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在三国当剑仙》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一章 第一章:略小憩瀚文魂归去,晨拜母兄弟齐登堂 月光中,一阵寂静之中的慌乱打破了这个深邃的夜。 南阳郡宛县中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却灯火通明,院前的正门儿处堵着许多围观的路人——正门儿的另一边却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好像人们都在躲避着某些什么东西。 昏黄的灯光照耀在门前的石板路上,那空地上却显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旁边摊子上躺着的羊头便预测了那石板路空地上的腌臜之物——那是羊血。 “何屠户家的生了没?”有好事者小声的议论纷纷。 “那咱们可不知道。。。” “听说了么?据说生下的是个小黑皮。”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大部分围观者的注意力。 “小黑皮是什么?”有不解者问道。 “据说是皮肤上有奇怪记号的,那是阎王爷派到人间来索命的。。。”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别瞎说!让何屠户知道了,还不三拳两足将你打死!今何屠户的妹子便是被天子给看上了,我看啊,何屠户一朝富贵,竟全然来将了,恐怕不会在南阳多住。。。定是要迁至东京了!”那声音渐渐大起来。 “洛阳可远哩!” ※※※ 何瀚文突然感觉一通天旋地转,就像是自己被裹上被子,然后放入了滚筒洗衣机里面,卷的恶心。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好像通过了一条隧道,又好像是一条小河。 混混沌沌之间,忘却路途之远近。旋转的感觉褪去了,虽然眼睛还是未能张开,然而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空间好似变得明亮起来了。他感觉浑身湿漉漉的,只能摸索着前进。 “或许是河水吧!”他想。 水源渐渐地尽了,好似有一山近在眼前,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行了几步,豁然开朗。 “老爷!是个公子。。。只是。。。”那产婆欲言又止。 “说!”何进不耐烦的坐在外厅的席案上,双手交叉,拇指来回摩挲。他的正妻刘氏跪坐在何进身边,抚其背,安之,后又轻声言道:“便将实情速速与老爷禀来。” 那产婆不敢耽搁,只得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一细说了来:“老爷,王氏血崩而死,生下一男婴,脖子处有黑色星型胎记,男婴双目紧闭,至今未见哭闹,怕是也随着去了。”产婆说完弓着身子退到一边,也不敢抬眼。 何进听说自己的妾室王氏死了,庶子多半也保不住,不由得伸手攥了一把胡子,久未放下。刘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只一言不发,低头装出伤心的样子。 “唉!也罢,此即为天命,蚍蜉虽可撼树,然天命不可为,叹之,叹之!罢!罢!罢!外面候着,吾自去看。”何进站起身来,拂袖而入内室。 王氏已死去了,汗水将她的额角打湿,几根发丝纠结的粘连在一起,落在唇边。何进伸手将王氏的遗容整理干净,又从产婆手中接过男婴,仔细的观察起来。 何瀚文:额,这是什么情况?这演古装剧呢?等等,你要干什么?嘿!我怎么变成个婴儿了?这,胳膊腿都不好用啊!难道穿越了?这是做梦吧,这一定是做梦!嗯,快醒来,何瀚文,你该继续工作了。这怎么趴桌子上睡了一会儿就穿越了?唉,你这是什么味道啊,别凑过来好不好,你口臭太严重了! 何进将脸凑近了,仔细端详着这个似乎夭折了的男婴。只见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紧紧的盯着何进的脸,然后手脚似乎有想要伸展的趋势,使劲努力了一下却没有成功,最终也便放弃了。 何进看着男婴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光芒流转,是狡黠的黑,出于兴致使然,他便再靠的近些。然只见那男婴忽然发出一声明亮的声音,但只似是呓语,断断续续意义呀呀的听不真切,竟终于哭了起来。 何瀚文:啊!我死了!你这身上是什么味儿啊,一股腥臊之气!不行,眼泪都流出来了!泥奏凯~~ 何进唤刘氏入内室,一应安排诸定。“亡妾王氏,贤良淑德,吾悲切怜之,念其为南阳何家延绵子嗣之功,葬于宛县外斜(霞)阳坡,牌入家祠,其子刘氏养之。七日内事毕,侨居东京洛阳。”言毕,遂出。 刘氏一应打发了诸下人,才想起一事,问道:“老爷,此子?” “瀚文,字叹之。” “喏。” ※※※ 何瀚文百无聊赖的躺在塌上,看着小房间里面的青纱帐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这是他穿越前小时候喜欢的游戏。 “今天又是无聊的一天呢!”他想。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多了。何瀚文一早发现自己是个婴儿的时候,便紧紧的闭起了自己的嘴巴。在陌生的环境之下,他一点都不敢体现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 因此,他甚至直到两岁才开口说话,这一度让人觉得他是个哑巴。 虽然口不能言,憋得难受,但是何瀚文毕竟是一个现代人。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自己穿越到了三国的时代。不,这样说可能还不太准确,确切的说,他是穿越到了东汉末年。 发现这一切的何瀚文心里其实有些窃喜,三国时代他太熟悉了。自己既然带着记忆穿越到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若不建立一番丰功伟绩,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还真能有位面之子一说不成?”他心中偷偷想着,随后狠狠地将这种不吉利的想法抛在脑后。 “我应该建立一番事业。”他想。那个男人没有想过成就霸业呢?更何况,对三国历史的了解,给了他太多的契机。 “或许是心态吧!”何瀚文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拿出来,放在床榻尾部的把手上面,然后将枕头垫起来,倚靠在上面,继续在心里想着他的计划。 不过,何瀚文穿越前就是一个小心谨慎的性格。所以,他在出生第三天,就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南阳何家的庶子。 他听到园中一老太太称自己的便宜父亲为遂高,自己又姓何,马上便知道了,自己成为了何进的儿子。 他还记得,这野史里面可是记载了何进有一夭折儿子,看来自己是穿越到了这个本来应该死去的婴儿身上。 何瀚文:地狱难度开局啊!好死不死的得了个便宜老爸还没成事儿!不行,我要是想统一天下,成就霸业,怎么也得给自己老爹帮帮场子啊!不过怎么帮呢?这两年虽说是韬光养晦,先观察好了东汉人说话办事儿的风格。不过着实难学啊,很多历史记载严重失实。这两年过去,若是说话,还需小心不要露出马脚,看来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既来之,则安之。对吧?”他自嘲的嘟囔了一声,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枕头对他来说有点高,脖子难受。 何瀚文:唉,不过我现在是个庶子啊!这个身份就讨厌的很了。原本从历史中,对于嫡庶有别是有概念的,谁能想得到,这庶子的滋味儿竟然是如此难受,依我看啊,地位也就比奴才高上那么一点儿。这要是想要实现霸业,可如何是好啊! “二少爷,夫人唤您去正院!”何瀚文正想着,突然听到小竹在门口唤道,她是何瀚文的侍女,比他要大5岁,但仍然是个9岁的小丫头。 “母亲唤吾何事?”何瀚文可不愿意去见这位养母,她讨厌他,他感觉得出来。“何必去受那糟心气!而且她是何咸的生母,平日可没少苛待。这果真是地狱难度开局啊,如何破局呢?”他想。 “奴婢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巧儿姐姐来传的信儿!您还是快着点吧,省的迟了又被夫人一顿数落。奴婢先去打一盆子热水来,您赶紧准备着吧!” 何瀚文:唉,又是推脱不了的事情,八成又是请安,要么就是见客。何咸一定也会去的吧?真不想看见他那张让人讨厌的脸啊!算了,既然不得不去,那么还是准备下吧。反正到时候少说话,免得漏了马脚出来。本就是庶子了,再是个怪胎,那我实现霸业的美梦可就没着没落啦! “知道了,吾自穿衣即可。”何瀚文烦得不行,只得先应下了。梳洗穿衣事毕,便由小竹领着,往正院去了。 正院是何进正妻刘氏的住处,何瀚文则平时住在西边偏院,要到正院去得穿过三道小门,还要走上一段石子路。 何瀚文作为庶子,是不能够走正门的,他只能从旁边的小门进去。行至正院小门处,他嫡出兄长的侍女巧儿便早已等在这里了。 何瀚文本来心里是没谱的,不过看到巧儿就稍微放心一点了——这个姑娘心眼儿不坏,自己总是受到别人白眼和欺负,巧儿能维护的时候还是维护一二的,至少也不会让那些奴才们欺负到头上来。她是嫡长子何咸的侍女,在这个院子里的下人们中倒是颇有些权利。 “巧儿姐,不知母亲唤吾所为何事?”何瀚文既然遇到了,便要打探消息,事先也有个准备,省的这位后妈又找借口训斥自己一番。 “二少爷,今儿个老爷的胞弟何苗携夫人赵氏来访,赵氏现便在夫人处,夫人故唤了少爷和二少爷来拜会。”巧儿一边在前面快步引路,一边压低声音小声给何瀚文传递消息。 “谢了,巧儿姐,前两日我编了两个草环镯子,便叫小竹拿一个给你去。”何瀚文得了消息,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拜会一下,应该不会当面训斥,时间也不长。就算是今日这母子心情不好,教训两句,欺辱一番,为了韬光养晦,也就忍了。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二章 第二章:行园中何咸弄权势,驻香案祸事巧成双 何瀚文还记得自己当时拿个树枝儿在土里划拉算式,当初只不过是无聊想要算算院子里有多少盏油灯。 不过他的一番举动被小竹给看到了。好在小竹是他的奴婢,主子在做什么,奴婢自然是不会多嘴的。不过何瀚文依然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将土上的算式清理干净。 这个时代还没有算式却已有数术,想必这些下人也不懂。不过何瀚文知道,自己的一番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三岁东汉孩子。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以此做文章,他在何家园子里可就更要被看作是怪胎了! 何瀚文心里清楚地很,自己的生母在生下自己当天就死了,而自己的脖子上有个星型胎记。自己本来就是没娘的人,又有留言流出,叫自己什么“小黑皮”,听来就不是什么好话,一定是作践自己的。穿越前那些电视剧里可没少演,园子里那些腌臜的勾当,估计可比电视剧里面演的还肮脏好几倍呢! 自己若是想要安安稳稳的长成,恐怕十几年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二少爷惯会弄些小玩意儿哄着咱们这些奴婢开心,您可别整这些,让夫人知道了,又要训斥一番,连带着小竹也受罚。”快到内堂,巧儿出声提醒道。“此去小心着,少爷近日烦闷,怕是又要欺负二少爷了。” 何瀚文点了点头,稚嫩的面庞显现出些微些凝重的样子:“吾自有决断,汝且宽心。”言罢,除履,登堂入室,便见着两夫人跪坐于堂内席间,一少年立在一边,正是何咸。四侍女各自持香、茶、卷、扇,分侍于后。 何瀚文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上前恭恭敬敬的对着二位夫人作了个揖,他还记得右手抱拳在内,以左示人以显示尊敬与真诚。 “瀚文拜见母亲、赵夫人。”礼毕,他又立起身子,对着旁边站着的何咸又施了一礼,然后低头抱拳缓缓后退到下侧。 “嗯,叹之免礼。”刘氏挥了挥手,何瀚文便抬起头来。 “此乃老爷庶子,名瀚文,字叹之,妹妹以为如何?”刘氏便连瞧也没瞧何瀚文一眼,兀自对何苗的妻子赵氏说话。 赵氏端详着何瀚文,少倾便说:“倒是懂规矩,学礼了吗?” 何瀚文立刻再作一揖,恭敬的答道:“母亲和兄长时刻勉励,不敢不学礼。” 赵氏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挥手说道:“嫂嫂教的好,汝等自去玩耍去便是了。”何瀚文与何咸便退出内堂,小竹和巧儿跟着,进了院子。 众人出堂室,少倾,行至园中。 何瀚文满心不耐烦看见嫡母刘氏和长兄何咸,冲着小竹勾了勾手指,便要先行离去。谁知竟是被何咸喝住。 “弟弟且慢!”已然十四岁的何咸背着手,装模作样的做派让何瀚文心生厌恶,但受制于庶子身份,在这个时代,他若不想被教训的太难看,就不能正面顶撞自己的嫡长兄。 因此,虽然何瀚文早就料到自己绝对会被刁难一番,但终究是没跑掉。若是对何咸的问询不搭不理,恐又失了分寸,落人以口实,那便真真儿是失了礼。假若被告上一状,以庶子身份,少不了要受上一顿家法,那才是大大的不智。 “兄长。”何瀚文心里拿定主意,决定做足表面功夫,因此他慢慢转过身,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行一礼,准备听训。 “叹之何故晚来?”何咸此时正准备露出真正面目,不过就像鬣狗不会马上露出獠牙一样——他喜欢看猎物在手中挣扎生存的样子,便也不再所谓兄友弟恭,反而拿起如兄如父的架子来,直接称叹之了。 何瀚文:唉,这一关又要过不去了。我可没招惹这对母子,怎么总是针对我?要忍耐啊!何瀚文。想想你的美梦,想想你的霸业。这个道理实际上就和玩游戏一样,有输出的前提是得先活着,那么想做事情,也得先活着才行啊!我看这何咸是不弄死我不罢休了,怎么对付他呢? 何瀚文假装惶恐的样子,小小的身体笨拙的向前一躬身,作了个揖,然后说道:“今早贪睡,小竹早先来唤,梳洗穿衣便是迟了,还望兄长见谅。”说完长弓不起。 其实,何瀚文本可以完全推脱掉这些事情,不过他最了解他的这个兄长的性情。何咸表面上装作一副勤奋好学,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何咸最喜欢的就是仗着自己嫡长子的身份,在家里吆五喝六,对家里的婆子,小厮和奴婢动辄便要打骂。 而且最可恨的是,他每次都喜欢找借口,至少从明面上绝对挑不出他的错处来。这也正是何瀚文看不起他的地方,在何瀚文的感官中,你若是满腹经纶,身怀国家大义,便是霸道些,也算你实乃栋梁之才。然而,学问不成,脾气不小,整日里只会鞭打奴婢。 这便是最让人不耻的地方——以欺凌弱小而显示自身的高贵和强大。这不是真的强大,而是外强中干的废物发出的可悲怒吼罢了。何瀚文作为一个穿越者,本就对这个时代的阶级非常不满。 何瀚文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风霜高洁。但是可也见不惯这样欺辱别人的。即使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士族垄断社会地位,下等人就是没有尊严可言,而自己也需要融入其中,才不会被视为怪胎。但是他依然想要在一定程度上,让这些下人们过的好一点。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温饱尚且是巨大的问题,就更别说什么尊严了。不过,何瀚文认为必要的善意可以收买人心,在将来一定能成为助力。 何瀚文哪里肯让何咸得手,若他为自己开脱,小竹必然被逮住错处,狠狠地毒打一顿。小竹今年才9岁,虽然比何瀚文大5岁,但是也是自己生母院子里的奴婢。他对小竹可亲着呢!怎么忍心让她挨打? 况且,这只是一说。另一说,小竹是自己身边儿的人,打了自己的奴婢,跟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若是自己作为主人都不能保全一个奴婢,那么自己在这个士族垄断社会发言权的时代,也算是生存不下去了。 至少,他不希望小竹受到伤害。何瀚文并不是一个天真的人,或许,在穿越前,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也天真过。不过,随着在社会上打拼多年的经历,再温暖的心也会逐渐变得冰冷;再真诚的人也会失去温情。更别说,他从来不是一个高尚的人,相反,他是个自私鬼。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何瀚文这样看不起何咸的原因,也暗中揭示了何咸对他如此厌恶的原因:何咸是伪君子,而何瀚文则是真小人。 “哦?叹之一项勤勉,今日怎得倦怠了?叔母远来是客,叹之如此便是失了礼数。”好一顶大帽子!何咸给何瀚文网罗这么个罪名,气得何瀚文竟都有些咬牙切齿。 偏的如今何瀚文还推脱不了了,这就让他十分尴尬,现在是进退维谷。 “看来,无论如何,这顿板子是避不过去了!”