的铁盆放在锅台上,唾沫横飞道,“你奶和你姑都是黑了心肝了,她们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着呢,你放心,你爹是明事理的人,只要你咬死说不愿意嫁给裴满,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她的男人她了解。 虽然脾气大些,也孝顺他娘,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不糊涂的。 “娘,刚刚您出去的时候,姑说,二哥年纪大,会好好疼我的。”花椒望着灶火里红腾腾的火焰,一脸无辜道,“她还说,我若跟了二哥,二哥肯定不会让我做一家人的饭,洗一家人的衣裳,说看看大嫂就知道了,大嫂既不做饭,也不下地,但如果在您这边当媳妇,活该一辈子受累受穷……” 裴泽回来不回来的,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她又不认识他。 她关心的,是她目前的处境。 “她放屁!”王氏一听小姑子竟然敢落井下石,挑拨她跟花椒的关系,气得牙根疼,咬牙切齿道:“你别听你姑瞎说,你大嫂是因为孩子还小,需要人照看,你奶才不让她干活的,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等着泽哥儿,我拿你当亲闺女疼。”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去撕了裴春花那个不要脸的。 都出嫁了还动不动就插手娘家的事,真是黑了心肝,肠子都烂透了的东西! “娘,只要您说话算话,我绝对不会多看二哥一眼,我这辈子就等着泽哥了。”花椒立刻顺杆爬,拉着王氏的衣角继续刷好感,认真道,“我知道大哥二哥不是您生的,您这后娘难当,但只要咱们心齐,谅他们也不敢明抢明夺,从此以后我只听您一个人的话。” 她看明白了,王氏虽然不是什么善茬。 但眼下,她能指望的,也只有王氏了。 等她站稳了脚跟,再做长远打算。 “花椒啊,这些年,娘没白疼你。”王氏很是感动,二话不说掀起锅拿了个玉米饼塞她手里,悄声道,“你放心,这事你爹要是处理得不公,娘就不答应,我若护不住自己的儿媳妇,我白在这个家混了!” 花椒心安理得地坐在小板凳上吃玉米饼,继续跟王氏胡侃:“真的,我昨晚梦见泽哥儿了,他说他知道我等他,很快就回来了。” “花椒,你要是有这个福气,我保证以后泽哥儿会对你好。”王氏大喜,憧憬道,“我们泽哥儿长得好,脾气也好,又孝顺,天上地上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等他回来,我就给你们圆房。” 花椒嘴角扯了扯,继续吃手里的玉米饼。 王氏的手艺的确不怎样,好好的玉米饼做的又硬又柴,一尝就知道她是用冷水和的面,若是用温水和面,再加上点酵母粉,发起来的时候再做会更松软些,当然,如果再加上点牛奶和糖就好吃了,咬一口甜糯绵软的,好吃极了。 可惜,牛奶和糖她只能凭空想想。 这个家穷成这样,就别指望这些了。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一个身影匆匆走了进来,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去,语气欢快:“七大爷来了,刚刚我去你们家找你给我家老二看伤,七婶子说,您去镇上了,这是刚回来吗?” “刚到家就过来了。”汪七虽然上了年纪,但声音很是洪亮,掩饰不住喜色,冲王氏招手道,“来,快进屋,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4章 好消息 汪七的确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裴泽捎信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一家人瞬间沸腾了。 尤其是王氏,喜极而泣,一个劲地拽着汪七问:“七爷,你快说给我们听,我家泽哥儿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啊!” 汪七在梧桐镇济仁堂药铺柜上当差,经常替东家去外地收药材,来回不空手,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各地的新鲜玩意放在自家镇上的杂货铺里卖,因跟裴家沾亲,偶尔也会送些过来,加上他多少懂点药理,平日里裴家人有谁头痛脑热的,也都会找他看。 在裴家,汪七是座上宾。 袁老太太也很惊喜,连声招呼汪七:“七爷,快,快上炕喝口水,你慢慢说。” “快去给七爷倒水。”裴春花推了一把裴润,裴润这才缓过神来,取了茶碗给汪七倒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八年了,老三说回来就回来了? 裴春山也起身靠了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汪七,生怕错过一个字。 “你们不要着急,这事我知道得也不多。”汪七盘腿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娓娓道来,“前几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在西北蕲州药材市场看见过一个跟你家老三一模一样的人嘛,当时人多,也没追上去细问,就把这事随口跟药行涂老板说了一嘴,这不,今儿西北那边刚送到药铺一批药材,一起送来的还有涂老板给我的一封书信,说有个梧桐镇桐花村叫裴泽的年轻人托他捎个信,说他一切都好,让你们不要担心他,还说他会回来过年呢!” “那既然一切都好,他怎么不马上回来呢?”王氏眼泪汪汪道,“他知道不知道我们都快担心死了,他怎么就不着急往回走呢!” “七爷,不会弄错吧?”裴春山有些难以置信,迟疑道,“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 既然裴泽无恙,那应该早就回来了。 怎么会隔了怎么久才给家里来信? “你们放心,绝对不会弄错的。”汪七摇摇头,郑重道,“我跟涂老板认识多年,他为人特别稳重,绝对不会捕风捉影地送个不属实的消息来的。” 桐花村就一个叫裴泽的。 不是他们家老三是谁? 待汪七走后,王氏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她推推裴春山:“当家的,你快告诉我,刚刚七爷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泽哥儿真的要回来了。” “你没做梦,泽哥儿是真的要回来了。”裴春山难得好脾气,咧嘴笑道,“好了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好好商议商议,先给泽哥儿腾出间屋子来,这离过年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得赶紧准备了。” “对对对,先吃饭。”王氏抹了把眼泪,去厨房张罗着饭菜,喜不自胜地把这个消息说给花椒听,“花椒,快上炕吃饭,你男人要回来了,以后你二哥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花椒吃完一个玉米饼,正坐在灶火前烤火,听王氏这么一说,昏昏欲睡地点头:“回来好啊!” 片刻,又愣了一下,什么她男人要回来了? 天哪,是裴泽要回来了? 她不会刚脱离虎口,又掉进火坑里了吧? 晚饭很简单。 一人一个玉米饼,一碗菜粥,还有一碟小萝卜。 还有两碗鸡蛋羹。 袁老太太和裴安一碗,裴润的两个孩子一碗。 裴润和柳氏膝下一儿一女,女娃五岁,男娃三岁,两个小家伙一上炕就盯着鸡蛋羹,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前等着吃饭。 柳氏肤色黝黑,看上去有些面老,但身材极好,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她一边喂孩子,一边自己飞快地吃饭,裴莺刚刚坐下吃饭,柳氏一碗菜粥就见了底,又自顾自地舀了一碗端起来吸溜吸溜地喝起来。 裴莺白了她一眼,赌气般抓起玉米饼就啃。 顺便把自己碗里的菜粥舀得满满的。 王氏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顾不上吃饭,把自己的玉米饼给了裴安,还给花椒舀了满满一碗菜粥和几筷子萝卜头咸菜,叮嘱道:“花椒你快吃,看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虐待你呢!” 裴莺:“……” 怎么个情况? 她娘什么时候对花椒这么好了? 袁老太太和裴春山还很是激动,母子俩饭也顾不上吃,还在讨论怎么安顿裴泽,裴春山心情大好道:“把柴房收拾出来给老三住吧,那边宽敞点,将来也好做婚房,赶明儿我就跟润哥儿盘个炕,做个灶台,等他回来,一准收拾好。” “也行。”袁老太太表示同意,瞄了花椒一眼,皱眉道,“那就在院子里搭个棚子放柴,赶明儿让花椒跟莺姐儿多去后山捡点柴回来,要是再下雪,就进不了山了。” 裴春山欣然答应。 裴春花去了一趟茅厕,洗了手就坐在炕上,刚要吃饭就见盘里一个玉米饼也没有了,不悦道:“大嫂,在你家忙活了半天连顿饭都不给吃吗?” “小姑说哪里话,我家原本就人多,也不差你这一口,你将就着吃点呗!”王氏冷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粮食都是娘保管着,她给我多少粮,我就做多少饭,这怨不得我吧?” 谁让她回娘家的? 是她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呸! 裴润和柳氏一声不吭,低头继续喝菜粥。 “你回你自己家吃就是了,干嘛非得在我家吃饭?”嘴里吃着鸡蛋羹的裴安冷不丁开口道,“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安哥儿,胡说什么?”袁老太太训斥道,“她是你们的亲姑,怎么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没良心的东西!” “我稀得在你家吃饭!”裴春花摔了筷子就走。 “你个大人了,跟孩子计较……”裴春山闷闷地说了一句,袁老太太趴在窗上冲裴春花喊道,“春花你回来,这个家我说了算,不差你这口吃的。” “吃个屁啊!”裴春花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夜里,花椒睡在自己冰冷的小床上静静地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她不喜欢这个家,一点都不喜欢,她得想办法赚点银子,尽快离开这里…… 第5章 去后山捡柴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依然是这间简陋的小隔间,心里仅存的那点希翼也随之破灭了,她还在裴家,并没有因为过了一晚就有任何的改变。 没有炉子,也没有炕,木板床触手冰凉。 她动都不想动,无法想象原主是怎么在这个狭窄的小隔间里度过五个寒暑的,真是太冷了…… 花椒迅速穿好衣裳,把打着补丁的被子叠起来,稍稍收拾了一下屋子,从窗台上取了一个黑漆漆的瓷杯,端着墙根下的泥盆,掀帘走了出去,裴莺还睡着,听见脚步声,迷迷糊糊地问道:“花椒,饭做好了吗?你给我端过来,我在炕上吃,不去正房那边了。” 花椒没有搭理她,推门走了出去。 以为自己是谁,大小姐吗? 裴润和裴春山早就起来了,父子俩把柴房里的柴火搬出来放在了南墙根,商量着得赶紧把柴房清理出来做个炕和灶台,裴春山蹲在地上,拿了树枝在地上比划道:“南墙根搭个棚子就行,放柴火和锄头铁锨什么的也方便,咱们先把炕和灶台盘起来,然后再好好把墙刷刷,反正地里的活也不多了,老二老三都回来了,明年开春耽误不了种地。” 人多力量大。 只要大家一条心,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裴润点点头,憨笑道:“我听爹的。” 裴满推门一露头,见花椒在院子里打水洗漱,许是觉得尴尬,忙又缩了回去,花椒装没看见他,要是裴满敢对她再动手动脚的,她就跟他拼命,王氏见状冷笑一声,从锅里舀了一票热水出来给花椒,故意高声道:“老三媳妇,这么冷的天,洗脸漱口要用热水,小心冻坏了。” 花椒会意,很是配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牙刷是杨柳枝做的,牙粉稍稍高级一点,用的是青盐,用温热的水刷了牙,洗了脸,花椒才觉得整个人清爽起来,端着泥盆回屋的时候,裴莺还没有醒,花椒也不搭理她,放下泥盆就去了灶房帮忙……灶房比她屋暖和。 柳氏掀起门帘一角往外看了看,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里屋给两个孩子穿衣擦脸,不就是老三要回来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婆婆敢偏袒老三和花椒,她可是不答应的! 早饭跟晚饭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菜粥稠了一些。 昨晚烛光昏暗,花椒也没看清菜粥是什么做的,只觉得入口还可以,味道有一丢丢地咸,现在她才看清里面掺杂的是些腌制过的野苋菜,黑乎乎地,勉强能果腹罢了。 而且那粥也不是大米熬的,而是用一种油面跟野苋菜一起熬成的,煮熟的油面有香味,再配上咸味,按理说味道应该还可以,可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嘴里总觉得舌尖有些发涩。 吃饭的时候,袁老太太哼哼着说不舒服,说头有点疼,裴春山嘱咐她吃完饭好好躺着睡一觉,柳氏趁机道:“奶,昨晚七爷说让他二叔好好补补,不如我拿两个鸡蛋给他,让他自己煮煮,顺便把炕也烧烧吧!” 除了花椒那屋,其他人都睡炕。 有炕就有暖炕的灶台,冬天的时候各自屋里都会烧点水,顺便暖暖炕。 “等会儿我去给他打个蛋汤就行。”袁老太太摸了摸她腰间的钥匙,感慨道,“也就是他嫂子给他求个情,那个不知道深浅的玩意!” 王氏冷笑。 死老婆子就知道指桑骂槐,她对裴满再好有啥用,那个白眼狼也不会感激她的。 花椒低头吃饭。 裴莺和裴安都没起来,王氏给他们热在锅里。 吃完饭收拾了,王氏才去屋里喊裴莺:“你快起来,快起来吃点饭,跟你三嫂去后山捡点柴回来,家里好多事都要做呢!” “娘,我再睡会儿嘛!”裴莺不肯起,蒙头道,“让花椒先去,我一会儿就去。” 气得王氏过去掀她被子:“你赶紧起来,小心你奶和你爹骂你。” 裴莺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花椒不想等她,也不想跟她一起,背起竹筐就出了门。 裴莺气得直跺脚:“娘,你看花椒不等我!” “你慢得要死,她怎么等你?”王氏骂道,“以后不准叫她花椒,她是你三嫂!” 裴莺还想说什么,冷不丁见裴春山目光严厉地冲她看过来,索性知趣地闭了嘴,花椒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 天气晴朗,阳光还算明媚。 花椒一个人背着竹筐,沿着房后的小路慢慢地上了不远处的小山坡,这才看清这个村子的全貌,这村子地理位置很是偏僻,东边靠海,南面是村里的地,再往南依稀能看见别的村子,西边也是一片地,地的尽头是别的村子,北边靠山,就是花椒现在站的这个山,这山不是很高,有数条山路从山脚一路蜿蜒到了山顶,应该是有人为了走近路翻山越岭去山那头的镇上。 记忆中,山的那边是梧桐镇。 村子大概住着一百多户人家,房屋七高八低的,并不平整,裴家住在村后头最后一排,而且这排就住着两户人家,裴家住在东头,院子相比别人家宽敞些,西边隔壁那家的房子,相对要低矮一些,看上去倒像是裴家的一个小别院。 前世花椒是在乡下长大的,上学的时候还曾经参加过野外拓展活动,对这样的环境倒是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这里虽然偏僻,却也依山傍水,只要留意观察,商机肯定是有的。 山坡上散落的干树枝不少,花椒很快捡了大半筐,她背不动,索性把竹筐放在山坡上,拿着镰刀继续往里走,记忆中原主的活动范围也就在山坡周围活动,许是原主太胆小,大山里面并没有去过。 半山腰有好多松树。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四下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 一般有松树的地方,会有松茸。 只是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松茸采摘的旺季。 但松树下有好多枯草,能起到防风保温的作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到几个,果然花椒扒了扒草丛,欣喜地发现了零零散散地几个松茸,小巧地,刚刚露出了头,走了没几步,又找到了一小撮,大大小小约莫十几个,花椒索性把这些松茸都采下来,用野草杆串起来,找了一棵不起眼的松树挂起来,打算等晒干了再来取走。 望着眼前这片齐腰的枯草,想到自己那硬硬的床板,她索性取出镰刀割了一大片枯草,抱到山坡上坐下来,准备给自己编一个草席铺子床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很有必要滴! “花椒,你,你没事吧?”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花椒吓了一跳,忙抬起头循声望去,认出是隔壁小哥苏贤,她动作顿了顿,继续编草席:“没事,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 苏贤的外祖家和花椒原来那个家是邻居。 苏贤小时候曾经在外祖家住过一阵子,跟花椒一起玩耍过,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也是旧相识,后来苏贤去镇上读书,就很少跟花椒见面了。 直到花椒被卖到了苏贤的隔壁裴家,两人才又见面。 只是故人相见,物是人非,花椒成了裴家的媳妇…… “花椒,我知道你在裴家过得不好……”苏贤咬咬唇,鼓起勇气道,“这些年我也暗中积攒了一些银子,你,你跟我走吧,咱俩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过日子……” 花椒:“……” 这小哥要带她私奔? 第6章 拒绝私奔 花椒这才细细地打量苏贤。 五官端正,肤色白皙,高高瘦瘦的,很像韩剧当中的那个长腿欧巴。 这样的大帅哥冷不丁从天而降,要救她于水火当中,花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但她又不是花椒,对苏贤并没有好感,当然不会跟他走的。 她是不想留在裴家。 但她离开的话,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离开,而不是被扣上私奔的名声。 整日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是她不能接受的。 苏贤是好看,看上去也是温文尔雅,但她并不想跟他冒这个险。 见花椒不语,苏贤急切道:“花椒,你不要怕,我都安排好了,我在桐城有个老姑母,她无儿无女,一直写信让我跟我娘去,村里人谁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个老姑母,他们不会找到咱们的。” “贤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不想跟你走。”花椒想也不想地拒绝道,“实不相瞒,裴泽有消息了,他说他会回来过年,他一回来,裴满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了。” 看起来,苏贤暗恋花椒是肯定的。 可惜,花椒永远都不知道他这份情意了。 “花椒,正是因为我听说裴三哥要回来了,我才决定马上带你走的。”苏贤扶着竹筐蹲下来,目光切切地看着她,“你从来没见过裴三哥,更不知道他为人如何,你怎么知道他会对你好?万一他不如裴满呢?” “那你说,裴泽是个什么样的人?”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继续编着手里的草席,她是没见过裴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裴泽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跟裴满那个畜生一样下作,更不会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了的。 这么多年了,说不定裴泽在外面已经娶妻生子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裴家了。 “裴三哥走的时候,我才十岁,记不大清他的样子了。”苏贤目光柔和地瞧着花椒的侧颜,温声道,“我只知道他今年二十三岁了,比你足足大了九岁,你跟他是过不到一块去的……” 说到这里,苏贤轻咳道:“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带你走吗?怎么一听说裴三哥要回来了,就变卦了呢?” 花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那个,原主胆子还真大,这样的话也敢说……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嘛! 想了想,花椒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草席,郑重道:“贤哥,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等裴泽回来,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你好好读书,争取早日金榜题名,不要因为我,而误了大好前程,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让人看见不好。” 苏贤看上去挺稳重的一个青年,怎么脑袋一热,连前程都不要了? 她不是花椒,该说的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长痛不如短痛,拖泥带水的最麻烦。 苏贤见她这样说,顿觉尴尬,呆呆地站了片刻,不死心地问道:“花椒,这可是你的心里话?” 花椒刚想说什么,却见裴莺背着竹筐已经到了面前,笑着跟苏贤打招呼:“贤哥,你这几天在家啊,我以为你们还没有放年假呢!” 苏贤在镇上的麒麟书院读书,不经常回桐花村。 他娘苏婶在镇上租了个房子,靠在码头上卖包子来供养苏贤读书。 苏贤父亲去世早,是苏婶一手把他拉扯大,苏婶手脚勤快,为人爽朗,母子俩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有时候村里人去镇上买油买盐,手头不宽裕的时候,苏婶也会慷慨解囊,借给他们十文八文的。 苏婶在桐花村的人缘特别好。 每次春耕农忙的时候回村,都会有媒人上门给苏贤提亲,却都被苏婶一一婉拒,说苏贤的亲事不着急,等考取了功名了再说,一来二去,众人便都知道了苏婶的心思,苏贤考中后再娶,娶的也许就不是乡下姑娘了。 一传十,十传百。 苏贤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听说好多小姑娘都偷偷喜欢他……裴莺就是其中的一个。 “已经放了年假了。”苏贤见是裴莺,愈发尴尬,敛了表情,沉声道,“你们忙,我也该回去了。” “贤哥,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啊!”裴莺放下背上的竹筐,绞着衣角,娇滴滴道,“上次我借苏婶的鞋样子已经画完了,不知苏婶那里有没有新的鞋样子,刚才路过你家的时候,你家锁着门,苏婶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花椒斜睨了一眼裴莺。 见她面带春色,含情脉脉地看着苏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拜托,好歹她这个当嫂子的还在场好吧! “我娘一早就去赶海了,兴许还没有回来。”苏贤皱眉道,“你后晌再去找她吧!” “好,那就说定了。”裴莺眼前一亮,兴奋道,“那我后晌去你家找苏婶。” 苏贤点点头,转身下了山。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裴莺才回过身来,立刻变了脸,没好气地对花椒道:“刚刚你跟贤哥说什么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孤男寡女的站在一起说话很是不妥,若是让别人看见,会说闲话的。” “这山又不是你家的,还不许别人来吗?”花椒已经编完了草席,不可思议地看了裴莺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爱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你管不着。” 裴莺很是生气,跺脚道:“反正以后你少跟贤哥说话,你,你是我三哥的媳妇,不能跟别的男人说话。” “你知道我是你三哥的媳妇就好,以后对我说话客气点,我可是你三嫂。”花椒抖了抖编好的草席,放在大石头上铺开,找了跟树枝轻轻敲打了一番,不以为然道,“有道是长嫂如母,我也算是你长辈,不准对我如此无礼,否则,小心我揍你。” “你少胡说八道,你还没有我大呢还如母……”裴莺从未被花椒如此顶撞过,气得腾地红了脸,“你是我家买来的,你得听我的。” 花椒一向温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了? 她是不是被二哥吓疯了? 花椒不再搭理她,背起竹筐,抱起草席就下了山。 谁也别想欺负她! 不服来战! “哎,你等等我,我的筐还没满呢!”裴莺在她背后大声喊道,“你敢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我回家告我娘。” 花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还告你娘,告你爹我都不怕! 下山的路上,她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一些野葱和荠菜,索性蹲下来一并采下来,用野葱和荠菜熬菜粥,比用野苋菜也好吃得多,冬天了,菜园里没什么菜,地头上的铜钱菜倒是长得郁郁葱葱,这种野菜焯水凉拌,再加点辣椒油,很好吃,花椒也采了一大把,暗自庆幸这里幸好有辣椒,要不然,好多菜都会没有了灵魂般黯淡无光。 裴春山和裴润已经在院子里和好了泥,准备在柴房打炕和灶台。 花椒把柴倒在南墙根处,抱着草席回屋铺在床板上,这床虽然比之前松软了不少,却并不能御寒,不行,她得让裴春山和裴润也给她打个炕才行,从后山的植被来看,这里的春天应该来得晚,天气要是热起来,至少还得等三四个月。 袁老太太不在家,王氏也不见了踪迹。 柳氏窝在炕上绣花,两个孩子趴在窗上从小卷帘处饶有兴趣地看父子俩忙活。 花椒很是勤快上前帮裴润和泥,这种盘炕的方法她在乡下的时候见过,用稻草和泥,然后再把和好泥做成长方形的泥饼,晒干后就可以做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裴润有些不好意思,憨笑道:“弟妹,这是男人的活,你歇着吧!” “花椒,这里不用你,你奶和你娘都不在家,你准备准备做饭吧!”