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昭仪凤歌》 第1章 天凤之女 武定七年(549年)初秋,晋阳,段府后山绝剑峰。 “交出来!交出来!快给姐交出来!”段雨桐气急败坏的喝骂。 “啪!啪!啪!”手中的紫荆鞭不停地向段栖凤头上招呼去,吼一句抽一鞭,凶残而暴戾。 “你不是喜欢唐邕吗?你不是要瞒着身份到棺材里吗?那你快给本姑娘将天凤三宝交出来!交出来!” “天凤三宝乃我段家千年传承之宝,仅传天凤之女,否则只能保留在家主手中,岂是你想要就能要的!”栖凤衣衫已被紫荆鞭抽得破烂不堪,浑身是血,疼得不断倒吸冷气,但她双臂依然死死的抱住脑袋,恨恨地道,“何况你已经拓了天凤胎印,还要三宝何用?” “啪!啪!啪!”又是几鞭毫不留情的抽在栖凤腿上,胸上,臂上。 栖凤疼得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哼,你死活不要天凤之女的身份,姐代你去受苦受难,难道天凤三宝不该交给姐?”雨桐踏前一步,一脚踩住栖凤护着头的双臂,“何况若不是爷爷偏心,家主之位本就该是我父亲的。姐今天拿回天凤三宝,有何不妥?” “谁要你代我去?”栖凤怒目。 “段家天凤之女降世的消息已传进皇宫,你以为还瞒得住?哈哈哈,”雨桐一阵大笑,“我的好妹妹啊,你是想嫁给皇上还是唐邕?” “你,你!”栖凤大惊,再也顾不得浑身伤痛,艰难地想要爬起来,“这消息,是你故意泄漏的?” “啪!啪!啪!”随着雨桐残忍的讥笑,又是几鞭将栖凤抽趴在地,“所以,还想嫁给唐邕的话,就把天凤三宝乖乖的交给我!否则,后果,你可想好了?” “后果?”栖凤惊得忘了伤痛,眼睛血红,声嘶力竭的喊道,“我还是你的妹妹啊,你就这么狠得下心!” 得天凤之女得天下!这乃是整个中原数千年的传说。 而天凤之女,数百年难出其一。 所以,天凤之女一出,必得嫁给皇上,否则,娶与嫁双方均会被冠以反朝廷之重罪,轻则灭门重则灭九族。 若是太平盛世,谁个天凤之女不愿去争夺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 但当今皇上虽说年轻,也正当婚配,可如今的东魏是什么样的天下?不但战乱不停,且朝廷被高家牢牢掌控,皇上啊,傀儡而已。 皇上都惶惶不可终日,皇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身为东魏大将军的父亲段荣,精擅阴阳历算,在妻子怀胎三月便算出腹中乃天凤之女,在忧喜交加中煎熬月余后,狠心封印其天凤之血。 如今身份暴露,且不说自己若嫁进皇宫命运不测,单是要她离开心心相念的唐邕,她就绝计是办不到的。 就算她被逼无奈,那唐邕,那个要命的情痴,必拼了命的阻拦。 而得天凤之女者,得天下!你这唐邕居然欲娶天凤之女,这还了得,说不定还未娶回家,满门已被绑赴刑场。 不,绝不会被绑赴刑场,直接就地屠家灭族。 这后果,太可怕了。 “天凤三宝已与我契血认主,”栖凤害怕了,“但,夺了我的天凤三宝,我的生命也将尽。” 她还不想死,她舍不得离开那么爱她的唐邕。 “啪!啪!啪啪啪!”随着几鞭没头没脑地暴揍下来,雨桐抬脚狠狠地将她的头又向不规则的硬石地上挤压,“不给是吧,那就先打死你!” 栖凤疼得牙齿咬破了嘴唇,拼命地滚向一旁,但她双眼已然赤红,狠狠地瞪着雨桐:“即便你打死我,我也没法给你!” 那双眼,犀利而仇恨,赤红而冰冷,雨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明明对方没有一点武功,怎么自己还被瞪得一个心悸? “给脸不要脸,给脸不要脸!那姐今天就踩烂你这张贱脸。”雨桐恼羞成怒,见她死死地护住头部,冲上去照着那张美得让她嫉妒了十几年的小脸蛋狠狠的踹上去。 栖凤抱着头部本能的一滚,砰! 后脑被武功不错的雨桐踢个正着,那力道,太大太重,哪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 栖凤受到重击,脑内轰然炸开,随后毫无知觉的滚下了陡峭的绝剑山崖。 戎州,一行十八骑急急在高原小道上驰行,扬起一溜尘烟。 “楼,楼主,歇,歇会吧……”公公弧离追上最前边的紫袍青年,上气不接下气,尖声道,“我等在,在宫中闲耍惯了,身子骨哪,哪能跟你步落十二骑比哩。” “弧公公,你,不赶时间了?”步落楼楼主元戊勒了勒马缰,让部队缓了下来,突然眉头一皱,“此城又有书信传回邺城。” 步落楼主因紫袍不离身,更的是被称作紫衣楼主。 “我等咋没看到信鸟飞过?”弧离发觉天空又有鸟飞过,才故意找借口让元戊慢下来,但依然假装眯眼望向黑沉沉的天空,诧异道。 “虽知必与天凤之女有关,但这次,我倒要看看传的到底是哪门子的情报?”元戊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跃落到一块山石上,马步一扎,迅速从身后拈出两支巨箭,搭在金光灿灿的逐日弓上,“嘎嘎”的拉满了弦。 “流星双矢!”步落楼十二骑中的骑一轻呼出声。 众人兴奋地勒马站定,死死盯着元戊,生怕漏过一拍。 五位公公眼神亮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观摩时机。 即使是步落十二骑,虽然看到过主子无数次射箭,虽然百发百中,但那毕竟只是一箭。 流星双矢,日月无色! 从未露过面的“流星双矢”,只存在其传说之中。 因天空能见度太低,元戊双眼紧闭,以双耳感知着目标。 逐日弓斜斜指向右上方,缓缓移动,正在众人紧张得屏住呼吸之际,元戊手中的箭已然化为残痕,划过两道优雅的孤度,闪电一般向回路射过去。 “去!”元戊收弓于背,满意的轻声令道。 “是!”骑十一、骑十二飞马向箭的方向追去。 此时,从极远的天空才传来一声声凄厉的鸟鸣声。 “这,这,只怕整个天下,能出此箭者,唯紫衣楼主一人。”弧离习惯性一翘兰花指,媚态不自觉的显露出来。 “哼,一共三只信鸟,本楼主只需要两只。”元戊一拂衣袖,冷哼道,“不管发出的是一支两支三支,你坚信本楼主不发则已,发则无虚。” 元戊身为步落楼楼主,岂是好糊弄的?是的,这弧离武功绝非表面那么不堪,需得敲打敲打,震慑他一下。 “那是那是,箭神紫衣楼主,称号岂能有虚?”弧离额头冷汗直冒,俯身恭维道。 众人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惊呼,难道,难道楼主一发射出三支巨箭,也是成的?要知道,“三星奔月”的箭技,千年难出一人。 不一会儿,骑十一手中提着一只海东青,骑十二手中则提着一只鸿雁飞驰而来。 两支巨箭骇然扎在信鸟身子骨中,箭头和箭尾各露一半在外,可见力度掌握得精准至极。 看着仍在滴血的两只信鸟,对楼主的箭技,众人再一次发自内心的赞叹。 第2章 凤,翔九天 绝剑峰下,抱着栖凤的唐邕大悲。 栖凤贴身侍女秋月哭着欲扑向小姐,被三天三夜一把拉住,脱身不得。 三天三夜和秋月虽都只有十三四岁,但三夜比秋月却高了一个头还不止,而且虽然精瘦,力量却大得出奇。 他见唐邕抱着栖凤,就不允其他人再接近,即便是栖凤的丫头也不行。 “一凤石!”突然,唐邕一声悲呼,抱着栖凤冲开人群,疯魔般向山上狂奔。 所经之处树木纷纷折断,轰轰然倒向两边,上山的树林,硬生生被唐邕撞开一条通道,声势极为骇人。 三夜狸猫一般飞跟而去,但纵是轻功了得,亦被落下一大截。 唐邕奔至他俩常常幽会的林中一凤石,将栖凤平放石上。 “如果我快乐,请随我来一凤石;如果我悲伤,请陪我来一凤石;如果我没有了快乐和悲伤,请将我安放,一凤石。” “如果你快乐,请携我来一凤石;如果你悲伤,请抱我来一凤石,如果你没有了快乐和悲伤,请将我安放,一凤石。” 唐邕跌坐一凤石上,泪眼朦胧的望着没了气息的栖凤,她那快乐而悲伤的歌声在耳边萦绕,让他痛不欲生。 “栖凤,等我,等我为你报仇之后,我,我陪你一起上路。”唐邕悲愤填膺,凡是与栖凤之死有关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哪怕,与全天下为敌。 他缓缓将一凤石布下大阵,留下随后赶来的七夜,毅然转身,正欲下山时…… “轰——” 没有任何征兆,突的一声炸雷响过,整个天地瞬间暗了下来,如同黑夜提前来到。 随着这声炸雷,栖凤后颈弥漫出一大篷金色光芒,闪电般冲向高空,迅速氤氲成凤凰虚影,翱翔天际,久久不去。 方圆千里,天昏地暗中,唯晋阳上空的金凤光芒万丈,惊天动地,夺人心魄。 “凤翔九天,天凤之女出世!”忽然,一高深老者的声音响彻云霄,“我辈跪迎天凤之女!” “跪迎天凤之女!” “跪迎天凤之女!” “跪迎天凤之女!” …… 天地间响起一片惊恐而又无比激动的声音,颤栗而虔诚。 只要看到空中金凤者,无论男女老少,大多跪地,“碰碰碰”地磕着头,直到金色虚影淡去,天空重返明亮。 唐邕,没跪。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天空,他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栖凤。 因为,栖凤已经睁开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还是那么澄澈,那么纯净。 唐邕是又惊又喜,哪顾得上天空中发生了什么事,砰砰急跳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若是有心人,一定会发现,栖凤左右手腕各戴了一只雕有天凤状的手镯,右手中指上则有一枚天凤状的戒指。 色泽淡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镯和戒指。 然而,段栖凤以前的手上可没戴这些东西的。 “这是,什么地方?”栖凤缓缓睁开了那双大眼睛,惊疑道。 “栖凤!”唐邕惊喜地大呼一声,纵身一跃扑到一凤石上,跪坐在她面前。 “你是谁?”平躺石上的栖凤一愣,眼前的青年虽生得丰神绝世,俊雅绝伦,但她还是本能的向外移了移身子。 “我,我是唐邕呀,你的邕哥啊!”唐邕喜道,说着,就习惯性的伸手去抚栖凤的头。 栖凤迷茫的看着唐邕,本能地移开了头。 “小姐,小姐,你醒过来啦!”秋月愣了下,忽然大哭着扑了上来。 “我,我头好疼。”段栖凤望着满脸泪花的秋月,也不认识呀,急忙摆了摆手,阻止她扑上来。 “栖,栖凤,你怎么了?”唐邕心疼道,“要不,你先休息下。三夜,秋月,快去打点山泉水来,给小姐清醒下。” “好,我一个人去就得了。”三天三夜过来看了下满身血污的段栖凤,平静的应道,跑去寻水。 在这种情况下,能保持平静的,居然只有这个波澜不惊的孩子。 段栖凤从指缝间忍不住多看了他背影几眼。 但也仅仅是多看了几眼,随即便收回了心神,这些人,连同孩子,言行怎么都这么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小姐?谁家的小姐? “你们,真的认识我吗?”栖凤迷茫地望向秋月,又望向轮廓分明,一张脸帅得不要不要的唐邕。 秋月和唐邕激动得脸都是红朴朴的,但却迷茫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真的认识我吗?”两人指着对方,同时开口道,又急忙同时住口,心中都嘀咕着,栖凤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两人又同时指向对方,同时开口,又立马同时打住,慢慢扭头,悲哀的看了眼栖凤,难道,难道栖凤脑子摔坏了? 相对于唐邕和秋月的迷茫,栖凤看着他俩不像演戏的神色,内心却是惊慌到了极点。 糟糕,难不成我已经下了山?栖凤震惊得脑袋嗡的一声响,难道,真如师父所言,我真的要涉足红尘了? 她急忙闭了眼,定了定神,然后拼命地开始回忆。 她自小就与别的孩子不同,没父母亲疼,自小与师父,还有南小瓜相依为命。 南小瓜,是她十岁时,师父捡来的一个小妹妹。 她每次问师父,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儿?师父总说,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她便不再问,陪着师父和小妹妹在山中读书习武,实战演习,设计兵器,有时也出外参加凶险的实战,一晃便是十八年。 十八年来,没有争斗,没有尔虞我诈,过得平淡而充实,过得艰辛而热血,但,却是幸福满满。 从偶尔来访者的谈话中,她知道师父的身份是八大山人之一。八大山人是什么职位,她不知道,八大山人有多厉害,她更不知道。 她只知道,来访者送来金山银山,只为求一把兵器。 因为,从来访者的口中知道,她师父是天下第一神兵设计师,若幻大师。 而对方带走的兵器,往往是她设计师父锻造的,而非师父亲手设计的。 师父说她这一生自从设计了那三件兵器后,就不再设计了。 那三件兵器的设计已经耗尽了她一生的灵感,实属她的巅峰之作。 栖凤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过下去,直到终老。 然而,让她惊恐的是,就在几日前,师父将她唤至身边,抚摸着她的头道:“大凤,你该下山了。” 话音,有些伤感,有些不舍。 “不!”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她接受不了,大叫道,“师父,你不要赶我走,我很乖的,我很听话的,我愿意服侍师父一辈子的。” “傻孩子,这是你的命啊。”师父黯然道,“你不下山,天下会大乱的。” 天下乱不乱关我什么事?可她不敢说出口,因为,师父常常教育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制止天下大乱?”栖凤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样,哭道。 “天凤之女即将苏醒,然而,这一届的天凤之女是不能现世的,否则,必将生灵涂炭,天下百姓遭殃啊!” “可是,师父,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嘛?” “你在山上学了十八年,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师父双手捧着栖凤的肩,“是有点难为你这小身子骨了,但是,师父相信你,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我不去,我不下山!”栖凤使劲摇着双肩,“山下的人太险恶了!” 栖凤曾跟师父下过几次山,不管江湖也好,官场也好,无不充斥着凶险。 民间尚好,但很显然师父并非让她到民间去过逍遥日子。 “这是我与你父亲十八年前的约定,”师父终于透露了点她身世的信息,“你不下山,天凤之女不但会没命的,而且,天下会更乱的。而天凤之女,可是你的双胞胎亲妹妹啊。” “父亲?妹妹?”栖凤摇着头哭道,“师父,在栖凤心里,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非要我为他们买单?” “唉,苦命的孩子,走吧!”师父强行拉起她,“以后,你要凭十几年所学,以天凤之女的身份,努力的生存下去。” 于是,近几日,师父总是带着她在晋阳绝剑峰周围转悠。 “大凤,很不幸很不幸。你妹妹摔得太重了,已经命在旦夕,为救她一命,为师必须抽取你十八年的功力。”师父哀伤的摇头道,“以后,只有靠你自己重新修炼了。” “不!”栖凤拼命挣扎,想挣脱师父的控制,然而却是徒劳,“师父不要啊,不要啊,那是我十八年的苦练啦,师父……” “大凤,记住为师两句话。”这是她昏迷前听到师父最后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要暴露真实身份!任何时候,都不要说放弃!” 戎州高原小道。 “宫内一行已至戎州,目标晋阳方向。”元戊取下二鸟腿上绑着的书信,果然两封信都是一致内容,这也证实了对方为保险起见,相同内容分别用了三只不同类型的信鸟传送。 “轰——” 突然,前方晋阳方向响过一声炸雷,整个天地暗了下来。 随着这声炸雷,晋阳上空光芒万丈,一只金凤翩然飞翔,惊心动魄。 “凤翔九天,天凤之女出世!”一高深老者的声音响彻云霄,“我辈跪迎天凤之女!” 随行人员下意识的跪下,唯元戊和弧离未跪。 元戊和弧离懊恼的对视一眼,前几日的潜行成果,几乎化为泡影。 凤翔九天,意味着天凤之女血脉苏醒!秘密再也瞒不住,整个天下,说不定都会为此而疯狂。 秘密既已不成其为秘密,那么,他们也仅仅是早知道了几天而已。 早几天晚几天,已无多大意义,甚至,对于远道奔袭的他们,毫无优势可言。 “再潜伏已无必要,现在开始全速赶时间。”元戊不仅未跪,还将书信揉碎,飞撒于风中,冷声吩咐道,“骑一骑二随我继续走高原小道,其余十骑随弧公公驰行官道,一切行事,听从弧公公吩咐。” 第3章 你以你血,书山盟 现在的唐邕,身份极高,乃东魏大将军都护,刚从邺城来晋阳段府,还没来得及去拜见留守晋阳的大将军段韶,就惊闻栖凤被害。 抱着栖凤来到一凤石,出乎意料的是,心上人栖凤醒了过来。 虽然栖凤失去记忆,但有什么能比她能活过来更重要呢? “一凤石”本是他俩常常幽会的秘密之地,栖凤醒过来了,唐邕便立即令手下赶走了所有跟来的人。 然后,为栖凤耐心的解释着她的身份,以及当今的天下形势。 在得知当今天下数分,暗潮与激流涌动后,段栖凤心内已极度悲哀。 “我既已认不得你了,你走吧,越远越好。”栖凤生无可恋,任由秋月扶着下了一凤石,“加之天凤之女的身份暴露,我的处境……” 皇室自保都难,天下动乱。她这个假天凤之女,却要被世人当成真天凤之女来抢夺,来劫杀,她又能何去何从?想到此,栖凤不禁从心底里打了个寒颤。 “若是分开,即是死亡。”唐邕心里苦涩,眼里满是泪水,为了不让它流下来,便拼命地望着天空,一眨不眨,“你忘了我们在海边许下的这句誓言,忘了我们之间的过往。那,我就用我的现在,以及将来的一切,让你,来重新爱上我!” “若是分开,即是死亡。”栖凤喃喃着,很为这句话动情,心里竟对妹妹生出一丝羡慕,忙摇头道,“但我,真的记不得了。” 秋月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们之间的情爱那么浓烈,那么感人,竟然,竟然被小姐忘了个一干二净。 反而是三夜面沉无波,拉着她走开了。 唐邕不甘,心头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你忘了曾经的海誓,我让你记得今天的山盟!”唐邕狠狠的一甩头,将眼里所有的泪水挥洒在风中,不让它沾在脸上。 既然你忘了过往,那就让过往像泪水一般,随风而去,我们,重新开始,多好! 可以前的甜蜜温馨,真能忘了吗?他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办得到吗?他自问,只怕一辈子也办不到。 唐邕拉起栖凤莲藕般的玉手,只是这玉手,虽然刚刚洗净,但却是鞭痕累累,看得唐邕心疼极了。 栖凤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盯着唐邕,像盯着一个陌生人。 唐邕心头一痛,他将栖凤白玉般的小手按在自己心窝:“你记不得了我有多爱你,忘记了我有多在乎你,但我唐邕这颗心,永远只为你,只为你段栖凤而跳!” 那颗心,似在证实唐邕的话,随着话语的节奏咚咚地跳动,强壮有力。 栖凤眼里依然毫无波动,似如死灰。 “以前的海誓,你忘了就忘了。我今天的山盟,只愿你偶尔能记起。”唐邕放开栖凤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一凤石上,面向高绝的云顶山,虔诚道,“我的心,为栖凤而跳,我的山盟,当以心头血,来书!” 说完,唐邕拔出腰间百辟匕首,缓慢而坚定地对准自己的心窝。 远处的秋月忍不住惊呼一声,但三夜一哼,吓得她又立马捂住了嘴。 栖凤仅仅是微微皱了下眉,若不仔细盯着,根本发觉不了。 “今日,苍天为证,大地为鉴,我以我血书山盟!”言毕。 噗的一声闷响! 就如狠狠扎进湿润的山墙,匕首几乎没柄插入唐邕心窝。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唐邕起身拔剑而歌,而书。 以呜咽的松涛声为奏,纵情而歌;以冰冷的一凤石为纸,纵剑而书。 歌声嘶哑,石屑飞舞。 那歌,嘶哑中但闻磁性伤感,那书,沉稳中但见龙飞凤舞。 秋月死死地捂住嘴,惊得生怕发出声音,三天三夜也终于动了容,瞪大了眼睛。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即便是栖凤,眼眸也蓦现一抹水雾。 好一幅悲壮的山盟血书! 许是心头疼得厉害,刻就十三字,唐邕脚下踉跄,不得不用剑在石上撑着。此时,鲜血已然将雪白的长衫染红,自胸而下,已有血顺势而下,滴在石上。 唐邕紧盯石上的空白处,稍作比划,再次仗剑而歌,竟一气喝成:“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剑停,“噗”的一口鲜血,自嘴中喷出。 但他全未在意,潇洒的一挥手,一凤石上的碎屑纷飞而去,一首凹陷的《上邪》跃然石上。 唐邕带血的嘴角勾起迷死人的弧度,手上却毫不停留,猛然拔出扎在心窝上的匕首,一腔滚烫的鲜血爆射而出。 唐邕闷哼一声,闪电般点穴止血。 随后双掌挥舞间,喷涌出的鲜血如火焰般飞舞跳跃,惊心动魄,美到让人忘了那是某人的心头之血。 “好美啊,我喜欢!”段栖凤差点叫出声来。 很快,火焰般跳跃的鲜血停止舞蹈,均匀地嵌入每一个字的凹陷中。 栖凤死死盯着铺满整个一凤石的那首《上邪》,不,那是《山盟》,整整35字的血之《山盟》,心头涟漪渐起,而后是,波涛汹涌,最后,竟震撼得像秋月一般,捂住了欲发出尖叫的小嘴。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35个字,35个血红的字,35个精灵一般,仿佛活了过来,透着伤感,悲壮,与灵动,而更多的是,坚定!头可掉命可抛,而山盟绝不动摇的坚定! 愣愣的看着胸前仍在滴血,三夜正嘟着嘴为其包扎的唐邕,栖凤心头轰响不断,一个念头挥之不去:“这人,对我妹妹曾经的爱,该有多深!这种深度,若要丈量,必然,永远丈量不到尽头!这种深度,绝计不容置疑,不容亵渎!” 她忽然对妹妹生出一丝嫉妒。 可是,妹妹要隐世生存,他们怎能再在一起? 我顶替了她的身份,为何不能代她接受唐邕的爱? 否则,对唐邕来说,该是多么的残酷!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唐邕,会永远爱你!” 段栖凤猛然惊醒,不由暗自羞愧,栖凤啊栖凤,你真卑鄙,怎么能生出这种自私的想法来? “可是,可是,”栖凤咬着牙,“我真的不认识你,更没有对你的爱,你何必,如此呢……”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唐邕眼睛里充满了柔和,但语气却坚定如磐,“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爱,那我让你重新爱上我好了!” 栖凤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她承认,他生得很帅,她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一丝感动,但她怎么能让他明白真相呢?师父交代过,她的真实身份,是绝不能透露的。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真的,你可以不爱我,你可以去追求甚至不属于我的爱情,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唐邕欲拉住她的手,见她缩到了背后,不禁激动的道,“但你不要剥夺掉我爱你的权利就好,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从零开始,重新爱上我,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以前的不算,从头开始?”栖凤一语双关,打着她心里的小九九,若从头开始,唐邕爱上的就不是她妹妹了,而是她,是不是?是不是? “嗯嗯,从头开始!”唐邕坚定的点着头。 “我,我是天凤之女……”栖凤终于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她也希望用天凤之女的身份让他知难而退。 得天凤之女得天下,不管这是传言还是妄言,只要爱上我,必会被冠以反叛朝廷的不赦之罪。 除非,他真的想得天下。 “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天凤之女,也没想过要夺什么天下,但也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我爱的人。”唐邕撕下一缕衣襟,飞快地蒙住栖凤的双眼,习惯性的一个公主抱就将栖凤抱进怀里。 “你,你干什么?”栖凤大惊,但竟是挣脱不开。 栖凤气恼,她现在的这具身体,果然被师父抽取尽了功力,已经没一点武功了。 “三夜,带上秋月,跟上我!”唐邕回头吩咐一声,然后飞也似的向远方奔去。 栖凤挣脱不得,只觉耳边风声呼呼。 被他如此亲昵的抱着,极不习惯,但一种特殊的感觉在心头漫过,心跳不由加速了好几拍,脸上竟飞上一片红霞。栖凤好不气恼,怎么自己就这点出息呢?怎么就差点动情了呢? 好在,她能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至少,不会伤她。 第4章 天绝,有一醉伶宫 弧离一行出戎州,过密林,上官道。 秋风穿行于林间,呜呜低鸣,像怨女在哭泣,像幽魂在呜咽。 “有冷箭!”弧离蹙眉倾听,捕捉到那些呜鸣声中的一缕杀意凛然的啸鸣,急忙大吼道。 众人猛的一拉马缰,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所有马匹在“啾啾”的嘶鸣声中直立起来。 咻! 果然,一枝羽箭在秋风的呜咽声中,自林间疾射而来。 “噗”的一声闷响! 一支巨大的杀矢射入正中那匹马的咽喉,直没入羽,可见此箭力度之大。 如果不是人立起来的马刚好挡下了箭,只怕那位公公已遭遇不测。 可怜那匹强壮的骏马,连一声嘶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地死去。 “我等奉皇上之命,前往晋阳宣召圣旨。皇命在身,切莫耽误,对方的大侠是不是误会了?”弧离急得拖长了公鸭嗓尖声招呼道。 这个时节,若能息事宁人,他绝不愿惹出麻烦来。 “哈哈哈,此山是老子开,此树是老子栽。”一个粗犷的嗓子从林中传出来,“要想从此路过,门还没有建出来!” 话未落音,无数箭矢,已如暴雨般从密林中倾泻而出,箭鸣声格外恐怖,再也听不到一丝风声。 只一瞬间,十五人便被团团围住,承受着无差别的箭雨袭击。 步落十骑皆是好手,五位公公亦身手不弱,左躲右闪,上挑下拨,奈何形势不饶人。虽只有一个小太监右肩中了一箭,却都已经狼狈不堪。 因为跨下马不争气啊。 这些马是在戎州买下的普通战马,很快便死的死,伤的伤。 “山贼来袭!” “快散开!” “保护弧公公!” …… 一行人果断弃马,纷纷纵跃而起,很快便突出包围圈。 四位太监拥着弧离,十骑则愤怒的扑进林中,追杀来犯之贼。 “扯呼!”随着一声呼喝,林中一行人早已作鸟兽散。 “一群山贼,乌合之众!”骑十二追了一阵无功而返,恼怒道。 弧离却摇摇头:“并非真的山贼,看来我们后面的路很难走。” 果然,接下来不是被所谓的劫匪用各种防不胜防的偷袭手段进行打劫,就是被当地官府以千奇百怪的理由或为难或热情的招待。 匪夷所思的是,还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拦下他们,一纸诉状将弧离告上了当地官府,说他三个月前狠心抛弃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哭闹着要知府判他回家与她过正常日子。更匪夷所思的是,知府居然还立了案,正儿八经的来调查和审讯。 如此这般折腾,硬是将只需一天的路程,拖到了第三天才疲惫的到了晋阳段府。 栖凤和秋月虽然被蒙了眼睛,但她们能感觉出来,唐邕和三天三夜有时是蹚水而跃,有时是越山而过;有时惊起一片飞鸟,有时惹怒一群猛兽,特别是最后一段路程,仿佛是在空中飞行。 当然,他们只是轻功好,唐邕只需腾出一只手,抓住铁索纵跃;三夜本就是背着秋月的,双手并用攀缘而上,不可能真的能飞行。 也不知飞奔了几个时辰,当她们睁开眼时,已是更深夜静。 唐邕一放下栖凤,便打了个很特别的唿哨。 南边峰内突然跃起一人,几个起落便来到唐邕面前,低着头不发一言。 “迅速将醉伶宫腾空,花颜月采全安置去艳峰,留三五乖巧的绿叶即可。”唐邕沉声令道。 “是!”来人没一句多言,也不曾抬一下头,扭身又纵跃而去。 “好美啊,我喜欢!”栖凤暗中捏了捏小拳头,贪婪的四处张望。 月色迷蒙,给周遭披上一层薄纱,宛若空中仙境,透出梦幻般的美。 “啊呀,我好怕……”秋月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这宁静的夜色,与天国般的宁和。 秋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栖凤的身边,似乎想抱着或靠着小姐,又不敢,只闭着眼,颤着声道:“小姐啊,我好怕,快,快站不住了。” “不怕,姐姐在哩!”栖凤一把将她拉靠在怀里,抚着秋月可爱的包子头道。 栖凤想起了在山中同样恐高的妹妹南小瓜,她也是这样习惯性喜欢去揉南小瓜的包子头。 “啊?小姐,你,奴婢,承受不起……”秋月惊慌的睁开眼望了望栖凤,又怯怯的看了眼脚下,想要挣脱出去,又不敢。 “什么奴婢奴婢,从现在起,你就叫我姐姐!否则……”栖凤作势要推开她,吓得秋月一脸煞白。 “秋月是奴婢,只愿一辈子服侍小姐就好。”秋月松开栖凤,扭头欲去拉住三夜,三夜一个纵跃就离开了好几米远。 秋月可怜巴巴的望向唐邕,她心里实在是怕呀。 唐邕向后退了一步,笑道:“你给栖凤作妹妹,不会还委屈了你吧?” “是啊,秋月,我想认你作妹妹,难不成你还摆起架子来了?”栖凤笑道,这秋月眼睛澄澈,一看就是个单纯讨喜的孩子,她可不想把她当侍女。 在这红尘乱世中,有这么个妹妹,岂不是比有个侍女更好? 秋月急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小姐的身份那么高贵,可,可我……” “可什么可,还不起来?”栖凤一把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嗔道。 既然无法改变下山的事实,那她就要改变在这个世界上的活法,她可向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 对她怀有歹意的,甚至那些想杀她的,都来吧,全都来吧,看老娘怕你们不? 在这个乱世之中,想要活得精彩,没几个知己知心的人,怎么成? “以后,谁欺侮你,姐姐护着你!”栖凤又习惯性的揉着秋月的头。 “姐,姐,姐姐,你对奴婢真好……”秋月结巴道,“奴,奴婢这辈子就认你一个姐……” “秋月!”唐邕严肃道,“以后,在所有人眼里,你都不是奴才!不要再自称奴婢奴婢的,否则便是侮辱了栖凤小姐!” “是……秋,秋月明白了。”秋月无意中又看到了脚下,那深渊……急忙很乖巧地偎进了栖凤的怀里。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栖凤有些气恼唐邕的自作主张,话语中带着一丝怒意,怒意中含着一股威严。 这是在山上,师父特意以身作则教她养成的威严。 他们刚上来时,还有些怯怯的声音,也有几个脑袋探头张望了几眼,然后,整个世界都一片死寂,连巡逻的人都避得远远的。 很明显,这样奇绝的地形,还住有不少人,甚至纪律严明,肯定是个不简单的地方。 “南边的叫艳峰,北边的叫叶峰,这两座山合称天绝峰,我们站立的地方,是天桥,天桥中央的宫殿叫醉伶宫。”唐邕对栖凤话中的冷意和威严感到很陌生,但想到她大脑受到重创,虽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是心疼,急忙解释道,“你天凤血脉苏醒,怀有各色心思的人只怕都会盯上你。而我,到晋阳来还有要事要办,又不能一直护在你身边……” 第5章 世上纵有万千曲 “所以,你将我掳来此处,囚于醉伶宫。”栖凤似笑非笑道,她知道唐邕是为她好,可她就不想领情,居然事先不知会下,就这么霸道地抱了她来。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真是没其他办法了,才将栖凤安置到此,暂避风头。 “姐,姐姐……”秋月很快便适应了身份,悄悄告密道,“督护大人早就说过,要把你弄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日子哩。看来,他早就准备了这个地方来关着我们。” “哈哈,原来如此?”栖凤将天真的秋月拥进怀里,也难怪,这孩子才十二三岁,涉世不深,笑道,“我失去了记忆,但我秋月妹妹可还记得哦。” “真,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唐邕百口莫辩,这个地方,以前她不是每年都来过一次嘛。 “不是我想的这样,那又为何要蒙住我们的眼?怕暴露醉伶宫?” “蒙住眼?”唐邕真的叫苦了,唉,谁叫她失忆了呢,只好耐心解释,“这三年中你每年都会和我来这里逗留半天。因为我的速度太快,所以,你每次都主动要求蒙着眼的。” “每年都来?” “是的,就算在醉伶宫呆上的这半天,你也从没取下过蒙巾。”见栖凤有些茫然,又道,“而且,不但醉伶宫天下闻名,宫中的女孩子们也是闻名天下,哪还怕什么暴露不暴露的?” “你将我置于护卫,或者那些花花草草的女孩子中?”栖凤一听“醉伶宫”三个字就有些火大,“不是囚禁,难道是将我像花一样供起来?” “我会保证你的自由,”唐邕苦笑道,“除了不能下山之外,整个醉伶宫都是你的。而且,其他两个山头也没人会拦着你。” “两座山峰如此陡峭,这宫殿又建在桥上。”栖凤真有些怒了,“我还能有什么自由?” “只有这样,才最安全。”唐邕低声道,“天绝峰之险天下无二,就算是百万大军也攻不下来。两边山头和山腰洞殿都住着护卫,天下八大山人就有一位坐镇天绝!” 的确,这里不但独得天险,而且周围数十里无一座山体无一棵树木,视野开阔,想偷袭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要偷袭,两千多米高的悬崖绝壁岂是能一路轻易偷袭上来的? 作为成长在八大山人身边的人,警觉性远高于常人。她在欣赏景色的同时,便将周围的环境目测过了,心里不但震惊于这奇绝凶险的山峰,还震惊于建造这宫殿所需花费的巨大能量。 两座奇高奇绝的山峰就那么直挺挺地并排耸立着,如同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被无限放大的直立着,不但两座山顶建有殿宇,而且两桥之间建有天桥,桥的中间便是一座规模相当壮观的醉伶宫。 就算她恢复了功力,不凭借外物,也绝计是上不来,下不去的。 而且听他话中透露的信息,山腰还有洞殿,如果有人拦在高绝的半山腰,那这天绝峰上倒真是没人能强攻上来了,不但攻不上,连下只怕也是不成的了。 “你们先在醉伶宫住上几日,等风头稍过,我们再作打算!”唐邕见醉伶宫已收拾妥当,伸手便欲来拉栖凤,“而且,从此以后,三天三夜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他会用生命来保护你!” “既如此,那我段栖凤就多谢都护大人了。”栖凤退后避开他的手,你既然那么坚信会让我重新爱上你,那就一切从头开始吧,当我们才认识。 唐邕哪瞧不出栖凤的心思,不由苦笑连连。 安排妥当后,唐邕连夜回奔晋阳。 他不但有要事要办,而且还要给段韶一个放心,毕竟段大将军只这一个独妹妹,不担心才怪。 醉伶楼里,豆瓣绿、金心吊等五个绿叶级侍女忙着服侍栖凤等人睡下,而艳楼里,却早已暗潮涌动,从上到下都是怨气冲天。 天绝峰的等级极其森严,四大花颜八大月采搬过来了,她们肯定是要住中央最好的房子,十六雪女三十二俏姬六十四美瑶都得依次下腾地方。 其她美伶都是依次挪一点点,而怨气最大的便是原来高高在上的四大花颜八大月采了。 “小姐,醉伶楼自建成以来,一直是花颜姐姐们和月采姐姐们的寝居。”侍女一边铺着床被一边极不服气的道,“没料到突然被他们霸占了,而且,看来她们是要长住下去了。也许宫主根本就不知情,完全是唐大人自作主张!” “是吗?”镜前的薛洛姬望着镜中的雪白玉颜,面上冰艳如常,似不为所动,不屑所动,如雪梅般凌寒独自开。 “牡丹还是别乱说话,免得招来是非。”侍女杜鹃熟练地给薛洛姬卸着妆,一边道,“宫主原来发过话的,唐大人是可以代表宫主作安排的。” 薛洛姬乃四大花颜之首,连侍女都取名花中之王的牡丹、杜鹃,足见其身份之尊贵。 “这丁点事儿,还需本姑娘出手吗?”薛洛姬缓缓起身,淡淡的道,“你们传话出去,说醉伶宫住的美女貌盖花颜,才压月采。” “这,这不是贬低了花颜姐姐们吗?”牡丹嘟着嘴道。 “还有月采呢?”杜鹃心思转得特快,忍不住拍手道,“小姐好主意,师靡靡绝对是第一个要跳出来的,她把整个二层楼都让出来了。” 如此安静的过了两日,但也仅仅是两日而已。 不过,这两日来,栖凤已基本熟悉了整个醉伶宫。 而且,通过三楼的水央殿,栖凤还知悉了部分天绝峰以及天下大势。 这日,栖凤将三天三夜和秋月叫进自己的房间,她住在二楼的中间主卧,三夜和秋月各住在左右辅卧,一个房间,随叫随到,极方便。 整个二楼其他房间都空着,包括占去整个楼层几乎一半的极音堡。之所以叫堡,大概是因其独立于其他房屋,俨然一座小而坚固的城堡吧。三楼是宫主的私居,听豆瓣绿介绍,宫主一年最多来一次,往往进去不到半天就离开,因此,三楼长期空着。 二楼原是师靡靡一人独霸,而其他四大花颜七大月采则分居一楼。 师靡靡虽是月采之首,但按名份还在花颜之后,却能独占二楼,栖凤不由对其的身份有点好奇。 但也仅仅是“有点好奇”而已,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规划好自己的路。 于是栖凤早吩咐了下去,侍女们全住底楼,没她的发话是不得上二、三楼来的。 “现在,我说说近期的安排!”栖凤看着秋月和三夜,开始说着自己的想法。 栖凤正在醉伶楼开着小会时,艳楼却已经炸开了锅。 三楼的牡丹兴奋的叫道:“小姐小姐快来看,快来看。” “世上纵有万千曲,怎及一个师靡靡……”歌声悠扬,韵味十足,九里十八弯地绕上楼来。 杜鹃扶着薛洛姬快步来到窗前,果然看到一队人马边歌边唱的向醉伶楼开去。 “师靡靡伤不得,但醉伶宫住进的也必是贵得不能再贵的贵人,哼!”薛洛姬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好戏!” 不但整个艳楼火热般传着醉伶宫来了位才艺双绝的美人,而且叶楼也开始传了起来。 最终让师靡靡没能忍下去的是,叶楼飞鸽传过来的纸条专往她的窗前飞,写着“醉伶宫失,花颜色暗,月采不再”之类的讥讽之词。 也难怪,叶楼住的全是花花草草,自认容颜也不错,但就是每年选美时就差那么一点点,早就嫉妒艳楼的百十个趾高气扬的所谓醉伶大家了。 于是,合唱歌声开始示威一般从艳楼一路向天桥而去。 “世上纵有万千曲,怎及一个师靡靡。万千曲呀万千曲,怎及师靡靡呀师靡靡呀。世上纵有万千曲,怎及一个师靡靡……” 十六秀女或抚琴或敲鼓或奏着琵琶齐声合唱,虽就这么两句的反复吟唱,但歌声太过优美,婉转而极有气势,还真真让人百听不厌,甚至还有人祈祷,不要停不要停,一直一直唱下去。 师靡靡面罩白纱一马当先,步态轻盈,娉娉婷婷。 师靡靡本是一个心胸狭窄的狠人,你想压我一头,我就要和你挑战,看我的乐曲厉害还是你的命硬。 她一出动不是仅仅要找回面子,而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世上纵有万千曲,怎及一个师靡靡……”这是师靡靡每每出动时必有的招牌场面,只要这歌声一响起,整个天绝峰的人是又嫉又恨。 第6章 嗜血之吻 “我既为天凤之女,就应该活出天凤之女的骄傲!不任人摆布,不受天命左右,这便是长远规划!”栖凤一手按在一人的肩上,“长远规划很重要,但近期规划更迫切。” 秋月和三夜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近期规划是,秋月尽快克服恐高症。三夜痴迷武道,我会对你进行系统性的强化训练。” “你训练我?”三夜冷笑,“你以为作了我姐,武功也跟着成姐了?” 由于栖凤的强势,三夜不得不当了她的弟弟。 以武道为尊的三夜,本来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作姐就挺委屈的,居然这个大姐大还说要训练他的武功,真是可笑。 “你是怎么跟凤姐姐说话的?”秋月看不过去了,扬了扬粉拳怒道。 “哼!”三夜不屑一顾。 “我现在急需弄清天凤三宝的事。”栖凤不理三夜,将左右手腕上的手镯和右手中指上的戒指伸到秋月眼前,“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秋月你跟我说过,段雨桐是为了抢夺天凤三宝才致我于死地的。天凤三宝,可是这三件手饰?” 秋月疑惑的盯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镯和戒指看了许久,才不确定的道:“传说中的天凤三宝的确是三件手饰,但秋月从没见过,这是姐姐天凤血脉苏醒后才出现的,或许应,应该就是三宝吧?” “三宝有什么特征?”听着外面的歌声和喧哗声,栖凤不由皱了皱眉。 这明明是她师父亲自设计和锻造的三件神兵,是她最为倚重的保命武器,怎么就叫天凤三宝了呢?哦,对了,师父似乎说过,她将自己的巅峰之作取名叫“天凤三宝”,只是她实在是震惊于每件神兵各自的威力,便只记得单个神兵的名字,从没在意这个组合名字而已。 原来,师父是早有预谋啊。 但不管怎样,这终究是好事,至少,她在这个乱世中有自保的能力了。 “都知道很厉害很厉害,传说‘三宝现身,山人绝命’,武功再高的人对上它都得死!”秋月越说越激动,“但怎么个厉害法,恐怕只有见识过三宝的高人才知道,或者,姐姐试下也许就知道了。” 秋月很希望栖凤手中的饰品就是天凤三宝,那样,她姐可就能横着走了。 “天下这么多传说,有几个是真的?哼!”三天三夜不以为然的道,“这么小的东西,杀人?摁只蚂蚁还差不多。” “你真这么以为吗?”栖凤似笑非笑地盯着三夜,知道他对自己强迫作弟很不高兴。 “哼。”三夜面色无波,只用鼻孔表示不屑。 恰在这时,楼下的歌声越来越近,很明显是冲着栖凤来的了,她只感到一阵心烦,很是不爽。 “楼下很恬噪,看姐的!”栖凤正有心要试试天凤三宝的威力,既然外面吵得厉害,那就不要怪她多事了。 话音未落,栖凤身子一旋便到了屋外的走廊上,右手跟着旋转的身子一挥而过。 “咔嚓咔嚓咔嚓——呼呃——轰轰轰隆——”巨大而恐怖的声音突然间在上空响起。 屹立在醉伶宫前的五根儿臂粗的实心钢管从二楼栏杆处齐斩斩断掉,上面数十米高的尽头,便是宽大而重达数吨的“醉伶宫”牌匾。 此时,承重的钢管断掉,上空的巨匾轰隆隆地呼啸着砸下来,声势极其骇人。 “世上纵有万千曲,怎及一个……”正耀武扬威行进到醉伶宫前的歌声嘎然而止,乐者歌者以及跟过来瞧热闹的人,望着空中轰隆隆砸下来的巨匾,一时间惊恐得大脑一片空白,张大嘴傻立着,全都忘了逃命。 “不得伤了师月采!”忽的人群中一人猛喝,纵跃而起,“我紧那罗王秦天来也!” “呔!俺紫微大帝龙上来也!” 天绝峰有二十四大峰卫,外加三位护法,更有八大山人之一坐镇,实力不可小觑。而醉伶宫乃唐邕交代的重中之重地,当然守卫的高手不少,而秦天龙上便是暗中保护栖凤的两大峰卫。 “哇呀呀呀,看我泰山府君樊人在此!” “哦啊,是谁,竟敢在我雷祖天尊黎间面前耍大刀!” 樊人和黎间亦是位列二十四大峰卫的两大高手,乃师靡靡私卫,师靡靡出动后,他们不得不暗中跟过来。 每位花颜和月采都安排有一位顶尖高手作为私人护卫,独独师靡靡安排了两位,足见其身份之贵重。 楼上的栖凤忍不住“扑哧”一笑,这醉伶宫可真够奇葩的,连峰卫的名字都这么有趣,这名儿连起来,不就是“天上人间”吗? 更奇葩的是,这些人竟敢以四大天神自号,以为天下就这么在,你们就是霸就是王了?也自大得太无法无天了吧! 被栖凤的手段震呆当场的三天三夜终于惊醒过来,一下子露出了少有的激动,也顾不得去看空中的险情,一步扑上来抢过栖凤的手指:“姐,姐姐,我看看,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刚才居然弹出了闪亮的尖刀……” 但是,栖凤玉葱般的手指上就是一枚普通的淡金色戒指,哪还看得出什么尖刀? “快拔剑!”栖凤急忙收回手,低声喝道。 “嗜血之吻”的威力果然与以前无异,但栖凤心中却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气馁,若是自己有在山上的身手,三天三夜这种级别的武者哪看得出她出手的尖刀残影? “唔!”三夜一下警醒过来,忙拔剑在手,身子一挺昂然立在了栖凤身旁。 武者若有一件厉害的底牌在手,那往往就代表着第二条生命,若非万不得已,怎么可能轻易暴露? “这四人的武力值都在高级六段,要想顶住砸下来的巨匾,终是差了一点,怎么办?”栖凤少有的面露焦色,急道,“可我并不想砸死人啊!” “我去帮他们,如何?”三夜见栖凤着急,征询道。 “不行!”栖凤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你的武力值在高级七段,只比他们高一段,去了不但于事无补,反会受伤!” “什,什么是高级?什么是七段?”三夜奇道。 “啊?”栖凤一惊,心道,我怎么突然能看出这些人的武力值了?而且还信口就说了出来? 是的,只要有人露出内力,她就很自然的知道对方的武力值了,真是奇了。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栖凤此时也顾不得去想这突然冒出的异能,眼睛紧盯着空中的巨匾。因为,巨匾已经轰然砸在了四大高手的手掌之上,四双手掌突的往下一沉。 四人纵向空中就已经交代好,在接触巨匾的瞬间同时用力向桥外推去,为了救人,只好舍了价值千金的巨匾。 但他们依然低估了巨匾砸下来的惊天巨力,手掌刚一接触,根本来不及外推,便被砸得各各惨呼一声,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 四人刹那间被从空中砸向地面,地面的人这才醒悟过来,齐齐惊恐的呼叫奔跑,可哪还跑得及。 师靡靡更被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四大高手欲落地前本欲撒手飞撤,但看到师靡靡面如死灰般坐在下面,一时间气苦不已,竟是谁也不敢撒手。 其他人被砸死也就死了,可他们的心里亮堂得紧,这师靡靡却不一样,谁敢撒手,谁就休想保得住命。 尤其是樊人和黎间,若敢弃师靡靡而不顾,只怕九族都会被诛杀。 第7章 到底是人呢还是人 “我命休矣!”四人几乎同时发出哀叹。 栖凤捂在胸上的手却放了开来,嘴里呼出一大口气:“来了来了,高级九段,但愿还来得及!” “撑住啊,俺大梵天王千山柚来耶!”突然,空中响起一声炸雷,正是薛洛姬的私人护卫,二十四大顶尖高手之首的千山柚,闪电般从艳楼飞射而来。 这边栖凤既兴奋又吐槽,这人,居然以二十诸天之首的称号自诩,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边楼上的薛洛姬可就气急败坏了,心中不住骂道,谁叫你跑去救师靡靡了,谁叫你多事了?但又不敢出声阻止,暗里害死师靡靡是一回事,若明里害死了她,估计就算自己贵为花颜之首,只怕也会丢了卿卿小命。 师靡靡已经感觉到巨大的风力铺天盖地地疾压下来,哪听得到千山柚的吼声。 而她在知道自己必死之际,反而突然间挣脱了死亡的大恐怖,指着楼上的段栖凤哭骂:“楼上的下贱胚子,你今天害死了我,我明天做鬼也不放过你!” 栖凤心中怒极,这女人,亏得自己刚才还担心伤了她。她不但不后悔不该来找她麻烦,反而把一腔怨气发泄在段栖凤身上。 栖凤杀机顿起,出门讲排场,哪有什么好?对这样的人,你欲杀我,我必先要你命。 她可不是,也绝不愿做逆来顺受的主。何况,她现在有能力有资本杀人。 楼下惨剧悠忽即至,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千山柚赶到,但想钻到巨匾下去已无可能,因为巨匾已经离地不过一人多一点了。 