他想,因此,便下定决心,定要先护了小竹周全,再做打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瀚文可不是君子,他是小人。所以,他当下便开始思忖如何报这一箭之仇。在以往的经验之中,他太了解如何对付伪君子了。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伪君子,你要么忍耐,要么就反击,狠狠地反击。只有你打疼了他,他才会稍微消停几天。 自然,等到这群伪君子的脸皮养好了,他们便会再次跳出来,仿佛他们的脸皮还存在一样,殊不知,自己的脸早就已经如流沙逝于掌中,一点一滴的,没有了。 “弟自知失礼,此实乃弟之过。弟日后便谨记在心,不再犯此失礼之事。望请长兄及母亲勿怪!”说完,即刻把小竹护在身后。 “叹之以为此事便轻轻揭过了?”何咸冷笑着,他有点失去耐心了。 何瀚文此时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此刻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小心伺候着,只从牙缝里狠狠的问道:“兄欲意何为?” 何咸此刻很享受这种感觉,当然,何瀚文也绝对不相信望着自己的何咸会感受不到他眼中的怒火和恨意。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的话,此刻的何咸便早就被万箭穿心而死了。 何咸当然感受的到,但何瀚文越是用平静来掩饰他内心的愤怒,他就越兴奋。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天地间的主宰一样,可以恣意妄为的宣泄自己手中的权利。 当然,这本就是何咸自己给自己炮制的一副包裹着甜美糖衣的毒药,但他乐意吃,也吃的开心,至于是否是饮鸩止渴,那又有什么可以被在乎的呢?反正现在宅子里除了父亲和母亲,他何咸就是最有权威的人——一个庶出的弟弟,丝毫不能被他放在眼里。 碍于父亲的面子和自己的伪君子形象,何咸不能像打骂奴婢一样恣意妄为,但若是用上兄长“训诫”弟弟这个理由,那么无非是非常漂亮的了——从大义上完全站得住脚。 于是,何咸就像是奉旨讨逆一般,高高在上的定下了何瀚文的诸多“罪行”,就像在宣读一片檄文。 “庶弟瀚文,嫡庶不分,长幼无序。今疏于勤而怠于懒,以致内堂失礼,故罚汝于兄侧侍奉墨宝一整日,汝可服气?”何咸似乎早就编织好了罪名,只等宣判一刻,否则哪里能如此雄姿勃发,酣畅流利? “孔雀。”何瀚文小声嘟囔道,这也欺人太甚,纵然是何瀚文已经决定忍气吞声,也不免嘟囔出来,这实在是难以忍耐。 “嗯?!”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三章 第三章:屠羊户密谋论朝政,伪君子跋扈心彷徨 “哦,弟谨遵兄长训诫,愿伺候墨宝。”何瀚文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还好何咸应该听不懂何瀚文所说的孔雀是什么意思。实际上,东汉也并不是没有孔雀这种生物,相反,孔雀在东汉反而是有名的动物。 早在更久远的朝代,山海经中所称的孔鸟便指的是孔雀,而汉朝当代著作《异物志》中就记载了这种鸟的外形。 在东汉年代,人们普遍认为孔雀是一种吉祥的生物,其高大如燕并足高,毛皆有斑纹色彩。捕而蓄之,拍手既舞。 这个时代的士族们从孔雀这种鸟总结出九种端正的德行:一颜色端正,二声音清澈,三行步翔序,四知时而行,五饮食知节,六常念知足,七不分散,八少淫,九知反复,以此喻比丘之行仪也。 何瀚文本无夸赞意味,但何咸以为他借用孔雀来奉承他,想以此来逃脱惩罚,他那里能想到何瀚文的意思实际上是嘲讽他像孔雀开屏一样,只会些表面功夫,花花样子,实际上是个一无是处的渣滓。 显然已经得到胜利的何咸还要再在言语上羞辱何瀚文这个庶子一番,于是先是兀自在前面大步流星的奔向何进的书房去,便继续教训道:“庶弟便不要存非分之想了。正所谓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妾室也便是个奴才,而庶子,自然也比奴才高贵不了哪里去。且不说王氏早死,就算王氏还在,又便如何?” 这话说的就有点扎心窝子了,就连小竹和巧儿都有点听不下去,更何况何瀚文了。王氏毕竟是何瀚文的亲生母亲,虽然是穿越后的,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只在画像中日夜思念,但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母亲。何咸这样折辱何瀚文,便是决定要隐忍不发的何瀚文也有些眩晕,他觉得一股气从胸中仿佛要喷发出来。 此刻的何瀚文走路都有些不稳,他强压下怒气,但此时恨不得自己是一头有着尖牙与锐爪的野兽,可以冲上去将何咸撕碎,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何瀚文:我真是邪了门儿了?这还蹬鼻子上了脸了。不行,不行,忍住啊,何瀚文,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好像过去打他一顿。。。算了,现在估计还打不过他。 何咸突然顿住了,不再往前走。他转过身来,笑盈盈的看着脸色阴沉的何瀚文。何瀚文自然是不能辩白什么的,但他也没有到不要脸,或者说不在乎的赔笑的程度,因此当然是一副面若冰霜的样子。 两兄弟就这样互相观望着,不过何咸是从一种高高在上的角度,好像在看一只抗争的小丑;而何瀚文自然是扬起头的,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就这么和何咸对峙着,没有一分的恐惧。 何咸有些不敢再看了,何瀚文的眼神盯得他有点发毛。不过像何咸这样自大的人绝不会承认自己的色厉内荏,因此他只是先底气不足的轻轻“哼”了一声,声音甚至有点像是受惊的野兽幼崽对母亲的呼喊。不过何咸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了人,所以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学着父亲何进的气派拂袖转身,继续前往何进的书房。 “叹之随往。”他说。这句话的情绪里面有了点忌惮,或许,还有一丝不甘和愤怒?何瀚文不知道。但是,随着何瀚文听到何咸对着巧儿一声暴呵,他就知道巧儿恐怕又要挨打了。 “贱婢!来!” “喏。。。”巧儿可怜巴巴的跟上去。 “还不速来!?” ※※※ “纸墨。”在何进的书房里面,何咸颐指气使的指使着巧儿、小竹和何瀚文,脸上尽是得意之色。门口守着两个小厮,脸上尽是赔笑——这两个可都是何咸屋子里的。 何咸一般不会殴打小厮,相反,他是很会玩弄表面功夫的人。他一向是对这些身边的小厮时刻给与一些小恩小惠,又不忘了言语上稍稍威胁。因此,这些何咸身边的小厮竟然也日渐跋扈起来,而且对何咸那是言听计从,对那些奴婢们和何瀚文,更别说有什么好脸色看了。 当然,他们倒也学了何咸的机灵去,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背地里皮笑肉不笑,有时候说起怪话来,也颇为寒碜人呢! “叹之,切不可怠懒啊!汝看,这篇文章为兄已经抄完了。”何咸得意的向何瀚文炫耀自己的写字速度。何咸确实写得挺快,这是何瀚文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看来,这蠢货倒有些花架子!”他想。 看着何瀚文在一旁挥汗如雨的研墨,何咸得意之色更胜,居然还加速起来。他倒是真不是故意还要折磨何瀚文了,而是他确实在写字速度上有些手段。当然,如果能够以此让何瀚文吃点苦头,他绝对不会在意。 虽然何瀚文一直认为这个嫡长兄是个草包,但是在何进眼里,他还是看重何咸的。不光是因为他是何进的长子,也因为他书确实读的还行。 此时,何进已然因为妹妹受到天子宠爱而官拜郎中,成为灵帝身边的近侍。 郎中又叫郎官,是皇帝的近身侍卫,也是当时汉朝的预备干部。汉朝的制度和习惯就是通过将有才能的人留在天子身边当侍卫,以此来培养人才做官。因此,原本屠户出身的他也不免的要附庸风雅一番。 实际上,何进并不是一个胸中无谋的匹夫,否则也绝对不会仅仅凭借着妹妹得宠而官拜郎中。但是,何进虽然有小聪明,也有大智慧。但是他终究是个较为暴躁的人,而官场上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嘴脸。所以,背后穿小鞋的,议论纷纷的,各种风言风语何进也看的不少了。 正是因为如此,何进才下决心往文官集团里面凑。他自己并没有功名在身,因此,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个儿子身上。何咸身为嫡长子,更是被倾注了绝大多数的心血,而何瀚文因为年纪问题,却是还没有被安排一位老师。 何进本是用不着什么书房的,但是,作为官员,他必须按照官员的规则来出牌。那么,一座装点精美的书房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办公室。由此,也可以看出,何进对何咸是倾注了多么大的希望。 这间书房有一个巧妙的结构,他原本是一间房间,不过有工匠将他改造为两间内通的书房。何进为了要培养儿子考取功名,走向仕途,也便将小的一间分出来,供何咸使用。 而他本人则正在另一间稍微大些的书房和弟弟何苗进行密谈。 ※※※ “兄可知近日事?”何苗坐在筵上,马上有奴婢过来斟酒。 所谓筵指的是招待客人的席子,汉代还未有桌、凳。接待宾客皆为席地而坐,筵便是招待客人所用之席,而席则是吃酒是时设置的。一般筵在下,席在上。 何进根本就没有回答,只是等奴婢过来斟酒,然后举樽饮下一口,后曰:“哦,济南国民反,已被镇压,平陵城早安定矣。” 何苗却言道:“非此事。” “那么叔达莫不是说前司空大人刘嚣之事?哎呀,叔达稍安勿躁,此事牵涉甚广。。。”何进身子向前凑了凑,眼神警惕的环顾四周,然后挥手示意那些伺候的奴婢出去。 两名奴婢得领便退,少倾,何进才在何苗耳边言道:“断不会查到你我二人头上。再者,大鸿胪桥玄桥大人便已继任,天子恐不会再追究此事。” 大鸿胪是个什么官职?简单来说就是汉朝的外交部发言人,主管番邦外交事务。 “乔大人刚正不阿,若是。。。”何苗显得有些担忧。 “无妨!”何进有点不耐烦了,他身为郎中,自然是体会得了天子的脾气。因此对于何苗的畏首畏尾,何进相当不耐烦。 何苗知道兄长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于是便不再说此事,而是一口将酒樽中的酒饮尽,酒尚温。 何进知道何苗还有话没说,他猜测接下来谈论的话题才是今天何苗来拜访的真正原因,于是曰:“叔达若还有心事,但说无妨。” 何苗没说话,而是紧紧的盯住自己长兄的眼睛,半晌,伏至何进耳边,轻声言道:“凉州刺史孟佗使从事张任引五百兵,出敦煌。。。共得三万余人,进讨疏勒。。。连攻四十余日,城不能下。” 何进有些惊讶,孟佗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想夺得此大功一件?于是他立刻问道:“结果如何?” 何苗答曰:“引去。” 何进又问:“既引去,此实为一件快事,当饮酒,叔达何故愁容满面?” 何苗坐回去,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道:“唉!兄长有所不知啊!那孟佗此次出兵未克,竟反而受到嘉奖。早年闻其以资产饶赡,与奴朋结。。。投了那张让去!还拜为兄弟。。。兄未见宫中那些葡萄美酒,便是孟佗那厮孝敬来的。” ※※※ 何咸此刻便是有意刁难了。他坐在席间,笔下行云流水。然而何瀚文才四岁,研墨没一个时辰,便手臂酸疼,双脚肿胀。再加上他个头不高,要扶在案上实在是不易。 何咸见何瀚文力有未逮,更显得意之色,非但没叫休息,反而变本加厉,呵斥起来。那两个小厮也冷眼旁观,竟一味地作践起来了。 “庶弟何故懒惰?殊不知人之功业,发于欲而止乎怠。叹之还需历练才是,为兄也是为了你将来打算。若能举孝廉或茂才,也能为家族带来荣誉。当然,汝机会不大,然丈夫生而在世,总得有点理想。”何咸嘴里说着好话,其实尽是嘲讽之色。 何瀚文早就知道这种结果,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才4岁,还要护着小竹,他恨不得将砚台摔在何咸的下巴上。但是,这也就只能想想罢了,毕竟他可打不过何咸。因此,何瀚文只能将另一只手托住自己的手腕,脱口称是,继续自己的研墨工作。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四章 第四章:何草包巧舌趋言日,真小人图穷匕首扬 何咸可不打算轻易饶了他,也不知是兴致使然还是如何,何咸说的话在何瀚文耳中听来更觉得刻薄了。 或许是何瀚文一直以来的忍让和安静给了何咸一种神秘的自信,他唠唠叨叨的越说便越让人生气了:“叹之还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才好。若是以吾之意,贱妾之子又能如何?本为奴仆,一朝得到宠信。。。最后还不是撒手人寰?与娼妓有何区别?嗯。。。怎得停了?继续!” 何瀚文此刻是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火气,他打定主意,哪怕今日是挨一顿家法,也要和这自大的蠢货辩论一番!因此,他怒气冲冲的将墨块磕在砚台里面,然后双手攥拳,立在案前。 何咸见何瀚文此等做派,立刻火冒三丈。他拍案而起,指着何瀚文的鼻子骂道:“庶子!汝反乎?” 何瀚文将何咸的做派看在眼里,这实在是连脸都不要了!但他依然不失礼节却又掷地有声的说道:“弟不敢。” “汝不敢?吾看汝便是上下失序,无君无父!”何咸指着何瀚文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哦?若如此,弟便有几句话要问上兄长一问。”接着,何瀚文不等何咸反应,兀自继续讲到:“兄长言弟无君无父。那好,弟生母王氏,虽是父亲妾室,却也得父亲照拂,其名入宗谱,牌进祠堂。兄言弟生母与娼妓无二,岂不是将南阳何家,上上下下,祖祖辈辈,全都等同于与娼妓无二?弟母王氏也是兄长你的庶母,若庶母作娼妓状,兄岂不是路边野种?母亲岂不也成了娼妇姐妹?” 说完,何瀚文看到何咸那张逐渐扭曲的脸,感到身心说不出的畅快。 何瀚文:小丫挺的,老子不发威你以为怕了你不成。就你那两下子,还跟我玩儿这什么哩格儿楞。不理你不理你完了,还来劲了,自当老子没给你脸是怎么着?说两句得了呗,还来劲了。来,正面刚。 何咸此刻一只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指着何瀚文的鼻子颤抖。片刻后,他满脸通红,怒不可遏,尖叫道:“庶子,庶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来人啊,便给我拖出房去,家法杖责!” 没有人敢动。 “吾白养汝们白吃干饭的!给吾掌嘴!打这个庶子!”何咸疯狂的咆哮,一边拽着小厮,一边驱使奴婢。 巧儿哪里舍得让何瀚文挨打,便劝道:“少爷,要打二少爷的家法,只可老爷和夫人打得。。。” 何咸哪里听劝,此刻他是一肚子火气,正好无处发泄,巧儿这话本是好意,未曾想到却更是火上浇油。何咸立刻一巴掌扇到巧儿脸上,一下子打的巧儿口鼻流血,眼冒金星,摔在地上。然后便一把抓住何瀚文的胳膊,抬起手来一掌扇在他左边脸上。 何瀚文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差点叫出声来,但他强忍着闷哼一声,恶狠狠的盯着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何咸,也不做声,却是一副死硬的样子。 “不知悔改!”他使劲一推,将矮个子的何瀚文一把推出两三丈远,脑袋撞在墙边立着的青釉直口短颈溜肩平底陶罐上。 “嘭”的一声,陶罐应声而碎,何瀚文的额角被撞破了,鲜血流淌出来,顺着脸庞流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 “何事如此骚乱!”何进粗犷的声音出现在一道暗门后面,何咸这才想起父亲和大伯何苗便在大书房内密谈。他看着地上半坐着的何瀚文,顿时紧张起来。 父亲平日最恨他在家中权威受损,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代替父亲行了家法,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他立刻心意一动,一条毒计计上心来。 何进和何苗正在外侧书房密谈,听得房中异动,何苗立时从筵上惊起,快步走到声响处贴耳旁听,甚是慌张。 何进相对比较平静,但也有些微怒意。他先是宽慰何苗,曰:“叔达莫慌,旁边小阁乃吾犬子颖叔所用,小儿失礼,叔达莫怪,待我问询一番,再叫来赔礼。”然后起身凑近何苗处。 何苗细想想,后曰:“不妨事,既如此,不如同去,吾也好与侄儿见上一面!” 何进点点头,应允了,才启开一扇暗门,便同何苗来到何咸、何瀚文的房间,正撞见何瀚文倒在墙边,额角流血,何咸正欲上前。 何咸见父亲从暗门出转出,身边跟着一男子,看面容与何进有两三分相像,心道大事不好,此必是自己叔父何苗。但何咸在起初的慌张之后便很快就计上心来,他决定占据主动权。 他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巧儿,然后便迅速上前去,用袖口轻轻拂去何瀚文额角上的血液。