裴春山擦了把汗,见花椒挖回来不少野菜,问道,“这些野葱和荠菜我倒是吃过,只是这铜钱菜能吃吗?” 铜钱菜不稀罕,到处都是。 只是冬天长得矮小些,颜色也深一些。 之前都是挖了回来喂猪喂鸡的,从来没想到人也能吃。 “能的,我这就做给你们尝尝。”花椒挽挽袖子开始准备做饭,就冲王氏做那个菜粥那个手艺,她绝对有信心秒杀婆婆……至少,用油泼铜钱菜给自己换个炕,应该没问题的。 第7章 油泼铜钱菜 花椒抱柴在锅里烧了热水。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边烧火边择菜。 择完菜把热水舀到大瓷盆里,兑了点冷水,把野葱和荠菜铜钱菜清洗干净,又用锅里的热水把荠菜和铜钱菜焯水,原本黑绿的荠菜和铜钱菜在热水里翻了几个滚立刻变成了翠绿的颜色,很是赏心悦目,捞出来分别放在冷水里浸泡着备用。 袁老太太不在家,粗粮细粮都被锁在里屋。 王氏早上做饭的时候,还剩了一把油面在面瓢里,油盐酱什么的,也还有一些在罐子里,花椒想起柴房里悬挂着的大蒜和辣椒,便起身去柴房让裴润帮她从房梁上把大蒜和辣椒取下来,裴润表情微讶,小声道:“弟妹,这些番椒是过年的时候做肉才能吃的……” “为什么,是因为很贵吗?”花椒不解。 “这是七爷上次从西北带回来的,说是过年煮肉的时候调味用的。”裴春山走进来解释道,“我们也没吃过,不知道啥味,听说有些辣,反正这么多,你想做就用几个就是。” 花椒恍悟,取了一头大蒜和三四个干辣椒进了厨房。 把干辣椒里面的籽掏出来,用铜钱菜叶子包了,放在她小隔间的窗台上,这个好说,等天气暖和了,她找地方把种子种下,以后不愁有辣椒吃。 放好辣椒种子,她回来继续做饭,铜钱菜捞出来淋干水分放在瓷盘里,大蒜捣碎,干辣椒切成末,撒在焯好水的铜钱菜上,往锅里倒了点油炸开,用勺子把热油淋在了蒜末和辣椒末上,嗤啦一声,辣椒和着蒜末的香气,迎面扑来,白的蒜,红的辣椒配上翠绿色的铜钱菜,色香味俱全。 裴春山和裴润在院子里就闻到了这股浓烈的香味,不约而同地进了灶房,裴春山吸吸鼻子问道:“花椒,这是番椒的味道吗?” “嗯,我把辣椒用油榨了,拌了个凉菜,爹,大哥,你们快尝尝,好吃不?”花椒把油泼铜钱菜端到了父子俩面前,又往锅里放了点油,用野葱爆了锅添水,水开后下入油面,滚起来再把荠菜放进去,油面荠菜汤就烧好了。油泼铜钱菜味道很是诱人。 父子俩好奇地拿过筷子,尝了尝,越尝越爱吃,一盘铜钱菜很快见了底。 裴润还有些意犹未尽,差点舔了盘子,裴春山点点头,赞道:“想不到这个番椒还能这么吃,老大,你再去屋后菜园子多拔点铜钱菜,让花椒再给咱们做一盘,大家都尝尝!” 裴润应声道是,抬腿去了屋后。 这时,袁老太太和王氏先后进了门,婆媳俩一进院子就不停地打喷嚏,袁老太太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才放了心,站在灶房门口问道:“花椒,你做了什么这么呛人?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家的房子点了?” 说罢,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氏赶海只捡了几条小鱼,也疑惑地看着花椒,难怪老太婆不喜欢这个味道,她也闻不惯的。 花椒平静道:“我凉拌了个铜钱菜。” “铜钱菜哪里能吃,我们都是喂猪的。”袁老太太一脸不屑,转身就回了正房,嘴里嘟哝道,“也就是你们花家岭那个穷地方的人才吃铜钱菜。” 花家岭是花椒娘家的村子。 不靠山,也不靠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村。 花椒耸耸肩。 裴春山挑挑眉,说道:“娘,铜钱菜挺好吃的,待会儿让花椒做给您尝尝。” “我不吃我不吃。”袁老太太摆摆手,解下钥匙给王氏,“大山媳妇,做饭吧,都快晌天了。” 裴春山尝着花椒做的荠菜汤也好喝,一口气喝了两碗,浑身热乎乎地,又去了院子里干活,在他印象里,花椒是个烧火丫头,从来没掌过勺,想不到花椒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裴润去屋后菜园子采了一大把铜钱菜回来,主动择干净,在井边洗干净,送进了灶房,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番椒的味道这么好,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菜! 裴家早晚两顿吃菜粥,中午是吃菜的。 王氏拿了袁老太太的钥匙,从地窖里取了两个大萝卜,用赶海的几个小鱼做了一锅萝卜菜,等她做完后,花椒才用锅又做了一盘油泼铜钱菜端了上去,让她意外的是,除了她跟裴春山裴润,其他人都不吃惯这个味道,嫌辣,尤其是袁老太太,对这个味道深恶痛绝,冷着脸道:“以后不准再家里用这个番椒做菜了,呛死了,要做去院子里做。” “娘,我尝着这个番椒很好吃的。”裴春山夹了一筷子,放在袁老太太碗里,殷勤道,“您再尝尝,不用非得炖肉才能吃。” “拿走拿走。”袁老太太吃不惯,连连摇头,“我闻不得这个味道。” 裴春山只得夹回自己的碗里。 除了裴润和裴春山,花椒见其他人也露出难吃的表情,并不在意,自顾自地低头吃饭,其实这道油泼铜钱菜味道的确不错,辣椒和大蒜的味道很浓,跟铜钱菜的香气迎合在一起,香辣适中,吃起来很是爽口,味道还是不错滴! 王氏和柳氏裴莺却不喜欢这个味道,三人异口同声地附和袁老太太:“这个味道呛鼻子,的确不好吃。” “就是,弄得连荠菜汤也有辣味。”柳氏皱眉道,“以后做番椒,得单独用一个锅。”她见公公和自家男人爱吃这个味道,也不好说别的。 “这个好说,在我屋里也盘个炕和灶台。”花椒趁机道,“以后就在我屋里做就是。” “你的屋那么小,还用着盘炕了?”袁老太太板着脸道,“再说家里也没那么多锅。” “你奶说得对,你屋不用盘炕,泽哥儿屋里有炕有灶台,等他回来,你搬到他屋里去住就行。”王氏也反对在花椒屋里盘炕,理由也很充分,“过了年三月你就十五了,也能圆房了,回头让七爷给找个日子搬过去就是。” “娘,你怎么知道我三哥喜欢番椒?”裴莺突然问道,“万一他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呢?” 她一个人在山上捡了半筐柴,就去苏家找苏婶。 哪知苏家依然锁着门,让她很是郁闷。 王氏被亲闺女问得没话了,狠狠地瞪了裴莺一眼,半晌才道:“也不是每天都做,偶尔做一次能咋?” 死妮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爹,离天热还有好几个月,我也想睡炕。”花椒不看别人,就看裴春山,裴春山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油泼铜钱菜,被花椒冷不丁点了名,下意识地点点头:“不就是多盘个炕嘛,也没什么难的,无非是多和点泥而已,一起盘了就是,以后就是不住了,放点东西也比放在地上强。” “嗯,不难。”裴润也附和道,“有个炕住着也舒适……” 柳氏一记冷眼看过来,裴润知趣地闭了嘴。 当家的发了话,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花椒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有炕有灶,不愁没锅没盆。 第8章 他回来了 一连忙了十天,裴春山和裴润父子俩才把两个屋的炕盘好。 到了小年那天,裴泽的屋子就收拾好了。 墙面粉刷过了,房梁打扫干净,窗户也换了新麻纸,破门上也钉了新木板,挂了厚厚的门帘,袁老太太还剪了窗花贴在窗户上,地面用石头滚子压得很是平整,原先破烂不堪的柴房,瞬间变成了一间新屋子,仅次于正房袁老太太的屋子。 王氏心疼儿子,不但做了门帘,还用旧棉花做了一个厚厚的棉褥子铺在炕上,又用之前做被子剩下的新棉花做了床被子,裴春山去镇上买了一口新锅按在灶台上,试了试火,屋里很是暖和,王氏嘱咐花椒:“你那屋不如这屋暖和,你就先搬进来住着,等泽哥儿回来,你再搬回去,等明年三月,你满了十五岁,再搬回来。” 裴家是正经人家。 不会让裴泽跟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圆房的。 花椒欣然答应。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裴莺在后山捡柴,身上灰扑扑的,加上天气太冷,也一直没有好好洗漱洗漱,眼下这屋里这么暖和,炕也宽敞,她当然愿意。 何况她屋里有灶台,暂时没锅。 裴家不给她买锅的理由很充分,一是没银子,二是没必要,但花椒还是想在自己那屋按上个锅,以后取暖和洗漱什么的也方便,至少在她满十五岁之前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在裴家还是相对安全的。 没有铁锅不要紧。 她打算自己做个泥锅用。 但她瞧着裴春山和裴润盘炕用的土太粗,而且粘性也不够大,里面还得夹杂着麦秸才能成型,要做泥锅,她得先找到黏土才行。 吃了午饭,后晌王氏便张罗着包饺子过小年,袁老太太和柳氏也上前帮忙,三个女人坐在正房炕上和面,剁馅,外面天冷,五岁的娴姐儿和三岁福娃在袁老太太的炕上跑来跑去的疯玩,因是过小年,又有好吃的,袁老太太心情不错,倒也没责备两个小娃儿,由着他们折腾。 花椒和裴莺则背起竹筐去后山捡柴。 这些日子下来,花椒已经把后山几乎走了个遍,甚至还爬上了后山那道最高的山梁,把山那面的梧桐镇尽收眼底,梧桐镇地势异常宽旷,房屋楼宇店铺密密集集,看上去很是繁华,镇子西边是大片的土地,镇子东边是个大码头,依稀能看见停泊在那里大大小小的船只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花椒急于找黏土,专挑山谷低洼的地方走。 山坡这边的土她看过了,并不适合她做泥锅,一般有水流过的地方会有黏土,她觉得山谷附近的希望比较大。 裴莺不肯跟着花椒四处乱走,一个劲地埋怨花椒:“娘说了,咱们捡点细柴就可以了,你不要再往里走了,我不是吓唬你,这山上可是有狼有野猪的。” 她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这山上真的狼和野猪。 村里的羊每隔一阵子都会丢上一两只,那些放羊娃都不敢往山里走。 他们家有块地在山脚下,经常被野猪糟蹋,她爹跟大哥抓了好几次也没抓着,快过年了,她可不想跟着花椒冒这个险。 万一刚好被她们碰到了呢? “我没有让你跟着我啊!”花椒跟裴莺在一起捡柴这么多天,对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没有好感,动不动就睡懒觉也就罢了,而且每次捡的柴都不满筐,不是回家喝水,就是去茅厕,还经常吩咐她做这做那的,被花椒教训了几次,虽然有些收敛了,但还是时不时跟她较劲,实在是让人讨厌,裴莺气呼呼地说:“娘让我看着你的,你以为我愿意啊!” 她娘说了,出门一定要跟紧花椒。 不能让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更不能让她跟裴满单独在一起。 花椒不搭理她,背着筐就去了谷底。 气得裴莺干跺脚:“我才不管你呢!” 谷底地势相对平坦些,依稀能看见一条小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枯草丛里。 不远处有羊群在草丛里穿梭,山谷比山坡温度相对高一些,枯草下面已经有不少绿油油的青草野菜冒了出来,花椒还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片野姜,她挖出来一棵把一大串野姜扔进了筐里,这种野姜跟家里吃的姜味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野姜有不少须根,她虽然不喜欢吃姜,但挖回去调个味什么的,剩下的用来泡脚什么的,还是很实用的。 谷底草丛湿漉漉地没有结冰。 花椒顺着小路往上走,在一道山崖下发现了一条小溪,水不大,潺潺地往下流,应该是山上的雨水从岩缝里渗透下来的,她用镰刀扒拉一下溪边的枯草,果然发现了一层薄薄的灰白色黏土层,黏土很细很干净,粘性也好,很适合她做泥锅。 花椒很是兴奋,挽挽袖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层黏土取了下来,搬到一边的岩石上,这黏土比之前她参加野外活动时用的黏土质量要好得多,用来做泥锅,成功率应该还是很大的。 “三嫂,你在干嘛?”裴安从头顶上方的岩石上露出小脑袋问道,花椒冲他招招手:“快下来,咱们一起做泥锅。” 裴安高高兴兴地下了谷底。 花椒拽了一块黏土给他,让他自己玩,裴安是玩泥巴长大的,但从来没玩过这种黏手的泥巴,一接过来,就爱不释手地捏来捏去,裴莺站在高处石头上喊道:“花椒你不捡柴,反而带着安哥儿玩泥巴,我回家告诉娘去。” “你个告状鬼。”裴安捡起一颗小石头就扔她,“你回家告啊!” 裴莺气得转身就走。 “三嫂,你要做什么呢?”裴安好奇地问道,花椒一边揉着泥巴,一边笑道:“我要做个泥锅,等做成了,我就给你煮好吃的好不好?” “好!”裴安一蹦三丈高,“我也要做个大马车,等去镇上的时候,我就能坐大马车了,等我有了大马车我就拉着三嫂一起去镇上。” 花椒只是笑。 裴家这么多人,她最喜欢裴安。 这孩子心地善良,重要的是,裴安还对她好。 考虑到黏土比较少,锅灶也不是很大,她决定做个稍微浅一点的泥锅,够她一个人烧水用就行,剩下的黏土做两个小罐子玩,待捏好了胚锅胚罐,花椒就地做了个简易的露天窑,找了几根粗木头推在一起,周围摆上石头,裴安自己捏了个小马车,很是勤快地到处搬石头帮她垒窑。 花椒对烧窑并不陌生,安顿好以后,很快点了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露天窑里面的火渐渐熄灭,除了烧碎了一个小罐子以外,泥锅泥罐还有裴安的小马车完好无损,裴安一脸崇拜,摇着花椒的手央求道:“三嫂,今晚咱们就用这个泥锅做好吃的吧!” “行啊,你想吃什么?”花椒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把泥锅和泥罐挑进竹筐里,这可是她一后晌的劳动成果,看似顺利,实际上却是来之不易的,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滴! 裴安头一仰,立刻道:“我想吃肉。” 花椒失笑:“行,你能找来肉,我就做给你吃。” “三嫂,我知道哪里有野猪,咱们明天抓野猪去。”裴安很是认真地对花椒道,“等抓到了野猪,咱们就用这个泥锅煮肉吃!” “野猪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的。”花椒笑笑,背起竹筐拉起他往回走,一进胡同口,就门口围了一圈人,院子里传来王氏带着哭腔的大嗓门:“……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娘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啊!” 花椒心头一紧。 幸好她把泥锅做好了,要不然,她还得继续挨冻。 第9章 团聚 裴泽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桐花村。 胡同里,院子里都站满了人。 正房那边更是挤得满满当当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三嫂,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裴安有些不安,不会是他们家的人又打起来了吧,花椒弯下腰,在他耳边悄声道:“是你三哥回来了,他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他一定想见你,你快进去看看吧!” 裴安一脸懵懂,仰头看了看花椒,花椒冲他笑笑:“去吧!” 裴安点点头,很是听话地从人群里挤进了正房。 有眼尖的瞧见花椒,唏嘘道:“快看,那就是裴家买来冲喜的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哦!” “可不是嘛,刘麻子那一卦算的还挺准的。” “现在看来,小姑娘还真是有旺夫相的。” 瞬间,四下里烁烁目光看了过来。 花椒一脸平静地背着竹筐,不声不响地进了自己屋。 人家一家团圆,她就不过去碍眼了。 天还没有黑,影影绰绰的天光斑斑点点地从窗户上洒了进来,花椒从竹筐里取出泥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锅灶上,其实她并不担心泥锅能不能放进去的问题,反正是锅灶还没有干透,都是可有调整的。 不过目测应该是差不多的。 好在泥锅很是顺利地放进了锅灶里。 院子里盘炕还剩下一些泥,花椒挖了些回去,去井边打了水,顺便抓了把柴,用泥锅热了点水,待水热了以后,又把挖来的泥和稀了点,沿着锅边贴了一层泥巴,把泥锅固定在灶台上,这样烧火的时候,就不会有烟冒出来,不得不说,裴春山和裴润盘炕的技术相当可以,锅里的水刚刚烧开,那边炕上就感受到了一点温热,热得的确挺快的。 想到晚上能热乎乎地睡在炕上,花椒很是开心,索性把泥锅里填满水,又去南墙根处拖了个大树根塞进锅灶里,让它慢慢燃着,燃烧后的木炭余热也能撑到天亮,原先她睡过的那个小床被她摆在了墙根下,等过了年天暖和了,她就再去找点苇草,编个草席和蒲团放在上面,当个沙发摆在屋里也是不错的。 正房那边不时传来又哭又笑的嘈杂声。 跟唱大戏一样。 汪七也在,很是理解裴家人的心情,稍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你们慢慢叙旧,我先回去了,咱们来日方长,过几天我再过来。” “七爷慢走。”王氏擦了一把鼻涕,哭了几声,又笑道,“明天都来家里吃饭,咱们热闹热闹。” 裴春山也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一家四口坐在炕头上,眼睛不眨地盯着裴泽看,这么多年了,可算是回来了,跟做梦一样,柳氏正哄着福娃睡觉,裴安和娴姐儿也好奇地望着裴泽,当年裴泽出事的时候,裴润还没有成亲,裴安也还没有出生…… 裴满心虚,知趣地没有露头。 他担心裴泽知道花椒的事情会揍他。 汪七拍了拍裴泽的肩膀:“好好陪陪你爹娘,这些年他们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七爷放心,我会的。”裴泽微微颌首,他声音低沉,表情异常淡定,看上去并不像是离家八年,就像是刚出去一天就回来了的样子,见汪七要走,他刚要起身去送,汪七连连摆手,“你刚回来,好好歇着,都是自己人,没这么多礼数的。” 裴春山和裴润不约而同地起身相送。 院子里乌压压地都是人,甚至有的都坐到了墙头上,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裴春山皱皱眉,抱拳道:“各位乡亲,我家泽哥儿刚回来,一路奔波,等过几天咱们再聚吧!” “咱们桐花村的人就是热心哈,大家都散了吧,让他们一家好好说说话。”汪七哈哈笑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愁见不到。”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王氏瞧着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又哭成了泪人。 明明才二十多岁的模样,却是一脸风尘,举止投足比裴春山还要老成沉稳,这是在外面受了多少罪啊,裴春花一个劲地劝王氏:“大嫂,你快别哭了,泽哥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是喜事啊!” 王氏这才止住哭,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我这不是高兴的嘛!” “泽哥儿,这八年多你到底去哪里了啊!”袁老太太眼睛红红地看着裴泽,小时候的模样还在,就是眉眼瞧着有些陌生,他身上穿的衣裳瞧着不像是庄稼人穿的,样式也不像,但他回来的时候是汪七送回来的,她实在看不出裴泽是发达了呢,还是跟满哥儿一样更加穷困潦倒了。 “泽哥儿,是谁救的你,你快说,咱们好去上门道谢。”王氏扯着裴泽的袖子问道。 “娘,大嫂,你们不要着急,让泽哥儿慢慢说。”关六斤坐在一边插嘴道,裴春花瞪了一眼自家男人,冷着脸道,“好不容易回来了,能不着急嘛,你知道个屁啊!” 关六斤笑笑,再没吱声。 “三哥,快说快说,就从你被人救起开始说。”关茂挤在袁老太太身边,笑道,“我跟关盛那时候虽然还小,但我们也去海边找过你呢!” 关盛一个劲地点头:“记得记得,白天找了,晚上继续找,全村人都在找你。” 关茂和关盛兄弟俩是双胞胎。 十八岁了,样貌胖瘦高矮一样。 外人几乎分不出谁是谁。 “八年前我落水的时候被路过的大船就救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西北,当时落水的时候头碰到了礁石上,又耽误了医治,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就留下帮着恩人做事。”裴泽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直到半年前我才慢慢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了我是谁,就交接了手头上的事情回来了,以后我就留在家里,不会再走了。” “泽哥儿,你那恩人是做什么的?”裴春花见裴泽说得轻描淡写,狐疑道,“是当官的?还是大户人家,这么多年,你说回来就回来了?” “他,是生意人……”裴泽挑挑眉,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对众人道,“你们先聊,我先回屋歇着了。” “等等,泽哥儿,这是你兄弟。”王氏这才想起裴安,上前一把抓过他,往裴泽跟前推,“他是安哥儿,八岁了,你走那年,他还没有出生呢,我和你爹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给他取名安哥儿,安哥儿,快叫三哥。” “三哥。”裴安笑着喊道。 “三叔,我是娴姐儿。”娴姐儿上前奶声奶气地指着柳氏和睡熟的福娃,“这是我俺娘和俺弟福娃。” 裴泽眸底浮起一丝笑意,冲柳氏点头示意:“见过大嫂。” 柳氏微微有些脸热,勉强笑道:“三叔客气。” 裴泽伸手摸了摸裴安的头,抬腿往外走。 “你先回屋歇息,待会儿咱们就吃饭。”王氏忙颠颠地跟了出去,讨好般笑道,“你爹一接到信就把原来的柴房给你收拾出来了,娘这就带你过去,你原来的东西都在的,前晌刚试了灶台,可巧你就回来了,娘先去做饭,我让花椒再给你烧点火。” 说到花椒,王氏这才想起裴泽还没见过她,高声喊了一嗓子:“花椒,快出来,你男人回来了!” 第10章 过小年 裴泽蹙眉,扭头看王氏。 他什么时候有媳妇了? 王氏忙解释道:“花椒是我和你爹给你买的媳妇,算卦的说……” “我不要!”裴泽脸色一沉,掀开门帘就进了屋,王氏微愣,颠颠地跟了进去,继续道,“泽哥儿你听我说,你八年多没有消息,我跟你爹急得不行,就去找刘麻子算了一卦,刘麻子说得买个媳妇放在家里给你冲冲喜,你就能平安回来,我跟你爹凑了整个家当才把花椒买了回来,你不要怎么行?等明年她及笄了,娘就给你们圆房。” “娘,我说不要就不要,这事不要再提了。”裴泽脱鞋上炕,面无表情道,“您先出去,我休息一会儿,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好,娘出去。”王氏见裴泽态度很是坚决,不好再说别的,只得顺从地退了出来,心里暗忖他刚回来,这事以后再慢慢跟他商量就是,她朝灶房走了几步,又抬腿去了花椒那屋,见花椒还在灰头土脸地忙活她那个灶,便拉着脸道,“花椒,刚刚我喊你,你怎么不吱声呢,泽哥儿回来了,正在屋里歇息,你赶紧收拾收拾去见见他,他是你男人啊!” “既然他刚回来,就让他好好歇息歇息呗!”花椒拿起抹布,仔仔细细地把灶台擦拭了一番,不以为然道,“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的。” 奇怪她为什么要收拾收拾去见他? 对她来说,这个人一点都不重要。 “你这孩子……”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又道,“那啥,你也别收拾了,快帮我去下饺子,今天过节,得赶紧的。” 说着,急匆匆地去了灶房准备晚饭。 刚坐下就想起她闺女裴莺还没回来,暗骂了一声不省心的,又起身去正房让裴安出去找找裴莺,裴安一溜烟下了炕,站在院子里对隔壁苏家大门扯着嗓子喊:“姐,姐,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裴莺在隔壁应道。 王氏脸色一沉。 不知深浅的小蹄子她去人家苏家干嘛…… 因是小年,裴春花一家自然不好留下吃饭,闲聊了几句也赶紧回家下饺子过节,裴满不肯露面,被裴春山训斥了一顿,才从东厢房出来去了正房那边,这些日子他的饭一直是在自己屋里吃的,袁老太太知道裴满的心结,不冷不热道:“过去的事了,都不要再提了,你姑这两天给你物色了邻村的一个姑娘,说是正月里就领家里来相看,你也争气点,早点把伤养好了,不要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 裴满讪讪道是。 裴春山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笑容满面道:“赶明儿我再去镇上买点肉,请七爷和姐姐姐夫他们来家聚聚,咱们也热闹热闹。” 袁老太太沉默片刻,勉强道:“也不用买太多肉,过几天还要置办年货,差不多就行,你姐姐那边,也不是外人,添几个菜就行。”她怕花钱。 “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裴春山连连点头,袁老太太看了看柳氏,又嘱咐道,“你回娘家送节礼的时候跟你娘家人说,让他们正月里来看泽哥儿吧,年前都挺忙的,就不要来了。” “知道了奶。”柳氏放下手里的孩子,穿鞋下炕,去了灶房帮忙,王氏见柳氏过来,把手里的蒜递给她,“快把这些蒜捣了,你爹他们吃饺子就好蘸这一口。” 柳氏拿了蒜,站在灶台上扒蒜,见花椒在烧火,不冷不热地道:“娘,姑给老二在你们杨柳村物色了一个媳妇,就是后山水库边上的杨家,您觉得他们家怎么样啊!” “是他们家啊!”王氏嘴一撇,冷笑道,“你姑给老二说是他们家的几闺女?” 老杨家七个闺女。 是远近闻名的七仙女,没有个不认识的。 好吃懒做也是出了名的。 “是他们家老六。”柳氏梆梆地捣蒜,“听说长得挺好看的。” 王氏撇撇嘴,再没吱声。 长得好看有个屁用! 庄户人家过日子,就图个勤快。 裴润手里拿了一大把铜钱菜进了灶房,问花椒:“弟妹,这些铜钱菜要几个番椒,爹让多拌点凉菜吃。” “七八个番椒就够了。”花椒起身接过来,“大哥你烧火,我回我屋做这个油泼菜。” “花椒,你屋的灶要是不好用,你就去泽哥儿屋里,他那边的灶口大,锅也大。”王氏嘱咐道,花椒抬腿就走:“不用,我屋那灶好用得很。” 柳氏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心里感叹,花椒还真是好命,老三那样的人物,别说桐花村了,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如此展扬的男人来,奇怪都是一个爹,裴润和裴满怎么就长偏了呢?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而坐。 裴莺似乎有心事,闷闷地喊了裴泽一声三哥,便坐在炕上不动了,气得王氏指着她的脑袋骂:“你个没良心的,你知道你三哥回来,还不赶紧回来,你去苏家干嘛?” 裴莺腾地红了脸:“我去借鞋样子,就坐了坐嘛,我哪知道三哥今天回来。” “好了,快吃饭吧!”袁老太太白了王氏一眼,“这些话你们娘俩回屋说去。” 王氏这才闭了嘴,张罗着往炕上端饭。 