能坐到顶尖高手之首的位置,当然千山柚绝不是仅仅靠蛮力得来的,脑瓜子同样灵动。 只见他闪电般奔向醉伶楼,双脚在楼柱上一瞪,双掌迅捷撑在其中两根钢管的断截面。 “吼!”猛的一声大喝,整个巨大的醉伶宫都在往后微微倾斜摇晃,竟硬生生将巨匾从四大高手的头顶上“轰”的推了出去。 秦天个子稍高,头顶已然接触到巨匾,竟随着巨匾一起飞出了桥头。幸好在危难之际爆发出了超强的求生欲,双脚竟险险地勾住了桥的栏杆,保住一命。 “九段比六段的武力值会高这么多吗?”三夜除了刚才栖凤斩断钢管时很激动外,此时又恢复了平静。 他已经确信段栖凤只是胡诌别人的武力值而已,一个人的武力值怎么可能用级用段这么精准的度来区分?想想就觉得是天方夜谭。 “四五六段属于中段,七八九段属于高段,当然差别极大!”栖凤回道,又好像自言自语,也不望三夜能理解,“十个六段也不一定是一个九段的对手!同样,你虽为七段,但已晋至高段,一段之别,两个六段也不定是你的对手!” “哼,他们四个一起上,我也不怕!”三夜听到栖凤表扬,嘴角微微上扬,但依然不买账。 栖凤也不生气,这样冷淡和不服输的性子,对本来就是习武天才的三夜来说,再好不过了。 否则,他的武力值也不可能才十四岁就达到如此惊人的高度。要知道,就算是天才,绝大多数努力一辈子也很难突破到高级高段的。 过了许久,才从极远的深渊传来几不可闻的重物坠地之声,可想而知,桥下是多高的深渊,如果是人跌了下去,只怕连骨头渣渣都捡不起来。 此时,千山柚才回头对三天三夜怒目而视,怒吼道:“小子,可是你斩断的承重钢管?” “不是本小爷斩的,难道它会自己断?”三夜扬扬手中利剑,看白痴一般的眼光。 “去给本卫教训教训这小子!”千山柚对身后的龙上一瞥,平时只有龙上最好糊弄。 但这龙上在关键时候却也不会掉链子,唐大人走之前交代秦天和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楼上的姑娘!此时,他哪可能反其道而行之,便捂着胸口坐在了桥边石墩上休养:“我伤得太重,还是你自己去吧。” 千山柚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刚才若不是我救你,你命都没了,但嘴上却说:“我去?你让我去欺侮这么个小浑蛋?” “反正我动不了了!”龙上干脆把头埋进双膝中,开始耍赖。 秦天见千山柚把头转向了他,不由冷哼一声,一点面子也不给:“这醉伶宫的管辖权,暂时还是我秦天吧?” 言外之意,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来管! “他们两人,是分配来保护楼上那贱人的!”师靡靡身旁的琴师开口,恨恨的道,“怎么可能会去惩罚他们?” 这时千山柚才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他找错了对象,正要恼怒的招呼樊人和黎间上楼去教训三夜时,牡丹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千山护卫,千山护卫,薛小姐府里,疑似有刺客潜入!”牡丹一边喘气一边低声道,似只说给千山柚一人听,但声音又恰好让周围人也能够听到。 “哼!”千山柚狠狠地向楼上三人瞪了一眼,迅速往艳楼奔去。 即便他知道牡丹说的是假话,但其他人都听到了,作为薛洛姬的私人护卫,若他不回去,岂不是落了薛洛姬的面子? “既然师月采没事,那就散了。”秦天头疼地挥手道。 “我没事?我怎么会没事?”师靡靡一下跳了起来,“我都被砸瘫到地上了,形象尽毁,还说我没事?你知道我的形象值多少钱吗?你十条命都抵不了!” “我说啊师大小姐,你的形象那么值钱,为何还蒙着面,羞与人见着你的形象呢?”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慢悠悠的讥讽声,“我都怀疑,你长的该不是人脸呗?” 师靡靡气得一跺脚,猛的抬头,露出来的一双眼突然变得血红而凶厉:“贱人,你知道你骂的是谁吗?你问问他,他,他,他们,这宫里这峰上的所有人,谁敢对我说过重话,谁敢骂我?你竟然,竟然敢骂我?你知道我在宫主的眼中是什么身份吗?” “糟糕!你来接什么话嘛。”秦天的头更大了,师靡靡对他发怒,他最多陪会罪也就了了,但楼上那位主子可就不同了,这师靡靡本就是冲着她去的,这下麻烦可大了。 龙上突然站了起来:“其他人都给我散了,该去哪躲起来就去哪给我躲起来!” 秦天这才想起来,这师靡靡一旦发起彪来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说的人也许没事,但听了的人反而会祸从天降。 “对!其他人全都散了!”秦天也忙道。 其实他这句话完全多余,整个天桥上跑来看热闹的闲杂人等,一看师靡靡发彪,全都惊慌的捂着耳朵向艳楼或叶楼跑去。 转眼间,天桥上只剩下秦天龙上樊人和黎间四个男人,再就是师靡靡和她身边的三个乐师。 一个琴师,一个钹师,一个笛师。 楼上三人几乎全懵了,这闹的是哪出? “本姑娘倒还真想知道,你在宫主眼中的身份,到底是人呢还是人呢?”栖凤慢条斯理的道,心道,人多我都不怕你,难道就这么几人我还怕了你不成? “到底是人呢还是人呢……”师靡靡不由自主地重复着这句话,总想把这句话想通嚼透。 秋月听着师靡靡不甘地不断重复,打量着栖凤,她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有趣了,趣得快气死人了。 秋月终于忍不住一口气喷了出来,弯下身捂着肚子笑。 秦天和龙上也扭过头去偷偷地笑,樊人黎间和三个乐师想笑不敢笑,唯一没笑的是三夜,就那么握着剑冷冷地看着下边,似乎随时准备出击。 第8章 皇族在后将在前 师靡靡终于发觉受了捉弄,更觉得是奇耻大辱,叉着腰歇斯底里的吼起来:“你这个贱人给我听清楚了,整个醉伶宫上至花颜下至美瑶,全都是待价而沽,虽然售价奇高,但都是有钱就能买走的。唯独本月采是非卖品,一百座城池都不卖,现在,你知道本月采的地位了吧!” “哦,原来你是非卖品啊!”栖凤依然不紧不慢的道,“果然地位奇高嘛,可我反而更糊涂了,更弄不清楚你到底是人呢还是非卖品呢?” “哈哈哈哈哈哈……”秋月弯着腰再也站不起来了,笑得肚子疼。 楼下几人却不敢笑出来,特别是三个乐师,真是憋得好辛苦。 晋阳。段韶营帐。 段韶举杯一饮而尽,虎目一瞪:“家妹性烈,曾言誓死跟随唐邕。请大都督收回成命,放过家妹。” 时任京畿大都督的高洋喝退随从,段韶也只得挥手摒弃左右。 唐邕也欲退下,高洋招手道:“唐督护,你,且坐下。” “是!”唐邕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段韶,见他没反对,只好在下首坐下。 “‘真君圣言’!令尊,对汝,不会不曾说起吧?”高洋捏起面前的酒杯,慢慢转动,冷哼道。 “不可否认,这倒确实是交代过。”父亲临终之前,将他与孝言、宁安三兄弟召集在一起,以遗言形式郑重嘱咐,他段家,如何敢忘? 但段韶仅仅是愣了愣,随后虎躯一震:“那又如何?” “皇族在后将在前,三世天子三世将。”高洋这才将杯中酒一口闷下,趾高气扬道,“元象元年,家父与令尊同登西山,本是平行跪于天师神像前,共求惊世神签。” “当时,圣签神奇般显了圣,昭示圣言后,可是令尊主动选择上前一步,愿生生世世冲锋在前,保我皇族的!天意啊,哈哈哈……难道,你敢反圣言之道而行之?” 父亲段荣少时便喜好阴阳历算,尤精星象卦签。大是大非的抉择绝不会错,也许真的是天命如此吧,他段家只有为将的命。所以,他段家,也从未生过在乱世之中夺帝位的念头。 但段韶心中依然微惊,父亲密授真君圣言时说的可不只这两句,于是故作疑惑的问道:“皇族在后将在前,三世天子三世将?” “对啊,圣言如此!高家乃天定皇族,我高洋的命令,你敢不从?” 父亲说,当时许真人塑像前显示着四列字,除了高洋念出的两句外,右边还有一句“龙脉虎骨一念间”,左边还有一句“皇族癔狂将侯安”,哪里才只两句? 难道是高欢道行不够,没能看出左右还各有一列? 是了,如果高欢当时也看全了真君圣言,兴许,也不会被皇位所惑,而会为后人着想,靠前一步为将的好。 “皇族在后将在前,令尊主动选择的向前啊!”见段韶紧抿着嘴,一句话不说,高洋冷笑道:“此乃天命,此乃家族凶誓,你有后悔的权利吗?” “那又如何?”段韶重复着他这一句永不过时的口头禅,“真君圣言我段家绝不敢违,但也绝不助纣为虐!” “你说我是纣王?好啊,你现在骂我是纣王!为了皇位,我当年听你一劝,谁知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我堂堂高洋,竟然在我兄长和世人面前装怂十几年,你以为,我好受吗?”高洋忽然情绪异常激动,“我堂堂九尺男儿,在高澄面前,还要流着鼻涕,还要装着傻乎乎,还要像老鼠见猫一般缩成一团,你说,我容易吗?我容易吗?” “而我高洋,又并非唾诞于你妹的美色,你也知道,我根本就没见过她,只是为了那个传说而已!” “所以,现在,只是要你将你妹嫁给我,仅仅是略作补偿罢了。” “但如果你不快刀斩乱麻,不定了这桩婚事,你妹就会好过了吗?” “天凤血脉已经苏醒,皇上,甚至我那个浑蛋兄长,说不定很快就会来逼婚,甚至抢婚。你拒绝得了我,你有胆量拒绝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吗?” “我高洋,只是为了圆那个传说而已,你说,你说,我高洋过分吗?过分吗?” “别说了!”段韶一声怒吼,烦躁的起身,“谁逼也没用,谁逼我也会以命相阻!” “你,你敢这般的吼我!”高洋一怒也起身吼了起来,以前再不待见,段韶也只是语气加重,怒吼倒真没遇到过。 “栖凤曾将刀子架在脖子上,说这辈子非唐邕不嫁,”段韶不理他,只向着唐邕一声叹,“你,怕也是不想失去栖凤吧!” “哼,我装傻十几年,你莫非就当我真傻了啊!”高洋气恼地将他按在座椅上,“你就别拿唐邕当挡箭牌了,是的,他职位比你低,又从小崇拜你,也许迫于你的虎威当真有可能听从你的暗示,配合你把这场戏演下去。”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唐邕和你一样,也是我暗中的得力手下,他怎会为了你,就来欺骗我呢?” “唐督护大——人!”段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倒是开句腔呀,你真想逼死栖凤?枉我家栖凤如此痴情于你!” “哈哈哈,还演,还演!”高洋怒笑起来,也转身盯着唐邕,“我要你两不相帮,说实话!” 本来夹在中间的唐邕极不好受,想等两虎相伤后再站出来。若高洋赢了,再想办法助段韶搬回战局,若段韶赢了,便皆大欢喜,他也只好装着委屈的答应纳了栖凤。 “咳咳……”唐邕不理两人愤怒的盯着他,先慢腾腾的喝了口酒,然后起身离远了些高洋,才咳了两声道,“栖凤,确实与我两情相悦。” 果然不出他所料,高洋怒得一脚就向他踢去,幸好他离得远了些,一下就闪到了段韶身后。 “这是我的准妹夫!”段韶心中欢喜,雄壮的胸脯一挺,“你再踢一脚试试。” “哈哈,还真当是自己妹夫了?”高洋讥笑道,“唐邕只是碍于情面,不得不配合你演这场戏而已!不然,他又怎会将你妹子送到天绝峰去?” “你也知道?”段韶转身,狠狠地瞪着唐邕,“你为什么要把去向告诉他?你不怕知道的人多了,会危及她的安全吗?” 唐邕哭笑不得,心道,正因为是送到天绝峰,才不得不告诉高洋啊。 但这是高洋和他的秘密,又怎么能给段韶说透?所以,他奔回晋阳后,只告诉了段韶叫他放心,他已经安置栖凤藏身于天绝峰了。 “哈哈,危及安全?”高洋笑道,“在这乱世之中,还有什么地方会比天绝峰更安全?所以,你就放心吧,你妹子是绝对安全的!” “那又怎样?”段韶怒道,“为了栖凤安全,唐邕历尽千辛万苦将她送去天绝峰,这不正说明唐邕钟情于栖凤吗?” “难道,你没想到过另一层意思?”高洋得意洋洋的笑道,“比如,将你妹妹安置到天绝峰,就是为了送给我当妻子的?” “什么?”段韶和唐邕同时惊怒一声。 段韶是瞪着唐邕怒吼的一声,唐邕是瞪着高洋怒吼的一声。 “我和栖凤真的是两情相悦,并有生死之约,和海誓山盟!”唐邕这时可不管身份比高洋低,“我借天绝峰一用,也是为了栖凤的安全而不得已而为之……” 高洋一时也呆了,看样子,这唐邕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你这人真是的,为何不早告诉我?”高洋猛吸一口气,正色道,“但无论真与假,唐邕,我告诉你,凭你,和段韶,是护不住天凤之女的!” “栖凤不是天凤之女!”唐邕急忙道,“苏醒天凤血脉的,是段雨桐!” “段雨桐?段雍之女!”这无疑又是一枚炸雷,在高洋和段韶脑中炸响。 第9章 唐邕的第100个“确定” “你,你确定?”高洋瞪着唐邕,“这件事关系甚大,你千万别给我确定!” 段韶也疑惑的盯着唐邕,他父亲明明告诉过他,妹妹身具天凤之血,之所以一直未暴露,乃是父亲以神通手段予以封印,唐邕怎么就突然说雨桐才是天凤之女? “我确定啊,我还记得,这是我唐邕的第100个‘确定!’”唐邕很肯定的点点头。 “唐邕,你竟敢信口雌黄!”见段韶脸上都是写满了疑惑,高洋登时大怒,猛的一拍桌子,“哗啦啦”几声响过,桌碎杯跌,冲过去就要抓唐邕的衣领。 “你拍了我的桌子?”段韶怒发冲冠,脚步一错,从看似不可能的角度就那么神奇的挡在了唐邕面前,一把将高洋揪起丢向一边,“还想打我的准妹夫,真以为我段韶好欺侮了?” 段韶满面怒容,心头却是笑开了花。管他唐邕是否信口雌黄,若段雨桐那个死要面子的丫头能揽下这档子事,这便是栖凤脱身的绝佳机会啊! 可这么敏感的身份,段雨桐如何肯揽到自己的身上?他只是初步调查出段雨桐加害栖凤,并致其失忆,却还未调查出原因。 “你,你,”高洋被摔得一个趔趄,这才想到自己在段韶面前从没占到过便宜,来硬的永远是自己吃亏,不由气苦,只好又来讲道理,“唐邕,你个疯子,你忘了第100个确定对你意味着什么?” “这么重要的约定,我唐邕怎么会忘记?”唐邕甜美的神往道,“那可是朝中一品大员的官职任我挑啊!想想我唐邕,如此年轻就坐上一品大位,太爽了!” “所以,你更要慎重点,若失算,不但前99个确定全泡汤,你还得无条件答应我高洋一个要求!” “所以,我也要告诉你,我都慎重得不能再慎重了,为了第100个确定,我唐邕都等了半年了。以前的确定,哪一个超过了一个月?” 高洋一时愣住,是啊,前96个确定都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可自从在朝廷上高家提议有了这个赌约之后,第97-99个确定来得一个比一个慢,特别是这第100个,他高洋都催了好几回了,怎么能说他不慎重呢? “段韶,若你妹不是天凤之女,你为何还会和我争论那么久?”高洋可也不是笨蛋,一愣之后,终于找到了最可疑,而绝难解释通的地方“你,不要说是想和我闹着玩吧?” “哈哈哈,是又如何?我妹妹不在身边,闷得慌,就是想和你闹着玩。”段韶强忍住笑,虽然匪夷所思,但若真就成功的化解了妹妹的危机呢,唐邕这根橄榄枝他又为何不接?“我段韶本就不确定栖凤是不是天凤之女,既不确定,我为什么要承认?又为什么要否认?哈哈哈,我就是要这么着看你出丑,不行么?” “真真是岂有此理!”高洋见他开始胡闹,简直快发狂了,又指着唐邕喝道,“你既知道天凤之女不是栖凤,为何不阻止我和段韶的争论?她若不是天凤之女,为何又要将她送去天绝峰避难?快编个理由来,快编啊!” “你觉得我会给你理由吗?”唐邕嘴角一扬,露出招牌般的迷人笑容,然后白眼一翻,“我说过,这是我唐邕的第100个‘确定’,你觉得这还不够吗?” 是的,谁叫这唐邕自小就聪慧透顶,成年后更是才华横溢,让高洋和段韶暗地里奉若宝贝。 一个接一个的“确定”,更是确立了唐邕旷世奇才的地位。当别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只要唐邕一个“确定”,那就绝计错不了。 和许多人一样,高洋和段韶最先也是抱着怀疑的态度,非要问个为什么。但唐邕回复的就一个白眼,意思很明显,我唐邕说确定了,那就看结果不就得了? 一个一个的累积起来,前面99个“确定”都没出个差错,难道你还要怀疑我第100个?何况还有如此诱人的赌约? 此时,连段韶都莫名其妙的坚信唐邕说的绝对不会错,可又总觉得似乎有一根筋不对,就是抓不住是哪根筋。 若唐邕没错,那肯定是父亲错了。可他又觉得不可思议,对段家来说,这是大上天的大事,父亲怎么会弄错呢? 一时间头疼不已,段韶不由拍拍脑袋:“既然是唐邕的第100个‘确定’,那应该绝计错不了!” “你既然‘确定’,那这个‘确定’什么时候揭晓?你总该心中有数吧?”高洋也的的确确被唐邕的“确定”震懵了,他本能的要相信,但又和段韶一样,似乎有哪点不对,可又抓不住那个点。 “哼!”唐邕第二次对他翻了个白眼。 高洋终于醒悟过来是哪个点不对了,不由大怒:“你,唐邕,你不要告诉我,这个‘确定’永远都不会揭晓吧?” “哈哈哈,我唐邕的‘确定’,可曾有过不揭晓的时候?”唐邕大笑起来,“揭晓的时候,快到了!” “大人,报!”唐邕话音才落,一人冲至大门外,见大门紧闭,只好在门外扑下,口中只反复呼道,“大人,报。大人,报……” “何事如此惊慌?进来!”段韶瞟向唐邕,赞许的竖了个大拇指。 “确定来了?”高洋不甘的撇嘴道,“怕不是吧?” 一侍卫进门跪下道:“有贵客来访,来人自称是大都督、十五州诸军事、刺史,因贵客报的官职太大,小人不敢怠慢,只好来请示大人……” “哈哈哈,大都督?十五州诸军事?刺史?”段韶心情好,不由哈哈大笑,“官职着实骇人,可是哪里的大都督,哪十五州诸军事,哪个州的刺史?” “小人不知,只知对方武力极为可怕,小人只问了半句,便被对方的威势压得开不了口。所以,只好跑来请示大人。” “来人,将这营帐收拾了。”门外立即拥进几十个侍女,转眼间收拾走碎杯烂桌,又摆上新桌新杯。 “传进来吧,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高洋一屁股坐在上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不紧不慢的道。 “请!”段韶瞪了高洋一眼,向外吩咐。 “哈哈哈,段大将军燕颔虎须、雄姿英发,在下宇文导今日能得将军亲自接见,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侍卫还不及传唤,宇文导已大步流星地踏了进来,气宇轩昂。 “原来是陇右大将军啊,果然有胆量,有魄力。倒不知是哪股仙风得以将大将军吹来?”段韶颇感意外。 “啪!”后面的高洋将酒杯狠狠跺进桌里,杯沿与桌面齐平,竟不碎裂,“好你个宇文导,不在你的西魏好好待着,竟胆敢跑我晋阳来,不怕我高洋剥了你的皮?” “哈哈哈,剥了我的皮,才更加靠近我的心嘛。”宇文导竟自走到桌边,帅气的坐下,“这酒香着哩,怎么能让它受此委屈?” 边说边用手向桌面抓去,陷进桌面的酒杯便飞到了宇文导手中:“你们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只身来此吗?” “我管你为什么?我只想剥了你的皮后,挖掉你的心,给老子下酒!”高洋怒道,父亲生前,曾多次大败于宇文导手下,他虽然并不待见自己的父亲,但遇到父亲的敌人,依然是莫名的仇恨,愤怒,但刚才宇文导不经易露的那一手,又让他莫名的又生出些许惧意。 将酒杯拍进桌面不难,但要轻描淡写的取出来却不易,高洋自忖是办不到的,何况对方还是凌空摄取。 “哈哈,皮不好剥,心也不会好挖。”宇文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带着队伍来,肯定不敢闯你这龙潭虎穴,可我只身来,你们,却未必留得下我。” 是啊,若一旦动手就必须得杀死或活捉对方,若被对方跑了,甚至顺手杀几个稍有份量的人,那段韶和高洋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到了宇文导和段韶这等层次的高手,又岂是人多就能轻易杀死的! 而且,宇文导既没杀他们哪怕一个普通的士兵,你却要围杀他。就算围杀成功,也有悖于这个时代的侠义胸襟,身为大将军的段韶,是绝不屑于此为的。 “你下次来,保管不会毒死你!”唐邕将段韶拉着入座,疑道,“你该不会是有求于段大将军吧?” “求我没用!”段韶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冷冷的道,“酒,有你喝的,想讨其他好处,没门!” “话,何必说绝呢?”宇文导笑道,“听说贵府天凤之女降世,天凤之女乃天下贤能者得之,我是来段府替我西魏皇上求婚的,不要听错了,不是下战书,是下婚书!” “段府确实觉醒了天凤血脉,你为何就如此笃定是段韶之女?”高洋见唬不住宇文导,便一心想早些揭晓唐邕的第100个“确定”。 “哈哈,段府只两脉,段雍一脉颓废不忍目睹,段大将军一脉却兴旺如日中天。”宇文导笑道,“天凤之女若不出在段大将军府,那就奇了!” 高洋也是同感,冷冷的看着唐邕:“你还确定?” “我说过,这是我第100个‘确定’。”唐邕不为所动。 “何时揭晓?”段韶见宇文导不但不能证明段雨桐乃天凤之女,而且还向着危险的方向滑去,心里有些急了。 “我说过,快了。”唐邕给几人一一斟着酒。 “大人,报!”唐邕话音未落,一人冲至大门外,不敢进,口中仍反复呼道,“大人,报。大人,报……” “惊慌什么?进来说?”段韶又向唐邕竖起大拇指,这下可错不了了。 “报,高大丞相已在营门外候着……”侍卫几步冲进来扑跪道。 “快,快请!”段韶急忙整衣去迎。 高洋却是一惊,从首座上滚落下来,跌得狼狈不堪。 第10章 凤歌悠扬 醉伶宫,气急败坏的师靡靡跺脚尖叫:“你知道惹怒我师靡靡的下场是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下场只有一个,就一个,很凄惨的一个吗?” “什么下场?”栖凤捂住胸口,似乎有些担心了。 “哈哈哈,你终于怕了?你终于怕了!”师靡靡得意极了,手指不断往上面点,“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死无全尸,灰飞烟灭的死!” “哦,可是,”栖凤不紧不慢地笑道,“要我死,怎么看你都没这个资格,和能力哩。” “哈哈哈哈,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知道‘世上纵有万千曲,怎及一个师靡靡’是谁说的吗?”害怕又被捉弄,这次师靡靡不等栖凤接话了,急忙道:“是我们宫主大人说的,他亲口赞扬我的。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和能力?而且,后面还有更秘密的一句,你们想知道吗?” “别,别听!”秦天急得大叫,楼下几人急忙惊慌的捂住了耳朵。 栖凤无动于衷,轻描淡写的道:“很想知道啊,你不会突然间又不告诉我了吧?” “我就是要告诉你们,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都听好了!”似乎怕栖凤等人也捂住耳朵,立刻爆豆子一般道,“世上纵有万千曲,怎及一个师靡靡;百万大军奈若何,一曲却将魂招去。” “一首曲子就能夺命?”栖凤倒真有些好奇了,“哄小孩子哩。” “你不信,哈哈哈,两年前的正月初八,对,就是正月初八,这一天,是本月采大显神威的日子,本月采永远记得!” “并且,是宫主亲自带我去的哩,和我同去的还有两个花颜。” “可惜,那两个花颜还没回来就被柔然和契丹用高价买走了,不然,就可以给本月采作证的。” “两年前?”真是白痴,肯定是杀人灭口了嘛,还买走了,栖凤不由皱眉道,“我猜猜,夺的命莫不是……高丞相?” “对对对,你都能猜到人,总该相信本月采没说谎吧?”师靡靡几乎又要欢呼雀跃了。 “不对啊,不是说高丞相因攻城不下,遂忧愤成疾而离世的吗?”栖凤在山中苦读十八年,正史野史杂史什么样的书没看过?历史上的这些重大事件,她怎么会不记得? 历史记载,武定四年(546年)十月,高欢亲率十万大军围攻兵士不过数千的西魏玉壁,不但久攻不下,东魏军还损失七万余人,遂于翌年正月丙午日忧愤病死。 “哈哈哈,凭他那不服输的性子,攻城不下难道不能等两年再攻吗?怎么会气死?哈哈哈,如果我说出我是谁的后代,你就绝不会再怀疑我的能力!” “我对你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但如果你不愿说的话,我就不听了。”栖凤故意激道。 “我愿说我愿说,因为你们就要死了,死前若都不知道本月采高贵的身份,我怎么会甘心?”师靡靡又爆豆子样搬出自己显赫的身世,“你知道乐神师延吗?本月采乃其嫡传后人,并且整个天下,本月采已是唯一得其真传的后人。” “那个作迷魂荡魄、心神颠倒之曲的师延?”栖凤大为惊讶,师延作的那些迷人心智的曲子,怎么就会被允许一代一代地传下来? “哈哈哈,就是就是,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有多特殊,多贵重了吧?”师靡靡极骄傲的道,“我还要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反正你们必死无疑了,就再多带一个到棺材去,岂不更好……” “师靡靡,你个下贱胚子!要死也是你死,我怎么会死?”栖凤已然大怒,不以行为卑鄙为耻,反以乱人神智而荣,这般贱蹄子,是可杀,绝不可忍! 若说当今天下的政风败坏与师靡靡之流的大行其道没有关系,鬼才相信! 此时,段栖凤睨着楼下的师靡靡,心中极度厌恶,几欲呕吐:“你们这群天理不容的社会渣滓,休想在我段栖凤的眼皮子底下生存泛滥!” 一口气呼出,豪气顿生。既生凤,何生邪! 是了,师父让我段栖凤涉足红尘,那就是让我来为这个病态的朝代把脉诊疾的吧?不然,何苦让我来这乱世白走一遭? 天生我凤,必从刮骨疗伤开始! 天生我凤,必至正风清流而终! “好啊!凤歌悠扬,弘我正能量!”段栖凤激动的伸出玉葱般的食指,直指师靡靡,怒声喝道,“刮骨疗伤,就从师靡靡这颗毒瘤开刀吧! 师靡靡的骂声嘎然而止。 不但是正趾高气扬海夸身世似乎下一刻就能让段栖凤自行了断的师靡靡愣住了,就连楼下的几人,还有楼上的两人都齐齐地望向段栖凤,全都在刹那间石化。 此时的段栖凤,如女神一般傲立楼上,白里镶绿的留仙裙如出水芙蓉,散落的青丝则在风中烈烈狂舞,神圣不可侵犯,圣洁不容亵渎。 这一声怒喝,让大家从此记住了,天绝峰上有个女子,叫段栖凤! 这一声怒喝,连一向水波不惊的三天三夜,看向她的眼光也激动不已,多了一份崇拜,多了一份仰慕。 “什,什么叫正能量?”师靡靡首先醒悟过来,这时候怎么能长他人志气,不由恼羞成怒,颤声吼道,“开你妈的刀,少在本月采面前装神弄鬼!” “正邪不两立,向上的能量!你这个小贱人啊,这都不懂!”三天三夜大声解释道。 栖凤收回手,抚了一下三夜的头,这孩子,变了啊,也愿主动说话了。 是的,正能量虽然没人听说过,但一想字义,并不难理解。 “管你什么正能量歪能量的!”师靡靡发疯般嚷道,“段栖凤,我师靡靡要向你挑战,挑战,挑战!还有你,强装英雄的小懦夫;你,假装圣洁的小婊子;我向你们挑战,你们,敢接战么?” “你,你才是小婊子,你,你全家都是小婊子。我,我们才不是。你要怎么挑战,我们陪你……”秋月气得跳脚,可从没骂过架的她急得面红耳赤,直到说出最后一句话,急忙捂住嘴,怯怯地望了栖凤一眼,小声道,“姐姐,你不会怪我吧。要不,我秋月一个人接战,我才不怕她哩。” 第11章 极音,死亡之堡 “没事的秋月。”栖凤将她搂进怀里,也不去理师靡靡,只扭头盯着三夜,“你,杀过人吗?” “哼,你没杀过,就不代表我没杀过!”三夜有些鄙夷的盯她一眼,挥剑向下一指,“姐姐你说,下面八个是让我全杀了,还是只杀这4个婊子?” “什么?”下面的人几乎全跳了起来,一个小孩子一开口就说要杀他们八个,似乎除了他自己而外,其他人都是任其宰割的土鸡瓦狗。 “小浑蛋,你虽有唐大人罩着,惹恼了我樊人,你照样只有死路一条!” “乳臭未干的小子,别仗着有宝剑就可以目中无人了!”黎间真以为钢管是三夜削断的,早就眼红那把宝剑了。 当然,他们不可能看出三夜的修为,这世上,或许只有段栖凤一人才能看出别人的修为吧。 秦天和龙上两人则是轻蔑的盯了三夜一眼,然后不得不着急地对栖凤嚷道:“千万别接受挑战!应她的挑战,是要进极音堡的。那可是死亡之堡啊,进去的人,近五年还没有一个活着出来啊!” 不仅仅因为两人的使命便是保护栖凤,更因为,他们看到栖凤露出了迷人般的笑靥,那笑靥依然圣洁和美丽,他们可不忍见这朵笑靥就此凋零。 栖凤笑,是笑三夜如此听她的话,听着杀人便要动手。 她只是觉得有些残酷,让这么小的孩子杀人,于心不忍。如果三夜摇头,她便不会强求。 但她不知道的是,三夜从五岁起便开始杀人。 那一夜,凶残的步落稽屠光了他们整个村子,包括小孩,甚至连一条狗的生命都没放过。 那一夜,他开始疯狂的杀人。 虽只五岁的他,却在漫无边际的敌丛中杀人过十。 当然,最终他也遭到了对方利剑的疯狂刺杀,极度不甘的倒在了血泊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欲让他短暂的恢复了意识,因为他冥冥中感知到有人路过,然后嘶哑的吼出一句:“我要活下去!” 路过的正是东魏高澄的大将军府督护唐邕,也就是这一声吼,让他的生命侥幸的延续了下来。 即便是请了晋阳最好的郎中,以及受到最精心的呵护,他依然昏迷了三天三夜才苏醒过来,为了报恩,他自此便叫三天三夜。 那一夜之后,纵马而过的步落稽领头人,他,深深的刻进了脑海。 后来几个月,由于脑海中的那面容太过冷酷,眼神太过冷厉,让他夜夜都从睡梦中惊醒。 唐邕白天教他武功,夜晚陪着他睡,助他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慢慢的再梦到那冷酷的面容,冷厉的眼神,不再有恐怖,而是无穷无尽的仇恨。 在跟随唐邕的几年时间,他杀过的步落稽强敌亦不下数十人。 当然,在三夜眼里,栖凤这样一个弱女子,则肯定是没杀过人的。 可他也同样不知道的是,山上的栖凤,在山上或随师父下山,拼刀拼枪杀的人也有好几个,哪像现在的身子骨如此的不堪。 “好!我不但接受你的挑战,而且,我也同时在挑战你!”段栖凤对秦天和龙上报以感激的一笑,但并没理会他俩的提醒,管他是活堡还是死堡,“不管是你的挑战还是我的挑战,无非是想趁机置我们于死地。不过我也警告你,不要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小命!” 从秦天和龙上的话里,她当然知道应下师靡靡的挑战会有多凶险,但她有天凤三宝在身,怎会怕了一个极音堡? “就是嘛,不就听我一首曲子嘛,有什么好怕的!”师靡靡妖媚的一笑,害怕段栖凤反悔,回头吩咐道,“宫主曾有言,若有人应我师靡靡之战,全宫必须鼎力配合!传令,开启极音堡,备战!” 樊人看死人一般嘲讽般盯了段栖凤一眼,兴奋的向龙上道:“哈哈,还不命令绿叶儿们,快些来作好战前准备?” 有人挑战师靡靡,是天绝峰最大的幸事,谁也不可违抗。 龙上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不得不向叶峰方向高声吼道:“开启极音堡,备战!” 吼声如雷,瞬息便声震寰宇,传遍整个天绝峰。 当年张飞立马于长坂桥上,猛的一声吼,将夏侯杰吓得肝胆碎裂,倒于马下。这龙上竟也有张飞的一份悍勇,只一声吼,就能传遍整个空旷的天绝峰。 随着这一声吼,叶峰十几处殿宇中分别拥出几名侍女,向桥中央的醉伶宫疾奔而来。她们,是来为这奇特的战斗作战前部署的。 随着这一声吼,叶峰艳峰无数高手纵向了殿宇的最高层,那儿,有一溜儿的观战阳台。 因为,战斗之间,他们是不允许出现在桥上的。在观战台上,虽然看不到极音堡内的战斗场面,但可以第一眼便看到最后出来的会不会有挑战者,甚至还可以随着隐隐约约的乐曲飘悠,想像一下里面的场面该是多么的激烈,或无助。 如此,也不枉了这难得等来的一次挑战师靡靡的机会。 前两年还有人不断的挑战师靡靡,甚至观战的高手们也忍不住想体验下那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曲子,因为谁也不相信靠一首曲子就能置人于死地。 但不管进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一个还是三五个,全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后来,人人自危,天绝峰上没一个再敢主动挑战的。 两年后的近三年,为了巩固和检验师靡靡曲子的威力,宫主不得不隔段时间便从下面强行带着武力值不同,甚至各种性格的人进入极音堡,但师靡靡接受挑战的频率已经大大降低。 虽然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每次战斗结束后,出来的只有娇笑声声的师靡靡和她随行的三个乐师,但,天生爱猎奇的人类就是这么奇怪,总企盼着有那么一丝丝的奇迹出现。 不过,从没想过会有奇迹出现的秦天龙上樊人和黎间四大高手,则疾步向二楼奔来。 由于叶楼三十名备战的姑娘们出现,他们务必保护好师靡靡和段栖凤不在战前出现任何的意外。 至少在双方进入极音堡之前,他们不容对方有所闪失。 “段姑娘,你马上离开吧,我来担下后面的事!”龙上第一个跃上二楼,躬身立于段栖凤身旁,终于下定决心道,“师月采五年来身经百战,还真的从没让一个人活着出来过!我龙上是奉唐大人之命保护你的,即便违了规矩,也罪不致死!姑娘,请随我来,我送你马上离开!” 说着,就要往前开路。 “哼!”栖凤一摆手,凛然道,“谢谢龙卫好意,但,退,就大可不必!我段栖凤倒要亲自领教领教她这歪门邪道的曲子,到底有何威力?鹿死谁手,倒还未可知!” 见龙上没劝动,秦天心想这事要糟,这极音堡乃是名符其实的死亡之堡,多年的证明,不可能会有奇迹出现,也忙跟过来劝栖凤离开。 可他刚一躬身作揖,鼻子一抽,不由心头狂震,这姑娘身上的气息,怎么和宫主完全一样? 秦天除了武功极高之外,还有一项羞于告人的奇特异能,那就是对女人的体香特别敏感,哪怕是一点点区别,他也能区分开来。 何况这两年他执掌醉伶宫,每年都有机会靠近宫主。宫主身上体香如兰,而且非常浓郁,甚至一度让他着迷,夜不能寐。 天生的体香是由于每个人都会分泌一种激素,也就是荷尔蒙,形成一种属于自己的生理气味。这些气味可以通过汗腺散发出来,有些气味淡得闻得到,有些则相对较浓。 而栖凤身上的体香,连旁人都闻之着迷,何况是对女子体香特别敏感的秦天? 极巧的是,大凤小凤两双胞胎的体香几乎完全一致,这样的极细微差别,秦天当然辨别不出。 他心头巨震之余,忍不住抬起头,惊讶的盯着段栖凤。 他一时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前宫主都是蒙着面的,身旁立着保护她的三大高手也都蒙着面,其中一人怀中抱着象征着宫主身份和天绝峰最高权力的醉令箭。 但眼前姑娘的身边却没有了三大高手,换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少年和一个丫头,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他很想否定面前的人就是宫主,但他的鼻子告诉他,绝不可能认错! 第12章 水央殿,一个半时辰 段栖凤见他神情怪异,正要出声怒喝,一旁的龙上倒是先开了口。 不但开了口,而且还出了腿。 “喂,你倒是快劝劝段姑娘呀,傻愣着干啥?”龙上见秦天看美女都看傻了,狠狠一脚踹了上去,嘴里骂道,“看你这没出息的熊样!” 猝不及防之下,秦天胸部着招,跌了个仰面朝天,但他马上爬起来,匍匐在地。 正要跪拜宫主,忽的又警醒过来,宫主不愿暴露身份,自有她的打算,我怎么能傻傻的揭穿呢? “姑娘倾城之貌,我秦天一时看得走了神。有对姑娘不敬之处,还望不要向唐大人告发。”秦天起身,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道,“我秦天想,姑娘乃天仙下凡,岂是师月采能轻易亵渎和战胜的。姑娘既应战,我秦天理当为你助威,战前有何吩咐,秦天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啊啊啊!好你个秦天,有这样劝架的吗?”龙上一听大怒,冲上来就是一拳,“你这不是推着段姑娘早点去死吗?” 秦天挺着胸脯也不避让,硬接对方来拳,龙上一惊,急忙收力,但两人还是一起扑倒在了地上。 不止龙上气苦,这边师靡靡心头也是大怒,慢慢走近栖凤,却强颜欢笑:“哦,天仙下凡吗?不过,可知我师靡靡一曲,天仙也得丢命哟。” “是吗?看来你还是自大得有模有样的,”栖凤迎上去拉着师靡靡的手,温柔的道,“你脸皮厚得都不能见人了,还反复夸自己有多厉害,怎么就如此笃定我必死呢?” 栖凤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并没见使什么力,就像两闺蜜般语笑嫣然,师靡靡不由一愣,这段栖凤心脏咋就这样大呢?不但不提防她,还如此靠近她。 而且,师靡靡有一种莫名的心动,自从她踏上修行邪曲之路后,一直孤单单一个人,哪曾再体验过这种温情。 虽然知道段栖凤已经是自己的死敌,两人不死不休,但她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握紧了对方的手。 两人就这样一路牵着手,慢慢向象征着死亡的极音堡走去,话也说个不停。 众人都是吃惊的望着两个绝美人儿,一路说笑着走向死亡之堡,连同艳峰和叶峰观战的人都惊诧莫名。 除了师靡靡手下的三大乐师,以及跟得极紧的三夜和秋月,没人知道她们的笑谈中却是火药味十足。 “我说过,我还要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反正你都必死无疑了,就再多带一个到棺材去,岂不更好嘛。”师靡靡道,“前边那个秘密已经发生了,或许还不能置你于死地,但这个大不同,你听了就真的必死无疑了。因为这个,是我和宫主两个人的秘密,你敢听吗?” 师靡靡傲骄地一仰头,我和宫主有共同的秘密,你有吗? “不过,反正你都快死了,早死晚死和死在我之手或是宫主之手,都是死,也没多大区别。你,还是听听呗?” “虽然我听了也很难死,但我确实没多大兴趣听。”栖凤嘴上激道,但心里却在说,快,快说出来,本姑娘怎么会不想听,这个秘密应该是说宫主是谁了吧。 不过任谁都应该猜得出来,一心想杀高欢的,除了皇帝元善见外,还会有谁? 而且,天绝峰上如此庞大的组织,还有在如此高绝的峰上建造出如此规模的艳楼、叶楼和醉伶宫,其幕后之人绝非乏乏之辈。 人性就是如此,明明猜到了,但总要从对方口中亲自证实才觉得痛快。 只是,醉伶宫宫主居然是男的,这倒有点意外,而且还是皇上来做这个生意。栖凤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你不想听也晚了,”师靡靡用不大的声音道,“这个秘密,就是,我会在不久的将来,用曲子帮宫主再杀一人。我,就能被封为昭仪了。” “封为昭仪?”栖凤释然,果然是皇上。 “哈哈哈,是了,你知道昭仪地位有多高吗?”师靡靡似乎沉醉在了幻想中,脚步都飘了起来,“昭仪几乎可以和皇后平起平坐了,但我的功劳,哪是皇后能比的。就算是皇后,我也不用拜的耶。哈哈哈……” 既确定了宫主便是皇上,栖凤也不多言,甩开她的手道:“战场部署需要多长时间?” “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个半时辰……”师靡靡伸开双手拦住,傲慢的道,“我师靡靡部署战场,就算宫主亲至,也都不能去看,所以,请止步吧!” 樊人黎间早已挺立在了极音堡门口,放着一个个的绿叶儿们进去。 “好,一个半时辰后,我段栖凤必到。走,我们去房间等候和休息。”栖凤一手揽着秋月的肩,一手揽着三夜的肩,转身而去,步态轻盈,并没把对方奇怪的部署当回事。 师靡靡一心要置她于死地,想来这场挑战肯定凶险之极,怎么着也要想想应对的办法。 所以,她要的也是时间,哪怕一个时辰,也是极好的,完全可以作些战前准备了,即便很盲目,但至少养足精力也是必须的。 栖凤一行径直向三楼水央殿行去。 “段姑娘,请止步,那是宫主的私人寝殿!”龙上急忙几步纵到楼梯上,拦住道,“没有宫主的吩咐,请你不要擅自进去。” “唐邕不是对你们说过,整个醉伶宫任我行走吗?”栖凤气恼,“而且,我昨天一整天都在水央殿,也没见有什么不妥之处呀!” “笨蛋!醉伶宫是我管还是你管来着?”秦天急忙将龙上拉下来,斥道,“段姑娘是何方神仙,你我虽然不知道,但唐大人交代的话就等同于宫主的安排,你怎么能阻拦?” 随后也不管龙上诧异的神情,斜身站在一旁,右手做个请的姿势:“我秦天和龙上就在二楼候着,不会有任何人上来打扰三位的!” “哼,我段栖凤想去的地方,有谁拦得住!”段栖凤宛尔一笑,“还是秦卫聪明,哪像龙卫,呆头傻脑的。” “她,她说你聪明?”龙上怒了,一把抓住秦天衣领,“我看你才是又呆又傻,禁不住美色,连宫主的私殿也敢放进去!先说好了,我可不会帮你揽一点责罚的!” 秦天仰头不理他,心中冷哼道,你个笨蛋不知道她的身份,难道我秦天还不知道。 栖凤一进水央殿,便直奔内里的密室。 秋月和三夜也一路冲进去,秋月急道:“我们是不是躲在里面不出去了?这样可不好吧?要不,我一个人去接战。本是我先应下来的,只要是替姐姐去死,我秋月会死得很开心的,也值了。” “傻妹子,说啥哩,姐姐这不是在寻找破解的方法嘛。”栖凤将她推开,将三夜拉进身旁,玉瓷般的双手抚上三夜的脸,慢慢摩挲,一双好看的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三夜的脸。 “姐,你,你挑逗我?”三夜脸扭向一旁,冷哼一声,极不高兴。 栖凤也不理他,又拉过秋月:“你看这室内,刀剑枪棒样样齐全,战鼓铠甲全是精品。” “她又不会武功,给她看那些有用?”三夜讥笑,可他连自己都感觉到了,他的话音竟然有些颤抖,脸上发热,心跳也似乎快了一点点。 “但她会乐器呀,会乐器就会用鼓呀,昨天不是敲得极好听的吗?”栖凤也发觉了三夜的异样,但她得抓紧时间部署,“秋月,来,坐下,这两个鼓都是你的,我们再熟悉一下,作些调整,你更要掌握必要的方法!” “好呀好呀,我就照姐姐昨天教我的敲吗?”秋月兴奋极了,这一大一小的两个鼓,昨天栖凤教她敲出了另一种节奏,不再是单调的战鼓声,她便一下就迷上了,原来这战鼓还有妙用啊!可是,她心里又急道,我们不是要准备去应战吗?难道姐姐是要用这种方式缓解紧张和压力? “嗯,从现在起,”栖凤盯着两人,肃然道,“我们全部心思都要放在备战上面,就在这水央殿准备!水央殿一个半时辰,必须见成效!” 水央殿密室处于三楼最中心,栖凤关紧了外面几道门,随即便忙碌起来。即便很盲目,但只要大方向是正确的,她就坚信,这一个半时辰,是不会白费的! 多年的训练让她对任何战争都充满了自信,管你有万千招式,我只需一力破万法。 第13章 高洋,你贵及人主? 段韶营帐。 高澄与黄门侍郎崔季舒、吏部尚书杨愔、散骑常侍陈元康等心腹大臣昂然而入。 “子进呀,你真是不成气啊!我叫皇上授你为京畿大都督,留守邺城,你总是三天两头地往晋阳跑。”高澄背着手,鄙夷地埋头扫了一眼摔在地上的高洋,拂袖而怒,“起来,起来!唉,你什么时候能有我一半的出息啊。看看,我刚打了胜仗,从颍川凯旋而归,你却在晋阳庸碌度日,唉,不成气,不成气,真不成气也!” “是。”高洋急忙站起来,一撸长袖要去抹流下的鼻涕牛牛,可根本就没擦掉,呆头呆脑的谄媚道,“二弟这不是听闻王兄凯旋归来,故赶来晋阳贺喜的嘛。这不,我争分夺秒的想和王兄接触,想多学学王兄的本领……” 简平王高浚看不过,怒眼一瞪,喝斥高洋身边人道:“为何不给我二哥擦鼻子?” “哼!”已偷偷易容成瞎子的宇文导冷哼一声,心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若不是不想给段韶添麻烦,老子根本就不会易容,还给你们这些戏佬擦鼻涕? 宇文导现身营帐,段韶本还担心着该怎么搪塞呢,没料到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易成了瞎眼算命先生,一袭旧长衫一副小黑圆镜,倒颇像那么回事。 高洋的演技太过精妙,精妙得宇文导都极感好奇,居然连鼻涕都能说流就流得出来。 宇文导听闻高澄来了,他本想躲起来的,但放心不下天凤之女,所以易容后又溜了出来。 高洋急忙使命地擦着鼻涕,心中对高浚这个三弟亦是恨极,心道,等老子登上至尊之位,你们一个二个鄙视我的,都得死!都得死!! “大丞相凯旋而归,我段韶理当庆贺!”段韶适时的打断尴尬,高声唱道,“准备酒宴,为大丞相接风!” 立时,便有数十女仆迅速更换了高大上的桌椅,摆上了上好酒宴。 “在营帐,不比府上,我段韶只好以薄酒相敬。大丞相神威,在下先饮为敬!”段韶仰面豪饮。 高澄哈哈大笑,陡身而立,直接捧起酒坛灌了一气:“好酒好兆头啊,要说本王能如此顺利的凯旋,倒是与天凤之女苏醒有莫大关系,真乃天助我也!” “丞相何出此言?”唐邕听得一愣,你远在颖川攻城,这怎么也和天凤之女有了关联? “唐大督护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待我慢慢告诉你们!”天生一双肿泡眼的崔季舒兴致突发,立马摇扇道,“大家知道,前不久我东魏名帅慕容绍宗、刘丰生、慕容永珍攻城身死后,士气大丧,不敢再进颖川。我东魏大丞相何等神武,立即亲率大军再攻,并亲临长社前沿阵地督造土堰,聚水攻城。所谓万事具备,只欠西风。时天凤之女血脉苏醒,随着晋阳上空突现金凤凰,狂风西来。知道吗?那风之大啊,从晋阳方向至颖川长社城,那真是飞沙走石,房倾树折!于是乎啊,滚滚河水挟风裹石,长社城的北面工事瞬间被冲毁,我东魏将士发一声喊,趁势入城,一举攻克敌城,颖川长社,从此灰飞烟灭啦……” 说着,崔季舒一用内力,夸张的将羽扇撕扯为碎屑,一口气吹去,扬扬洒洒若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天凤血脉早不苏醒晚不苏醒,却在本王攻城不下的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哈哈哈,这天凤之女,不管美丑,本王要了!”高澄哈哈大笑,拍拍段韶肩膀道,“你,就是本王的郎舅了,本王届时登上帝位,你可就是国舅爷啦!哈哈哈哈……” 众人一时出声不得,宇文导心中鄙夷,你高澄虽说把持了整个朝政大权,但夺取帝位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不怕失了民心?收敛一点不行么? 唐邕却是心中大急,但越是着急才越需要冷静,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说一句话,只能沉默,沉默,静观其变,再拿主意。 “本将军不同意!”段韶撇开高澄的手,脸上没了奉承,多了刚毅,“栖凤说过,此生非……” 正要说非唐邕不嫁,却瞟见唐邕直使眼色,一下醒悟过来,高澄若知道唐邕要跟他抢女人,那还了得?说不定当场发作,急忙道:“此生非她亲自择婿,否则宁死不嫁!” “哈哈哈,想我高澄15岁辅政,就任左右京畿大都督,17岁兼任吏部尚书,19岁加大将军,领中书监,20岁制定律法《麟趾格》。此后惩贪贿之风,得民心所向,国盛民安;再平侯景之乱,吞并两淮,扩二十三州……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今本王年龄不过廿八,就任大将军,兼相国,封齐王,天下何人还敢与本王比!”高澄霸道地挥手,“所有东魏女子只有供本王去挑的,哪有反受女人挑的道理?不行!” 肿泡眼崔季舒适时的摇头晃脑道:“当朝丞相,听断如流。爱士好贤,待之以礼,有神武之风焉。内除奸逆,外拓淮夷。乃气慑西邻,威加南服。王室是赖,东夏宅心啊。诸位,试问天下还有谁能与大丞相相提并论?来来来,本官这辞若当,该否同敬大丞相一杯?” “好!唱得好,齐饮齐饮!”杨愔带头一饮而尽,亦不甘示弱,“下官也来一段若何?” “好,好!”众人无不欢欣鼓舞。 高澄哈哈大笑:“本王哪有季舒唱的那般好?杨愔既要来一段,可就不必捧杀我了,客观点客观点。” “咳咳,”杨愔清清嗓子,手势随着语音而上下轻摇,“瑰环杰之气,驱驾群雄。英明之略,伐叛柔远。外平侯景,内察权豪。且夫为人上者,当不忝威仪,慎惜名器。先王以之革弊,达人因此垂风。是故立其章程,明其限节,水火可蹈,天荫甫倾,非本朝大丞相也。” “好好好!”高洋拍掌欢呼,却不料将自己放在桌边的酒杯掀翻在地,立时大惊,急忙傻乎乎的埋头就着地面去舔,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这是敬王兄的酒,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够了!”