何瀚文被一巴掌抽的眼冒金星,正天旋地转不知此为何处,血液又迷了眼,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隐约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何咸边给何瀚文擦血,一边装出一副悲伤又着急的样子,口中言道:“叹之,叹之!无事否?弟弟也忒不小心了。唉!也怪为兄,为兄也是想着要让你多上进。。。本不该让你来书房的。”说完竟抽泣起来,然后便伏倒在地,等候何进问话。 何进和何苗见此,心中已对此事有初步判断,但仍需问询一番。不过何苗没有说话,毕竟他远来是客,这本是何进家事,主人没有发话,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反客为主。 “颖叔,先把叹之扶起来,然后细细讲来。”何进示意小竹再添置一席来,然后请何苗坐下,之后自己也坐在上方。 何咸见自己已经占据主动权,给父亲和叔父留下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便也不再那样慌张了。然而,他表面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带着点哭腔,张口便是胡说八道:“父亲,叔父。今日晨间,母亲唤儿去拜会叔母,儿便去了。不知怎的,弟弟晚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些头脑发胀的何瀚文,继续言道:“叔母不予以计较,便和母亲似有事情相商,随意打发了儿子们出去。儿子深感弟弟今晨失礼,随叔母无怪,然儿子身为兄长,深感弟弟有失礼数。父亲督促儿子读书,儿日夜用功。” 何进听了这话,点点头,示意何咸继续说。 “先生教导,立世之本,先在于礼。儿子希望弟弟也可以遵守以礼待人之道,便自作主张,带入书房,教习礼仪。儿子本想着书房气氛严肃之地,弟弟也能感受一二。若今日言传身教,以为榜样,日后出得门去,也叫人高看一眼,不枉赞一句:真乃南阳何家子弟也!”他边说边将手放在胸前不远处,攥成大拇指,表演倒是为妙为俏。 接着,何咸由舒缓语调变得急促起来:“谁知,弟弟竟顽劣不知错处。儿子便以书中所学教以弟弟而辩之。此乃儿子错处,儿子与弟弟辩至激烈时,有几句话言的重了些。弟弟大发脾气,便在房中乱闯,竟撞破釉彩,伤了自己。”说罢,拂袖啜泣起来。 何瀚文此时早已清醒了,也跪在地上,听从何进问询。他断然没有想到何咸竟然如此无耻,厚着脸皮,居然诬陷自己。顿时感觉肺都要气炸了,可是现在父亲没有问询,他又不能插话,真是又急又气。 何瀚文:特喵的咱还能不能要点脸了!我还没告你的状,你反而先攀污到我头上来了。不行,好气!今儿这口气忍不了了。你说我就想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偏偏你要找我的麻烦,老子招你惹你了?好,你想玩儿,咱就玩儿玩儿,比不要脸,我何瀚文还没怕过谁! 心中下定决心,待到何咸污蔑完了,何进来问话时,何瀚文便辩白起来。不过,何瀚文心里明白,刚才那何咸已经耍了个心眼儿,自己个儿现在来攻击何咸的错处已经没有说服力。更何况,自己本就是庶子,而何咸确实嫡子,还是长子。即便是何瀚文将全部事实和盘托出,且何进全然相信了,自己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何咸毕竟是嫡长子,而何进又是南阳何家的主人。就算是何咸有什么错处,也要顾全何进自己的脸面。若是些小错,无非也就是训斥一番了事,若是大错,则虽私下里定然严惩,然明面上一定会将其摘的干干净净。这便是颜面。 何瀚文心里笃定,若是自己这个庶子来指摘嫡长子的不是,非但何咸不会得到惩罚,反而错处全部都会归咎于自己。即便是冤枉了,为了要保存何家的颜面,冤枉了自己一个庶子,也不算冤。 所以,何瀚文没有直接指责何咸的不是,而是首先打起了感情牌。 “父亲,兄长所言甚是,然瀚文有话要说,纵是瀚文有万般不是,也请让瀚文一吐胸中所想,求您了!”何瀚文说着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再加上他本来便受了伤,又一味的将脑袋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何苗第一眼便不喜欢何咸,他总感觉兄长的这个嫡子给人一种虚伪的做作。或许,这本是因为他也是庶子,又是远亲,才有些可怜何瀚文的境遇吧! 何苗本姓朱,是何进的远房表亲。因生母辞世,家中落败,便过继给何进母亲。何老太太见朱苗聪慧,便给赐了何姓,与何进一齐养在身边。 何进与何苗岁数相近,又从幼年时便一齐长大。固,虽何进为嫡长子,却也待何苗极好。按理说何苗本不该有什么不满,当然,何苗也确实对何进言听计从,心里那是敬仰万分。然而,总有一些下人,或旁的什么人。明处他们恭恭敬敬,然而在那些犄角旮旯,不见天日的暗处,不妨有人闲言碎语,甚至于指指点点的。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五章 第五章:悲戚戚瀚文避家法,同相怜庶子诉衷肠 起初,何苗对这些留言碎语并无在意,他本想着他本将心向明月,却怎得明月照沟渠。渐渐地,流言竟然四起,直指向何苗身份来历不正! 何苗这才意识到真有三人成虎,但心生烦闷却也无可奈何。何苗随为过继之子,但其本就为南阳何家远亲,今又过继给何母。就算是庶子,那也是堂堂正正,有身份在这里的!岂容这等恶意中伤! 然流言已起,家族中有些闲散之人,不知受到何人指使,颇有些兴师问罪之意。好在何老太太出面强势弹压,家法处置了族中几个闲散子弟,又将那些乱嚼舌根的小厮、奴婢痛打一顿,远远地发卖了,这才平息了这件事。 从此以后,何苗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逐渐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因此,在见着何瀚文和何咸的时候,他与兄长何进感受是全然相反的。 何苗一眼就看出何瀚文绝对是受了天大的欺辱,否则以其庶子身份,不小心隐忍,怎会与嫡长子如此冲突,更遑论何咸所谓随意发脾气的事情了。 何进听完何咸的解释,本不想多问。何瀚文虽也是儿子,而且受伤,但只需照拂几句,打发了养伤便是。谁知道何瀚文此番问询,没有先辩驳什么,反而一个劲儿的磕头,直言有话要说。再加上弟弟何苗在此,总要显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一碗水端平,便转过头去,看着弟弟的眼睛,也不说话,却是要询问何苗的意思。 何苗哪能不知道何进的意思,但是即使他心中清楚的明白,却也免不了要为同为庶子的何瀚文说上几句好话,因此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何进的手,真诚的言道:“兄长,叹之此番似有言与兄长说,不若便让此子说完。” 何进见何苗此番言语,也不好驳斥了面子去,只好叹了口气,言道:“唉,叔达,便只你亲好此子,也罢。叹之,抬起头来。为父并非刻意刻薄待汝,想来汝是知道的。若真是刻薄了,也便非有今日之用。” 何瀚文见何进略有不满却没有责怪,知道此计已成。何瀚文本就打算先用一番委屈的感情牌,将何苗拉到自己这一边。有些话,自己来说肯定是比不了何苗来说的,毕竟一个是庶子,而一个是弟弟,分量总有不同。 现在何瀚文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那么接下来便要卖惨了,于是他赶紧止住磕头,用手背抹干净眼泪,故意将脑门子上的血蹭的满脸都是。 “兄长,看给孩子委屈的。”何苗先是给何瀚文打着马虎眼,随后便用手指示在一旁跪着的小竹赶紧给擦拭干净、包扎好了,才让他回话。 “父亲,叔父。此前,兄长责备,儿全认了,确是贪睡,失了礼数。此处儿谨遵兄长教诲,并未与兄长争吵。然与兄长之矛盾,却另有因由。”何瀚文语速很慢,他在仔细的想,一个字一个字的想。他一是在想自己所说的话是否有和这个时代不和谐之处;二则是在考量何进的态度。 “但说无妨,今日事已发,若不将此事分明了,岂不是平白给这个家中增添麻烦?今日我便公正着做一回判官,颖叔,汝也一同跪下。”何进说出这样一番话,实在是大出何咸的意料。他不明白一项不爱管这些闲事的父亲,今日为何有如此性质,竟是打算深究到底了? 何进今日也算是有苦难言。今日本就是和何苗的一次密谈,事涉当今政事。结果被这么两个小家伙撞破,说心里没有电怒气那是所言不实。何进见何瀚文那凄惨模样和高高肿胀的嘴唇,心知此必不是像何咸所说一样。不过他本想着何苗在,随意打发了也就是。但没想到何苗竟然如此配合何瀚文,这等于是将他架在火上面烤,上下不得求索了,只能做出公事公办的派头来。 不过何进心想着如此也好,实际上,何进早就听说何咸有喜欢打骂下人的习惯。何进对于这种做派虽然不会责怪,但是他对嫡子的这种做派后面隐藏的性格却深深地担忧。 此间为洛阳,是东京,实乃天子脚下。若是在南阳也罢了,何家势大,得罪了一般人家也不用顾忌什么,说不得人家还要来赔礼道歉,这全因其实乃是南阳一霸。而如今不同,洛阳此间,官宦众多,士族豪门更是数不胜数。 何进如此心思机巧,却也在这座城市中小心谨慎,过的如履薄冰。别说是寻常似南阳一番在家宅门口屠羊卖肉,就是举办筵席都十分慎重,生怕哪一个是豪门旺族子弟,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免不了吃不了兜着走。 何咸打骂下人事小,然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在此等地界,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哪一句就传到了天子耳朵里。若如此,他这个郎官还要不要当了?何咸的孝廉还要不要举了?他人嘲笑何进教子不严尚且是小事,万一何咸出门在外,脾气发作,言打言骂,撞到“硬茬子”上面,到时候便参他一本,便说何进纵容子弟当街行凶。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还不去了整个南阳何家一层皮?所以,何进也想着如何借着瀚文这件事,敲打敲打何咸,让他也收敛着点,不要在家里跋扈惯了,养成习惯,带到家门外面去。至于何瀚文,此子若说委屈,定也有,不过应他一件小事便也算折过去,毕竟也是自己儿子,虽然嫡庶有别,却也是入了族谱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么都不打,要么,也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了。 何瀚文满以为是自己的计策得逞,却没有想到何进根本不是做如此想。不过对于何瀚文来说,只要能够达到他的目的,过程,不重要。 何瀚文心知,今日之事,何咸若受罚,也绝不会重,最好的结果便是父亲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所以他并不能陷害何咸什么,他甚至没办法将何咸的恶霸行径一一言说了。不过他本就想着借由此事,能够达成两个愿望:一是能够摆脱刘氏抚养,养在何老太太膝下,也算日子过得轻松点;二则是要争取到一个能够读书的机会,若凭借此契机能够将自己所知的诗词歌赋知识展现出来,未尝不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然,何瀚文知道这并不容易,因此才一直忍气吞声。实际上,何瀚文并没有完全准备好,至少不是今日。 何瀚文原本的想法是像养毒疮,等何咸犯了更大的错处,再一齐剜去。今日如此行径,确实是源于他没有忍住何咸的挑衅。 何瀚文:唉,白活了三十多岁,还是这样易怒。本以为两世为人,这个坏毛病怎得也得改过了才是,谁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便将事情拖到如此境地,不妙、不智、不值!事已至此,是成事还是败事,事靠人为,成败在天了! “父亲,原本兄长因瀚文失礼一事,训斥一番。瀚文也知兄长训斥在理,因此痛定思痛,准备改此恶习,从此小心谨慎,绝不给家族带来祸事。兄长希望瀚文多听圣贤教诲,于是便吩咐瀚文伺候笔墨,立在一侧,观兄长文章。然瀚文观兄长研习孔先生文章,有稍不同处理解,便与兄长就此事辩论起来。”何瀚文记得,之前何咸抄写的文章中恰恰有孔子后人孔宙的文章,他立刻就想到这里面有利可图。 “有此事否?”何进问道。 何咸原本等着何瀚文将实情和盘托出,那样反而对于他有利,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了一番应对之词。然而,让何咸没有想到的是,何瀚文并没有照实说。他不知道何瀚文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此时也不好当着父亲的面说何瀚文生母的事情,毕竟那确实是他的庶母,哪有在父亲面前这样讲的。若是何咸真的讲了,反而必定要惹得父亲大发雷霆,这顿家法是绝对逃不过去了。 因此何咸深思后答曰:“实有此事。”说完,他低下脑袋,作出一副恭敬的态度,实则眼睛轱辘轱辘转,意图寻找何瀚文的可乘之机。 何瀚文心思已定,熟读历史的他自然知道孔宙对于春秋颇有研究。正好,不知道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何咸抄写的那一段文章中恰恰有关于议论妾室地位的内容,何瀚文只扫了一眼便记住了,于是他说道:“父亲,孔先生对春秋研究颇深,兄长给瀚文抄写的那一段,恰巧是孔先生在《春秋》中批注的一小段。它主要讲述了春秋时期至今,妾室制度的演变过程。” 说完,他抬起头看了何进一眼。何进没有任何反应,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兄长认为春秋中妾室的制度非常不好,滕妾虽是正妻姐妹,却拥有晋升制度,这是严重挑战正妻地位的制度。还有。。。还有。。。”何瀚文说到这里,假装恐慌,不敢继续再说下去。 “都说了,但说无妨。”何进皱了下眉头,听何瀚文的这一番描述,她隐约知道后面的内容了,但现在由不得他不听,也由不得何瀚文不说。 “兄长还说,侧室按照古礼,不能入族谱。父亲让瀚文生母入族谱。。。是极大的。。。不智。”何瀚文笃定这下何进肯定要发怒了,这个帽子扣死了,何咸绝对会被认为是挑战父亲在家中的地位。 果然,何进大怒,拍案而起,原本案桌上放着的器具一应落在地上,小竹和巧儿都不敢上前收拾,那些门外的小厮也立刻跪下,瑟瑟发抖。 “放肆!”他大声喊道,也不知是痛骂何咸还是痛骂何瀚文。 不过何瀚文心里有数,因为何进一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对何瀚文说:“说下去!” “瀚文也觉得大为不妥,便与兄长争辩了几句。瀚文生母虽是侧室,也非滕妾。但母亲入族谱,瀚文便也算是何家嫡子。再言道,母亲入族谱一事,乃父亲所定。兄长就算是嫡长子,也不能质疑父亲的决定,这个家里,终究还是要父亲说了算了。至于吵至激烈处,兄长便大骂瀚文庶子。瀚文从来都是像侍奉亲兄弟一样侍奉兄长,今一时心中委屈,便头晕脑胀。瀚文那时辨不清方向,便撞碎旁边釉彩,未曾想到竟打扰了父亲和叔父,瀚文愿领家法。兄长此番也是为瀚文着想,还请父亲不要责怪,一应责罚,瀚文都受了!”说完,伏地不起,假装流泪。 何咸一听何瀚文这话,心想:“好个庶子,好不要脸。今日竟颠倒黑白,想置我于不义。”但他想归想,嘴上总不能认下的,于是辩驳道:“父亲,休听瀚文颠三倒四,胡言乱语。儿从未有如此心思,还请父亲明察啊!”说完,便也学着何瀚文的样子,将宽袖展开,扑于地上,做委屈状。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六章 第六章:郎中令做宰家务事,北风来侧园未见霜 何苗见此,便不便说些什么,转过头去看着何进,当由他做主。 何进见二子都伏于地上了,便示意巧儿上来收拾好地面上散落的器物,小竹也张了搌布来,擦拭干净地面上的水渍。 待到重新将席案上的物件、器具,一并全都收拾妥当了,何进才言道:“今日若如此,为父便也学得如今洛阳城中部尉,开得堂来,断一断这些家事!” 要说这部尉,乃是东汉时期与魏晋时期的公安局长,对于洛阳这种大城市来说,部尉有四个,分管四个片区。部尉不但负责治安巡逻,还负责开堂审案。曹操就曾任洛阳北部尉。 好一个何大郎中令,好大的威风!何进对自己的这番表演很满意。 何咸和何瀚文闻此,口中皆称“喏”。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并没有这样顺利——从何瀚文的角度来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何咸的生母刘氏便引着何苗的夫人赵氏,缓慢的行来,后面却跟着一众脚步急促的奴婢和小厮,可见这位何夫人远不像是表面上流露出来的那样端庄,反而隐隐有些急躁。 也等不得门口的小厮推门,刘氏便兀自将门一把推开。当她看到自己的亲儿子和庶出儿子都跪在地上的时候,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言行似乎有些冒失了。特别是刘氏看到何苗也坐在席上,她和自己的丈夫眼神稍微对视了一瞬间。在何进有些微微怒意的眼神中,刘氏将赵氏引了进来,随后挥手打发了一众奴婢和小厮,自己轻轻的将门掩上。 赵氏首先向何进行了礼,言道:“大伯”。 “啊!弟媳何故来此?”何进点点头算是回礼了,他话是问着赵氏,然而眼睛却是看着自己的夫人刘氏。 