饺子是一人一碗,男人用大碗,女人和孩子用小碗,菜也比往日丰盛,小虾炖萝卜,熘干鱼,油泼铜钱菜,还有一碗炖肉,都是大肥肉片,一共切了十二片,应该是一人一片,花椒嫌腻,把自己那片给了裴安,裴安吃得满嘴流油,笑道:“三嫂,明天咱们抓野猪去吧,我把瘦肉都给你吃。” 裴泽慢斯里条地吃饭,没吱声。 家里的饭还是那个味道,除了那盘油泼铜钱菜,剩下的都很寡淡,他娘还是不舍得放盐。 嗯,铜钱菜做得很好吃。 “快吃你的饭吧,哪能抓到野猪。”裴春山笑笑,扭头对裴泽道,“咱们家上次吃野猪肉还是十年前你打到的那次,这些年村里人也没少上山抓,就是抓不到,你姑父前两年远远看见过一次,硬是没撵上,倒是杨柳村的老猎头打到过一头,还跑到咱村里来卖过呢!” “可不是,到咱们村的时候,就剩下瘦肉了。”袁老太太不满道,“瘦肉虽说比肥肉便宜,但瘦肉一点油水都没有,炒菜还得另费油,老猎头把肥肉都在他们村卖完了才到咱们村来卖。” “就是,在咱们村也没卖掉,最后还是送到镇上便宜卖了。”王氏附和道,“镇上饭馆里都喜欢用野猪肉当招牌,就是给的价钱低罢了。” 花椒不喜欢吃肥肉,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饺子吃完。 香是香,就是挺淡的。 怪不得得蘸着酱油吃,好在她拌的那盘铜钱菜味道重一点,她给自己用铜钱菜调了一碗饺子汤,才算吃了一顿饱饭。 听明白了,这里的肥肉比瘦肉贵。 太好了,她就喜欢吃瘦肉! “三哥,明天咱们去抓野猪吧!”裴安扯了扯裴泽的衣袖,鼓起勇气道,“野猪肉可香可香了,我想吃野猪肉。” “好,那就去吧!”裴泽微微颔首。 他见裴满用布巾吊着胳膊,关切地问道:“二哥的胳膊怎么了?” 第11章 好尴尬 裴满一脸尴尬。 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众目睽睽之下,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也是讪讪地笑。 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大过年的,要是兄弟俩因为此事打起来,多不好。 花椒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 如果裴满对她还有那个心思,她不介意再给他一镰刀。 裴春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摸着裴安的头笑道:“你三哥一路辛苦,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不要缠着他了。” “爹,我三哥问话,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裴安仰头看看裴春山,又看看裴泽,认真道,“三哥我来告诉你,二哥的胳膊是被我三嫂砍伤的,因为他欺负三嫂!” 裴满满脸通红。 穿鞋下炕,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己屋。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袁老太太白了裴安一眼,摆手道,“吃饭吃饭,今儿过小年呢!” 裴泽的目光这才在花椒身上落了落,小姑娘干干瘦瘦的,看上去很是淡定,丝毫没有砍伤了人的惊慌和不安,想到这是他爹娘给他买的小媳妇,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感受到对面的强大气场,花椒一抬头……四目相对。 花椒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张极其俊朗而又气势凌人的脸,乌黑的眸子,犹如暗夜般深不可测,他看过来的目光有探究,有冷漠,还有那么一丝丝疑惑,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在看一场局外戏。 花椒微微扬了扬下巴,率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喝汤,眼角瞥了瞥他身上的深灰色袍子,质地应该不错,也就说这些年他在外应该过得不错,只是这样两手空空地从西北回来,的确太抠门了,她见他一个人就吃了半盘铜钱菜,至少带点辣椒回来啊! 虽然面色比他实际年龄要老成一些,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大帅哥! 只是前世她总被老妈逼着相亲,帅哥什么的她见多了。 如今,帅哥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斤辣椒来得实惠呢! 夜里,花椒睡在自己温热的炕上,仔细盘算着眼下的处境,现在看来,裴泽回来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个家,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了,现在是冬天,天气又冷,又快过年了,出门什么的显然不方便。 等过了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她再想办法去镇上逛逛,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攒点钱才是正事,她不是裴莺,她不能长久地呆在这个家里,要想离开,她首先得有银子。 后山她都逛得差不多了。 这里的植被很丰富,却并不复杂,都是很常见的乔木灌木林,野菜野果遍地,药草虽然不多,但也只能支撑日常所需,桐花村虽然也靠海,但她一个旱鸭子想靠海赚钱,貌似也不太可能,她的目标也只能是后山。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连梦里,都是在后山上来回奔走着挖野菜,找药草…… 第二天,花椒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望着整洁简陋的小屋,伸了伸懒腰,起身穿衣,用昨晚闷在锅里的水洗漱了一番,才一身清爽地出了屋,裴莺照例在蒙头大睡,院子里也静悄悄地,没有人走动,灶房里热气腾腾,锅灶里还燃着火,王氏却不知去向,裴泽那屋也是没什么动静。 天气还算晴朗,太阳已经慢慢爬上墙头,没有风,不算冷。 大门虚掩着,花椒信步走了出去。 沿着门前的路朝后山慢慢溜达,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空气清新,尤其是早上,碎金般阳光洒满田野,四下里弥漫着青草树木的气息,海在视野的尽头,金灿灿地闪成一片,画一样静谧美好。 花椒前世的家在内陆,对大海虽然向往,却并不熟悉,之前旅游的时候,去海边玩耍过,不小心呛了一口水,那股咸咸的带着腥味的味道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对大海,她始终有一种敬畏之心,只可远观,不能近瞻。 屋后菜园子边上有棵歪脖子枣树。 树上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有树梢上还挑着几颗零散的枣子,几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叽叽喳喳地叫,这棵枣树看上去有年头了,树干枝条什么都很粗壮,花椒拉着树干抻了抻腰,顺手扒了几块枣树皮下来,大多数人只知道枣子好吃,殊不知枣树皮也是一味中药,腹泻肠炎刀伤什么的,都能治,而且疗效不错。 有时候,未雨绸缪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照现在这个处境来看,她要是病了,应该没人照顾。 “花椒,你怎么在这里?”苏贤手里拿着书从后山那边走过来,面露欣喜,快走几步,关切地问道,“吃过饭了没?” 他穿一身竹青色的长袍,看上去清瘦了些。 书卷气也更浓了,愈发温尔儒雅,风度翩翩。 怪不得裴莺喜欢…… 当然,花椒对这样的书呆子更没兴趣,还不如裴泽呢! 至少,裴泽人高马大的,下地干活肯定是没问题的。 “还没。”花椒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笑,扬了扬手里的枣树皮,“你忙你的,我回家了。” “花椒,你等等。”苏贤喊住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她,低声道,“我在桐城的老姑母捎信让我和我娘去她家过年,我们收拾收拾后天早上就走,得过了元宵节才能回来,这些钱是我攒下的,你拿着给自己买点东西。” “贤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花椒麻利地推给他,转身就走,苏贤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急声道,“花椒,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我等你……”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泽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跟两人擦肩而过。 花椒:“……” 天哪,还能再尴尬点吗? 苏贤更是尴尬,脸涨得通红,悄声道:“若,若裴三哥为难你,你就来找我……我先走了,你快回去吧!” “苏贤,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花椒脸一沉,甩开他的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待回了家,院子里才热闹起来,娴姐儿和福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裴莺在井边洗漱,裴安站在裴泽门口掀着门帘问道:“三哥,咱们今天真的去打野猪吗?” “吃了饭就去。”裴泽语气平静。 裴安雀跃起来,见了花椒,喜笑颜开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三嫂三嫂,三哥要带我去打野猪,咱们一起去吧!”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花椒讪讪笑。 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裴泽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反正,一点都不想面对他。 “去嘛去嘛!”裴安一个劲地晃着她的手,“咱们再挖点泥,你给我烧个小老虎,给娴姐儿和福娃也烧点好玩的。” “我也去,我也去!”裴莺也跟着兴奋起来,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来道:“莺子,你在家里跟娘干活,让你三嫂跟安哥儿去就行,去那么多人把野猪吓跑了。” “敢情就多了一个我呗!”裴莺不乐意道。 她娘的意思是,她去就把野猪吓跑了? 是亲娘不? “花椒你跟着他们去吧,今天不用砍柴了。”裴春山知道王氏有意撮合裴泽和花椒,笑着附和道,“再去找点能吃的野菜回来就行。” 昨晚王氏把裴泽说不要媳妇的话告诉了裴春山,还哭了半宿鼻子。 花椒不好再推辞。 吃了饭,四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后山。 裴安拉着花椒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裴莺次之。 裴泽一声不吭地跟在三人身后。 第12章 一起巡山 裴安拉着花椒一个劲地往谷底走。 他知道谷底小溪那边有黏土,上次花椒给他烧的那个小马车,村里的小伙伴见了,甭提有多羡慕了,他还想再多烧点这样的小玩意,再出一把风头。 花椒知道裴安的心思,欣然答应:“安哥儿,咱们这次不在这里烧了,挖点泥回去烧,刚好也能烤烤火。” 天寒地冻的,她可不想在这里再弄那个露天窑了。 小泥玩意比泥锅好烧一些,不必再费周折。 “我听三嫂的。”裴安一蹦三丈高,又上前拉裴泽的手,央求道,“三哥,咱们一起下去吧!” 裴泽正背着手在林子里来回溜达,见裴安喊他,蹙眉道:“你们下去吧,我这里等你们,快去快回。” “三嫂,咱们下去吧!”裴安抓起花椒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谷底,溪边的黏土其实并不多,上次被花椒挖了大半,还剩下一点点,两人弯着腰,四处找黏土。 “三哥,咱们不是来抓野猪的吗?”裴莺站在石头上,望着有说有笑地花椒和裴安,嘟哝道,“他们就知道玩泥巴,大冷天的,我可不想下去。” 裴泽没吱声,依然在四下里来来回回地溜达。 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八年多了,他终于又回来了,还好,他还能回来…… 溪边的黏土不多。 花椒和裴安挖了两个馒头大小的泥块,就爬了上来,裴安很是高兴,兴奋地对裴泽道:“三哥,我三嫂说了,还可以在上面写字画画,比上次的还要好看。” 裴泽微微颔首。 转身往前走。 裴莺白了裴安一眼,提着衣摆跟着裴泽往里走,走了一气,裴莺惊觉已经偏离了山路,忙喊住裴泽:“三哥,那边是虎啸岗,这两年一直闹鬼,可不敢去。” 虎啸岗多松木,虽然在半山腰,离村子不是很远,却无人敢去。 好多人都说,虎啸岗晚上有鬼市,经常灯火通明的,吓死人。 “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裴泽脚步不停,裴莺忙跟了上去,急声道:“就是,就是你走的第二年,现在村里人白天也不敢去了,你知道的,那边之前是乱坟岗……” “无妨,我过去转转。”裴泽快步往里走,走了几步道,“你们要是害怕,就回去吧!” 裴莺转身就走。 她可不敢去。 “三嫂,咱们跟着去看看吧!”裴安晃着花椒的手,悄声道,“姑父说虎啸岗附近有好多果树,那次他跟他家里的两个哥哥捡了好多野梨,可甜了呢,说不定野猪也会过去吃。” 裴安到底年纪小。 不知道野猪的凶猛,他以为见了野猪就能轻易抓住。 “好,那咱们就过去看看。”花椒也是好奇心十足,这里的山是一个山头连一个山头,她把山路附近的山坡逛了个遍,却没来过这里,更没听说过什么虎啸岗,再说了,只要有好吃的,闹鬼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 时值腊月,草木凋零,但好多松木柏木依然郁郁葱葱,亭亭如盖,阳光被遮去了大半,林子里阴森森地,脚下的枯枝落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风从树梢盘旋呜咽而过,裴安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抓紧了花椒的手,但一瞧见走在前面裴泽魁梧高大的身影,他还是鼓起勇气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野梨甘甜的味道最终战胜了他对这片林子的恐惧。 花椒倒是没有这些顾虑。 她拉着裴安从容地跟在裴泽身后,越过一道窄窄的山沟,爬上了虎啸岗,边走边打量这里的地势和植被,这里离山间的小路隔了一道小山沟,被路边的灌木丛遮掩着,怪不得她之前没看到,许是因为村里人很少过来,枯树落叶格外多,没有人为的破坏,一切都是很原始的模样。 花椒很是兴奋。 她就喜欢这种人迹罕至的树林,没有人来过,意味着柴火多,野果草药也多,很理想的自家园子,让那个闹鬼的传言更猛烈些吧! 走了几步,裴泽停下脚步,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不害怕?” 裴安摇摇头。 他想吃野梨。 裴泽又看花椒。 花椒随口道:“有你在,我们怕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怎么听,都像跟她在拍马屁一样。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裴泽没吱声,继续往前走。 虎啸岗边上的确有几棵野梨树,树底下散落着好多已经腐烂了的果实,枝头上有几个没有掉落的,已经被冻成了黑球,花椒掂着脚摘了几个给裴安:“这几个可以吃,你尝尝。” 很天然的冻梨。 好了,这几棵梨树以后就是她的了。 裴安用力咬了一口,脸皱成了一团:“三嫂,这梨都被冻了,咬不动……” 花椒笑笑:“那就待会儿再吃。” 裴泽七拐八拐地不知去向。 花椒乐得自在,拉着裴安走到两棵板栗树下捡板栗,野生的板栗虽然小,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糖炒栗子,味道不要太诱人哦! 两人捡得很起劲。 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筐,地上还有好多,太阳越升越高,幽暗的松林里有了些许的亮光,四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裴安啃着冻梨道:“三嫂,我三哥去哪里了?这里不会有野猪吧?” “放心,野猪不会到这里来的。”花椒拉着他走到山岗的边缘,指着两个山头之间的长满齐腰山草的山谷,“野猪喜欢在有小溪的山谷里活动,这里离山路太近,它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她观察过了,掉在树底下的野梨,大都被小鸟野鸡什么的啄过。 并没有被猪拱过的痕迹。 而且这里地势比周围高一些,野猪上来并不容易,最多偶尔路过,但不会在这里觅食。 除了梨树和板栗树,还有野山楂树,枣树和山葡萄,零零散散地掺杂在松林当中,更让花椒意外的是,北边坡上的灌木丛里还有个山洞,洞口很大且边缘规则,里面也不深,应该是人工凿成又被废弃的山洞,裴安站在洞口,好奇道:“三嫂,这里是野猪洞吗?” “不是,野猪洞很隐蔽,它们不会住在这里的。”花椒在山洞里走了两圈,还不错,举起手能触到洞顶,目测能放两三张单人床,以后要是上山下雨的话,也能有个避雨的地方。 裴泽冷不丁地出现在洞外,背起放在地上的装满栗子的竹筐,面无表情道:“回去吧!” “三哥,找到野猪了吗?”裴安仰脸问道,裴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抬腿就往前走,花椒领着裴安也跟着他往外走,裴安不死心,拽着花椒的衣角问道:“三嫂,你问问我三哥,他发现野猪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花椒望了望走在前面那个背着竹筐健步如飞的男人,嘴角扯了扯,“回家我给做糖栗子吃,比野猪肉还香呢!” 裴安很是兴奋。 一上了山路,就跑得没影了。 竹筐里的栗子捡得太多,裴泽走得又快,几乎每走一段路,就颠下来几个,花椒只得跟在后面捡,快到村口的时候,裴泽许是想起了早上的事,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花椒,淡淡道:“我不会娶你,你随时都可以走。” “你放心,我也不想嫁给你,我被卖到你家也是没办法的事。”花椒心里暗自窃喜,从容道,“等过了年我会想办法离开你们家,但我并不是要跟着苏贤走,我跟他不过是旧相识,还没有到跟着他走的程度。” 裴泽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第13章 跟小姑子吵架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院子里放着六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汪七和裴春山站在院子里笑呵呵地说话:“原本昨天就送过来了,伙计们给一起放到药材库里去了,这不现在才给你们送回来。” “真是麻烦七爷了。”裴春山没想到裴泽带回来这么多麻袋,惊喜道,“这老三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们就去镇上拉回来了,还得你跑这一趟。” “嗨,这就见外了。”汪七笑容满面道,“他们顺路给送过来,也没什么麻烦的。” 见裴泽背着竹筐走进来,汪七笑道:“老三回来得正好,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没错的,就是这些。”裴泽放下竹筐,去井边洗了手,瞄了一眼麻袋,展颜道,“七爷快屋里坐,咱们好多年没在一起说说话了。” “对对对,七爷,咱们进屋。”裴春山热情地招呼汪七。 汪七笑着问裴泽:“你爹说你去后山抓野猪去了,怎么样,看见野猪的踪迹了吗?” “看到脚印了,大概三百斤左右。”裴泽从容道,“我做了个陷阱,等晚上咱们多找几个人去瞅瞅,说不定能套住。” “春山,瞧瞧你这儿子,有本事就是有本事。”汪七哈哈笑,裴春山更是兴奋:“要是真能套住,那今年可就能过个肥年了。” 三人边说边进了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趴在窗户上看见汪七送来这么多麻袋,得知是裴泽带回来的,也是一脸震惊地从屋里跑出来看,乖乖,这么多东西,老三这些年也没白在外面混嘛! 柳氏也领着孩子从西厢房出来,上前就去解麻袋的封口,干瘦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奶,姑,快看,这里面全是布料,真好看。” “哇,这三个麻袋里也是布料。”裴春花麻利地解着麻袋,兴奋道,“娘,这块青色布料真好看,我刚好做个上衣。” 王氏和裴莺见她们在围观麻袋,顾不得做饭了,也从灶房里跑过来,王氏一看裴泽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又喜又心疼,喜得是家里添了这么多东西,心疼的是这些东西就这么抖在了众人面前,她想私藏点,都不能……老三真是的,也不知道给她这个当娘的拿出来一点。 花椒昨天还腹诽裴泽抠,实在是冤枉了人家,人家带回来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六个麻袋,光布料就是装了四麻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王氏柳氏欣喜若狂地翻看着那些料子,恨不得立刻瓜分了做衣裳,都是上好的棉布料子,颜色也好,发财了哈哈! 这要是做了衣裳穿在身上,得把桐花村那些小娘子馋死! 剩下两个麻袋,一个里面装了好多小袋子,裴莺嚷嚷着说是些菜种子和粮食种子,一个麻袋还没打开,花椒顺手打开封口,心里一阵雀跃,全是辣椒! 满满一麻袋晒干的辣椒! 裴泽不愧是从西北回来的,威武! 袁老太太稀罕那些布料和种子,对辣椒不感兴趣,当即就做了安排:“那麻袋辣椒就放在花椒屋里,剩下的这五个麻袋搬到我屋里,今天先好好招待待客,等晚上咱们再取出来慢慢看,先每人做身衣裳穿。” “娘,那麻袋种子就放在我那间吧!”王氏一瞧见裴春花那贪婪样,气不打一出来,“反正明年开春就种地了,难道我还能吃了那些种子不成?” 放在婆婆那里,她才不放心呢! 谁知道小姑子会不会偷偷拿那些种子。 “大嫂,这个家可是咱娘当家。”裴春花嘴一撇,不乐意道,“难道放在娘屋里,你不放心?” “这是我家泽哥儿带回来的,我当娘的,收着怎么了?”王氏立刻变了脸,不客气道,“小姑,娘家的事,你还是少掺和吧!” 裴春花还想说什么,就见关六斤和关茂关盛父子三人走进来,关六斤见这么多麻袋,惊呼道:“哎呀呀,发财了啊,是老三带回来的吧,这些年还真没白在外面混哪!” “那当然,起码没两手空空的回来,也没给家里添乱。”王氏扭头看了看西厢房,得意道,“他姑父你来得刚好,老三带了些种子回来,你说句公道话,放在我屋里,妥不妥?” “妥,太妥了!”关六斤一瞧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的脸色,立刻明白了,笑着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放在谁那里都一样,大嫂,我们帮着抬进去吧,这样我们父子三人坐在炕上吃饭,也能心安理得不是?” 王氏噗嗤一笑:“我就喜欢听他姑父说话。” 裴春花瞪了关六斤一眼。 多管闲事,装好人! 袁老太太见女婿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着裴春花就进了屋。 父子三人挽挽袖子,开始往屋里抬麻袋。 花椒进屋把放在墙根处的床收拾了一下,指挥着关茂和关盛把那麻袋辣椒放在了小床上,心里美滋滋地,这么多辣椒能吃到来年辣椒再丰收的时候,她刚刚看过了,都是上好的二荆条,香而不辣,裴泽还是识货滴! 关茂眼尖,瞧着花椒放在灶台上的泥锅,好奇道:“花椒,我听安哥儿说,你会烧窑,这个锅是你烧的吗?” “嗯,会一点点。”花椒谦虚道,“这个锅也是侥幸烧成的。” 关茂和关盛虽然长得一样,但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关茂比关盛要矮一些,胖一些,脸上的酒窝更深一点,也比较爱笑,双胞胎的性情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印象中,关家父子为人还是比较和善的。 关盛仔细看了看泥锅,惊讶道:“看不出你还会烧这玩意,你跟谁学的?” “之前看别人烧过,就试了试。”花椒含糊道,裴莺一步跨了进来,沉着脸道:“大表哥二表哥,我爹让你们去正房喝茶,花椒,娘让你把你捡回来的栗子放在你屋炒炒,端到炕上去给七爷他们吃!” 花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竟然在自己屋里跟两个大男人说话…… “好,我们这就过去。”关茂和关盛乐呵呵地去了正房。 裴安一步闯了进来:“三嫂三嫂,咱们和泥吧!” “玩什么泥巴?今天忙着呢!”裴莺瞪了他一眼,裴安挺着小胸脯,不服气道,“要你管,我又没让你做,这是我跟三嫂的事。” “你……”裴莺气得揪过裴安,扬手要打他,“你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打你!” “你怎么打人呢?”花椒上前一把推开裴莺,把裴安护在身后,冷着脸道,“我们玩不玩泥巴,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莺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脾气还不好。 花椒早就想找机会教训她了。 “我打我弟,管你屁事。”裴莺恼羞成怒,从花椒背后去揪裴安,气急败坏道,“花椒我告诉你,你是我家买来的,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花椒一手护住裴安,一手捡起一根柴火,抵在裴莺胸前,冷声道:“买来的我也是你三嫂,你再敢动手试试,看我敢不敢打你!” 裴莺哇地一声哭了:“娘,花椒欺负我!” “不许哭!”花椒喝道,“再哭我就把你藏的糖饼翻出来。” 王氏给娴姐儿和福娃做的糖饼,有一半在裴莺这里。 一到夜里,裴莺就开始偷吃,咔嚓咔嚓的,她早就听见了。 话音刚落,就见裴泽掀帘走了进来。 第14章 偏心 “怎么回事?”裴泽皱眉问道。 “三哥,花椒欺负我。”裴莺带着哭腔道,“你看,她要拿棍子打我,你快管管她,要不然,以后她连你也敢打的。” “你恶人先告状吧,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花椒依然拿着柴火棍指着裴莺,也不看裴泽,冷声道,“我是你们家买来的不假,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你们的出气筒,你要是再敢对我指手画脚的,我也是不答应的。” 她是答应裴泽尽快离开裴家。 但只要她在裴家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家的人欺负,就是裴泽也不行。 