高澄厌恶的一脚轻踹过去,“丢不丢人!” 被一踹之下,高洋故意一头狠狠地撞到宇文导腿骨上,卯足了劲的头骨撞上没有防备的宇文导小腿骨上,疼得宇文导呲牙咧嘴。 高洋心道,你刚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现在我哥来了,还带来了那么多高手,不趁机阴你一把,我还叫高洋么? 宇文导强忍疼痛,摸摸索索的将他扶起来,当摸到他的头时,忽然神色大变,嘴里惊呼出声:“没想到我悟得算了一辈子的命,今日居然,居然遇到了真龙,真龙啊,将会贵及人主的真龙啊!” 宇文导这一声惊呼,一下把高洋的魂都吓掉了。 不但吓坏了高洋,连段韶、唐邕和帐内一众官员,全吓懵了。 高洋,你贵及人主? 他是真龙,那他哥又是什么了? 明明在大赞高澄,明明在说着天凤之女的事,你宇文导玩的是哪门子的邪火?帐内几乎所有人都怒目横眉瞪着宇文导,却都不敢开口,连同高澄的心腹崔季舒也是噤若寒蝉,生怕一句话不对遭来灭门之灾。 这种玩笑如何开得? 高洋心头更是恨不得将宇文导大卸八块,不,十六块,三十二块……不,再多都不解恨! 高澄若一怒之下,或者真信了这话,那他装傻充愣十几年,暗地里培养的几大势力,不但全泡汤了,而且,性命都怕保不住了。 宇文导心中却在冷哼,你阴我一把,我不坑回来,我还是宇文导么?你要装怂,你要演戏,我随意出一招,看你如何破,哈哈哈。 大家都在怒目瞪着宇文导,却也在以这种方式等待高澄的反应。只有高澄先发作了,拍马屁的才敢一拥而上,怒骂宇文导,甚至将其乱刃分尸。 最难受的莫过于高洋了,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继续让宇文导扶着,慢慢慢慢的起来,心头却是万马奔腾,向宇文导发怒?不行,高澄在看着啊,这不证明自己真想当皇帝?继续装傻,又怕装过了头,反而弄巧成拙啊…… 第14章 高傲的高澄 “哈哈哈……”高澄大笑着走向高洋,抓着他的后领转过来,“二弟呀,瞎子说皇位是你的,你什么时候去坐坐,让哥也替你高兴高兴?” 高洋鼻下的两条黄龙适时的流了下来,傻乎乎地指着自己:“我?我坐?可,那也得你先坐腻了,硬要我上才行嘛。哦,还有,你若不教我怎么坐,我咋知道咋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高澄厌恶的推开他,哈哈狂笑起来,竟笑得弯下腰直不起身子来,“要是这个傻子也能成器,你们这些算命的人,通通都得丢饭碗了。” “大丞相英明!”唐邕舒了口气,急忙接口道,“臣下建议,回头拟定一道禁令,禁止瞎子算命!自己都瞎眼了,还胡断他人命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瞎子说瞎话,一派瞎言!”肿泡眼崔季舒嗔怪的瞪着段韶,“这个所谓的悟得,名不见经传,段大将军怎么就不自重,请来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崔季舒!”高澄要强娶家妹本就压着一肚子火,崔杨二人大拍马屁更叫他不爽,现在居然还指责起他来了,段韶不由勃然大怒,指着鼻子骂道,“你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将面前乱吠,信不信我一脚踹断你的狗腿?” “你,你……”崔季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见段韶一步步逼近,吓得一个劲的往后退,他心里可明白得紧,段韶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他的命,虽然高澄在此他不会有性命危险,可若被踹断腿却也不是不可能的。 众人也是一脸懵逼,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好不容易平息了下这又叫人胆战心惊了? 事涉高澄没人敢去承头,可事涉发怒的段韶也少有人敢去劝说呀,若撩到其虎威,轻则吃瘪是肯定的,重则要承受的后果只怕并不会比惹了高澄轻松。 唯有高洋心里乐开了花,暗暗赞道,段韶好样的,果然是有勇有谋,轻易就将矛头给转移开了。 “这就不美了,今天可是本王双喜临门的大喜日子!”最后还是只有高澄来当和事佬,只见他似慢实快,闲庭信步般便踱到了两人中间,“一位是我的亲信,一位即将和我成为郎舅,二位又何必大动肝火?” “谁要和你成为郎舅?”段韶怒瞪高澄,“你这是想逼死家妹,我段韶,断不同意!” “呵呵,偌大的天下我都能打下来,我就不信你妹还瞧不上我?”高澄不怒反笑。 段韶讥道:“难道这个天下,是你一个人打下来的?” “这,这天下,”高澄一愣,自觉夸过了头,但要他陪不是却也不愿,忽然又哈哈笑道,“确实,你们的功劳也不小,特别是你段家!可段大将军啊,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你不会忘了真君圣言吧?” 段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高洋以此胁迫他,你高澄也拿此说事,你不提醒我就不行吗?不由狠狠的挥手道:“对你高家,除了此事不行,其他任何事我段家绝不说半个‘不’字!” “得天凤之女得天下!”高澄也气得怒瞪圆眼,“我高澄若不得天凤之女,难道还有其他人配吗?我高澄不同意,其他人还敢娶吗?” “既信真君圣言,又何信莫须有的传说?”段韶亦是怒发冲冠,毫不退让。 “哼,我高家掌控朝政多年,皇位已唾手可得,何况一个小小段家小姐?”高澄脑袋向前一探,几欲额头碰着额头,四目相对,“何况,我现今身份等同圣上,不从,就是抗旨!抗旨的后果,你知道是什么吗?” “哈哈哈哈”段韶仰头笑了起来,“你当不当皇帝,或者你什么时候当皇帝,我不反对也不赞成,但你想灭我满门,问过我姨娘吗?何况,你若逼死了我妹,你知道我姨娘会不伤心吗?” 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怕两人真干起架来,到时候都不知道该帮谁,听到这笑声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的亲生母亲乃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姐妹,两个儿子说不定今天打了架,明天就和好了,任谁都得罪不起的。 “你,你……”高澄指头对着段韶点了几点,最后摇摇头,闭了眼,他也知道家母是如何疯狂的维护段家,一下子便没了底气,“你就不会劝劝令妹,她不是一向都听你的吗?” “如果本将军偏要家妹公开招婿,你去不去让他挑?”段韶回屋坐下,强行压下怒火。 “嗯?你说明白点!” “我妹要挑天下男!你去不去应?” “你段家就试试,看有没有人敢去应?” 挑天下男?众人也是一阵惊疑,你瞧我我瞧你。 王候将相之女公然招婿倒不是没发生过,可天凤之女身份如此特殊,传言得天凤之女得天下,谁还敢去应婿? “我妹要挑天下男!你去不去应?”段韶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回只问。 “本王说过,只有本王挑天下女!”高澄气呼呼的回到上首坐下。 大家急忙各就各位,噤若寒蝉般坐回桌边,谁也不敢说话。事态虽见平息,但两人的话中依然火药味十足,只怕一句言插得不当又起波澜。 “如果本将军说家妹并非天凤之女,你信不信?”段韶慢条斯理的冒出一句。 当然,如果栖凤并非天凤之女,公然挑婿倒不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高澄看白痴一般盯着段韶,“你要当白痴,不要以为我们大家都是白痴!若不是天凤之女,你又为何一开始不说出来,还要和我拼刀拼枪的争执这么久?你不会说,是为了闹着好玩吧?” “如果我说,我真是为了闹着好玩,你又信不?”段韶不看他,慢悠悠端起酒,小口小口的品着。 这人真是欠揍啊!高澄气得咬牙切齿,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掉他手中的酒杯。 高洋则奇怪的看了眼段韶,心中嘀咕道,难道天凤之女真不是他妹,他真是和他高家两兄弟闹着玩的? 高洋没好气的又盯向唐邕,心道,你这第100个“确定”到底靠谱不啊,你不是说快揭晓了吗?为何越闹越没了头绪啊。 “大人,报!”高洋正恼怒地想着,一亲卫忽冲至大门外,见里面人太多不敢进,口中只反复道,“大人,报。大人,报……” “惊慌什么?没看见本将军正在接待天下最尊贵的丞相大人吗?”段韶也向唐邕看了眼,心道,这下应该是来揭晓第100个“确定”的吧。 “报,朝中弧公公到了将军府。”侍卫冲进来扑跪道,“说是带了圣旨,让请段氏两脉都到府中接旨。” “这时候来圣旨?莫非也与天凤之女有关?”段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圣旨岂能不去接的,只好摇摇头道,“既然是圣旨到,本府又不远,大家可随本将军一道去接旨?” “哈哈哈,本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连皇上都不跪,难道还要我去跪拜小小的弧离?”高澄傲然笑道,心说这下知道本王比你们厉害了吧,“你们快去,本王酒还没喝够!” 段韶心道也是,便道:“圣旨应该是来下给我段家的,非段家人倒也不必去!” 说着,一掀袍摆,带着下属蹬蹬蹬的出了营帐。 第15章 战场的画面太美 段栖凤三人准时从醉伶宫三楼下来了。 守在二楼的秦天、龙上一见大惊失色,三人咋都摇摇晃晃? “天啦,你们这是干什么?”秦天有些懵,“不但喝得醉醺醺的,还背着挂着这么多东西?” “哈哈哈,好,好,好!有种!”龙上连道了三个“好”,开心的大笑,“醉着死,比清醒着死爽多了啊!” “段姑娘,要不,不去了吧。或者,等酒醒了再去?”秦天小声道,“后面的事我来顶着。” “去!怎么不去?”栖凤呼出一大口酒气,“老娘们喝光你送上来的那坛酒,就是为了去应战啊!” “喝,喝光了?”秦天一惊,就算他把那坛酒干下去,也得醉倒,何况是他们三个普通人。 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再加一个怎么看都不咋样的孩子。 “嗯,就是啊,你干得不错!”栖凤脚步一歪,手中竹笛顺势点在秦天身上,才没跌倒,“不但酒的味道好,下酒菜的味道,也,也好,好极了!” “下,下酒菜?”秦天一愣。 “我双手都抱的乐器,”龙上却醒悟过来,大笑道:“哈哈哈,你右手抱着一大坛酒,左手提着一大袋东西,不是下酒菜是什么?” “那,那个下酒……”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栖凤却不再理他俩,一路高歌,潇洒而去,“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三人一路跌跌撞撞向极音堡大门走去,秦天龙上急忙前后左右的跑,随时做好扶人的准备,生怕他们跌倒。 “停停停!进极音堡不得带兵器!”门口的樊人黎间见三人不但醉醺醺的,而且还带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急忙拦下。 “你眼瞎啊,没看清老娘身上背的是鼓,手中拿的是鼓槌,肩上扛的是琵琶,腰上挂的是洞箫吗?”天不怕地不怕的秋月酡红着脸,喝了酒更是胆气十足,第一个大声吼了起来。 “你这是战鼓,哪是乐器?”樊人黎间先还真是被吼得一退,随即觉得大丢了面子,怒声反驳。 “老娘应战,以鼓声为乐,所以战鼓在老娘手中就是乐器。”栖凤撑靠在墙壁上,哂道,“要老娘进就开门,不开门老娘回头就走。” “只要不是兵器,段姑娘想带什么都可以!”秦天瞪了樊人一眼道,“若你违规不让带,那这应战之事就取消了啊!” “什么都准备好了,怎么可以放弃!”黎间忙拉着樊人去检查,心道,还是快些检查了放他们进去吧。以前谁个应战之人不是进去听师靡靡一曲后,就没活着出来过?就算带兵器都没用,带乐器算什么。 三夜背上是两面更大的鼓,胸前挂的是小鼓,手中拿的是两根更大的鼓槌,肩扛腰挂的则是琴呀钹呀甚至还有五舌竹簧等小件乐器。 栖凤除了手中竹笛外,则是一身轻松。 “检查完毕,开启战场!”随着樊人的一声大吼,锃亮、沉重的黄金大门缓缓开启。 艳楼、叶楼高台上的观众们涌起一阵短暂的骚动,随后便听到一串歌声。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隆隆的开门声中,栖凤等三人摇摇晃晃的高歌进堡。 “真是送死也潇洒啊!”观战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樊人等人怪异的互望一眼,然后快速退至醉伶宫。 极音堡平常都是不允许有人靠近的,何况是启用期间?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栖凤三人刚迈进门内,黄金大门下降,隆然一声合上。 骇人的声响,在死寂而空旷的堡内显得惊心动魄,三人心头被震得一片空白,酒醒了一大半。 在恢复神智的一瞬间,堡内的景物映入眼帘。 自四周角落开始洇蕴着雾蔼,白色的,蓝色的,轻轻柔柔,缥缥缈缈,逍逍遥遥,如碧海仙晨。 琴声轻挑,空灵悠远,若天外之音,似即,若离。 若一只酥手,抚上心的某个酸痒处。 三人均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似觉把握住了什么,却又觉什么都没把握住。 琴音轻柔,慢慢缭绕,把握住,甚或把握不住的,原是一缕香气。 随着笛声悠扬而起,空灵的不再空灵,悠远的不再悠远,笛音,一下将远的拉近。 原是,高远的头顶上方,有雨飘下。 花瓣雨,一朵两朵,三五朵桃花,零散而不零乱,布满了整个房间,飘飘悠悠,自上,而下。 雾蔼轻轻柔柔,如烟似雾,怜惜的托着,拥着,慢慢的洇蕴着。 非花非雾,非雾非花。 “好美!”秋月惊呼出声,急忙捂住小嘴,害怕浊世之声扰了仙音神乐,污了仙花神雾。 却见栖凤伸出玉手,接住了一朵娇艳的桃花,秋月和三夜也现学现样,伸手去接。 栖凤也是爱美之人,既有良辰美景在前,不好好欣赏一番,那不是白来极音堡一趟? 琴声很柔,笛声很轻,低徊婉转,让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笛声渐入高音时,一声清脆的“钹”音响过,若画圣一笔点活了龙睛,高远的头顶落下一片雨。 这回,是真正的雨,一颗两颗,三五颗雨粒,清澈而明亮。 落在盛妍的桃花上,若露珠,清香而纯净。 很想闭上眼睛,去享受那一掬清香,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害怕一触即碎。 如此美景,由不得你有一丝一毫的放肆与张扬,你会心甘情愿的调匀呼吸,让整个身心都融入这人间仙阁。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兮。”随着凄婉而哀怨的歌声轻轻响起,圆形堡垒的中央隐隐现出一个四周封闭的方形舞台。 若不细瞧,还真瞧不出这舞台是被封闭着的,因为,四周数米高的隔离墙,竟是玻璃般透明。 师靡靡终于露出了她的真容,亦是绝世俏佳人,颜容竟不输于栖凤。 罗裘薄纱半遮胸,柳眉凤眼莺舌啭。 一琴师,卧躺其前,睡眼朦胧,抚琴若依。 一钹师,轻舞其右,衣袂飘飘,妙曼多姿。 一笛师,玉立其左,朱唇轻抿,葱指灵动。 三乐师,配上一个师靡靡,洇蕴于雾蔼花雨中,构成一幅绝美的美人群像图,容不得人有任何猥琐的念头。 “悔予不送兮,悔予不送兮,悔予不送兮……” 随着一曲绕梁三匝,桃花依旧,雾蔼依旧,雨滴却不再有。 余音渐逝,良久…… “既悔之,何必当初?”段栖凤吹落手中桃花,恼道,“既布置如此美景,为何不演绎高雅艺术?却醉心于靡靡之音,可怜,可悲,可叹,可惜啊!” “艺术?”师靡靡的声音由远及近,妖媚而蛊惑,“我的艺术,就是让你们从一开始就进入掌控之中,呵呵,说下良心话吧,这个战场,如何?” “绝美,”栖凤客观道,“还不枉我段栖凤来此应战。” “呵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哩,”师靡靡嗲声嗲气道,“原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嘛。哈哈哈,可知,你们都中招了。” “能赏到如此美景,还能在这般绝美的战场上战斗,我段栖凤中招也值!”栖凤又接过一朵桃花,轻轻吹进雾蔼中,问道,“可以开始了?” “你什么时候向我舞台走来,”师靡靡媚笑,“我就什么时候开始啊!” “随我毁了这舞台!”栖凤一声令下,三人坚定的向舞台走去。 “哈哈哈,其实早就开始了!”师靡靡大笑,“看看你们的脚步,摇摇晃晃,是不是全身开始发热了,是不是开始看见幻像了?哈哈哈,我的曲子还没开始就走不动路了,真是弱得可怜,可悲,可叹,可惜啊!” 第16章 天绝极音 “谁可怜,可悲,可叹,可惜,那也得定了输赢才知道吧!”段栖凤一马当先,后面秋月、三夜肩扛背挂毫无阻挡地向舞台逼了过来。 师靡靡大惊,按以前的经验,这三人应该走不到两米就会看到触动心神的幻像,从而或神伤哭泣,或喜极狂笑,即便不至于神魂颠倒,也应该或痴或狂才对啊。 三人虽摇摇晃晃,但却不见其他异样,眼看已近舞台不足八米,师靡靡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想不明白的是,桃花、雾蔼、雨滴,均是一味毒药,分开其毒无显,三者一旦混合即成可致人神魂颠倒的奇药。 花、雾、雨,构成一副绝美毒画,让他人置身于画中,然后任其宰割,乃是她毕生的巅峰之作,没料到居然仅仅只是让他们三人的脚步飘浮了些而已。 如果她知道,即便脚步飘浮也并非她的奇药所致,不知还会惊得如何,气得如何。 “天绝极音!”师靡靡娇喝一声,不得不提前亮出了她最强大的武器。 随着清脆的钹声响起,琴声、笛声如狂风巨浪袭来,段栖凤三人终于止步于距舞台八米前。 巨大的声浪,一浪似比一浪凶猛。 三人顿觉整个绝美的战场在乐声中开始摇晃,而且速度逐渐加快,如此下去,很快必将天旋地转。 盛名不负盛望,果不愧是天绝极音,一出场就极具威势,足可致人神魂错乱。 “哈哈哈,极音堡原本是天下少有的困阵,一旦发动,一个时辰破不了阵,必死无疑!”师靡靡亦歌亦舞,间或大笑着。 整个舞台,美仑美奂。 三人自救都来不及,哪还再顾得着欣赏了? 即便是笑声,也在摇晃,在旋转,而且越来越尖锐,直刺耳膜。 任他们如何努力,却只能在以舞台为圆心的八米外冲撞,再无寸进。 “无衣!”段栖凤止步,扶住耳中已渗出血水的秋月,猛喝一声。 “咚——咚咚锵!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锵”战鼓轰响,整个极音堡都在震荡。 三夜大鼓猛如洪水,秋月小鼓急如暴雨。 待敲响了第一记鼓声后,栖凤的笛声起。 而且,起音就极为高昂。 大气磅礴、壮怀激烈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三夜与秋月鼓声不停,歌声壮美,动人心魄。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铿锵有力的旋律、壮怀激烈的歌词,是栖凤发起反攻的冲锋号角和催征的战鼓! “与子同仇!与子同仇!与子同仇……”鼓声、歌声高亢激烈,一下将天绝极音压了下去。 整个极音堡都充满着力量,都在战歌中冲锋陷阵。 艳峰、叶艳观战的人全都惊讶得紧紧盯着桥上的极音堡,以往的多次挑战,无不是隐隐约约听到悠扬婉转的琴声笛声和偶尔清脆的钹声,何以听到过如此激烈的战歌声。 醉伶宫的四大高手当然知道缘由,三夜和秋月背扛肩背的弄进去一大帮子乐器,首当其冲的便是几面战鼓。 在樊人、黎间听来,整个天绝峰都在颤抖,都在呜咽。 但在秦天、龙上听来,整个天绝峰都充满了战斗的激情,甚至都想猛吼一声加入战团。 师靡靡又急又气,这段栖凤为何不按常理出牌呀。 进来时着迷于美如画的人造仙境,本应该控其心智进入幻境,尽情享受而不得自拔,可对方似乎根本就没看见幻像,直接要来毁了舞台。 天绝极音阵启动,三人本该满地打滚,痛不欲生而不得自救,可对方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无视无视再无视,直接以雄壮的鼓声自导自演,自娱自乐。 “启动地级极音阵!”师靡靡咬咬牙,那老娘就跟你扛上吧,直接将极音阵升级,形势再度反转。 栖凤这一通鼓声,这一腔战歌,足足将前行的步伐推进了两米,距舞台仅有六米,眼见胜利在望啊。 师靡靡四人在透明的挡墙之内,既设挡墙便是最后的防护,栖凤清楚不过,这挡墙,绝非普通武器破得了的。 可是,倒霉的师靡靡遇上的偏偏是天凤之女,天凤之女的宝物又岂是普通武器能比的? 当然,嗜血之吻肯定发挥不出威力,那是近身武器。 还有两宝,一是左手腕上的手镯,一是右手腕上的手镯。 其一乃是消耗型武器,仅能用六次,必得珍惜着用,而且,中间不可有阻挡物,显然也不适合。 其二则可大发神威,可穿透任何阻挡,这个世界上的防护,基本上可以无视。唯一局限是,最大攻击距离为三米。 所以,她要尽快冲到距离舞台三米区内,才有取胜的可能。 但刚刚进了两米,堡内四周乐音直冲耳际,几与鼓与歌相抗。 于是,他们面前似乎又出现了难以逾越的鸿沟,前进不得。 天绝极音,竟是如此可怕! 第17章 失魂之音 天绝极音中没有了师靡靡的歌声,却多了一缕尖锐的声线,若疾射的一柄利刃,直刺耳膜。 突然的刺痛逼停了激昂的战歌。 栖凤瞪了一眼,原是师靡靡斜扭着身子,优雅的吹着一管奇特的哨笛。 这笛音,轻易便透过了琴声、钹声,甚至战鼓声,奇怪的是,竟是从不同方向飞刺而来。 如鬼哭,如狼唳,冰冷而尖锐,苍凉而犀利。 栖凤的耳膜又开始刺痛,而且远胜先前。 毫无功力的秋月更是痛苦的望向栖凤,耳中再度淌出血水,而且还有泛滥之虞。 在绝美若画的堡内,亦显得极为恐怖。 栖凤看着秋月面前的一大堆乐器,点点头,声音柔和地响起,“与子同泽!秋月,用心,演绎出最好的水平!” 秋月低头,眼神骤然亮如星辰。三夜和秋月之前带进来的乐器,全放在了秋月的面前。 秋月现在所处的点,乃是这个椭圆形极音堡内的黄金分割点,声音最佳传播点,乐器不放这还放哪? “三夜,看着我笛子的指向,行动!”栖凤起了个笛音,战鼓声再次轰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无衣》再响,依然壮怀激烈。 但,那一缕苍凉而尖锐的哨笛音,随着激烈的鼓声,亦加快了速率,若无数利箭狂飞乱射,誓与鼓声争高低。 秋月强忍耳中剧烈的刺痛,双臂翻飞,战鼓激昂,刹那间便敲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三夜大受鼓舞,手中鼓槌不停,但眼睛却紧盯着栖凤的笛头所向。 三夜一槌落下,突的高高跃起,一个鹞子翻身,骤然落向墙边。 身子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雾蔼桃花与不间断的清亮雨滴中,若鸿惊艳,然后,双槌轰然砸下。 “哗!”战歌与极音中怪异的爆出一声不和谐的破响。 被砸中的地面碎石横飞,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如烟花一般升上去,再散落下来,亦是极为壮观。 栖凤忍不住止笛叹道:“置身于如仙如幻之美境,任何行动,任何轨迹,甚至任何破坏的过程,竟都是极美的景致啊。” 但,栖凤没忘了为那一串水柱烟花助兴,引亢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与子同泽,与子同泽……” 而三夜,早已纵身而回,满怀激情的敲着大鼓。 身上,竟没沾上一滴水花。 效果立竿见影,不但哨笛致命的穿刺效果弱了不少,就连舞台上的琴声和笛音都暗淡不少。 “你,你怎么知道那下面隐匿着水缸?”师靡靡又惊又怒,尖声大叫,“不过,即便如此,我更要让你们死!死!死!我要让你们尝尝失魂之音的厉害,我要让你们神经错乱,疯魔而死!” 师靡靡扔掉哨笛,随着琴笛节奏疾速旋转,嘴中唱出奇怪的歌声,歌声似乎没有词,只有歌与音,突然而起又突然而下,突然而尖又突然而沉,竟神奇般能控制人的注意力,甚至全部心神,直叫人神魂颠倒,疯狂而魔。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栖凤不敢大意,带着两人自顾自的起舞高歌,比先前更专注,更卖力。 但她还必须分心去听,去感受,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其他水缸埋藏之地,因此,她比三夜和秋月,其实承受着更多的伤害,耳中已源源不断的渗出了血水,看得人恐惧而担忧。 正因为如此,她更不敢让师靡靡的邪曲控制自己,哪怕一秒钟。 而且,她也不敢让三夜和秋月放松神经,既称失魂之音,必有其霸道之处,一旦坠入,绝非能轻易爬出来。 她们都在努力让自己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演唱中,才不至于受控。而栖凤,明显起着领头作用,三夜和秋月现在都极信任她,依赖她,她更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所以,她付出的努力比他两人大多了,精力早已殆尽,但她不能表露出来,必须死撑着,去寻找对方的弱点。 古时没有电器,这利刃般的声音如何扩的音?她想到了山西晋祠水镜台的扩音方法,于是忍着耳膜的刺痛,再一一仔细勘别,果然发现了与水镜台扩音方式相差无几的疑点,那就是,以大水缸形成共振,达到舞台扩声效果。 原本还是猜测,但三夜一击见效,栖凤心中大喜,随即又快速而连续的指向了三个地方。 三夜眼中精光一闪,大力一击鼓,两支鼓槌突的若炮弹一般分向两个方位轰射而去。 而身体,则猛然弹向空中,然后轰然下落。 落地之时,两脚似聚千斤之力,却一砸而起,又犹似蜻蜓点水般一触而飞。 两槌亦若脱弦之箭,几乎同一时间各砸中一点。 随着三声轰然爆响,相距数十米的三个角落瞬间升起三道水柱,若先前一般,在绝美的雾蔼桃花雨点中散落而下。 等水花散尽,三夜几个纵跃,拾回鼓槌,痛快淋漓的再度敲起战鼓,面对舞台还枉自自傲的四大美人,洋洋得意的吼起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咚咚——嚓!”秋月已完全沉浸在演奏之中,手中鼓槌翻飞若蝶,熟练的间或猛敲一记挂在臂上的铜钹。 她全然不知,此时的邪曲已然小了很多很多倍,甚至都被鼓声全然淹没了。 “与子同泽,三夜随我冲呀!”栖凤抓住时机,第一个往前冲去,边冲边道,“秋月,留在原处,尽情释放你的器乐天赋!” 蜂拥在艳峰、叶峰的观战之人,为激昂的战鼓声时而弱时而强惊讶不已,段栖凤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挑战极音殿的姑娘叫段栖凤,而且,也知道了,战鼓便代表着段栖凤一行还生龙活虎的,活着。 这是极不简单的事,因为以前的挑战者,从没坚持到小半个时辰便会一命呜呼。段栖凤这个名字,不管最终成与败,必将让他们终生难忘。 极音堡虽是密闭的,但那鼓声太过激昂,甚至那“与子同泽”的歌声都穿透了极音堡,让他们震惊不已。 “千山大人,是否该通知护法了?”千山柚身旁的侍卫急道,“师月采,最多能坚持一个时辰,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慌什么?这才小半个时辰,你以为段栖凤能坚持过一个时辰,真是笑话!”千山柚虽惊讶于段栖凤三人是如何坚持下去的,但却从来没想过她们会坚持到一个时辰。对,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去想过。 第18章 索魂之音 眼见栖凤和三夜又冲近了近二米,师靡靡不由大惊,看着身边已经元气大伤的三个乐师,冷笑道:“是时候体现你们价值的时候了!” 三人都惊惧的望着她,如看着恐怖的魔鬼,身子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 “你们应该感到荣幸,应该感到骄傲!”师靡靡拔剑在手,毫不迟疑的挥向钹师,“能为天绝极音献身,不正是你们一生的追求吗?” “不要!”钹师惊恐的举钹一挡,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钹与玉臂便被一劈为二。 被一劈为二的还有,一具娇好的美人躯! 师靡靡要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钹师,贡献出的汩汩鲜血! 栖凤看得心头一悸,虽然她也巴不得对方四人全一下子死光,但却没想到师靡靡竟如此狠毒,如此残忍,连自己同伴都杀。 段栖凤一时间恨得目眦欲裂,大怒道:“师靡靡,你如此没有人性,丧尽天良,我段栖凤今日断不留你!” “今天有我没你!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来留不留我之哈哈哈,失魂音被你破了,你再试试能不能破了我师靡靡的索魂之音?”师靡靡大笑,对着瑟瑟发抖的琴师和笛师一声娇喝,“启动,天级极音阵!” 看着脸色惨白的琴师和笛师哆哆嗦嗦的捧着乐器,师靡靡大怒,指着两人就开骂:“是狗还知道报恩!我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教了你们这么多年,都白养了?白教了?你们,是不是要逼着老娘直接启用仙级极音阵?是你们用本事索去他们的魂,还是你们自寻死路,快,自己看着办!” “三夜,上!”栖凤边喝边往前冲,对方没能启动天级极音阵,便是她冲进三米内出手的大好时机,岂容错过? 然而,随着一声巨大的裂帛声响起,奇异的事发生了。 是的,裂帛声!若一大片布匹被凶狠的在耳边撕裂的巨响声,叫人忍不住痛苦捂住耳朵的裂帛声! 栖凤和三夜虽没有捂住耳朵,却被一下子弹了回来,就如撞在了一幕奇异的、紧绷的布匹上。 最终,他们被挡在拒舞台五米之距,再也寸步不进。 二人极为沮丧,破掉地级极音阵的失魂音,最终的战绩是,仅仅前进了一米。 关键时刻,琴师和笛师不得不发力。性命攸关,但求能用天级极音阵困死段栖凤一行,否则,死的就是她们二人。 如果天级极音阵困不死段栖凤,师靡靡绝不会皱半点眉头就会杀了她们,以二人之血来祭阵。 极音阵本就是师族嫡传下来的极度邪恶的阵法,消耗能量也极其巨大。 极音阵地级就几乎耗光了阵法预留能量,启动天级和仙级就必须以人之鲜血来充当能量,这便是其邪恶之处。如果天级失败,她们都难逃一死,因为,仙级阵法就不是一人之血所能启动的了。 所以,琴师笛师一启动天级就是以命在搏,极其凶险。 裂帛声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怪异,如裂帛,又掺杂狮吼,刺得人只想捂着耳朵,震得人只欲蒙头大叫,不然,大有神经错乱、神魂颠倒之兆。 天级,果然如索魂般凶险。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忽然,秋月的歌声随着激烈的战鼓声传了过来,是如此的激昂,如此的充满激情,压得裂帛声的音量都弱了一分。 栖凤不由暗喜,他们三人中,就数秋月是短板,功力最弱,甚至没有功力,最先败的肯定是她。 他们三人如今是同仇敌忾,正如歌中唱的,与子同袍,与子同泽,与子同裳,与子同仇,与子偕作! 任何一人毁了,就都没命了。 没想到的是,如今反而是沉浸在音乐中的秋月首先胜了出来,对声音的敏感,对音乐的天赋,竟让她对天绝极音都免疫了,再不受其伤害。 秋月没事,栖凤大为鼓舞。三夜的功力太强了,也完全能扛下去,她现在要做的,便是集中精力来辨别裂帛声形成之源! “三夜,头顶!”栖凤略一思索,便兴奋的大呼起来。 是的,头顶挂着的六把螺旋伞,她一进来就发觉有古怪,如今才明白,就是这螺旋伞,让天绝极音回旋凝聚,然后爆发出震人神魂的裂帛声,狮吼声! 三夜抬头一望,立时明白,稍一吸气,飞身而起,举槌奋力砸下! “哗!”重击之下,螺旋伞秋千一般骤然晃荡。 然而,伞不但没坏,其狮吼声反在受力之下更厉,震得栖凤一下捂着了头,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三夜落下地来,望着痛苦蹲在地上的栖凤,惊慌道:“姐,你,你没事吧?” 栖凤腾出手来,指着大鼓:“快,快!” 三夜惊醒,闪电般奔过去,将鼓提在手中,一掌击去。 大鼓轰然而破,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飞出,三夜一个纵步抓在手里,再顺势一蹬地面,跃在了伞的上方,一剑狠狠劈下。 “叮——”火花爆闪,但随着金铁交鸣之声响过,那吊着螺旋伞的铁链依然完好如初。 螺旋伞左摇右晃,似在嘲笑宝剑的不屑。 三夜大怒,又纵身而起,内力运于剑身,使出全身功力连劈三剑。 铁链不但没断,裂帛声反而更激。 “啊——”栖凤终于忍受不了,捂着耳朵痛苦的大叫一声。 有血,自指缝间流出。 三夜奔到栖凤身旁,急得跺脚。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秋月的歌声更为激昂,适时地响彻在整个极音堡,稍稍缓解了栖凤的痛苦。 “抱我上去!”栖凤站起身来,脸色惨白,显得极为孱弱,但如此,却更令人心疼。 连十来岁的三夜都是心中一颤,他忍不住扭过头,冷冷道:“不行!” “什么?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栖凤又急又气,“快,抱我上去,不然,天级极音阵一旦流转顺畅,我们连魂都被索没了,哪还有机会破阵?” 三夜头也不回,依然冷冷的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可亲!” 栖凤几乎气哭了,这个朝代不是很开放吗,怎么三夜却如此保守? “我是你姐!”栖凤怒了,“你才多大点的屁孩,懂个啥?” “你,是我唐大哥未来的夫人,我三夜怎么能碰?说不行就是不行,快想其他办法。”三夜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觉得这栖凤姐有的是办法,肯定不只这一个。 “真没其他办法了,三夜!”栖凤声音陡然增大,怒吼道,“如果我死在这里了,你该如何向你唐大哥交待?” 三夜一愣,身子僵硬如铁板,心中却急得不知所措。 第19章 雨桐接旨 段府段雍一脉早已到齐,恭敬的侍立等候。 段雍往上首坐着的弧离手中塞上一大包金叶子,垂首道:“大总管辛苦了,区区薄礼,在下不成敬意,请将就着喝茶吧。” 这哪是什么区区薄礼,简直都快拿出他段雍家两三年的积蓄了。 弧离收了礼,笑眯眯道:“段大人客气了。” 这一幕,刚好被赶过来的段韶看了个正着,冷冷地盯着段雍:“伯父,是不是我很久没提家法了?” 段雍没想到段韶如此不给自己留面子,特别是还有弧离在旁,不由老脸一黑,嗫嚅道:“这,这只是代表我段雍的一点心意,与家族无关。侄儿若认为伯父做得不妥,待后再说不迟,你还是先给御前大总管请安吧。” 段雍故意将“侄儿”和“伯父”咬得特重,即便你是家主,但在长辈面前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哼,要你教?”段韶上前,微微一躬:“不知弧公公到此,有何贵干?” 这就算请安? 就算你段韶舍不得银子,至少也礼节性来一句“下官不知弧公公到此,有失远迎”之类的场面话吧。 段雍一脉你盯盯我,我盯盯你,惊讶莫名。段韶一脉却忍不住快笑出声来,心道,我家段大爷就这么霸道,你能怎么着? “好了好了,”弧离甚觉无趣,但段韶外统军旅,内参朝政,战功显赫,名望极高,他也不敢端架子,而且段韶是吝啬得出了名的,想在他身上拔出一毛是断不可能的,又何必自讨没趣呢,便适时的起身道,“本宫是来传圣旨的,请大家准备接旨吧。” 段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早知如此,何必自作主张叫他去“请安”。 段雨桐却还在心疼父亲送出去的金叶子,心中恨恨道,这些金叶子都该家主出的,都该家主出的,我段雨桐入主后宫后,定叫你段韶百倍奉出。 爷爷段连年老后,本该将家主之位传给父亲段雍的,但段连在临终之际,却一反家主“传长不传次”的惯例,以什么“能者居之”的歪理,硬是将家主之位传给了次子段荣。 段荣三个儿子,他更是早早的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长子段韶。这样,段雍虽比段韶高上一辈,在家族方面却说不上半句话,因为,段韶那小子不但位居家主,还强势得不像话,动不动就家法侍候,才不管你什么长辈不长辈。 “等我入主后宫后,我会扒了你的皮,灭了你段韶一脉!”段雨桐在心中又恨又笑,“哈哈,还是不全灭了的好,那时,我会安排我弟弟坐上家主之位,把以前我雨桐一脉所受的羞辱全找回来,不,要加倍!对,加倍找回来!” “雨桐,跪下!”段雨桐正想得得意,却听段韶一声虎喝,吓得她一个激灵,身不由己的跪了下来。 我都快入主后宫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这么怕他?段雨桐跪在后面,怯怯的望了一眼最前面的段韶,心中极为恼火。 弧离拿出一卷双龙戏珠的明黄色圣旨,扯着尖锐的嗓音大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佛施祥瑞,普照人寰。鸾飞凤舞,河清云庆。段氏逸群之才,幸诞天凤之女。历数天凤女者,必定宫妃天下。悉段氏栖凤乃天凤之女,丽质轻灵,聪慧淑睿,风华卓尔,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皇贵妃,即日进宫。钦此!” 册文念到一半,当听到“悉段氏栖凤乃天凤之女”时,段雨桐脑海嗡的一声炸响,人都几乎快跳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传言给皇宫,明明说的是“天凤之女出自段氏”,按常理,宫里来人后会先验明正身啊! 即使不验明正身,圣旨内容也应该是“悉段氏之女乃天凤之女”,而不指名才对嘛。这皇上,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莫非,皇上也认为,段雍一脉出不了凤女? 哦,对了,认为凤女出在段韶一脉,或许才叫常理,谁叫她这一脉如此势弱呢?何况段栖凤的名字中偏偏取了个“凤”字啊。 她心头懊恼不已,唉,当时传信时为何不写明天凤之女乃段雨桐呢? 不过,她也不动声色,就想看看段韶作何应对? 将段栖凤踢下绝剑峰后,她也派了人去寻过,得知尸体被唐邕抱走了。 若最坏的情况是段栖凤被救了过来,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就算唐邕能救得活她,至少也得落下终身残疾,还当什么天凤之女? 想到此,她心才稍稍定下来,皇贵妃的封号虽暂时在段栖凤名下,但那也只是暂时而已。她只要一进宫,凤冠,瞬息间就会戴在她的头上。 现在,主动权反而在她手里了,什么时候亮明身份,什么时候让你们惊掉下巴,得看她的心情了。 直到弧离把这一篇长长的册文念完,都不见段韶接旨。 段雨桐越发得意,段大将军啊段大将军,你终于知道自己女儿出大事了? “段将军,为何不接旨?”弧离疑惑而又小心翼翼道:“难道,难道汝将抗旨不遵?” “弧公公,这圣旨下官可接。但必得有言在先,须得公公允,和诺!”段韶抬头,郑重道。 “有何为难之处,大将军请说,弧离能作主的,断不会不从。” “圣旨所言,一则下官此前并不知情,小妹栖凤并未在身边,即日进宫,恐不能成行。二则,栖凤是否天凤之女,下官身为其兄都不能确定!若冒然受封,恐有欺君之嫌。以上两者,若有不虞,请公公允诺一概与我段氏一族无罪。我段韶乃敢接旨。” “什,什么?”弧离听闻大惊,“你说段栖凤不在身边,本宫尚可通融,你说什么不能确定段栖凤乃天凤之女,又从何说起?” “在圣旨面前,下官所言不敢不实。”段韶道,“我身为家主,确实以前也认为家妹乃天凤之女,甚至还将天凤三宝交与她。可三宝到了她手里,却一转眼间便不知了去向,而天凤三宝,只有段家家主和天凤之女才可留存。所以,栖凤不能留得三宝,她的身份,段某着实不敢确定。” “原来如此,但凤翔九天的祥瑞既现,说明天凤血脉已然苏醒。”弧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本来他占着极大的先机,在得知密报后马不停蹄的先人一步赶来,没料到天降祥瑞暴露了凤女苏醒,随后遭遇半路拦截,耽误了宝贵的两天,让先机尽失。 当然,敢明目张胆以各种理由拦截他的,除了高澄还会有谁? 庆幸的是,抵达段府后,并未见到高澄等人,只要立即召集段府接旨,那自己就还占着先机。可如今连天凤之女都不能确定,不是还得花时间来寻找和求证,那先机可就荡然无存了。 “圣旨,本小姐来接!”弧离正在懊恼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跪着的人群里传出来,原是跪在段雍身边的姑娘。 “你有什么资格接旨?”弧离正在懊恼,此时不由勃然大怒,尖声吼了起来。 这里,他除了忌惮段韶外,其他人要来添乱,可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跪在段雍身边,很明显是段雍之女,竟然要来接圣旨。 “雨桐,你给我回来!”见段雨桐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傲然向弧离走去,段雍急得差点跳了起来,暴怒的喝道。 这可是圣旨,连段韶都不敢贸然接下,正如弧离怒吼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接? 雨桐昂首而行,珠冠生辉,红裙曳地,竟生出一股睥睨天下之威。过了段韶,止步,面向弧离,跪下,一双玉臂举过头顶,不容置疑的道:“天凤之女,雨桐接旨。” 弧离惊诧莫名,双手一抖,圣旨哗啦一声,掉落在段雨桐手中。 “天凤之女,雨桐接旨。”本似不高的声音,却震惊满堂。 第20章 迷魂之音 “哈哈哈,能损毁螺旋伞的工具,只怕整个天下都找不到!”师靡靡得意的大笑,双手一招,将钹抓在手中,双钹猛的交击,“既然破不了阵,你们,就去死吧!” “镲——”随着一声爆响,裂帛与狮吼声都似被劈开了一条缝,利刃般斩了过来,直达三人的神经之稍。 功力深厚的三夜都是一个激灵,再一看栖凤,双耳的血水更多的渗了出来,但双眼依然那么坚定的望着他。 “你,再不抱我上去,就真的来不及了!”栖凤特委屈,唉,谁叫这副身子如此弱小呢?连纵上几米高都不成。 三夜快步到了她面前。 栖凤一喜,正要扑上去让他抱,却没料三夜往下一蹲,双手平摊在地,冷道:“站上去!” 栖凤无奈,只好左脚踏上他的右手掌,右脚踏上他的左手掌。 随着三夜的一声“起”,栖凤被他猛的抛上了半空。 而且三夜的力道掌握得极其精妙,让她的身子在螺旋伞的高度硬生生止住了那么好几息。 栖凤适时的启动“嗜血之吻”,锋利的刀尖自戒指中弹出,闪电般削断螺旋伞上的吊链。 “轰——叭!”螺旋伞轰然砸下。 栖凤随后落下,三夜早伸出两只手掌托住她的脚掌,栖凤下坠时身子一歪,正要去搂三夜的脖子时,三夜却根本不给她搂抱的机会,脚步一错,顺势调整好她的姿势,又是一声“起”。 栖凤不受控制地又被抛上了半空,直奔另一面螺旋伞。 如法炮制,第三面,第四面…… 栖凤哭笑不得,为了避开她的身体接触,这个该死的三夜,居然让她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每破坏一面螺旋伞,琴师和笛师都受到一份重创,最后,两人直接瘫倒在地。 师靡靡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锋利的武器? 更让她气馁的是,这武器是怎么出现的,什么样的,她都没能看清楚。 螺旋伞,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完了? 要知道,制作螺旋伞和吊链的原材料,来自东海深处的星陨玄铁,坚韧程度堪称世上之最,居然还有武器能轻易斩断? 直到斩断第六面伞后,栖凤已累得精疲力竭,心道,这下你不抱着我,难道还要将我甩出去? 栖凤在半空中如此想着,三夜却闪电般奔至秋月,将沉浸在演奏中的秋月一个公主抱,眨眼间便掳了来,待双掌卸掉栖凤大部分下坠之力后,将秋月往她身下一塞。 栖凤又气又恼,为稳住重心,又不得不抱住秋月,两人狠狠的倒在地上,滚着一团。 秋月扶起栖凤后,兀自在脸红心跳,不由气得豹子般猛冲过去,对着三夜又踢又骂:“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可亲吗?你为何还那样把我抱了过来?口是心非的下贱胚子,我跟你没完!” 三夜不躲不闪,只冷冷道:“凤姐是唐大哥的人,我当然不可碰。你以后还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的人呢,亲了就亲了抱了就抱了,还能把咱咋样!” 秋月听得更是暴跳如雷:“我撕烂你这张嘴,你这张臭嘴!” 打几下如同搔痒痒,撕嘴巴可就不行了,三夜大叫一声:“快往前冲啊,毁了那个邪恶的舞台!” 还没等秋月的手搧到他嘴边,人早已冲了出去。 栖凤哭笑不得,抚着秋月的头安慰:“快去奏乐,战斗还没结束,三夜那个小浑蛋,咱回去再收拾他。” “嗯!”秋月一听奏乐,又兴奋地跳了起来,“我演奏得正感郁结的时候,浑蛋三夜骤然打断,我反而一下子悟透了。嗯,我去继续演奏,一定打败师靡靡!” 师靡靡见三夜冲了过来,转向两位美人乐师,歇斯底里的尖叫:“没用的两个东西,你们,既不能索去段栖凤的魂,那就让我来,索走你们的魂啊!” 受到重创的琴师和笛师瘫在地上,惊恐的瞪着圆眼,绝望地向后退着。 “……索走你们的魂啊啊啊啊——”师靡靡的声音在她俩听来,如同地狱传出的魔鬼的声音,在脑海里嗡嗡回响,让她们惊恐万状。 “不要啊……”琴师和笛师蒙着头,拼命的嘶喊着,“我不想死啊!” 然而,随着两片铜钹飞至,两颗大好的美人头就此脱离了身子,两腔滚烫的鲜血从脖子处翻涌而出。 其实,当段栖凤斩断第一面螺旋伞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绝望了,就已经知道师靡靡将拿他们的鲜血来祭阵了。 只是,在无力反抗的绝望中,就那么无助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或者,祈求着出现一丝渺茫生机的希望。 “如此狠毒的师靡靡,如此邪恶的极音阵,我段栖凤不灭你们,天理何在!”段栖凤怒喝一声,往前冲去。 三夜狠狠的将一面螺旋伞向舞台踢去。 “篷!” 一声轻响,舞台外面的挡墙被砸进去一个漩涡,但随即便反弹回来。 “呼——” 螺旋伞疾若闪电般原路回击,直奔三夜而去。 三夜只得奋力将螺旋伞向旁边踢开,皱眉望着那堵奇异的透明挡墙。 “哈哈哈,没见识过吧?”师靡靡嘲笑般看着三夜,“这便是传说中的魔力墙!来吧,你用多大的力,便会反弹回去几乎相当的力!哈哈哈!” 栖凤趁机冲进距舞台三米区内,正要开启天凤三宝给对方致命一击时,随着悠扬的琴声响起,两人又如同撞上了一面紧绷后弹射开来的幕布,一下子将他俩弹回到了距舞台四米远处。 破掉天级极音阵的战绩,最终又只是向前推进了一米。 看来,还有一场更为艰巨的战斗在等着他们。 “贱人!就不能和我来一场刀剑决斗吗?”三夜挥剑,愤怒的大吼。 进又进不得,魔力墙又打不得,对于崇尚武道的三夜来说,真是憋屈之极。 “极音堡,当然是以极端之音、极致之乐取胜哟!”师靡靡双掌按向舞台一个按纽,媚笑道,“你们,是第一个逼得本月采启动仙级极音阵的,很好,很好,很好啊!那就让你们葬身于,本月采的迷魂之音吧!” 师靡靡随后一手抚琴,一手持笛,竟然同时极为熟练的操纵两种乐器,果不愧是月采之首。 在天绝峰,花颜以容取胜,月采则以艺取胜。 竞争花颜之位,大多仰仗的是爹妈给的一副好容颜,但月采不同,她们除了天赋以外,还得靠自身的努力,或乐或舞或诗某一方面必有过人之处,所以,大多月采的内心是极为自傲的,甚至不屑于去竞争花颜的。 虽然,每年的交易大会上,花颜更受东家欢迎,出价也更高。但若同时被一城买走,能成为一城之魁的,却并非全是花颜。 琴声与笛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琴声忧伤,笛声颓废。 亦不知是迷魂音之妙还是仙级阵之功,在这如画的堡内,秋月高昂而鼓舞人心的乐曲偏偏让人充耳不闻,低迷颓废的迷魂之音却能直直的往耳朵里钻。 