何咸此刻哪里还敢抬头,只听得是母亲带着叔母来了,定是听说了书房的事情,来求情了,于是心里便也踏实下来。而何瀚文则心里先是暗叫一声不好——这刘氏忒是护犊子,搞不好让刘氏这么一闹,自己的老爹一心软,岂不是他如今这些安排和算计全都做了无用功? 因此,何瀚文一时没忍住,微微抬起头来看,正好看见刘氏进屋那时,何进看她的一眼。何瀚文见何进眼中不似喜色,又见着他盯着刘氏却问自己叔母如何而来,便心有所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般,有着落了。 赵氏答道:“兄嫂听闻大伯这里出了乱子,放心不下,便来查看,以安人心。”随后便退至何苗身后。 刘氏也上前来,立在何进身边,但并不说话。 何进哪里不清楚刘氏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决心不理会她,今天这个教训是一定要给何咸立的。说来这本来也有他一部分的责任,刘氏偏爱嫡出子嗣,何进略有耳闻。这本没什么,何进也是偏心何咸的。 然而,偏爱也分怎样爱:刘氏之爱子实乃溺爱,何进虽偏爱,却是希望儿子成就一番事业,将南阳何家发扬光大。何进胞妹已为贵人,只待生下皇子,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届时,内有侄儿统御宫闱,辅之以十常侍之协;外有何咸助何进鹤立于朝臣,上下其手,何家想不荣华富贵,发扬光大,难矣。 故此,何瀚文和何咸若能兄弟齐心,互相竞争,互相成长,将来大事不成,也不至于无栖身立命之所。更何况,何进观何瀚文此子也是个有心思的,不妨用来磨一磨何咸的傲气。成大事者,必得能耐得住寂寞,像何咸这样张扬的性子,迟早要为家族带来隐患。 何进心思已定,何瀚文看在眼里,刘氏又怎能不知。她一见何进如此态度,便是腹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说不得了,只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只盼着丈夫不要对何咸太过严苛,最好能多保留一些颜面。 何进见书房内原本躁动的气氛安定下来,便叫小竹和巧儿将新席摆上,刘氏与赵氏分别坐了。何进放在案上的左手食指轻轻抬起,有节奏的发出一阵敲击声,好像在思考,又像是故作深沉。 何咸和何瀚文此刻倒是觉得有些磨人,二人竟然都有了些许忐忑的心情来。随着何进食指敲击案桌的沉闷声音,这段节奏好像一柄随之准备的刀,扎在二人心里。 不多时,敲击声止了。 “颖叔,为父且问你。是否可与叹之争执之处,有非礼之言?”何进对前面的事情提也不提,反而突然对此事发问。 何咸一听父亲揪着这件事来问,心里先是轻松,但却又紧张了起来。他虽然表面恭敬,但是内心里面却从来没有佩服过父亲。何咸从小读书,一只自诩是为读书人,对于屠户出身的父亲,那潜意识里面是瞧不起的。 “屠羊户能懂什么呢?也不过就是姑母入了宫,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左不过是如此便罢了。”这正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不过今日何咸第一次正视了父亲的能耐。何进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其政治智慧和领兵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正如何进从来没有管过家里面的事情,如今一朝做宰,一下子就切中问题的要害:他明知何瀚文之前所说的显然是给何咸留了面子,因此也算给何咸保全了部分面子,故不再计较。然后面的事情涉及到本源问题,事关家族荣耀和嫡子人生,面子不面子就不是那样重要了,重要的是公正,希望能给儿子一个教训。 何咸心里此刻是极度不安,慌张、无助,内心打鼓。可见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不是那样说得出口,何进作为父亲的威严犹在。也怪不然何瀚文认定何咸是一个十足的草包,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两个都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典型代表。 何咸一番计较,又偷偷的抬起头去看母亲的意思。都说知子莫如母,儿子什么德行,母亲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只见何咸的母亲刘氏坐在席间,眉头微微皱起来,又眼神飘忽,轻轻地摇了摇头。何咸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这是让他捡着不重要的承认,若有涉及父亲的言论,则咬死了也不能承认。 “父亲,儿子确实与叹之有所争执。。。确实有非礼之言,然则实在是儿子无心之失。儿子年轻冲动,心想着也是为弟弟好,一时口不择言,伤了弟弟的心,实在是儿子做兄长的不是!”何咸这一手辩白的漂亮,既然无可避免,那么就先自己承认,将这件事情从议论家事下降到与兄弟之间的争吵上面,一下子便使得问题的严重性下降了一个档次。 何进对这番应答尚且还算满意,但何瀚文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若是不赏罚有度,控有失父亲风范,于是便言道:“颖叔莫要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为父再问你,巧儿是你的侍女,你可打她了?” “这。。。”何咸一时语塞。 何瀚文见此,便抬头进言道:“父亲,巧儿确实挨了打。兄长也是一时气愤,不如。。。” “没有问汝就不要答话。”何进面无表情,何瀚文一时也拿捏不好,值得称是,不再多言。 何进接着问道:“到底是也不是?颖叔,汝且讲实话来听。”说完,他看了看何苗和赵氏,又继续说道:“都不是外人,有何不可说?若是自觉理亏,当时又为何做来?!”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带着点埋怨。 何咸哪里听不出父亲责备的意思,因此只好诚惶诚恐的答道:“却是瀚文所言,儿子,嗯。。。一时冲动。儿子一时糊涂啊!” 何进这才不再逼迫追问了,他觉得事情已然问到如此地步,自己心里明白,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也自然是明白的。至于面上的事儿,就依瀚文的说法,也算是过得去。 是时候盖棺定论了。 “既如此,颖叔。汝乃兄长,所以错处多些,从情分上,叹之作为弟弟,是要维护的。叹之,汝非长子,从礼法上,颖叔作为兄长,也是要维护的。现做出如下断论:颖叔、叹之,汝兄弟同为何家子弟,需兄友弟恭,为家族效力,不可兄弟相煎。汝二人互相道歉,须得真诚。另外,颖叔,汝既不喜巧儿服侍,便让她跟了叹之。你园子里那些小厮和婢女尽去罢了,只留两个服侍的,自己挑选,或凭你母亲做主。” 何进只言说是何咸不喜巧儿,便将打人一事揭过了,不再提起。又对何瀚文言道:“瀚文,为父的难处汝体量否?” 何瀚文知道何进不打算更多地追究何咸的错处了,但他又能如何呢?这个家毕竟还是何进做主,何咸也毕竟是长子,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无能为力。 然而,事儿是这么个事儿,理儿不是这么个理儿。何瀚文上蹿下跳,忍辱负重,可为着不是这么个结果。因此他需讨得些许利益出来。 “父亲,瀚文自幼由母亲照看,母亲教儿子学礼,瀚文感激不尽。正因学礼,因此知进退。如今此番事毕,瀚文体量父亲难处,也谅解兄长错处。然瀚文有一愿望,不知父亲能应允否?”何瀚文开始讨价还价。 何进知道何瀚文的意思,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此事未尝不可,就算补偿这个儿子了。若能说出一番道理,也未尝不可。因此言道:“叹之且说来听听。” 何瀚文一听此事有戏,便喜形于色,先是扣头,然后娓娓道来,条理清晰:“父亲,母亲,叔父,叔母。瀚文见兄长常勤于读书论道,瀚文实向往之。有今日无状之举,也实因与兄长论书而起。瀚文深知才疏学浅,故而也想温书,以入正道。” 何进没想到何瀚文是想要读书的。其实,他本想着再过几年,便请一位先生入府,为瀚文教习。如今瀚文提出,他反而宽慰了。“此子倒是懂事,不似颖叔骄纵。”何进心想。 “读书乃正道,如此算不得如何愿望,为父许你便是!还有其余所欲否?”何进心下喜悦,满口答应。 “瀚文谢过父亲!瀚文还有一欲,祖母耄耋,瀚文近日见得少了。如今瀚文已能自立,也思念祖母,不如搬入祖母园中,一来小心照看,而来与祖母作伴,以宽其心。祖母见瀚文日夜伴读,必觉何家家世日兴,必然欣喜,身体也会好些。” “就这么办吧,夫人,这里你打理干净。叹之、颖叔,各自回房。叔达且随我来,吾与汝兄弟继续刚才的话题。。。” 今夜冬天的冷风吹拂过来了。从何府府墙内伸出的树枝迎着风招了招手,撒下几片叶子。然而,今年的冬天似乎暖和了些,至少第二天的清晨,何瀚文所住的侧园房檐上没有挂着霜露。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七章 第七章:美景融微雨,猫妖自相随 “姹紫嫣红开遍,似然赋予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何瀚文坐在湖边小亭,望着亭外的蒙蒙细雨,兀自吟诗。 “少爷,您又作歪诗了!”小竹陪坐在旁边绣着个扇面,见何瀚文做此诗,捂脸做娇羞状。而年纪大些的巧儿则将食盒轻轻放在石阶上,撑开竹簦,给何瀚文罩住。 簦其实就是古代一种带柄的笠,功能类似雨伞。与罗伞不同,是平民挡风挡雨所用,且用色朴素。罗伞为仪仗用品,非达官显贵不能用。 何瀚文瞒不以为意,不雅的随意靠在亭柱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嘴里面叼着根狗尾巴草。“诗从我口出,飞入姑娘耳。吾不言,汝不语。谁人得知?唯老天也!” 巧儿这时凑得近些,柔声说道:“二少爷,可别拿小竹打趣儿了!谁知道哪天您自己个儿一高兴,又胡乱说出去要夫人和大少爷听见,免不了又是一番为难。” 何瀚文没办法,他自己也知道巧儿说的蛮没有什么错处,便也只好闭口不言——反正他吟给谁听呢?小竹和巧儿虽在身边会写得一两个字,但这些酸腐气息,这两个姑娘是断然不懂的。 因此,他只能看着外面春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湖泊上,望着春色出神,一种孤独的寂寥感涌上心头。 “我们走罢!”何瀚文突然觉得这湖光美景也不值得留恋了,倒是不如等雨停了,再去游园赏花。 ※※※ 李凊今日算是倒了大霉。 冬日已过,今日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本想着出来散散心,谁知又偏偏遇到淅沥春雨。没办法,她只好找了个凉亭,在梁柱上一窝,蜷缩在斗拱和崖角的缝隙中,等待风和日丽。 不过显然,一只两脚兽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垂髫小儿带着两个侍女,大摇大摆的霸占了凉亭,一会儿玩耍,一会儿嬉笑,搅扰的李凊好不安宁。此番她竟然是连打盹的性质也全然没了,只扒在梁柱上,打算狠狠地吓那个小孩儿一跳,直到听到那垂髫小儿吟诗咏春,才被迷了去。 李凊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因为垂髫乃特指4至8岁的小男孩儿,因古时小孩子不束发,因此他们头顶的短发自然垂下,故称垂髫,男孩儿至8岁,就称为总角。 “这样繁花似锦的迷人春色无人赏识,都付予了破败的断井颓垣。这样美好的春天,宝贵的时光又如何度过呢?使人欢心愉快的事究竟什么人家才有?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碧瓦亭台,如云霞一般灿烂绚丽。和煦的春风,带着蒙蒙细雨,烟波浩渺的春水中浮动着画船。这人真是好文采啊!是谁家的小孩儿呢?”李凊想着,竟然没注意到何瀚文已经起身离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决定跟着去看看。 ※※※ “所以说,你就回来了?”何老太太侧卧在一张床榻上,手臂下面伸过枕头,支撑在头上,王老婆子在一边伺候着。 何瀚文看王老婆子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赶紧将鞋子在门口摆放好,然后再转过身来回话。 自从来了奶奶这里,何瀚文可算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不过奶奶虽然很柔和,也很智慧,但是在大是大非和礼仪上面对何瀚文一项不含糊。 这王老婆子便是奶奶的使唤婆子,据说也是奶奶从娘家带着嫁过来的。与慈眉善目的奶奶不同,这王老婆子生的尖嘴猴腮,眼角垂吊下来,一副别人永远欠了她八百吊钱一样。 王老婆子负责教导何瀚文礼仪。不过虽然两世为人,何瀚文还是拿着个臭着脸的老太太没有办法。如果他是个生在这个时代的小孩子,恐怕何瀚文会偷偷的给这个老婆子使坏,要不就是搞恶作剧。不过,正是因为何瀚文拥有一个成熟的思想,他才不会去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虽然这王老婆子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不过何瀚文却并不记恨他——仅仅是有点讨厌罢了。之所以何瀚文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因为他明白,这王老婆子真真实实的像奶奶一样,对自己好。 要说这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奶奶和王老婆子也是一个样。只看那刘氏将何咸偏爱成什么样子,就知道是个没出息的。正所谓是偏疼的果子不上色儿,就是这个道理。 何瀚文上辈子其实也是如此,在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便是他了。在小的时候,何瀚文也有过怨恨和不解,最主要的是感觉老天不公平。不过,等岁数大了之后,他反而开始感谢起这些人来。正式因为从小没有人疼着,偏着。因此,对于自己想要的一切,何瀚文都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得到。 当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恣意挥霍长辈们给与的方便的时候,何瀚文早就知道了如何在这个险恶的社会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以及为自己谋算更大的利益。 他深深地知道,父母和长辈,包括家族的庇护都不是一辈子的,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够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运。对于那些依靠于父母和家族,犹如跗骨之蛆一样吃肉喝血的家伙,何瀚文那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 如今何瀚文知道自己身处一个即将动·乱的年代,自己又没投胎到一个好人家,所以他更是一直在谋算自己的人生。他可不想在自己8,9岁那年跟着自己的便宜老爹一齐被人砍了脑袋。 所以,何瀚文这两年有两种打算:第一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父亲的帮助,利用自己对东汉历史的了解和自己先进的思维方式,建立一番事业。不说称王称霸,至少割据一方。第二种则是早早地依附于那些士族大家,得到其赏识而能做个门客,或者去投靠某些势力而做个军师祭酒。 说道军师祭酒,那是曹操在建安三年特别设立的私人高级顾问职位。后来为了避讳司马师的名字,也称为军祭酒。最著名的军师祭酒就是郭嘉,郭奉孝。 当然,第一种方案有些难度,首先自己的父亲得能赏识并听从自己的建议。毕竟何进死的那年,自己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一个年轻人说的话,谁又能听得到呢? 若是何家注定要灭亡,自己至少得逃出去。不求闻达于诸侯,总得苟全性命于乱世才是!因此,第二种虽然寄人篱下,但起码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总比那些流离失所,人饥相食的老百姓要好上许多。 不过一切的一切说回来,现在总是要先把书读好,尽量讨得父亲的欢心。如今有了祖母做靠山,日子上总能过的轻松一点,虽然从来也不缺衣少食,但总是被人欺负一下还是很让人讨厌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那些洛阳城中的名门望族的孩子们,特别是将来有名的那些,也可以结交一下。将来安身立命,建立功业,都是可以依靠的。熟读史书的何瀚文唯独对于这些东西,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当然,以后是以后,如今,首先得应付了这个老婆子。