大不了她去那个虎啸岗住山洞,反正饿不死! “是姐姐要先打我的。”裴安见裴泽进来,从花椒身后探出身子来,壮着胆子上前踢了裴莺一脚,挑衅道,“你打我呀,打我呀!”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裴莺彻底火了,抬起脚就踹裴安,裴泽一把捏住裴莺的手腕,训斥道,“够了,不要闹了,小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裴莺被裴泽捏住了手腕,一脚踢了个空,差点滑倒,待她站直了身子,用力挣脱开裴泽的手,坐在地上哭腔喊道:“娘,娘,你快来啊,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安哥儿,你给我出来。”裴泽黑着脸上前从花椒身后抓起裴安就往外走,裴安以为裴泽要打他,吓得他紧紧抱住花椒不肯松手:“三嫂救我!” “你不要吓唬他。”花椒一把推开裴泽,正色道,“你要管就去管你妹妹,安哥儿还是个孩子。” 没错,她就是打算拉偏架了咋地?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掺和这些,真的好吗?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王氏在灶房里听到裴莺的哭声,忙跑过来看,见裴泽从屋里出来,忙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裴泽沉着脸道,“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一个个地不省心。”王氏嘀咕了一句,又冲屋里喊道,“莺子,你别哭了,快过来烧火,没见我忙着吗?” 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喊道:“花椒啊,你快把栗子炒炒,干活了。” 花椒应了一声,领着裴安出来把那筐栗子抬进了屋里,生了火,坐在灶边边烤火边扒栗子,裴安则兴奋地把娴姐儿和福娃也领了进来,三人坐在花椒身边和泥巴,裴安兴奋道:“三嫂,我这次要给娴姐儿和福娃多做几个小鸡小鸭子,你看好不好?” “好,等你们做好了,我去给你们烧。”花椒欣然答应。 裴莺见没人搭理她,顿觉没趣,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去了灶房那边烧火,柳氏见裴莺沉着脸,幸灾乐祸地问道:“小姑这是怎么了?跟小叔吵架了吗?” “哼,我三哥偏心,帮着花椒欺负我。”裴莺愤愤道,“花椒这还没过门呢,要是过了门,我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柳氏捂嘴笑:“真的假的,你三哥喜欢花椒?” 这才两天不到,就喜欢上了? 谁信呢,她可是瞧着裴泽都不怎么搭理花椒的。 王氏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欣喜道:“真的吗?” 昨天裴泽说不要这个媳妇,她心里还失落半宿呢! 如今,她巴不得裴泽看上花椒,让他们早点成亲圆房。 想到花椒那个小身板,王氏暗暗决定,给她好好补补,让她快点给裴泽生个孩子。 裴莺自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弯弯绕绕,添油加醋道:“我三哥本来想打我弟的,可是花椒不让,我三哥就不吱声了,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你也是,以后不准跟你弟吵架。”王氏瞪了一眼裴莺,心里却乐开了花,偏心好啊,小两口心齐才能过好日子嘛! 正房那边,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坐在后炕头喜滋滋地看布料,男人们则坐在前炕头边喝茶边聊天,汪七抿了一口茶,笑着对裴春山道:“春山,如今儿子们都回来了,等老二老三都成了亲,你的日子就好过了,熬出头了。” 之前家里的地就裴春山跟裴润父子俩早起贪黑地忙碌。 现在一下子添了两个大劳力,可不是轻松多了。 “是啊,的确轻松了。”裴春山笑得合不拢嘴,扭头看了看坐在边上埋头喝茶的裴泽,“尤其是老三回来了,我多年的心病也放下来了,做什么都有劲,等过了年,我们再多开垦点荒地,不愁日子过不好。” 关六斤哈哈笑:“是啊,之前我这舅哥一到过年就哭鼻子想老二也想老三,现在老二老三都回来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用不了几年,咱桐花村,可就数你们家的日子好了,我看老三带回来那么多种子……” 说着,又扭头看裴泽,问道,“老三,你从西北带回来那么多种子,在咱们这里能行?两地天气不一样呢,听说那边冷。” “能行。”裴泽放下茶碗,不紧不慢道,“我带回来的大多是药材种子,所以我打算把后山包下来种药材,今天我去看过了,虎啸岗那一带的山头地势正合适。” 虎啸岗? 众人愣了片刻,异口同声道:“不行,虎啸岗那边闹鬼!” 关茂更是唾沫纷飞道:“三哥,我们亲眼见过,虎啸岗开鬼市的时候,整个山头都是亮的,吓死人。” “对对对,去年我跟我哥从镇上回来晚了,刚好遇见虎啸岗开鬼市,林子里都闪闪发光呢!”关盛心有余悸道,“就连邻村的老猎头也碰见过一回,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到虎啸岗去打也野猪了。” 正在喜滋滋看布料的袁老太太也扭过头来,插话道:“泽哥儿,虎啸岗那边是真的闹鬼,可不敢去,村里人好多人都看见了,老辈人说,那里之前是乱坟岗,枉死的人太多,可不敢去冒那个险。” “爹,等空了,你跟我去里长家走一趟,跟他说说这事,明年开春就能种了。裴泽不以为然地对裴春山道,“什么闹鬼不闹鬼的,也不是整天守在那里,不怕的。” 说着,又对汪七道,“再说了,药材本来就是要种在山上的。” “这倒也是。”汪七毕竟是行家,点头道,“老三说的也对,反正药材不是庄稼,也不用成天守着,何况,明年种下去,怎么也得过个两三年才能见收成的,不是所有的药材都能当年收的。” “七爷说得对。”裴泽微微颔首,“我带回来的那些药材,都是三年以上才有收成的。” “那要是没收成,岂不是白交租子?”裴春山还有些不放心,他对药材什么的,虽然一窍不通,但他知道药材不好侍弄,觉得还不如种庄稼,起码,庄稼能填饱肚子不是? “对的,虎啸岗闹鬼,哪能种药材……”一直闷不做声的裴润开口道,“老三,你得听劝。” 众人又看裴泽。 “虎啸岗到底有没有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泽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眼炕上的人,淡淡道,“今晚我就去虎啸岗抓野猪,去者有份,你们谁去?” 第15章 好媳妇 众人面面相觑。 野猪虽然诱人,但虎啸岗的鬼更吓人…… 关六斤看了看两个儿子,不过,要是跟老三一起的话,应该没啥的吧? 别忘了,八年前裴泽就领着全村人一起打过野猪,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当年那气势,那胆识,至今村里人还津津乐道呢! “算我一个,我信得过老三。”汪七是个直性子,哈哈笑道,“要是真的打着野猪,那今年可就是个肥年了。” “既然老三决定了,那我跟老大也去。”裴春山咧嘴笑道,“能打着最好,打不着就当练练腿了。” 裴润嘿嘿笑:“那就去吧!” “那真要去的话,我们父子三人也去。”关六斤见他们这么说,立刻一本正经道,“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多个人多个帮手,我们都去。” “老二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要不然他也能去。”袁老太太插话道,“不管能不能打着野猪,你们都要注意自个儿,都快过年了,可不敢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 众人道是。 又开始闲聊镇子上的事,关六斤笑着对裴春山道:“等过了年让你家老二去码头跟我家关茂关盛扛包去吧,好好做几个月的工,也好尽快说个媳妇。” 裴满原本就好吃懒做的,如今有了伤,更是连动都不动。 整天在屋里睡觉,就连吃饭,也是给他送屋里去的。 “对的呢,杨柳村的那个六闺女听说咱们家老儿子家里闲着,很不乐意,她说想找个愿意去镇上做工的男人,将来也去镇上去呢!”裴春花终于放下手里的料子,抬头道,“大哥,老二的事,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可不能让他这么消沉下去,得有个媳妇管着才行,等过了年我再跑一趟杨柳村,好好说说那家的六闺女,让她来家里相看相看。” 裴春山点点头,跟着叹了一声。 要是老二有老三一半的活泛就好了,再不济跟老大一样老实能干也行。 偏偏是个又懒又没用的。 碍于快过年了,当爹的也不愿意再去教训他,家里鸡飞狗跳的,都不顺心不是。 “杨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挑挑剔剔地想找个去镇上的男人,做梦还没醒吧?”袁老太太冷笑,“花儿你再去问她一次,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拉倒,咱们家老二也不是非她不可。” 众人讪讪地笑。 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裴满那样的,能找着媳妇就不错了…… 花椒用剪刀把栗子上面剪了十字,放在水里浸泡的工夫,去屋后取了点粗沙子,待栗子沥干水分后,又去灶房跟王氏要了一点糖,端了栗子去了裴泽那屋,把栗子和沙子倒进铁锅里一起炒,他这屋是铁锅,比较好用,她那边的小泥锅最多烧个水洗漱什么的,她发现了,这个家最不缺的就是柴和水。 裴春山和裴润父子俩很是勤奋。 闲暇之余,在屋后剁了好多粗柴,烧一年应该够了,前些日子她跟裴莺去后山捡的是用来引火的小树枝之类的,裴家并不缺柴。 至于水,院子里可是有水井的。 而且还是山泉水。 栗子炒得很成功。 加了糖的野生栗子吃起来粉粉地,绵绵地,甜糯生甘,满口香甜,而且外观色泽也好看,就像一个个张开了口的小石榴。 花椒决定等空了再去虎啸岗那边转转,多捡点栗子回来,炒熟以后去镇上那个码头卖,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绝对有商机,越想越兴奋,恨不得明天就去镇上踩点,不,考察市场。 果然,栗子一端到炕上去,众人都说好吃。 汪七连连称赞道:“老三媳妇这个栗子炒得真好吃,一看就知道是个会做饭的,我家你婶子就知道放在锅里煮,扒起来还贼费尽,还是老三媳妇会做,回头我问问她,是怎么做的,咱们后山可是不缺栗子。” “真好吃!”关茂连连点头,边吃边道,“花椒越来越有本事了,还会烧窑呢,她屋里那个泥锅就是自己做的,还给安哥儿烧了个小马车呢!” “是嘛,那可真是厉害。”汪七笑着对裴泽道,“老三也是个有福气的,你看你一回来就有这么好的媳妇等着你,又会做饭,还会烧窑的,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人家等你这么多年,可是不容易的。” 裴春山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泽:“是啊,花椒这些年也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是个好媳妇。” “哼,她能来咱们家当媳妇,是她的福气。”裴春花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他们花家有什么呀,爹死娘改嫁,爷奶大伯不待见,还不如在咱们家呢!” 裴泽一声不吭。 关于花椒,他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再多说什么。 当然,如果花椒愿意继续在这个家住下去,他也不会赶她走。 毕竟,小姑娘被家里卖到他们家来,也无处可去。 他只是不想娶她而已。 家里吃饭的人多,王氏炒了好几盆子菜,里面零星掺了点肉,锅边转圈贴了一圈玉米饼子,因为是招待客人,玉米饼子上面难得没有太深的指印,靠近锅的那边也是焦黄酥脆的,卖相还可以。 “家里不是有铜钱菜吗?”裴春山心情很好,眉开眼笑地吩咐王氏,“快让花椒再拌上两盘,让她多放番椒。” 现在他每每外出,一见铜钱菜,就赶紧采回来。 吃了好几次了,他还没有吃够。 王氏应声去灶房择铜钱菜,大声吆喝花椒准备点番椒。 花椒知道王氏闻不惯辣椒的味道,索性去灶房把那罐子菜籽油搬了过来。 在她的小泥锅里炸了满满一罐子辣椒油,这样再吃的时候,直接拌上点辣椒油就行,不用每次这么麻烦。 因为裴泽带回来一麻袋番椒,不用担心种子的问题,花椒舀了满满一勺子辣椒油放进了铜钱菜里,红的辣椒,绿的菜叶,白的大蒜,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色香味俱全,满室生香。 花椒留了一些凉拌菜给自己,这些辣椒比之前的辣椒要好得多,用油这么一呛,简直不要太香哦,好吧,为了这些辣椒,她宁愿在裴家多呆些日子。 众人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尤其是关六斤父子三人,吃得满头大汗,赞不绝口,这番椒也太香了。 酒饱饭足后,男人们有说有笑地拿了绳子跟着裴泽去了后山抓野猪。 女人们则围在炕上看料子。 花椒原本不想过来的,她对那些料子并不感兴趣,她还是想琢磨一下拿什么装那些糖炒栗子去码头上卖合适,王氏硬是拽着她过来,低声道:“你傻啊,你男人带回来的料子,你还不赶紧挑几块压箱底,将来给孩子当尿布也不要便宜了你姑一家子。” 花椒顿觉无语。 谁男人啊! 什么尿布啊! 他们可是说好了,一个不娶一个不嫁的……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第16章 婆媳 花椒只得跟着王氏盘腿上了炕,煞有其事地看料子。 虽然王氏脾气不怎么好,为人也不咋地,对她好是因为想撮合她跟裴泽,但她以后要是想做点什么,还是得仰仗王氏的,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虽然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但并不足为惧,只要王氏支持她,就够了。 凭良心说,裴泽带回来的这些料子还是不错的,质地厚实,颜色也很正,穿个三五年绝对没有问题的,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等日常颜色都有,这四麻袋衣料可得不少钱。 现在她严重怀疑裴泽应该有不少私房钱。 刚刚她在他屋里炒栗子的时候,看见他炕头上还放着一个包袱,大概是睡觉的时候也抱着,她不信能买起这么多布料种子和辣椒的男人,手头上会没有钱? 当然,人家有钱也是人家的事……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娘,这个橙色的特别软和,做里衣特别好,我要匹这样的。”裴春花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把炕上的衣料都抱回家去,“还有这个青色,做条裤子穿着好看,上衣就用橙色来搭配。” “那不就成了唱戏的了。”袁老太太咧嘴笑道,“你看好那块就拿那块,泽哥儿孝敬你也是应该。” “娘,他姑喜欢归喜欢,拿一块就得了,等过了年,花椒三月里过了生辰,我就张罗着老三跟她成亲圆房,还得指着这些料子做婚服呢!”王氏见袁老太太这样说,当下就拉了脸,不悦道,“咱家人这么多,还有老二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你们也不替他想想?” 凭啥她儿子带回来的东西,便宜了别人? 想想就来气。 “大嫂放心,这么多料子足够你娶儿媳妇的了呀。”裴春花睁大眼睛,一脸无辜道,“这是我侄儿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我当姑的挑几块怎么了?不要那么抠嘛!” 花椒最看不惯裴春花这种人,忍不住开口道:“当娘当奶的还没挑呢,当姑的倒是先理直气壮来了,难不成姑比娘和奶还要亲近?” 还能再极品一些吗? 王氏见花椒这样说,愈发得意,还是自己的媳妇跟自己亲哪! 裴春花一时语塞。 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小蹄子,骂人不带脏字,跟她这个婆婆一样一样的。 “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每人先挑一身做新衣裳,剩下的再说。”袁老太太不耐烦道,“横竖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花椒不喜大红大绿的,随手拿了紫色和蓝色两块布料回了屋,紫色做衣裳穿着耐脏,蓝色做被面床单……也比较耐脏,她很满意。 柳氏见花椒挑了两块,皱眉道:“不是说每人做一套衣裳嘛,怎么花椒还拿两块呢?” 一块布料差不多能做一套衣裳。 凭什么花椒要做两套? “她男人带回来的布料,还不兴她多拿一块了?”王氏冷笑,“要是老大能带回来这么多布料,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分一身呢!” “娘,你要这么说,那可就是抬杠了。”柳氏不悦道,“我家老大是没有本事带这么多布料回来,但他这些年也不是吃白食的,地里的庄稼他可是出力气的,难道这也要比吗?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怎么吃饭的时候,不说让我们多吃点呢?” “老大媳妇,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别怪我当婆婆的不给你留面子。”王氏冷笑道,“难道你屋里私藏的东西还少吗?敢不敢现在就让你奶和你姑去你屋看看,八成是香油果子什么的,也能翻出一斤半斤的吧?” 裴润是常年在地里干活不假,但每次去镇上带回来的吃食多半是放在自己屋里的。 当她不知道吗? “娘,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怪我奶偏心了?”柳氏毫不示弱,理直气壮道,“是我奶说,我孩子小,让老大买点吃食放在屋里的,难道这也是我们的错了吗?如果你连这点都容不下的话,那干脆分家好了,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要说谁。” 她男人一年四季累死累活的养活一家人。 到头来,还要受这样的埋怨,她越想越憋屈。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块料子嘛,什么分家不分家的。”袁老太太见婆媳俩越说越激动,又要吵起来,忙抓了四块布料往柳氏手里塞,“你多给孩子做几身衣裳,快过年了,都高高兴兴的。” 说着,又把剩下的布料推给王氏,“这些你收着,如果不够的话,再跟我要,一家人过日子,不要计较这么多。” 只要她活着,这个家就不能分。 也分不起。 别的不说,家里也盖不起三串院子。 王氏黑着脸把布料都收了起来。 袁老太太一直偏心老大老二,她又不是不知道,分家就分家,谁怕谁啊! 柳氏也很生气,领着孩子就回了东厢房,去找裴满大倒苦水:“老二你得听嫂嫂的话,等你好了以后,得赶紧去镇上上工,早点把杨柳村的那个六闺女娶回来,等你成了亲,咱们就跟他们分家,再不分家,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裴满要是不成家,她闹腾着分家也说不过去。 一旦裴满有了媳妇,分家就有希望了。 “嫂嫂你放心,等过了年我去镇上码头扛包。”裴满知道柳氏要给他说亲,忙信誓旦旦道,“只要六姑娘愿意跟我,我就跟她好好过,咱们跟他们分家,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他是经历过女人的男人,一个人睡在炕上,总觉得心里跟猫挠了一样。 要不然,他也不会对花椒下手不是? 说实在的,花椒还小,身子都没有张开……如果他有媳妇,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有你这句话嫂子就放心了。”柳氏冲东厢房那边努努嘴,压低声音道,“只要你跟你哥齐心,这个家就不愁分。” 裴满不吱声。 其实他只想要媳妇,不想分家…… 花椒并不知道王氏跟柳氏之间的口角,拿了布料回屋就睡了,她虽然不会绣花啥的,但基本裁剪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闲着也是闲着,她决定自己做自己的衣裳,谁让她有个会裁剪的老妈呢! 想到老妈,花椒心里很是难过。 其实前世她年龄不大,之所以被老妈催婚,是因为老妈始终坚信好男人就得提前下手才行,女人最重要的是就是年龄优势……现在好了,现在她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就已经住在婆家五年了。 她希望这是一场梦。 梦醒了以后,她就能回家,跟爸妈还有妹妹一起去看电影,吃百家宴,她不想在这里,一点都不想,想着想着,拥着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就被梆梆地敲门声给敲醒了。 门外传来裴安兴奋的喊声:“三嫂三嫂,你快起来,爹跟三哥打着野猪了!” 第17章 分猪肉 院子里闹哄哄地,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裴家父子在后山打着野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桐花村。 光是看热闹的就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年后山的野猪越发肆无忌惮,经常结伴下山糟蹋庄稼,村里人打了好几次也没打到,裴家老三真是牛啊,一回来就打了一头野猪,比上次邻村老猎头打的那只要大很多。 裴泽似乎并没有多少兴奋,神色平静地洗手换了衣裳,嘱咐了裴春山几句,就掩了房门,回屋睡觉去了,花椒被裴安拽着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他魁梧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其他人则兴奋得毫无睡意,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夜里惊险的一幕,汪七心有余悸道:“幸好老三陷阱做得精巧,要不然这野猪咱们可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的。” “是啊,太吓人了,差点就冲出来了。”关六斤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咧嘴道,“这下好了,能过个肥年了,三百多斤呢!” 关茂和关盛则坐在门口,至今没缓过神来。 那野猪发起疯来,太吓人了,再也不敢嚷嚷着要进山抓野猪了,要是没有三哥,就凭他们这些人,是绝对打不到这头野猪的,说不定还得被野猪伤了。 裴满也出来凑热闹,悄声问裴润:“没说怎么分?大家都有份吗?” “老三的意思是都有份。”裴润道,“看爹怎么分吧!”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就是跟着抬了抬野猪。 要说功劳,都是老三一个人。 裴满再没吱声。 “老三的意思是,咱们三家每家五十斤,剩下的给村里人分了,大家一起过个肥年。”裴春山跟汪七关六斤商量,汪七连连摆手,“我家就去了我一个人,分五十斤太不好意思了,这样,我拿十斤就行,剩下的,你们随便分。” “看七爷说的,这么多年,您一直照顾我们家,也不见您跟着我们家沾什么光。”裴春山执意不肯,“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您可千万不要推辞。” “春山,你们家老三是头功,跟我们平分不合适。”汪七毕竟是在外面混过的,沉吟道,“这样吧,我拿二十斤,关家父子五十斤,剩下的都是你们的,你们愿意咋分就咋分,这个人情是你们裴家的,我们不跟着掺和了。” “行,怎么都行。”关六斤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五十斤肉啊! “好,那就这样吧!”裴春山不好再推辞。 桐花村一共有一百二十户人家。 每户一斤也要分掉一百二十斤……但老三发话了,当爹的也不好说什么。 王氏一听裴泽要把野猪分掉,心疼得直吸冷气,梆梆地去敲裴泽的门,裴泽刚刚躺下,就听见他娘在门外一个劲地喊他,只得披衣下炕给她开了门,王氏急得直冒汗,埋怨道:“好不容易打的野猪,你怎么说分都分掉了,咱们家也好久没有吃肉了,咱们家也不宽裕啊,明年你要成亲,你二哥说不定也成亲,这些肉是有用处的……” 天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那是一百多斤猪肉啊! “娘,我八年没回来,算是给乡亲们一点见面礼。”裴泽静静地听王氏说完,面无表情道,“再说了,我明年要包后山,也得村里人支持才行,您放心,只要我在家,咱们家就有肉吃,听我的话,分了吧!” “那是一百二十斤啊!”王氏并不觉得包山头跟分猪肉有什么关系,嗔怪道,“咱们不欠谁的,也不该谁的,一码归一码,这么多猪肉,咱们自己留着吃不好吗?” “哎呀你快出来张罗这些肉,还有心思聊天。”裴春山一步跨了进来,埋怨王氏,“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都已经分开了,赶紧出来。” 王氏一跺脚,黑着脸道:“就你们父子俩大方……” 桐花村的人听说裴泽要分猪肉给他们,兴高采烈地涌到裴家门前来拿猪肉。 大多数人也没空手来,有的拿了块豆腐,有的端了一碗玉米面,还有的拿着蒸熟的米糕,野猪肉是好吃,但他们也不好意思白吃白拿的,毕竟大家都不宽裕。 汪七和关六斤在裴家大门口摆了张桌子给众人分猪肉,关茂和关盛负责记账,吵吵闹闹了一上午才把猪肉分完,众人送来的东西也杂七杂八地摆满了灶房,喜得王氏喊花椒来帮忙,悄声嘱咐道:“你屋里不是有个小泥罐吗?一会儿你拿过来,等我炼了猪油,把剩下的脂渣给你装满放在你屋里吃。” “谢谢娘。”花椒眼前一亮。 “你太瘦了,得赶紧补补。”王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道,“你这样的身板就是圆了房也不好坐胎,胖一点才好生养。” 花椒:“……” 呵,这世上啊,除了亲爹亲娘,果然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地好……谁要给他们家生孩子了? 家里有好吃的,每个人心情都好。 就连袁老太太,说话也比往日低了几个分贝。 野猪肉尽管被分掉了大半,但实际上剩下的猪肉也不少,差不多也有一百斤左右,猪头猪下水就煮了满满一大锅,肥肉大部分被炼了油,装了满满两大罐子猪油,剩下的一半做了腊肉,一半用破铁锅扣了压在院子里,吃的时候就割一块,很天然的一个小冰箱。 过年那天,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厚雪。 院子里铺了厚厚地一层,裴安和娴姐儿福娃在院子里打雪仗,花椒和裴莺还有裴润裴满柳氏,都在院子里扫雪,偶尔跟裴满碰面,花椒一个眼神杀看过去,裴满立刻低头躲着她走,裴泽回来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花椒了。 裴春山和裴泽吃过早饭后,便拎着两斤肉去了里长家。 里长黄金树见裴春山父子来,很是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屋:“来就来呗,还带了肉,年前已经分给我们了,怪不好意思。” 