跟随着低沉忧伤的乐曲,让听者的思想不由自主的散漫到了极点。 继而萎靡到了极点。 然后忧伤到了极点。 再是颓废到了极点。 最终消极到了极点。 何以叫师靡靡,这一首由她亲自演奏,让人极度萎靡不振的乐曲,才能最好的诠释她名字的由来啊。 她最大的成功,并非是传承下了师氏失魂之音、索魂之音颠倒神魂的真谛,而是在前辈的基础上,自创了让人迷失灵魂的迷魂之音。 经过特殊训练,身为特工凤组的段栖凤,都差点被这首乐曲迷失心智,何况他人? 在即将迷失陷落之前,栖凤及时咬破了舌尖,让自己时刻保持警醒状态。 能创造出这般低迷颓废之音的人,不知其心还是不是人心,因为,要创造必得切身体会。 而且比听众更要深入百十倍的体会,是人,其心怎能不先迷失而不能自拔? 这是让段栖凤为之吃惊,而又不得其解之处。 可这时候已不是她感叹疑虑的时候,她急忙狠狠的摇摇头,似乎要甩去讨厌的苍蝇,然后望向秋月和三夜。 秋月以全身心的演奏相抗衡,暂时还未有异样。 可三夜却静静的歪倒在阶梯状的座椅边,状态极其不妙。 “三夜,三夜!”栖凤急忙奔过去,抓住他的衣领使劲摇晃,大声呼唤。 “晚了,晚了。看吧,世界已经失去了颜色,天空也是这样的灰暗。空气,都让人这样的窒息。没希望了,这就是世界的末日啊。”三夜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栖凤,嘴里不断的喃喃着,“我三夜早就是该死的人了,我命该如此,我认输了,我不想挣扎……” 第21章 与子同泽 “三夜,振作!振作起来!”栖凤提着三夜的衣领,急道,“我已经找到破解迷魂音的方法,你只要砸毁这些阶梯座椅就行了!快起来,行动呀!” “不可能的,没希望了。”三夜闭上眼,“没那么好命,没那么次次都被你猜中,我真是山穷水尽了。” 情况糟糕到了极点,三夜迷失了,彻底陷了进去。 栖凤拾起地上的宝剑,拼命向两边的阶梯座椅劈去,可她一个弱女子,不但没毁掉一把座椅,反而震破了虎口,钻心的疼。 栖凤扔了剑,看向秋月,眼里充满了愧疚,心里极为难过,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 她极度不甘,怎么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挂了啊,而且,还要拖着秋月和三夜一起死。 “三夜,三夜!”秋月也停了演奏,急急的奔了过来,几乎带着哭音。 秋月还真是个奇葩,居然连迷魂之音都免疫了。 可若没了三夜,就凭她和秋月,是绝对毁不了座椅的。 “我想念妈妈的怀抱,我也想我爹爹。”三夜流出了眼泪,“我听到了,他们也在呼唤我,他们也想我,他们也想早点见到我。” 秋月听得大惊失色,三夜竟有寻死的念头。 好个秋月,一把抓住三夜的双肩,猛烈的摇晃,吼道:“三夜,没想到我秋月看走了眼,原来你是个孬种,你就是个孬种!你这样去见爹娘,你怎么向他们交代?你说,你打不过仇人?你怕仇人?所以你放弃报仇了?孬种!孬种!孬种!” 秋月一边愤怒的嘶吼,一边将他狠狠的推倒在地。 栖凤心里一喜,原来三夜还有血海深仇未报,或许秋月这一招能奏效。 果然,三夜猛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血红,随后浑身颤栗,似在拼命与师靡靡的迷魂之音作抗争。 然而,最终还是颓然的倒了下去。 “我心里一片茫然,我已经没希望了。”三夜又流出了眼泪,悲哀的道,“我报不了爹娘的仇,报不了唐大哥的恩,只求来世再报了。我真的无力抗争,这是命中注定的。秋月,你快走,你们,都快走。” 秋月崩溃了,扑进栖凤怀里,“哇”的一声哭了。 连如此深仇大恨没报都激不起三夜的斗志,都唤不回三夜求生的欲望,可见,这迷魂之音一旦让人陷进去,实在是太可怕了。 三夜听见秋月的哭声,慢慢望过来,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悲伤。 栖凤忙丢开秋月,又一把抓着三夜的衣领,凶狠的将他拎得双脚都快离地了,怒喝道:“三夜,你还是男人吗?你还是男子汉吗?秋月都被你抱了,你还想撒手不管?秋月对我说,这辈子非你不嫁了,你死了她也不活了!你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吗?抱了人家的身迷了人家的心,就想一溜了之吗?我呸,原来你竟如此不屑!亏我段栖凤还认你作弟,亏我妹子秋月还要以身相许,还要生死相依。真是我们看走了眼,你根本就不是男人,不是个男人!” 三夜被骂得一愣一愣的,惊疑的望向秋月,却见她脸红如霞,娇羞无比,泪水晶莹剔透的一滴滴滚下,真是楚楚可怜。三夜热血陡然上涌,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一把推开栖凤的手,猛的吼道:“秋月,我不要你死!秋月,谁也别想伤害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三夜艰难的拾起长剑,一边高歌《无衣》,一边挥剑纵跃于阶梯座椅间。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同仇……”栖凤心中暗喜,急忙相和,秋月顾不及去责怪栖凤胡说八道,也急忙相和。 一时间,战歌激昂,与师靡靡的迷魂之音拼命的对抗。 三夜剑之所到,石灰石的座椅轰然炸开,石碎纷飞,转眼间便毁去了左边阶梯近三分之一的座椅。 “我快坚持不住了!”但好景不长,三夜回头,喘着气道。 三夜的眼光,又开始有逐渐暗淡的趋势。 “哈哈哈,我虽然没料到,确实没料到你段栖凤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仙级极音阵的阵眼所在,但,那又如何?”师靡靡邪恶的笑声从琴声中穿透出来,直逼耳膜,“石灰石是那么好毁坏的吗?可知石灰石会对破坏者的心神进行反噬,会强化迷魂效果的哦。我师月采就不相信,那小子能坚持着将所有石灰石座椅毁完。哈哈哈……” 找到阵眼,很难吗?段栖凤冷笑,她乃是二十一世纪的凤组特工,猎奇极广。 刚才差点困于迷魂之音时,她便在极力思索迷魂之音的原理。 电光石火间,她想到了古希腊的埃普道鲁斯大剧场,全场大到能容纳一万五千多观众,虽然没有现代化的任何电器扩音设备,但其极佳的声效却举世闻名。 就算是撕烂一张纸的声音,远坐在六十米之外的听众也能清晰的听到,这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 经现代化设备研究得知,古人虽充分利用了阶梯形、半圆形等各种扩音方式,但石灰石座椅却是其中重要一环。 石灰石不但能卓越的增强音效,而且不同的波纹曲面还能过滤掉某些声波,让频率大于或低于某个赫兹的声音被有效抑制。 所以,当她看见两边成扇形的这些石灰石阶梯座椅时,灵光一现,立即有了破解之法。 “秋月,鼓声没用了。”栖凤重新拾回竹笛,转头望向秋月,“你快去弹琴,边弹边唱,弹不好没关系,跟着我节奏走就行。” 刚才师靡靡的声音穿透而出,又给了她灵感,说明鼓声是刚好被抑制住了,而琴声、笛声和人的声音是会被放大的。 随着栖凤的笛音响起,秋月的琴声也悠扬而激昂的充斥整个极音堡。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三夜和秋月壮怀激烈的歌声再度在极音堡内响起,而且,大有穿透极音堡,响彻云霄之势,令人热血喷涌,催人奋进。 好个秋月,激情之下将栖凤的话吃得通透,只管随心所欲,不去想弹得对不对,奏得合不合理。 只见她时不时脚踏大鼓踩稳节奏,时不时丢掉七弦琴吹起五舌竹簧,时不时猛敲几记编钟锤一记钹,时不时吹起洞箫奏一段琵琶,各种乐器抓在手里就用,踩在脚下就响,而且融合或交换得恰到好处,妙到毫巅。 其实,早在水央殿一个半时辰,栖凤就领略了秋月超人的音乐天赋,可没想到她竟然发挥得如此出色。 整个大厅充满了秋月激昂奋进的演奏声,师靡靡的乐曲暗淡得如同低沉的伴奏。把个师靡靡惊得下巴掉了一地,索性放弃了演奏,只一眼不瞬地盯着七八米远的秋月独奏。 这一看,只看得师靡靡眼花缭乱,只听得师靡靡直咋香舌,这个秋月的演奏技艺,她自忖两个自己也赶不上。 栖凤吹着笛,心中也是激动不已,秋月的乐器天赋竟然高得离谱啊,竟然刹那间无师自通,一通百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与子同泽,与子同泽……” 与子同泽!激昂的歌声豪情万丈,直透极音堡,震荡整个天绝峰。 三夜斗志昂扬,整个人如猛虎下山不可阻,手中剑上下翻飞不可挡,一边高歌一边猛烈的破坏着石灰石座椅。 第22章 三大护法 此时此刻,极音堡外已是惊翻了天。 因为,仙级极音阵被破,《无衣》战歌穿透了极音堡,直达苍穹。 《无衣》战歌,代表着段栖凤一行还活着,而且,生龙活虎的活着。 而时间,离启动极音堡已然过了一时三刻,离传说中的死亡时间已极为接近了。 是的,不足一刻钟便到一个时辰。 是的,极限时辰,是传说中的死亡时刻。 这是个从没人想到会真正来临的时刻,因此,这个死亡时刻,也许除了师靡靡和宫主,以及三大护法外,谁也不知道会有多恐怖。 在师靡靡的极音阵中,过往的挑战者中,坚持最长的纪录是,三刻。 当段栖凤一行坚持过了一时三刻后,外面所有人都无法淡定了。 特别是,当《无衣》战歌惊天动地的传了出来,所有人都震惊,和慌乱了。 这代表着段栖凤一行不但占了上风,而且意味着有可能坚持完一个时辰。 除却留在醉伶宫的四大护卫外,其余十九卫全都盯着千山柚,等待着他拿主意。 “快请三大护法!”艳楼,千山柚也是巨震,再也沉不住气了,不得不令道。 若真到了死亡时刻,该如何处理?谁也没有经验,谁也不敢擅作主张,哪怕是二十四卫之首的千山柚,也不行。 “哇呀呀!这是谁个队伍在演奏啊,真牛过了一百个萧二郎啊!”霹雳般的吼声自山腰一路轰了上来,震人耳膜。 “错,大错特错,依本小生计,这乐队只强过两个萧二郎,却强过一百零一个仇元霸!”清朗的声音亦跟着飘了上来,悠扬动听。 “啊呸,你变成两个萧二郎去试试,若演奏出这般效果来,我老仇让你当三护法!” “你变一百零一个仇元霸去试试,能达到这般效果,我老萧继续当我的二护法!” “哈哈哈哈,我道奏乐之人,必都是威武壮阔之猛张飞!” “非也非也,我道奏乐之人,必都是才子佳人之俊潘安!” “到了到了,未待去请就到了!”楼上的人群一阵骚动。 打头之人青衣青袍,威武雄壮,虬髯满面,铜铃大眼,手持硕大铜钹一对。 随后之人白衣白袍,洒脱不拘,超逸绝伦,剑眉星眸,手挥尺长玉笛一管。 二人并未借助吊索铁链,在刀削斧劈般的悬崖上却如履平地般飞奔而上。 正是三护法,恶魔钹师仇元霸;二护法,玉面书生萧二郎。 “谁说是猛张飞了?谁说是俊潘安了?”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依本姑计,乃沉鱼落雁之大乔小乔也!” 此声一出,所有的骚动没了,整个天绝峰死寂一片。 刚飞身上山的萧二郎和仇元霸往两边一站,让出一条道来。 转眼间,一乘青竹敞篷轿后发先至,若炮弹般从山腰发射到二人之间留出的空道上。 说是一乘轿子,不若说是半乘轿子。 本是两人一前一后抬的轿子,被硬生生将后面两根竹棒斩断,只留下前面的竹棒,由一人高高的扛在肩上。 轿里,坐着一人,青翠衫儿羊角辫,瓜子脸儿淡淡眉,大大眼儿眯眯笑,身旁放着一把弦儿三尺剑。 正是大护法,三弦剑姑柳叶儿。 “大护法说的是!”仇元霸盯了一眼抬轿的步落空,急忙躬身道。 “大护法先行!”萧二郎作个请的姿势。 “哼,这么好听的乐,怎不先通知我?”柳叶儿大大的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看得仇元霸和萧二郎的眼睛也是一眨一眨的。 柳叶儿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 天绝峰本是四大护法,但因新来报道的四护法懵懂不知情,上山时见一头巨大的野猪向一位身着青翠衣衫的小女孩狂奔而去,心中喜道,正是我步落空在二护法和三护法面前一展实力的好机会也。 说时迟那时快,四护法立马弯弓搭箭,一举射杀了野猪。 二护法和三护法当场石化,瞬间便捂眼哀叹。 英雄救美成功啊!四护法正自欢呼时,一声琴音却如一把利剑般直穿脑海。 “我用琴声杀了你!”那小女孩暴怒,一边满腔仇恨的怒喝,一边以剑来回划过三弦琴。 每划一剑,琴声即一变,脑海中疼痛更深一层,直到四护法抱头打滚,跪地求饶。 自此,四护法飞毛圣腿步落空连一天的护法滋味都没尝过,便做了大护法的独人轿夫。虽然武功远高于二十四峰卫,却羞于再以护法自居,是以,在人们的印象中,天绝峰四大护法便成了三大护法。 因为,他惹怒了大护法。 他射杀的是,大护法的坐骑。 要知道,娇娇嫩嫩的柳叶儿骑着大野猪在山上兜风儿,拿她自己的话说,比坐着步落空的轿子还要嗨太多了。 “被乐声所迷,所以二弟一时忘了去请大姐大。”萧二郎微一躬身,如实道。 “三弟也如二哥一样。”仇元霸正自忐忑,听后一喜。 当时步落空提议要他与其一起抬轿,仇元霸那个恨啊,又不敢表露在面上,只得求饶般对大护法道,三弟我并无错,若有错之时再罚不迟。 所以,他是处处害怕在大护法面前出错,一见萧二郎解了围,忙也如此说。 心道,要罚总不会只罚我一人呗。 柳叶儿眯着眼看了他俩一眼,轻描淡写道:“走,陪本姑去楼上看看。这挑战者,不简单的哦。” “见过大护法!”千山柚一行毕恭毕敬的迎了上来,“见过二护法,三护法。” “免了免了!这师靡靡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不堪?”柳叶儿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无衣》之曲,确实胜过师靡靡太多。师靡靡败得,不冤!” 其他人都不敢接话,只是点头称是。 “不足一刻就到一个时辰了!”最后,还是千山柚担忧的提醒道,“我等正要去请三位护法来救局……” 其实,三护法能否救局,他心里也是没底,所以不得不将危险之处趁早提出来,看看他们的反应。 “真沉不住气啊,千山护卫!”大人的语气从一个长相和声音仅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真有些怪怪的,但千山柚一行早习惯了,忙顺从的点着头。 柳叶儿盯着极音堡上方的三只八音鸟:“至少,那三只鸟儿的羽毛,还没亮起来吧。” 是的,众人总算放心不少,八音鸟羽毛未亮,那就代表着危险还没真正到来。 “不是还有一个时刻吗?这极音堡本就是师靡靡主持建造的,她会不留后手?会把自己也炸死在里面?”柳叶儿眯着眼,小手伸向千山柚。 千山柚急忙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食盒,躬身递上轿去。 柳叶儿打开食盒,抓出一把瓜子儿,边磕边满意的点点头。 “是了,大护法真有先见之明,果然师月采留有后手。”仇元霸高声叫了起来,“樊天、黎间已经冲进去了!看来师月采要以武力解决对手了!” “这叫胜之不武!”萧二郎没好气的盯了他一眼。 “管他武不武的,胜者为王!”仇元霸可没他那么多计较。 但人群中依然发出一片低低的哀叹,斗乐挑战演变成了武力强杀,师靡靡的一生盛誉算是毁了。 但对于二十四卫,甚至三大护法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死亡时刻的到来,谁也不知道那灾难会有多大,会波及到哪一个层次的人。 虽然段栖凤是唐大人亲自送来的,贵不可言,但贵到什么程度,毕竟在众人心中还是个谜。 而师靡靡是绝对死不得的,整个极音堡,整个醉伶宫都是为她而修,甚至整个天绝峰都是为她而存在的。 所以,若两者必死其一,对他们而言,当然是段栖凤死。 退一万步说,段栖凤可以不死,但师靡靡必须不死,而且,师靡靡是他们以性命相护的人。 谁杀师靡靡,就是要他们的命,包括三大护法的命。 “能坚持一时三刻,想来武力也不弱。”柳叶儿的小脸变得难看起来,同时说出了让众人不解又吃惊的话,“人间两个蠢蛋,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段栖凤三人,实乃弱不禁风!”千山柚忙解释道,“只有一把宝剑厉害,但兵器想必在进堡之前就被樊人和黎间两人挡下了。所以,护法大人不必担心。” “哼!”柳叶儿小小的鼻孔中一哼,千山柚再不敢多言。 第23章 锁心之恋 眼见三夜将阶梯座椅毁得差不多了,极音堡的大门却悄然开启。 “哈哈哈哈,毁掉极音阵又如何?我要你们死,你们就休想逃得命去!”师靡靡歇斯底里的大叫,“只要时辰一到,这极音堡会轰然炸毁,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栖凤一惊,依稀记得历史记载,火药最早开始使用是在战国时期,制成火器用于战争则在300年后的唐末,但南北朝这个时代已经将火药用于民间民生应用,若真有高人将大量的硫磺、硝石、木炭等物按一定比例埋在极音堡,再以阵法引火,炸毁极音堡,甚至整个醉伶宫也不是不可能的。 栖凤早就注意到后面极音堡的大门在缓缓开启,显然,师靡靡的大叫意在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 师靡靡这是要放高手进来围杀他们! 或许,若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们,极音堡就不会引爆,这是对师靡靡最好的结果。 “撤!”栖凤果断地对秋月和三夜叫道。 极音阵全盘损毁,师靡靡三个乐师阵亡,自己这方基本没什么损失,若不趁此良机撤出,更待何时? 不管是被高手堵在极音堡内围杀,还是最终被炸死,她都不愿去赌,特别是还有秋月和三夜在一起。 二人快冲到门口时,却见秋月还沉浸在忘我的演奏中,竟浑然不觉。 三夜奔回又是一个公主抱,将秋月抱进怀里就跑。 然而,就是这一来回的耽搁,大门轰然砸下。 而屋内,多了两个彪形大汉,樊人和黎间。 “哈哈哈,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师靡靡疯狂地大笑起来,“人间,快杀了他们!” 还好,只有樊人和黎间进来了,栖凤长出一口气。这两人,都是高级六段,三夜一个人都能解决掉。 栖凤不知道的是,在挑战期间,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极音堡的,除了师靡靡的两个私卫。 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三夜怒喝一声,将秋月丢在身后,长剑一摆,拦下二人,刀剑骤然相交,一场生死搏杀就此开始。 秋月抱起大鼓就要冲上去,栖凤忙拉住她:“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放心,三夜对付他俩不是问题,你跟我走,咱们去杀了师靡靡那个贱人!” 果然,三夜虽在近一个时辰的折腾中耗费了大量功力,但就凭樊人和黎间两人的实力,想要赢了三夜甚至杀了三夜,却根本就没有可能。 樊人和黎间万没料到,小小的三夜武功竟如此了得,樊人一个大意还差点丢了条手臂,骇得他急忙集中精力对敌。 见一时难于取胜,黎间急红了眼,吼道:“我一个人挡下这小子!樊人,你快去截住她们!” “好,你可小心了,这小子不简单!”樊人和黎间发一声喊,同时挥刀向三夜猛劈,三夜不得不闪避,樊人趁机冲了过去,向栖凤和秋月追去。 三夜知道栖凤二人没有功力,急忙赶上:“休得伤了我姐!” 然而身后风声大作,黎间早跃在半空,一个力劈华山,刀锋自身前一步斩落,三夜再想向前已是不可能,想避也是难以避开,只得举剑硬接。 这一接招,两人又缠斗在一起,樊人趁机追上了栖凤和秋月。 栖凤将秋月推向一边,自己也灵巧的闪到另一边。 樊人一把抓住秋月,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中,仰头哈哈大笑:“小子,快给老子住……” “手”字还没吼出来,回头却骇然瞧见漫天血雾,原是三夜已一剑斩下黎间的头颅。 他刚才领教过三夜的厉害,可没想到竟然厉害到了这般程度。 他才离开几息时间,实力和他相当的黎间已身首分离。 三夜转过头来,见秋月被樊人提在手里,正使命挣扎,可哪挣得脱。 三夜一时眼睛急得通红,紧盯着樊人手中的大刀,心跳猛然加速,但他声音却异常的平静:“你若敢伤秋月一根毫毛,我三夜定将你碎尸万段!” 三夜紧握血剑,缓缓向樊人走去。 “不!你不要动!你再走一步我就先要她命了!”樊人盯着三夜血红的眼睛,如看到了地狱的魔鬼,惊恐的大叫。 三夜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死死的盯着对方手里的大刀,依然那么平静而稳稳的走去。 “三夜,不要冲动!”栖凤忙提醒道,有人质在对方手里,凭她多年的特工生活,此时以稳住对方,徐徐再图乃为上策。 “提着他一起进来,快!”师靡靡突然叫道。 靠向樊人的透明挡墙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吓得魂飞魄散的樊人急忙拖着秋月,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 三夜闪电般跃去,然而终是慢了半拍,一刀劈在挡墙上,如劈进水中一般,毫无建树。 三夜急得吼声连连,疯劈狂刺,可根本就伤不得透明挡墙半分。 三夜猛的用头撞去,挡墙被撞出一个大坑,可随后便是反弹出来,将三夜撞出老远。 “哈哈哈,使命撞吧,你能破了极音阵,不算能干哦!你若能把这魔力墙也破了,那才算真正能干了!”师靡靡终于又可以笑出声了。 “杀了那小子,快想办法杀了那小子!”樊人见三夜如此疯狂,如看到魔鬼一般恐惧,无论如何也要先杀了三夜。 师靡靡白了他一眼,心道,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了? 眼见三夜又要去砸,栖凤忙拉住他,喝道:“明知道硬来是不行的,你还这般鲁莽!蠢蛋!” “可,可秋月在里面啊!”三夜急得快哭了。 栖凤不理他,却对着樊人喝道:“你,可以威胁我,但绝不可以威胁我身边的亲人!” “那又如何?”樊人怕三夜,可不怕栖凤,反而丢了刀,以手卡住秋月的脖子,“你叫那小子退远点,不然,老子掐死她!” “找死!”栖凤话音未落,左手猛的握拳,仿佛间,似有一道闪电从手镯中飞出,直射樊人心窝。 樊人甚至连哼一声的反应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然后,嘴角才慢慢渗出了鲜血。 这闪电实在太快了,甚至比真正的闪电还快,这个天下,或许除了有备而来的八大山人之外,恐怕再无人能避。 这是栖凤赖以保命的天凤三宝之一,锁心之恋。 锁心之恋,又名丘比特魔箭。 一旦发射,手镯中会闪电般射出多达九缕的透明纳米丝线,呈一支心形透明箭,扎进对方的心脏。 这些丝线极锐,但不可思议的是,锁心之恋的锐,只能扎心。 这些丝线极韧,若不用于扎心,那就只能当作捆扎带使用。不过,据说每一缕丝线的韧度,都足以吊起一辆几顿重的小轿车。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了。 师靡靡惊呆了。 三夜和秋月喜呆了。 “姐!快用三宝杀了她!”反应过来后,秋月一骨碌爬起来,狂喜的向秋月奔去。 她怕师靡靡再抓住她当人质,竟忘了有透明挡墙拦着。 “砰”的一声,秋月一头扎进挡墙,竟扎进一个旋涡,但随即又被反弹回去。 秋月倒在地上,双手捧着脑袋,疼得呲牙裂嘴,又怕又恨的瞪着师靡靡。 “你这是,锁心之恋?”师靡靡根本就无视她,只惊惧的盯着栖凤的手镯,“你是,天凤之女?” 第24章 两个都不放过 “既生天凤之女,”栖凤冷道,左拳欲再次握紧,“就无邪曲立足之地!” “锁心之恋,只能三发?”师靡靡不为其威胁所动,仿佛为验证某个已知结果的论题。 栖凤一惊,上世的锁心之恋的确只能储存三发能量,一旦能量耗尽,需充能一个月方可再用。 “天凤三宝,你何以知晓?”栖凤反而不急了,若能导出更多关于天凤三宝的信息,多留她一会也未尚不可。 “哼!”师靡靡一声冷笑,“其他两宝我虽不清楚,但这锁心之恋本月采倒是知晓一二。你这宝贝虽然逆天,但每使用三次后,必得八大山人之类的高手注入相当于二十年的功力才可恢复。为了一个小小的丫头,你倒是真舍得啊!” 原来如此,若欲求得八大山人那种级别的高手舍弃二十年功力来充能,那得多大的人情和面子?可栖凤很清楚,这天凤三宝绝对是她二十一世纪的宝贝,靠的是太阳能自动充能,哪需要那么落后的充能方式? “我段栖凤想要保护的人,即便拼命都不会眨下眼睛,何况锁心之恋乃身外之物?”栖凤说的是实心话,哪怕锁心之恋真如师靡靡说的那般难以恢复,如果刚才的场面重演,她仍然会毫不犹豫的启动锁心之恋。 “姐,不要管我了,你们快离开这里!”秋月内心感动,跳起来对着舞台上乱七八糟的按纽乱踩一气,试图开启极音堡大门。 “给我安静,吵得烦!”师靡靡一脚将她踢进角落,看白痴一般盯着她,“你以为这些机关是谁都能启动的吗?” “栖凤姐,你不要再用锁心了……她的命,不值得!”秋月本想说自己的命不值得,但想到越是如此说,栖凤姐越不会放弃。而一发锁心之恋,也许能值栖凤姐一条命哩,怎么能一而再的浪费在她身上呀。 “我的命不值,可你的命值呀!”师靡靡盯着秋月调侃道,生死关头反而显得格外平静,这让段栖凤等人既惊诧又佩服。 栖凤倒还真是犹豫了那么一刹,如果能用其他方式杀死师靡靡,她倒不介意省下一发锁心之恋。 不过,这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有魔力墙挡着,除了无视挡体只认心脏的锁心之恋外,倒真还拿她没办法,而多留她一息,秋月就多一份危险。 “去死吧!”栖凤再次启动锁心之恋,一道惊艳的心形闪电毫无悬念的射向师靡靡的心脏。 粉红,晶亮的心形之箭。 惊恐的表情终于出现在了师靡靡脸上,眼睛瞬间瞪得铜铃般大,眼瞳极力往外凸,真担心下一刻就会飞了出来。 然而这诡异而恐惧的画面就那么定格了,既不见师靡靡倒下,亦不见晶亮之箭消失,就那么停在师靡靡胸前,颤抖不已。 好半天,师靡靡才回过神来,一双玉手拍拍“呯呯”乱跳的小心脏:“吓死本月采了,吓死本月采了……” 师靡靡虽然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仍被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袭击吓懵了,心头传来一种死亡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段栖凤一时间愣住了。 三夜和秋月也不解的盯盯师靡靡,再盯盯段栖凤,再盯盯师靡靡…… 段府。 段雨桐一句“天凤之女,雨桐接旨”不但震惊了全场,连弧离手中的圣旨都误丢进了雨桐的手中,弧离醒悟过来,一时气恼,喝道:“何以为证?” “三日前出现的祥瑞,凤翔九天,难道不能证明?”段雨桐收起圣旨,起身踱向弧离,高傲的道,“如果这还不能证明,那,天凤印记呢?” 人群外,一人飞快的向段韶营帐奔去。 “报!”这人正是高澄的带刀侍卫甲,直入营帐跪道,“丞相大人!” 高澄对侍卫甲招手道:“起来,慢慢说。” “段氏之女段雨桐,自称乃天凤之女!”侍卫甲边起身边迫不及待的道。 高澄一把抓过来报信的侍卫甲,惊道:“段雨桐?段雍之女?你再说一遍她说了些什么?” “她自称是天凤之女,并且,接了圣旨。”侍卫甲忙点头道。 段栖凤真不是天凤之女?高洋惊疑的瞪着唐邕,心道,你小子行啊,第100个确定真成了啊! 唐邕则洋洋得意的盯着他,也不言语。 “报!”侍卫乙飞奔而至,扑地跪下,“丞相大人!” 高澄推开侍卫甲,挥手道:“快去快去,继续打听!” 然后对侍卫乙招手道:“起来,慢慢说。” “段雨桐说,为免生意外,在见到宫里的人之前,她才没透露半分身份。” “她说是就是?”高澄皱眉道。 “弧公公为稳妥起见,当众验了身,段雨桐的后颈,的确有一块天蓝色的凤凰印记。”侍卫乙补充道。 高洋凑上前去,媚态十足:“天凤之女既出,就应该是王兄的,要不,我们此去,将段雨桐抢过来?” 说着,还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愚蠢!”高澄轻蔑的瞪了他一眼,“弧离为何不来营帐宣诏而去段府?你以为皇上会像你一样愚蠢吗?他会没有后着?记住,只有在军营,才是最安全的。” 晋阳乃高家根据地,自高欢任大丞相以来,一直将丞相府建在晋阳,驻扎精锐重兵,除有要事才亲去邺城的办公衙署,其余多半时间都是遥控朝廷。 “看来,这皇帝立太子的时候到了!”肿泡眼崔季舒忽然叹了一声。 高澄瞪了他一眼,随后又露出了赞赏的眼光。 此计甚妙!高澄差点笑出声来。是的,若立不到五岁的元长仁为太子,逼元善见退位给太子,再从太子手中夺取帝位,岂不是就像翻翻手掌那么容易? “报!”侍卫丙又飞奔而至,扑地跪下,“丞相大人!” 高澄又推开侍卫乙,挥手道:“快去快去,继续打听!” 然后将侍卫丙招呼过来:“情况又怎么样了?” “皇上的第二批人马突然闯进段府,为首之人怀抱尚方宝剑。”侍卫丙显然是跑得太急,喘着气道,“依,依在下猜测,这批人功力不弱,并当场宣读了带来的另一份圣旨。” 元善见果然又露出了锋芒!高澄心中愈发不快,看来得加快夺帝步伐了。 不然,这皇上一旦闹起癫来,着实令人头疼。虽然自己掌控了整个朝政大权,但对方始终是皇上,自己终究还是他的臣子,这是一道极高的槛。 两年前的那根刺就一直卡在喉咙中,一日不拔出来就舒服不起来。 那根拔不掉的刺,便是皇上联合荀济、元瑾、刘思逸等人密谋讨伐高澄。暴露后高澄直斥皇帝谋反,并下令士兵捕杀元善见的嫔妃。没料到元善见突然有了勇气,厉声喝问高澄:“自古以来只听说臣子谋反,还没有听说过皇帝谋反。你要谋反就直接来杀我,我已不惜生命,哪还顾得上嫔妃的性命。”众目睽睽之下,高澄一时哑口无言,只好嗑头谢罪。 为了挽回面子,他虽软禁了皇上好几天。但此事件后,他忍气吞声地收敛了不少,再没敢当众和皇上硬碰,怕他脑袋发热又发一阵皇疯。 当然,他更不敢当众弑君。不然,就算登上帝位,只怕也难以服众。 “圣旨道,令段将军护送天凤之女回邺城?”高澄端起酒杯,小饮一口,强压下怒火道。 “丞相大人英明!”侍卫丙忙点头道,“旨意差不多,圣旨说,请段将军安排少将军段懿,亲自带队护送。” 高澄和唐邕等人却是皱了皱眉,这怎么会差不多,差别太大了。 段懿虽是段韶之子,但同时也是丞相府的行台右仆射。 “段将军作何反应?” “小人不知,小人听完圣旨后就急忙来禀报丞相大人了。” “报!”侍卫甲又飞奔而至,扑地跪下,“丞相大人!” “快去快去,”高澄挥手支走侍卫丙,又招呼侍卫甲起来说话。 “段将军已令段懿打着‘段’字旗号,浩浩荡荡的送段雨桐一行出发了。”侍卫甲急报。 “那怎么行?”高洋急道,“段雨桐被送进皇宫,那我王兄岂不是两头落空?” “两头落空?哼!”高澄冷哼一声,霸道地吼道,“段雨桐,段栖凤,本相两个都要,总有一个是真的!” 第25章 狐心女人 “只,只怕不妥吧。”唐邕急道,“段将军绝不会同意的!” 唐邕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想尽办法才让这些人相信了段雨桐才是天凤之女,没料到这高澄如此霸道,依然不放过段栖凤。 他只好搬出段韶作挡箭牌,而且,这个挡箭牌的确太有用了。 先前高澄只娶段栖凤一人,段韶都极为强硬的反对,如今确认了段雨桐乃天凤之女后,他岂有还把栖凤拿去当陪嫁的道理? 果然,高澄沉默了。 “下官愿带队去截杀弧离一行!”散骑常侍陈元康上前道,“只要未入皇宫,一切都还来得及!” “先不说你打不打得过段懿和皇宫侍卫,仅凭段懿的特殊身份,”高澄恼怒道,“他们这一路下去,又有谁敢阻挡,谁会阻挡?” 是的,段懿一旦放出去,不但代表段家,还能代表他丞相府,不说本就武力深厚,就算他要调动沿途少量军队,也不是不可能。你一个散骑常侍在朝廷还管点用,拿出去谁会买你的账? 陈元康只好悻悻退下,再不敢言。 “传段韶来见本相!”高澄越想越憋气,猛的起身,“啪”的一声摔碎了酒杯,“没我的同意,他竟然真敢安排段懿去护送天凤之女?” “为什么就不能这样?”极音堡里,师靡靡讥笑道,“也许,你再来一发,我就真的被你轰心而亡了,要不快试试!” “哈哈,不试是吧?”师靡靡见段栖凤还皱着眉,大笑道,“既不发射也不收回,那就随我,进来吧!” 话音未落,师靡靡玉手一抄,将透明丝线挽在手臂,猛一用力,随着挡墙水波一般荡漾,段栖凤一下便被拉进了舞台。 “栖凤姐!”三夜大惊,急忙扑过去,可栖凤进去的一刹那,魔力墙又合拢了。 三夜猛扑在透明挡墙上,毫无悬念的又被反弹回去。 “哈哈哈哈哈,段栖凤啊段栖凤,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啊,现在我要弄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松!哈哈哈……”师靡靡突然抬腿,一脚将段栖凤踢飞,重重的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姐姐!”秋月扑上去扶住她,仇恨地瞪着师靡靡。 “咳咳,咳……”段栖凤抹掉嘴角的血,冷冷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师靡靡哪里知道,段栖凤见锁心之恋不能建功,在杀那之间,脑海中已设想了无数种对敌办法,但又都一一否定,最后无奈的锁定这唯一有机会杀死对方的方法。虽然,这很冒险。 你师靡靡不出来,那我就想办法进来。没有了魔力墙相阻,她的另两件宝贝就能派上用场。而且,她还不愿轻易启动第三件武器,那是消耗性的,太珍贵。 令她惊喜的是,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诱得师靡靡将自己也拉了进去,虽然进来之后每一刻都可能送掉性命,但有一搏的机会,总比等死要强得多。 可惜自己这副身子实在太弱了,被师靡靡随意一脚就踢得内脏爱伤。 “是吗?”师靡靡猫戏老鼠般又狠狠将她俩一一踢飞,撞在墙上再弹下来,直撞得几欲晕过去。 “我这人是最守不住秘密的了,你是不是好奇‘锁心之恋’为何对本月采无效吗?哈哈哈……” 段栖凤一言不发,她才不管有效无效,只要最终杀死你就行。 “你听说过传说中的弧神医吗?”师靡靡炫耀道:“位列八大山人,这一辈子你连见他一面都不可能!” “八大山人?”栖凤终于被勾起了点兴趣,这是天下的顶尖存在啊。 “哈哈哈……”师靡靡又是一脚将栖凤踢飞,不过倒没怎么用力了,或许不想让她晕过去,“知道厉害了!本月采不但见了他,而且还由他为我换了心!” “换了心?”弧神医会有这么厉害?在那个时代,这真是骇人听闻。 “哈哈哈,换心就为了专门对付锁心之恋!不然我怎么对锁心之恋了解一二?”师靡靡蹲下身,戏谑的瞧着她,“锁心之恋只锁人的心,却锁不了狐狸的心!” “狐心?”栖凤不可置信,“原来,你真不是人!” “呯!”师靡靡这一脚可没留情,差点将栖凤踢得憋不过气来。 “你这狐心狗肺的婊子,我跟你拼了!”秋月大叫着扑了上来,但还没等她扑到师靡靡身边,就被一脚踢飞。 栖凤落地后,干脆闭眼装死,以免再次激怒她。 但师靡靡却像踢上了瘾,这次不是踢向挡墙,而是将她狠狠的踢向刚落地的秋月。 “师靡靡,你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我杀了你!”三夜急得又一头猛地撞了上来,但,毫无意外地又被撞飞回去。 秋月见段栖凤横飞过来,嘴里还喷着血,不但不敢躲,而且还用腹部去接,否则栖凤会跌得更惨。这样,两人一下撞在一起,可怜秋月啊,痛得好久都没能爬起来。 “哈哈哈,我欺软怕硬?”师靡靡又蹲下身,用手抬起段栖凤带血的下巴,“我一个弱女子,对上你们两个泼妇,你说,这叫不叫欺软怕硬?” 段栖凤此刻睁眼便是天旋地转,只得闭了眼回神。 “你放了我姐!”秋月忍着疼痛,猛喝一喝,又是一头向师靡靡胸上撞来。 “不自量力。”师靡靡不耐烦地挥出一掌,将秋月打晕在地,随后手一招,就将一柄剑平空招在手中,抵上了秋月的咽喉。 “本月采最感兴趣的就是揭开秘密,当然也最不喜欢将死之人还对本月采留着秘密。”师靡靡一把将段栖凤推倒在地,冷道,“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一剑杀了她。” 原来,这个没有人心的女人,对探秘还挺好奇的呀。 栖凤知道此时不能硬来,有气无力道:“你问,我答。但你,不可伤害秋月。” “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没受到雾蔼桃花雨滴的伤害?”师靡靡看着外面的三夜,极其不解。 三夜正沐浴在绝美如画的雾蔼桃花雨滴中,他已经猜到了栖凤是故意要进去的,但仍然紧张地盯着舞台里的几人。 毕竟,栖凤和秋月没有功力,而师靡靡的功力却很是不弱。 “还记得走向极音堡时,我们曾手拉着手吗?”栖凤虚弱的回道。 “那又如何?” “你手上有,三味药的残留气味。” “然后,你凭着气味,找齐了解毒的药材,还炼成了丹?”师靡靡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这三种毒混在一块,光找齐药材还不行,必须将药材炼成丹才能成功解毒,“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炼不成丹,我们就,就着药材,喝,喝了大量的酒。”段栖凤说着,又咳出一大口血。 “以酒力来催发药力?”师靡靡越发坚定了必杀段栖凤的决心,这女人,未免各方面都太优秀了。这天绝峰有她在,自己的地位极可能不保。 “不错。”栖凤已慢慢清醒过来,但依然装着极度虚弱的道,“我们都,醉得快,快走不动,路了。” “那你再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极音阵地级、天级和仙级的阵眼所在?” “我解了你一个谜团,你,你为何还用剑指着,指着秋月?” “哈哈哈,如你所愿。”师靡靡扔了剑,心道,我要你俩死,还用得着剑吗? “要,要我回答,下一个问题,我,我必须,先确保秋月的,的安全。”段栖凤又咳出一口血,艰难的道,“你,你将我,抱到,抱到她面前。你要杀,杀我,好,好了。” “真是够哆嗦的!”眼看一个时辰的极限时间都快到了,师靡靡真想一掌毙了她,但心中的谜团还未解开,又不甘心,只好上前抱起栖凤。 来了来了,机会终于来了。 栖凤抑制着狂跳的心,耷拉着头和四肢。 等师靡靡走到秋月面前,正要将她扔下时,栖凤突然暴起,右手背嗜血之吻弹出,闪电般自师靡靡喉间划过。 第26章 有箭,北来 猝不及防之下,师靡靡大骇,疾速后退,然而,咽喉的剧痛和喷涌的鲜血告诉她,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师靡靡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使劲捂住咽喉,企图堵住鲜血的继续喷涌。 “好好好!真没想到,我居然会死,居然会死!”师靡靡含混不清的嘶吼道,“我死了,极音堡失控,上面的八音鸟燃亮起来,便是你们,被,被炸死的时候……” 师靡靡双手终于再无力捂住咽喉,“呯”的一声向后倒去,就此香消玉殒。 三人还未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极音堡顶之上的三只八音鸟,如若响应师靡靡刚才的嘶吼一般,肉眼可见的开始亮了起来。 栖凤大惊,好在极音阵失去控制,魔力墙已经自动消失,他急忙吩咐三夜背起尚在昏迷中的秋月,向外冲去。 “门无法打开!”三夜瞬间便冲到了大门边,放下秋月,却怎么也撬不开门。 “我,我们赢了?”秋月被一阵折腾,终于苏醒过来,昏昏沉沉的问道。 “嗯,师靡靡已经死了。”三夜无奈的道,“可我们也要被困在里面,等着被炸死了。” “什么?”秋月惊恐的叫起来,“我,我不想死。你们,也不能死。 “谁想死啊?”三夜没好气的吼道。 令他们无比绝望的是,魔力墙虽然消失了,但极音堡四周依然密闭,哪有地方能冲得出去? “三夜,你快寻寻有没有地方可以砸开?”栖凤大声吼道,自己则跑回舞台寻找开启大门的机关。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舞台上的机关连同魔力墙一起消失无踪。 一同消失的,还有如画的雾蔼桃花雨滴,整个极音堡,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瞬间变成八旬老妪。 三夜发疯般的狂砸乱打,可厚厚的墙壁哪是人力能砸得开的? “没用。”栖凤止住疯狂的三夜和秋月,绝望的望着堡顶。 “上面的八音鸟燃亮起来,便是你们被炸死的时候!”师靡靡的嘶吼声似乎又响了起来。 而堡顶上的八音鸟,不但发亮,还开始发红了。 “三只八音鸟?”秋月惊呼起来,“三夜,你能不能在同一时间,绝不分先后的全部毁掉?” “意思是,同一时间毁掉?怎么可能!”三夜遥望堡顶呈三角形而且相距还相当远的三只八音鸟,“就算唐大哥来也不行!还有,我敢肯定,全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办到!” “秋月,为何这样”栖凤奇道。 “这不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吗?”秋月不解的看着段栖凤,然后忽然醒悟过来,栖凤把以前的经历全忘了啊,忙解释道,“若无人控制近乎冬眠中的八音鸟,那就只有在同一瞬间全部毁掉,这是拯救极音堡的唯一方法。只有这样,关联着它们的机关才会同时反向启动,达到锁死机关的目的。若稍有差池,就达不到这个效果。” “同时毁掉,绝不可能。那,这是一个死局,不解的死局!”正如三夜所言,这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办到,哪怕是天凤三宝也无能为力,段栖凤忍不住悲哀的摇头。 整个天绝峰早已暗潮涌动,若不是二十四峰卫压着,只怕早已炸开了锅。 但即便如此,众人仍然在或惊呼或窃语,紧张的情绪谁也压不住。 “护法大人,”秦天呯的一声跪下道,“时间紧迫,请出手救下师月采和段姑娘几人!” 眼见一个时辰快到了,醉伶宫已成一枚定时炸弹,秦天和龙上被三大护法强令撤离了醉伶宫。但他们心中比其他峰卫更为着急,师靡靡不能死,对他们二人来说,段栖凤更不能死。 “大胆!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是见死不救?”坐在轿中的柳叶儿本也焦急异常,一听更是恼怒,忽的站了起来,怒道,“若我们有把握救下他们,我们会袖手旁观吗?” 龙上豁出去了,口不择言的道:“我们知道你也没能力救,那你为何不请听大人出山?” 他们知道我没能力救?柳叶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这又是事实,不由噘着小嘴委屈道:“听大人位居八大山人之列,历来我行我素,什么时候又允许我们去打扰了?什么时候又肯听我们一言两句了?” “但,整个天绝峰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了!”几名峰卫几乎同时跺脚道。 众人明白得紧,这几人的话也绝非危言耸听,若师靡靡死了,不但他们会担责,只怕这天绝峰都没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大护法早就说过,等等等,必须等,眼前只有等这一条路可走!”仇元霸怒喝道,“等到最后关头,若师月采还没出来,再由我们三人尽最大努力同时动手,力争在同一时间毁掉八音鸟。” 众人又不出声了,若听山大人不出手,确实只有等才是唯一的办法。 等,等到师靡靡自行启动机关,控制八音鸟不再继续发热,不再发红发亮。 这是最好,最稳妥,不会出任何差错,以及意外的结局。 当然,若他们提前动手能在同一时间毁了三只八音鸟,也是一条途径。但风险极大,三人行动是绝难做到同一时间毁坏八音鸟的;但若由一人来同时毁掉相距甚远且呈三角形的八音鸟,也是做不到的。 而且机会只有一次,若不能同一时间毁掉三只八音鸟,那就没法再修复八音鸟,进行第二次毁坏了。 所以,他们目前最好的办法是祈祷师靡靡在这个极限时辰结束之前,控制住八音鸟。 可他们哪里会想到,也不敢这样去想,师靡靡早已魂归西天了。 “天啦,八音鸟,通红了!”人群中终于有人沉不住气惊叫起来。 似乎下一瞬间,三只八音鸟就会变成火红,然后冒烟,燃烧起来。 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是整个极音堡,不,整个醉伶宫被轰为齑粉。 “老二,老三,”柳叶儿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缓缓提起了剑,“有几分把握?” 萧二郎老实的摇头。 仇元霸直接道:“一分都没有!” 柳叶儿苦笑:“既为天绝峰三大护法,就应该有为天绝峰献身的觉悟!为零点几的机会,行动吧!” 说完,柳叶儿带头向桥上飘去。 萧二郎和仇元霸亦没有皱一下眉,立即跟上。 极音堡之所以称作堡,因为四周有高高的城墙矗立。 三只八音鸟则在堡顶三个方位,远远看去处于最高点,但要接近却需越过四周城墙,然后纵身而上堡顶。 在即将燃烧之前毁掉三只八音鸟,若成功,所有人都活了,若不成功,三大护法是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越过城墙逃生的。 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不成功,才正常。 但他们已经被逼到不得不搏的地步,哪怕如仇元霸所言,一分机会都没有。 一分都没有,那就为那零点几的机会而搏! 所以,他们才是最先面对死亡的人。 当他们三人分立于八音鸟面前时,离一个时辰的极限时间只能以息来计算了。 “来了三位高手!”极音堡内,秋月见三人没任何依仗,竟然飞上了堡顶,不由喜道,“我们,有救了!” “嘘——别说话!”栖凤忙低声道,“从他们的行动来看,他们并没看到我们这里的情形,说明从外面是看不进来的,但声音就不一定传不上去了。” “三人同时动手,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毁掉八音鸟!”三夜抬头看了看,无望的摇头道。 “嗯,希望太过渺茫。”段栖凤也长叹一声,“但我们也没其他办法,唯一的做法是,保持安静,不要让他们分神,以免影响他们的行动。” “成败与否,在此一举!”堡顶,柳叶儿举起了剑。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萧二郎将折扇一扔,举起了玉笛。 “哈哈哈,想不到我们仨不能同日生,倒能同日死!”仇元霸大笑一声,举起了铜钹。 “当我倒数到三息的时候,一齐动手!”柳叶儿严肃道,声音再没了稚嫩,而是充满了威严。 “是!”萧二郎和仇元霸同时应道。 现在,他们三人要的是默契,而不是多高的武力。 此时,整个天绝峰的人,身心全在极音堡上,都无比紧张的盯着堡顶的三个人,祈祷着,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十,九,八……”三人都绷紧了神经。 “六,五,四……”三人猛的蓄力,手中武器都闪闪发亮,只等“三”字出声。 突然,随着巨大的尖啸,三股猛烈的罡风自北而来。 三人注意力全在死死瞪着的鸟上,猝不及防之下,齐齐惊叫一声,跌下堡顶。 有箭,北来。 第27章 紫衣楼主 不止下面的段栖凤等三人大为吃惊,整个艳楼、叶楼的观战者全都惊得张大了嘴。 三只八音鸟已然鲜红如血,燃烧的时刻瞬息将至。 “噗!”说时迟那时快,三支巨箭带着惊人的啸声与罡风,不但将三大护法震落堡顶,而且,“噗”的射爆了三只八音鸟。 堡顶,同一时间爆出三朵血红色焰火,若慢镜头一般缓缓绽开,极为壮观,然后,四散坠落。 “哗!”短暂的惊愕后,整个天绝峰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不管这高人是敌,还是友,他终究是神奇的救下了师靡靡等人。 “三星奔月!”艳楼观战台,千山柚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他竟然亲眼看到了三星奔月的箭技。 “三星奔月?”龙上也极为激动,“这可是传说中的箭技,世上,竟有人真的练成了,太不可思议了。” “两年前,据说紫衣楼主元戊‘流星双矢’大成,若天下真有人能练成‘三星奔月’,必非此人莫属。”秦天也是极为惊讶,“真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又有所突破了?” 