何瀚文总是在一些细节上体现出他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就像前两年他被何咸抓住痛处,狠狠地欺负了一顿的那天早上一样。当然,无论是赖床还是没有规矩的随意摆放鞋子,都不是何瀚文故意为之,是在是因为现代人没有这些习惯,而他毕竟对于这个时代还有很强的疏离感。 “王妈妈!瀚文不小心,又办了错事,瀚文下次会小心行事的。”何瀚文郑重的给王老婆子道了个歉,王老婆子这才抿着干瘪的嘴唇,用眼神示意他上来回何老太太的话。 何瀚文便上的前来,板着的脸松散开来,然后握住何老太太的手,满脸堆着笑,说道:“是,奶奶!瀚文回来了。今儿个本想去瞧瞧湖光垂柳,谁想到偏偏阴雨连绵,孙儿只好作罢。不过湖水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徒增寂寥之感,不如待雨停了,再去游园。” 何老太太抚摸着何瀚文的脸,微笑着说:“好,汝便去采几朵花儿啊草儿的,也叫小竹和巧儿在罐子里插些,奶奶看着喜庆!” 何瀚文满口答应,不过王老婆子却一脸不高兴,她撅着嘴唇唠唠叨叨的说道:“哥儿成天便想着玩耍,可什么时候读书呢!当初可是哥儿自己个儿要来老夫人院子里读书的。。。” 何瀚文实在是拿着个老太太没有办法,又不愿意当面反驳她,于是只好装着听话的样子,跟王老婆子讨价还价:“王妈妈,您可别拿这话挤兑瀚文,瀚文还是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此番下雨,便是回来读书,待到体会了圣贤之道,雨也便停了,瀚文再去游园如何?” 王老婆子见何瀚文都这样说了,又哪里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得吩咐小竹与巧儿将灯点着了,又取来一应事务。何瀚文洗手焚香后,便在偏院抓起书卷来看。 ※※※ 何瀚文见着外面依然不停的小雨,顿时感觉有些疲乏了。于是他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打算处理一下眼前的这个情况。 其实早在凉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只猫。原本这只猫趴在梁柱上呼呼大睡,不过自己似乎是打扰到了她的美梦,那只猫便在凉亭时便对他怒目而视。没有想到,这个小东西居然一路跟着他回到了何府。 而且,最令何瀚文感到惊奇的是,这只猫居然一点都没有被雨水淋湿。她优雅的坐在一直读书的何瀚文对面,尾巴将前爪卷起来,异色的瞳孔随着何瀚文摇头晃脑的背诵而来回移动目光,直到他停下。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八章 第八章:春来游园去,二郎夜不归 “好吧,你这个小东西,是我不对,不该打扰你休息。不过你一路跟来,也打扰我看书好久了,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好不好?”何瀚文也是无聊的要紧。“我可能真的是疯了。”他想,他居然对着一只猫开始聊天了。 不过他突然抖了个机灵,看向门帘外面的巧儿和小竹,发现小竹已经靠在巧儿怀里睡着了。 “唉,难为这两个姑娘了。”他想。于是他轻轻起立,给两个比自己还大的姑娘盖上一条毛毯,这两个姑娘竟然睡得这样死,居然都没有醒来的意思。 “好了,现在我们继续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问题。就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何瀚文又坐下,继续跟面前的猫谈心。 “喵~~”(别说这些没用的。) “哦,这太好了!你看,这其实很简单,对吧?这样吧,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喵~~”(好个屁!老娘像是想跟你做朋友的样子吗?你这小豆丁。) “哦,这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你看,我真是太失礼了,一时间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不如我们分吃这盘小酥饼如何?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何瀚文自说自话,然后将面前的小碟子朝着李凊的方向推了推。 “说真的,你不来尝一尝吗?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其它吃食了。唉,反正那我先吃了啊?”说完,何瀚文抓起一块,塞进嘴里。 李凊其实对这盘小酥饼挺有兴趣的,不过她作为一只优雅的猫,必须要矜持。而且她现在对于眼前这个男孩儿,有太多的好奇在里面:这个人是个天才,亦或是个疯子? 若说他是个天才,虽然长相并不好看,但那小小年纪,文采斐然又性格洒脱,真乃才子也;若说他是个疯子,就看他说话的用词和语气,似乎与平时说话完全不同。有些词语就像是怪诞的乱语,而另外那些则是颠前倒后,上下失序。然而这些夹杂着疯人疯语的说话方式,似乎充斥着一种美感——简约中透露着繁杂,混乱中又有着极强的逻辑感。 李凊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小孩子,在她十几年丰富的“猫”生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个矛盾感极强的人。 她觉得何瀚文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那是区别于这个时代的感觉。李凊冥冥中有一种预感,这个小男孩似乎在用一种浮于九天之上的态度,来玩味的体会着这个时代。 这种气质怎么说呢?似乎是一个洒脱的棋手。这个小男孩似乎以一种这样的心态,将天地视为棋子,在整个棋盘的外面冷眼旁观。 自从她在雾灵山修炼得道,她在尘世中见过的贩夫走卒、豪门世族甚至于帝王将相,都没有眼前这个小孩儿所具有的这种气质。甚至就连雾灵山上的道长们,还有那些隐世不出,拥有仙人之姿的大才们,也未能给人以这种脱离现实束缚的感觉。 李凊越来越想不通了,她的内心此刻有些急躁。因此,她缠绕在前爪上的尾巴有些焦躁的微微颤动,胸前好像狮子一般的红色毛发也随着呼吸起伏。 “嗨!别瞧着了,再不吃酥饼就凉了。哦,好吧,是不是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嗯。。。请食酥。。。算了,我自己也觉得怪难受的。嗯。。。吧唧吧唧。”何瀚文一边毫无礼仪的吧唧嘴,一边又抓起一块酥饼大快朵颐。 李凊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此她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只见她伸出前爪,小心翼翼的将一只酥饼从盘子里面扒拉下来,然后叼在嘴里。之后头也不回,脚步轻盈的蹿上墙檐,不知道躲到哪里想用吃食去了。何瀚文甚至都没能看清她的身影,只见到细雨中一道红色的闪电,转瞬即逝。 ※※※ “二少爷,我们不是故意要睡着的。”小竹委屈巴巴的说道。“无妨,此处无需理会那些礼数。吾本不在乎,做予旁人观之耳。”何瀚文最讨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虽然在外人面前他也讲究这些东西,但是在私下里,要说他是不羁的浪荡子,真是可没说错。 “少爷,奴婢们自知少爷体恤,然少爷切不可因此而坏了名声,倒给祖宗丢了颜面。”巧儿也在一旁言道,何瀚文听了只好摆摆手,叹了口气,就此作罢,也不再提起此事。 若是小竹来说此事,何瀚文大抵不以为意,小竹是活泼的,有事何瀚文还能与她逗弄两句。然而巧儿确是个柔弱性子,虽然安静,但是内里却固执的要命。不过何瀚文深知,这个时代的奴婢大多都是像巧儿一样的,这受限于她们从小所受到的封建礼教的束缚。至于小竹之所以有这样的性格,是在是因为受到他的影响多些,毕竟有时何瀚文还讲些逗趣儿的话说与她听。 因此,要说到远近,恐怕小竹是这个时代最能够亲近和理解何瀚文的人了。然而,终究是这个时代造就了这样的社会,小竹虽然欢脱活泼了些,却也无法挣脱出这样的桎梏。 “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小竹,帮我拿上这几卷“春秋”,巧儿姐,之前的小酥饼甚好。”说完,何瀚文便向何老太太和王老婆子辞了行,带着两个姑娘麻麻赖赖的从何府的小后门儿溜达出去,往城外柳芳园去了。 何瀚文自打跟随何进来了洛阳,早就听说了柳芳园的美景格外惹人喜爱,但却一直没落下个合适的契机去亲近,不过今天终于能一睹芳泽了。 雨后的夕阳,远处的雾气被何瀚文蜻蜓点水般的看了个轮廓。不过这个时候,凉意已经初染。那些在冬日的北风中颤抖的花木似乎也知道冷暖,料峭在芦苇丛中的一部水车不言不语的陪伴着安详的湖水。 在经过了一整个冬天的酝酿,湖面的冰已经完全化开。何瀚文从巧儿手里接过一只大氅,披在身上。 大氅这种衣物,是一种汉族传统宽袖外套,与道士所穿的鹤氅有些相似。在汉代,盔甲还多以皮革制作,风吹雨淋和日晒对皮革盔甲的损伤很大,因此东汉时期的武官习惯在盔甲外面罩上大氅,也可以用来保暖。 何瀚文的身高虽高,体型却有些丰满。其实在前两年他甚至还有些瘦弱,不过这两年在何老太太园子里悉心照料着,竟是圆润起来了。 因此,那件大氅穿在何瀚文身上就显得特别不合适,特别是小腿部分露出来一截。何瀚文穿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只扑扇着翅膀的胖鹌鹑,兜搂着双手的袖袍,走路活像一只鸭子。 李凊跟着何瀚文一路偷偷上了小山坡,看到那大路边到处都是可人的野花,花团锦簇,各有各的妖艳。 然而何瀚文可看不上这样的妖艳贱货,他的目标是山坡上生在两枚石头正中的蓝色花骨朵。何瀚文一早在山坡下就瞧见了它。它是那样的不显眼却又鹤立鸡群,就连李凊看了也不免疑惑:一个四季的轮回,亦或是只为了等待这一朵? 初看过去它还含苞待放,在黄昏的最后一抹光辉即将转瞬即逝的时候,猝然绽开于知它解它的春风中。阵阵花雨无声的潜入何瀚文的梦中,直到李凊凑到何瀚文脚边,那一朵鲜活的花儿终于肯含羞一见。 仰面看去,湛蓝色的底子,一团一团的花瓣越发显得夺目。你挨着我,我靠着你;你不让我,我不虚你,好不自在。 温柔的春风掠过脸颊,那小花翩翩起舞,就像婀娜的舞姿。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何瀚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芬芳似乎一下子就钻入到他的血液里、骨髓里,悟言一室之内,放浪形骸之外。 “萍蓬生白露,润久浸罗褥;除祛水晶帘,遥望天下路。”何瀚文也算是沾染了些这个时代的气息,也算是诗兴大发。 “好一个遥望天下路!”一个矮个子的青年一边豪放的击掌,一边走近来,后面跟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 只见青年拱手一礼,言道:“在下曹操,字孟德,这位是袁绍,袁本初。敢问君如何称呼?” 何瀚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小竹和巧儿见了礼,他才突然他一拍脑门子,想起这茬来:此时正是曹操和袁绍行侠的时候。 于是何瀚文赶紧一一拱手了,说道:“原来是汝南袁氏本初兄、沛国曹氏孟德兄,在下南阳何氏子弟,名瀚文,字叹之。二位长兄颇有侠骨,久仰久仰。” 这可真是算巧了,何瀚文没想到竟然游园也能邂逅这两位。对于曹操,何瀚文并不讨厌,其实他是隐隐约约有些佩服的;然而,对于袁绍,他却没有什么好感。 或许,这是先入为主的偏见,不过何瀚文也不是全无道理。 未等曹操说些什么,袁绍便使得一股大户人家的英气,言道:“哦,汝可是何家庶子否?在下只听闻过何咸,何颖叔的名号。” 这就让何瀚文感到很难受,他感觉这袁绍本也是庶子,竟一副如此做派,端的让人生厌。 不过何瀚文并不打算得罪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毕竟袁氏一门四世三公,当真的满门权贵。若是将来能借势而用之,也算是不行难路。 袁绍好面子,不过何瀚文刚想要说些奉承的话,年纪大些的曹操便看不过去,为何瀚文说了些场面话,只见他一把攥住袁绍的手臂,另一只手连连摆动:“唉,本初此言差矣。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只看叹之能有此等文采,将来必成大器。” 袁绍听曹操所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回环一下,脸上堆起一副假笑:“吾自知叹之文采斐然,不然吾与汝也不能被引至于此。故吾故意以此言激叹之矣!”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九章 第九章:夜语寄楼上,四顾心茫然 何瀚文见袁绍打算回环一下,又有心要结交袁绍,便给他个台阶下,先是作了个揖,然后言道:“本初兄玩笑尔!孟德兄不必当真。吾知这柳芳园旁不过半里,有一观沧楼,可鸟瞰夜色春景。今日得见二位兄长,瀚文实欣喜,不若今日小弟做东,请移步观沧楼一话,有家仆把盏,不知二位意下何如?” 曹操听了何瀚文这话,见此子说话行事颇为老成,已有结交之念,便看向袁绍。袁绍也依稀觉得何瀚文不似寻常小子,不但文采斐然,还很会来事,又得人迎作上宾,大喜,遂允之。 至此,何瀚文、曹操、袁绍三人,并行出园,后面随着小竹、巧儿两婢女。至园口处,李凊红色的身影直接蹿上何瀚文的肩膀,将他吓了一跳。 何瀚文见也不好赶走,又恐这灵猫坏了大事,便在曹操和袁绍的询问中解释一番:“二位兄长莫怪,此猫吾养之,通人性。”然后轻轻地瘙了瘙李凊的后背。 李凊清明的听到何瀚文打算酒楼宴客,正打算蹭吃一番,哪里不明白何瀚文的担忧,于是她在何瀚文肩头立直了,冲袁绍和曹操点头致意。 曹操很是新奇,叹曰:“此真乃灵猫也!” 何瀚文:嘿!这小家伙倒是真有些灵性,二嫂子居然也是个妇女啊!嗯,老子今天也算是有猫了! ※※※ 要说这观沧楼,实际上也并不高耸,只两层矣。它建立在距离柳芳园半里左右的一座小山丘上,正好地势要比柳芳园高上那么一些,故有鸟瞰感。 楼是四四方方的样子,楼顶有飞檐。说是楼恐怕也颇为不妥当,顶多算是两层的酒舍。其一层的主体乃是正八经的酒舍样式,分为四个区域,筵席星布之;二层则乃一镂空亭台样式,周围以屏风遮挡。 酒舍老板姓赵,是个有些雍容的中年人。等何瀚文、曹操、袁绍三人行至酒舍门前的时候,糜老板早已在那处候着了。 “小人糜庄,在此恭候三位大驾!”那酒舍老板见三人行的近了,带头一礼,后面的那些小厮奴婢们便也纷纷见礼。 袁绍本就打头,又以其家世地位最为尊崇,便稍微拱了拱手,言道:“哦?吾三人尚未来此,先生如何得知啊?” 这袁绍本是随口一问,为的是彰显自己的身份。然而,曹操和何瀚文却有些谨慎,曹操已偷偷将左手按在佩剑的扣环上,而何瀚文则一边盯住这个糜老板,一边用余光四处寻看。“此事倒是蹊跷。”他想。 赵庄见袁绍有此问,又看曹操面露凶光,赶紧解释道:“哪敢担的起一声先生!袁公子、曹大侠、何少爷,庄在此经营酒舍已六年有余。非庄自夸,洛阳城中贵胄,庄大多熟识,少有不认得的。今袁公子、曹大侠、何少爷一入柳芳园,庄便得知。又见三位贵人往此处来,定是有宴饮之意。三位一出得园来,便有小厮来报。庄恐怠慢贵客,哪敢不箪食壶浆,以迎诸君?” 曹操与何瀚文听了,将信将疑。然而袁绍却不以为意,又听得糜庄奉承之语,给足了面子,便又得意起来,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言道:“汝有心了。”然后也不问何瀚文和曹操的意思,兀自便解下腰牌,丢给自己身边的小厮。又傲慢的伸手一指,示意糜庄带着往里走。 何瀚文见袁绍进去了,也不敢自己做主,只好看向曹操的意思。曹操本有疑心,后又想到:“这观沧楼与洛阳城如此之近,恐非有匪盗。”便将提住腰带的左手从佩剑的扣环上放下,又顺手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酒舍的一名小厮,挽住何瀚文随着进去。 何瀚文见曹操此番举动,不免又对曹操高看两分,同时更加讨厌袁绍了。但他心里清楚,袁绍的利用价值非常大,此等小小的无礼,和即将得到的利益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便也解下腰牌,交到小竹手里,让她送了,与曹操一同入席。 三人进得酒舍,内里空无一人。糜庄赶紧解释道:“客人本不多,三位贵客来此,恐怕坏了雅兴,便全遣散了。”说罢,引至二层去。 二层早已布置妥当,屏风已撤去三面,唯一还留存的,便是正席后的那一扇。至于余下的两席,则处于正席之下,相对而立。三人自然是知道如此安排是为如何,便在玄关除履,登殿而入。 袁绍祖上四世三公,乃豪门大家,可被称为公子,这正席自然为他所入。曹操祖父曹腾,父亲曹嵩,乃从恒、灵,虽不及汝南袁氏门第显赫,但也是贵胄。 再说这何瀚文,虽然何瀚文在南阳何家乃为一庶子,但凭借着如今何进的官声,何家也算是如日中天。故曹操及何瀚文乃对席。 众人入席坐定,婢女小厮候在一旁。糜庄击掌为号,酒菜沓来。何瀚文早就被王老婆子教习过宴会礼仪,便吩咐小竹和巧儿:“小竹,巧儿,还不为本初兄和孟德兄把盏?” 小竹和巧儿称:“喏。”便将酒热了,用酒勺小心的给两人的酒樽满上。 何瀚文端起酒樽,对着袁绍和曹操规规矩矩的一敬,言道:“今瀚文得幸,与二位兄长相识,此天命也!瀚文观二位兄长,皆为当世豪杰,佩服不已,先干为敬!” 