黄金树个子矮小,人很精明。 村里人给他起了绰号,黄鼠狼。 黄金树媳妇白氏忙上前接了猪肉,喜得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村里人都传开了,说老三在外面练了一身好武艺,还说野猪见了你,都得绕道走呢!” 白氏前两年说后山的狐狸缠上了她,让她做香头,自己便在家里摆了供桌,当起来狐大仙给人看邪病,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狐大仙白牡丹。 裴泽笑而不语。 跟裴春山进了屋,倚着炕边坐下。 得知父子俩的来意,黄金树很是痛快道:“虎啸岗闹鬼的传言你们也知道,附近那三四个山头原本就没人去,只要你们不怕鬼,就尽管用便是。” “黄叔,我种药材,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要长期包的。”裴泽郑重道,“我打算包三十年,不知道村里能不能做主?” 三十年? 就连裴春山也吃了一惊,这么多年的租金,他们家可是拿不出啊! “三十年的话,村里做不了主。”黄金树直接了当地告诉裴泽,“这个得去县衙签文书才行,你知道咱们村的里长是十年一轮,可是做不了三十年的主。” “多谢黄叔提醒,我知道了。”裴泽微微颌首,裴春山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包三五年?好的话,咱们再接着包就是。” 其实他并不想包山头。 庄稼人就得老老实实地种地,种那些药材什么的,太不靠谱,但裴泽把药材种子什么的都带回来了,当爹的也不好说别的。 “不行,要包的话,就得三十年。”裴泽挑眉道,“十年太短,好多药材才刚刚长起来,是看不到收益的。” “那就等过了年,我跟你一起去县衙问问便是。”黄金树笑笑,爽快道,“吴知县跟我有过几面之缘,这事也不难,就是跑趟腿而已。” “好,那就过了年再说吧!”裴泽欣然答应。 路上,裴春山突然停下脚步,一头雾水地问道:“老三,自从你回来以后,你从来就没提起过你在外面这八年多的事,眼下这里没外人,你跟爹说实话,这些年,你在外面是做什么的?” 第18章 怀疑 “爹,您怎么突然这么问?”裴泽看了裴春山一眼,从容道,“我不是跟您说了嘛,我跟着恩人走南闯北地做生意,前两个月想起自己是谁,就回来了。” 他觉得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眼下怎么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那恩人姓甚名谁,他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裴春山看裴泽,就像在看陌生人,疑惑道,“他不光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咱们全家的恩人,你应该请他来家里看看的,你不会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吧?” 老三跟八年前的确不一样了。 先不说六麻袋布料种子和番椒,就说这包山头,三十年的租金就是一大笔银子,他明明知道家里没有银子,却还是执意要包三十年,这说明他手头上是有银子的…… 有银子是好事。 可他从来没提银子的来历,如果是光明正大来的,他怎么不提呢? “爹,我启程的时候,都快过年了了,您让人家来咱们家干嘛?”裴泽蹙眉道,“您放心,我在外面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恩人,他救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报答了他们,也算是两清了,包山头的事,您不用操心,租金我自有办法解决。” 那些腥风血雨的往事,他不想再提。 他如今向往的,正是这样平淡琐碎而又带着烟火气的日子。 “老三你记住,咱们是庄稼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裴春山还有些不放心,嘱咐道,“咱们裴家是走正道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可得心里有数。” “爹,我知道该怎么做。”裴泽微微颌首,沉声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尽快让您和娘过上安稳的日子,您安心,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裴春山叹了一声,也没再问。 父子俩一路无言。 家里肉多,又是过年,王氏破例炖了一锅肉,又在灶上忙碌着炒菜,袁老太太和柳氏裴莺在炕上包饺子,花椒跟王氏要了几块猪皮,打算做猪皮冻,王氏索性把猪皮全都给了她,花椒一边烧火一边收拾猪皮上的毛,王氏探头望了望大门口,叹道:“泽哥儿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了,好不容易打了一头猪就这么分给了别人,虎啸岗那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他竟然要包下来……唉,偏偏我这个当娘的劝不住。” 花椒一声不吭。 收拾好猪皮放在水里浸泡着,这些猪皮差不多能有四五斤,能做一大盘猪皮冻,满满的胶原蛋白哦! 至于裴泽分猪肉和包山头的事。 她并不想发表意见。 见花椒不吱声,王氏恨铁不成钢道:“花椒,你是他媳妇,我当娘的不能说的事,你得劝着点,虎啸岗附近真的闹鬼,可不能让他去包山头,包了也是白搭上租金,咱们这个家,真的不能再折腾了。” “男人的事情,咱们女人还是不要跟着掺和了吧?”花椒坐在灶前烧着火,心不在焉道,“再说了你都劝不动他,我算什么呀?” 她在他眼里,连家人都不是。 她还去劝他? 别逗了,她没那么无聊。 “你算什么,你当然算他媳妇了。”王氏把切好的萝卜放在锅里,拿起铲子铲了一番,盖上锅盖,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很是认真道,“他不搭理你,是因为跟你不熟,等成亲后就好了,男人嘛,就是这样,他知道你是他媳妇,总得在你面前立立规矩,等你有了孩子,他肯定会对你好的,当初买你的时候,我就找白牡丹给你们算过了,你八字旺夫,泽哥儿只有娶了你,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这不是灵验了嘛!” 花椒一头雾水。 她八字旺夫? 怎么没人告诉过她呢? 想到这里,花椒理直气壮道:“娘,虎啸岗那边的栗子挺多的,家里也吃不完,我打算过了年去镇上码头试试,您觉得怎么样?” 她可是有旺夫命的。 发财肯定妥妥地。 “你想去就去吧,能卖几个钱也是好的。”王氏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顿了顿,又道,“到时候让莺子跟你一起去就是。” “不用了,让安哥儿跟我一起吧!”花椒从善如流道,“安哥儿喜欢跟我在一起。” 她跟裴莺不对付。 不能在一起共事的。 “也行。”王氏点点头,起身朝炕上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道,“到时候你卖的钱不要给你奶,要是她问的话,你就说我让你买盐巴了,你奶那个人,死抠死抠的,要是入了她的手,可是半点吐不出来的,你得长个心眼才行,连你大哥那样的老实人去镇上卖东西,也是交一半留一半的。” “行,我知道了。”花椒会意。 既然大家都这样做,那她以后就方便多了。 原本她就没打算把卖的钱上交给袁老太太。 花椒之前做过猪皮冻,这次也没有失手,放凉后切成长条装了两盘,一盘放了辣椒油,一盘没放,清爽可口,众人吃得很过瘾,尤其是裴春山,吃完又下去切了一盘,舀上满满一大勺辣椒油端了上来,咧嘴笑道:“花椒做的这猪皮冻真好吃,早知道咱们把猪皮都留下来,我尝着比肉都好吃呢!” “味道的确不错。”袁老太太牙口不好,就喜欢这样软糯的饭食,吃完很是心满意足,嘱咐王氏,“以后让花椒多帮你做饭,我就喜欢吃这样的饭菜。” “弟妹这是跟苏婶学的吧?”柳氏看了裴泽一眼,不怀好意道,“听说苏婶在镇上码头的生意老红火了,除了包子还有各种小咸菜啥的,在咱们桐花村,苏婶可是个能人,没有她不会做的菜。” 就苏贤对花椒的那点花花肠子,当她不知道吗? 她就是得让裴泽知道知道,这个花椒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提苏婶,裴莺警惕地看了看花椒,问道:“真的是苏婶教你的?” 苏贤一回来,她就天天往隔壁跑。 奇怪她怎么没看见花椒去苏家呢? “当然不是真的,是我自己会的。”花椒最烦柳氏和裴莺幸灾乐祸的样子,大言不惭道,“别说是猪皮冻了,我还会做佛跳墙呢,你们去问问苏婶,她听说过佛跳墙吗?” 柳氏和裴莺面面相觑。 佛跳墙是什么? “你会做佛跳墙?”裴泽突然开口问道。 佛跳墙是宫廷御菜。 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第19章 吃过佛跳墙的男人 “当然,只要有食材,我就能做出来。”花椒坦然看着他,问道,“你吃过佛跳墙?” 其实她会不会做不重要。 重要的是佛跳墙用料繁琐昂贵。 寻常人家根本就凑不齐这些食材。 “吃过一次。”裴泽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从容道,“当时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才吃上这道菜,味道非寻常菜可以比拟,的确是人间美味。” “你等了三个时辰能吃上佛跳墙已经很不错了。”花椒淡淡道,“若是饭馆酒楼也就罢了,若是自己家要准备这些食材,怕是得提前准备一个月才行。” 吃过佛跳墙的男人,手头肯定有钱。 鉴定完毕。 “这倒也是。”裴泽微微颔首,疑惑道,“你是在哪里看到的食谱?” “前些日子我在后山捡到一本书,那本书上写的。”花椒一本正经地胡扯,“现在那本书还在的,我每次过去,都会过去翻翻看,也就记住了一些菜的做法。” “我怎么没看见呢?”裴莺不相信。 “你没看见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花椒不以为然道,“我觉得失主肯定会回来找,所以就放在原来的地方没拿回来。” “是苏贤故意放在那里给你看的吧?”柳氏捂嘴笑,“这后山荒无人烟的,谁会把书丢在那里。” “大嫂,你怎么想是你的事。”花椒怼道,“如果你非要说是他的,那我就把书拿回来,你给他送去就是!” “据我所知,邻村也有人在后山看书,花椒给人放在原处是对的。”裴春山轻咳了一声,“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吃饭吧!” 柳氏这才闭了嘴。 “三哥,佛跳墙是什么?”裴安也才凑过来问,“是用石头做的吗?” 众人哄笑。 “你这孩子,石头做的哪能咬动?”王氏笑道,“快吃饭吧,咱们家的这些肉不比那个佛跳墙差。” 裴润和裴满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吃饭。 说什么佛跳墙,野猪肉这么香,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吃完饭,裴春山领着一家人毕恭毕敬地给袁老太太磕头拜年问好。 袁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每人分了一个铜板的压岁钱。 柳氏见袁老太太高兴,趁机道:“奶,他二叔的事也得赶紧操办起来,趁正月里,得赶紧让他们相看相看,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只要老二成了亲,那分家就有希望了。 这么一大家子混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尤其是裴泽,说什么要包三十年的山头,肯定得赔死! “行,那就让他们初六来吧!”袁老太太掐指算了算,“如果相看成了,趁着家里有猪肉,二月里就能娶,先看看他们家什么条件吧!” 柳氏道是。 初四裴润和柳氏带着两个孩子回门。 王氏也极力怂恿花椒跟裴泽回花家岭一趟,虽说花椒是他们家买来的媳妇,不回去也没什么,但王氏还是想借此机会撮合裴泽和花椒,如果老二的事成了,她就立马安排裴泽和花椒成亲,她担心裴泽在家住不惯,哪天心血来潮又跑去西北了。 花椒一口拒绝。 说不想回花家去。 人家都把她卖了,她还回去干吗? 何况,她就是回去,也不会跟裴泽一起回去的。 裴泽也说不去。 他不想娶她,更不想陪她回娘家。 王氏不敢数落儿子,就去花椒屋里劝花椒:“你让老三陪你回娘家,是想让你家里人看看女婿,他不去你得劝他,怎么你也不回去?你放心,我给你带斤猪肉,让你家里人看看,我们家没有亏待你。” “得,您还是省了那一斤猪肉吧,我不回去。”花椒坐在炕上,埋头编背篓,她问过裴润了,裴润说码头那边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市了,人挺多的,她打算这几天去后山多捡点板栗,回来炒熟去卖,反正虎啸岗那边的板栗挺多的,货源她不担心。 “那你就多去你男人屋里坐坐啊!”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花椒,倚着床边坐下,望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房间,继续道,“我问过他了,他在外面没有女人,他说不想成亲,不是看不上你,而是一个人习惯了,不想身边有人管束着,花椒,如果他在外面有媳妇了,那我也就不用替你们操这个心了,但他现在没有,所以你得主动点。” “他跟我说了,说是不会娶我。”花椒直言道,“娘,以后您就拿我当女儿养吧,等我赚了钱,我孝顺您。” “那怎么行,媳妇就是媳妇,哪有当女儿养的?”王氏嗔怪道,“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得听我和你爹的,我们让他娶你,他就得娶你,改天我给你拿过布料来,你把你自己的嫁衣给做了,等过了三月,我就张罗着给你们成亲圆房,我瞧着他愿意跟你谈论什么佛跳墙,下次你就给他做佛跳墙,他肯定喜欢你……” 花椒哭笑不得,刚想说什么,就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老三在家吗?” “黄叔,您来了,快请进。”裴泽应声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把黄金树请进了自己屋,王氏起身往外走,“是里长来了,我出去看看。” 花椒继续编织背篓。 裴泽有没有女人,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吃饱了撑的,主动跟他套近乎,她又不喜欢他。 黄金树唾沫横飞地坐在炕边道:“昨儿我去镇上看我姑,路上可巧碰到了吴知县,我便把你要包虎啸岗的事跟他提了提,吴知县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人要种药材衙门也不反对,三十年的话,租金给九十两就行。” 九十两? 王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多谢黄叔帮忙。”裴泽欣然答应,展颜道,“那我正月十六那天就去衙门签文书如何?” “行。”黄金树点点头,笑道,“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这事保准能成,就是这银子,你得提前准备好……” 说着,他又狐疑地看着裴泽,问道,“老三,你有这么多银子吗?” 那是九十两啊! “他哪有那么多银子啊!”王氏嘴角扯了扯,讪讪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老三,别说九十两了,就是九两银子,家里也拿不出来啊!” 黄金树又看裴泽。 “黄叔放心,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裴泽淡淡道,“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待黄金树走后,王氏又低声问裴泽:“老三,你跟娘说实话,你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 第20章 相看 “娘,我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银子都换成了布料跟种子,我现在手里没有银子。”裴泽坦然道,“您放心,银子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不会让家里跟着受累的。” 他所做的一切不方便跟家里人说。 也不想说。 “你两手空空的,怎么解决啊!”王氏急得直跺脚,“那是九十两啊,而且你在后山搞那些药材,一年半载的也看不到收成,咱们这个家,经不起折腾了的。” 黄金树说让他尽快准备好银子。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要去偷还是要去抢? “这是我的事,您不要操心了。”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氏,蹙眉道,“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约莫着七八天才能回来,您跟爹不要担心。” “你去哪里?”王氏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又要离开我们吧?” 她就说,在外面闯荡惯了的人,在家里是呆不住的。 “娘,您想哪里去了,我要包山头啊,我能去哪里?”裴泽哭笑不得,起身道,“好了,我出去串串门,找七爷说说话。” “三哥我也去。”裴安从门外探进头,裴泽上前牵过他的手,展颜道:“好,一起去。” “三哥你的手好硬,全是老茧!”裴安捏了捏他的手,认真端详道,“咦,这里还有个刀疤,是怎么弄上的?” 裴泽笑而不语。 拉着他出了门,去了汪七家。 汪七家在村东头。 家里的房子很是气派,正房侧房一共八间,在桐花村是数一数二的。 兄弟俩还没到门口,就见一条大黄狗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狂叫,裴安吓得直往裴泽身后躲,裴泽一把抱起他,安慰道:“不怕,它不会咬你的。” 汪七笑着迎出来:“老三来了,快请进。” 说着,又训斥黄狗:“大黄,这是自己人,边上呆着去。” 大黄灰溜溜地去了墙根趴下。 “老三来了!”汪七老妻杨氏见是裴泽兄弟来了,很是高兴地把两人迎了进来,用袖子擦着眼角道,“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年你爹娘盼你盼的,心都碎了!” 裴泽领着裴安进了屋,冲两人作揖:“七爷七婶,过年好。” “好好好。”杨氏又是泡茶又是准备栗子,笑道,“快炕上坐,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婶子给你们包饺子吃。” 她家老头子不过是帮忙抬了抬猪,就分了二十斤猪肉。 见了裴泽,杨氏心里很高兴。 “那就有劳婶子了。”裴泽也不推辞,撩袍上炕坐下。 裴安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地从盘子里抓着栗子啃,低声道:“三哥,七婶家的栗子不如三嫂做的好吃。” “一点没错,的确不如你三嫂做得好吃。”汪七哈哈笑。 茶过三巡。 两人就聊到了包山头的事,汪七拍拍胸脯道:“如果手头紧,就尽管开口,多了没有,二三十两银子还是能拿出来的。” “我有办法的。”裴泽淡淡道,“不劳七爷了。” 汪七点点头,又问道:“老三,听说西北那边的战事停了以后,秦王殿下回京继了帝位,是真的吗?” 他知道这几年西北那边一直有战事,并不太平。 山匪强盗也跟着起哄,各占山头鱼肉百姓,每每去西北进货,他都是提心吊胆,唯恐被人拦了路,以至于每次去,都不得不雇镖局的人随行保护。 “是真的。”裴泽微微颔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沉声道,“新帝英勇,二十年内西北边境应该是太平无虞的。” “那敢情好。”汪七眼前一亮,“以后我去西北进货,就不用再跟镖局的人打交道了,能省一大笔银子呢!” 说着,又叹道:“我虽然不经常去西北,但我听涂老板说,这一仗足足打了十年,这些年要不是李全胜大将军英勇无双,谋略过人,这仗还得打下去。” 裴泽点点头,沉默不语。 “对了老三,你在西北多年,可曾见过李全胜大将军?”汪七问道。 这些年,他只要一入西北,就能听到李大将军的威名。 人人都说,李大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常常让敌军闻风丧胆,不战而退。 “没有。”裴泽淡淡道,“这些年我跟着恩公到处做生意,也不是常年呆在西北,有次还来到咱们桐州,只是,那时候我记忆全无,也不记得自己就是桐州人。” “唉,这些年你也是不容易啊!”汪七拿起茶壶给裴泽倒茶,又抓了一把香油果子给裴安,笑道,“你瞧瞧,你走的时候,安哥儿还没有出生,现在他都这么大了呢!” 裴泽笑笑,没吱声。 裴安偎依在裴安身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香油果子。 初五一大早,裴泽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没有吃。 王氏一直送到村口,再三嘱咐他早点回来,不要让家里担心,回到家还不放心,又打发裴春山去追裴泽:“你跟他一起去,看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你放心,他会回来的。”裴春山哭笑不得,“他跟我说了,是去拜访桐州的一个老朋友,你瞎操什么心。” “唉,他什么都不跟我说。”王氏叹气。 裴安听说裴泽出了院门,干脆哭了起来:“我要跟着三哥一起去,你们怎么不叫醒我,三哥走了,是不是不回来了!” “回来,他回来的。”王氏指着花椒那屋道,“你看,你三嫂还在的,你三哥肯定回来的。” 裴安一想也是,擦了擦眼泪,进了花椒那屋,见花椒正在编背篓,便问道:“三嫂,你编背篓干嘛?” “去卖栗子呀!”花椒手里的动作不停,随口问道,“过了十五我就去,你去不去?” “去,我去!”裴安破涕为笑,“我带你去码头那边卖,卖了钱,咱们买肉包子吃。” “好,那就这么定了。”花椒莞尔。 第二天,裴春花按照约定就带着杨柳村的杨六姑娘来家里相看裴满。 杨六姑娘长得不高,但肤色白净,单眼皮,樱桃口,模样还算耐看,腰肢纤纤,走起路莲步盈盈,第一次来婆家相看,她似乎并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害羞,反而很是大胆地环顾左右,见了裴满,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坐在炕边,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袁老太太喜得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夸道:“瞧瞧,这姑娘长得真不错,腰是腰,胯是胯,哎呀呀,年轻就是好啊,看这小手白的。” 主要是臀圆,是个好生养的。 不像那个花椒,瘦得跟竹竿一样。 王氏也坐在炕边打量杨六姑娘。 她一看这姑娘,就不喜欢,哪有一进婆家就到处乱看的,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娘,您可算看对了。”裴春花是媒人,又是姑姑,心安理得地坐在炕头上,唾沫横飞道,“杨家有七个闺女,可村里都说,最好看的就是咱们六姑娘,六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俺们能应了你的,一准应。” “听说,你们家买了一个媳妇花了三两银子?”杨六姑娘也不含糊,理直气壮道,“俺娘说了,俺的聘礼,不能低于这个数,其他的,都好说。” 王氏一听就火了。 第21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杨六姑娘,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咱们也好好论道论道,我们家买了一个媳妇的确是花了三两银子,但我们买媳妇是为了冲喜,眼下我家老三也回来了,我们这个媳妇也买得值。”王氏瞧着杨六姑娘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来气,不冷不热道,“只是这些事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进门的话,就是明媒正娶,不用扯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聘礼也没多没少,主要是看婆家的实力。 照裴家如今的局势来看,是不可能出三两银子聘礼的。 想得美! 柳氏没吱声,不动声色地坐山观虎斗。 要是杨六姑娘的聘礼是三两银子,那她也得开口跟公婆要聘礼,当初裴家去她家下聘的聘礼,最多值一两银子,如果杨六姑娘也是三两,那她也得让裴家把那二两聘礼补回来。 “买的是媳妇,娶的也是媳妇,怎么你们裴家的媳妇还有个三六九等?”杨六姑娘眸光流转地看了看裴满,盈盈起身道,“既然你们不待见我,那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说着,又冲裴满笑笑,“看来,你我是注定没有缘分了。” 裴满被杨六姑娘这一笑,笑得整个身子都酥了,忙伸手拦住她,急声道:“你别走,我不让你走,咱们都商量商量,他们不应,我应,你说什么我都应,我去码头扛包也得把聘礼给你凑齐。” 说完,裴满又冲王氏甩脸子道:“老三的媳妇能花三两银子,为什么我的就不能?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养的吗?这事你说了不算,我等我爹回来商议。”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他。 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杨六姑娘。 后娘就是后娘。 “就是,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再说。”裴春花当然不会让杨六姑娘这样走了,笑盈盈地拉住她,硬是让她上炕坐下,又拉着脸对王氏道,“大嫂,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大家第一次见面,不要闹得这么僵,咱娘还没说话呢!” “怎么?难道我在这个家里就没资格说话了吗?”王氏白了裴春花一眼,又扭头看袁老太太,“娘,当初老三是怎么失踪的,您比谁都清楚,也是您去找人算卦才说要买媳妇冲喜的,难道说这些事也要跟老二的亲事扯一起吗?” 当初要不是为了救老二,老三能出事? 一个个的,一点良心都没有。 “大山媳妇,这事我跟大山商量再说。”袁老太太冷着脸道,“当家的还没露面呢,你一开口就把人家给撵了?哪有这么当后娘的?老二老三都是我孙子,我可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要她说,三两就三两呗! 只要老二能娶上媳妇就行。 反正家里就是欠债,她儿子也不会亏待了她一个老婆子。 “行,那你们慢慢商量吧!”王氏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又冷声道,“反正我丑话说在前面,有多少家底就下多少聘礼,如果非得攀老三媳妇的话,那也不要紧,就照买的媳妇来娶就是,娶过来以后就不要跟娘家来往了。”