需知,能练成“流星双矢”的,天下本就寥若星辰,而“三星奔月”更是传说中的箭技,乃箭技巅峰,岂非一般人能练成的?何况,元戊不过才二十有几,这也太逆天了吧? “果然是紫衣楼主!”千山柚紧盯叶楼方向,大惊,“他要干什么?” 随着“三星奔月”威力的爆发,叶楼后方,一紫衣青年几个纵跃,已越过叶楼,再一个起落,飘至桥上,目标,正是极音堡。 其姿潇洒至极,其势迅捷之极,标志性的紫色王袍,标志性的身背巨弓,不是传说中的箭神元戊又是谁? 元戊原系西魏皇子,乃不世出的英才,但皇宫被柔然所逼,不得不将他发配边塞。元戊拒不脱下王袍,且公然脱离魏军,组建起极为神秘的武林派系,步落楼。 因此,除了剑神元戊、步落楼主外,他还有一个响亮的称呼,紫衣楼主! “准备拦截!”秦上第一个惊呼起来。 元戊虽救了师靡靡和段栖凤等人,但其目的不明,即便不与其为敌,但也不得不防。 “龙上,你带十名峰卫去围住醉伶宫,任何人不许进出;秦天,你带十名峰卫去堵住叶楼,以为后援;其余人等,随我留堵艳楼!” 在这危急关头,千山柚威严的声音不容置疑,终于显露出了卓越的指挥能力,不愧为二十四峰卫之首。 这边刚部署完成,那边元戊已纵上堡顶,一脚便踢飞了三只八音鸟中央的三角堡顶。 八音鸟被毁,三角堡顶如同虚设。 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的栖凤三人正暗自庆幸,秋月甚至激动得抱着栖凤直喊“姐”,声音哽咽欢喜。 “有高手来了!”倒是三夜平静如常,盯着堡顶叫了一声,并迅速挡在了栖凤和秋月的身前。 头顶,紫衣青年抛出绳钩挂在堡顶,“哧溜”一声就溜了下来。 三夜横剑在胸,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小女段栖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栖凤微一躬身,“可否告知公子尊姓大名,以待来日相报。” “在下紫衣楼主元戊。”元戊一见段栖凤生得面容姣好,冰肌玉骨,不禁呯然心动,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绝色女子。 元戊嘴角不自觉的一扬,脸上现出迷死人的酒窝:“在下信奉的是,今日有恩今日报,何须要等来日?” “楼主若欲携恩图报,”栖凤心中不喜,你救我,我报恩,天经地义,但若主动索恩却非君子所为,但依然未表露出来,“我栖凤现在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三夜见对方并无敌意,略为宽心,但仍未放松警惕。 “这字上的血,可是你的?”元戊抖开一幅宽大的白帛,一首唐邕以心头之血所书的《上邪》在空中绷直,跃然眼前。 那是唐邕对她书写的山盟,以喷涌而出的心头血许下的誓言,元戊,竟将它拓了下来。 那血字,在白帛上显得极为鲜红,刺目。 “一凤石,上邪,山盟……”栖凤喃喃自语。 唐邕以血书写山盟的场景再一次重现在栖凤脑海,莫名的就热泪盈眶。 “这是凤血!”元戊见栖凤动容,不由大喜,“果然我没弄错,你才是真正的天凤之女!” “什么?那是凤血?”栖凤惊呼起来,那可明明是唐邕的血啊。 “元公子,你弄错了,那是唐都护的血。”秋月也急道,她可不想栖凤身份暴露,何况那确实是唐邕的血。 “哈哈哈,我懂了。虽是哄三岁小孩,不过今天你这句话,还是要对其他人继续说下去的好,不要更改。”元戊收好白帛,似笑非笑的盯着栖凤,“英雄救美,当何以为报?” “既为英雄,当不乘人之危,待小女子缓过几日,再思报恩,如何?” “段小姐,我元戊绝不强你的难。”元戊笑道,“我要你报恩的方式很简单,不必待他日。我要你,做我的楼主夫人!” “不行!”三夜立即反对,“栖凤姐已有心上人!” “若我没猜错的话,便是这丫头口中的,唐都护?” “我有没有心上人,任何人都管不着。请楼主不要有非份之想!” “哈哈哈,难道我元戊还不如一个唐邕?”元戊上前一步,将脸凑上前,“我和唐邕相比,谁更好看?” “我段栖凤看不看得上谁,由我自己做主,谁也强迫不来!” 元戊邪魅一笑,继续向前凑:“难道,你真看不上本楼主?” “啪!”段栖凤一巴掌狠狠搧在元戊脸上,冷声喝道,“这是对你轻浮的惩罚,请元公子自重!” 猝不及防中了一掌,元戊惊愕,随即哈哈大笑:“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天凤之女的身份嘛。哈哈哈,我元戊喜欢!” 随即抓住绳子一荡,一把掳起段栖凤,如箭一般向堡顶飞去。 三夜大惊,纵身而起,欲挥剑斩断绳索。但元戊轻描淡写的一脚便将剑踢飞,再借势一用力,已然上了堡顶。 “元戊,请将我放下!”栖凤怒喝一声,“你救了我,我本不想杀你。但你若是有目的的救,你认为这还算恩吗?你既对我心怀不轨,那我段栖凤杀你,就绝无愧疚!” 元戊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这种危险很奇妙,让人捉摸不透。他忽然想到了天凤之女应有传说中的天凤三宝防身,或许,堡里死的两大高手,还有师靡靡,就死于天凤三宝?不然,凭一个少年和两个弱女子,何以自救? 想到此,元戊不禁暗地里吓出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天凤三宝是什么样子,有何威力。然而,正因为对其一无所知,才更加可怕。 “我看中你,喜欢你,怎么就成了心怀不轨啊。”元戊放下栖凤,故作轻松道,“这极音堡的门,你能打开吗?既不能打开,不从这里逃出来又哪有出路?” 栖凤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而且,你杀了师靡靡,你不逃出来再想办法,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哼,那你为何踢飞三夜的剑?”栖凤口气明显好了许多,心道,莫非我错怪了他。 “他若斩断了绳索,我们又如何上来?”元戊边说边往下放绳子,“我这就拉他们上来。” 栖凤埋头正要叫三夜和秋月抓住绳子,却不料元戊突然出掌,闪电般击在她脖子上。 栖凤闷哼一声,随即便晕倒下去。 “哈哈哈,管你有什么宝,待我元戊生米做成熟饭,难不成你还不能为我所用?”元戊得意之极。 还没等她倒下,元戊已收好绳子,伸手一掳,挟在腋下便向来路疾奔而去。 “快拦住他们!”龙上带着人疾速包抄过来,秦天则带人在叶楼严阵以待。 千山柚见元戊欲从叶楼逃走,急忙吩咐其他人守好艳楼,亦向醉伶宫飞奔而来,企图近身缠住元戊。 “呔!一群混帐!师靡靡被段栖凤所伤,命已在旦夕之间。”元戊怒吼,“我帮你们抓住真凶,你们不感谢我,不去救师靡靡,却在此拦截我,是何道理?” 趁着千山柚等人一愣神之际,元戊忽然掉头,闪电般上了艳楼,而艳楼此时却几乎没了高手驻扎拦截,元戊仅几个纵跃便奔向了悬崖。 第28章 堵心的高洋 千山柚等人听闻师靡靡危在旦夕,一时间如同中了雷击,天啊,若师靡靡死了,那还了得? 无数高手呼啦啦径向极音堡疾奔,立时,整个天绝峰便有二十卫放弃追捕紫衣楼主,仅余秦天、龙上稍作犹豫后继续追向艳楼。 紫衣楼主掳走了段栖凤,其他人可以不在意她的死活,但秦、龙二人职责所在,哪怕明知功力远不如元戊,但也绝不敢放弃。 千山柚爆发全部功力堪堪能跃上极音堡顶,其他人可就不行了,只好大呼小叫的去找钩绳。 刚重重的落在堡顶边沿,便听到柳叶儿一声娇喝:“给我放绳索下来!” 这声音从下面传来,千山柚忙俯身一瞧,却见柳叶儿被卡在极音堡的外墙与外面城堡的内墙之间。 极音堡四周矗立着笔直的城堡,而之间的空隙宽不过一米,对于高手来说,哪怕一米宽的空隙再深,也难不住他们。但要命的是,两边的墙壁都是刀枪不入且光滑白亮,根本无从借力。 这也罢了,无法借力那就直掉到底部也踏实了。 可偏偏这底部全是密密麻麻的利剑,剑尖向上倒立着,看一眼都让人魂飞魄散,哪敢直落底部,那不是找死吗? 于是,柳叶儿只得双掌用力撑向两边溜滑的墙壁,撑不住的时候就闪电般拔出腰间的剑,掉头击在下面某一剑的剑尖,借力跃起,人在空中时剑回鞘,再以双掌撑往两边墙壁…… 如是循环,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能量。但内力终有用尽之时,为节约力气,话都不敢说一句,如今见千山柚来了,急忙大喊一声。 这一声,将所有内力耗尽,都差点没拔出剑来,吓出一身冷汗。 千山柚急忙向堡外猛吼一声:“绳索,快!” 再跑到另外两边一看,萧二郎最惨,手中笛显然已经损毁,两腿不得不立在剑缝中,可剑缝偏偏太小,两腿的鲜血已汩汩流了一地,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但他又不得不咬紧牙关,双掌同样使命撑向两边的夹墙,以减少痛苦。 仇元霸的情况则相对好一些,一脚踩一个铜钹,铜钹铺在剑尖上,但依然害怕剑尖刺穿铜钹,亦是拼了命的双掌撑向溜滑的夹墙,以减轻脚下的着力重量。 这三大护法平时可威风了,可现在就如同三个小丑般,既可怜又可笑的各自拼命表演着,一刻不拼命说不定就领盒饭了。 千山柚忍着没笑出声来,大声交代他们再坚持一下,绳索马上就来。 然后,他飞快地奔向堡顶被元戊踢开的三角漏洞处,往下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强自镇静,揉眼再看,禁不住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樊人和黎间死得不能再死了,三个乐师更是尸身不全,而师靡靡喉咙都被割掉了一半,血都快凝固了,那还有命在? 而活着的两人,反而是段栖凤身边的少男少女。 两人正仰头望着他,三夜冷冷的一言不发;秋月则握紧拳头向他示威,大声道:“你们还不快去追元公子,若我们家小姐有半点差池,小心唐大人拿你们是问!” “快告诉我,师月采怎么样了?”千山柚压下大难临头的恐惧,更为着急地问道。 “死了!”三夜冷冷的道。 “她怎么能死?” “她要我们死,难道我们就不能要她死?真是可笑。” “他死了,你们,全都活不成!”千山柚疯狂的吼道。 “不用传,我已经来了。”段韶大步走进营账,“皇宫让我安排护送天凤之女,我岂有不安排之理?” “哼,好你个段韶,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听皇宫的话了?”吼完,又要摔酒杯。 “不听?岂不是抗旨?”段韶夺过酒杯干脆先摔碎了。 “丞相,将军。”唐邕急忙上前,低声道,“你们俩闹将起来,这正是皇上所要的结果啊。” “哼,回府议事。”高澄狠狠瞪着段韶,极为不悦,一甩袍袖出了营帐。 “慢走不送。”段韶也是冷哼一声。 崔季舒等人急忙跟上。 唐邕刚送出门,就接到一封信鸽传书,打开一看,脸上顿时煞白一片,急忙将书信给了高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高洋一时间气得疯狂,将书信撕得粉碎,大吼道,“胆大包天,竟敢杀了师靡靡?我要你们偿命,我要杀光你们!” 吼着,高洋一溜风的向营帐外冲去。 唐邕一愣,随即向段韶一礼:“大都督的小相好被人杀了,我去劝劝他。” 说完,唐邕急忙追去。 “好戏看完了,我,送你出去。”段韶对坐在角落的宇文导冷冷的道,“我段韶营帐,不欢迎鸡鸣狗盗之徒。” “哈哈哈哈哈,我宇文导从小在晋阳长大,对这儿再熟悉不过,要来,谁也拦不住。不过本将军向来光明正大,绝非宵小之徒。”说罢,大步向外迈去。 饶是唐邕轻功了得,也是追出了好几里才追上了高洋。 “高大都督,你先冷静!”唐邕纵身跃至离高洋两米远的前方,伸开双臂拦在桥头,大声叫道,“人既已死,就算你杀光他们,就能换回师靡靡的生命吗?” “让开,你信不信我一拳将你砸下河去!”高洋血红着眼睛大吼,钵大的拳头挟势砸来。 “高洋!”唐邕也急得发狂,挺胸迎上高洋的拳头,“段栖凤是我唐邕生死相许的恋人,你要杀他,就得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高洋一愣,拳势一收,狠狠地擂在唐邕胸上:“唐大人,听令!” “是。宫主请吩咐!”唐邕俯身在桥头跪下,身后是独木桥,他不让,高洋就休想过得去。 “我将醉伶宫交给你,师靡靡之死,你可有责?” “属下罪无可赦。” “段栖凤已成我醉伶宫必杀的仇人!即日起,我令你与她断绝关系,并且杀了她,以功赎罪。” “我唐邕办不到!” “响当当的男子汉,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高洋怒道,“天下女人这么多,我挑一百个一千个来让你选,我就不信,难道就没有一个,在你眼里不比段栖凤强的?” “在我唐邕眼里,天下所有的女人加在一起,都比不过段栖凤一个。”唐邕的语气无比坚定,“如果你要杀她,那就先杀了我;如果你先杀了她,那你就是我死前必杀的仇人!” “难道你忘了,师靡靡对我霸业成败的重要性?” “你杀再多的人,都已经于事无补!你现在要做的是,更加珍惜手中仅存的力量。” “好好好,唐邕,你给我起来!”高洋怒极,“那我就不杀天绝峰一个人,只杀段栖凤,总得了吧。” “不行!”唐邕起身,但双臂一伸仍拦在桥头,“我说过,段栖凤是我的生死恋人,杀她就等于杀我;我也说过,师靡靡既死,那你就更要加珍惜你手中仅存的力量,而我和段韶,都是你手中极其重要的力量。” 高洋果然一窒,段栖凤还是段韶的亲妹妹啊,失了唐邕他不怕,但若失了段韶,他绝对大事难成,他不由一时急怒攻心,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我不杀段栖凤可以,但我总得杀两个泄泄气。而你们俩,从此休想在一起!” “我说过,我唐邕不答应!” “你以为没有你,我就不能成事了吗?” “好,那你试试。” “试就试,让开!” 唐邕顺从的侧身让过,他心中也急呀,如果把时间耽搁在这儿,谁能保证,天绝峰的护法和峰卫们不杀了段栖凤报仇?现在高洋至少已答应不杀段栖凤,此时不下台阶更待何时? 高洋迅速纵过桥头,唐邕紧随跟上,一路跟一路高声道:“你一个都不能杀,而且,你也杀不了一个!” “我堂堂醉伶宫宫主,在天绝峰还杀不了一两个人?笑话!” “你脑袋清醒点啊,在天绝峰众人眼里,你就一蒙着面,怀里抱着醉令剑的小护卫而已!我不说你是宫主,难道你说你是宫主,他们会信吗?” 是啊,高洋又是一窒,感觉特别堵心,每年上峰的时候,都是唐邕不知从哪找来的蒙面女人充当宫主,而他,只是个捧着醉令剑的护卫而已。唐邕若不给他作证,谁会信他? “笨蛋,我不会进水央殿扛出醉令剑吗?”醉令剑代表天绝峰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承认宫主身份又何妨? “水央殿在醉伶宫三楼,没有我的吩咐,护法和峰卫们会让你接近醉伶宫?你以为凭你三脚猫的功夫能上得去吗?” 高洋越想越是堵心,一时间气得七窍生烟,回头猛的一拳砸向唐邕,怒吼道:“我高洋把所有心血都花在了醉伶宫,你竟然悄无声息的据为己有。唐邕,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29章 移花接木 元戊提着段栖凤奔至悬崖边,匆匆解着钩绳。要带一个人下去,不借助工具他还办不到。 “把人留下,我放你一条生路!”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吼声,一眉清目秀的枣衣青年风驰电掣般袭来,肩后扛着半乘轿子,正是飞毛圣腿步落空。 声音还在十几米远处,人已在几米近处。元戊一惊,这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而且,步落空人还在半空,已抡起半乘轿子当空砸下。 风声大作,其势竟有万斤之力。 元戊不敢硬接,闪身,飞腿,竟以似乎不可能的角度旋身,双腿直奔对方面门而去。 步落空一轿砸空,不等轿子触地,已变换方向横空扫来,元戊腿未到,身子却即将被扫飞。 好一个元戊,旋身一扭,竟在空中强行收腿,举臂向竹轿轰去。 “篷”的一声巨响,竹轿与元戊右臂相砸,反弹回去,竟然没有半分破损。 这一计碰撞太过猛烈,双方均被震退好几步,元戊左臂夹着的段栖凤更是被一下震飞在空中。 元戊大惊,脚刚一着地,即飞身而起,欲抓住段栖凤。 但竹轿却占了空间优势,一个半弧扫过去,将段栖凤扫进轿中。 经这一番折腾,段栖凤惊醒过来,躺在轿中见两人在悬崖边拼命争夺轿子,一时间吓得不敢出声,继续装晕,暗中寻求脱身之法。 在你来我往的较量中,轿子一会向东,一会向西,甚至多次被步落空挥在悬崖之外。 下面便是万丈深渊,若一个拿捏不稳,或竹竿突然被武力所断,她还会有命在吗? 但越是处于危险的境地,她越是冷静。两人武力值极高,已经站在了整个天下的巅峰之列,若落于他们任何一人手中,要她死都是极轻松的事。 步落空的武力值在超级五级,元戊更是超级七级。 元戊武力本可碾压对方,但步落空占有地利和武器之优,而且根本不顾段栖凤的死活,挥着竹轿狂打猛砸,毫无顾虑。元戊却似怕伤了栖凤,处处掣肘,竟一时间没分出个胜败。 虽在轿中不断的被移动着,栖凤仍然将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个透,悬崖边稀稀落落有几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机会,或许会出在树上? 轿子有两次都已接近大树,但又突然加速,凭她现在弱死人的身手,她根本没可能跃上树去,若一失手,那肯定是跌下悬崖无疑。 而且,就算她跃上了树,也绝逃不脱两人的魔掌吧? 看来元戊是在保护她,但她本就是元戊掳来的,回到他手中绝没好处。 掌控轿子的枣衣青年处处不顾她的性命死缠烂打,落在她手中说不定也是死路一条。 要逃离他俩似乎很难很难,但再难也要寻找机会啊。 周围是天绝峰数百人,都远远的避着,显然,他们也知道没资格更没能力加入这等级别的战斗。 最前面的两人则是秦天和龙大,眼睛都紧张的随着轿子移动,看来,最关心她的还是这两人。 两人虽位列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二十四峰卫,且都是高级六段,但在超级高手面前,一点都不够看,也是插不上半只手的。 一时间,段栖凤特别头大,更不敢轻举妄动。 “你速速离去,我步落空放你一马!”枣衣青年见赢不了对方,大吼道,“否则三护法哪怕只来一个,你必死无疑!” “这人,我必须带走!”话音未落,元戊已加快了进攻速度,纵身跃在空中,一掌猛力劈下,轰隆隆作响,大有碰着则死挨着即伤的赫赫威势。 步落空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挥起竹轿迎上去,段栖凤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因为,凶猛的掌风已刮得她的头发和衣袂狂飞,若挨上一掌,还不与竹轿一起被击为齑粉? 好在这一掌只是元戊的诱敌之计,见竹轿挥来,元戊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崖边,顺势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如流星般射出两道箭芒。 流星双矢! 双箭快若闪电,两根竹竿被射个正着,轰然断开。 轿子脱了控制,若断线的风筝般向悬崖飘荡而去。 完了完了!段栖凤惊得瞪大了眼,轿子的去向正是两棵树之间的宽阔空间。 “哈哈哈哈,我元戊去也!”一声大笑,早有准备的元戊一个纵身,闪电般跃出。 正当他抓住轿子其中的一根竹竿时,脑后突然传来危险的风声,步落空手中的断竹已疾刺到脑后。 他一时大惊,得意间小瞧了步落空的轻功。步落空号称飞毛圣腿,他怎么竟忘了他的速度? 好个元戊,一甩头便用嘴咬住了断竹,狠狠地抵抗着对方的冲力。 而手中竹轿随着回头和旋身,一下子回甩了过来。 栖凤大喜,就算不能跃到树上去,但至少方向不再是悬崖外了。 而让她更为惊喜的是,秦天和龙上不知何时已藏身于树叶中,待轿子经过巨树时,秦天手掌疾出,精准的将段栖凤提了出来。 哪知一时用力过猛,树枝摇晃欲断,他忙顺势将栖凤扔给龙上。 龙上伸手去接,可刚抓住栖凤的胳膊时,意外陡然发生。 元戊咬着断竹狠狠对抗之际,步落空左手的断竹突然又至,疾奔对方的双眼。 元戊脑袋疾向后仰,步落空猝不及防,跟着对方嘴里的断竹被猛的向前一拉。 一退一进,两人在空中顿时失了重心,齐齐向悬崖外跌去。 元戊本能的疾挥竹轿,试图减缓去势,这一挥又猛又快,却将龙上罩了进去,龙上惊惧中只得将段栖凤又扔回给秦天。 元戊和步落空迅速向悬崖外跌去,步落空伸手向悬崖一抓,立时便抓住了嵌在崖岩中的铁杆。 是的,他随意就抓住了铁杆,成“山”字形横插入岩壁中的铁杆。 悬崖上生长着极耐旱的七叶莲、金白根、佛甲草、岩黄连、紫花地丁、九死还魂草等数百种珍稀的悬崖草。 每一株九死还魂草之下,便嵌着一根铁杆。 当然,这只是天绝峰二十四峰卫及以上的高层才知晓的秘密。 所以,当众人看着他们在悬崖上如履平地时,为他们的绝世轻功无不惊得张大了嘴巴,殊不知他们随时可在铁杆上踩一脚或拉一把。 元戊见步落空稳住了身子,忙在对方松开断竹之前,嘴里猛一用力,然后吐去断竹,借势将自己硬生生撞向了悬崖。 元戊何其聪明,见样学样,也一把抓住了悬崖上的草。 可他哪里知道其中端倪,抓住的是一株七叶莲,不但没稳住身子,还从草中射出一阵乱箭。 到了他这等高手,当然不是乱箭就能轻易伤到的,但却逼得他不得不松开七叶莲躲避,这一避又呼呼地向下坠去。 好在身子已靠近了悬崖,他便不时在悬崖上见草就抓一把,任它有何机关,抓一下就放。 如此反复,下降速度得以控制,身子也始终不离崖壁半米。元戊大喜,不但自己可顺利下得悬崖来,而且还如愿的掳走了段栖凤。 可他哪里知道,就在跌进悬崖前的一瞬间,无意中已经移花接木。 天还是那个天,日却不是那个日,轿中早已换作他人。 第30章 极音殿,听山 正在得意之际,山体突然向内凹进,顿时没了可抓之草木,身体自由落体般疾速下降,风猎猎作响。 龙上吓得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元戊猛的一惊,轿内明明是段栖凤,怎么变成了声如雷震的男声? 这一惊,手中一颤,竟差点将半乘残轿抛掉。 元戊这里还没回过神来,突又遇一股大得难以抗拒的旋涡般引力,吸着他连人带轿向山体内撞去。 待元戊看清楚情况,更是惊得魂飞魄散。 原来这山腰开有一巨洞,洞内坐着一白眉老者,白发白须白衣袍,张嘴正在往鼓得溜圆的肚里吸气。 自己抵抗不住的吸力,仅仅是老者吸一口气。这,也太过惊世骇俗了吧? 这一吸,竟如巨鲸吞水,形成一股飓风般的无形旋涡,将他和竹轿快速的鲸吞过去。 天啊,这世上竟有如此大能耐大神通之人! 骄傲如斯的元戊,虽不敢自诩天下无敌,但能胜出他的人,已然少之又少。 但这白眉老者,居然一口气就将他吸了过去。 元戊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八大山人之一的…… 再一看老者身边,果然如此。 五位琵琶美人呈半圆形环绕其身后,婷婷玉立,仙姿神韵,手中各持一枝翠绿桂竹。 之所以称作琵琶美人,乃因其身着奇特,以半梨琵琶为裳,且真真绷有四五弦,既美若琵琶,又让人遐思,若拨弦而歌,该是何等美妙场面! 五位琵琶美人,便是极音殿三琵二琶。 若琵琶美人爽心悦目,白眉老者则可称奇葩,甚或滑稽。 老者手持圆月弯管,头顶硕大抱笙。 据说这抱笙乃二十八根长短不一的竹管捆抱一团,乃老者自制,已成天下乐坛中的一大奇器。 抱笙翠绿,尖端参差,若茁壮生长在老者头顶的一篷翠竹。 更奇的是,老者虽头顶一抱笙,但却并非真正顶在头上。 而是有五根丝线连在琵琶美人高挑着的翠竹枝儿头,抱笙,竟是由五女精妙协作,不偏不倚,稳稳的挑在老者头顶,与老者顶上白发欲触未触,保持米粒之距。 据说,不管老者如何行动,抱笙皆不离其脑上米粒之距。 据说,此乃是老者穷极一生研究出的妙法,自己演奏出的笙箫,听来才是极乐之享受。 拿现代的语言来说,就是立体感极强。 元戊在惊骇之间,瞬间便确认了对方身份,天下八大山人之一。 极音殿,听山。 “笙弦为乐,盛誉天下”的极音乐殿。 “听山一笙,不枉一世”的乐痴听山。 听山不待对方靠近,又一口气喷出来,肚子瞬间恢复正常。 然而,这吐出来的气,又将他和竹轿向石壁吹了过去。 “篷——轰!”元戊五脏六腑都差点被撞碎了,浑身痛得只能软软的就着石壁滑下来。 轿子亦是四分五裂,但龙上马上爬了出来,竟然毫发无损。 他惊奇的拍拍身子骨,急忙跪下直捣头:“在下龙上,多谢听大人相救,多谢听大人相救。” 他虽没见过听山一面,但他明白,能有如此大能耐而又不伤他的,除了极音殿的听山大人还有谁? “滚回去!”听山的声音极为沉雄浑厚,略带磁性,威严中竟是十分动听。 若只听声音不看人,谁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是一个老人发出的声音。 “是,在下这就告退!”龙上急忙低头退出,攀岩而上。 龙上明白,听山大人最不喜有人主动靠近极音殿的,虽然,他内心十分好奇。 传说中的极音殿与极音堡齐名。 极音堡尽享日月光辉,却以邪魅招人诟病,极音殿吸纳山地灵髓,却以正听享誉世间。 因置身千米崖洞,极音殿更显神秘,可他还是连偷瞄一眼都不敢。 “听山!”元戊证实了对方的身份,反而不那么吃惊和害怕了,因为听山有个出名的怪癖,抓到对手后,若还有用,总会让对方在生死之际二选一。 而其中一条,不是为他办一件事,就是做他三年的奴仆,“你既留我元戊一条命,想来我必还有一用之处?” “元戊?哈哈哈,不愧曾是世上最出色的皇子。”听山大笑道,“你也知道嘛,你并非无用之人。” 元戊心中冷哼,所谓有用无用,只是对听山一人而已。 “不过,不管你是谁,到了老夫手里,就得遵从老夫的规矩。” “只要不废了我武功,以及,不禁锢我的自由!” “好,老夫从来不会把事做绝。”听山抚着长长的白须笑道,“但你到了我天绝峰,怎可全身而退?”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上了山?”元戊艰难的爬起来。 “哼!”听山冷哼一声,“哪只小蚂蚁上来了,老夫还是明白的。不过你虽然惹怒了老夫,但老夫仍会给你两条路,你选哪条路都可以。” “元戊洗耳恭听。” “一条路,杀了段栖凤,我放你下山。”听山向后方一招手,立即跑过来两位紫衣壮士,“这两人,你可同时带走。” “楼主!”两人奔至元戊面前跪下,面带惭色。 正是步落十二骑的骑一、骑二。 “起来!”元戊也没感觉到很吃惊,听山要发难,自己留在山下接应的两人没被杀掉已算是万幸了。 二人急忙站在了元戊身后,等着他下令去杀段栖凤。 “要杀段栖凤,你为何不亲自动手?”元戊奇道,既然想她死,凭你的本事,多容易! “让我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你以为我下得了手?”听山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中却道,她敢杀师靡靡,你以为老夫不想杀她吗? 只是他远远的就感觉到了大恐惧,那是极度危险的生死危机,他想,那一定是天凤三宝自带的威势吧。 这让他极不好受,但正因为他弄不清楚天凤三宝何以有这样凶险的威慑力,所以,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让他更为恐惧的是,他确信,段栖凤有一种对高手特别敏感的知觉,她甚至可以一眼看出你到底有多高,或者,有多致命的弱点。 “我做不到!”元戊直接挥手道,“我选第二条。” “你不想知道第二条是什么就直接选了?” “对,但你现在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听山终于又对他高看了一眼,只因为第一条他办不到,便直接选第二条路走,也不管这路是什么路。 “即便你不杀段栖凤,但她杀了师靡靡,便是必死之局。”听山似乎仍不死心的分析道,“死在别人手里和死在你手里真的有区别吗?” “得天凤之女得天下!何况,我元戊对段栖凤一见钟情,要定了!”元戊似嘲笑自己的无能,苦笑道:“但谁都清楚,她杀了师靡靡,肯定会被醉伶宫宫主追杀,所以我才要带她走!” 只是,最终连将段栖凤带离山顶都没能做到。他真搞不明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就能被掉了包。 元戊抬头望着对方捉摸不透的笑眼,忽然道:“不管第二条路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但你可否答应我,阻挡宫主对段栖凤的追杀?” 他不敢强迫,也没资格,所以用期望的语气说“可否”。 他看出了听山对他的欣赏,心中便抱了极大的期望。 “哈哈哈,好,没问题!”听山果然爽快的道,“你可听好了,第二条路便是,三日之内,想办法让秋月那丫头来见我,记住,一定要她心甘情愿!” “这么简单?”元戊不可置信的盯着老者,怕他反悔,“好,我元戊答应了!” 他原以为会是比让他杀段栖凤更揪心的事,比如逼他放弃皇位的争夺,比如逼他杀掉身边的人,比如逼他遣散步落楼,最不济也应该让他为奴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吧。 而这些,他都做好了毫不犹豫就执行的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听山只要他带个小丫头来见他。 莫非,那小丫头是他私生女?哈哈,管他们什么关系,我元戊没兴趣,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不过,老夫答应你的是,‘阻挡宫主对段栖凤的追杀’。”听山严肃的眼神似有穿透力,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只要宫主不杀她,其他人难道还敢杀她?”元戊深吸一口冷气。 “天绝峰自然没有。”听山开始微笑,元戊又似沐春风。 到了听山这种地步,实在是太恐怖了,似乎一言一颦皆能制人。 听山起身,踱步:“杀了师靡靡,还有人比醉伶宫宫主更想段栖凤死,而这人,与老夫齐名。” 随着听山走动,琵琶美人身姿婀娜,似动亦舞,听山头上抱笙稳稳的端立正中央。 “八大山人?”元戊惊道。 “之一。所以,你绝对保不了她,段栖凤,必死无疑!”听山挥手道,“其他的多说无益,我们的交易已达成。你,开始行动吧!” 第31章 三弦剑姑柳叶儿 柳叶儿被绳索拉上来的时候,一下瘫坐在堡顶,娇声道:“快,本姑要吃桂花糕、枣泥酥、绿豆糕、驴打滚、豌豆黄、茯苓夹饼等等等等,都一一上点来。” 千山柚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着吃糕点,急忙道:“大护法,师靡靡死了?” “本姑都已经知道了!”柳叶儿摇着两条羊角辫,不高兴的道:“现在你们要解决的第一要事,是填饱本姑的肚子!” “好!马上就来。”千山柚回头吩咐后,又指着堡下面,犹豫着道,“三夜和秋月这俩小子还困在下面,是否要杀掉他们,为师月采报仇?” “杀了好玩吗?”柳叶儿白了他一眼,摇摇羊角辫,“不对,肯定不好玩!” “可是,我们就不先做点什么,表明态度吗?” “你上辈子真是笨死的啊,不做什么就是最好的态度嘛!师靡靡死了是谁杀的?段栖凤!段栖凤是谁带来的?”柳叶儿站起身,从奔来的女侍手里抓过一把糕点,边吃边道,“要追责,有唐大人顶着。我们若擅自作主杀掉他们,不好,反而不好的。” “千山!”柳叶儿将一大块枣泥酥咽下,突然严肃的道。 “属下在!” “马上传书唐大人,告知师靡靡的死讯。” “属下早已传了书,说不定唐大人甚至宫主都已经在路上了。” “嗯,好,做得好。”柳叶儿跳起来,将一片绿豆糕塞进千山柚嘴里,“这下没做蠢事,有奖!不过你还得马上传下令去,将段栖凤等人‘安排’在醉伶宫,好好服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我们的任务是,不迁就他们,不得罪他们,不放走他们。” “大护法英明。”千山柚哭笑不得的将绿豆糕吞下肚去,“只是,只是段栖凤被元戊掳走了,生死未卜。” “元戊?”柳叶儿突然醒悟过来,“就是偷袭老娘,将老娘射下堡去的那个兔崽子?” “是的,紫衣楼主元戊。” “轿子,轿子!”柳叶儿见不到轿子,大怒,“步落空,你给老娘跑哪去了?” “他追元戊去了。”千山柚真是苦恼,这大护法怎么非要坐轿子呢? “哼,回来给他好看!”柳叶儿嘴一嘟,稚声稚气的娇喝道,“老二,过来!” 仇元霸刚被拉上来,就被柳叶儿逮了个正着,幸好他的体力还保持得比较好,不像玉笛书生萧二郎,已经躺着就医了:“大姐大,快上来吧。” 柳叶儿见他弯下身,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站起来,你还想占本姑的便宜不成?” 仇元霸急忙挺身,呼的站了起来。 千山柚正要看大护法如何被三护法反手搂着臀背起来奔跑的场景,可这场景被一巴掌拍没了。 柳叶儿纵身一跃,一双小脚站在他右肩上,高高在上的指挥道:“艳楼,快,给我快!” 悬崖边,回到山上的步落空得知段栖凤已被龙上掉包,一时间大惊失色,随后怒吼着和秦天理论。 一个要杀段栖凤,一个要保段栖凤,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段栖凤被秦天拦在身后,浑然不觉危险就在身边,此时的她,正为龙上的处境担忧不已。 龙上是在危急时刻替下她的,如果他遭遇不测,她心里会歉疚一辈子。 “龙上,你千万别出事啊!”段栖凤还在望着崖外,急出了声。 秦天见段栖凤如此平静,心道,不愧是宫主啊,临危不乱。只是不明白的是,为何她还不表明身份。 “这一摔下去,你以为还有命在吗?”步落空终于出手了,快如闪电地将秦天拎起来,甩向一边。 “传大护法之令,任何人不得对段姑娘无礼!”千山柚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过来,“送段姑娘回醉伶宫!” “听到了吗?任何人不得对段姑娘无礼!”秦天爬起来,向步落空怒吼。 步落空正一把抓向段栖凤,本还想抓死她,可在秦天眼皮子底下违反大护法的传令,他还没那么大胆子,不由愤愤地一跺脚,回头去迎接柳叶儿。 秦天急忙冲上去,引着段栖凤向醉伶宫奔去。 “哇,美女,好美呀!”柳叶儿老远看见段栖凤,急踩仇元霸的肩,“是段姑娘吧?快,快过去,本姑去看看。” “大姐大,你不追元戊了吗?”仇元霸极是无奈。 “追什么追?本姑才不信听山大人任由他人上山来撒野!”柳叶儿看似懵懵懂懂,可往往看事情都能一针见血,仇元霸只得折身向段栖凤追去。 还隔着老远,柳叶儿就轻飘飘地跳到了秦天的肩上,歪着头稚声问道:“小姑娘,你就是段栖凤?啊呀,可比本姑好看太多了,本姑喜欢。” 大人的口吻从柳叶儿嘴里说出来,段栖凤一时竟然适应不了,不过见她长得如此可爱,忙招手叫她下来:“小妹妹,快下来快下来,从小要有礼貌哦。你要叫我大姐姐才对,知道吗?” 秦天一时大为惊慌,虽说你是宫主,可这不是表明身份的时机啊,这种时候说你是宫主,谁会相信呢?偏偏这个大护法喜怒无常,可这是山上人见人怕的小魔王啊,一旦发起威来任谁都得倒大霉! 可他正想着该如何化解柳叶儿的怒火时,却见柳叶儿乖巧的跳了下来,一下拉起段栖凤的手,将所有糕点一古脑儿塞给了她:“好,我叫你姐姐,这是本姑给你的见面礼。” 她抠了抠脑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哦,不对不对,是妹妹给你的见面礼。” 段栖凤揪着她的两根羊角辫,不停地玩弄;看见她背上的三弦琴煞是精巧,又忍不住摸向了三弦琴。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个秦天惊得目瞪口呆,忙躬身对柳叶儿道:“大护法,请容在下将段姑娘送进醉伶宫,待唐大人回来,你再来问她的罪不迟。” 什么?这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比秋月还小的小女孩是……三弦剑姑柳叶儿? 段栖凤惊讶的退后一步,紧紧的盯着她,似要看出个所以然来。然而对方不动用内力,她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武力值来。 “啊啊,真是恼火!我说过要治她罪了吗?”柳叶儿瞪着秦天,愤怒的大叫起来,“到底是本姑管你呀,还是你管本姑呀?” “这山上所有人都归大护法管,当然也包括我!”秦天真恨自己多嘴,或许她真没想过要杀段栖凤呢? “啊啊啊,更不好玩了更不好玩了?”柳叶儿抱着脑袋将两个羊角辫儿摇成泼浪鼓,“我干嘛要管那么多人,烦死了烦死了!秦天!” “在下秦天,请大护法吩咐。”听到大护法忽然严肃起来,他忙俯身应道。 “本姑现在只管你一人,你管这山上所有的人!”柳叶儿娇声喝道,“段栖凤的安全由我们保证,山上的所有事务你来安排好!” “是!”秦天大喜,原来这大护法并不含糊,她是要等回唐大人亲自处理这事儿。 只要唐大人回来,这宫主就安全了。 他心里依然认定段栖凤就是醉伶宫宫主,因为他坚信自己的鼻子绝不会出错。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隐瞒身份,而且这宫主似乎将以前的一切都忘了,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大姐姐,”柳叶儿回头灿然一笑,“妹妹在外面保护着你哦,没有谁敢来伤害你的,你放心呆在醉伶宫睡大觉呗。” “嗯!”段栖凤看不透大护法的年龄、武力值,甚至她的思维方式。但却能感受到她至少没对她起杀意,便轻摆手笑道,“好的,姐姐也正想清静一下。” “起轿!”柳叶儿一声娇喝,可看见步落空空着双手奔过来,大怒,一纵身直接跳到他头上,“你又把本姑的轿子损毁了哇!这次,你不给本姑做个更牢固更好看的轿子来,本姑扒了你的皮!走!” 段栖凤看着一众高手任着柳叶儿胡闹,真比皇宫里的小公主还傲娇啊,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第32章 我有一支醉令箭 戎州郊外。 “你还要脸不?是我要将醉伶宫据为己有?”唐邕轻描淡写的让开来拳,一连声的讥道,“是谁说为了更大的反差效应,不让人怀疑到你头上来,叫我找位女的来假扮宫主的?是谁自作主张要抱剑充当假宫主护卫的?又是谁逼着我出面,代宫主打理天绝峰的?” “你,你……”高洋一时语塞,凶狠的瞪着唐邕,“好,我就不找你!我去找,去找……总有人会为我证明,我是宫主的!” “找听山师傅?”唐邕大笑起来,“他是你师傅,难道不是我师傅?哈哈哈,如果你真还想对段栖凤不利,那,我干脆就从了师傅吧!” “你,你敢!”高洋咬牙切齿,他怎会不明白,听山师傅不但对他当甩手掌柜不满,而且恨极了他对师靡靡的宠溺,几次提出要他将宫主之位让给唐邕,只是唐邕死活不接。 “有何不敢?”唐邕双手抱胸,神往的望向远方的天绝峰,“如果我做了宫主,和段栖凤在山上过着隐居的日子,不再管谁当皇帝,不再有世事纷争,你说,是不是比神仙还逍遥?” 唐邕正望向天绝峰,一只海东青由远及近,扑嗽嗽地向他飞来。 唐邕忙伸手接住大鸟,这是天绝峰专对唐邕传书的海东青。 几乎同时,高洋亦接到了从相反方向飞来的信鸽。 唐邕拆开绑在海东青腿上的信笺,脸上终现喜色。 高洋看了信鸽上的书信,脸上却愁云惨淡。 “为什么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唐邕得知段栖凤暂时没事,抑制不住兴奋地问道。 “我不高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高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这信,就知道该谁不高兴了!” 唐邕接过一看:“子进:速派一二高手,阻弧于戎州,延缓一日放行。澄字。” 唐邕故作不解道:“高洋,字子进……这不是你的事吗?与我何干?” 说完转身欲走。 “唐大人!” 唐邕只得止步,当高洋叫“唐大人”时,便是以上司身份要训话了。 “唐大人,听令!”高洋得意的叫道。 “是!”唐邕转身,郑重道,“请大都督吩咐。” “本都督令你想方设法,延缓弧离在戎州的行程一日。” “属,属下得令!”唐邕犹豫着应道,随后又皱眉道,“但那弧离老奸巨猾,须得大都督答应属下两个条件,否则难以担此重托。” “你的金点子那么多,需要我答应什么条件?”高洋打量着唐邕,害怕自己又入坑。 “你若不答应,金点子就变成馊点子了,肯定坏事!”唐邕严肃道。 “好,你讲。只要本都督能办到的,绝不含糊!”高洋心道,完成王兄的任务要紧,其他的能迁就一下也算不了什么。 “第一,必须借助你在朝中的特殊身份,否则属下有心无力。” “我随你一道去?成!第二呢?” “第二,若此事办成,你不得对段栖凤和她身边的人再生杀意!” “这,这……”高洋思虑,我们去阻止弧离留戎州一日,往返再上天绝峰,最快也得两三天时间,段栖凤活得过两天吗?但他假装不悦道,“这和完成任务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唐邕正色道,“我们对上的任何一个敌人,都要设想成极为凶险的大敌,都必须心无旁骛,方能百战百胜。若我唐邕心有挂念,怎么能全力以赴?如何能保证以最佳计谋来完成任务?” 高洋心中冷笑,你就编吧编吧,无论你怎么编,那段栖凤也许一天,或者半天都活不过。我对一个死人生不生杀意还有何意义? 天绝峰谁人不晓,师靡靡是醉伶宫唯一不能交易,且不能有任何损伤的奇女子。既然段栖凤胆敢杀了她,三大护法,不,应该还不用三大护法出手,二十四峰卫中的任何一两人都必会将段栖凤碎尸万段,以表明态度,减轻罪责。 “好!”高洋一巴掌拍在唐邕肩上,斩钉截铁的道,“只要圆满完成了任务,我高洋绝不伤害段栖凤和她身边的人!” 天绝峰上,醉伶宫终于又清静了。 而且让段栖凤舒心的是,龙上也平安地回来了。 段栖凤三人依然住在二楼,且二楼只留下了豆瓣绿、金心吊、铜钱草等五个绿叶级侍女。 只是一楼,多了支仇元霸带领着十几名峰卫巡逻不停的护卫队伍。 这支队伍美其名曰是来保护段栖凤的安全,但段栖凤明白,实则是将她三人软禁了起来。 当然,她不知道的,正因为这支队伍的存在,使得原本以为能很轻松接触到秋月的元戊伤透了脑筋,始终潜不进来。 段栖凤清楚杀了师靡靡的严重后果,甚至会被千刀万剐,但她并不后悔。 她担心的是,唐邕只怕没能力阻止宫主杀她报仇,反而还会受到牵连。 也不知唐邕会受到何等程度的惩罚,有无性命之忧。 唐邕俊美的笑颜浮现在了眼前,栖凤一愣,她竟然对唐邕有了牵挂,有了担忧。 但越是担忧,她越是恨死了自己这副弱死人的身子。 她要开始锻炼,看看有无习武的潜力。 为了不弄出更大的响动,除了吃饭睡觉在二楼外,其余训练时间全在三楼水央殿。 栖凤开始紧张而快乐的实施着策划好的近期规划。 在自己锻炼的同时,也不管三夜的抵触情绪,她抓紧时间强行教他训练,用的是在上一世特工训练方式,高强度高极限甚至极残忍极残酷。 但三夜本就是武痴,又极具毅力,脸上始终冷硬如钢板,眼神明亮若星辰,不哼一声不发一言,不折不扣地完成所有训练。 秋月的恐高症很快得到有效控制,用的是她将二十一世纪恐高的妹妹训练成飞行员的方子,先看远处不看下面,再由远到近到下,慢慢克服对高空的心理恐惧! 秋月不喜练武,有了极音堡演奏的经历,更是对各种乐器爱不释手,而且无论是什么乐器,只要稍加点拨便精通,把个栖凤喜欢得不得了。 如此紧张而快乐的过了两日,三夜已突破至高级八段,秋月演奏技艺也有了质的飞跃,只是段栖凤本人还在原地踏步,让她极为苦恼。 这日,三人在水央殿休息时,秋月吹起陶埙,三夜听得兴起,舞剑助兴,一个拿捏不稳,刚好一剑劈开机关,壁上暗门轰然洞开。 这机关,不论颜色还是旋纽,都与墙壁严丝合缝,住了两三天都没发现,竟被三夜无意间劈开,好巧不巧。 一道金黄色的光芒闪耀而出,三人大为惊讶,所谓艺高人胆大,三夜带头闯了进去。 密室安放一巨大的兵器架,架上横卧一把巨形令箭。 箭身呈扁菱形,长五尺有余,宽足半尺余,厚若儿臂。若非锋尖为箭簇,称其为巨剑则更为合适。 更奇的是,巨箭全由黄金打造,若称天下第一富箭,亦不为过。 三夜惊喜之余,伸手去提巨箭,一只手竟差点提不起来。 “嗨!”三夜大喝一声,举箭在手,凭空一舞,呼呼生风,威势滔滔。 “这箭,乃我三夜之神兵也!”三夜累得气喘吁吁,可却觉得极为过瘾,对站在门口颇为吃惊的栖凤和秋月道,“这宝箭我太喜欢了!” “这得多少斤黄金啊,谁不喜欢!”栖凤笑道,“看看上面是什么字?” 三夜只顾着看令箭的样式去了,哪关心上面有什么字?忙将巨箭双手举到栖凤面前。 “醉令箭!”秋月首先念了出来。 “醉令箭?好听!”三夜急切的叫道,“栖凤姐,这箭就归三夜了好不?” “好!管它是谁的,只要你喜欢,我段栖凤作主,归你了!”她心道,我既是段家的人,箭主人来了,我段家按斤论两买下来就是。若不要黄金,那我段家有什么都凭他挑就是了。 她既然知道了段韶宠溺她,家里的钱不花白不花。 “大概多重?”栖凤问道。 “应该八百斤往上吧?”三夜仔细掂量道。 “天,八百斤?”段栖凤吓得惊叫起来,惊讶的盯着三夜。 “如果,如果买不下来,我……”三夜抚摸着令箭,极不舍的道,“那我不要就是了。” “不!不管对方提什么条件,我段栖凤都给你买下来。”栖凤道,“我只是吃惊于,你竟然能舞动这么重的东西!” 她记得,历史上最重的兵器是几十年后的隋末天宝大将宇文成都使的一条镏金镋,重四百斤。而醉令箭,竟然重达八百斤,可精瘦的三夜还能当兵器使! 三夜喜得几乎跳了起来,一边舞动巨箭一边铿锵的唱道: “三夜舞动醉令箭,荡尽天下不平事!” 秋月的鼓声适时响了起来,三夜气势大增,一曲醉令箭舞在铿锵的鼓乐声中,让人热血沸腾,豪气万丈。 第33章 本姑要见醉令旗 “黄金箭来亦作剑,斩尽妖魔斩咎戾。”三夜唱完这一句,突然打住,并抬手压下秋月的鼓声。 水央殿三重门构造,隔音效果极佳,但三夜依然感知到了楼下的骚乱。 三人凝神细听,果然楼下有打斗声,喧闹声,娇斥声中还隐约夹杂着“段栖凤”三个字。 “任何计划都赶不上变化,该来的往往都会提前来!”段栖凤轻轻整理下留仙裙,“走吧,在生疏的环境中,什么都可丢,但我们,绝不能丢了气势!” “我有一支醉令箭,荡尽天下不平事!”三夜猛喝一声,扛箭拉开门,雄赳赳,气昂昂的率先踏了出去。 段栖凤和秋月随后跟上,一眼便望尽了下面的混乱局势。 有四名身材姣好的女子在人群中极为夺目,武力值也高得可怕,竟都在超级五级左右。 四人均着清一色的素白长袍,戴清一色的白狐面具,银发飘扬若妖若仙,各持九色狐尾,正吃力的对抗着三大护法的阻拦。 九色狐尾看似一根狐狸尾巴,但一旦施展开来,却能在一至九种颜色中变幻出最多九根狐尾,让人防不胜防。 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粉与白。 当九色齐舞时,远观极是惊艳,若彩虹,若祥云,若漫天的画笔在挥洒。 三大护法站成横排,布下阵法对抗,亦不敢有半点轻视。 加之他们明显不想伤害对方,一时间僵持不住,而其他人,根本近不了身,只能在外围围堵着,时不时的呐喊助威。 好在三大护法武力值占据绝对优势,坚决的将她们拦在了一楼阶梯之下。 段栖凤并未停步,稳稳的,缓步下楼。 “此乃狐门弟子,隐居在云深未知处。”三夜对段栖凤解释道,“其中五名弟子以此为名,云狐深狐未狐知狐处狐。她们一直在外游历,但,不知为何只见四人。” “狐门极为神秘和恐怖,但从不主动寻衅,也没有哪个门派愿意得罪她们。因为,得罪她们的,不是自己死,就是最亲近的未婚女人失踪。”秋月紧张的补充道。 “她们至此,定然与师靡靡有关。”栖凤蹙眉道,“我们,先到二楼看看情况。” 四大狐门弟子武力值太强,三夜根本就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下去太过危险。而她,是不会将自己主动置于险境之中的。 “你们偌大的天绝峰,没保护好师靡靡。”领头的狐面女子手持狐尾娇喝道,“我云狐并未迁怒于你们,而你们,何以还要得寸进尺?” “对!我们只带走罪魁祸首,其余全不追究!”另一狐面女子狐尾漫空扫落,欲从旁边撞进,“以为我深狐,就好欺负么?” “师月采出事,我家宫主自会处理,何时轮到你们来抢人了?”仇元霸猛敲一钹,震退欲抢上前来的狐门弟子,怒喝道。 果然是来找段栖凤麻烦的。 然而,让段栖凤等人不可思议的是,当她们傲然立于二楼走廊之上时,喧哗声嘎然而止。 下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她们。 三大护法也停止了战斗,仰头望了上来。 就连四大狐门弟子见到众人的怪异神情,也收回九色狐尾,奇怪的望了上来。 段栖凤正自纳闷,却见最前面的秦天忽的扑跪在地,高声呼道:“天绝峰一众人等,拜见宫主大人!” 天桥上的近百人若风吹稻麦般齐唰唰跪下一片,激动的山呼:“拜见宫主大人!” 