言罢,将袖袍举起来,左手半遮掩住面部,右手将酒樽执的稳稳地,一口将热酒饮下。一股辛辣的口感直冲何瀚文的胃部,他觉得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仿佛驱逐了阴雨天气带来的微微寒意。 “好!叹之雅量!”袁绍和曹操也举杯,先回敬何瀚文,又互相对敬了,也是按照礼仪,一口饮下。 至此,席间觥筹交错。糜庄自退去,守在门口,盘算着这一宴能进多少五铢钱,又安排许多舞女进去伺候。一时间,筵席间环肥燕瘦,便有莺燕之语。 何瀚文可没有忘了李凊,他唤来一个小厮,便要他再准备一份吃食和器具。这带宠物参宴实在是头一遭见着,小厮自己哪里敢做主,便与糜庄问了。 糜庄略作思忖,便吩咐道:“哪来许多问话,何少爷吩咐什么,做便是了。” 那小厮却有些疑虑,先是冲着糜庄作了个揖,然后弓着身子说道:“老爷,恐有违礼制。” 糜庄心里盘算着银钱,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东西。他心思想着:便只要是伺候的好了,便是搭上一条线。银钱定然是少不了了,只需得去三位哪家府上取便是了。然而若是引得三位贵客高兴,下回再来,这里面利益可不小。 听到小厮这样说,顿时大怒:“糊涂东西!贵客便是礼。休要再言些许其它!”那小厮听了赶紧哆哆嗦嗦的讨饶。 糜庄刚发了一通火气,却也没忘记压低声音。他见这小厮做畏缩状,便好言安抚道:“无妨,汝且少安。只需按照吩咐去做便是了。记得,贵客一应诉求,全部满足,只需报于我便是。” “喏!”那小厮应了,才将好菜合着一枚低矮案桌在李凊面前摆放好,还上了一碗温酒。 李凊知道此时需得安安静静的吃饭。她本就通人言,懂礼仪,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让何瀚文知道罢了。但这并不能阻止她装作一只经过良好调教的宠物。 因此,她也没有做些惊人之举,只是安安静静的将面前的饭菜酒水细嚼慢咽,听着这几个人类的把酒言欢。 “叹之,刚才在园内,听你作得好诗,瀚文有匡扶天下之意否?”酒过三巡,曹操便问。 何瀚文:机会来了!就怕你不问。我这可是等的花儿都谢了,你要是再不问我可要主动说了。 “唉!孟德兄,本初兄!唉!”何瀚文打算学一手欲言又止,引着这二人往下发问。 曹操此时还在行侠,尚未有建立霸业之意。然而,或许是天命使然,曹操天然就有一种天下间舍我其谁的霸气。因此,曹操见何瀚文如此做派,心中已认定他将来绝对不会是个默默无闻的人。 不过曹操毕竟年纪大些,在江湖上为侠,总是心思细腻些,便不接话,只是埋头吃菜。 不过这袁绍就不同了。袁绍比起曹操来,更像是个世家子弟,也就是二世祖。他身上更多地是那种带有傲慢味道的政客气息。然而,袁绍比不了曹操的才思机敏,和深谙人情世故;也比不得何瀚文带着上辈子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又熟悉历史。因此,虽然表面上这袁本初看似是领头的,实则是被曹操和何瀚文拿捏在手心里。 曹操不答话,何瀚文欲言又止。这袁绍毕竟今年也才十三岁,放在寻常人家,还是顽劣孩童的年纪。听到何瀚文这么一叹,便忍不住发问:“大丈夫当报效国家,叹之何故于席间唉声叹气?” 这话倒是说的漂亮,却全然被何瀚文算计在心里。于是何瀚文一点都不意外的装作悲伤的样子,缓缓的说:“本初兄,瀚文自然有报效国家的意愿。然而,兄有所不知,瀚文乃父亲庶子。。。家兄又多有不容,莫说能举孝廉,瀚文恐报国无门矣!”说完以袖子掩面,假装哭泣。 不过这可是难为何瀚文了,因为何瀚文虽然忧愁,但实在是没法像刘备一样,说哭就能哭得出来。不过此时正是烘托气氛的时候,他只能一狠心,偷偷咬破尾指。利用疼痛来掉下几滴眼泪。 何瀚文此举能瞒过曹操和袁绍,一是因为他的年龄和真诚的感情,给这两人造成了感官上的错觉;二则是分餐而食,人与人相互之间有很大的私人社交距离,所以,才能瞒天过海。 不过何瀚文的这些举动,可全部都逃不过李凊的眼睛,尤其是李凊还在光明正大的认真偷听。 李凊:这小家伙坏心眼忒多了!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章 第十章:祸事萧墙起,一箭身难防 就在何瀚文装模作样而李凊暗自腹诽的时候,袁绍先被感动了。他家虽然是士族门阀,权势滔天,宾客遍天下。然而,抛去所有的家世光环之后,他也只是个庶子罢了。 或许,正因为是庶子,所以他们才比嫡子更出息些。不过,袁绍与何瀚文的不同之处在于,袁家嫡子袁术虽是嫡出,却并非长兄,乃是袁绍从弟。至于最长的从兄袁基,则是个不争的性子。如今更是已经举了孝廉,在朝中为官。至于庶兄袁遗,则与袁绍要好,只袁术多与袁绍矛盾。 袁术随时从第,却是嫡子,自然受到宠爱。袁术自视甚高,尝尝看不起袁绍,私下里骂他作“白面皮”。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是称呼那些俊朗的小男人的,侮辱性很强。 袁绍虽然仪表堂堂,但是身材却高大,心气也高傲,他哪里受得了这个,自然要骂还回去。不过其生父袁逢早已去世,袁绍乃过继给同宗袁成为养子的,袁成自然偏袒袁术多些。若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也只是轻轻斥责袁术几句。 因此,袁绍听到何瀚文的际遇,就像是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难免不动恻隐之心。况且袁绍能与曹操为侠,便可知也不是那些迂腐之人,又常常有惊人之举。所以,当何瀚文哭泣的时候,袁绍便一下子离开席位,来到何瀚文的身边坐下,抚其背,令其少歇,全然不顾什么礼仪了。 袁绍的这一番举动倒是让何瀚文没有想到,因此他吓了一跳,不小心咬了嘴唇,嘴唇内侧顿时就肿胀了起来,这下可是真的疼的何瀚文眼泪鼻涕横流。 何瀚文本以为袁绍定要表面上安抚几句,顾全自己的面子罢了,他没想到自己真能打动袁绍,这与他所了解的袁绍的历史形象完全不同。 其实,这也并不能怪何瀚文,自然,那些撰写和记录历史的人也不应该背锅。这么久的历史传承下来,有失真之处是必然的。再有,人都是复杂的,哪里有标签化的人呢? 何瀚文心里一想,倒也是如此。袁绍其实本就是重情重义的人,对于感情,他甚至看的比建功立业还重要。你可以说袁绍不是一个成大业者,因为成大业者哪个不是铁石心肠。但是,在此刻的何瀚文看来,袁绍倒是当真当得上是英雄了,岂不见有诗曰: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连绵无绝期? 何瀚文一想到袁绍今后的那些对朋友、对妻子、对子嗣的爱,他便也就将脑子里面那些刻板的形象完全丢掉了——即使袁绍最后因为“爱”这个字而不得好死,但真性情才显得英雄的形象更加丰满,它在何瀚文心中不再是一个历史形象,一个符号,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何瀚文原本穿越过来之后,总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感觉自己被排斥在了天地之外。不过此时,他倒是将这种隔阂感拉近了许多,他开始认真的投入到自己的新身份中去了。 何瀚文,而不是何瀚文。是南阳何氏的何瀚文,而不是前生那个设计师何瀚文。 在这一瞬间,李凊感觉何瀚文好像变化了。那种孤悬天外的气质减弱了:棋手亲自下场了。 见何瀚文情绪安定了,袁绍抓着何瀚文的手腕说道:“叹之!吾和孟德二人今日与叹之相识,真乃天命也!今后若有困难处,尽管来寻吾与孟德!绍定当全力相助!”曹操这时候也站起来,亲自倒了一杯酒,递与何瀚文,言道:“本初所言甚妙!” 何瀚文心中窃喜,于是赶紧用力点头,然后接过酒樽,郑重的一饮而尽。 袁绍见此,便击掌唤来一小厮,命重新上菜上酒,歌舞尽去,三人便聊起理想来。 “不知二位兄长今后有甚打算?”何瀚文问道。 袁绍便先对曹操与何瀚文拱手,后曰:“吾家四世三公,绍虽非嫡子,也想得入朝为官,当辅佐皇帝,治理天下,也成一世功业!孟德意欲何为?” 只见曹操放下酒樽,然后捋了捋褐色的胡须,言:“尚未举孝廉,操便在此间为侠,岂不快意?若能有幸入朝为官,愿做一能吏,使百姓安定一方,如此而已。叹之有何打算?” 何瀚文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稍微利用自己对历史的把握而透露一些情报。他有心利用这些历史知识,却又小心翼翼的裹挟着。如果这些东西真的从他口中公布于世,那么三国的历史是不是就要改变的太早了? 如果三国历史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线,那么依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还能生存下去吗?这显然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疑问。 但是,何瀚文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格,他不喜欢用任何东西去赌博,他喜欢以五年、十年为单位进行长远的谋划,他喜欢在所有的情况下都能谋利。 但是,这并不是说何瀚文是一个野心庞大的人。他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其实真的就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随着岁数见长,他已经不再想能够建立不世功勋,甚至统一天下,他只想做个王佐之才。 何瀚文此次出行,也抱有结交洛阳城内贵胄的心思,他要看一看,有什么人是值得自己选的老板。在他的想法中,统一天下难度太大,就算是争霸一方也过于困难。 何瀚文的穿越优势在哪里?在熟知历史大事啊!为什么不利用这些东西,为自己谋取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呢?这实际上在地位上已然非常崇高了,但又用不着去担负那些实际上的统治者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实在是一大快事啊! 所以,他思忖一阵,便决定先言志,再透露一些细枝末节的风声出去。他已经想好了在这几年如何利用好袁绍和曹操。袁绍和曹操在历史上都是支持党人的,他们对宦官专权十分不满。所以,何瀚文打算现在就促成党人联盟,今早让曹操与袁绍联盟党人甚至八厨,也说不定之后能够救了自己的便宜老爹一命,省的他横尸当场。 此时何进已经官至虎贲中郎将,秩比两千石,持符,统领虎贲骑兵。何瀚文知道这虎贲中郎将乃是汉朝的禁军统领,这已经算是较高的官职,地位可比太守。 于是言道:“二位兄长,瀚文虽为庶子,可也心系天子。瀚文无二位兄长之才,只愿将来能辅佐一雄主,使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然瀚文见当今朝堂,宦官专权,甚至有买卖官爵发生。朝中大夫,实在是鱼龙混杂,有些人道貌岸然,实则为国家蛀虫。宦官结党,蒙蔽天子,而士大夫却多遭受打压。瀚文认为这正是因为像二位兄长这样的大才没有进入朝廷。若有幸同朝为官,瀚文定效死力,排除贼宦贼臣!” 李凊此刻早就大快朵颐,蜷缩在何瀚文案下,凑着暖和气儿打盹。被何瀚文慷慨陈词的一打扰,便也醒了,不满的用尾巴拍打何瀚文的膝盖。 曹操见何瀚文如此壮志,称赞道:“叹之虽年轻,却有如此大志,与那些戚戚小人想必,真丈夫也!” 三人互相聊着,却没有想到危险悄悄地靠近了黑夜中的小楼。 ※※※ “确定了么?”一个身着暗服,遮着脸的的男人问道。 “确定了,三个目标全都在,倒是省去了我们一个一个寻找的功夫。”另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回答道。 两人一点头,然后便各自分开:那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带着几个杀手伪装过的小厮,径直冲着观沧楼而来,而那个黑衣人,则来到山坡下的一棵大树旁边,向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道士汇报。 “道长,已经安排好了。曹孟德、袁本初皆在,那个灭世之星也在。”那黑衣人汇报到。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如此甚好!曹孟德和袁本初若能杀死便杀死,若叫逃脱了,也休得追赶。但是灭世之星必须杀死!我再问一次,你确定了吗?天道有轮回,我们可不要错杀了好人!”那老道士再次询问道。 “我们在观沧楼安了个钉子,看的真儿真儿的,那小儿脖子上有黑星一道,正暗合天谕。” “功德无量天尊,此子于人世间走一遭,望其归于黄土,轮回于天际,转世为功德人。”那道长一甩拂尘,兀自祈祷后,从背后抽出一把符签,掷于地上。 “杀。” ※※※ 李凊突然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是那些太平教的道士。 太平教是一个极端维护人类统治的教派,这个教派中对于任何妖、鬼、兽、仙,都十分抵触,经常组织暗杀和狩猎,不少同伴都死于其手。 李凊立刻机警起来,她可不希望那些来杀自己的太平教道士将何瀚文害了性命去。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老子又不是不付钱!为什么不让上二楼啊?”一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做醉酒状,抓住糜庄的衣领,作势要打。 “贵人!二楼已经被包下了!若不嫌弃,可于一楼宴饮。若贵人愿意,明日再来,二楼必然腾出,小人给贵人免单。”糜庄陪着笑,与那公子哥儿周旋到,却又不敢得罪死。 “贱民!知吾身份否?吾会赖你区区些许酒钱?速速开了二楼,迎本公子上去。。。” 楼下的骚乱声越来越大。袁绍和何瀚文却没怎么在意,继续喝酒聊天,曹操却打了个冷战,酒顿时醒了一半。 袁绍唤来一小厮,问道:“楼下何事?” 那小厮刚要回答,只见曹操严重寒光闪过,拔出佩剑,一剑刺入那小厮胸膛。那小厮左手握住曹操的佩剑,放在衣襟中的右手甩出来,匕首掉落到地面上。 “喵!”李凊突然暴起,往何瀚文身上一扑,将他扑的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一只暗箭带着破空声,穿破了屏风,避过何瀚文原本头颅的位置,射中他的左膀,死死地钉在案桌上。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福祸同相倚,五更惊断魂 “啊!”何瀚文感觉一副钻心的疼,他忍不住哀嚎起来。 不过,他能够大难不死,还多亏了李凊将他扑倒,但是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左膀被这只劲矢穿透了。箭矢力道出奇的大,整根没入他的身体中,箭头从血肉中穿透出来,扎在案桌上。 “叹之!”袁绍一下子反应过来,酒劲也去了大半。立刻拔出剑来,跑到屏风后面向外面看去。若那弓手不除,只怕三人性命皆休矣! “啊!本初兄,瀚文无妨。。。嘶,箭矢打西南边来,万万小心!”何瀚文一边提醒道,一边尝试将箭头折断,把自己解放出来,但是稍微动一动,就感觉整条臂膀的血肉都撕裂了,他疼的全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此时,楼下也传来打斗声,众人听了,似乎是糜庄正在带着几个小厮抵抗缠斗,而那些侍女们则惊呼着到处乱跑。一时间,喊杀声、打斗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观沧楼乱作一团。 这时,从观沧楼的四面八方,都有抓钩飞上来。一群杀手顺着抓钩,直接攀上不高的二层小楼。曹操武艺高强,反应也机敏,一下砍断一根,那人便从外墙上坠落下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然而,更多地人逐渐登上。 由于忌惮那从远处射箭的人,大家都将身子压得很低。袁绍反应稍慢,他想起去砍断抓钩的时候,面前那人已经几乎蹬上来了。因此他只好改砍为刺,剑尖穿过那杀手的半边身子,从后背冒出。待到袁绍收回佩剑的时候,那人才口中流血,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嗦,手一松,摔了下去,血沫飞了袁绍一脸。 这两人加上之前曹操刺死的那人,便是全部的战果的。从楼下登上来的还有六个人,曹操和袁绍一时间双拳难敌四手,纵然是曹操武艺高强,袁绍也自幼习武,人数差异也是填不平的,更何况他们还需要保护何瀚文和他的两个侍女。 何瀚文这时候手臂疼痛难忍,却又被箭矢钉在案桌上帮不上忙,心里是又慌张又着急。因此他急唤小竹和巧儿来帮忙。哪知巧儿吓得蜷缩在墙角吓得屎尿横流,动也不敢动弹。小竹虽是听了何瀚文的呼唤,却一时间也过不来——她在袁绍案桌处,中间相隔好几米。 但看何瀚文呼的急切,小竹便依靠娇小的身子,趴在地上,一边流眼泪,一边又不敢哭出声音来,匍匐着蹭到何瀚文身边。 何瀚文一边对小竹点头以示鼓励,一边将餐匕攥在手里,割破袖袍,捆成布条。 “小竹,帮我压住,我得把箭弄断!”何瀚文一咬牙,对小竹命令道,但此时他疼的汗都下来了,压低的声音明显的变形。 小竹一边掉眼泪,一边使劲摇头,她纵然是胆子大些,也毕竟是个女孩儿,此刻看到何瀚文臂膀处渗出的血液,自然是吓得半死,却又强撑着打起精神。 “听着,小竹。我们今天要想活命,我必须帮他们。