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杨六姑娘咬唇道,“明明是你们要我提条件的,我提了条件,你们又说我扯有的没的,我才不稀得嫁过来呢!” “六姑娘你不要担心这些,我大嫂一个人也说了不算。”裴春花一把拉住她,大言不惭道,“这个家是我娘和我大哥做主,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当姑的。” 王氏呵呵两声。 摔门走了出去。 裴春花脑袋被驴踢了说这样的话,好啊,那她这个当姑的来当这个家好了。 “六姑娘你放心,我老婆子还在呢!”袁老太太不搭理王氏,往杨六姑娘身边靠了靠,语重心长道,“你说的这些是后话,我现在就问你,你对我这孙子,中意不?” 裴满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衫,目光灼热地盯着杨六姑娘看。 他觉得他是他们三兄弟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要不是家境不好,肯定会有好多姑娘喜欢他的。 “我都问到聘礼了,你们说呢?”杨六姑娘眼睛忽闪忽闪地问道。 “奶,她中意俺呢!”裴满大喜,信誓旦旦道,“六姑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相信你。”杨六姑娘甩着小帕子,捂嘴咯咯笑。 她都听说了,裴家过年的时候到处分猪肉给村里人。 家境殷实着呢! 至少比她之前相看的那几家都要好,听说至今裴家还有好多猪肉呢! “哎呀呀,这就是缘分哪!”裴春花也很高兴,拍手道,“之前啊,六姑娘也相看过几家,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就是没相看成,现在看来,可不就是咱们满哥儿的媳妇嘛!” 正说着,裴春山一步跨了进来,见了杨六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娘,你们聊,我去把猪肉切了,好好招待六姑娘吃饭。” “六姑娘,瞧你这个公公,要亲自给你准备肉呢!”袁老太太咧嘴笑道,“快去吧,咱们吃了饭再慢慢商议。” 裴春山应声去了灶房。 灶房里冷冷清清的,王氏不知去向,裴春山最是了解王氏,叹了一声,抬脚进了里屋,见王氏正躺着炕上装睡,便上前晃了晃她:“他娘,人都来了,咱们得招待啊!” “哼,你妹妹说了,这个家是你娘跟你妹做主,要招待,找你妹去啊!”王氏一骨碌爬起来,气急败坏道,“姓裴的我告诉你,六姑娘要三两银子的聘礼,这事绝对不能答应,买的是买的,娶的是娶的,不一样的。” “消消气,这事以后再商量。”裴春山会意,陪着笑脸道,“一切都是后话,咱们先把眼前这顿饭应付过去再说,我都听你的。” “当真?”王氏有点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裴春山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道,“我知道你又当婆婆,又当媳妇的,过得不容易,可老二年纪也不小了,咱们总得给他张罗个媳妇不是?等他有了媳妇,咱们才好给老三张罗着圆房啥的不是?” 男人炙热的鼻息喷在她耳边,王氏微微有些脸热,嗔怪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听你娘跟你妹的,我饶不了你。” “哪能呢,你是我的媳妇,我听你的。”裴春山拍拍胸脯。 “这还差不多。”王氏这才从炕上爬起来去灶房准备饭菜,高声喊柳氏和花椒过来帮忙做饭,没法子,人都来了,她总不能真的把这个六姑娘给撵了不是。 第22章 她有旺夫命 裴春山毕竟是男人,手一抖,割了三四斤肉让王氏招待杨六姑娘。 王氏心疼地直吸凉气。 万一成不了,岂不是让杨六姑娘占了大便宜? 如果成了,她就更闹心,那是个什么玩意啊! “套个麻雀还得撒几颗谷子呢,何况是娶媳妇。”裴春山亲自动手洗完肉交给王氏,嘱咐道,“成不成的先不说,咱们可不能让乡亲们说咱们小气,你得多替老三老四想想。” 王氏这才不情不愿地动手做饭。 其实她知道裴春山说得也没错,裴家还得在桐花村做人呢! 许是碍于裴春山在家,柳氏显得格外勤快,爹娘的叫个不停,就连裴春花也有说有笑地下来帮忙端饭,不时夸张地大笑几声,听起来家里也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因为是女客,除了裴满,裴春山和裴润都自觉地端了饭去了裴泽屋里吃,花椒原本也想端了饭去自己屋吃的,却不想裴春花出奇地热情,硬是拉着她上炕,笑道:“你是弟媳妇,怎么也得见见新二嫂,你们妯娌好好相处,咱们家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的。” 花椒只得上了炕。 也行吧,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先看看这个杨六姑娘是啥人吧! “这是三弟妹啊!”杨六姑娘迅速地打量了一眼花椒,笑道,“我早就听我们村的人说,你是裴家买来的冲喜的,八字旺夫,现在看来,还真是的,老三一回来就打到了野猪,刚刚听姑姑说家里还要包山头,看来是赚了不少银子了。” 也就是说,后山也是他们裴家的了。 嗯,这家的家底还挺殷实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野猪打到了不假,但包山头的银子还没有着落呢!”王氏夹了一筷子肉给裴莺,又夹了一筷子给花椒,冷声道,“这不,我家老三出去张罗银子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张罗到呢!” “敢赊才能赚嘛!”裴春花吃得满嘴流油,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对王氏道,“大嫂,你就不要担心了,人家老三外出闯荡这么多年,心里肯定是有数的,亏不了的。” 说着,又冲花椒笑笑:“算卦的说花椒八字旺夫,既然旺夫,那老三做什么事都能成的。” “姑说得对,三弟妹的确是有旺夫命的。”柳氏掩嘴笑道,“要不然,咱家哪肯出三两银子呢?” 呵呵,什么旺夫命……她就等着看裴泽亏死。 然后,就分家。 “那我倒要看看,值三两银子的媳妇,能把这个家旺成什么样!”杨六姑娘咯咯笑,对她来说,花椒旺夫不旺夫的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家里能吃上猪肉,包个山头,就足够她娘家人长脸的了。 “你也旺夫,你也值三两银子。”裴满嘿嘿笑,一个劲地往杨六姑娘碗里夹肉,他还没见过哪个姑娘跟杨六姑娘一样风情万种,他想过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娶到手。 “算命的话你们也信啊!”裴莺冷笑,“我三哥打野猪的时候,花椒又不在,包山头她也帮不上忙,算哪门子旺夫。” 花椒脾气不好,跟她不对付。 她听不得别人夸花椒。 “那也是因为我来你们家,你哥才回来的。”花椒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所以你能吃上猪肉,首先得感谢我,因为我旺夫。” “花椒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她进了咱家门,你三哥才回来嘛!”袁老太太吃了满满一碗肉,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难得附和道,“如果你三哥不回来,咱们也没有这野猪肉吃,小姑娘家家的,嫂子们聊天,你不要插嘴。”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王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裴莺这才闭了嘴。 花椒笑笑,继续吃饭。 谁怕谁啊! 待送走杨六姑娘,袁老太太便跟裴春山裴春花商量裴满跟杨六姑娘的事,王氏也在,不动声色道:“娘,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哪有三两银子当聘礼?” “大嫂,老三包山头的九十两银子都敢答应,还不能挤出来点给老二娶媳妇?”裴春花冷笑,“你没看到老二很中意杨六姑娘吗?错过了这家,可就不好找下家了。” 就冲裴满这个名声,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也就杨家不嫌弃。 “他姑,我们家的事情你能不能不插嘴?”王氏恼火道,“我们都在呢,有你插话的份吗?” “就算我当姑的不插话,那作为媒人还不兴我说句话吗?”裴春花也毫不客气道,“人家姑娘都说出条件了,你们家应不应的,总得给人家个回话吧?”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袁老太太吃饱喝足,有些犯困,不耐烦道,“这不是在商量嘛,大山,你说,杨六姑娘要三两银子的聘礼,你应还是不应?” “娘,不能跟花椒比,花椒是买的……”裴春山轻咳道,“我打听过了,杨柳村下聘还是老规矩,一两银子就够了,咱们还是按照规矩来吧!” “可人家说了,得三两才行。”裴满急声道,“爹,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还商量什么?”王氏冷笑,“谁答应的,谁出银子就是。” “老三能出去借银子包山头,那我为什么不能借银子娶媳妇?”裴满不服气道,“反正到头来也不是我一个人还债打饥荒,你们等着,我这就出去借银子。” 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裴春山厉声道,“老三借银子包山头是为了赚钱,跟你能一样吗?” “都是借钱怎么就不一样了?”裴满一心想娶杨六姑娘,脸红脖子粗道,“反正杨六姑娘我是娶定了,你们看着办吧!” “我们还没商量好呢,你倒是答应了,看我不打死你!”裴春山气得要打裴满,裴满不躲不闪,径自往裴春山身边站,“你打吧,打死我就省了三两银子了。” “哥,你这是干什么?”裴春花一把拉住裴春山,推开裴满,“有事好商量,不要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这是喜事啊!” 裴满气得摔门而去。 “你们看看他这个态度!”裴春山气了个倒仰,裴春花硬是拉着他坐下,劝道,“都是自己孩子,就不要生气了,还是好好想想这事吧!” “老三出门是不是借银子去了?”袁老太太问王氏。 “应该是吧!”王氏没好气道,“要不然,他大正月的,出去干嘛?” “那就等老三回来再说吧!”袁老太太冲众人摆摆手,不耐烦道,“如果老三愿意给他二哥出这三两银子,那咱们也没话说。” 虱子多了不咬人。 债多了不压身,反正都借了九十两了,也不差这三两吧! 一直到正月十五,裴泽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第23章 去镇上卖糖炒栗子 一进门就听王氏说起此事。 裴泽一口答应下来:“行,那就给二哥张罗婚事吧,这三两银子我出了。” “老三,你先听娘说,这事你不能答应。”王氏当即黑了脸,低声道,“你说你没借到银子,连山头也不包了。” 凭啥她儿子借的银子,给老二娶媳妇? 她越想越生气。 “娘,二哥这个年纪了,也该成亲了。”裴泽自然不会听王氏的,淡淡道,“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您不要气了,银子咱们慢慢赚。” 王氏见裴泽说得轻松。 当即掉了眼泪:“你也看到了,这么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迟早得把你娘累死,你说分家吧,你奶不肯,你爹怕是也不同意,一时半会儿的也分不了,你包山头又是一大笔银子,再加上你二哥这事,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裴春山和裴润就知道在地里干活,一年下来也就是挣个温饱。 裴满这几年不在家,在外面晃荡的穷困潦倒,回来又是两手空空,屁也没带回来。 裴泽要是包山头再赔了,那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我知道娘的难处。”裴泽点点头,沉吟道,“要不这样,等我二哥成亲后,咱们商量分家的事,如果大家愿意分,那就分,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大家就劲往一处使,家务活也不能让您一个人做的,您放心,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知道他娘辛苦。 但他也不愿意因为银子耽误了他二哥的亲事。 “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王氏擦擦眼泪道,“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家里给你找的媳妇,你也不要,你知道不知道,娘为这事天天睡不着,就怕一觉醒来,你不在娘身边了……” 这几天,她天天做噩梦。 梦见裴泽回不来了…… “娘,您放心,我不会走的。”裴泽笑笑,起身从锅里舀了热水,倒进木盆里洗了脸,又把布巾搭在木架上,脱鞋上了炕,倚在被褥上道,“我都包了三十年山头了,您怎么还担心我走呢?” 王氏一想也是。 也不哭了,才言归正传:“那你答应娘,等你二哥成亲后,你就跟花椒圆房。” 花椒之前是唯唯诺诺的,自从那次砍伤了裴满,不知道怎的就变得厉害起来了,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挺勤快的,又是花钱买的,裴家不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裴泽一听圆房,微微蹙眉:“这事以后再说吧!” 那么小的丫头,他成什么人了…… “那你借到银子了吗?跟谁借的?”王氏继续追问。 “我没出去借银子,而是把随身带的一个小玩意拿去桐州当铺当了。”裴泽哭笑不得道,“除去包山头的租金,手头上刚好还剩下一些,等我明天去县衙把这事办妥了,剩下的全都交给娘保管就是。” “不用交给娘,你自己拿着就好。”王氏警惕地打开门,往外看了看,又退回来悄声道,“家里的银子都是你奶拿着,你留着当私房钱就行,娘要买什么就去跟你奶要。” “好。”裴泽淡淡应道。 裴满得知裴泽愿意出三两银子给他娶亲,一蹦三丈高,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裴春花。 裴春花喜出望外。 颠颠地回来跟袁老太太商量此事:“这事赶早不赶迟,趁着家里还有猪肉,把这事给办了吧!” “行,那我明天就去找刘麻子算算,让他帮忙给找个好日子。”袁老太太也觉得趁着有肉,得赶紧操办,裴春山自然没什么意见,王氏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顿觉被这个男人糊弄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搭理他。 裴春山自知理亏。 为了息事宁人,吃完饭就扛着锄头去了地里干活。 裴家为了裴满的事,沸沸扬扬了好几天。 花椒对这些事充耳不闻,也一点都没有闲着,领着裴安去后山捡回来好几筐栗子,全都堆在她的小床上,就连元宵节这天也没闲着,用自己屋里的小泥锅炒了小半袋子栗子,找了些宽叶蒲草把栗子分别包起来,打算明天领着裴安去镇上码头卖,因为用了一些糖,袁老太太很是不高兴,做生意哪有这么好做的,别再卖不了赔了。 王氏自然站在花椒这边:“卖不了拿回来自己吃了就是,怎么会赔了?” 袁老太太想到糖炒栗子的确好吃,也没再说什么,裴泽都愿意出三两银子给裴满娶媳妇,她再计较一些糖,也没什么意思,要是让老三误会了就不好了。 裴安最是高兴,当即表示:“三嫂放心,那些地方我熟,咱们早点去,保准能找个好地脚。” “等卖了钱,我带你吃好吃的。”花椒并不理会袁老太太的态度,等卖了钱,再给她买些糖回来就是,这世上就没有无本生意,在这个家里,她只要跟王氏处理好关系就行,其他人,爱咋咋地。 裴安雀跃。 第二天,花椒早早起床,从灶房里拿了两个玉米饼揣在怀里,叫上裴安就出了门,刚出村口,就见裴泽从后面赶了上来,不声不响地跟在两人身后。 “三哥,你怎么来了?”裴安脸都没有洗,仰着花猫一样的脸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码头卖货吗?” “我去办点事,刚好跟你们一起。”裴泽摸着他的头,见花椒背着一筐栗子,伸手道,“我来吧,我送你们去码头那边。” “那就谢谢你了。”花椒知道他要去县衙签包山头的文书,很是爽快地解下背篓递给他,裴泽背上背篓,脚步稳健地往前走,转眼不见了身影,裴安撇嘴道:“三哥走得太快了。” “不着急,咱们慢慢跟着,他不会走远的。”花椒掏出一个玉米饼给裴安,两人边吃边顺着山路往山上爬,不紧不慢地到了山顶,裴泽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多时了,见两人赶上来,才背起背篓自顾自地往前走,花椒无货一身轻,又是下坡,拉着裴安紧跟着裴泽的步伐往前走。 通往码头的长街上,两边都是林林总总的店铺,商家们早就把各自的货物搬到了店外堆在一起,各家小二在高声兜卖生意,操着外地口音身穿绸缎在随意漫步的外乡人,被海风吹得面色潮红的渔民,衣衫褴褛的乞丐,挎着竹篮叫卖的小生意人,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嬉笑叫骂声,交织成一副盛世景象。 四下里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海的气息包裹着潮湿冷冽的海风,就这样一下子扑到了跟前。 长街的尽头挨着码头的土路上更是挤满了摆摊的人,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热气腾腾,繁华锦簇。 花椒一时看花了眼,就像是回到了前世乡下热闹非凡的集市一样。 相比之下,她背的这点栗子有些不够看的。 裴泽似乎对这些都司空见惯了,不费吹灰之力地给两人找了个空地,放下背篓对花椒道:“我约莫着得后晌才能回来,你要是卖完栗子就先领着安哥儿回去,不要到处乱走。” 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一些铜板给花椒,“饿了就买点吃的,卖不完想回去就回去。” 她这小打小闹的,能挣几个钱。 他就当她领着裴安出来玩了。 “知道了,谢谢你。”花椒接过铜板数了数,冲他笑笑,“算我借你的,等卖了钱,我还你。”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花椒从背篓里拿出一包栗子扯开,摆在背篓上面当样品供众人品尝,裴安人小鬼大,站在背篓面前吆喝:“看一看,尝一尝,深山糖炒栗子,不香不甜不要钱。” 花椒忍俊不禁,也开始吆喝:“糖炒栗子,一个铜板一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两人卖力喊了一气,却无人驻足。 裴安有些泄气,跑到对面跟一家卖包子的跟那家小孩子玩耍。 花椒也很困惑,见临摊卖煎饼果子的老妇人生意很是红火,便主动送给老妇人一包栗子跟她求教,老妇人很是爽快地接了,笑道:“姑娘,这里是南市,都是卖小吃的,大都是当地人过来逛,你在这里卖栗子怕是卖不动,你这栗子得去北市那边卖,那边饭馆多,外地人逛得多,他们对咱们这些当地吃食特别感兴趣呢!” 花椒恍悟,喊上裴安,去北市那边找了个空地继续卖货。 第24章 吃肉包子 相比南市,北市那边相对要整洁空旷许多。 路边的饭馆酒楼精致奢华,很上档次。 虽然还不到饭点,但码头的船刚刚靠岸,船上的商家们陆续下船到镇上补给,北市的酒楼伙计们已经在门口操着不同的口音吆喝客人:“大盘鸡二十文,羊肉汤十文一碗,麻婆豆腐只要五文喽!” 挎着竹篮叫卖的小摊贩也在人群里来回穿梭着推销茶叶蛋,蝈蝈笼,小竹篮之类的当地特产: “茶叶蛋一文两个喽。” “蝈蝈笼一文四个,小竹篮两文一个喽!” 花椒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在靠近码头的第一个路口处找了块空地继续卖货,果然不多时,就有下船的客商上前问价,花椒忙答道:“一文钱一包,都是在家里提前秤好的,您尽管放心,深山栗子,又甜又绵。” 那客商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尝了尝觉得很好吃,一口气买了十包栗子,胖客商告诉花椒,说他们在这里上船后,得走半个多月才能下船,这些栗子刚好在船上吃。 花椒不禁心头微动。 也就是说,码头这边容易存放的吃食会更有销路。 后面的人见胖客商买得多,也陆续过来品尝,尝过的都说很好吃,不到半个时辰,一筐栗子竟然都卖完了,甚至有人尝过却没买到,连声问她什么时候再过来,花椒很是激动,忙道:“明天我还继续来,以后也会每天都在的。” 天哪,竟然都卖完了……好激动! 要不是路程远,她真想再回去再炒一锅过来卖,这也太有市场了。 原本花椒以为能卖一半就不错了,失策失策,早知道多带点来啊! 裴安很是高兴,一蹦三丈高:“三嫂,我要吃肉包子,咱们去买肉包子吃吧!” “走,咱们去吃肉包子。”花椒很是爽快地应下来,艾玛,来这里这么天了,头一次手头上有这么多钱,现在她是看天天也蓝,看树树也绿,看海更是心情舒爽,果然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爽! “三嫂,咱们去南市买肉包子,南市那边的肉包子便宜。”裴安拽着花椒去了南市。 北市的肉包子是两文钱一个,南市那边是五文钱三个,而且个大。 裴安熟门熟路地领着花椒穿过众多摊位去了一家卖包子的摊位前。 这家包子摊前立着一块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苏记包子。 空地上支了一口大锅,上面放了三层蒸笼,正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头上包着蓝色布巾正在忙着添柴,给客人端包子,路边放着一排小桌子小凳子,几乎坐满了人。 花椒数出十个铜板让裴安过去买六个包子,裴安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喊道:“苏婶,买六个包子。” 苏婶? 花椒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苏贤他娘的包子铺。 虽然,她跟苏贤没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算了,已经坐下来,再走也不合适。 很快,裴安端了六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过来,兴奋道:“三嫂,你快尝尝,苏婶的包子做得可好吃了。” “嗯,快吃吧!”花椒拿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汤汁鲜香,咸淡适中,味道果然很好吃,更重要的是几乎都是瘦肉,一想到这里瘦肉比肥肉便宜,花椒顿觉欣慰。 裴安吃得满嘴流油,更是顾不上说话 吃着吃着,花椒又感觉到了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她悄然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桌上,那边有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正在一声不吭地吃着包子,他斗笠压得很低,花椒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凭直觉,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花椒当下决定,留在这里等裴泽回来。 其壁无罪,怀璧有罪,她可不想因为几十个铜板枉送了性命,尤其是身边还带了个裴安。 正胡思乱想着,苏婶端了两碗粥放在两人面前,笑盈盈道:“这不是花椒嘛,刚刚看见你,还有谁跟你们一起来了?” “就我们两个,我是来卖栗子的。”花椒冲她笑笑,“苏婶的生意真好啊!” “嗨,也就勉强糊口而已。”苏婶容貌不差,身材也好,就是整天风吹日晒的,肤色有些黝黑,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整个人显得异常干练,她环顾了一眼四下里,索性扯了个板凳坐下来,笑道,“苏贤今年乡试明年会试还要去京城,开销大着呢!” 花椒笑而不语。 都说苏婶是个爽快人,果然爽快! “早就听说裴泽回来了,也没顾上去你家看看,年前我桐州那边的姑母又催得紧,我们母子连年都没在家过。”苏婶见花椒不语,语重心长道,“花椒,我知道你是个可怜的孩子,自从进了裴家的门,吃了不少苦,但如今裴泽回来了,你的日子也熬出头了,你得跟他好好过日子,你终究是裴家的人。” 其实,苏贤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都懂。 要不是她差点给苏贤下了跪,怕是苏贤真的要带花椒走,唉,那孩子着魔了,他也不想想,等考上举人,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把心思放在一个乡下小丫头身上……还是别人家的媳妇。 “多谢苏婶嘱咐,我自然知道我是裴家的人。”花椒抬头看着她,不动声色道,“我现在过得很好,裴泽也对我好,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你们别忘了来家里吃喜酒。” 她自然知道苏婶的意思。 不就是想敲打她,让她远离苏贤嘛,她又不是不知道。 当她稀罕苏贤吗? “真的啊,那太好了。”苏婶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如释重负地点头,“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说着,摸摸裴安的头,起身道,“好好对你三嫂,你三嫂是个勤快人,你们慢慢吃,我去忙去了。” 裴安不明就里,用力点点头:“我跟三嫂关系最好了。” 花椒笑笑,掏出一个铜板给裴安:“去把粥钱付了,咱们不占这个小便宜。” 裴安应声起身把铜板塞给苏婶。 苏婶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哎呀,乡里乡亲的,你们这是干什么,这粥是送给你们的。” “苏婶,亲兄弟明算账,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谁都不容易的。”花椒笑道,“您的包子和粥都好吃,下次我们还来。” 说完,拉着裴安就走。 苏婶不好再去追,只得收了。 还别说,这丫头真的跟之前不一样了呢! 刚刚晌午,裴泽还不见人影。 花椒决定带着裴安好好逛逛,最好把身上的铜板都花光了,省得有人惦记。 果然,身后那个戴斗笠的男人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来。 第25章 等他 花椒带着裴安去糖饼铺子里买了两包糖块。 这里的糖块并不是现代那种小糖块,而是像半块砖头那么大的块状麦芽糖,而且糖块的价钱也分了三六九等,颜色越深的越贵,颜色越浅越便宜,花椒挑来挑去,挑了两块质地颜色一般的糖块,花三十文钱买了四块,刚好三斤。 算起来,还是挺贵的。 先前她做糖炒栗子用的糖块,颜色挺深的,就是比鸡蛋还小,是她用水化开,炒栗子的时候,一点一点地洒在栗子上,吃的时候才能尝出一点甜味来,袁老太太之所以舍得拿出来让她炒栗子,是因为那块糖块放得挺久了,听说还是汪七从西北带回来送给袁老太太,让她泡水喝的。 买完糖块,花椒又杂七杂八地买了一些碎花布头,剩下两个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跟裴安一人一串边吃边在路口等裴泽回来。 