艳楼叶楼的数百人,也远远地跪下。 除了四大狐门弟子外,还有四人未跪。 恶魔钹师仇元霸,玉笛书生萧二郎,飞毛圣腿步落空,和轿中的三弦剑姑柳叶儿。 因为柳叶儿不但未下轿,还稚声稚气地冒出一句:“本姑要见醉令旗!” 于是,仇元霸等人正要弯腰跪下,听见这一句后又立马挺直了腰。 大护法的话往往听来不合常理,有时甚至是无理取闹,亦或匪夷所思,但却有另一番道理,而且很少说错过。 “醉令箭便代表宫主!而且,我秦天从不会认错人。”秦天忙大声解释道,“其实,唐大人送宫主来的第二天,我就认出了宫主的身份。因为宫主那时候不愿暴露身份,我才没敢向大家道破!” “对!我咋就这么笨呀!”龙上猛一拍脑袋,“宫主以前上山时虽蒙着面,但现在在脑中一对比,这分明就是,没戴面具的宫主嘛!” “哦,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这一提醒,大家幡然醒悟,那身材,动作,和声音,无不证明段姑娘就是宫主啊。 “幸好我没得罪宫主。”无数人心中后怕的想着。 “奴卑参见宫主。”豆瓣绿等人忙过来给段栖凤请安,心中可高兴坏了,原来自己还有机会服侍宫主,而且,这宫主根本就没有想像中那么骄傲和可怕。 “我,我怎么变成了宫主?”栖凤不动声色的低声问秋月,她把以前的全忘了,但愿秋月能记得,或许,这一切只是误会呢。 “肯定是了!”秋月兴奋不已,“姐姐每年要和唐大人出远门一次,原来,原来是来的这儿啊。” 但那个讨厌的童声依旧不依不饶:“宫主以前醉令旗是不离手的,而且醉令剑、醉令旗两不分家,若箭、旗不聚,本姑是绝不认宫主的?” “醉令旗?”栖凤低声道,“我怎么没有丁点印象呢?” “醉令箭置于水央殿密室,除了宫主,又岂是他人能取得出来的?”秦天有些怒了,大声道,“何况,醉令箭代表着天绝峰最大的权利!” “老二、老三,”柳叶儿娇声喝道,“我们的职责是什么?” “守护天绝峰的安全。”仇元霸和萧二郎齐道。 “仇元霸、萧二郎听令!”柳叶儿喝道。 “是!” 秦天等人惊出一声冷汗,难道他们要将段姑娘以假冒宫主的罪名拿下?而据他的观察,宫主武功平平,若三大护法发难,还真会出事儿。 “假冒宫主,还杀了师靡靡!”云狐轻抚九色狐尾,媚声叹道,“这段姑娘果然不同凡响啊,连三大护法,二十四峰卫,哦,不,好像已经被她杀了两峰卫了吧?这么多高手,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啊!” 秦天等人扭头怒目以对,这分明就是要挑起天绝峰内战啊。 段栖凤一时惊怒,但语气却极为平静:“诸位,起来吧。” 声音不大,却天然中自带威势,众人一喜,这声音和语气,不是宫主是谁? 假冒身材,容易,但,想假冒声音和语气,却极难。 “谢宫主!”秦天起身一个挥手,众人立即蜂涌而至,排列成整齐的人墙,将狐门四大弟子挡在一楼阶梯下。 纵你有通天本领,我也要以千军万马困死你。 栖凤不动声色的盯着半乘翠绿的竹轿,轿子样式未变,但确实做得比以前更重更牢实了些。 轿中,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的柳叶儿也正歪着头盯着段栖凤看,似乎有些迷茫。 关键点便在这柳叶儿身上,若她真要下令拿下她,只怕局面根本无法控制。 她不可能杀了柳叶儿,先不说杀不杀得了,即便真杀了,不但于事无补,只怕还会激起更大的矛盾。 秋月突然一拍脑袋,小声道:“姐姐,在兵器架的一侧,确实挂了个旗帜。” “嗯,是有个不起眼的小旗旗。”三夜也想了起来,“只是当时我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醉令箭上,只扫了一眼就没再去注意它了。” “哦,去取来!”看来没有令旗压不住柳叶儿,栖凤对秋月道。 “小丫头片子!你不就是要看那个金黄色的醉令旗吗?”秋月激动的向柳叶儿大喝道,“本姑娘这就去取来!” “若她们没有醉令旗,怎么知道是金黄色的?”秦天一下激动起来,“请三大护法不要为难宫主!” “守护天绝峰的安全,乃是我三大护法的唯一职责。”柳叶儿不紧不慢的咬开一个核桃,看都不看的回了一句。 “对!同时也是我们的职责。”龙上高声附和道。 “若敢杀我天绝峰一人,必让你尝尝本姑的三弦剑儿!”柳叶儿没理他,扭头瞪了云狐一眼,又回头道,“老二老三,走,各自归队。” 步落空转身,扛着轿子向艳楼而去。 仇元霸、萧二郎望望楼上,见秋月已在往三楼爬。哈哈,原来,大护法是不想跪段栖凤啊。 二人有些胆怯的望望楼上,然后回头狠狠瞪着狐门四弟子,意思是不要给我添乱,否则这里不安全了老子们还得回来。 仇元霸、萧二郎奔叶楼而去。三大护法,分住艳楼和叶楼悬崖之上。 云狐却生怕事情闹不大,对着秦天一指,大喝道:“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狐门抓人?” “那就,试试吧!”秦天毫无畏惧,挺剑挡在最前面。 “呵呵呵呵,有点意思!”云狐笑得媚态十足,继而一挥九色狐尾,“大家一起上,把这群土鸡瓦狗,全给我打趴下!段栖凤,若抓不了活的,就地正法也可!” 第34章 二十四诸天大阵 “结阵!”千山柚一声猛喝,“二十四诸天大阵!” “吼吼吼……”二十二峰卫仰天一声怒吼,风驰电掣般迅速跑位,瞬间便将狐门四弟子围在中间。 随着二十二人的快速跑动,气势愈发高涨,威势疾速叠加,竟然一生三,三生六,六生十二,十二生二十四! “武力值的攀升度,取决于阵中最弱之人,最高可恐怖的攀升至,最弱武者的二十四倍。”二楼,三夜得意地向惊讶得有些目瞪口呆的段栖凤解释道。 居然懂得运用木桶的短板理论?这创阵之人,该是何等的聪慧? 不仅如此,让栖凤更为吃惊的是,这人完全是自辟蹊径,更深刻的领会了“木桶装水还靠箍”的真理。 不论短板还是长板,没有牢固结实的箍,木桶轻则漏水,重则散架。 创阵者则以独特的灵感,将阵中之人协作之精,勇战之气,内力之魂,不屈之魄通过二十三个节点,不断的跑位和呼应,接力和传递,叠加和递增,从而达到惊人的增幅极限。 饶你武功如何高强,饶你是大罗金仙,只要阵成,亦攻不破,逃不出。 因为,天下不可能有武力值高过阵中之人的二十四倍的人,即便是最弱一人的二十四倍! 一击,只要武器击中对方,便是二十四倍力量的瞬间猛击。 一御,只要武器被击中之处,便是二十四倍力量的瞬间防御。 “集中,圆阵,背靠背!”一贯高度的警觉,让云狐瞬间便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立即大喝道。 “是!”狐门四弟子转身,移动,结成方阵,面向四方,如此便不必防御背后,可全力应战,攻击。 诸天大阵在运转中的威势铺天盖地而来,逼得她们不由自主的跟着旋转。 不敢稍有松懈,更不敢轻举妄动。 一动,即有破绽,一旦被对方抓住破绽,一击便有致命之威。 “太精妙了!”栖凤不住点头,“此阵一出,谁与争锋?” “二十四诸天大阵,乃唐大哥得意之作。无数次演练之中,三大护法亦不得一胜。”三夜平静的道。 “唐邕?”栖凤惊道,“创阵之人,唐邕?” “哼。”三夜傲然道,“创此阵者,非我唐大哥莫属!” 原来,在天绝峰上,不但护法骄傲得上了天,就连峰卫亦是尾巴翘得高高的。 唐邕并不打压他们的骄傲,反而给予鼓励,和充分运用。 为圆二十四峰卫一个霸王梦,同时增强天绝峰防御力,唐邕苦思冥想,数年布一阵,终成天下无敌之奇阵。 二十四诸天由二十诸天与四大天神组成。 艳楼以千山柚为首,十大峰卫化身二十诸天之大梵天王、帝释尊天、多闻天王、持国天王、增长天王、广目天王、金刚密迹、摩醯首罗、散脂大将、大辩才天。 叶楼以流云诤为首,十大峰卫化身二十诸天之大功德天、韦驮天神、坚牢地神、菩提树神、鬼子母神、摩利支天、日宫天子、月宫天子、娑竭罗龙王、阎摩罗王。 醉伶宫以秦天为首,化身为四大天神之紧那罗王、紫微大帝、泰山府君、雷祖天尊。 阵成时间极短,几乎只需几个呼吸。 饶是三大护法如何聪慧,如何想尽千方百计,亦是次次困于二十四诸天阵中,最终被耗尽力量而败。 这还只是演练,若真正对敌,便非困败那么简单,而是能精准的抓住对方破绽之处,各个击破,最终将对方蚕食而尽。 此阵恐怖如斯,若敌方一旦被困其中,绝对可称天下必杀之奇阵。 整个天绝峰对唐邕绝对的崇拜和敬服,不仅仅因为其武功高,更是因为其成就了二十四诸天大阵。 “大功德天!”千山柚一声吼。 “大功德天!”二十一人跟着一声吼。 吼声如雷,整个天桥都在震动。 吼声一出,狐门四弟子猛的停止转动,紧张的盯着前方,时刻准备接战。 二十四诸天大阵是第一次实战,外人根本不清楚底细,更不明白那一声惊心动魄的吼声代表着什么,只有警惕的望着还在转动的大阵。 吼声未尽,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大功德天流云诤被阵法高高抛起,手中巨斧从天劈落,其势惊天,其威骇地。 巨斧劈向之人正是云狐! 阵中,流云诤便是大功德天,吼声既出,便是众人齐聚功力于流云诤,由其完成瞬间一击。 云狐心惊,但又不能避让,否则,只怕身后的队友将惨遭斧劈。 这正是二十四诸天阵的恐怖之处,逼着第一人正面硬接,以绝对的优势巨力一斩功成。 楼下流云诤劈出了惊心动魄的一斧,楼上一紫衣人矫健地飞奔二楼。 此人,正是潜伏已久的紫袍楼主元戊,即便是潜伏,仍不愿换下他的紫袍。 当然,这也源于他的自信。在每一次纵跃之际,均能以闪电般的速度穿越而过,然后藏身于下一个隐蔽之处。 而人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楼下的战场上,哪能轻易发现如残影如闪电一掠而过的他。 焉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这“黄雀”先前还并不是在后,而是在前,也不是刻意跟随元戊而来。 只是,被形势逼迫在“后”。 她正好也刚刚潜伏到了二楼,正好藏身于一根大柱后。 正好元戊闪电般向她奔来,惊得她急忙屏住了呼吸。 元戊奔至,一头撞进来,差点撞在她身上,她略略向后一仰。 元戊轻吐口气,正好藏身于她面前。 然后,元戊开始思索和寻找机会。 “黄雀”掂量,对方武功太高,自己无法做到将对方一击毙命,即便偷袭,也办不到。 她只好在他身后屏住呼吸,憋着气装死。 “黄雀”,正是狐门五弟子之一的未狐,不但武力值并不比元戊弱多少,而且她有一件全天下秘而不宣的至宝。 正如二十四诸天大阵首次面世对敌一样,她的至宝亦是首次在任务中使用。 一件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奇门遁衣。 穿在身上,若静止不动,几乎可达到完全隐身的效果;若行动,则只见影,不见形。 所以,她现在虽置身于元戊背后,只要她屏住呼吸,只要他不再向后退,只要他手脚不向后伸,她自信对方是发现不了她的。 楼下,好一个云狐,只见她纵身而起,变被动防御为主动出击,手中狐尾瞬间便挥成了绝美的残影,幻化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粉白等九条狐尾,爆出漫天虹彩,以柔克刚。 绝美的空中油彩画!栖凤看得心旌摇动。 云狐一出手便是最强一击! 一击阻止不了巨斧的巨力,那就两击,两击不够,那就三击…… 云狐瞬间便连续挥出了数十记狐尾,每一击皆是巅峰之作。 “噼里啪啦”的一阵爆响,狐尾击在巨斧上,爆出一串串五颜六色的火花,而狐尾,居然毫毛无损。 顿时,漫天的虹彩一波未尽一波又起,霎是绚烂,竟比二十一世纪的焰火晚会还要惊艳。 “好美!”段栖凤完全被这般美景迷住了,忍不住叫出声来。 而云狐却是在一瞬间便拼尽了内力,待落下地来时,巨斧也跟着到了。 虽然一点点化解了斧上的巨力,但哪怕是强弩之末,劈在身上也绝对受不了,不死也得重伤。 力尽的云狐躲无可躲,危急之际,旁边的知狐欲窜出相救,巨斧却突然横空卸力,流云诤拖着巨斧闪电般归位。 “紫微大帝!”千山柚又是一声吼。 “紫微大帝!”二十一人跟着一声吼。 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声,一根齐眉熟铜棍挟风裹电亦是兜头砸下,对象正是刚刚移动了位置的知狐。 齐眉熟铜棍乃熟铜所铸,本就极沉,加上紫微大帝龙上集二十二人之力当空猛砸,威势绝不亚于流云诤的斧击。 一旦砸中,必成烂泥肉饼。 “都给我闪开!”云狐深知再硬接必会又耗尽一人内力,如此正好中了对方之计,急得猛喝一声,将知狐推开,其他几人也是急忙闪躲。 熟铜棍轰隆隆爆响着砸向狐门弟子中间,吓得四人魂飞魄散。 眼看要砸空,龙上丢下熟铜棍,闪身退回了原位。 “轰!”熟铜棍砸在坚硬的地上,整个天桥都是剧烈的抖了一抖。 熟铜棍断为两截,弹向高空,划出两道惊鸿向万丈深崖砸去。 “好猛的威力!”三夜脸上再也平静不了。 “龙上反应也不错!”段栖凤忍不住赞道,龙上若不果断弃棍,恐怖的巨力空砸在地上,必受反震而伤。 三夜当然知道这是多次演练的结果,而且,他精熟此阵绝不亚于阵中任何一人,即便千山柚,亦是自愧不如。 三夜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那是当然!” 随后,千山柚又接连吼出几个诸天名号,一阵短兵相接,直杀得狐门弟子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先由两大既长且重的兵器削去对手锋锐,再是一阵短兵轰杀!”段栖凤不得不佩服唐邕的旷世奇智,“接着便可先弱后强,各个击破!” “七点钟方位,杀!”果然,千山柚一声猛喝,一马当先猛扑快累趴下的处狐。 “你杀我一人,我杀你一人。”段栖凤摆手道,“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放她们去吧!” 声音不大,却极具威力。 “遵命!”千山柚一滞,随即挥手止阵,对云狐等人喝道“听到没有?立即退去,我天绝峰放汝等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云狐缓过气来,忽然执狐尾讥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35章 乐感女孩 “结阵!”千山柚气恼,对着众人猛喝一声。 瞬息间阵成,威势再起,竟比前阵有过之而无不足。 “自讨苦吃!”三夜冷冷的讥道。 “云狐不会那么笨!”栖凤心中莫名的开始担忧。 这阵生息相接,根本就无半点疲态,云狐还敢叫阵,必有蹊跷之处。 “紧那罗王!”千山柚又是一声猛吼。 “紧那罗王!”二十一人同时一声猛吼。 声震如雷中,这次出击的是紧那罗王秦天,手中三尺剑发出呜呜的奔雷声,风驰电掣般直刺处狐。 “闪开!”云狐猛的推开处狐,“我来挡住,你们强攻三点钟方位!” 云狐连闪带攻,手中狐尾化作九色,身前虹彩不断,祥云飞舞,吃力的化解着秦天的剑势。 果然,由于对方大部分力量分去防御,云狐化解掉秦天的攻势轻松了许多。 但其他三人的猛攻却要对上十数倍之力,立时便如同撞在了坚挺的墙上,“呯呯呯”的倒飞了回来。 “哈哈哈,破阵的时机到了!”云狐哈哈大笑,扶起三人,大喝一声,“你,继续猛攻三点钟方位!你,五点钟方位!你,守住后方!” 吼完,云狐陡然纵起,直扑四点钟方位。 “四点钟若不能及时弥补,阵必破!”三夜脸色一变,四点钟方位正是泰山府君樊人、雷祖天尊黎间方位。 樊人、黎间被杀后,二十四诸天大阵只能勉强组成,而四点钟方位就不得不靠三、五点钟方位策应,而一旦三、五点钟方位被掣,四点钟方位将成破阵关键点。 “你熟悉这个阵法?”听到三夜惊呼,栖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夜冷哼一声,他虽然没来天绝峰参与过演练,但唐邕对阵法修修改改好几年,他可一直看着,早就对该阵烂熟于胸。 “转!”千山柚急吼,看来他也着急了。 少了两人的阵法,其实破绽百出,这云狐经几次试探和观察,找到破阵之法亦不为奇。 但阵转,云狐跟着转,死死盯着阵蛇的“七寸”不放,手中狐尾狂攻猛砸。 策应此方位的正是三点钟方位的帝释尊天冉浦飞,一人要输出两个方位的精气神早就殚精竭虑,此时却是在两个方位同时受创,一时间险象环生。 如果云狐成功的卡进阵中,阻隔断生息相接的这个重要节点,那么,整个阵法的力量再无法倍加,立刻告破。 阵法一破,狐门弟子凭着巨大的武力值优势,势必大开杀戒,瞬间瓦解醉伶宫的防御。 “若你能救阵,可速去。”栖凤看向三夜,眼中是征询与坚定,“若不能,我就下去!” 三大护法已不及时赶来,阵一破,狐门弟子必会很快攻上二楼。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趁阵将破未破之际,来个突然袭击。 三夜早就想冲下去了,栖凤一开口,他立马大吼一声,纵身跃下:“泰山雷祖三天三夜到此一游!” 在如此紧张时刻,段栖凤仍忍不住一口笑喷了出来。 什么叫泰山雷祖?什么叫三天三夜到此一游? 三夜从空而降,落点正是四点钟方位,而且一脚踏在泰山府君方位,一脚踏在雷祖天尊方位上。 三夜精气神一输入,残阵阵力得到弥补,瞬间修复,威势突的弥漫开来。 云狐一惊,手中狐尾稍一缓,三夜这个被攻击点威力便猛然暴涨数倍。 “我有一支醉令箭,荡平天下不平事!”三夜兴奋的高歌,手中巨大的醉令箭暴起万丈金光,后发先至,迎着对方的漫天虹彩劈斩而下。 “轰!”万丈金光直直的斩进虹彩中,如巨剑猛然斩进七彩激流中,七彩激流被拦腰斩开,分向两边爆射而去。 “好美啊,我喜欢!”面对如此惊绝的美景,段栖凤捏着小拳扬了扬,几乎跳了起来。 栖凤不知道,就是这小小的习惯性动作,无意间救了她一命。 柱后,未狐紧紧的盯着段栖凤和三夜,时而瞪着面前的元戊。 元戊紧紧的盯着段栖凤和三夜,时而望向三楼。 未狐心道,这元戊也是要对段栖凤动手吧。若元戊杀死段栖凤的话,她落得清闲,若元戊只是掳走段栖凤,她则侍机袭杀段栖凤,然后飞遁。 此处离段栖凤仅五米不到,凭着她的隐身效果,要偷袭一个弱女子,绝对能一举成功。 这是将要发生的事,但目前最要紧,急需解决的是出气,出气,她已经憋到极限了。 当未狐正憋得一脸通红却不敢出气时,三夜终于大吼一声跳了下去。 机会来了! 贴身护卫离开了,这是杀死段栖凤的绝佳机会! 元戊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起身时,手习惯性的往后一摆。 未狐大惊,急忙后仰,早憋不住的气猛的吐了出来,“呼”的一声,带着女人特有的体香从元戊耳边吹了过去。 元戊被吓得七魂丢了三魂,浑身僵住,竟不敢轻举妄动。 谁竟能如此靠近他,而他却毫无知觉?若对方要他的命,岂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瞬间,元戊浑身冒出了冷汗。 这人的武功也高得太离谱了吧?而且,竟然还是女人,天下,谁个女人这般厉害? 元戊神经和浑身肌肉紧绷着,随时做好了逃离的准备。当他凝神再没听到任何动静后,这才胆战心惊的缓缓扭过头。 天啊!身边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 是错觉?绝不会! 元戊更加吃惊了,这人,竟然在他极端警觉的情况下还能悄无声息的离开。难道这旷世高人是在警告他? 放弃任务? 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放弃? 甘心吗?绝不甘心!不带回秋月,听山大人怎会饶他? 不,我只是将那小丫头带走,并没想过要伤她性命。这位高人,应该,应该不会太过于为难他吧。 这一两息时间的纠结,秋月已经下来了,走到了从三楼到二楼的梯子上。 “我有一支醉令箭,荡平天下不平事!”听到三夜的高歌声,秋月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止步向三夜的方向望去。 机不可失,再不行动就会错失一个绝佳机会啊! 元戊没有时间再思考了,旋风一般卷到秋月身后。 未狐终于舒舒服服的吐出一口长气,再看元戊是杀死还是掳走段栖凤时,但所看到的,怎么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元戊疯了吗?不是来杀死或掳走段栖凤的吗?奔向一个小丫头干嘛?难道这小丫头比段栖凤还重要? 不管了,你不杀段栖凤,那我亲自动手! 未狐抓紧九色狐尾,刚绷起身子准备一跃而起时,段栖凤突然握紧小拳头向她扬了扬。 她能看见我?未狐大惊,急忙压下正要跃起的重心,再次闪身藏于柱后。 当听到段栖凤一句“好美啊,我喜欢”,未狐真是想搧自己耳光的心都有了,原来是自己多疑了。 然而,机会一旦失之交臂,将再难光顾。 正当她要再次跃起时,元戊竟然拎着秋月又闪身撞了过来,而且,又藏身于她的身前。 未狐那个气啊,可气归气,她又没把握无声无息的瞬间杀死对方,只得再次屏气装死。 正在气恼之际,怀里深藏的玻璃心忽然轻微的跳动起来。 未狐下意识的将手按在藏着玻璃心的怀中,面色立马变得惊疑不定,一颗小心脏差点没蹦出来,小嘴一张,差点又呼出一大口气来。 她眼睛慢慢移向被元戊放在身边的秋月身上,难道,这丫头天生一颗乐感心? 秋月昏迷不醒,很显然,是被元戊击晕后才掳了过来的。 她轻轻掏出血红的玻璃心,稍稍往秋月靠近了一点,果然,玻璃心这次很明显的跳动起来。 未狐激动得差点惊呼出声,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狐门隐居云深未知处,其中五弟子一直在外游历,但谁也想不到她们游历的目的竟然是,寻找乐感女孩! 她们身上携带的玻璃心正是乐感心的鉴别工具,只要靠近乐感心,玻璃心会同频率震动。 女孩乐感越强,震动越剧。 但因天生乐感心的女孩实在太过稀少,几年甚至几十年都难以觅到一个。所以能出来寻觅乐感女孩的每一个弟子身份都极为特殊,必经过层层筛选和竞争。 而寻得玻璃心的弟子待遇更是诱人,不但有丰厚得令人咋舌的物质奖励,更将成为下一任门主的有力竞争者。 对于狐门来说,寻觅乐感女孩是一项比地天,比天大的艰巨任务。 若能获得一个乐感女孩,即便放过一百个段栖凤,又何妨? 再一次确认了眼前的秋月天生一颗乐感心后,未狐瞬间兴奋值爆棚,早已心花怒放,若不是正在极力隐藏身份,她真要狂叫起来。 未狐捂住呯呯激跳的小心脏,又将玻璃心悄悄靠向秋月。 她压得下兴奋,却没能压下好奇,她要进一步确认秋月的乐感到底有多强。 近些,近些……玻璃心跳动逐步加速,未狐激动得小脸红朴朴的,小心脏也疾速跳动起来。 再近些,再近些……玻璃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咔”的一声轻响,玻璃心竟然承受不住跳动的巨大能量,碎了。 未狐大吃一惊,愣没料到秋月的乐感竟然强到如此程度,竟然,竟然崩碎了玻璃心! 这一声脆响,就在元戊耳边响起,又将他吓得一个激灵,但这次他并没有保持不动,而是疾速回头。 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他也要看个究竟,看看这个高人到底是谁? 第36章 秋月失踪 楼下,三夜以箭为剑,一箭斩断了云狐手中的九色狐尾,巨大的冲击力逼得云狐倒飞回去。 倒地的云狐胸内澎湃,终没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若能揭掉她的白狐面具,必能看到她脸上青白变幻、极度的惊惧之色。 她不可置信的紧盯着手里的九色狐尾,这,这,居然被一箭斩断了! 连抗数十下流云诤的巨斧都毫毛无损,竟然在三夜一箭之下被斩断,这也太令她吃惊了。 “你,你这武器是什么材料铸的?”云狐抹了把嘴角的血,在其他三女的搀扶下站起来道。 “黄金。”三夜冷道,“还要不要试一下?” 云狐盯着闪着金光的醉令剑,狐疑道:“不是,绝不是!黄金铸造的武器怎会如此厉害?” “不服就再战,服了就给我滚出去!”千山柚也是惊讶不已,不得不重新认识三夜的实力,但见云狐磨磨蹭蹭,不禁怒眼圆瞪,不耐烦地喝道。 云狐回头望望楼上的段栖凤,心内讶异,她怎么还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儿呀?该死的未狐,你还在等什么呢? 段栖凤没死,她怎么甘心撤退,那不是前功尽弃了。 “给我从四个方向狠狠的打!”云狐一挥手,再次发起了猛攻。 二十四诸天阵得到三夜的弥补,他一人足以攻防泰山府君和雷祖天尊方位,哪还有云狐等人逞威的机会。 在千山柚的声声怒喝中,不多时,四大狐门弟子便已伤痕累累。 然而,即便如此,她们依然疯狂的反扑,似乎不把命丢在阵中绝不罢休。 二楼的未狐,此时也正在惶急之中。 玻璃心被崩碎,为避免里面的血液和玻璃碎渣被元戊发现,未狐急忙将手向后扬去。 元戊猛然回头,看到的正是一抹红色影子闪电般飞向另一根柱子。 既然还能看到影子,那就并非想像中那么可怕! 元戊瞅见段栖凤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动,便一个闪身,疾奔过去。 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又有何意图?当然,他也作好了随时迎敌或逃跑的准备。 未狐大喜过望,迅速将昏迷的秋月抱在怀里,用奇门遁衣遮住,然后屏住呼吸立于柱后。 元戊见地上仅有些血滴和玻璃碎片,立时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急忙奔回,差点一头撞在未狐身上,未狐吓得急忙后仰,才险险避过。 元戊见秋月已失了踪影?不由气得猛拍脑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明明知道对方厉害,偏偏还丢下秋月去追。 他忙四下打量,可连秋月的半点影子都没看到。 二楼所有大门都紧闭着,要推门进去肯定会发出声音,楼下,也没这么快就跑没影了吧,毕竟还带着秋月。对了,能藏身之处必是三楼。 元戊瞅见段栖凤仍然盯着下面的战场,一闪身又疾速向三楼奔去。 未狐带着秋月直奔楼道另一头,欲从楼侧跳下去。 “啊,我……”秋月苏醒过来,明明有人抱着自己在跑,可就是看不到人,惶恐的叫了起来。 未狐大惊,只得一掌将其击晕,然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只要不动,他人必不会发现。 元戊正要进入水央殿,听到声音,猛的回头向声音来源处望去,但却没看到人。 下面战场虽然激烈,但栖凤对秋月的声音十分敏感,也是立马扭头望头。 不过她和元戊一样,根本就没看到有人。 “秋月!”但她预感到秋月出了什么事,一边呼唤一边向三楼奔去。 元戊急忙闪身躲在三楼一根柱后,依然奇怪的向声音来源处观望着。 忽然,他看到一道淡淡的黑色身影,忽明忽暗地落到一楼,然后又缓缓向桥边移动。 元戊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用手揉了揉再看,却见那黑影依然在向前移动,方向正是叶楼。 若不是有心去看,当真还难以发现。 他突然想到刚才吓得魂不附体的女强人,一下子惊悟,如果传说中的奇门遁衣已现江湖,那就好解释了。 那着奇门遁衣的女人,应该武功不高,或者根本不会武功,否则,怎么可能走那么慢?否则,怎么就不一举杀了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秋月定然是被那女人掳在身边,准备逃走了。 想至此,元戊急欲去追,可栖凤正在上三楼的梯步上,他如何下得去? “秋月,秋月!”栖凤看见梯步上的小黄旗,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这不是她叫秋月去取的醉令旗吗,怎么掉地上了? 栖凤拾起醉令旗,焦急的一边叫一边往三楼冲去。 “秋月,秋月!”栖凤看楼道无人,立即又冲进水央殿寻找。 元戊这才有机会闪身到二楼,然后再跳下一楼,可那黑影早就没影了。 他只好往叶楼方向一路寻去,在偏僻的小径上,很快发现了一只短腰靴,不由眼睛一亮,这靴用熟皮和动物的筋做缝制,形状十分规整。 特别是靴面穿有五股红毛线,其中三股捆扎着天蓝色的八音鸟羽毛,可谓美妙绝伦。 秋月的靴! 元戊急忙拾起这只短腰靴,上面的八音鸟羽毛极为鲜艳漂亮,他怎能忘记。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鸟羽正是爱美的段栖凤亲手为秋月扎上去的。 元戊心道,定是秋月苏醒了过来,然而又无力抗拒,只好趁那黑影人不备,丢下信物。 他将靴藏于怀中,顺着小径又发现了一串手镯,然后,一只戒指,一条手帕,一只香囊,到崖边时,又是另一只脚的短腰靴。 但那黑影,却再也没看见一星半点,很明显,那女人已带着秋月遁下山去了。 “三夜,秋月失踪了!”三楼的段栖凤手持醉令旗,急怒攻心,狂呼着直接从三楼跃了下来。 三夜大惊,急忙纵身而起,正要将栖凤从空中接住,忽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忙前伸双手,托在栖凤脚下,一个旋身,卸掉大部分重力。 栖凤恼怒的瞪了三夜一眼,不等落地,便轻盈的一跳,稳稳的站在阵中。 “你们,全给我闪开!”栖凤的眼光向四周缓缓扫过,威严的喝道,“撤阵!” 撤阵?众人惊疑不定,虽说四大狐门弟子已重伤,但毕竟实力在那儿,如果撤阵…… 稍一犹豫,栖凤的眼光盯向了千山柚,寒冷而深邃,竟让他不寒而栗。 “是,宫主!”千山柚一挥手,除了三夜而外,其余二十二人收阵散开,但依然将他们围在中间,警惕的盯着正相互搀扶着的狐门女子。 “你们,要杀的目标是我?”栖凤手持醉令旗指着云狐,厉声质问,“对不对?” “是又怎样?”云狐见对方撤了诸天阵,这不是嫌死得不够早吗,讥道,“你既然知道答案,还敢站在我面前?” “啪!”栖凤手中的醉令旗忽然扬起,金黄色的旗布闪电般拍在云狐脸上,“你们,为何要对秋月动手?” 云狐急忙扶住差点掉落的白狐面具,惊疑的盯着栖凤,她,她怎么敢打我?哦不,她,她怎么打着我的? 众人也是吃惊,怎么也看不出宫主有武功啊。难道,这只是个意外? 三夜不动声色,他已经见识过栖凤总让人时不时吃点惊的手段,特别是锁心之恋,三米之内更是绝无敌手。 “我们,没对秋月动手!”云狐一对上栖凤冷冽的目光,心头莫名地升起一丝恐惧。 “你,你竟敢打我云姐!”深狐知狐处狐同时大叫着扑向段栖凤,手中狐尾一闪,立时化作九条狐尾。 “宫主小心!”二十二峰卫大惊,虽然这三狐已是穷弩之末,但毕竟武功太高。已有几个峰卫高高跃起,准备营救栖凤,然而来得及吗? “没动手?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人藏在暗处?”段栖凤看都不看已经扑在空中的三人,继续冷声质问云狐。 “姐!”三夜急了,你怎么还顾着问话呀,但当他正要挥起醉令箭时,栖凤却不紧不慢的动了。 在众人眼里,栖凤挥洒之间,依然是那么云淡风轻。 一只玉手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看似不紧不快,实是快不可避。 让人几不可信的是,空中有虹彩飘落,空中有清脆的“啪啪”声响起。 玉手从左到右时,狐门三女手中的九色狐尾齐腰而断,七彩狐毛飘飞空中,煞是好看。 从右到左时,金黄色的旗布几乎同时落在狐门三女的脸上。 依然是醉令旗,打脸! 第37章 无缝搜寻 狐门三女顾不着去捂被打中的脸,都惊骇的望着段栖凤手中的醉令旗。 一面小旗而已,除了顶部若枪尖般锋利外,其他哪有半点锋利的部位,怎么就能斩断九色狐尾? 不仅狐门三女惊奇,在场之人除栖凤和三夜外,无不感到不可思议。 “说,你们中的第五人,是不是藏身在楼上?”栖凤迈前一步,无形中生出逼人的威势,几女惊惧的后退一步。 “应,应该是。”云狐连她自己都羞愧的感觉到,声音,竟然在发颤。 “秋月失踪,是不是她干的?”栖凤声音更加冷冽,继续迈前一步,威势再盛。 “不,绝不会是她!”云狐终于受不了栖凤这股无形的压力,几乎快被逼疯了,双手捧着脑袋猛摇,“我们是来杀你的,从没想过要杀她,更没想过要掳走她!” 她们急于寻找乐感女孩,眼看五年期限无果,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她们哪还有心思去管一个小丫头? “那会是谁?”三夜冲上前来,一双眼已然血红,抓住云狐的领怒吼道。 栖凤突然之间就感到疲惫至极,几乎连小小的醉令旗都握不住了。三夜这时怒闯过来,她正好可以缓口气。 看来这两天的苦练并没有白费,当她拾起醉令旗时,当她心中为秋月的失踪而急怒攻心时,她忽然就气势大增,至少恢复了上一世一半的功力,可惜,这身子骨的底子实在是太薄了,前后仅仅坚持了五分钟不到,就力不从心了。 以后,还是得加紧进行强化训练才行。 稍稍能让她舒心点的是,这醉令旗用起来太顺手了。旗布收在手心时旗杆可当短枪使,瞬间打开则可令人防不胜防。更妙的是,配合使用嗜血之吻,可弥补功力不足而暴露宝贝的缺陷。 她相信,刚才在斩断狐门三女九色狐尾时,肯定没人看到她戒指上弹出的,无坚不摧的利刃。 如此,当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一知半解的对手,往往比神秘的对手,更让人忌惮。 “我说过不是她就不是她!”云狐面对似乎更加凶狠的三夜,心中反而释放出了压力,针锋相对的瞪着他。 “你狐门不是有个规矩,得罪你们的,不是自己死,就是最亲近的未婚女人失踪吗?”三夜真想一箭给她来个透心凉,怒吼道,“你们知道杀不了我凤姐,就把手伸向了秋月!是不是?是不是?” 三夜紧握醉令箭,歇斯底里的吼道。 “是有这个规矩,但我说不是她干的就不是她干的!”云狐猛的推开三夜的手,她们已经到了寻找乐感女孩的关键时刻,哪还有心思去执行那个狗屁规矩? “不承认是吧?”三夜挥起醉令箭,作势要向她们劈下去,“不承认我就杀了你们!” 栖凤反而冷静下来,拉开三夜,对秦天等人道:“把她们关押起来,一日未见秋月,一日不放!” “是!宫主!”众人既兴奋又有些畏惧的应着。 栖凤本想休息一下,但秋月失踪,云狐的话又不似谎言,更令她心急如焚,哪里静得下来。 “秦天!” “请宫主吩咐!” “无缝搜寻天绝峰,不放过每一个死角!”栖凤略一沉吟,又道,“所有花花草草原地待命,峰卫和护法以下,知情不报者,立斩!阻拦者,立斩!若有不服从安排的峰卫和护法,立马来见本宫主!” 既然身为宫主,不拿出点威严来,谈何管理? 她不知道的是,以前的天绝峰一直是唐邕偶尔来管理下,基本上都是摇控指挥。至于真正的宫主高洋,一年都来不到两次,更谈不上管理。 “属下遵命!”秦天响亮的应道,心道,宫主这是要亲自接管天绝峰了呀。而且,似乎对三大护法很不满意,哦,不,四大护法! “艳楼和叶楼,你负责。留下十几二十人给龙上,搜查醉伶宫!”栖凤怕迟则生变,决定分头行动,“本宫主要看效率,半个时辰后,醉伶宫集中,包括护法和峰卫。” “是!”秦天忙转身去安排。 “龙天,带些人搜查一楼!”栖凤道,“严禁任何人出入!” “属下遵命!”龙天很快点足了二十个好手投入搜查之中,包括五大峰卫。 栖凤则带着三夜,再次从三楼搜到二楼。 一时间,醉伶宫以龙上为首,艳楼以千山柚为首,叶楼以流云诤为首,全峰两百多名醉伶宫弟子开始了地毯式无缝搜寻。 艳楼四大花颜七大月采十六雪女三十二俏姬六十四美瑶,在醉伶宫弟子面前,无不是趾高气扬,一贯天下唯我的派头,一时间怨气冲天,哪受得了这种气。 “为了一个丫头,就这样大动干戈吗?”牡丹举起一把剪刀,誓死不让开门,“谁敢进薛花颜的房间,我就跟他拼命!” “滚!”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话刚说完,秦天就赶到了这儿,侍候她的是没头没脑的一鞭,手中的剪刀“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不甘的叮叮跳动着。 “宫主有令,所有花花草草原地待命!峰卫和护法以下,知情不报者,立斩!阻拦者,立斩!”秦天只差没骂出一句,在宫主眼里,你们,连秋月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甚至,还排在了给你们当私卫的峰卫之下,又有什么资格抗命? 牡丹手臂鞭痕清晰,忍着钻心的疼痛望着怒而不言的薛洛姬,哭道:“小姐,你可要,要为奴婢……” “作主”两字还没出口,就被机警的杜鹃一把拉开,主动将门打开,对秦天等人道:“既是宫主的命令,我家花颜姐姐自是遵从。秦大人,请!” 薛洛姬感激的看了眼杜鹃,她甚至都能预感到,只要她再延缓几息,或说半个“不”字,这秦天绝对会再补一鞭,这一鞭,说不定对象会是她。 而要她亲口服软,她的颜面又何存?这个牡丹,真是不长点脑子,关键时刻顶撞个什么? 宫主正在气头上,秦天又是个从不正眼瞧她们的直男一个。 薛洛姬这一低头,整个艳楼,平时骄傲得尾巴都翘上了天的美女们,全都怂了。 不管艳楼还是叶楼,角角落落,即便是最隐秘的闺房,都被这些可恶的弟子们翻了个遍,她们却只敢怒目横眉,不敢多言一句,更没人敢以身犯险了。 只是,心中生出了更大的好奇,这个秋月,难道长了三头六臂?在宫主心里,地位就那么高吗?有机会,一定要先睹为快。 栖凤和三夜搜遍了三楼和二楼其他地方,均一无所获,便带上龙上等人,火急火燎地去搜查极音堡。 “宫主!”大门边是一排铁牢,声音正从一间牢房传来,“如果未狐还在山上,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她的下落。” 几人闻声望去,正是云狐。 “她们怎么关在这儿?”栖凤不解的道,“是给师靡靡练手的?” “是的,宫主。”龙上有些奇怪的望着宫主,这不是你以前这样安排的吗,“俘虏,全由师靡靡用邪曲斩杀。” 栖凤心中极为不悦,难道说,我以前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你是说狐门五弟子之一?”栖凤走近护窗,冷冷地盯着云狐,“哼,如果她在山上,你们能找到,难道我们就找不到?” “如果她不想有人找到,你们,就很难找到。” “你不是说不是她干的吗?” “我们敢肯定不是她干的,但是,如果我们的‘肯定’,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是错的呢?” “有点意思。”栖凤点点头,“要我怎么相信你?给个理由!” “只要在十米之内,我们五个弟子能互相感应到气息。”云狐想了想道,“你可以让我们中的一人跟你去寻找,因为,我们也想知道她的下落。” “好!”栖凤沉声道,“放出云狐。” “这,宫,宫主……”龙上有些不可思议的嗫嚅着,宫主怎么凭对方几句话就信了?放出来,那该多危险? “这什么这?”三夜不耐烦的狠狠瞪着龙上,“宫主的话也不听了?” “是,是!”龙上没办法,急忙扭头对身后的亲随道,“打开1号牢房!” “哈哈哈,宫主果然是爽快人!”云狐拍拍身上的乱草,理理头上的蜘蛛网,长舒一口气,“你就不怕我找到未狐后,会联手杀了你?” 第38章 栖凤暴怒 “你可以试试。”栖凤一边走一边讥道,“联手?你说出来,首先就证明了你根本没这个自信!” “那,你就不怕我发现未狐却偏不告诉你?” “既然我难以发现未狐,那我带上一个能轻易发现她的人在身边,”栖凤走到极音堡大门边,停下道,“是不是只赚不亏呢?” 龙上一想,果然宫主想法非凡。我们反正是发现不了,若带上云狐,即便她发现了装作没发现,说不定也会露出点异样来,那对我们,也是一条宝贵的线索呀。 云狐也是一阵语塞。 龙上见栖凤盯着他看,忙道:“这门除了师月采能打开外,就是宫主手中的醉令箭和醉令旗了。” “唔?”栖凤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在门上端详片刻,就将醉令旗嵌进了数十个孔穴之一,然后示意三夜将醉令箭嵌入旁边的另一个孔穴。 这样的机关还难不住特工出身的段栖凤,只是不知道锲合之物会是醉令箭和醉令旗而已。 果然,大门轰隆隆的上升了。 “极音堡是谁设计的?”栖凤踏进极音堡,再没了两天前进来时的美景。 栖凤对极音堡的邪恶已是极为憎恶,她们三人几乎葬送于此。 “这,这不是宫主原来身边的蒙面护卫设计的吗?”龙上惊讶的望望栖凤,难道真如秦天所言,宫主可能遭遇了什么意外,忘记了很多事?他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出来,“难道宫主记不得了,他就是以前为你抱着醉令箭的护卫呀。” 栖凤愣了一愣,她身边,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护卫? “问什么就答什么,”三夜冷冷的道,“不得多话!” “以后看到他了,叫他来见本宫主!”栖凤暗暗佩服那个护卫的才华,可惜却用偏了方向,不禁摇摇头道,“我要让他重新设计。” “是!”龙上急忙应道。 元戊追丢了秋月,趁着段栖凤羞辱狐门四女的机会溜回艳楼,再顺崖回到极音殿。 但这一意外的发现,让他吃惊不小,段栖凤竟然一人瞬虐狐门四弟子。他心中满是狐疑,两日前自己掳走段栖凤时为何不见她有武功,两日后竟高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自己已对她不仁,只怕以后再难驯服。元戊苦笑。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下午了,秋月肯定也是追不回的,为何这个天下对自己如此不公?父皇将他撵走,中意的女人望不可及,抢个小丫头也是这般艰难。 想逃肯定是逃不掉的,天下谁敢惹怒八大山人? 横竖都是个死,死马或许还能医出个活马来,他不得不回到极音殿。 “兰兄,请为在下通报听大人。”元戊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抱笙和琵琶声,不敢擅自进去,“就说元戊有要事相禀。” “你连人都没带回来,还真是求死都着急啊!”虎背熊腰的兰改拍拍他的肩,叹道,“我觉得我就够可怜的啦,没想到你更可怜。” “是啊,好歹你还是梁朝名将之子,你老子,还在想着将你们兄弟赎回去。”元戊摇头道,“而我,连西魏皇子身份都被父皇废掉,如今,只能在刀口上舔着血讨生活。” “名将之子,哈哈哈哈!”兰改自嘲的笑着,眼中闪过一抹狠毒之色,高澄之仇,不共戴天。 兰改和其兄兰京本是梁朝徐州刺史兰钦之子,因在梁魏寒山之战中被高澄所俘,为羞辱其父,高澄将兰京分到府中当一个小小的厨子,将兰改给了高洋,当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高洋则将他藏身于听山身边。 兰改笑毕,再次拍了下他的肩:“孟子有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嘛。好,你等着,有没有事,就看你自己的表现啦。” 元戊明白,所谓表现,就看他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乐声刚停,听山即在五位琵琶美女挑起的抱笙之下缓步走出。 每走一步,压力就重上一分。 相距三米远处,元戊终于承受不了,不得不跪下:“听大人,至少,我带回了两个情报。” “说!”听山止步,旁边兰改将座椅置于其后,听山缓缓坐下。 “一,秋月是被一个只见其影不见其形的人掳走。” “奇门遁衣?”听山终于有点动容。 “二,段栖凤武功高不可测,属下亲眼所见,她瞬间制服了狐门游历的众弟子。” “这个,老夫早有预料。”听山虽说得平淡,心中却是波澜不小,“好了,你没完成你选择的任务……” “我还有用!”元戊大声道,“不但有用,而且有大用!” “哼。”听山冷道,“若不能说服老夫,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压力再次袭来,元戊不由打了个激灵:“我元戊可以为你出谋划策,比如怎么杀死段栖凤,比如如何找到秋月等等。” 他知道听山醉于器乐,极烦器乐之外要动脑子的事。 “嗯,策划并不等于成功,不够。” “我有八千部众,可以做到你不便去做的任何事!” “哼,还是不够。” “我为你效命三年,效忠五年。”元戊为了摆出足够的筹码,不得不豁出去了,“如果夺得天下,我为你效命五年,世代效忠。” “哈哈哈,嗯,好像有点价值了。”听山起身,弹了弹手中圆月弯管,“说说下一步行动吧,老夫知道你已经有所计划。” “谢听大人不杀之恩!”元戊重重磕头,“属下两日前掳走段栖凤时,坚信其并未有武功,然而今日其大显神威,而后又极度虚弱。” “嗯,你为何改了主意?” “我得不到,宁杀之,亦不让他人得到!” “就如此?”听山听得眉头一皱,“起来说。” “属下的意思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元戊起身道,“此时行动,或能一举功成!” “那你说说,我有何充足理由,也要杀段栖凤?” “她在你的山上杀了,天绝峰重点保护的师靡靡。” “还有呢?” “大人,难道这个,还不够?” “她还冒充了,宫主!” “那宫主,是谁?” “哼,忘了规矩?不该问的不要问。还有,老夫所言,出殿就忘!”见对方惶恐的点了头,听山再道,“她还是天凤之女。天凤之女现世,麻烦不断!而老夫,最怕的便是麻烦!” “属下明白了,所以,属下此举,正是为大人分忧。” “哈哈哈,四大护法二十二峰卫,你以为都是摆设?” “所以,属下向大人求两人,外加一物。”元戊道,“可大幅度提升胜率。” “你清楚老夫杀人的规矩不?” “大人的规矩,世人皆知。”元戊想吐槽,你那几条规矩,不就是怕麻烦吗,“所杀对象,成与不成,只杀一次!” 天绝峰上,由于有云狐在一起,段栖凤、三夜、龙上便不再带其他人,搜寻速度立马提升起来。 在秦天安排地毯式搜索的基础上,他们飞奔于天绝峰的每一个角落,开始了扫描式搜索。 云狐负责感应未狐的气息,他们三人负责搜寻秋月的身影。 极音堡没有,醉伶宫没有,艳楼没有,叶楼没有。 栖凤和三夜更加着急,几乎将天绝峰翻了个底朝天,都不见秋月的影子,说明秋月已经不在山上了。 很快,预定的半个时辰过去了,二十二峰卫早已候在醉伶宫。 “还有没有点规矩?四大护法,不听从安排了?”栖凤见峰卫们都垂头丧气,肯定没半点收获和线索,又见四大护法一人未到,不由怒从心起。 “他们刚才还在,”秦天忙躬身道,“大护法说艳楼有异状,带着三人去去就来,没想到就迟到了。” “既如此,大家都给我等,等,等不来几个小护法,一个都别想离开!”栖凤烦躁的摆弄着醉令旗,怒喝道。 小护法?众人想笑,却没人敢笑出声。 栖凤回头见云狐呆立不动,挥旗指着她鼻子,勃然大怒道:“你没找出未狐来,还傻站在这干什么?嫌你还不够碍眼吗?滚回你的房间去,一天一顿饭!”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去押解未狐呢,还是该站在这儿不准离开。 但随之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是,就凭段栖凤一句吼,云狐竟然一言不发,乖乖地跟提着钥匙的小狱卒去了。 云狐前脚刚离开,大护法等一行人立马赶到。 四大护法,还有元戊,以及身边一虎背熊腰的壮汉,六人押解着一五花大绑的精瘦汉子,匆匆赶来。 第39章 恨天一曲 众人一时间紧张起来,这几人,可是山上的巨无霸。 栖凤狠狠的瞪着元戊,就是他,曾将自己打晕,差点掳下山去。 “怎么回事?”栖凤威严的问道。 “我们赶去的时候……”柳叶儿高高坐在轿中,稚声稚气道。 “没问你!”段栖凤冷冷的盯着她,一声断喝,“给我住嘴!” 栖凤真的暴怒了,小小护法,居然见她连轿都不下。 柳叶儿想发飙,但一对上栖凤的目光,忽的一个激灵,竟然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栖凤扫了眼一张猴脸,三角眼,八字眉的精瘦汉子,厌恶的皱皱眉,又转头怒瞪着元戊。 “听山大人发觉有人上山,即令我与兰改上山查看……”元戊赶忙道。 “听山大人?”栖凤纳闷,“他不是极少管事吗,啥时候开始对山上这么热情了?” “请出示令牌!”秦天对元戊道,然后又向栖凤解释,“听山大人极少遣人上来,但一旦来必会携带令牌。因为极音殿的人,我们不认识几个。” “请宫主查验!”元戊双手将令牌奉上。 “就当本宫主验过了,继续说。” “我们刚爬上艳楼,就遇到此人,随即动起手来,但我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哼!”栖凤忍不住多看了眼瘦猴,元戊本就达到了恐怖的超级七段,他身边那个兰改应该也不弱,居然两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瘦猴不展示内力,她终究是看不出他的武力值。 “然后呢?” “然后,三大护法赶了来……” “什么三大护法?”栖凤恼怒道,“我天绝峰是四大护法!” 轿中的柳叶儿,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可她心中偏偏有种胆怯的情绪在作怪,让她发作不得,心头极不好受,只闷闷的咬住小嘴唇。 