孟德兄和本初兄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现在趁着没有人注意我们,我必须解脱出来,你明白吗?” 小竹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巧儿,又看向何瀚文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二人却都全然没发现小楼中早已没有了李凊的身影。 何瀚文先是洗了一大口气,然后将酒勺咬在嘴里。他用力将臂膀一抬,发出一声闷哼,那箭头便完全穿透臂膀上的血肉,与案桌露出一截。何瀚文用右手抓住餐匕,用餐匕锋利的右侧用力将箭杆割断。 不过这好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在臂膀解脱出来之后,他指使小竹将那些布条给他捆扎好,然后在案桌下面趴着躲好。 曹操和袁绍已经又杀死两人,曹操正面对三人的围攻,而袁绍却有些力有未逮,和一人缠斗多时,左腿上鲜血直流,竟然已经是挨了一刀! 何瀚文看曹操尚能和那三个凶徒有来有回的打的火热,袁绍这边却已经受了伤,便决定先保住袁绍。使劲喘了三口气,然后提在胸腔中,握紧了餐匕,左手耷拉在身子外侧,握着餐匕的右手和腰部在地面上拖动,冲着袁绍的方向去。 袁绍倒是也心机颇深,他正对着何瀚文的方向,一看他手中握着餐匕,便知道他要来援他。但他仅仅只是余光瞟了一眼,并没有露出任何其他的表情——他的对手完全没有发现。 在何瀚文即将接近的时候,袁绍卖了个破绽,引诱那杀手主动出刀。那人求胜心切,果然中招。然而袁绍却看准时机,用长剑招架住杀手的刀,两人开始角力。 何瀚文觉得这是大好的时机,便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依靠体重,狠狠地将餐匕扎向那凶手的后腰。那杀手吃疼,大叫一声,手上卸了力。袁绍本和那杀手角力,此时杀手后继乏力,袁绍就着势头,手上再加力道,大喝一声,一剑砍断那杀手半个脖子,血液从那杀手的脖子侧面直接喷上房梁。 围攻曹操的那三个凶徒被这一幕惊得愣了神。曹操哪里肯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他先是抽出腰间另一把短刀,刺入一人眼窝,然后龇着牙,一剑砍倒另一个人,又将最后一人踹倒在地。 形式一下逆转了。 不过,曹操正双手握剑将其举过头顶,作势欲砍,何瀚文却大叫:“孟德!留活口,断其手脚!”言罢,便昏死过去。 曹操一听有道理,收住杀心,一剑砍去那人左腿,又斩断那人右手手腕,一拳将他牙齿砸碎,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 李凊踩在观沧楼外的一颗大树的枝头上,旁边的树干上躺着一个人,双手耷拉着,脸色发黑,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线,却是已经死去了。 然而,李凊的全部心神都没放在那个人身上,死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她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老道士,竖瞳中充满了忌惮。 那老道士干瘦干瘦的,身形就像是枯枝,手臂就像鹰爪。他瘦弱的身形蜷缩在宽大的道袍中,盯着李凊的眼中却露出精光。 只见他右手拂尘一招,被李凊杀死的那人尸体和他掉落在泥土上的弓便漂浮起来,来到这老头子的身边。 “何必杀他。”一阵寒风吹过,将宽大的道袍向旁边吹起,也带来了他的话语,是不带感情的平静。 李凊在树枝上蹲坐下来,尾巴缺竖在身后:“小女子自保也。”那仪态好像娇羞的女孩子一样。 老道士没说话,只用条理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捋了捋胡须。 “妖就是妖。”他说。 “不能共存么?”李凊从树上一跃而下,变化为一位有着美丽红色头发的女子。然而,与中原女子打扮大不相同,她不但足不蹬履,上半身还穿着短衫,只披一层极为轻盈的纱。而下身也并没有着裙装,而是穿着好似胡人女子的七分裤。当她从树上一边变化一边跳下的时候,腰间的红色缎带迎着风在空中轻轻飘扬。 “或许吧!”那老道士眼中闪出一丝希冀的光彩,却又迅速黯淡下去。 “你自己也知道这是借口,否则只杀小女子便可,又何故将那楼里的英雄少年相害?”李凊左脚轻轻点地,然后将腿抬起至腰间,几枚蓝绿色的火焰飘浮在她的足尖,一看便知有毒。 “一乱臣,一贼子,一妖星,可杀。”老道士将道袍除去,拂尘也撇到一边,露出里面穿着的短打,从背后抽出一把单钩剑,抓在左手里,右手手掌向前成爪虚抓。 “杀人便是杀人!哪有那些借口好相与的?”李凊左脚踢出,那些火焰就像暗器一样呼啸着飞向那道士。随后手足着地,迅速的冲向老头,黑夜中只看到两道竖瞳发出的猩红色闪光。 “妖女伏诛!”那老道向旁边一翻身,躲过最先的一枚火焰,然后迅速侧身,又避过第二枚,之后迎着第三枚,剑身一挑,便将最后的一枚火焰用剑尖挑向身体左侧的地面。 那蓝绿色的火球一沾到地面,便剧烈的燃烧起来,然后迅速熄灭,地面上则只剩下一个人头大的土坑,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李凊没料到她出其不意的攻击竟然被先后躲过,还被化解,最终全部无效。但她已经迅速突进,势必打算一击必杀。只见她将右手前伸,做手刀状,锋利的指甲上覆盖了一层金属质感的骨骼,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取老道面门。 老道向后一个下腰,躲过这蓄势待发的致命一击,然后弃剑,双手撑地,右腿抬起,一脚踢在李凊右脸上。李凊的脸立刻肿胀起来,老道腿上的力道非常强劲,李凊挨了这一下,身子立刻下坠下去。 老道借着力道直接一个空翻,又抬起左腿,作势要踩。这一下要是踩实了,怕是直接能踩碎李凊的胸骨。李凊哪能分辨不出这一招有多么凶险,于是她立刻向旁边一个打滚,然后火红色的头发灵动的将老道的腿从侧面一卷,再一拉,将老道扯的一个趔趄,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顷刻间,两级反转,李凊为刀俎,老道为鱼肉。 老道此刻手中已无剑,但面对李凊的攻势,老道却张开双抓,有光晕覆盖其上,与李凊爪掌相攻,竟然擦出火花来! “你不是太平教的道士!这是十三吉祥的断魂爪!”李凊惊呼到。这种将道法和武功柔和在一起的招式非常不好对付,他们甚至可以和仙术甚至妖术堂堂正正过招! “看来妖女对老夫的身份很感兴趣啊!”嘴上说着,老道却一个踏步,双臂前伸,然后双手成爪,向两侧分开,仿佛要将李凊抓住,直接撕成两半! 李凊这下更不敢小觑了,但她身子柔软,一个劈叉,躲过致命一击,攻向老道右腿。 老道此刻敏捷的将腿一抬,正欲要作势一踢,只看李凊的右脚一勾,一道蓝绿色的火苗直奔胸腔而来。老道只好收住势头,双臂和右脚护住身形,这一下挨了个实在。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被震的飞出几米远。 李凊这才从地上起身来,迅速的一串后空翻,顿时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小女子知道阁下是谁了!三十五年前,十三吉祥红白双煞“红伤喜”、“白残衣”率八名地杀和两名门口狗追杀叛徒剑邪,白残衣下落不明,其余人等尽皆被剑邪杀死!阁下便是白·残·衣!” 白残衣:“!”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一袭白衣残断魂 “看来小女子猜对了!白前辈,雾灵山,淼痕洞,李凊见礼了。”李凊行了个人类女子的礼仪,随后谨慎的又后退了半步。 白残衣站直身子,咳嗦了一声,然后言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休要再提起。汝修行几年了?”白残衣看到了李凊后退的举动,但他没有继续发动攻势。 先前李凊的招数已经令他受了伤,此刻他感觉浑身的气都在微微颤抖,好几个穴位都有隐隐的刺痛感。李凊说的不错,他确实是白残衣。当年剑邪叛出十三吉祥,他和红伤喜率领地杀和门口狗追杀,谁想到剑邪武功更进一步。不,已经不能说是武功了,是仙术。 他们本是江湖中人,功夫了得,却还称不上修道之人。谁能想到,剑邪已经靠着自己的天赋,领悟了气的精髓,已入仙人之姿。他们从十三吉祥出发,途径寿春,直到小沛,才在白星河追到剑邪。 红伤喜本想先劝降,只要剑邪归还十三吉祥至宝:宝剑“龙破”,十三吉祥门主愿意既往不咎,仍然让剑邪掌管第四吉祥门牌。谁想剑邪去意已定,双方一言不合,杀戮一触即发。红伤喜、白残衣分别掌管十三吉祥第六和第七吉祥门牌,八名地杀加两名门口狗实力亦不弱,可抵一吉祥实力,众人联手,剑邪只排名第四,胜利毫无悬念。 谁能想到,剑邪宝剑“龙破”在手,只一合,八名地杀尽皆被斩首。宝剑龙破在剑邪手中只是这么隔着河水一挥,地杀们的头颅便离体而去,切口平滑,甚至连血液都没有喷出。十三吉祥的地杀向来擅长使长柄镰刀取人首级,如今自己被斩首,着实乃最大的讽刺。 众人大惊,红伤喜、白残衣飞身越过白星河,断魂爪、灭行腿齐出,正面直攻剑邪;两名门口狗使十三吉祥秘传刀法:十三回旋刀法中的必杀绝技——十三夺命连环扣,从两侧夹击,四人围攻剑邪一人。一时间,刀光四见,拳脚掠影,中间有一邪魅剑气,上下翻飞,五人战成一团。 剑邪怕是刚刚悟出此道,刚刚那一击借着宝剑“破龙”之利,才有如此威力。此刻剑邪力有未逮,再也发不出如此有威力的招数,因此只能凭借着仍然属于凡人的武功剑术与四人周旋。 然而就算是没有仙术加持,剑邪能在十三吉祥排名第四,又有“剑邪”之称,在用剑上,江湖中怕是已经无人能出其右。恐怕能在刀剑功夫上与他有同样造诣的,只有浮生门的掌门——刀无敌了吧! 然而,剑邪不愧是以剑入邪的人物,天赋之高,恐怕世所含有。能以武功领悟修道之途的,天下只此一人。剑邪用自身的成就证明了,就算是江湖中人,也能一窥仙人之道。 只见五人刀光剑影愈演愈烈,有别于先前四起的烟尘,此时的战斗已经趋向于平静了。然而,平静却绝对不意味着安静,那只是因为所有人都拿出了真功夫,每个人只要出手,角度必然刁钻,招式必然精妙,每一招都是杀招,招招致命! 五人舍弃了多余的技巧,此刻已经没有招式可研。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挥剑,都是为了取人性命,流水无痕。然而,剑邪好像在这种生死搏斗中又顿悟了。那些剑招慢慢的令人难以抵挡起来,那些消失的剑气再次微微浮现,有若有若无的水流缠绕在宝剑“龙破”上面。 突然,就好像热刀子切进黄油一样,“噗”,“噗”两声,两剑一左一右,削断左右门口狗拿刀手腕。接着一肘将左边门口狗击入白星河,直接被河水冲至下游去了;同时剑邪抬起一脚,踢断右侧门口狗脖颈,那门口狗口吐白沫,直接倒在地上,咽气了。 红伤喜、白残衣大惊,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势均力敌甚至有着些微优势的情形为何转瞬之间便反客为主。然而就在二人惊愕的瞬间,剑邪趁着之前转身的力道,背身一剑向白残衣刺来。 这红伤喜和白残衣,不仅是宗族兄弟,更是同门师兄弟。红伤喜比白残衣大上六岁,功力也更深厚些。剑邪一剑刺来,剑尖的空气仿佛都有些沸腾的雾气了。红伤喜断定弟弟白残衣挨上这一剑,必死无疑,于是便侧过身子,避开要害,替白残衣挡下这一杀招,还能伺机反击。 谁能想到,红伤喜显然是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剑邪这一剑,穿过红伤喜的身体,又将白残衣一起洞穿了腰部。白残衣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随未死去,却已经没有再战之力。而再看红伤喜,他大半个腹部已经全部血肉模糊,半个身子的血肉被剑气搅碎,裸露出来的脏器纠结的缠绕在一起。 剑邪使出这一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见白残衣还未断气,便想要上前一步,给他了结。白残衣此刻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惧,恐惧令他无法动弹,无法眨眼,甚至无法呼吸,他只能张着口,艰难的无声喘息。 然而,才行了半步,剑邪便无法前进了。他转身一看,才见红伤喜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他的白玉腰带,而红伤喜却早已死去了。剑邪又运了运气,然而还是没有挣脱,原来红伤喜的左手已经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扣住剑邪,甚至指甲已经掐入到肉里面去。 剑邪此刻也是精疲力尽,于是他只能斩断红伤喜手腕,然后将自己的白玉腰带解下来,掷于地上。那白玉腰带连带着红伤喜的手腕,就这样沉没在白星河河岸黑色的泥土中。鲜血染红了泥土,浸没了那些洁白美玉。 做完这一切,剑邪也站立不住,跌坐在泥地上。他那毫无感情的眼睛与白残衣睁大的恐惧双眼对视着,良久,恐有半个时辰,又似只有一瞬。 白残衣用变形的声音哆嗦着询问道:“剑。。。邪,汝入仙人之姿。。。否?” 然而,剑邪的目光变了,他似乎是觉得这一切都非常的无聊。白残衣永远也忘不了剑邪对他说的那句话,以及他说话的那个表情。 “凡胎,赏汝一命。非是怜悯,念在汝兄。”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那句话仍然回声萦绕在他的耳旁。那句“凡胎”,就像是钝刀子一样,每次想起都像是在白残衣的心脏上割了一刀,腰部的伤口也隐隐刺痛。 白星河一战之后,白残衣就这么躺在那里,看着剑邪的背影消失在北方。他勉强休息了几日,然后收拢了其余人的尸体。这用光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然后便倒在了白星河岸边。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白残衣已经被太平教教众救活了。 白残衣原本万念俱灰,然而那些太平教教众却向他展示了仙术。被剑邪刺激到的白残衣此刻对仙术是没有丝毫的抵抗力,这就是他迫切追求的,因此他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太平教,后来又了解到太平教的“大业”,便成为了太平教最坚定的支持者和道长。 不过,今日白残衣的任务并不是斩杀猫妖,他现在最头等的大事便是杀死“妖星”。他们已经通过何瀚文脖子上的胎记确认过,何瀚文就是太平教秘传“太平要术”中的“灭世妖星”。 白残衣已经知道,今晚的行动失败了,不但“妖星”何瀚文未死,袁绍,袁本初和曹操,曹孟德也未死。但他若能在此逼得猫妖李凊退去,便能完成斩杀任务,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此刻白残衣已经受伤,他虽然心思能够击败李凊,但是他不想再耗下去了,被剑邪刺伤的腰部在隐隐作痛,因此他要探一探李凊的底——若是李凊底子太硬,他就必须要考虑撤退,再做打算。 李凊哪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故事,他更是低估了白残衣的狡诈。李凊只将白残衣看做是一个狂热的太平教教众,但她忘记了,白残衣在修道之前,是个武林高手!尤其他又是隶属于十三吉祥这种有士族在幕后操控的邪派,白残衣的奸诈哪里是李凊能够摸得透的。 李凊也不想再和白残衣这个老道士打下去了,因为她此刻妖力已然见底,单单凭借着自己妖兽的尖牙锐爪,她自忖绝不是白残衣的对手。于是她便言道:“小女子已修炼十五载。” “好年轻的妖啊!”白残衣想到。“十五年的道行,妖力堪比一些修炼几十载的大妖。老夫此刻杀心倒是已起,若放你再修炼十五载,后必祸乱人间!”白残衣说道。 李凊却呵呵一笑,答道:“就算是小女子非有此等妖力,白前辈杀心可去否?” 白残衣答道:“断然不可去。” 李凊无奈的挺了挺鼻子,言道:“这便是了。前辈似乎主要目标不在小女子呢?看来前辈很在意那个垂髫小儿啊!” “妖星当诛,老夫今日可不为难你。”白残衣谨慎的说道。 “哎,白前辈。小女子对南阳何氏的二哥儿可是有性质的很呢!若前辈将其诛杀,小女子岂不是丧失了很大的乐趣?前辈若还有什么招数,不如使将出来。方才前辈已展现了融合了仙术的武功——断魂爪,后来挡我那招似乎乃是仙术“化离之法”,小女子再向前辈讨教!” 然而,白残衣和李凊终究是没有继续打下去。白残衣正要动手时,却见洛阳城内的部尉已经率军披甲执锐,举起火把,往观沧楼方向开进,不消几分钟,便可至。 于是,白残衣从地上抓起拂尘,用力一扫,一片烟尘滚滚。待到尘土平复后,哪里还有人影。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两友归园紧相连 李凊将那张叼在嘴里弓轻轻放下,冲曹操叫了两声,然后钻到昏迷的何瀚文怀里,很快便睡去了。 糜庄也受了伤,那六名持刀的看管只存四人,剩下两人一死一伤。虽然他拿下了几个行凶的贼人,但那公子哥儿跑了。只待曹操下至一楼,见得一地狼藉,又看糜庄模样,便也知晓三分情况。然而,曹操刚想吩咐糜庄速速请来郎中,酒舍大门便径直进来一队兵士,在两边立正了,一年轻将军的身影浮现在门口。 来人是洛阳南部尉,姓郭,单名一个长字。今日洛阳南城区正是他负责巡夜,至角门处,才得一弓手来报,城外柳芳园方向似有异动。 郭长刚刚上任不久,年不过廿三。这个年纪可算的是年轻人,不过刚刚行了冠礼三年而已。