都过了晌午了,这人还不回来,真是的。 “三嫂,我三哥是不是以为咱们回家了,自己先走了?”裴安踮着脚望了望路口,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要不,咱们先走吧?” “不用,咱们在这里等着他就行。”花椒眼睛斜睨了一下那个戴斗笠的人,见他依然远远地跟着他们,顿觉连手里的糖葫芦也没那么好吃了,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镇上的人来来往往地,有钱人多得是,干嘛总是盯着她啊! 正想着,就听裴安大声喊道:“三嫂,快看快看,我三哥回来了。” 待裴泽走近,花椒忙迎上去,低声道:“今天有人一直跟踪我们,你快看,就是后面那个戴斗笠的……” 说着,花椒悄然回头看了一眼,惊觉戴斗笠的人已经不见了,见裴泽蹙眉,忙道,“真的有人跟踪我们,刚才还在呢?” “可能是你看错了吧!”裴泽环顾了一眼四下里,不以为然道,“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得晚点才能回去。” “包山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吗?”花椒问道。 裴泽看了看她,微微颌首道:“已经签了文书了。” “哦。”花椒点点头,疑惑道,“那,你不回去,在这里干嘛?” 她觉得那个戴斗笠的人见了裴泽躲起来了。 而且她断定他肯定没走远。 “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开茶楼,多年未见,我去看看他。”裴泽淡淡道,“你们若是不想回去,就跟我一起去,等我跟他说会儿话再跟你们一起回去。” 花椒刚要说好,就见关茂关盛两兄弟笑嘻嘻地从码头那边走过来,关茂挤眉弄眼道:“三哥,花椒,逛街吗?” 两人挺亲密的嘛! 关盛讪讪笑。 “是你们啊!”花椒笑着跟两人打招呼,这才想起兄弟俩是在码头上扛包的,裴春花是挺讨厌的,但关茂关盛两兄弟给她的印象挺好的,起码不那么让人讨厌。 “你们这是要回村吗?”裴泽面无表情地问兄弟俩。 “是的,今天收工早,现在就回去,一起吗?”关茂擦了把汗,摸了摸裴安的头,笑着问道,“玩得高兴吧?” “嗯,吃了肉包子,三嫂可好了。”裴安兴冲冲地答道。 “那你们一起回去吧!”裴泽对花椒道,“跟家里说,我晚点回去,不用等我吃饭了。” “好。”花椒欣然答应。 有关茂关盛兄弟俩在,她就不害怕了。 裴泽转身就走。 关盛上前接过花椒背上的背篓:“我来吧。” “那就谢谢你了。”花椒顺从地把背篓给了关盛。 四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镇子外走去,关茂很是健谈,又问:“不是说二哥要来跟我们一起扛包吗?怎么不见他来呢?” “我也不知道的。”花椒神色冷淡。 她一点都不想提裴满那个畜生。 关茂似乎也想起了这点,知趣地闭了嘴,沉默片刻,又指了指十字路口那边的茶楼,随口道:“看见那家茗香阁了吗?两个月前新开的,听说东家是外地人,奇怪三哥怎么会认识茗香阁东家的。” 花椒笑笑,没吱声。 扭头看了看那家茶楼,他们都不知道,她更不知道啦!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天哪,她惊讶地发现那个戴斗笠的人又出现了,他似乎知道裴泽在茗香阁里面,正不紧不慢地在茶楼附近的路口闲逛,要不是之前花椒早就发现他跟踪她,此时倒也看不出那人有什么异样来,毕竟在镇子上闲逛的人很多也很杂。 怎么办? 要不要去通知裴泽? 想了想,花椒停下脚步道:“你们先带安哥儿回去吧,我有点事要跟,跟你们三哥说。” 那个,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裴泽…… 要不,她跟着喊三哥? 关茂嘿嘿道:“去吧去吧,你跟三哥一起回去就是。” “三嫂我跟你一起去找三哥。”裴安去牵花椒的手,关盛一把拉住他,“你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回家了。” “安哥儿,你跟哥哥们回去,我是有事找你三哥。”花椒冲他摆摆手,转身朝茗香阁走去,茗香阁是个三层茶楼,茶楼门口两侧还栽了一片郁郁层层的翠竹,看上去很是精致典雅。 花椒抬脚走了进去。 立刻有店小二迎上来:“姑娘,里面请,喝什么茶?” “我找人。”花椒直接了当道,“刚刚是不是有个叫裴泽的找你们掌柜的?” “请问你是哪位?”店小二上下打量着她,花椒从善如流道:“我是他的妹妹。” “哦!”店小二恍悟,忙道,“你先里面坐,我去跟裴大哥说一声。” “谢谢你。”花椒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一楼约莫着有二三十张茶桌,显然是招待散客用的,桌椅都是统一的红木色,就连楼梯也是红木色的,很上档次。 店小二蹬蹬地上了二楼。 刚走几步,就见裴泽和东家盛明衍从雅间走了出来,店小二忙道:“裴大哥,您妹妹来了,在楼下等您呢!” “哈哈,你妹妹够关心你的。”盛明衍扭头看裴泽,意味深长道,“快去吧,不要让人家等急了。” 刚刚两人在二楼就看见了急匆匆走进来的小姑娘。 一问才知道,小姑娘竟然是裴家给裴泽找个小媳妇,有意思。 “那我就先回去了。”裴泽淡淡道,“你离码头近,这事你多打听,有消息就去村里找我。” “放心,我一准办好。”盛明衍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兄弟我是跟你混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泽信步下了楼。 花椒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三,三哥,那个戴斗笠的人就在茶楼外面……” “我知道的。”裴泽看了看她,轻声道,“走吧!” 花椒这才舒了口气。 原来他知道啊,早知道他知道,那她还跑过来报什么信,真是的! “妹子,以后来镇上记得来喝茶。”盛明衍笑眯眯道,“我跟你三哥是兄弟,都是自己人。” “好,谢谢您。”花椒莞尔。 其实她很想知道那个戴斗笠的人是谁。 但裴泽没说,她也不好意思问 两人不声不响地出了镇子,沿着来时的山间的小路,慢慢地爬上那道山梁,四下里树木颇多,山风瑟瑟,从树梢盘旋而过,路上没有一个人,阴森森地,花椒不由地加快步子,一路小跑着跟在裴泽身后,走着走着,裴泽突然停下脚步,花椒一头撞在他身上,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下意识地道:“对不起,我……” “看前面。”裴泽轻咳道。 花椒循声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无声地出现在前面的山路上,正表情漠然地看着他们…… 第26章 山间遇险 两个黑衣人戴着斗笠,蒙着脸,只露出凶神恶煞般的眼睛。 花椒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惊悚,她下意识地抬手攥住裴泽的衣角,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难以想象,如果是她跟裴安遇到这样的两个人,该怎么办? “不要怕,他们只有四个人。”裴泽知道花椒害怕,扭头看着她,淡淡道,“你往后靠一点,躲到树后去,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花椒闻言,迅速跑到两人身后的一棵粗树后面,大声道:“我不怕,你小心点。” 等等,明明是两个人,他却说是四个人? 瞬间,又有两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裴泽面前,其中一人冷声道:“阁下果然是好耳力,你放心,我们从不伤无辜之人,出招吧!” 话音刚落,四人齐齐地扑了上来。 两三个来回后,就见裴泽纵身一跳,跳进了左侧的树林之中,四个黑衣人也紧跟着追了上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花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循声跟了过去。 树影草丛中,五人正在激战。 花椒不敢靠得太近,不声不响地躲在树后偷看。 很快,那四个黑衣人便败下阵来。 其中两个还受了伤,四人交换了眼色,很快退出战斗,朝花椒这边的方向奔来,花椒下意识地缩到树后,却不想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花椒一看大事不妙,撒腿朝裴泽奔去,突然一个黑衣人闪电般跑到她面前,扛起她就跑,花椒奋力挣扎,用力捶打着他的后背:“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是说,不伤无辜之人吗?” 那黑衣人自然不会听她的,也不说话,发疯般往前跑。 “三哥救我!”花椒大声呼救。 话音刚落,扛她的黑衣人身子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扔下她就跑,裴泽瞬间到了眼前,一把扶住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花椒拍拍身上的尘土问道。 他除了衣衫下摆被利器划破了一道,其他的倒也没啥。 这人身手还真是了得,太厉害了! “我也没事。”裴泽抬头望了望那四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蹙眉道,“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树林。 天色已经不早了,四下里灰蒙蒙,静悄悄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走了几步,裴泽主动开口道:“记住,不要跟家里人说起此事,免得他们担心。” “好,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花椒点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之前做生意的时候,可能得罪了一些人。”裴泽沉吟道,“你放心,他们虽然是道上的,却极其讲规矩,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 “可刚才……”花椒轻咳道,“刚才他们差点劫持了我呢!” “他们是为了要挟我。”裴泽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面无表情道,“为了以防万一,以后你还是不要去镇上了吧,在家里绣个花什么也不错。” “可是我不会绣花!”花椒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直言道,“反正我迟早会离开你家,我总得给自己寻条出路不是?何况我的糖炒栗子卖得不错,我得每天都去的。” “我虽然不会娶你,但也不会赶你走。”裴泽坦言道,“以后如果你有意中人,尽管告诉我,我会成全的。” “谢谢!”花椒冲他笑笑,随手采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里把玩着,脚步轻松地走在他身边道,“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就直说了,如果你有了意中人,该带回家的时候,就尽管带回家就是,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的。” 裴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没吱声,大踏步往前走。 这人,真是的,走那么快! 花椒揉揉被摔痛了的胳膊,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进门王氏就迎上来问道:“哎呀,安哥儿早就回来了,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见了一个朋友,回来晚了。”裴泽率先走到井边洗手,“饿了,吃饭吧!” 王氏又看花椒。 花椒点点头,岔开话题道:“娘,您看见我买的糖块了吗?” “看到了,够你炒好多栗子的了,快吃饭吧!”王氏没有再问,催促道,“我们都吃过了,饭菜我端到泽哥儿屋里热着了,你们去那屋吃吧!” 花椒只得跟着裴泽进了他那屋。 王氏点了油灯,取了饭桌,把饭菜摆了上来,絮絮叨叨道:“以后可不能回来晚了,那后山不但有野猪,还有狼,万一碰上了咋办,怪吓人的。” 饭菜很丰盛。 一盘白菜炖肉,一盘油泼铜钱菜,两个鸡蛋,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两碗菜粥。 花椒心里感叹。 人家裴泽在家里的待遇真好啊! 裴春山紧跟着走进来,笑道:“哪有狼啊,别听你娘瞎说。” “怎么就没狼了?”王氏不悦道,“老猎头都碰见好几回了,还我瞎说,你知道个什么呀!” 裴春山笑笑,不再跟王氏斗嘴,倚在炕边问裴泽:“老三,包山头的事谈妥了吗?” “谈妥了,已经签了文书了。”裴泽挑了一筷子铜钱菜,边吃边道,“后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等天气暖和了,我就去种药材,不耽误种地。” “你忙你的,地里的活有我跟你大哥呢!”裴春山看了看花椒,又道,“今天你奶去找刘麻子算过了,也给看了日子,说二月十六成亲的日子极好,杨家也同意了呢!” 裴泽点点头,没吱声。 “他爹,咱们可说好了,老二那三两银子的聘礼,可不能算在老三头上。”王氏见裴春山说起裴满的亲事,冷声道,“这事咱娘得拿出点银子来。” “不是说了嘛,家里没那么多银子。”裴春山皱眉道,“如果咱娘有的话,她能不往外拿吗?” “有多少拿多少就是。”王氏冷笑道,“家里一文钱不拿算怎么回事?哪有哥哥成亲,让弟弟出聘礼的,还是你们以为老三的银子是从天上掉的?” 第27章 出事了 花椒昨晚忙到半夜才把栗子炒好。 早上又早起一包包地装好,整齐地码在背篓里,她之前捡回来的栗子约莫着还能卖个十天八天的,而且卖栗子赚个小钱还行,要想赚大钱,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裴莺在隔壁听见动静,倚在门口不冷不热道:“听安哥儿说,你们去苏婶那里吃包子了?她没说苏贤什么时候回来?” “我哪知他什么时候回来?”花椒顿觉可笑,不可思议道,“你自己去问他就是。” “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好吗?”裴莺冷笑道,“可惜,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等二哥成亲后,你就要跟我三哥圆房了。” 说到圆房的时候,裴莺微微红了脸。 她跟花椒同岁,过了年都十五岁了……可她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知道我是你三嫂,就不应该跟我打听苏贤的事,有本事自己去问苏婶就是。”花椒见她脸红,只当是她说起苏贤害羞,正色道,“看在咱俩室友的份上,我劝你对苏贤死心吧,他并不适合你。” 苏贤他娘防她跟防贼一样。 摆明了就是担心她拖苏贤的后腿嘛! 也许在苏婶眼里,十里八乡的女子都会拖她儿子的后腿,都得防着。 裴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你不要乱说好不好,谁说我喜欢苏贤了?”裴莺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警告道,“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你要是不提,我保准不提。”花椒神色淡定。 裴莺放下门帘,愤愤走了出去。 花椒听王氏说裴泽也要去镇上,也就没急着走,把那筐栗子拖出来放在裴泽门口,就去灶房帮王氏把饭菜端到炕上,反正都要去镇上,那就一起喽! 至少裴泽帮她背着栗子,她也省点力气,别的不说,光是翻那道山梁,就够她累的了。 裴春山和裴润裴泽也紧跟着走了进来,袁老太太说裴满去了裴春花家,不在家里吃了。 王氏嘴一撇。 不用说,裴满肯定是去裴春花家里商量他跟杨六姑娘的事,不回来吃拉倒。 吃饭的时候,王氏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又跟袁老太太提起裴满聘礼的事:“娘,今儿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得把聘礼这事说清楚,这三两银子不能让老三出,老三为了包山头,可是把身上最值钱的玉佩都当了的,能不能赚回来还不好说,而且这药材种子极其不好活,春山说那些种子根本不够,以后还得买苗补种呢!” “吃饭呢,不要提这些好不好?”裴春山不耐烦道,“横竖都是家里的银子,再慢慢攒就是。” “现在不提,什么时候提?”王氏白了裴春山一眼,“这事必须说清楚。” “大山媳妇,咱们又没分家,老三的银子可不就是家里的银子嘛!”袁老太太这几天因为裴满的亲事,心情不错,听王氏这样说,当即就沉了脸,“他花那么多银子包山头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你当娘的还计较这区区三两银子呢?” “娘,话不能这么说,老二娶亲是家里的大事,聘礼就应该是家里拿的吧?”王氏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的,冷声道,“如果你们非得说老三的银子也是家里的银子,那咱们可说了,过些日子后山买药苗的银子,您给想办法解决吧!” 裴泽挑挑眉,没吱声。 一声不吭地吃饭。 “家里哪有银子给药苗?”袁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氏,又扭头看裴泽,叹道,“老三,奶不懂药材的事,既然你都包了山头了,奶也不好说什么,奶觉得种药材不如种庄稼,种庄稼好歹赔不了不是?” 其实她没想到裴泽包山头的事这么顺利。 她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谁成想,真的包成了。 听说光租金就九十两,她心疼得一晚上没睡着觉,那是九十两啊,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奶,爹,娘,既然你们提聘礼的事,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柳氏看了看裴润,见他一声不吭屁也不放,心里很是恼火,“都是裴家的媳妇,老二老三的媳妇都花了三两,凭啥我就一两?我娘说了,你们也得把我的聘礼给补上才行。” “补什么补?孩子都这么大了。”裴润吃惊地看着柳氏,“别添乱了成不?” “我那是添乱吗?”柳氏一下子火了,“你个窝囊废,我跟了你算是瞎眼了,我就那么不值钱吗?” “够了,都不要吵了。”裴春山怒喝道,“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吃顿饭?” 柳氏哭着跑了。 “造孽啊!”袁老太太拍着炕泣道,“都跟我伸手要银子,我哪来的银子啊,你们把我老婆子卖了吧!” 花椒嘴角扯了扯。 谁要啊! “娘,您不要哭了。”裴春山手忙脚乱地劝道,“他们不懂事,咱们不跟他们计较。” “你们都逼我,这个家我不当了。”袁老太太嚎道,“我是个罪人啊!” 裴泽挑挑眉,一声不吭地起身下炕。 花椒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这个家动不动就吵架,真是受不了。 裴泽一出门就看见那筐栗子,什么也没说,背起栗子,大踏步往外走。 花椒回屋取了一件外套,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花椒快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随口问道:“三哥,你今天去镇上干嘛?什么时候回来?” “我大概后晌回来。”裴泽扭头看了看她,淡淡道,“如果你害怕走这段山路,就等着我,等我完事去码头那边找你。” 昨天小姑娘受了惊吓。 今天还能鼓起勇气去镇上,倒是让他蛮惊讶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花椒等得就是这句话,眉眼弯弯道,“我就在北市那边等你,不见不散。” 裴泽微微颔首。 走了几步,花椒又问道:“昨天那些人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了。”裴泽面无表情道。 花椒见他神色冷漠,知趣地没再问。 两人去得早。 船还没有靠岸,好多人都聚集在北市那边翘首等待,冷不丁见来了一个卖栗子的,哗啦一声围了上来,很快卖了半筐,花椒心花怒放,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 哪知,不一会儿就来了船。 众人纷纷朝码头奔去。 下船的人不多,而且一下船就奔着酒楼客栈去了。 北市也随着冷清下来,来来往往的大都是挑行李的脚夫和闲逛的本地人,老半天的工夫才卖出了四五包,眼看快晌午了,花椒只得背着栗子去了南市碰运气。 时值晌午,正是南市最热闹的时候。 好多人在小摊位上吃饭。 不一会儿,关茂兄弟俩跟裴满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见了花椒,关茂顿感意外:“花椒,你到底捡了多少栗子,怎么天天来呢?” “捡了好多呢!”花椒不看裴满,勉强笑道,“后晌还上工吗?” 裴满扭头看别处。 许是关盛瞧出裴满的尴尬,拽着他去了旁边看捏糖人。 “上,咱梧桐镇这个码头,可是个大码头,听说一会儿还有船来呢!”关茂嘿嘿笑,索性坐在花椒身边,跟她继续闲聊,“三哥跟你一起来的吗?” “嗯,他一会儿过来接我。”花椒从善如流道。 不远处匆匆跑过一小队官兵,朝码头那边的防风林跑去,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紧接着,一个身穿蓝色粗布的小伙计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关茂道:“茂哥,防风林死了四个人,戴着斗笠,穿着黑衣裳,吓死人了。” “走,咱们去看看。”关茂顿时来了兴趣,撒腿就跑。 众人也跟着他往防风林那边跑。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花椒心里一沉。 难道是裴泽…… 第28章 他的秘密 昨天那四个人逃走的时候,明明好好地,怎么会突然死在了防风林里? 如果裴泽要除掉他们,昨天在树林就解决了,不会这么麻烦吧? 想到这里,花椒也顾不得卖货了。 把背篓放在临摊一个卖菜的老妇人那里让她帮忙看着,也跟着人群去了防风林那边。 防风林栽了好多松树。 跟后山那边不同,这里的松林稀稀拉拉地,地上的落叶也不多,林子里很是空旷。 看热闹的人多,官兵们吆喝着众人不要靠近,说是要保护现场。 花椒挤在人群里好一阵子,才看清躺在地上那四个人的装束。 没错的,的确是昨天袭击她和裴泽的黑衣人。 当初扛她走的那个人斗笠正中多了一道黑线,而此时那个带黑线的斗笠刚好散落在她脚下不远处的草丛里…… 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这四个人一看就是黑虎山的土匪,肯定是黑吃黑被人灭了。” “可我听说黑虎山的土匪劫富济贫,是好土匪啊!” “好土匪也有对手的,听说他们跟西北那边最大的匪帮青龙寨是死对头,这四个人十有八九是青龙寨的人干的。” “嘘,可不敢提青龙寨,青龙寨的人杀人不眨眼,说不定这里就有他们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捂了嘴,悄然退了出去。 花椒:“……” 难道裴泽是青龙寨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怪不得包山头的九十两银子他眼睛不眨地拿了出来,而且对裴满三两银子的聘礼,也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一个人能打得过这四个黑衣人……想到这两天她一直跟他同出同进的,花椒越发觉得郁闷,万一他哪天心血来潮,把她弄死…… 天哪,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见关茂关盛他们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花椒不声不响地挤出人群,心情复杂地回了南市。 给她看摊的老妇人见她回来,忙冲她招手道:“姑娘你怎么才回来?刚刚有人来找你呢!” “有人找我,他在哪里?”花椒下意识地觉得是裴泽。 卖菜的那个老妇人指了指前面十字路口道:“他说他是逍遥茶楼的伙计,让你不要卖了,把剩下的栗子送他们茶楼里去。” 花椒一听暗自窃喜,背起背篓就去了逍遥居茶楼。 相比昨天去的茗香阁,逍遥居更像茶楼,一进门就听见锣鼓喧天的嘈杂声,整个茶楼呈回字布局,一楼中间是个偌大的戏台,楼上楼下坐满了人,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茶楼小伙计认识花椒,见她背着背篓进来,忙笑道:“姑娘你可算来了,刚刚我去买了你一包糖炒栗子,我家掌柜觉得很好吃,便想把你的栗子全都包圆了,我回头去找你,你却不在,是不是去防风林看热闹去了?” “去看了看。”花椒点点头,索性把背篓里的栗子都取出来,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方脸宽额,看上去很是精明能干,他笑眯眯地对花椒道:“姑娘,你是梧桐山那边的吧?家里还有多少栗子?” “大概一百斤左右。”花椒如实答道。 花椒这才知道后山就是梧桐山。 其实梧桐山栗子树不少,就是很快被人采摘了,所剩无几。 她捡的这些栗子都是虎啸岗那边的,因为没人去,所以才捡了这么多。 “梧桐山的栗子虽然小,但是又绵又甜,镇上的人很喜欢吃,以后有多少你送多少,生的也行。”掌柜的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们自己炒就行,价钱嘛,跟熟的一样,给你一文钱一斤,但有个条件,你不能在码头那边卖了。” 他们在店里卖当然不会卖一文钱一斤。 但如果小姑娘在码头那边卖得便宜,肯定会影响他店里的生意的,今儿他就看见好几个客人拿着栗子走进来,边喝茶边听戏,所以他才让小伙计去买回来尝了以后,才决定茶楼也卖栗子。 “你们的意思是要买断我的栗子呗!”花椒一听全明白了,沉吟道,“但作为我来说,如果有人出的价格比你们高,我当然会卖给价钱高的,所以你们说的不能卖给别人,我是不能答应的,除非你们拿出足够诚意来,比如两文钱一斤生栗子,我倒是可以考虑。” 不用自己炒,还不用自己花钱买糖块,她当然是愿意的。 但他们不让她去码头上卖,那就管得太宽了。 “咳咳,算了……”掌柜的咬牙道,“你先把你家的栗子都送来再说吧!” 他当然不会傻到花两文钱去买值一文钱的东西。 “好,成交!”花椒爽快地应道,“我明天就把栗子给你们送来。” 到手的钱才是钱。 先小赚一笔再说。 卖完栗子,花椒脚步轻松地出了逍遥茶楼,去对面面馆花两个铜板要了一碗炸酱面,炸酱面做得很地道,酱香十足,各种小菜量大很实惠,花椒吃得很是满意,吃完见时辰还早,便随意在镇子上来回溜达,置身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她很想在这个码头镇子上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店铺,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至少不必在裴家看谁的脸色。 