年轻人总是存了报效国家,事业有成的想法的,有任何梦想大多会凭借着一腔热血去做。然而,虽然做了洛阳南部尉,但这偌大的洛阳城,天子脚下,又有什么人敢于在明面上为非作歹呢? 所以,郭长总是日日叹气,有时候感叹自己无功劳可立,有时候也抱怨天气不好。不过显然今日有了跟往常不一样的情况。当那负责巡逻的弓手来报时,郭长先是消沉的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但随即他便迅速抬起头来,眼中散发出期望的光彩来,看样子像是大喜过望。然而,这种兴奋的冲动也没能持续多久,郭长便陷入了严肃的沉思。 “将军。”郭长的副手立在一边,他看到郭长的表情变换,但他不敢轻易揣测长官的想法,但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排,所以只能怔住。 听到自己副手的两声呼唤,郭长才从这种沉思中反应过来。他立刻吩咐道:“此处乃东京,敢有贼人在此横行无忌,若不是愚蠢至极,就是那些大有来头之人。传我将令:虎啸营先至,沿路举火;流水营从东街出,从东北向西南搜索;烈火营顺着城外采石路从西北向正东搜索;吾自带死风骑弓队直奔柳芳园。有可疑人等休叫分辨,先行拿下,有反抗者,杀无赦!若遇贼首,烧烟为号!” “喏!”那副手领了将令,即刻便传于传令官。十几个传令官翻身上马,各自策马扬鞭,往各个营地去了。 郭长见酒舍中一片断壁残垣惨状,心知来对地方了。他进来时,正看到一矮小少年,立于楼梯旁。那少年人对面站着个胖子,身着上好绸缎衣服,腰间一条金镶墨玉腰带,足蹬流云履,这便定是酒舍老板了。 再看那矮小少年,胡须尚且褐黄柔顺,看着尚未及冠样子。然而,那少年手持佩剑立在身前,剑身尚有暗红血迹。郭长只与他对视一眼,便觉此子英雄气概,一身青丝外罩,发带飘扬,好不雄姿英发! 矮小少年正是曹操。曹操一眼便从来人穿着看出这是洛阳南部尉,又见其长自己几岁,便先拱手抱拳,言道:“将军,在下沛国谯县人,姓曹名操,当今司农曹嵩乃家父。” 郭长并非门阀豪族子弟,其叔父只是个亭长,主管洛阳西部十四街的一应消防事物。因此,他虽然未见过曹操,却听得其父曹嵩的名号,也一抱拳,算是回礼,便询问此间事宜。 曹操此时尚为白身,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情形详细说了:“郭大人,此为酒舍老板糜庄,吾与汝南袁家子弟袁绍、南阳何家子弟何瀚文今日于柳芳园相见,何瀚文引荐此处,便来宴饮。哪知饮酒未半,突然遇袭。先是一箭先至,直冲瀚文头颅而来,所幸瀚文避过,虽应声而倒,缺无性命之忧。后一小厮打扮者企图以匕首取袁绍性命,被吾一剑刺死。又听楼下传来打斗声,且有贼人以飞爪攻楼。其余贼人已被吾、袁绍、何瀚文进皆杀死,然瀚文留下一活口,已被吾废了,但尚能问询。大人可带走审问。然瀚文已昏迷多时,袁绍亦受伤,还请大人先行医治!” 曹操语速很快且急,但语调清晰,逻辑明细,简单扼要,迅速汇报了情况,又说明了伤员的身份地位以及情形。 郭长一听立刻头疼起来,且不说曹操家世显赫,就说那袁绍原本初,汝南袁家,四世三公,实乃门阀;何进乃当今虎贲中郎将,其妹又得天子宠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三人全部都来头不小,郭长听了哪里敢怠慢,因此速速唤一传令官来,只两三分钟,便将三个医官请来,上楼去看何瀚文和袁绍的情况。 医官先看了袁绍的情况,但袁绍将医官推开,命其去照看何瀚文的状况。医官看过,立刻施针。 “叹之如何?”曹操和袁绍急切的问道。 “怪事,吾观何公子不过七八岁,左膀被箭头完全贯穿,然而何公子竟然能忍受剧痛,折断箭头,又小心的将箭杆留在体内,还仔细包扎过。何公子处理之妥当,就算是吾亲自为之,也不能做的更好了。更为奇怪的是,何公子失去了大量血液,本该命丧黄泉,但此时竟然只是脱力昏迷。老夫只能说,何公子恐有天助啊!”那老医官啧啧称奇道。 袁绍听了老医官的话,顿时喜上眉梢,就连身上的伤也好像不疼了。说实在的,他感激何瀚文,若不是何瀚文拼死一击,恐怕此刻躺在那里的便是他袁本初自己了。 老医官立刻唤另一专门处理外伤的医官相助,二人合力将箭杆除去,又撒上应急的伤药,包扎好了,才安心退去。李凊打了个哈欠,撤去了自己输送给何瀚文的妖力,这次才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真正睡去了。 袁绍的伤其实也不轻,但他拉着曹操的手言道:“孟德兄,吾观今日此伙贼人定是冲着吾二人而来,甚至是冲着吾与汝的家族而来。吾家四世三公,虽然吾并非嫡子,却也乃世家子弟;汝家世也不低,且仗义行侠,得罪了不少人。恐怕叹之真是被你我二人所拖累了,吾深感惭愧啊!况且叹之舍命救我,真乃丈夫是也!吾观瀚文,日后必成大业!吾与瀚文同乃庶子,何咸做派又为人所不齿,孟德兄若能提点帮扶瀚文,绍感激不尽!” 曹操听了赶紧拉住袁绍的手,示意他不要激动,安心躺下,然后言道:“本初所言甚是,吾也是此番想法。” 袁绍听了,稍稍安心,却又想起一事,吩咐一家仆曰:“告之糜老板,速速伺候瀚文所带二侍女梳洗更衣,与瀚文一齐送至何府。汝亲随,待我修书一封,交于虎贲中郎将何大将军手上,就说汝南袁绍、沛国曹操,十日后正式拜会何大将军。汝且传吾之所言,切不可失了袁家风度礼仪,否则休叫我与你干休,知否?” 那家仆赶紧称是,叫糜庄派了几个婢女,给小竹和巧儿梳洗干净,打扮整齐。又将何瀚文和李凊抬上一辆马车,小心的给盖上毛毯,和着巧儿小竹,送至何府去了。 ※※※ “进深感汝家主子送小儿归来,袁公子及曹公子乃于何府有恩,定翘首以待二位公子来何府做客,十日后,定为上宾。犬子能结识袁、曹二家青年翘楚,实在是一大幸事!来人啊,看赏!”何进言道。 那袁绍家仆谢过了何进,乃去。 “将军,此事是否冲着何家而来。”刘氏担忧的对何进问道。 何进饮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案桌上,些许酒水顺着何进的胡子留下来,而其余的则飞溅到案桌上。刘氏赶紧掏出手绢,服侍何进擦干酒水,整理仪容。 “可能性不大,但不排除对方一石三鸟。袁家、曹家、还有咱们何家。我觉得这里面有牵连,事情不是那样简单的。不过叹之此次也算是给家里带来了一些机会,我恐怕可以联合袁家和曹家在此事上做些文章。叹之如何了?” 刘氏立刻回答道:“在母亲院子里,母亲亲自看护,郎中也时刻侯在门外。刚小竹来报,已无大碍,但尚在昏睡,未醒,且有发热迹象。” 何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便起身说道:“叹之给何家长了脸面,看来母亲教育得当,汝在颖叔身上也要多费功夫,有不明处还得向母亲请教。随我去看看叹之。” ※※※ 何瀚文过了四天才苏醒,吃了些易于消化的清淡流食,才恢复一些力气。他惊奇的发现,前些天那只猫仍然没有离开,而是安静的卧在他的床榻边缘,尾巴从扶手上耷拉下来,一甩一甩的,看着何瀚文。 “啊。。。小竹?”何瀚文唤道。 “少爷,唤奴婢何事?”小竹轻轻的回答道,生怕夺走何瀚文不多的力气。 “巧儿还好吧?” “巧儿姐被老夫人狠狠地责骂了一顿,王妈妈打了她十五下手板子,但没有更多了。” “是么?汝且出去吧,禀报奶奶,就说我醒了。让翠儿去禀告父亲,母亲那里。。。知会一声儿即可。” “喏。” “这只猫一直在这?” “少爷?什么猫?您是不是伤的眼花了?” “没什么,去吧。”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三语连珠思所云 何瀚文将所有人都指使出去,然后艰难的撑着半个身子,靠在另一边的扶手上,和李凊四目相对,然后言道:“好吧,现在。。。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了。我想,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哦,现屋内无人,言出吾口,音入汝耳,不若吾等开诚布公,如何?” 何瀚文伤痛之下,又忘了要用符合这个时代的语言来说话,因此赶紧纠正了过来。 然而,李凊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既没有改变动作,也没有出声,尾巴依然安静的从扶手上面耷拉下来,扫来扫去。 “汝不言不语,又做何故?也罢,既然汝不打算多言,那么吾来言语又待如何?”何瀚文说完停顿了很久,他现在的体力显然不能支撑他说这样多的话,一想到东汉时期人们说话的方式是如此拗口以及难以让人接受,他就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为什么不放松放松呢? “还是这样说话舒服,让我想想,我不知道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怎样,总之我能看到你。旁的人怕是看不到你的身影吧?嗯。。。这倒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你是仙还是妖?又或者是某些灵兽?寻常世人应该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才对。不对,天子家宅应该知晓,还有那些存在许久的门阀大家。” 何瀚文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东西,听的李凊是心惊肉跳。 李凊早在许多天以前就使用妖力将自己的身影隐去了。 然而,这并不是何瀚文以为的那种所谓的隐身,而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这种技巧并不光是依靠那些妖力驱动,还要配合李凊作为猫妖的天性,那就是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在她还只是一只普通的狮子猫的时候,她经常会用这种技巧来悄悄接近猎物,然后一击必杀。 当何瀚文与她的目光相对的时候,她还抱有一些侥幸,那就是眼前这个垂髫小儿恐怕有着先天感应妖力的天赋,但他应该没法破解自己这个被称为“化雨”的妖术,因为这个妖术是她的老师“出尘道长”亲自教给她的。 李凊来自于雾灵山的天一门,这是一个修仙问道的隐世门派,而出尘道长就是天一门的掌门。与一般的修仙门派不同,天一门并不实行狭隘的种族主义,出尘道长广收门徒,不管是人还是妖,他都一视同仁,只要收了,就平等对待。 天一门是个成员驳杂的门派,出尘道长给天一门定下的规矩很简单,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入世为人,出世为仙;以身证道,归元本心。 意思就是凡是想要修行的人,不论种族,不论出身,不论天赋。只要你做事情用自己的言行规范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了。 天一门的这种门风受到了不少修道者的追捧和拥护,但也有许多所谓名门正派无时无刻都在声讨天一门。他们以天一门门徒不约束自己,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是修道败类。 然而,实际上这都是他们在天一门身上泼的脏水罢了。天一门这种开放和公平的理念,绝对超脱于这个时代,而且由于它吸引了众多门徒,某种程度上来说严重侵犯了其他门派的利益,所以为天一门说话的门派很少。 出尘道长真的是一个出世的人,当有天一门门徒气呼呼的去厨房找到出尘道长言说这些难听话的时候,出尘道长一点都没有生气,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反而立刻拿出两个蒲团,与那门徒就在厨房的灶台前坐下。 出尘道长一边拉着火一边言道:“既已出世,又何必在乎呢?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但凭它说破了天去,那些鼠辈可敢来攻打山门或者与天一门动手?” 那门徒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只要除尘道长一天还在雾灵山,就没有人敢于造次。然而,那些话传到耳朵里面,总是让人生气的。 出尘道长便又继续讲到:“没什么可发怒或者难过的。你想要怎么做都可以,为师不会管。当然,为师也没办法管,为师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还不会离开雾灵山。天一门的门规你也知道,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做吧。那些旁的门派总是树立一大堆规矩,咱们这里可不讲究这个。做你想要做的事,然后,做你能够做的事。” 所以李凊在惊讶之余,倒也没有别的心思,既然已经被识破,她索性就撤去了“化雨”,将身形显露出来。李凊对何瀚文越来越感兴趣了,她倒是要看看,何瀚文还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和未知。 由此可见,李凊真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天一门门徒,她留在何瀚文身边,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其实她有点想念师父了,但是她此刻实在是对这个小男孩儿太好奇了,所以她只能在心里对师父道了声抱歉,她打算晚几年再回去看师父,而且她出门的时候答应师父要回去给他讲故事。 没错,出尘道长是个非常喜欢听故事的老头子,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听那些回到门派的徒弟,将世间发生的故事讲给他听,还会仔细的记录下来,编纂成册,当做消遣。 李凊既然解除了妖术,便从床榻的扶手上轻盈的一跃而下。她纤细的身体落在何瀚文身上,何瀚文甚至感觉不到有多少重量。只见李凊顺着何瀚文的那只好手臂,攀上他的肩膀,然后用脑袋抵在何瀚文的额头上。 何瀚文并没有躲闪,突然,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你真有趣!”那个声音说道。 何瀚文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床榻上摔下来。不过他随即便意识到,这恐怕是这只猫在跟他说话。 在整理好情绪之后,何瀚文立刻镇静下来,他试着张口说话,不过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脑海中便再次响起那个风情万种的声音:“你只需要想就可以。” 何瀚文:“哦好吧这真的是很方便的东西不过我可能还需要适应一下我想我就快要找到这个玩意的用法了呼不行了我快要憋死了这东西怎么连暂停键都没有。” 李凊:“蠢家伙,呼吸啊!” 何瀚文:“呼哧。。。呼哧。。。呼。。。天,差点把自己憋死,我想我掌握诀窍了,我叫何瀚文,不叫蠢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嘛?” 李凊:“蠢家伙,喵当然有名字啦!喵叫李凊。” 何瀚文:“李凊,这名字真美。不过你的毛色很艳丽,声音又。。。嗯,很好听,这倒是跟你的名字完全相反啊。我觉得你不应该叫做李凊,你应该叫李火热才对!哈哈哈!” 李凊:“蠢家伙,你要看内在好喵?” 何瀚文:“好吧,看内在,顺便一提,我不叫蠢家伙,我叫何瀚文。你是妖么?又或者,你是仙?” 李凊:“喵当然是妖了。不过喵也算是仙,喵是天一门门徒。” 何瀚文:“天一门?天一门在什么地方?我只听说过五斗米教。” 李凊:“嗯。。。天一门在雾灵山,位于涿州地界。五斗米教好像是汉中那里的教派,据说拥有大量的贫民教众。” 何瀚文:“哦,对了,我还没有感谢你,你救了我的命,而且,是你干掉了那个在暗处射箭的贼人对吧?” 李凊:“没事的,喵不在意。其实,前几天想要杀你的是一个叫做“太平教”的组织。” 何瀚文:“太平教?我从来没有招惹过这些人,与他们也没有利益冲突,他们为什么想杀我?” 李凊:“蠢家伙,喵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太平教”可不是个凡人教派,他们。。。也是修仙问道的。说来倒是让人好奇,我觉得命运真的是跟我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你、喵、曹操、袁绍,全部都是他们的目标。” 何瀚文:“唉,老天看来真的是在难为我啊,这可真的是一箭四雕。我猜猜看,曹孟德在此间为侠,有人想要他的命可以理解,毕竟他现在仅是白身;袁本初地位超然,杀了他能极大地扰乱朝政,也算是情理之中。我父亲何进只不过官至虎贲中郎将,杀我完全没有好处,想不通啊。至于你,这个所谓的“太平教”不会是个人类种族至上的教派吧。” 李凊:“喵该怎样称赞你呢?你说的完全正确,喵也这么想。不过,喵可以告诉你理由,“太平教”的家伙称你为“灭世妖星”这就是他们杀你的理由。” 何瀚文:“!” 连接断了。 何瀚文心脏突然好像停止跳动了一样。他突然想到,自己听到过那些下人们对他的议论,什么小黑皮的。他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了。 何瀚文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印记,李凊看到他的眼中充斥着迷惑,和一点点。。。恐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