其实这个镇子的人流量还是挺大的,操着各地口音的外地人随处可见,越靠近码头的商铺越豪华气派,她打听了一下,镇子西头这边小一点的店面一个月五十个铜板就行,而东边码头这边随便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铺,一个月的租金就是五百个铜板,稍微像样点的就得一两左右。 她就是把所有的栗子都卖了,也才能卖两百个铜板……目前看来,她要想在码头这边开店做生意,是不太现实的。 也许正因为房租贵,所以码头这边的固定小吃摊大多是露天的。 听说每月也就收十个铜钱保护费啥的,当然,十个铜板她还是能负担起的。 但问题来了,桐花村离镇上得翻一道山梁,她不可能每天把锅碗瓢盆带回村里去,说来说去,她还是需要一间屋子来放她的锅碗瓢盆,如果说在镇子西边租房子放那些炊具,来码头这边摆小吃摊,那么她又需要一辆小推车,她问了,一辆小推车需要一百铜钱。 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权衡了一番,她决定先把手头的栗子出手,然后再去虎啸岗那边找点能卖的山货来镇上碰碰运气,不管做什么,手头上没有本钱是不行滴! 裴泽没有食言,不一会儿就来北市接她。 花椒本来想跟他说那四个黑衣人的事,但一想,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肯定是知道的,既然他不提,那她也不必再问了。 是他也好,不是也罢。 都不是她能过问的。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跟谁说话。 一进胡同口,就见裴家门口又围了一圈人。 见两人回来,众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老三,你大哥丈母娘上门闹腾着要聘礼,你娘不同意,柳家已经带着你大嫂回娘家了,你快进去看看吧,刚刚都打起来了呢!” “哎呀呀,听说老二是三两银子的聘礼,现在老大媳妇也要补齐这个数,一下子五两银子,谁家能拿得出来……” 裴泽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进了门。 花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刚进院子,就听见王氏尖锐的声音从正房那边传出来:“裴春山,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你和离,你领着你两个儿子过去吧!” “大嫂,咱们就事论事,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还和离,你和离住哪里呀!” “都给我闭嘴!” …… 第29章 看不透他 裴泽大踏步地进了正房。 见他爹他娘剑张跋扈的样子,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三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被他们欺负死了。”王氏见了裴泽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扯住他的袖口,神色激动道,“当初你可是为了救你二哥才失踪这么多年的,为了保佑你回来,也是你奶和你爹同意给你花三两银子买个媳妇回来的,如今他们却拿这事说事,非要给他们也补齐了聘礼才行,你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啊!” 裴润抱头蹲在地上。 沉默不语。 柳氏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了,他拦都拦不住,他丈母娘说了,补不齐聘礼就别想把媳妇领回来了,他是真的没辙了。 不等裴泽开口,袁老太太拍着炕席嚎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啊,都跟我老婆子伸手要银子,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娘,您别哭了,咱们这不是商量嘛!”裴春山手忙脚乱地劝道,“我们也没跟您要银子哪,咱们先忙老二的亲事,老大媳妇过门这么多年了,先缓一缓再说。” “就是啊娘,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嘛!”裴春花斜睨着王氏,上炕抚着袁老太太的后背道,“这些年家里有没有银子,大哥大嫂也不是不知道,这事跟您没关系,大家好商量,这么一大家子难道还挣不了个娶媳妇的钱?” “哼,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这银子不用你家出是不是?”王氏看着裴春花就烦,翻着白眼道,“你也不要在娘家管这个闲事,你家两个儿子也还没娶媳妇呢,管好自家的事得了!” 关茂关盛过了年都十八了,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 她也好意思干涉侄媳妇聘礼的事。 “我这怎么是闲事呢?”裴春花沉着脸道,“我侄子的事我还不能过问了,怎么说我也是媒人…… “够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这五两银子我来出。”裴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裴润,不耐烦道,“大哥你跟我来一下,我这就给你二两银子,你去把他们母子接回来吧!” 说完,转身回了屋。 裴润迟疑着站起来。 他没听错吧……老三有银子? 袁老太太一听,瞬间不哭了。 擦擦眼泪,装聋作哑地问裴春花:“刚刚泽哥儿说啥?这五两银子他出?” “他是这么说的。”裴春花轻咳道,“娘,这下子您不用担心了吧,老三有银子的。” 王氏率先反应过来,迅速跟着裴泽走了出去,恨铁不成钢道:“老三,你不能当这个冤大头,你跟娘说,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先是九十两,现在又是五两。 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娘,这事您甭管了。”裴泽走到木盆前洗了手,脱鞋上炕,蹙眉道,“先让大哥把大嫂和孩子接回来吧!” “老三,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扔多少银子也听不到一个响,你这是办得什么事啊!”王氏越说越生气,气得脸都红了,“信不信你以后用钱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靠前帮你忙的,你以为你大哥二哥真的拿你当兄弟吗?要我说,干脆分了家拉倒,分了家,娘也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娘,我原本没指望他们还。”裴泽沉声道,“分家的事等我二哥成了亲再说吧!” 王氏知道她说服不了她这个儿子,长吁短叹了一番,又去了花椒屋里,见花椒正坐在小床上挑栗子,便坐过去把裴泽出了五两银子的事说给花椒听:“花椒,以后你得多长个心眼看住老三,他身上有多少钱你得有数,你不能不管不问的,你是他媳妇啊!” 这几天她瞧着两人相处得冷冷淡淡。 一点没有未婚夫妻的样子。 “娘,我还不是他媳妇,我怎么看住他?”花椒顿觉不可思议,心不在焉道,“再说了,他有多少钱怎么会告诉我?” 她跟裴泽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隔壁室友。 她吃饱了撑的去管他的钱。 “那你说,这两天他去镇上干嘛了?”王氏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跟他一起去的,你总知道他去见了哪些人吧?” “不知道。”花椒不假思索地摇头道,“我们一到镇上就分开了,我去卖栗子,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她可不敢跟王氏说黑衣人的事。 她还想多活两天呢! “真是服了你了。”王氏见花椒一问三不知,脸一沉,起身就回了自己屋,砰地关了门。 没有一个省心的,爱咋咋地吧! 裴春山知道王氏生了气,站在门口好言劝了一番,王氏就不开门,反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裴春山只得悻悻地去喊花椒裴莺出来做饭,裴春花难得好心情:“大哥,不用让她们做饭了,都去我家吃饭吧,六斤正好还有事跟你商量呢!” 上次打野猪的事,关六斤说他们父子三人就是帮忙抬了抬野猪,就分了五十斤野猪肉,怪不好意思的。 一直说要请娘家人吃顿饭来着。 袁老太太一听去裴春花家吃饭,立刻下炕穿鞋。 裴春山扭头看了看裴润:“我去村口找找裴安,你跟老三先去你姑家,今天也不早了,明天再去接福娃他们回来,也不差这一晚上。” 裴润点点头,不声不响地去了裴泽屋里。 裴泽见裴润进来,二话不说,立刻包了二两银子给他,裴润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接,讪讪道:“倒是让你破费了。” “大哥,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裴泽和颜悦色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不能再跟大嫂因为这点事闹得不愉快。” 他知道,这些年都是裴润跟他爹风里来雨里去地种地,养活一家人。 就是冬天也没闲着,砍柴,割草的,一年四季地忙。 “说哪里话,总得讨生活。”裴润憨笑。 兄弟俩寒暄了几句,起身去了裴春花家。 裴莺也起来精心洗漱了一番,站在王氏窗下喊道:“娘,去姑姑家吃饭,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王氏一骨碌爬起来,“不吃白不吃,叫上花椒,咱们都去。” 花椒原本不想去。 但家里人都去了,她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便也跟着王氏和裴莺去了裴春花家。 两家只隔着一个胡同。 几步路就到了。 裴春花家的房子比裴家要气派一些。 东西厢房是去年新盖的,听说是准备给关茂关盛娶媳妇用的,看上去也比较宽敞一些。 裴春花在灶房里忙碌,关六斤父子则陪着袁老太太和裴润三兄弟在炕上闲聊,王氏领着裴莺和花椒进去的时候,裴春花从灶房里探出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嫂,快过来帮我做饭,肉食都是现成的,我再炒两盆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就行。” 王氏脸一沉,但还是进了灶房帮忙。 裴莺则大大方方地去了正房,脱鞋上了炕,偎依在袁老太太身边,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 花椒跟裴莺不对付,也不好跟着过去,便也跟着王氏去了灶房,她其实挺佩服王氏和裴春花的,两人说话都刻薄无理,却还能来往这么多年。 裴春花见花椒进来,忙把铲子给了她,笑道:“早就听说你会炒菜,那啥,这个大白菜炖粉条就交给你了,我去切盘猪头肉去。” “行,我炒就我炒。”花椒很是爽快地接过铲子。 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可是她的最爱。 尤其是用大铁锅炒的,特别好吃。 吃饭的时候,炕上分了男女两桌。 每桌都满满一盆大白菜猪肉炖粉条,众人吃得连声叫好,一个劲地夸花椒手艺好。 关茂吃了一气,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防风林的事,唾沫横飞道:“镇上都传开了,那四个黑衣人是黑虎山的杀手,这次来咱们梧桐镇是受人指使来寻仇的,却不想杀人不成反被杀,也是罪有应得,听仵作说,这四个黑衣人死于一剑封喉,对手武功极高,十有八九是青龙寨的人。” 听到这里,花椒悄然抬头看了看坐在邻桌的裴泽,却不想裴泽刚好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花椒忙移开目光。 第30章 闲话家常 “青龙寨是做什么的?”关六斤吃得满嘴流油。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白菜猪肉粉条。 没想到番椒还可以炒白菜吃。 “青龙寨是西北最大的江湖帮派,听说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吓人得很。”关茂放了筷子,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子,神色激动道,“青龙寨的人在各地都有眼线,听说还跟朝廷起过冲突,前几年西北大将李全胜将军率军剿过青龙寨,还跟青龙寨打了个平手呢!” “那后来呢?”裴春山听得入迷。 “后来青龙寨大当家的率部归顺朝廷,带走了大部分兄弟,现在青龙寨当家做主的是二当家的,听说两人反目成仇,水火不相容!”关茂煞有其事道,“仵作还说,这种一剑封喉的杀人手法正是青龙寨惯用的招数,所以,咱们镇子上应该有青龙寨的人。” 裴泽挑了几根粉条放在碗里,冷不丁问道:“你听谁说的?” “逍遥茶楼说书的童先生说的。”关茂继续说道,“童先生从去年冬天就开始讲西北青龙寨的事,讲得可好了,都是真人真事,你们有空都去听听,就是一壶茶钱的事,童先生还说,当时跟李全胜大将军一起剿匪的还有一名女将,那女将的身份可不一般,听说是王爷的女儿,生得是花容月貌,英姿飒爽,跟李大将军很是般配,两人出入成双,是实打实的神仙眷侣呢!” “这些说书的就这么回事,无论开头如何如何惨烈,说着说着就说到才子佳人那里去了。”关六斤笑笑,继续埋头吃饭,“接下来该不会是李大将军跟那个王爷的女儿如何如何恩爱了吧?” 逍遥茶楼他去过。 说书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套路也都是那样。 裴泽继续吃饭,再没吱声。 大白菜猪肉炖粉条的味道很合他胃口。 他吃了满满两大碗。 关茂嘿嘿笑:“俺爹就是俺爹,什么都能猜到。” “还真是啊!”裴春山失笑道,“改天我也去听听童先生的书,挺有意思的。” “爹,明天去吧,我陪你。”裴满插话道,“码头上没来船的时候,我跟关茂关盛都在逍遥茶楼听书,童先生说得不错。” “有空再去吧!”裴春山挑眉道,“家里一堆事呢!” “娘,您吃,快吃。”裴春花一个劲地往袁老太太碗里夹肉。 王氏也不停地给裴莺裴安还有花椒碗里夹肉,故意说道:“都多吃点,你姑姑家肉多着呢!” 花椒不吃肥肉。 又都夹给了裴安,心里却想着关茂说的那个青龙寨。 不用猜了,裴泽就是青龙寨的人。 那四个黑衣人的死也跟他逃脱不了关系,即便不是他做的,也是他的同伙做的,只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为什么要回到村里来呢? 难道他是混不下去了,逃回来的?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 王氏和裴春花在灶房里洗锅刷碗,花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兴趣盎然地跟裴莺坐在炕上听他们继续侃大山,关六斤这才说起要跟裴春山商量的事:“码头上扛包一天下来也赚不了几个铜板,而且还都是力气活,满哥儿和关茂关盛还年轻,总不能扛一辈子包,我就寻思着给他们找点别的活干,寻思了半天,我还是觉得让他们跟着我姐夫在镇上收粪比较赚钱。” “怎么个收法?”裴春山好奇地问道。 每年春耕的时候,都有人来村里卖农家肥。 就是他们家,也得去买些回来种地的。 一车农家肥二十个铜板,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 “当然是最好去有钱人家收粪了,有钱人吃的好,粪也有劲。”关六斤这几天一直打听过这事,胸有成竹道,“反正咱们庄稼人都是要买肥料的,收粪又不花钱,回来做成农家肥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姐夫从前年开始在镇上收粪,才收了一年,家里都盖起新房子了呢! 虽然辛苦,却是很赚钱的。 说着,他又冲裴泽笑笑:“就是每天身上臭烘烘的,但是却真的赚钱,老三你怎么看?” “姑父这个主意不错。”裴泽点头道,“这个生意可以做的,最好跟酒楼那边打好交道,酒楼里的粪水才是最好的。” 关六斤扭头对关茂关盛道:“听见了吗?你们三哥也说可以做的。” 关茂嘿嘿笑:“俺听爹的。” 关六斤又看关盛,关盛挠挠头:“爹说干啥就干啥。” “俺也跟着姑父干。”裴满爽快地答应下来。 码头上的活太累,他早就不想做了。 “老三,你那虎啸岗还要买粪吗?”裴春山关切问道。 “不用,我那是药材,不需要农家肥。”裴泽答道,“我明天就去虎啸岗那边把能种的药材先种上,过些日子再去浇点水就行。” 王氏这才放了心,不用就好。 如果虎啸岗那边也要买肥的话,那得花老鼻子钱了。 “还是老三有主意,要是关茂关盛兄弟俩像你家老三就好了。”关六斤对裴泽包山头种药材的事,一直很是佩服,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魄力的。 “就是不知道赔赚呢!”裴春山叹了一声。 “大哥,你得相信老三。”关六斤拍拍裴春山的肩膀,“怎么说他之前做过药材生意,心里有数呢!” 想到明天还要去茶楼送栗子,花椒小声问关茂:“明天你们还去码头扛包吗?” “去,先干完这个月,拿到工钱再说。”关茂问道,“你明天还去卖栗子?” “逍遥居把我的栗子都要了,明天你们帮我背过去。”花椒眼角斜睨了一下裴泽,“三哥明天不去镇上,我一个人背不动,只能劳烦你们了。” 至于裴满,他虽然也每天去镇上。 但她并不想让他帮忙。 “行,没问题,明天我们帮你背过去。”关茂很是痛快地答应,打趣道,“花椒你发财了哈,捡了那么多栗子,而且还是跟逍遥居做生意,我跟你说,逍遥居掌柜的人称笑面虎,从来不做吃亏的事,你跟他打交道,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了。”花椒欣然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关茂关盛如约来家里帮花椒把两袋栗子背到了逍遥居茶楼。 笑面虎还算爽快,当即清算了货款。 一再嘱咐花椒,以后如果再有栗子就尽管送到这里来,只要是梧桐山上的栗子,有多少要多少。 花椒应着,拿了铜板心情愉快地去胭脂铺给自己买了些胭脂水粉牙刷牙粉之类的日用品,山间风大,来回走几趟,她的脸都被吹得起皮了,她得好好保养保养自己,不想把自己弄得土头土脸的。 至于攒钱,任重道远,也不差这几个铜板。 哪知,一进门袁老太太从正房里迎出来,伸出枯枝般的老手就跟她要钱:“花椒,卖栗子的钱你得给奶,家里花销大着呢!” “奶,我卖的钱都买了盐巴糖块和胭脂水粉了,没剩下钱。”花椒扬了扬手里的纸包,有没有搞错,她辛辛苦苦捡的栗子买了钱要交公? 袁老太太很生气,沉着脸道:“家里都吃不上饭了,你还有脸买胭脂水粉,你个败家小蹄子,谁让你买的?” “我赚的钱我还不能给自己买点东西了?”花椒不服气地怼道,“我买什么我自己愿意。” “你是不是觉得老三回来了,你翅膀就硬了?”袁老太太气了个倒仰,唾沫横飞道,“你还没过门就不算老三的媳妇,信不信我再把你卖了。” “你有本事就把我卖了,以为我愿意地呆在你们家吗?”花椒冷笑,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王氏倚在灶房门口冷笑:“娘,您还是少说两句吧,您要是真的把花椒卖了,我可是不答应的。” “稀得搭理你们。”袁老太太骂骂咧咧地回了正房。 婆媳俩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氏得意地笑笑,转身从灶房里拿出一个竹篮,站在院子里高声喊道:“花椒,快出来,去虎啸岗给老三把饭送去,他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花椒在屋里把胭脂水粉和剩下的铜板放好,挎上篮子就去了虎啸岗。 第31章 给他送饭 时值晌午,阳光正盛。 虽然还是正月,但山间草木已经开始泛青,枝条上早已抽出了新绿的嫩芽,虎啸岗地势比周围山头要高一些,更是一番郁郁葱葱,山风猎猎,迎面袭来的是阵阵松木草叶混合在一起的清香。 花椒挎着竹篮不紧不慢地上了虎啸岗。 一眼就看见在山洞附近拿铁锨弯腰松土的裴泽,他衣摆下端打了个结,看上去很是精干利索,全然是一副山里人的打扮。 花椒走过去把竹篮挂在他旁边的树枝上:“给你送的午饭。” “放那里吧!”裴泽停下手里的动作,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花椒,“过来帮我这些药材种子洒在沟里,每处四五颗种子,间距一尺左右就行。” “我?”花椒环视左右。 “怎么?不想做?”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花椒嘴角扯了扯,去树下拿药材种子:“那倒不是,我以为你跟别人说话呢!” 花椒悄然打量了他一眼。 好吧,就算他是青龙寨的人,他跟她无怨无仇的,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跟她动手吧? 她又不会把黑衣人的事说出去。 裴泽挑挑眉,没吱声,放下铁锨,拿起锄头,在他适才翻过的土地上,划出一道浅沟,新翻出来的泥土黑黝湿润,就像是施过肥一样,这里的土质还是很肥沃的。 这些药材种子也黑乎乎的,跟瓜子那么大,花椒抓了一把种子,把四五颗种子撒在沟里,每隔两个脚印,再撒四五颗种子,一米是三尺,两个脚印大概就是一尺左右。 裴泽看在眼里,不冷不热地问道:“你,读过书?” 她知道一尺是多宽。 也知道他说的意思,若是目不识丁的,不会领悟这么快。 “当然……略识几个字而已。”花椒很是谦虚地冲他笑笑,心里腹诽道,当然了,岂止是读过书,而且读了好多好多年,虽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专业,但一米是三尺这个概念她还是知道的。 裴泽一言不发地继续干活。 花椒紧随其后地把种子撒了进去。 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 山洞前的空地很快种完了。 “饭快凉了。”花椒提醒道。 “我已经吃过了。”裴泽看了看山洞那边,花椒这才发现山洞旁边有一堆烧过的火堆,火堆上面还放着一个木头架子,旁边还放着好几块鸡骨头……真是服了,吃过了不早说,她还没吃呢! “你要是没吃,就先吃饭。”裴泽指了指她带过来的竹篮,扛着铁锨和锄头去了另一边,吩咐道,“吃完就过来继续帮我种药材,好多种子呢!” 花椒取下竹篮,走到坐在山洞旁的大石头打开,从里面拿了一个包子出来,随口问道:“三哥,你这里要全种上白术吗?” 包子还算温热,王氏做的白菜素大包,里面还放了一个鸡蛋,几块小萝卜头,花椒敢保证,这个鸡蛋绝对是王氏偷偷放进去的…… “你还认识白术种子?”裴泽颇感意外。 “白术又不是珍稀之物,只是一种补气类的普通药材,我认识白术也不奇怪吧?”花椒咬了一口包子,不以为然道,“其实这个季节种白术,出苗率不是很高,应该再等一个月左右,等天气回暖了也不迟。” 别说白术了,这山上的植物她应该没有不认识的。 她虽然不是学霸,好歹也是农大毕业的。 “这是从西北带回来的种子,耐寒性高,适合慢慢养冬,我认为这个季节种,刚刚好。”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椒,狐疑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认识白术,还了解白术的习性? 他觉得这不应该是她这样一个小丫头应该知道的。 “小时候,我家里有好多这样的书。”花椒一本正经地扯谎,“看得多了,慢慢就记住了。” 说着,又随手指了指另外一个布袋:“我刚刚看过了,那里面是黄芪种子,虽然黄芪的播种季节比较灵活,春夏冬三个季节都行,但根据现在这个季节和山上的温度来看,你应该把它们种在向阳坡上,因为黄芪的出苗率很受温度的影响。” 反正裴泽又不可能去花家打听这些事。 随便她怎么扯。 果然,裴泽也没再问。 不声不响地在拿铁锨翻土。 花椒吃完包子和鸡蛋,起身伸伸懒腰,见裴泽还没有翻完地,也不急着过去帮忙,随手抓了把干草碎柴,放在他吃过烤鸡的火堆上,小心翼翼地把火生起来,烤了一会儿火,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天蓝山青草绿,风光一派大好。 虎啸岗下面有一条小溪哗啦啦地流淌在谷底,溪水清澈见底,欢快地在谷底蜿蜒前行。 花椒一时兴起,从地上捡了些裴泽弃之不用的鸡肝,用草杆串了,提着裙摆去了溪边。 根据她的判断,她觉得这条小溪里应该有螃蟹和鱼。 鱼她可能抓不到,但螃蟹还是可以试试的。 裴泽见她去了溪边,也没阻止,自己提了布袋撒种子,终究还是小姑娘,玩心重了些。 花椒把鸡肝固定在水里的石头上,蹲在溪边静静地等着螃蟹出动,溪水清澈见底,蝌蚪大小的鱼来来回回游动着,她捧了一小撮水尝了尝,水质清冽,清甜可口,很天然的弱碱性山泉水。 不一会儿,陆续有螃蟹从石头底下爬出来,花椒很是兴奋,顾不得溪水冰凉,挽挽袖子开始抓螃蟹,转眼工夫便抓了十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螃蟹。 “三哥,你看我抓到螃蟹了。”花椒提着螃蟹,兴奋地跑到裴泽面前让他看,裴泽看了看她手里的螃蟹,点头道,“我筐里有调料。” “什么调料?”花椒一头雾水。 “你是要生吃吗?”裴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没有啊,是要煮熟了吃的呀?”花椒眨眨眼睛看着他,瞬间回过神来,眉眼弯弯道,“明白了,我这就烤螃蟹去!” 原来他的意思是要她现在就烤着吃了的啊! 哼哼,果然心够大的。 一个人在山上偷吃野鸡也就罢了,连她抓的螃蟹也不放过。 花椒看到裴泽筐里的那些调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盐有糖也就罢了,竟然连番椒大料也有……看不出来啊,这人也是个妥妥的吃货哪! 十只螃蟹,用草叶捆了。 撒上盐巴,再用野芋头叶子包好,去溪边取水和了泥,层层涂在野芋头叶子外面,做成了十个小泥团扔进火堆里,待裴泽把药材种撒完,香喷喷的盐螃蟹就烤好了。 裴泽去溪边洗了手,饶有兴趣地坐过来吃螃蟹。 花椒没想到这个季节的螃蟹还挺肥的,肉嫩膏红,就连蟹爪里也全都是肉。 “要不要再抓几个回去给安哥儿吃?”花椒边吃边提议。 “不用,这里没外人来,等过些日子天暖和了,再过来多抓些回去吃也不迟。”裴泽吃蟹吃得干净,也很熟练,扯下蟹脚当工具剔肉,壳是壳,肉是肉,一看就是经常吃螃蟹的。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花椒趁机顺杆爬,一本正经道:“三哥,你看你种了这么多药材,肯定需要人打理的,不如我帮你打理药材好不好?” “好,那就辛苦你了。”裴泽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展颜道,“也不用每天过来,隔两三天过来一次就行,如果需要做什么,我会教你的。” 她认识药材,也了解药材的习性,很合适过来帮忙。 “只是,我有个条件……”花椒仰脸望着他。 其实这男人颜值还是很在线的。 不过如果他是青龙寨的土匪,那就有些违和了。 毕竟这么帅的土匪她还是第一次见,电视上的土匪可都是尖嘴猴腮或者蒙着一只眼睛的……脑海里浮现出蒙着一只眼睛的裴泽,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裴泽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