有人偷偷的瞧下柳叶儿,柳叶儿眼光一亮,狠狠地瞪回去,立时吓得对方低下头,满身都是冷汗。 敢瞧我的笑话,看我后头怎么收拾你? 当然,段栖凤能欺负她,并不代表其他人敢惹她不高兴。 扛着轿子的步落空心头却是一阵狂喜,这是不是代表他以后可以不再服侍这个小大魔头了? 但他也只敢想想而已,不敢表露出来。 不过,这大护法其实就是霸道和调皮了些,自己除了给她扛轿子,倒是也没吃过其他亏。 但若能真正恢复四大护法的身份,当然,这可是做梦也会笑醒的美事儿。想至此,他不由感激的看了看段栖凤。 两日前在艳楼崖边与元戊的一场大战,他根本就没注意看段栖凤。而且为了迎战强敌,还根本没顾着她的生死。此时一看,不禁为她美若天仙的容貌,空灵出尘的气质,和冷艳无敌的自信所震惊。 “对,四大护法赶了来,”元戊忙改口道,“这才合力压制住他,正准备围杀他时,他说他知道秋月的下落……” “什么,他知道秋月的下落?”栖凤狂喜,心儿都快跳出来了,急忙转向瘦猴,居然感觉瘦猴一下顺眼了许多,“快说,秋月在哪?” “先放开我!”瘦猴尖嘴里吐出冷硬的几个字。 “快,快松绑!”栖凤忙道。 三夜也是极度兴奋,见众人呆住没动,他一个箭步上前,挥箭便斩,金光上下翻飞,瘦猴身上的铁链全部断开。 护法和峰卫们急忙围拢上来,这可是个难以制服的危险家伙。 “秋月的下落,只能对宫主一个人讲!”尖嘴里又吐出几个字。 “什么?那怎么行!不要,宫主千万别答应!”几人惊呼起来,宫主何等身份,岂可以身犯险? 栖凤也感到有点不对劲了,虽然着急秋月,但她还没失去理智。若让一个超级七段以上的绝世高手靠近她,她没把握稳操胜券。 “不行!”三夜退至栖凤身边,举起醉令箭,“不说,休怪我三夜不客气了。” “除此之外呢?”栖凤拦下三夜。 “除非,”瘦猴淡淡道,“他人退至十丈之外。” “不行,至少我要在栖凤姐身边!”三夜怒瞪圆眼,急道。 “绝对不行,宫主千万别听他的!”众人也是担忧至极,大家心里明白,瘦猴在栖凤两丈之内,其他人若退至十丈之外,他一旦发难,任谁也救援不及。 “除此之外呢?”栖凤又皱了皱眉。 “无第三选择!” “好,我答应你!”栖凤一挥醉令旗,喝道,“所有人以此为中心,退十丈!” “姐……”三夜迟疑不决。 “去吧!”栖凤向他点点头,笑道,“姐不会有事的!” 三夜担心秋月,但他也担心栖凤的安危呀。 不过,在见到栖凤的沉着和冷静后,他知道他多虑了。 对,栖凤姐有天凤三宝傍身,怎么会那么容易出事呢? 三夜扛着醉令箭带头后退,其他人这才迟迟疑疑的离开。 “哈哈哈,就凭这份淡定,我曲恨天在杀你之前,也会将我知道的关于秋月的信息,告诉你了!”瘦猴哈哈大笑。 曲恨天?五年前曾风靡江湖,亦正亦邪,令人闻之色变的曲恨天! 众人大惊,果然上了这瘦猴的当,三夜等人正要扑上,可宫主的声音却威严的响了起来。 “全都给我站着不动!”栖凤冷冷地喝道,“你们相隔十丈,我们相隔两丈,你们,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众人惊醒,对一个高手来说,距离,才是最大的杀器。 “哈哈哈,”曲恨天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竟然有一种让人欲哭的悲恸,“天地悠悠终有苍老的一天;世事无常,也有我曲恨天主宰的一刻。没想到吧你段栖凤,被我断生死的时候,竟然如此无助;没想到啊我曲恨天,恣意扼杀仇人的时刻,来得如此之快。” “杀我之前,告诉我,秋月的下落!”栖凤心中五味杂陈,看来这个曲恨天是为报师靡靡之仇而来的,但她担心的,依然是秋月。 “即便死,也要听?” “是!” “为一个下人,值得?” “值得!” “果然有情义!”曲恨天动容,甚至有些疯狂地大吼,“这天下,不能让你一人,占去了所有情义!” 周围众人极度不安,开始骚动起来,三夜更是紧握醉令箭,苦思着破局之道。 “谁敢动半步!”曲恨天眼睛慢慢变得血红,向四周一望,杀意铺天,歇斯底里的吼道,“谁敢动半步,只需半步,我曲恨天必将段栖凤碎尸万段!” 曲恨天几欲疯狂,理智难控。若要动手,凭他超级七段以上的功力,两丈之间要段栖凤的命,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众人哪敢再有丝毫动作,更别说半步了。 “你要反悔,不想告诉我秋月的下落了?”栖凤的声音依然出奇的冷静,她是要让三夜安心。 果然,听到栖凤平静的声音,三夜长舒了口气。 “急什么?我为何要反悔?”曲恨天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一个陶制的八孔心埙,“今日,你注定要死,我曲恨天也会随师靡靡而去。但这一曲,我必须得奏出来。” 曲恨天缓缓将八孔心埙捧至唇边,手指轻颤,低沉的乐曲徐徐响起。 如一道秋风,带着寒气,拂来。 如一股清流,带着血丝,淌来。 曲恨天眼角有泪,旋律变得愈发伤感,凄凄惨惨戚戚,悲悲切切泣泣。 众人的心上,有悲伤在流淌,有悲恸在氤氲,终于,整个天地都缓缓的,缓缓的,被无尽的忧伤所淹没。 悲伤的埙声,将人带进了最悲痛,最不忍目睹的回忆中,不可自拔。 本是紧张的战场,亦不知不觉淌满了难以言喻的忧伤。 远处,艳楼,叶楼,多愁善感的诸多女子,更是无声的啜泣,任由眼泪淌花了妆容,轻滑下脸庞,滴落在脚下,湿了一地。 栖凤也是泪眼朦胧,几欲垂泪。这埙声,并未用师靡靡那般的邪音吹出,而是演奏出了发自内心的悲伤情绪,让人自然而然的感动,伤感。 天地动容,人神共泣。这是真正的艺术,真正的用心在演奏。 曲恨天止曲,脸上,亦是泪水纵横。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良久,曲恨天缓缓道出:“靡儿,这一《恨天》曲,就当我曲恨天最后送你的!你可,听到了?你可,听清了?” “师靡靡是我暗恋多年的女人!”曲恨天猛一甩头,似将泪水和悲伤一同甩去,“虽然师靡靡并未答应我,但也一直未拒绝我。我坚信,我们,终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你,你……她的容貌……”栖凤讶异,心道,师靡靡生就沉鱼落雁之容,一心想当昭仪,怎么会看上他? 但她终是说不出口,一时间语无伦次。在爱情面前,容貌真的那么重要吗?生得丑了,就没有爱人的权利了吗? “她容貌怎么了?她容貌怎么了?”曲恨天激动的大吼起来,“即便她再丑,也丑不过我!” “师靡靡,她……”段栖凤本想说她极美,但见对方情绪失控,不忍再打击他。 “她,她又怎么了?”曲恨天急道,“她在毁容之前,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比你美上一百倍,一万倍!” “毁容?”栖凤大为惊奇,师靡靡貌若天仙,哪儿毁容了。 “是的!”曲恨天黯然道,“她是我们间最漂亮的师妹,美得就像仙女一样!可惜,几年前的一场大火,她被毁了容。当我再度见到她时,她便戴着面具,死活不让取下,说,怕,怕毁了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天,怎么会是这样子的!”栖凤惊叫起来,心道,这师靡靡好毒的心,定是为了摆脱曲恨天,才故意演的一场毁容戏吧? “所以,她是不幸的,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我怎么忍心她一个人孤单?” “青梅竹马?”不但栖凤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场之人无不惊奇,但又不忍说他配不上。 “是的,我们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郎才?女貌可以,这郎才嘛,的确是有损老祖宗创造的词汇。 栖凤忍不住抚额。 第40章 变丑,只为你不自卑 狱卒送云狐回到铁牢,刚落锁,两个负责看守的巡逻侍卫就凑了上来。 “大哥啊,帮守下,就一会会,一会会。” “干什么呀?”狱卒恼怒道,“又想偷懒了?” “内急,内急!”两狱卒同时指指下面,佝偻着身子,似乎真快憋不住了。 “内急也不应该两个同时犯嘛。”狱卒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我内急,他装的!” “不,我内急,他才是装的!” “快去快回,我最多给你们一刻钟时间!”狱卒一人踢上一脚,不耐烦的道。 “好嘞!”两人直起身子,飞快地跑开了。 “娘的皮!果然是装的,一天就知道偷懒!”狱卒又被捉弄,恼羞成怒的骂了一句,嘀咕道,“我还急着回去交差哩,这铁牢从来也没人逃出去过,管他嘞。” “都给我老实呆着,不然一天一顿饭都没了!”狱卒没好气的对着正在讥笑他的深狐等人吼了一句,嘀咕着走了。 这里刚走不远,深狐就迫不及待的道:“云姐,怎么样?是不是有未狐的消息?” 她们知道,未狐的气息绝对没这么快散尽,只要抓住一丝气息,再顺滕摸瓜,云狐这一遭再不济也会查到一些线索的。 云狐警惕的望了望外面,才叹口气道:“未狐早就下山了!” “她下山了?”隔着第二间第三间的知狐和处狐究竟还年轻,一点也沉不住气,竟然肆无忌惮的惊叫起来。 “嘘——”云狐低喝道,“再叫就不说了!” “我闭嘴!” “我也闭嘴!” 几间小牢房并列,二女虽然看不到云狐的神态,但却听出了语气的严厉,急忙用手捂住小嘴, “天,怎么会这样,难道……”深狐似乎猜到了某个答案,但心里却又马上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这个结果,对师门是绝大的喜事,但对我们,却前功尽弃。”云狐极为不快的道,“亏我们在阵中拼死拼活的拖住二十二峰卫,原来竟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就是啊,我们受这么重的伤还在拼命拖住对方,连三夜都被我们拖下来了,她居然还不对段栖凤动手。”知狐不满的嘟哝道。 深狐终于确信,事实就是如此啊,不由惊道:“她是故意放弃了杀段栖凤,抓走了秋月!” “怎么可能啊,她为什么这样做?”处狐低声反驳道。 “你笨啊,那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杀段栖凤,反而逃下山去了?而且是和秋月一起失踪?”深狐没好气道,“这说明,秋月比段栖凤重要!就证明,秋月是……” 这个结果太过惊人,虽然心中确信了但嘴里还是不愿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巧,怎么就这么巧啊,五十年寻不到的人,就这么被未狐轻易的抓走了? “是的,秋月是天生乐感心的女孩!”云狐一语既出,所有人一下子沉默了。 “在二楼,我还发现了摔碎的玻璃心。”云狐心如死灰,幽幽的道,“这说明她用玻璃心进行了证实,然后狂喜之下扔了玻璃心,抓走了秋月。” “原来如此。”处狐捂住呯呯跳的心,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未狐立了大功,哪还管我们的死活?”知狐极度不满,“我们被抓到这儿关着,她却溜回去领大功劳……啊呀,这未来的门主之位……” 知狐说到这儿,极为不安的又捂住了小嘴。 “门主之位本来应该是云姐的,”处狐却口无遮拦的嘀咕道,“这下好了,被那个偷奸耍滑的未狐抢去了。哼,早知如此我们来报什么仇?那师靡靡又不认识,算哪门子的师姐嘛……” “来了,”云狐低声喝道,“闭嘴!” 果然,狱卒慢悠悠的从远处走了过来,然后,在狐门四弟子惊讶的目光中,打开了对面的一扇门。 从门下面,钻出来两个小丫头儿,狐门四弟子立时便惊得傻了。 “豆瓣绿,金心吊,可听到宫主想要的消息了?”狱卒边锁门边好奇的问。 “听到啦,太详细了。” “嘻嘻,宫主啊,真是未卜先知哩!走啦。” 豆瓣绿和金心吊高兴的挥一挥手,蹦跳着向醉伶宫跑去。 醉伶宫底楼,曲恨天依然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 “为了不让她在自卑中艰难求生,我曲恨天求到了刑医大人。” “刑医?八大山人之一的刑医?”周围议论纷纷,有人惊呼出声,“他岂是一般人求得动的?” “刑医为我整容,将我变成了天下第一丑男。” “整容?”段栖凤大吃一惊,这个时代的医学界,竟有如此高人? “可是,手术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成功,我还丑得不够彻底。”曲恨天黯然摇头,“师靡靡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卑,回不到现实中来。” 只听说把丑的整容成美的,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痴情的男人!为了让钟情的女人不自卑,要将自己变得比对方更丑! 不但段栖凤唏嘘不已,其他人亦是动容,此刻,竟然再没有人用厌恶的眼光去看曲恨天。 栖凤唏嘘的不仅仅是曲恨天的痴情,更是他的痴情得不到回报。 师靡靡,为了一个昭仪名份,任由对方自残,其心,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真没人性啊!不过,她本是一颗狐狸心,哪还有什么人性? 此时,段栖凤反而不忍心去揭开真相,曲恨天为对方付出太多太多,揭开真相,无异于是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洒上一把鸠毒的盐巴。 带着思恋一路追随至黄泉,或许,这是曲恨天最后的期望,最后的幸福。 “我曲恨天又准备了五年,才筹齐了再一次整容的费用,并找到了另一个更丑的人。但她,却被你夺去了生命。” 什么?还要继续变丑? 声音中已没有了哀伤,因为,他已心存死志:“也好,我们到黄泉相会,再也不用在乎对方的容貌了。” “你说,找到了另一个更丑的人?”段栖凤反应过来,不解道,“整容就整容,找到另一个更丑的人,是要对照着整容吗?刑医真这么厉害?” “对照着整容?怎么会有你这种幼稚的想法?”曲恨天奇怪的盯着她道,“刑医大人可厉害了,是将另一人的脸骨和脸皮割下来,再切割和覆盖在我的脸上!” 这句话如同滚油锅里撒下一把盐,顿时就炸开了锅。 “什么?竟是这般残忍?”栖凤也是惊惧的道,“那,另一人会不会死?” “怎么会不死?这样的问题也值得问吗?”曲恨天理所当然的道,“世上只有一个刑医,又不能分身。我给了钱,他当然只能为我手术下去,保我的命啊。” “原来,你已经成魔,你和刑医都是魔鬼!”栖凤的情绪如同坐过山车,一会仰视对方,一会又厌恶对方,不由愤怒的喝道,“你的痴情令本宫主动容,但你的行为不亚于师靡靡,恶毒,残忍,卑鄙,令本宫主作呕!” “死到临头还敢骂师靡靡?”曲恨天眼里猛的充满了血丝,恐怖的瞪着段栖凤吼道,“你可以骂我,你可以骂刑医,但你,绝不可以骂师靡靡!” 段栖凤几乎就将师靡靡的真相吼了出来,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她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如此痴情于师靡靡的人,含恨而终。 “你是魔鬼!刑天是魔鬼!师靡靡也是魔鬼!”段栖凤终究是不能容忍他们的疯狂和残忍,你不叫我骂,那我偏要骂给你听,“你已经不是人,你已经为爱疯魔!” “魔鬼!魔鬼!魔鬼!”护法和峰卫也愤怒的跟骂了起来,脚不动,但嘴总可以动吧。 “你找死!你是求着我早点杀你!”曲恨天狂怒的吼道,“我疯魔,我变丑,只为了师靡靡不自卑,难道我爱一个人有错吗?有错吗?我有错吗?” “你痴情没错,你为了对方不自卑去整容没错!”段栖凤不吐不快,挥起醉令旗指着对方,继续斥道,“但你不该有如此恶毒的念头,你不该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你更不该如此残忍的草菅人命! “爱一个人,可以疯狂,但绝不可以疯魔! “爱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但绝不可以伤及无辜! “疯魔,绝不可以成为爱一个人的理由! “伤及无辜,绝不可以成为爱一个人的代价!” “好,好,好!你急着要去投胎,我成全你!”曲恨天长吐一口气,平静下来,“你,准备好听秋月的消息了吗?” 栖凤也长吐一口气,眼睛重新变得清澈和坚定:“师靡靡已死,你若发誓以后不再害人,你可以不讲,我段栖凤自会去寻找秋月的下落。” “你不听了?你怕死了?”曲恨天呆了呆,吼道,“怕死也不行,你杀了师靡靡,不听都不行,不死更不行!” “我是为你的痴情动容,如果你痛改前非,我决定饶你一命!”段栖凤冷冷的道,“但你已然成魔,若逼我段栖凤杀你,也绝不会手软!” “什么?你饶我一命?”曲恨天哈哈大笑,望向四周,“她说她要杀我,哈哈哈,你们,相信吗?相信她能杀了我吗?” 本来就格外紧张的护法和峰卫,被曲恨天的狂笑声搞得更是揪心,是啊,宫主应该想办法脱身呀,怎么还去刺激对方啊。 “我相信!”忽然一个声音坚定的传来,“我相信,十个曲魔头也不够我栖凤姐一个人杀!” 四周一片哗然,但三夜是宫主的贴身侍卫,他们怒归怒,却不敢喝斥三夜。 “啊呀好大的口气,待我杀了段栖凤,再拿你小子一起跟我陪葬!”曲恨天处处受气,不想再废话,杀机陡现。 “我告诉你,听好了。奇门遁衣现世,秋月被遁走!”曲恨天脚在地上一顿,整个天桥都抖了一抖,话没吼完,人已跃在半空,十指成爪,凝练成金,闪耀灼目,鹰隼一般向段栖凤猛扑过去,“师靡靡,等我,恨天这就为你报仇!” 第41章 恨不能与你在一起 戎州郊外,两个身影不分前后的望天绝峰疾奔。 “唐邕啊唐邕,你可真是缺德!”高洋边跑边咆哮道,“你把我敲晕在段懿面前,还死不要脸的说我是肾亏病突然发作。你让我堂堂高洋,以后怎么活人啊!” “你照样活啊,除了我敢说你有肾亏病,谁还敢说?” “这也罢了,你居然还说必须要段懿的阳刚内力才能救治,不然绝对落下个什么阴虚之症!”高洋越想越气,“我堂堂男人,什么叫阴虚之症!” “不说得玄乎一些,他们怎么会信?”见高洋慢了下来,唐邕稍稍缓了缓步伐。 两人虽然一边疾奔一边争吵不休,但却未有丝毫的脸热气喘。 “这也罢了,段懿输了一次内力后,你居然还说什么阴虚太甚,必须每隔一个时辰输一次,绝不能中断,直至十二个时辰。否则,我必将落下终身不举之症。不举,不举你个老娘啊!” “不然呢,我们又咋能留住他们一天。”唐邕极是无辜的道。 “为何偏偏是我,不是你?” “我不是早说过嘛,必须借助你在朝中的特殊身份啊。”唐邕极是无奈的道,“我也想替你装病呀,可我装病,他们会理我吗?” “唐邕,我堂堂大都督被你如此挤捏,如此埋汰,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高洋气不过,突然止步道。 唐邕也只得止步:“我一直把你当高洋,当大都督呀!你若不是高洋,不是大都督,他们会那么紧张吗?这就叫,在高洋面前,在大都督面前,他们宁愿信其有,也不愿在你真正不举之后,再落得个承担见死不救的罪责嘛。” “你,打的好算盘呀,你不但完成了任务,还把我套了进去,你行,你能干!”高洋恶狠狠的道,“老实告诉我,收到天绝峰的来信没有?” 如果护法和峰卫杀了段栖凤,唐邕应该第一时间收到天绝峰的传书,但看他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高洋心道不妙,看来段栖凤没死啊。 “没有!”唐邕摊摊手,摇摇头,“如果段栖凤有事,我还能这么云淡风轻么?” “唐大人!”高洋见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恼怒的严肃道。 “属下在!” “拿来!” “什么?”唐邕疑惑的看着高洋,“你想要什么?” “两日前,海东青传来的书信!” “唔……”唐邕只好取出书信递过去。 “唐大人,您带来的人,我们不敢擅作主张,请速速回峰处置!秦天字。”高洋一字一句念完,怒道,“怎么会这样?为何不直接杀了段栖凤,在他们心目中,狗屁唐大人何时比宫主的地位还高了?” “你不是说过,我到峰,就代表宫主到峰嘛。”唐邕也不生气,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宫主若到峰,我自然就低下去了。” “好。不过,虽然我答应了不杀段栖凤和她身边的人,但我难道不能把他们撵出天绝峰!”高洋没好气的避开肩上的咸猪手,“哈哈哈,对对,撵出天绝峰,他们没了依仗,即便我不杀他们,他们的处境,只怕也不妙吧?” “你,你缺德!” “你先缺德!” “但你是高洋,你是大都督,你不该跟着缺德!” “哈哈哈,我高洋就要跟着缺德,你又能把我咋了?” “你已经习惯缺德了,从小到大都在缺德。”唐邕低声嘟哝着,似乎害怕高洋听到,“老婆让别人欺负,鼻涕让别人擦。” 高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然咆哮道:“本宫主就是要把他们撵出天绝峰,对,撵出去,马上!立即!” 话未落音,高洋闪电般疾奔而去,只留下如风般的残影。 唐邕成功激怒了高洋,立马跟上。 他心里其实也挺担心的,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栖凤身边去。毕竟杀了师靡靡不是小事,而且到戎州城一去一返耽搁一天,在城里又是一天,这都两天过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过得该有多艰难,处境该有多危险啊。 是的,栖凤这两天不但处境危险,日子过得也不舒心,特别是秋月失踪,让她急碎了心,而此时,更是面对着曲恨天的惊天一击。 曲恨天一出手,栖凤就看出了其骇人的武力值,超级九段! 十指成爪,凝练成金,闪耀灼目,人自半空猛扑而来,其势无匹。 四周已发出一片惊呼,没有人会怀疑,金爪一击,钢断铁碎,金削玉毁。 若抓在人身上,那场面,必然触目惊心,想象一下就极恐怖,谁还忍心去看。 栖凤不敢有丝毫懈怠,略一后退,右手醉令旗一展,覆盖右腕,大喝一声:“曲恨天,你若再进一步,必死!” 喝声未落,一道惊艳的心形闪电疾射曲恨天的心脏。 粉红色的心形之箭,温馨而恐怖,晶亮而煞戾。 曲恨天猛的一惊,绝世高手的极致警惕让他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一惊非同小可,竟然让他在绝望之中硬生生止住了前进的身形。 四周众人亦是又惊又喜,提在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原来,宫主果然神通广大。 也许真如三夜所言,十个曲恨天也不是宫主的对手? 他们不由盯向了三夜,见他脸上平静得毫无波澜,这才真正相信了他的话,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锁心之恋?”曲恨天大惊失色,一个千斤坠急忙下落,并不断扭动身子躲避心形之箭。 然而无论他如何躲避,心形之箭有若灵活的蛇信一般,他动,箭亦动,始终对准他的心脏。 “啊!我要报仇,我要为师靡靡报仇!”曲恨天双爪狂抓心形闪电,然而就如抓在空气中一般,锁心之恋诡异得根本就不像是实质武器。 曲恨天再度狂吼一声,身子直线纵起,但依然在段栖凤三米之外,因为每每欲突破进去,迎头便是箭头上散发的死亡气息,让他不敢越雷池半步。 “退回去,给我退回去!”段栖凤厉声警告,直到此时,她仍然不愿杀他,“你若进入我的三米区域,任你武功再高,也必死无疑!” 或许,在她心底,已经真正被他的对女人痴情,对爱情的专一所感动。她,不忍杀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哪怕为了情义而坠入了万丈深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死你,我要为师靡靡报仇,报仇啊!”曲恨天眼睛血红,咆哮如雷,疯狂的上窜下跳,左避右闪,如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魔鬼。 正在往山上疾冲的唐邕和高洋听到上面歇斯底里的狂吼声,心中大急,竟然双双在离峰还有近十米高处,若离弦之箭纵跃而上。 唐邕首当其冲,几个起落,奔至天桥,第一眼便看到如狂化般的精瘦汉子疯狂的上扑下窜,而对面,正是拿着醉令旗挡在胸前的段栖凤。 当然,他那个方向,是看不到曲恨天胸前的心形闪电的。 “栖凤,快跑啊!”唐邕大急,醉令旗怎么挡得住高手的致命一击,你不躲不闪是咋回事? 难道是吓懵了? 哦,我这不是傻吗?在如此高手面前,段栖凤就算逃,就算躲,又能逃到哪里去,又能躲到哪里去? 护法和峰卫们听到呼声,急忙扭头去看,竟见唐邕狂奔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壮汉。 “唐大人来了!”好些人惊喜的叫了起来,众人也大都松了口气,唐邕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眼见精瘦汉子离段栖凤仅余三米之距,唐邕急怒攻心,突然间浑身咔咔作响,武力值竟然直线飙升,无意间便突破了武术界的巅峰壁垒,达到了亿万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终极一段。 在当今天下,突破终极的,还仅仅只有神秘的八大山人。 “给我死!”唐邕自知赶不上了,狂怒而起,遥遥一掌击去。 这一击,他的内心是绝望的,毕竟还隔着十数丈远,他连自己都不相信能起到任何效果,然而,他又不得不作最后的努力。 没料到这一掌竟掀起了一股惊人的飓风,十数丈远闪电般袭过,呼啸着轰然狂奔曲恨天后背。 飓风至此虽已是强弩之末,但终极一段的功力何其恐怖!曲恨天竟有一种躲避不开的被控制感,飓风至背,他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扑。 这一扑,刚好逾过了三米。 粉红色的心形闪电瞬间没入曲恨天心脏之中,消失不见。 曲恨天惨叫一声,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靡儿,我恨天恨地,恨不能与你在一起……”嘴角,这才慢慢渗出鲜血,脑袋一歪,彻底死去。 “三米之内无解,好恐怖的威力!”周围的护法和峰卫一片哗然,他们看得明白,杀死曲恨天的,乃锁心之恋。 自此,锁心之恋必将震动天下武林。 艳楼一棵大树的密叶之中,听山大人轻叹一声:“天凤三宝,只锁心一宝,便岂是人能躲得过的?还不知其他两宝,又该是何等威力? “可是,历来天凤之女不正则邪,她既然巧夺宫主之位,必然包藏祸心。这天绝峰,只怕再难安宁了。 “唉,烦心事烦心事,太烦了。唐邕招来的麻烦,还是让唐邕去管吧。 “我只要,秋月就好!” 一想到那个器乐奇才,听山大人笑了,然后摇摇头,再叹一声,人已消失。 第42章 一眼,宁舍我一生 曲恨天倒地而亡,“云深未知处”隔离大阵瞬间失效。 “你敢暗算本姑,本姑就叫你碎尸万段!”柳叶儿第一个从轿中飞扑而出,对准曲恨天的尸体就要一掌劈去。 “住手!”段栖凤柳眉微蹙,怒喝一声,声音不大,却是极为严厉。 柳叶儿急忙收掌,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委屈地望了眼段栖凤,嘟哝道:“他,他刚才还想杀你哩,我这不是为你出气嘛。” 唐邕没料到自己在惶急之下一举突破到了终极,更没料到自己远隔十数丈之外的一掌有如此威力,竟然将一流高手一击毙命。 当然,他不可能认为是段栖凤杀了曲恨天的。 惊喜之余,正要纵身去看栖凤是否受伤,却撞见了栖凤怒喝柳叶儿的一幕。 这一幕也让已然跟上来的高洋看得目瞪口呆,柳叶儿何其高傲的人,段栖凤居然敢喝斥她? 更让两人惊掉下巴的是,向来火爆脾气的柳叶儿居然没发怒,而且还破天荒的没称“本姑”。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呀!”随着高洋的低语,两人各怀心思,不由同时向段栖凤看去。 唐邕看着她,心道栖凤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啊,你真行啊,才两天时间,连柳叶儿都乖乖的听你的话了。 高洋看着她,突然整个人都呆了,心跳加快,眼神定住更是再也移动不了。 世上,怎么会有美得如此令人窒息的女子? 一见,宁不要再见。 一眼,宁舍我一生。 俏脸柔润,方中带圆;眉似柳叶,唇红齿白;眼白分明,清澈明亮。 如果说脸蛋很容易在后天修饰,但身材这个硬指标则无法复制。段栖凤凹凸有致的身材,几乎秒杀所有女人,更是对所有男人具有不可抗拒的征服力。 如果说女人的容颜只是美的一部分,那么另一部分便来自于超凡脱俗的气质。段栖凤的迷人,若一曲不失内涵的人性莫杂特,是一部气质的旷世彰显。 山风吹拂,秀发飘逸而舞,或轻盈着顺滑,或直立着飞扬,或凌乱着遮面,都是一种惊人的美。 而这种种的美,一旦眷顾给段栖凤,就给人一种圣洁和霸气之美,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场,就足以让人无力抗拒。 所谓国色天香,莫过于此!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高洋盯着段栖凤一时着了迷,口中不自觉的赞叹不已。 唐邕听得高洋梦呓般的声音,诧异地回头,见他眼睛都直了,一时大为光火,怒道:“高澄又不在,你装傻给谁看?以前装傻流鼻涕,现在装傻流口水,没丁点进步啊!” “啊?谁装傻?我只是,只是眼里进了沙子。”高洋惊醒过来,忙揉揉眼睛,我咋这么没出息了,不就一女人嘛。 再一瞅段栖凤,却见她根本无视于他,不由恨恨的道,再怎么着,还不就一女人嘛! “秦天。” “属下在!”秦天忙飞奔近前,俯身道。 “曲恨天生前恨不能与师靡靡在一起,”栖凤叹道,“生后,将他俩合葬于山下吧。” “是!”秦天高声道,“宫主仁慈!” 什么?宫主仁慈?什么宫主?高洋和唐邕同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再扭头疑惑的望向段栖凤。 “宫主威武,宫主仁慈!”就在他俩惊疑不定的时候,醉伶宫一众人等,甚至包括护法和峰卫们,全都有序的奔到段栖凤之前,整整一个方阵,齐齐地跪了下去,山呼如雷。 这场面,一下把高洋和唐邕震得石化了。 段栖凤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也有点不适应,特别是柳叶儿还在最前排,虽是不甘不愿,但终是跪了下来。 一众人等见宫主久不发话,忽然就有些胆战心惊,有人偷偷抬头一瞧,碰见段栖凤清冷而犀利的眸光,吓得急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一下头。 段栖凤有意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多跪一会,特别是柳叶儿。 然后再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恩惠,这便是恩威并重。 同时,她也要让在远处观望着她的唐邕看看,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并没有失去当宫主的能力,或许,我会比以前做得更棒。 而这场面,却把高洋吓坏了,他瞪着唐邕低声喝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不!”唐邕盯着高洋的眼,认真的道,“我想,这一定是一场误会!” “全都起来!”良久,段栖凤才挥手道,“全都起来,挺直腰肝!” 挺直腰肝?众人起身后,诧异的望向段栖凤。 “人与人之间的实力虽有差异,但在尊严面前,人人平等!”段栖凤第一次给他们灌输平等的理念,并身体力行,“从此以后,凡我天绝峰之人,必须挺直腰肝,见谁也不准跪!”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是感到不可思议,最后是从内心深处升起的狂喜。 “好啊,本姑,哦……”柳叶儿第一个跳了起来,随后又捂住了嘴,嗫嚅道,“不是本姑,是我!” “你怎么了?” “对啊,做人没有尊严怎么行?我,第一个执行宫主的命令!”柳叶儿拍着小手欢呼道。 “步落空有尊严不?”段栖凤不紧不慢的道。 “宫主一语敲响梦中人!”步落空在后面激动的道,“步落空从此要有尊严的活下去!” “啊,你……唉,倒霉倒霉,真是倒霉。”柳叶儿意识到自己的竹轿坐骑没了,只好捧着脑袋蹲地上,发闷气。 高洋心中则是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相信了唐邕的话,气冲冲的奔醉伶宫而来。 唐邕只得跟上,心中思考着该如何向段栖凤解释这场误会。 高洋一把抓住一个峰卫的领子,伸手指向段栖凤,怒声吼道:“叶凉生,你们刚才,称她是宫主?” “哼,她不是宫主难道你是?”叶凉生毫无惧色,伸手抓住高洋的手腕,怒喝道,“滚开!若不是看到你与唐大人一道来,就凭你这一句话,本峰卫就会让你碎尸万段!”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蝼蚁,”高洋勃然大怒,一把将叶凉生举在空中,“你,再说一遍试试!” 栖凤大惊,这人,居然是超级七段的武力值,而叶凉生,仅仅是高级六段,这不是差几段的问题,而是整整一个大级别呀,若对方起了杀心,在他手里,确如他骂出的那样,一个小蝼蚁而已! 叶凉生,随时皆有性命之忧! “浑蛋!你对我们宫主不敬,我叶凉生拼了命也要骂你!”叶凉生挣扎着吼叫,脸涨得通红,可哪里挣得掉。 “兔崽子,敢到我天绝峰来撒野!”栖凤怕叶凉生真有性命之忧,急忙喝令,“给我拿下!” 众人发一声喊,正要围攻高洋,却见一道翠绿色的残影疾奔而去。 正是三弦剑姑柳叶儿,她早就憋得手痒痒,栖凤话未落音,已箭一般射出,双脚不偏不倚落在高洋的右肩上。 高洋又惊又怒,右半身几乎瘫痪,只得无力的丢下了叶凉生。 栖凤终于看清了柳叶儿的实力,超级九段,果然是这个山上名符其实的小霸王。 柳叶儿高高站在高洋肩上,稚声稚气道:“宫主,这人对你不敬,他无尊严可言!以后,我就收他给我当坐骑,好不好嘛?” 那期望的眼神,似乎不答应,她就要一下哭出来似的。 “噗!”唐邕没想到段栖凤威望如此之高,更没想到真宫主高洋竟然要被柳叶儿收为坐骑,太滑稽了,太奇葩了,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放开我,浑蛋,一群浑蛋!”可任他如何挣扎,就如同他刚才抓住的叶凉生一样,怎么也挣不开。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柳叶儿声音越来越小,见段栖凤没回答她,估计又没戏了,心中难受极了。 “放开他,不得拿人当坐骑!”段栖凤一锤定音,又对唐邕道,“你的人,好好管教,不得在我天绝峰再生事端!” 在我天绝峰?高洋那个怒啊,一得自由,立马冲到唐邕面前,咬牙切齿的低声喝道:“快给我证明,我才是宫主!” 虽在气头上,但他自小不但不笨,反而还很聪明,只是在绝顶聪慧的唐邕面前才输了气势。因此他很明白,他这宫主的真实身份必须由唐邕说出来才有反转的可能,如果他气得大叫“我才是宫主”,那估计不但会遭来嘲笑不说,也许得到的惩罚不再是被柳叶儿踩两脚那么轻松了。 “好好,我好好管教!”唐邕大声对栖凤道,然后将他拉到身边,低声道,“你这么确定,我说你是他们就会相信了?” “那要怎么办我才能夺回宫主的身份?” “她当宫主不好吗?”唐邕反问,心道你占着位置又不管事,那就让出来吧。 栖凤此次受打击不小,给她点事做或许能更快的从伤痛中走出来,何况她的天凤之女身份迟早会暴露出来,她做宫主真是再好不过了。一来可以一直待在天绝峰,二来有这么多人会保她,他就可以放心的辅助高洋争夺帝位了。 第43章 高洋沦落舞台设计 “你?”高洋大惊,原来这唐邕想顺势将宫主之位让段栖凤坐实了,不由大怒,又故伎重演,严肃道,“唐大人!” “属下在!”唐邕也严肃道,“但这儿不是官府,刚才段栖凤已宣布过,在天绝峰众生平等。所以,上令,唐邕有所不遵。” “唐邕!”高洋是真的恼极了,“你知道的,这个宫主之位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你当了宫主,不是要赶她离开天绝峰吗?”唐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我发誓,绝不赶她们走。” “可是,”唐邕拍拍高洋的肩,“清醒点吧,事已至此,我唐邕已无力挽回。” “必须挽回!” “以前一直都是她假扮的宫主,不止天绝峰,连整个天下都知道宫主是女的,你真的以为我说你是宫主,他们就会相信吗?” “她假扮的?”高洋扭头向段栖凤看去,如果蒙上面,果然越看越像。 高洋恨恨的道:“不管你长得再好看,你已经惹恼我了!你给我等着,宫主之位你不但得还给我,我还一定会给你好看!” “宫主,属下有言,不知,”龙上见栖凤已安排完峰上的防务,忙俯身向前,“不知该不该说?” “嗯,快说。”段栖凤点头,她可不想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安排完后,她还要回去向豆瓣绿和金心吊问情况。 “刚才对你不敬之人,属下确定,就是以前捧醉令箭的护卫!” “啊,”段栖凤大喜,“设极音堡之人?” “正是。” 一般有才华的人胆识都异于常人,甚至还会有不少令人难以接受的怪僻,难怪他会做些令人费解的举动,“快,快去请过来!” “请过来?”龙上诧异道,“令他过来不就得了吗?” “要我说第二遍吗?”栖凤怒道,“刘备还三顾茅庐呢,我段栖凤还不能请个人才吗?” “对!我们宫主看中人才了嘛!”秦天反应可快多了,宫主自比刘备,那这个人在宫主眼里,不弱于诸葛亮般的才华呀。 为了表示比三顾茅庐有过之而无不及,秦天拉着龙上一步一磕头地向高洋拜去。 “你们,这么快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正在低声与唐邕对怼的高洋心中狂喜,如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 “哼,真是没记性,我刚才对你们说过什么?”栖凤看着秦天、龙上过分讨好的姿态,没好气的道。 “在天绝峰不得跪任何人!”柳叶儿大声道,说完闪电般奔向高洋,小手一揖,“请问大哥哥尊姓大名,我家宫主看上你了!” “什么?看上我了!”高洋心跳猛然加速,“她,她看上我了?” 高洋望向段栖凤,痴痴的想,如果这女娃娃能作自己夫人,天绝峰交给她又何妨? 段栖凤却是闭上了眼,心道,好你个柳叶儿,你还真是多事啊,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高洋又盯向唐邕,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兄弟,但仍有些骄傲的道:“段栖凤看上我了,你不会寻短见呗。” “哼,那你还不快去?”唐邕冷哼一声,心道,我答应过段栖凤,允许有人与我竞争,也只有在竞争中,才能比较出谁对她的爱才最深,才最真。 你,不过是我第一个竞争对手罢了,而且,应该是最弱的一个吧,要长相没长相,要聪明没聪明,仅仅一个好出身罢了。 “好,本都督去耶!”高洋满心欢喜,傲然对柳叶儿道,“本少爷偏不告诉你名字!”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柳叶儿小巧的鼻子一哼,捏着小拳头向他示威。 高洋一边靠近醉伶宫一边炫耀:“本都督乃朝廷重臣……” “停!”三夜将肩上扛着的醉令箭指向高洋的胸前,大喝道。 “醉令箭?”高洋止步,惊疑的盯着三夜,再看向段栖凤,原来她右手持的正是醉令旗,“这,这两样东西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醉令箭醉令旗,本就是宫主的好吧?”秦天在旁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段栖凤不理他的怪异神色:“本宫主崇拜你的才华,欣赏你的智慧,所以请你来,是要你将极音堡进行重新设计,改邪为正,建成高雅的艺术殿堂!” 她对他的身份,以及官职没有一点兴趣,没料到这人一上来就海夸身世,令她大为反感,连对方姓名都懒得问了。 “你叫我重新设计,我就设计?”高洋如同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来段栖凤并非是看上他这个人,而是,看中他的设计才华,不由恼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吩咐?” 栖凤无视他的反抗,对唐邕道:“这人,我就暂借15天了,没意见吧?” “没意见,把他交给你,我放心!”邕爽快的应道。 “唐邕!”高洋怒吼道,“老子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 “四大护法!” “属下在!”四人立即上前,柳叶儿更是听出了段栖凤的怒意,立即拱着小手,有些兴奋的道,“这个家伙听不出人话,想来他根本就不配称作人,柳叶儿是不是可以拿他当坐骑了?” 听得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唐邕则忍着笑缓步上前,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高洋则是听得大怒,又冲着柳叶儿咆哮:“你一个小小的丫头,也竟敢对朝廷命官无礼,小心你的狗头不保?” “若这位先生不配合,柳叶儿的提议,也并非不可以!”段栖凤右手将醉令旗习惯性的拍在左手掌,声音逐渐严厉起来,“既然唐大人将你交给了本宫主,本宫主也不能委屈了你。自今日起,本宫主任你为舞台设计师!” 栖凤不待其反对,威严道:“本宫主限你在三日之内拿出极音堡的设计图,将邪曲城堡,变成器乐盛殿!十日之内完成基础工程改建,十五日之内全面竣工!” “你威胁我?”高洋指着自己的鼻子,心中极为气恼,心道老子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啊,堂堂高洋,莫名其妙的失了宫主之位不说,还被这弱小得可怜的假宫主威胁。还封个什么舞台设计师,呸! “怎么,不行吗?”段栖凤心道,对待这类有怪僻的天才,必得有非常的手段,“四大护法听令!” “请宫主吩咐!” “将设计师送至极音堡,你四人为监工,保证人力物力,若在十五日之内没有全面完工,那你们就陪着设计师长住极音堡,也不必出来了!” 四人一愣,但宫主的眼神又冷冷的扫了过来,急忙大声道:“属下遵命!” “唐大人!”高洋急了,若被这四大护法成天监视着,他肯定没机会出极音堡了,不由又抬出了官架子,“唐大人,你们可知,得罪我的后果!” 四大护法扑上前来,立即将高洋围在了中间,柳叶儿故伎重演,双脚又踩在了高洋的肩上,扭头对段栖凤道:“这小子武功高强,在下只有将他当坐骑镇住,才可确保万无一失。” “唐大人,本都督必须回朝廷议事!你们如此胡闹,就不怕皇上和大丞相发怒?天绝峰的地盘,还在我东魏辖区内!”高洋无奈的抛出最后的筹码。 “我尊敬的大都督啊,你要分清形势,至少目前,宫主的命令就是天大的命令,你我如何能抗命?”唐邕随即又摇摇手道,“罢了罢了,你就安心的当你的设计师吧。朝廷上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大不了我唐邕帮你请假,我多辛苦点,天天替你上朝好了!” “唐邕,你个没良心的,你个见色忘友的浑蛋!你等着,我,我会给你好看……”高洋气急败坏的吼着,可在柳叶儿的娇喝声中,身不由己的向二楼极音堡走去。 设计师?这是个什么玩艺,什么官衔?去他娘的设计师!我堂堂高洋,堂堂大都督,堂堂宫主,居然被一个弱爆了的假宫主如此欺侮,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他除了发泄几句,又毫无他法,憋屈到了极点。 他把这一切的屈辱都暗暗记在心里,这些屈辱,全都是拜段栖凤和唐邕所赐,他必须要牢记心底,一点一点的,加倍还回去! “秋月是器乐奇才!”段栖凤对唐邕道,“这极音堡我是要修好了送给秋月的。可是,她却失踪了。” “可有线索?”唐邕大惊,果然他离开的这两天还不仅仅是师靡靡被段栖凤所杀,段栖凤等人肯定也是遇到了极大的凶险和麻烦。 “唐大人可愿意帮本宫主?” “栖……宫主,请尽管吩咐,属下必竭尽所能!”唐邕习惯性的要叫出栖凤,但随即改口道。 段栖凤完全忘了以前的情与爱,他不得不重新开始。而且现在的情况,在众人面前,他为段栖凤树立起威信才是最重要的,让她把这个假宫主顺利的演成真宫主,所以他必须带头对段栖凤尊重的称为宫主。 “好,好,如此再好不过了。”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段栖凤喜道,“唐邕,千山柚、秦天、流云诤,到醉伶宫二楼议事。” 第44章 乐来约,天绝盛宴 邺城东北,夏安殿。 一男子左右手各挟一石狮子纵身跃上墙头,将石狮置于墙上。 男子身着明黄色紧身衣,上绣五色祥云。仪表瑰丽,英勇威武。 衣袍明黄,乃当朝皇上专霸之色。但,纹图绣的仅有祥云却无金龙。 “这每一只石狮,少说也有两百斤!”殿内,一高一矮两太监打扮的男子赞许的点点头,“嗯,还不错。” 声音磁性浑厚,并非太监尖细刺耳。 墙上男子翻身落于说话的两男之侧,略一撤步,弯弓搭箭,两支箭轻啸着,闪电般向墙头射去。 流星双矢! 两只石狮应声而爆,碎石纷飞,哗哗啦啦若暴雨一般砸向地面。 “皇上可比肩飞将军李广。”高个男子俯身,深施一礼道。 “尚不足,李广中石没镞,而石不爆。”明黄紧身衣男子摆摆手,正是当朝皇上元善见。 “嗯,有西魏紫衣楼主之风范。”矮个男子也俯身赞道。 “元戊能出三星奔月,而朕不成。”元善见收弓于背。 “臣父赞皇上有孝文帝风范,今日一见,果然勇武非凡。”高个男子含笑,却话风一转,“可惜却偏居夏安殿。” “是的,佛教僧众在夏天坐禅三个月,不得擅出夏安居。”元善见咬牙切齿地道,“朕比起佛教僧众还不如,一年三百六十天被乱臣贼子禁足于此!” “所以,再多的勇气只怕也被消磨掉了!” “宁为高贵死,不为献帝生。”元善见摇摇头,“屈辱,正是朕的宝贵财富。” “所以,你不弃明黄色,却又不绣龙,正是在激励自己?” “刺史大人果然明鉴!朕确是如此,以无龙皇袍皇衣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倒下,一定要将九龙图重新绘上去!” 高个男子正是冀州刺史万俟修之子,万俟河,父子俩手中握有五十万精英军团。 “好,也不枉臣下假扮太监走一遭。”万俟河踱了两步,突然话锋一转,“皇上可曾听说,天凤之女已降世?” “朕已作了周密安排,顶多再过一天到两天,必见分晓。” “得天凤之女得天下,只要你顺了这天命。”万俟河斩钉截铁道,“我万俟家必振臂一呼,领天下英豪共剪乱象之臣!” 天绝峰,醉伶宫。 “你真的打算暴露身份?”唐邕放下茶杯,再次不安的确认道。 “是的,必须暴露,主动暴露,高调暴露,只有这样,才能激发更高的关注度!”段栖凤眼神清澈而坚定,“这样,找到秋月的希望才会更大。” 唐邕苦笑,为了隐瞒天凤之女的身份,他连宝贵的第100个“确定”都牺牲了,现在,栖凤却要主动暴露。 但他不会说出来,他的性格注定是将它深埋心底。 喜欢她,就要为她付出所有。 哪怕每次的付出甚至牺牲都得不到回报,他依然不会后悔,他只要默默的去做就好。 “好吧。”唐邕起身,“既然秋月是器乐天才,听山那儿,就包给我了,保证完成任务!” 两天时间,一分一秒,很平静的流逝。 平静之中,却是暗潮涌动。 “一定要广而告之,至少东魏、西魏、梁国要覆盖。”唐邕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人,赶制民间布告,分送各处。 “一定要天下英豪自乱,最好人心惶惶。”元戊在听山手里要来几人,加上骑一骑二,也在积极行动。 “皇上,传书说天凤之女已快到城外。”贴身太监小李子兴奋的对元善见道。 “终于在段雨桐之前赶到了邺城。”高澄则是长舒一口气,“只要本相到了邺城,我看你狗脚朕能翻出个什么浪花来。” “绝对没有问题,这是听山大人极音殿设计的翻版,极音殿也是本都督设计的,会有什么问题?”高洋为了早日得到自由,不住的给柳叶儿解释和催促,“你们可以增加人手了,若能全面开花,最多十天可完工。” “你现在已经是高级九段,在半个月内应该以突破到超级一段。”段栖凤以特工训练方式强化训练三夜,效果明显。 “我一定会达到!”三夜兴奋的边压腿边道,“你的进步也不小,我们共同努力,为救秋月多加一份保险!” 两日后,整个天下火了,为一则布告喧哗起来,沸腾起来,热度越来越高。 望门候府,江湖世家,三教九流,凡有人才出没的地方,无不能看到一则醒目的布告。 龙飞凤舞的大红标题格外醒目:乐来约夫,天下盛宴。 宴会时间:七月十五。 宴会地点:天绝峰极乐殿。 两大主题项目更是相映成火,将所有人的激情都迅速点燃起来。 主题一:天凤之女立擂择夫。 天凤之女要挑天下男,仅这一条信息就瞬间燃爆了整个初秋。 文字介绍透露的信息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天凤之女段栖凤,一遭醒来阅红尘。倾国倾城倾天下,立擂择夫共驰骋。 旁边是一幅身着淡绿色,雅致到极点的留仙裙美人儿,美目流盼兮,桃腮已含笑,让人心为之摄,魂为之萦。 一语惊醒梦中人,天凤之女,乃段氏段栖凤,乃醉伶宫宫主! “倾国倾城倾天下,立擂择夫共驰骋”更是隐晦的印证了“得天凤之女得天下”的传说,何况,还是如此绝色女子,即便不被挑中,哪怕近距离瞧一眼,也心酥酥然之! 主题二:器乐天下乐来争锋。 极音殿一年一度的器乐展演升级为器乐争锋,亦让整个器乐界为之疯狂。 为了配合“乐来约夫”盛宴的整体性,地点亦改在了极乐殿。 极乐殿,即整改后的极音堡,乃是栖凤为区别以往邪恶昭著的极音堡而重新命的名。 介绍文字透露的信息亦是滚油锅里撒下大把盐:笙弦为乐誉天下,听山一曲醉人间。争器争乐争锋芒,送尔山中极音殿。 乐痴听山,素有“听山一曲,不枉一世”的神奇风评,若有幸聆听一曲,三月不食肉也甘心。 何况,更有传说中的极音殿在向器乐行家招手,若赢了听山,盛誉天下的极音殿拱手相送啊。 然后,然后下面极为苛刻的入宴条件让无数人哀声叹气,据说,有好几个无论如何也达不成条件的年青公子哥儿,照图画下栖凤的画像,在亲吻着画中红唇时,割腕自杀。 入宴条件真的苛刻到,令人绝望到如此地步吗? 对大部分人或许苛刻,但对某些少数人,却并非苛刻。 无容颜要求,无年龄要求,无武功高低要求,无器乐才华要求,无是否婚配要求,无官职地位要求,男女通吃,众生平等,只要有心,人人入门。 条件仅仅是:寻找到秋月的下落,或带着她一并入宴;或带着她身上的一件信物,入宴。 旁边,是秋月栩栩如生的画像,亦是脸蛋美得精致,眼珠美得水灵,让人一见难忘的小美人儿。 秋月,仅仅是段栖凤一个丫头。 天啊,仅仅为了寻找一个丫头,段栖凤便赌上了一生的婚姻,还拉上了听山大人的极音殿人陪。 如此重情重义的天凤之女,更生了一副绝色之貌,怎不令天下英豪身为之折,情为之倾? 邺城外的一处必经驿站外,两支人马紧张的对峙。 强势的一方足足五十余人,尽皆手持恐怖的巨大血刀,一溜儿将狐离带队的段雨桐、段懿一行二十余人围在垓中。 战斗,一触即发。 只等某一方的首领一声令下,或见血雨纷飞,或闻鬼哭狼嚎。 “哈哈哈,这便是天凤之女?哈哈哈,也不过如此嘛。”强势队中一邋遢矮子小老头儿跳前一步,露出缺了门牙的黄牙哈哈大笑,“我陈缺牙只缺门牙不缺德,这女的,留下,人归子惠;天凤三宝,归我!其余人等,滚!” 果然是顶头上司高澄派来的人,段懿敢怒不敢言,只在心里怒道:大丞相啊大丞相,你找人也找些正经点的,为何去找只认钱不认人,还没长脑子的血刀门陈缺牙?一上来就喊出你的名讳,这不毁了你的赫赫威名吗? 当然他怎会知道,你们走那么急,他高澄能就近找到陈缺牙已经是万幸的了,而且这还是在高洋拖住一日的情况下才完成的。 “怎么办?”狐离低声询问段懿。 “我用计引开强敌,你带我雨桐姑姑侍机突围。”段懿果断的道。 “好,公子小子!” 段懿平静地踏前一步,抱拳道:“请先勿动怒,段懿想与汝做个小小的交易。血门有三陈,你可知另二陈已被官府擒住!” “呔!”陈缺牙一惊,随后精神一紧,“小子休得诓骗于老夫!想我三陈何等威风,若轻易便被官府擒下,怎能生存至今?” “不信么,请看驿站。他们,正被押解在驿站内!”段懿手指驿站,瞅见对方并不分神,只狠狠的盯着他。 段懿只好先望向驿站,这一望,首先入目的正是美得令天下眩晕的亲姑姑段栖凤的画像,他不由脸上神色突变。 见他神色怪异,众人这才均向驿站望去。 驿站外墙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张醒目的布告。 “这个,段雨桐是假天凤之女!”陈缺牙猛然一挥手,“咱们撤!” “如果是真的呢?”手下一人急忙劝道,“何况,我们接任务还从来没有违过约!” “这叫违约吗?笨蛋!”陈缺牙骂道,“那高澄小儿请咱截住天凤之女,又没指名段雨桐。哼,这女的,老子一眼就瞧出是假的。给老子撤!” 什么狗屁违约?什么都比不过寻找秋月的下落重要! 第45章 秋月念“妈” “我段雨桐乃天凤之女,天降祥瑞你们没看到吗?没看到吗?”段雨桐又惊又怒,段栖凤原来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是醉伶宫宫主,这也太惊人了,忍不住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老娘才是假的,缺牙缺德,缺你娘的亲娘。” 陈缺牙早已呼喝一声,率众疾奔血门而去,他得立即做好部署,全力寻找秋月下落。 乐来约夫,吸引力实在太甚。 当然,此时已经投入大量人力开始搜寻的并非血门一家。 布告一经贴出,整个天下都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因为,不论是年轻公子哥儿,还是王候将相,以及皇帝大臣都参与了进来。 没有身份的毫无顾忌,明目张胆的翻屋倒房;身份高的反而遮遮掩掩,暗中进行更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 再加上时间太短,离入宴时间不到半个月,所以,几乎没有白天黑夜的搜索,只苦了维持秩序的官差们,害怕弄出命案,害怕引起混乱,压力山大。 整个天下都在寻找秋月,秋月此时却坐在狐门圣宫痛苦的学念一个字。 “秋月啊,是‘妈’不是‘麻’,你再跟我念一遍,‘妈——’”身着素白长裙的未狐在秋月对面坐下,耐心的教着秋月。 戴着银狐面具的两个丫头赶忙又换来两盏茶,凉了又换换了又凉,秋月一上午都没喝一口,茶却换了好几遍。 “马——”秋月面部都快痉挛,机械的念着。 “是‘妈’,不是‘马’”未狐将茶递到秋月面前,“先喝一口吧,声音都沙哑了。” “‘骂——’”秋月眼里有异光闪动,摇摇头,坚持念下去。 “是‘妈——’,不是‘骂’”未狐近乎哀求的道,“你念不好,我就出不去,难道你要让我一直陪你在这悠悠殿里终老?” “麻——”秋月突然浑身颤栗,脸憋得通红,再次念出。 “就差这么一点点,一点点了。”未狐掐着自己的小指头,期待的催促道,“快,快,再来,‘妈——’” “我的生命里没有这个字,”秋月猛的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倒地上,“你们天天念,我一听到这个字就哭,就躲,就恨,你叫我怎么念,你叫我怎么念?” 吼完,秋月心中一阵阵的抽搐,痛得她缓缓滑下了桌椅,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小姐,小姐!”几个戴着银狐面具的侍女一时间慌了神,两个侍女急忙将秋月扶到床上去,两个侍女慌忙去通知宫主。 未狐愣愣的盯着地上正在流淌的茶水,这孩子不是不会念啊,而是害怕接触这个字,从心底里抗拒甚至恐惧或者是仇恨这个字,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可怜的孩子,如果心结不解开,怕是难以逼她念出这个字了。 秋月心情慢慢平息,痉挛的心痛逐渐褪去,她此时特别特别想念栖凤姐抚着她脑袋的感觉,还有三夜波澜不惊的脸,他们,此时该是多么的着急啊。 她自被挟持以来,无一刻不是在苦苦的煎熬中度过。 在被掳下山的途中,她悄悄褪掉了短腰靴、手镯、戒指等随身之物,只盼能给栖凤姐提供线索,下山后还先后褪下了两只袜子。 可是,这么长的路,她身上实在是无物可褪了,栖凤姐又该怎么找过来呀。 她又想起了她被掳来的过程,想起了第一次见宫主的痛苦场面。 下山后,她耳边呼啸的风声陡然恐怖起来,忙悄悄睁眼一看,周遭景物一闪而过,便吓得她又急忙闭上了眼。 这速度,比三夜带着她到天绝峰时快太多了。 她虽然奇怪自己看不到对方,但她却坚信自己是被一个高手挟着在走,为了不被再次打晕,她不得不继续装死。 走到天黑又走到天亮,也不知奔跑了多少的路程,对方终于将她放了下来。 “姑娘,不要装死啦,我不会再打你的。”对方柔声道,“我叫未狐,如果可以,你叫我未姐吧。” 秋月听得对方声音中并无恶意,睁眼一瞧,见自己正躺在峰峦叠嶂的大山上。 “你别害怕,我只是穿了有隐身效果的衣裳,所以你看不到我。”未狐怕突然亮相吓坏小丫头,便先提醒一下,“现在,我卸下奇门遁衣。” 然后,出现在她眼前的便是这个戴着银狐面具的银发少女。 “好了,我们马上要进入狐门大阵区域,速度将被压制,所以你不必再闭着眼睛了。”未狐将一块压缩饼干递给秋月,笑盈盈的道,“饿了就吃点,然后继续赶路。” “你将我掳来此处?”秋月打掉未狐递过来的饼干,“到底有何目的?” “既然不吃,那我们走,边走边告诉你。”未狐扶扶银狐面具,也不生气,拉起秋月疾奔,速度果然慢了下来。 “因为我们宫主要见你,”未狐大声道,速度虽比前一天慢了不少,但山上风声很大,“你在我们宫主眼里很重要!” “很重要?” “是的,很重要很重要,甚至比宫主之位还重要!狐门游历的五弟子,谁先找到你,谁便可接任宫主之位。”未狐得意的大声道,“你说重不重要?” “为什么?” 为了节省体力,未狐将秋月一个公主抱抱在怀里,继续飞奔。 “管那么多为什么干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宫主对你绝不会有恶意。”未狐大声安慰道,“因为她每每提起你时,眼中流露的都是温柔的光,而且下了死命令,任谁也不得伤害你!” 又奔了两个时辰,翻过了一座又一座荒无人烟的陡峭山峰,秋月终于看到了一处建筑。 那是一座坚固的巨大宫殿,建在方圆数十亩的巨大广场中央。 “看看我狐门圣宫,宏伟吧?”未狐炫耀的带着秋月绕着宫殿飞奔,以后,她就是这圣宫的主子了。 “怎么没有门?”秋月对宫殿的坚固和巨大毫无兴趣,但对绕行四周却看不到门忍不住问了出来。 “狐门圣宫,本就没有门!”未狐骄傲的道,“这是一座坚固得令敌方无从下手的巨大石堡!” “好吧,我只想能快些见到宫主!”秋月对什么狐门圣宫没丁点兴趣,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不由己,只想见到宫主后,看能不能从宫主身上下手,求得她放自己回去。 “那你闭上眼睛,我加速吧。”说完,秋月耳中又是风声尖厉,只好闭上了眼。 但她能感受到,未狐是踏着奇怪的步伐继续绕行广场,然后逐渐向外扩展,最后从巨大的树洞钻了进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便站在了悠悠殿的门外。 门虚掩着,但因里面正传出凄婉的琴歌声,未狐不敢冒然弄出声响。 “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琴声如泣,歌声若叹,寂寞无人可亲,凄惨孤独无依,只听一声,便直叫人痛断肝肠。 秋月心有所动,只几息,眼泪便叭嗒叭嗒的滴落下来。 身旁的未狐也极受感染,眼眶发热,心道,宫主的琴技又上了一个层次啊。 “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荒无人烟的山峰与沟渠啊,漫无边际的荒凉与空寂啊。我的琴声飞过苍茫的峰峦,为何只有孤单的飞鸟,我的歌声飞出无垠的旷野,为何只见失群的小兽。 秋月终于忍受不了多年郁积的伤痛,蹲下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琴声止,歌声哑。 “宫主,这女孩叫秋月,天生一颗乐感心。”未狐轻轻推开门,躬身凛道。 然后是,无尽的沉寂。 “你,去吧!”良久,宫主无力的挥手。 “是。”未狐急忙出门,并招呼走了门外侍立的侍女。 宫主一招手,双肩正耸立不止的秋月平空飞到了宫主身后。 门,轻轻关上。 “当——”又脆又低的声音,萦绕整个悠悠殿。 宫主机械地转身,竟挑断一根弦。 “孩子,你,你右大腿内侧,是不是有个梅花胎记?”宫主上下打量着秋月,忽然颤抖着问。 “啊?”秋月大吃一惊,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宫主。 宫主眼睛柔和,泛着泪光,脸,却被银狐面具遮住。 “孩,孩子……”宫主突然伸手将秋月抱进怀里,紧紧的拥着,“孩,孩子,妈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我娘?”秋月惊慌的大叫,拼了命的挣扎,“我没有胎记,我没有娘,我没有娘,我没有娘……” 宫主怕伤了秋月,急忙松手,哀哀地道:“孩子,我们那儿不兴叫娘,你还是,还是叫我一声‘妈’,好吗?” “什么‘马’?”秋月脑中一片混乱,痛苦地摇着头,摇着头,忽然指着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 宫主惊慌的盯着秋月,心里满是恐惧与愧疚,眼里却满是柔情与泪水,哪里肯离开半步。 秋月脑中疼痛不已,心儿更是痛得痉挛,她艰难的举起琴架上的古琴“哗啦”一声砸在门上,又将桌上的茶具扫落一地,哭喊道:“我没有娘,我没有马,也没有骂,更没有麻,你给我出去,出去,快出去啊……” “好,好,好,我出去,我马上出去。”宫主狼狈的跑了出去,“未狐,未狐,……” 未狐和几个侍女赶来的时候,秋月已经痛晕在地。 现在,她在悠悠殿发了一天的呆,又被未狐逼着学了半天的“妈”,可她依然学不会这个“字”。 是的,她从心底里抗拒着这个字,只要一到嘴边,声调就会不由自主的跑偏。 第46章 假作真时 宫主匆匆赶来,惊慌的扑到床边。 未狐等人明白了她俩原是母女关系,默默的退出悠悠殿。 “我要回天绝峰!”秋月红着眼,冲着宫主吼道,“我要去见栖凤姐。” “孩子,这狐门圣宫是专为你而建,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宫主道,“以后,你就住在这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不!我要回天绝峰!我要见栖凤姐!”秋月咬着牙,坚定的道。 “可是,你回去真的很危险的,很危险很危险!”宫主不住地摇头,“你知道吗?你三岁的那年……” “不要提,不要提!我已经忘记了!”秋月捂着头痛苦的喊着,“我全部忘记了!” 从三岁起,秋月时不时的梦着那一天,那令她痛苦万分的场景。 她太小,其他的记不得,懂不得。 但那一日,那致命一掌拍来的瞬间,她永远都记得,她又想永远的忘却。 那是怎样的一掌啊,凌空击来,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劈头盖脸的拍来。 她是那么小,掌是那么大,向她小小的胸脯拍来。 三岁的小女孩,就那么惊恐的瞪着她,瞪着她,被她一掌拍中。 中掌的那一瞬间,她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她撕心裂肺的喊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妈——”。 因为,那拍来一掌的人,把她的全世界都拍碎了,拍碎了。 哪怕她醒来后,也再没感到这个世界是完整的。 因为,拍来那一掌的人,是她的娘,她的妈,生她养她的亲妈。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要忘记这个“妈”,只有忘记,她才有勇气活下来。 所以,她十年来,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梦,刻意不去说这个“妈”。 她一直从心底里抗拒着“妈”,想要回避,想要逃离。 可这个“妈”偏偏要主动提及,她忽然就感到头疼欲裂,狠狠的锤着头,大声喊叫:“出去,出去,你给我出去!” “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出去,出去。”宫主无助的流着泪,再一次狼狈的逃出了悠悠殿。 宫主恍恍惚惚向隔壁宫主殿行去,趴在门楣上痛苦的道:“听月呀,不是妈妈狠心,是妈妈无能,才不得已拍下的一掌。妈知道,你恨我,你委屈。可妈又何尝不恨自己,恨自己生下了你,却没能力保护你。” “宫主!有新情报!”未狐手捧一卷白帛,上面还有干掉的浆糊粘痕,显然是从墙上揭下来的。 宫主摆摆手,无力的道:“你拿捏着处理吧,上了手,也好快些接手宫主事务。” “可,可是,”未狐心内欣喜,但这事她却没法处理,“宫主,这情报是有关秋月的。” “什么?有关秋月的?”宫主一把抢了去,来不及进屋就急急展了开来。 未狐苦笑,宫主向来都是沉稳如山,没想到一涉及到秋月,就乱了方寸。 “原来,原来这段栖凤对听月这么好呀。”宫主看完布告,心内感动,“若我是段栖凤,多好。” “宫主,秋月能得天凤之女如此关爱,乃秋月之福。”未狐道,“但如今天下都在寻找秋月的线索,我狐门正在风头上,是否要加派斥候和加固防守?” “安排云狐等人协助外防吧。”宫主紧紧盯着布告出神,不加思索的道。 “宫主,云狐等人不是被困于天绝峰吗?”未狐苦笑,怎么这样的事宫主都能忘掉呢? “哦,是啊。那,她们是不是很危险?” “不,一点也不危险!”未狐坚定的道,“正如我回来时分析的那样,只要秋月一日未找到,段栖凤就不敢拿她们怎么样的。” 未狐倒一心想等自己坐稳了宫主之位,或威望足够之后,她们才回来。 “说得也是。至于增设斥候和外防的事,你看着安排吧。”宫主道,“我得好好捉摸下,‘乐来约夫’的入宴之事。” “我们也要参加‘乐来约夫’?”未狐盯着宫主,惊问。 “这等天下盛宴,怎么少得了我狐门?”宫主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自信,反身向悠悠殿走去,头也不回道,“我狐门在器乐上,这次一定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秋月,本宫主不强求你相认亲情。”宫主进门,止步,远远的道,“你若同意练习器乐,在十天内练成一曲,有信心打败听山。本宫主愿亲自送你一道回天绝峰。” “十天,打败听山?”秋月惊异道,“听大人笙艺无人能敌,我去打败他,怎么可能?” “若同意我来指导你,必成!”宫主斩钉截铁的道,“因为你,乐感心封印已解,对器乐有特殊的敏感度。” “我,我不愿意学师靡靡那套邪曲,那是,对艺术的侮辱。” “本宫主答应你,绝不渗透邪曲。” “行,那我秋月不吃不睡,也要试试。”秋月立即爬下床,“宫主,那,我们开始吧。” 夏安殿。 元善见挥挥手中的布告,冷冷的盯着段雨桐:“你,就不怕犯了欺君之罪?” 段雨桐毫不示弱的瞪回去:“皇上以为,凭你现在的实力,能将段栖凤那个假天凤之女娶进宫?” 元善见一愣,看来这段雨桐并非草包啊。 “娶了你,你又何为?” “臣女可助皇上重振天子威仪!” “段韶,会听你的还是会听段栖凤的?” “即便得不到段韶,但至少可以打压,嫉妒段韶之能者亦不在少数。”雨桐眼中露出一抹阴狠,“而且皇上至少还可以,借助天凤之女招揽部众,排除异己。” 元善见心内一动,征询地盯向狐离。 “臣以为,段姑娘的话在理!”狐离双手执捧拂尘,躬身道,“陛下可曾想过,若假的成了真,那真的自然就变成假的了。” “大胆!”段雨桐怒喝,“我段雨桐就是天凤之女,真命天女,谁能说是假的?” 假的成了真,那真的自然就变成假的了。妙啊,真真假假,真的得不了,有个已经天下皆知的假凤,亦比没有的强,至少还可指鹿为马! “哈哈哈,”元善见忽然大笑道,“朕刚刚验过,段雨桐确乃天凤之女,何来真与假之说?” “吾皇英明!”狐离躬身而退。 “天凤之女必婚配皇上,雨桐愿即日……”段雨桐娇羞地欠欠身子,等着皇上接话。 “哈哈哈,急什么?朕成婚,至少也得有个象样的仪式。” “臣女只是想,在段栖凤死之前,能嫁,嫁给皇上。”雨桐脸颊绯红,煞是娇艳,“不然,怕,怕其他人对臣女动了歪心思。” 元善见伸手捏着雨桐娇小的下巴,笑道:“不急,不急。不过,先侍寝倒不是不可以。” “遵命!”段雨桐芳心大悦,羞答答的应道,“不过,为了皇上的大业,臣女建议出动一切力量杀了段栖凤。否则,怕心怀叵测之小人挟假天凤之女而乱朝纲。” “你,有良策?” “乐来约夫,天绝盛宴在即,皇上难道不打算派人赴宴。” “无秋月之信物,谁上得去天绝峰?”元善见冷道,“难不成还要派大军攻上去?” “还有近十天,我们总得先作好有信物的准备!”雨桐拿开元善见的手,“不然,即便万一有了信物,却没有高手来接任务,岂不可惜?” “找几个高手,朕倒是不在话下。”元善见终于对段雨桐开始另眼相看,确实还有那么几分智慧,故意道,“可执信物之人,最多只能带两人同行。” “是杀死,不是擒拿!”雨桐坚定的道,“杀比擒容易得多,若真是高手,一人足矣,何况还可带两人?” “狐离!”元善见回头吩咐道,“这事,你去安排吧。” “皇上英明,奴才遵命。”狐离扯扯衣摆,躬身应道。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众人找寻秋月不见的窘况下,时间似乎流逝得特别快。 天绝峰上也没闲着,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全力筹备“乐来约夫”盛宴。 一天又一天,段栖凤也在紧张中度过,她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她不但自己要训练,而且还要强化训练三夜。 而且还有很多事她必须亲力亲为。 她大刀阔斧的废除了醉伶宫依靠容颜卖相的选美制度,废除了以服侍好男人为标准的培训方式,废除了一年一度与外界金钱交易美人的赚钱模式,开启了培养艺人,举办歌舞盛宴和编排歌剧的新模式。 愿意留下来的必须接受新的培训方式和选美制度,不愿留下来的可暂住一个月,月内自行找买家或下山后自作打算。 三夜也没闲着,自己训练的同时,还在护卫中遴选了两名年轻高手充实进峰卫队列,补全诸天二十四大阵。 练习诸天阵之余,他按照栖凤训练他的方式,开始对二十四峰卫进行魔鬼般的强化训练。 两人除了陀螺般训练和做事外,还时不时听取斥候传来的信息,他们对秋月的消息无时无刻不着急。 但他俩不知道的是,眼看离“乐来约夫”盛宴的日子越来越近时,天下的几大霸主或高手忽然间天降喜讯。 梁朝的陈霸先、侯景,东魏的元善见、高澄,西魏的宇文导等府中,莫名其妙的先后收到一个包裹,内附一物一纸。 纸上的内容或曰“秋月贴身信物之短腰靴”,或曰“秋月贴身信物之手镯”,或曰“秋月贴身信物之戒指”等等文字。 字写得并不工整,甚至歪歪扭扭,但这字,此时却显得如此可爱,让收件人惊喜若狂。 有了信物,便有了入宴的通行证。 第47章 群英荟萃 七月十五一大早,获得秋月信物的幸运儿或骑马或驾车,望天绝峰疾奔而来。 无一人不是头晚便住进戎州,翌日匆匆起程的。 叶楼崖下,一张长条石桌格外醒目,因为有两大护法威威然立于桌侧。 桌后,则是好几名威风凛凛的峰卫。 “呔!一人只能带两名随从!”步落空见密密麻麻的人群蜂涌而来,猛喝一声,“其余人等退后。” 柳叶儿皱皱娇小的鼻子,右手剑在左手弦上一拉,琴声骤出,突如帛裂撕开,穿云裂空,吓得无数人急忙后退。 声音未止,一只吊睛白额大虎从山腰飞扑而下。 众人又是一阵惊骇,急忙再退,却见大虎乖乖地伏在柳叶儿身旁。 看到如此场面,无数人吓得直咋舌。 “可怜青雀子,飞来邺城里。羽翮垂欲成,化作鹦鹉子。”柳叶儿甩甩羊角辫,骄傲地骑上虎背,一边唱着童谣一边打着虎儿慢慢走动,立时,周边便空出了一大片。 段雨桐远远听见稚声稚气的歌声传来,竟是讥讽当朝皇上的童谣,不由怒从心头起。 “驾!”段雨桐打马疾奔,如一团火云携风而去。 “娘娘小心!”后面的弧离等人慌忙跟上。 可当马儿看清那丫头跨下的白额大虎时,一下子怂了,“啾鸣”一声,止步不前。 差点被摔下马背的段雨桐正要发怒,但她看见那只大虎时,也吓得急忙拉紧缰绳。 柳叶儿轻蔑的白她一眼,喝道:“有信物就来报名,没信物就滚远点!” “哼,给本宫放尊重点,本娘娘是来给皇上选妃的。”段雨桐傲然道。 “皇后娘娘还是昭仪娘娘?没听说过啊?哦,你是不是要我等跪迎?”柳叶儿咯咯笑道,“可惜我家宫主有言,在天绝峰人人平等,谁也不跪谁的哟。不过,动物可排除在外。” 柳叶儿话音刚落,身下的老虎一声怒吼,对面的好几匹马全都惊恐的跪了下来。 段雨桐慌忙一个后翻,远远落在弧离等人身后,吓得再不敢言语。 长条桌后,秦天、龙上二人仔细查验入宴者的信物,问询情况,然后将信物和书信绑在海东青腿上,飞传峰半腰的段栖凤。 “宇文将军,请在此候令。”龙上昂首道,“要不要你上去,还得看我家宫主高不高兴,快则几息慢则几个时辰,候着吧。” “慢则几个时辰?”周围等着验收信物的人喧哗起来,真不明白天绝峰的人为何个个都高傲得天下我有似的,终于有人极是不满的道,“布告不是说清楚了,有信物就能入宴吗?” “想入宴?你以为随便拿个手帕啊鞋子啊就能入宴吗?”柳叶儿呵呵笑道,“得待我家宫主确定后,心情一高兴说不定就可以上去好吃好喝了,不高兴的话嘛,呵呵,在老虎的眼里,不知你的味道好不好哩。” 众人一见老虎要发威,又吓得像躲瘟神一样退了几步。 宇文导倒并不生气,向龙上略一施礼,不卑不亢的道:“好,在下等就是。” 峰半腰步落空的护法殿中,段栖凤接过三夜递来的信物和书信,一见,竟是秋月的一只右脚短腰靴,不由大喜过望。 再一看信,乃秦天所书:“西魏大将军宇文导,自称此为秋月之短腰靴,请宫主确认后定夺。” “放行!”段栖凤挥笔而就,交与三夜。 的确只等了几息,秦天便收到了回信。 秦天回身走近崖峰,指着一条直垂而下的钢绳道:“宇文将军,这道天梯名曰‘哧溜滑’,稍不留心可能会哧溜一下就滑了下来。” “是啊,那也太滑溜了。” “就是,这不是难为人吗?又不是来比武。” “能坚持几丈应该行,但要上到山顶只怕不行。”不少人开始低声嘀咕,几乎所有人都直直地望向山顶,头都快望断了才看到云雾中的山顶。 龙上指着另一条每隔半米有凸起节点的钢绳道:“呔,我看将军还是上这道天梯吧,这天梯名曰‘节节高’,免得稍不留心摔个稀巴烂。” 柳叶儿则远远的指着另一道天梯,那是每隔一步就有横条的正统软梯,稚声道:“依我看呀,还是上那条吧,那叫‘狗爬爬’。宇文将军爬起来哦,一定特别可爱。” “去吧,上了叶峰会有人迎接你的。”步落空催促道。 “多谢各位!”宇文导抱拳谢过,缓步走向“哧溜滑”。 宇文导抓住钢绳,两手不断交换,身子猿猴般飞纵而上,到了三分之一处,从下面望去,就只能看到一个小冬瓜那么大点影了。但坚持在这个位置,他终于慢了下来,再攀一会,又不得不双脚蹬在崖上,开始悬空第一次歇息。 “宇文将军,超级九段!”峰半腰的段栖凤忍不住叹道,“看来,今天来赴宴的人不简单啊,不是英雄便是枭雄!” “哼,我不也是超级了吗?我会很快超过他们的!”三夜不服气的道。 “你的修炼速度已经达到颠峰了,而且,超级以上越往上越慢,越难!” “我到天绝峰后,才半个月,就连升了三段嘛。”三夜有些急,“那我再拿半个月升一段,应该可以达到?” “从超级一段到二段,你再努力也得一个月以上。”栖凤道,“不过不要急,你至少还有年龄优势,成长的空间很大。” 宇文导上得山来,略一停顿,便把整个叶楼和桥上的醉伶宫,以及桥另一边的艳楼扫了个大概。 这般恢宏的建筑,足以让人震惊了。 而让他更为震惊的是,一眼望过去,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无比肃穆,瞬间便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他的军营,还有他亲自去感受过的段韶军营,都只怕不如其十之一二吧? 醉伶宫宫主,不愧是天凤之女,果真了不起。 “天绝峰尊贵的客人,有请!”迎接他的是十二位腰佩清一色青钢剑的剑士,说话的则是一红色劲装的女孩,声音清脆动听。 “谢了!”宇文导向众人一拱手,迈步行去。 前面三人带路,左右各三人护着,后面三人跟上。 刚走一步,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心神稍一抵触,威势更甚。 我强他更强! “困阵?”宇文导心惊,这是阵法,极为精妙的困阵。 他心惊的是,身经百战的他竟瞧不出个端倪来。 阵法一启动,四周更显威严,肃穆。 “将军果然有见识,请随我们走就是了!”女孩头也不回的道。 “好!”或许,凭他的武力硬撞,最终可能会破阵,但所花费的时间和消耗的精力绝不会少。 是的,这是困阵,名曰“囚你不死”。 段栖凤随师父遍览群书,兵法阵法天象八卦,无所不猎,这是她极中意的困阵之一。 经过十多天的魔鬼般强化训练,二十四峰卫均已提升至高级八、九段。 不但二十四诸天大阵的威力有了质的飞跃,而且,组建的三大“囚你不死”亦不可小觑。 叶楼这一队的实力集中在高级五段上下,队长夏七彩,高级六段;艳楼这一队的实力集中在高级六段上下,队长夏七夕,高级七段;醉伶宫这一队的实力集中在高级七段上下,队长夏七言,高级七段。 每队由九名男子和三名女子组成。 队长是段栖凤亲自挑选出来的夏氏三姊妹,特别是最小的夏七言,天资极高,也是三姊妹中武力值最高的。 “囚你不死”意在守,重在困。在天绝峰,无论你武力值多高,只要困住你那么一会儿,自然会有更强的力量来收拾你! 第二件信物是秋月的一只香囊,信上则书:“皇妃娘娘段雨桐,自称此为秋月之香囊,请宫主确认后定夺。” “段雨桐,她来赴宴,安的什么心?”三夜怒道。 “替皇上选妃呗。”栖凤不以为然的书道,“放行!” 段雨桐是由两人各扶着一只手,攀“节节高”而上的。 栖凤眉头微皱,心内吃惊不小,两人是在刻意隐瞒实力,但瞒得了别人怎能瞒过栖凤? 太监弧离超级八段,这样顶尖的实力,估计把全天下人的眼都瞒住了;而青衣老妇的实力在终极以上,至于终极几段,栖凤却是看不出。 而终极以上,除了唐邕新晋终极一段以外,她想到的便只有八大山人,难道,这位八大山人出山了? 为了什么?只为听山一曲? 栖凤能想出的理由只有这个了,因为来者是女的,不可能来应“约夫”的。 好在八大山人在江湖中早有公开的盟约,若出山游历,不得伤人性命。 第三件信物是秋月的一只手镯,信上则书:“梁朝交州刺史陈霸先,自称此为秋月之手镯,请宫主确认后定夺。” 第四件信物是秋月的一只手帕,信上则书:“西魏大都督杨忠,自称此为秋月之手帕,请宫主确认后定夺。” “杨忠?他生擒过老虎,还拔出了虎舌!”三夜紧握双拳,眼里尽是崇拜,“这人,厉害!” “是啊,此人还刚刚以两千骑兵,大破数万梁军,并活捉其主将。”栖凤却面有忧色,“但愿,东魏不要与其为敌。” 第五件信物是秋月的一只短腰靴,信上则书:“梁朝宇宙大将军侯景,自称此为秋月之短腰靴,请宫主确认后定夺。” “宇宙大将军?嘿嘿,他自封的,真不要脸!”三夜鄙视道。 第六件信物是秋月的一只戒指,信上则书:“东魏大丞相高澄,自称此为秋月之戒,请宫主确认后定夺。” “权倾朝野的高澄,居然亲自来了!”栖凤一挥而就,“放行!” 高澄学段雨桐的样,同样由两人扶臂攀着“节节高”而上,不知是他故意藏拙还是真没武力。 但令栖凤又是一惊的是,居然扶着他左臂的老翁也是终极以上,难道,八大山人就出动了两人? 宇文导、陈霸先、杨忠等人,哪一个不是天下英豪? 两大“八大山人”,加上听山,所谓天下群英荟萃,枭雄齐聚,亦不过如此。 “乐来约夫”,天下盛宴。 第48章 曲唱凤求凰 极乐殿。 唐邕和高洋负责引导入宴之人,并安排座位。 靠近舞台的最佳大圆桌,被一白发白须白袍的白眉老者独占,以琶为裳的五位美人环绕身后,挑一硕大抱笙垂于老者头顶。 这风景,极是赏心悦目,只是老者,头“顶”高高的绿色抱笙,手持圆月弯管,倒是有些滑稽。 但无人敢笑,听山大人的火爆脾气,谁个能不惧? 众人陆续被引了进来,不待介绍,便一一近前施礼。 “在下宇文导,拜见听大人!” “在下杨忠,拜见听大人!” …… “在下段雨桐,拜见听大人!” 没办法,大家都拜了,见躲不过的段雨桐也只好屈身施礼,亦不敢自称职位。 “哼,今年赏乐之人,份量不足啊。”听山放下圆月弯管,头也不抬,只淡淡的摇头道。 天,这五六个主儿无一不是一方大佬,就是随行的十余人也是武功奇功,还份量不足? “听大人,请问,什么叫做份量不足?”段雨桐再也气不过,拉过身边的紫衣美妇,“看看这位,可有些微份量?” 你是八大山人很了不起吧,那你看看她,难道就比你低了? 在段雨桐的眼里,紫衣女人才是最厉害的。而紫衣女人却是跟随她来的,那她才应该是地位最高的人。 紫衣女子眉头一皱,真想一掌将她拍飞,你透露我身份干嘛,难道听山还会怕了我不成? 听山终于抬头,看了看紫衣女人,脸上有了点动静:“唔,原来是你,好,好。只是,老夫所指,非此份量。” 非此份量?可是,这不是你们要设置这么奇葩的入宴条件么? “在你的眼中,谁才有份量?”段雨桐见他居然不给师沛然的面子,几乎暴跳如雷。 “狐门圣宫!”见对方暴怒了,火爆脾气的听山反而出奇的平静,只慢悠悠的说了四个字,然后就低下头,自顾自夹了块牛肉干嚼着,再静静地品茶,饮酒。 众人立时便没了言语,全场哑寂。 狐门圣宫虽武力不咋样,但极是神秘,特别是器乐上的造诣,若能与听山抗衡的,天下怕只此一家。 “各位大人,各位来宾,各位,诸位,请坐,请坐!”唐邕和高洋为打破尴尬,抱拳招呼大家入座。 “在下高澄,拜见听大人!” 唐邕和高洋一愣,一个急忙去问候,一个急忙缩着脑袋装怂。 “你们,”高澄疑惑的瞪着唐邕,“比本相还急啊?” “属下本不欲提前来,只是昨日,高洋大都督硬要令我与他同来。”唐邕急忙解释。 高洋心里那个气呀,立刻就暗暗的把唐邕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个遍。 “哼,瞧那没出息的熊样。”高澄白了高洋一眼,“若你都能把段栖凤娶到手,我高家倒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是是,我见王兄没有来,想给高家争争脸面。”高洋如释重负般长舒口气,“这下好了,王兄既来,我高洋正好可以退出了。” “听闻这极乐殿舞台效果极佳,”酒过一旬,侯景突然道,“既是‘乐来争锋’,趁天下器乐大家未到之前,在下来个抛砖引玉,如何?” “好!”有人立刻大声道,“若好听,我们饮酒三杯。若不咋样,你须自罚三杯!” 今日聚宴之人大都是英雄好汉,侯景一叛高澄,再叛梁武帝,众人打心眼里瞧不上,心里腹诽,嘴里更是抓着机会起哄。 “请问宇宙大将军,你用的乐器是?”唐邕故意将“宇宙”二字念得特重,众人又是一阵窃笑。 “七弦琴!”侯景面不改色,接过侍女手中的一尾琴就上了舞台。 他武功不咋样,但才艺智谋还是挺不简单的。所谓艺高人胆大,便是如此吧。 摆好弦琴,侯景指尖轻拂,先试着弹了一个小调,果然余音绕梁,殿中任何一个角落都清晰悦耳。 侯景一时间激情勃发,手指连续弹拨七弦,立时便似数百指头弹着数百丝弦,急促而不乱,抑扬而不滞,真真入耳悦心。 果然,侯景在七弦琴上的造诣,非同一般。 但,众人正待叫好时,却猛听一声爆喝。 “丢人现眼,滚下去!”爆喝声从听山嘴里发出,吓得侯景一下将七根弦划断了五根。 久等狐门圣宫不来,听山心中极是烦闷,又听得这般低水准的琴声,刺耳又扎心,顿时就对侯景不待见了。 见他还呆愣着,听山大怒,一口气吹出,侯景稳不住身子,立时便滚下了舞台。 而桌椅却丝毫没受影响,这等功力,多数人尚是第一次见识,无不骇然。 虽然众人鄙视侯景,但听山的作为,众人心里却不认同,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饶是你器乐造诣再高,但也该给别人留点面子是吧? 侯景忍气吞声,灰溜溜的低头跑回自己的座位。 今天,第一个后悔来入宴的,估计就是这侯景了吧。 看着群英荟萃,便自知自己与天凤之女择夫无缘,本想硬着头皮装着自己是来比试器乐的,并非意在天凤之女,但没想到依然遭到羞辱。 而且,自己还没有反抗的勇气,实在是太过憋屈。 第六件信物之后,栖凤又耐心的候了两刻钟,再没等到第七件信物。 “走吧,极乐殿。”栖凤细心地戴上金凤面具。 立擂择夫,挺惊世骇俗的,还是遮住表情壮壮胆的好。 “好,六拨人都有信物,秋月的去处肯定有着落了。”三夜早已迫不及待,拉过钢绳就递给栖凤。 他俩在崖上忽左忽右,脚踏手攀,疾若残影般飘上峰顶。 对于还魂草下面的钢杆,他们早已烂熟于胸,上崖如履平地。 “参见宫主!”宇文导等人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天凤之女,虽见不着真面目,但那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那超凡脱俗的圣洁气质,却是惊艳了全场。 “今日入宴皆是天下英豪,栖凤有幸与大家同宴,当不胜荣幸。”栖凤进来正好看到侯景被辱一幕,也觉得听山有些过分。 来天绝峰赴宴,好歹是她的客人,何况对方还知道秋月的一些线索。 “为助酒兴,栖凤接着演奏一曲。”没有付出,哪来回报?栖凤担心听不到实话,便略一躬身,“若觉得奏得不错,就请诸位将秋月的下落详尽告诉栖凤。栖凤,在此先谢过了。” 什么?侯景刚刚被辱,你却跟着要上,如果琴技不是特别出众,难道听山大人会认为你是醉伶宫宫主而放你一马? 众人正在惊疑中,却见栖凤不但没拜见听山大人,而且连盯都没盯他一眼,径直上了舞台。 大家看看听山,又看看轻移莲步、仪态万方走向舞台的段栖凤,直为她捏一把汗。 好,一个比一个牛啊。众人心道,若听山发难,他们绝计不会再沉默,英雄救美呀。 好在听山自顾自低头品茶,嚼牛肉干,偶尔喝杯酒,至少,现在还未阻拦。 栖凤坐下,亦不叫换琴,竟毫不理会断掉的五根弦,手指只在剩下的两根弦上游走。 琴音起,满座皆惊。 奇的是,仅仅只是两根残弦,到她手里,便有了五音十二律。 听山嘴里的牛肉干忘了嚼,张着嘴紧盯着栖凤面前的残琴。 让他吃惊的是,栖凤不仅弹出了五音十二律,而是,那琴音听进耳中,真他娘的太舒服了。 那真的就是仙乐啊,人间哪能听到?整个大殿除了琴音,所有人一下子哑寂无声。 满桌女儿红,似乎化作了那琴音,忽儿淡忽儿浓,飘过眼前,嘴边,鼻息,让人神往迷醉。 殿顶,飞来数十只鸟儿,亦是一动不动的伏在上面,聆听。 众人终于听出了是什么曲儿,心内狂喜,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失传已久的《凤求凰》呀,可他们不敢叫出来,怕自己一声俗音,亵渎了仙曲妙乐。 夜明珠的珠光,女儿红的醇香,梦幻般的色彩,所有美好的东西似乎都被栖凤顺手拈来,纤指细捏,揉成一个个动人的音符,从两根弦上,一路流泻而来。 如此的光滑顺畅,若一只凤从幽谷中飞来,一路寻觅光芒。 继而起伏跌宕,又若对残酷现实的悲怆,对命运的抗争。 随后委婉升腾,似对幸福的追求,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向往。 听众心中一根隐藏极深的弦似被挑起,?蠢蠢欲动。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和着琴声,浑厚迷人的男声响起,竟是宇文导手舞之,足蹈之,长发飞扬,动情而唱。 不羁的曼舞,激情的歌声,一下子感染了所有人。 听山忽然间有些神伤,仰头望去,殿顶的数十只鸟儿,也缓缓搧动着翅膀。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和着琴声,缠绵悱恻的女音响起,竟是师沛然慢舞剑,轻踩点,衣袂飘飘,哀声而唱。 如一团紫色的迷雾,向舞台氤氲而去。 而栖凤,完全沉浸在乐声与和歌之中,手指翻飞若蝶,浑然不觉。 三夜眉头一皱,暗叫一声不好,正欲扛箭冲出,却见一人潇洒旋身,看似极慢,却快若闪电般卷至师沛然之前。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多老的套路!唐邕冷哼一声,剑与剑相交,金铁交鸣。 奇的是,两剑瞬间相交数十次,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凤求凰》琴声依然,《凤求凰》歌声不断,剑鸣声,如同配上的节奏钹击,精妙之极。 众人心中暗暗喝采,除了极为关注栖凤安危的三夜,以及听山和高澄身边的另一八大山人刑医,竟无人发觉其中骇人的凶险。 无不以为两人舞剑是助乐,助歌,助兴。 第49章 沛然舞剑 琴声若泉,歌声若溪,款款流淌在极乐殿中,众宾客双眼微闭,陶醉其中而不愿醒来。 栖凤玉指翻飞,亦是闭上了眼睛,用心灵,去触碰自己的音乐。 却不知,万分凶险正一分一寸的逼近。 唐邕怎会是八大山人的对手?猝不及防之下,挡上她几招尚可,延缓下危机尚可,但要长时间坚持则绝无可能。 三夜没有再想去主动出手,而是苦思破解之策。 他明白,即便加上自己,亦不会有缓解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应是让栖凤姐立时从忘我的弹奏中清醒过来。 清醒中的栖凤,绝不会给师沛然有机可乘。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师靡靡凄然唱出“使我沦亡”,场中凶险瞬间升级,唐邕手中剑被一斩两断。 “铿——”如一声钹击,正和着栖凤琴韵,栖凤浑然不觉。 而就在这一瞬间,就在师靡靡手中剑再无束缚的一瞬间,寒光剑,惊鸿般直奔舞台的栖凤而去。 “秋月的信物到了!”三夜突然一声爆喝,震醒了殿内所有人。 仙音妙乐嘎然而止,众人猛的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冒出火光,恨不得将三夜立时焚为灰烬。 然而不待众人怒喝,却听“叮”的一声脆响,竟是金铁交鸣之声。 好个唐邕,竟在近乎不可能的角度,以手中断剑击中了飞剑的剑柄。 寒光剑虽受到重击,却并未改变前进的路线,只是缓缓来了个九十度的转弯,由直刺变为横斩,凶险面积反而扩大。 众人这才大吃一惊,原来,一曲《凤求凰》中,竟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杀机。 连同听山都没预料到这种突变,慌急中,他鼓足了劲一口气吹出,然而师沛然的功力岂是他一口气能吐散的? 飞剑不但没被吹落,反而助长了速度,飞剑再一次加力,闪电般向栖凤当胸切去。 栖凤在听到“秋月的信物”时,陡然惊醒,可她睁开眼睛时,正见飞剑横劈过来。 她正待闪身躲避,却没料到听山一口气吹来,竟然加速了飞剑的速度。 “栖凤!”唐邕再也顾不得叫她宫主,而这一声“栖凤”中,充满了极度的绝望和悲怆。 是的,到了这个地步,任谁也救不了段栖凤。 因为,时间不允许。 段雨桐的脸上,此刻,毫无遮掩的露出了凶残的笑容。 “这听山,真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栖凤暗骂一声,来不及多想,握掌为拳,迎着剑的中心位置击了出去。 戒指上的尖刀一弹而出,在接触飞剑的瞬间,拳头震荡,快若闪电的一切。 这一切的技巧妙到了毫巅,只见两道寒光从栖凤拳头的两边哧溜滑过,紧贴着栖凤的双肩,成扇形射过去。 在众人的眼里,就是段栖凤一拳砸断了寒光剑,而寒光剑从中间折断后,分向两边飙射而去。 就如一道激流突遇尖石,从石的两边斜斜地奔流开去。 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呼,段宫主,武功居然高到了如此地步! 师沛然亦是暗自心惊,不可置信的盯着段栖凤,这可是她从不离身的寒光宝剑呀,连唐邕的剑都能一削两断,可竟然,竟然被她一把小刀就切断了? 天凤三宝?对了,肯定是了,天凤之女拥有天凤三宝。 原来,其中一宝竟是戒指上的一把小刀! 若切下她的手指,是不是天凤三宝就归她了?师沛然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可她马上又想到,传说天凤三宝只能由天凤之女融合。 但,若天凤之女死了,她是不是可以用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对,值得一试!她暗自发笑,残忍的笑了。 毕竟,栖凤的功力太弱。殿中,至少有三个人看清了寒光剑是怎么断掉的,也同时想到了天凤三宝,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忌惮。 栖凤缓缓站了起来,眼睛依然是那么清澈和明亮,只是,没人能看到她脸色到底是好是坏。 师沛然抱拳道:“在下为宫主琴声所感,舞剑助兴,怎耐学艺不精,差点误伤宫主,实在是罪该万死。” 栖凤抱拳还礼:“牛有失足,马有失蹄。本宫主不怪你,请入坐吧。三夜,将信物拿上来。”声音,出奇的平静。 众人对栖凤的宽宏大度极是佩服,这种胸襟,赛过多少男儿啊! 但一想到她那句“牛有失足,马有失蹄”,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段栖凤,终不是好欺负的。 三夜忙出殿去接过叶凉生手中的信物。 叶凉生已在门外候了多会了,只是听到宫主在忘情的演奏,他不敢打扰,只对三夜比了个有信物的手势。 如此,三夜才在情急之中,以“秋月的信物”来惊醒栖凤。 “诸位大人,栖凤有幸为大家奏了一曲,若还听得过去,”栖凤脆声道,“请诸位告知栖凤,秋月如今身在何处?” “岂是听得过去?我杨忠听得宫主一曲《凤求凰》,此生虽死亦无憾矣!”杨忠起身,抱拳,诚恳道,“宫主为救身边一丫头,便设下择夫盛宴,就凭这等情义,我杨忠亦不敢有任何相瞒。我送来的手帕,实乃吾儿杨坚得来。而坚儿又言,乃是一蒙面高人送至府中。” 这个结果,大出栖凤和三夜意料,三夜正要跳上舞台,不由回头紧紧的盯向杨忠。 然而,不但杨忠没有说谎的迹象,其他人也是怪异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段宫主,我陈霸先得来的手镯,亦是一蒙面人送至府中的。” “我侯景手中的短腰靴,也是一蒙面人送至府中的。” 栖凤望望宇文导,宇文导点点头,表示自己的信物也是如此得来的。 …… “好。我知道了。”栖凤极为失落,原来,劫走秋月的人,故意将天下豪杰集中到天绝峰,可是,意图是什么? 这是一个阴谋! 但栖凤已没有心思去猜阴谋是什么,她心底涌出的是一阵阵难言的痛楚。 因为,这也意味着,秋月的下落不但不明,而且,处境可能还非常危险。 “三夜,信物,快给我!”即便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愿放过。 三夜急忙跳上去,递过手中信物。 信物是秋月的一只布袜,信上则书:“东魏大将军段韶,自称此为秋月之布袜,请宫主确认后定夺。” 段韶?她找到了线索?唉,只怕又是蒙面人送至段府的吧? “诸位大人,请开怀畅饮。我哥也带来了信物,待我去去就来。”栖凤抱拳道。 “若我没有信物?就不能来了吗?”却在此时,一粗犷浑厚的男声远远的传了过来,随后,便见一虎背熊腰的军爷挺胸迈了进来,叶凉生等人拦也拦不住。 当然,并非天绝峰真的拦不住,而是他们,哪敢得罪宫主的亲人。 拦,也是走走过场,你愿停下最好,你不停下也拿你没办法。 在山下时,久等不来回音的段韶已经怒劈了长条桌椅,怒吼着再不带他上去就要杀人了。 虽然两大护法在下面坐镇,要拦也未必就拦他不下,只是,天绝峰虽远离都市,但信息却一点没有落下,怎会不知道大将军段韶乃段栖凤的亲哥哥? 没办法,步落空只得亲自送他上来,然后再由萧二郎和仇元霸送至极乐殿外。 段韶一路走一路得瑟得不得了,我这个妹妹呀,还真没想到瞒着我办了这么多事,居然还当上了醉伶宫宫主。哈哈哈,没辱了我段家血脉。 “能来,能来的。”栖凤虽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哥哥,但莫名就有一种亲切感,而且,她极喜欢段韶的坦荡和不做作,身不由己的下了舞台,奔向段韶。 “哼,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段韶怒道,“所谓长兄当父,你想上天了不是,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先和我商量?” “唉呀,栖凤长大了嘛!我就知道我的婚姻哥哥不会干涉的嘛!”栖凤挽着段韶的胳膊,娇声道。 众人听得心头痒痒,这栖凤,真是刚柔相济呀,若在自己怀里撒下娇,那多妙! 此时,众人真想扒开栖凤脸上的面具,看看她撒娇的模样。 “好了好了,你怎么选就怎么选吧,不过,我最后还是要过目的。” “行嘛,哥,你快告诉我,信物是不是一蒙面人送你的?”虽有了心理准备,但栖凤仍抱有一丝幻想。 “蒙面人?”段韶奇怪道,“什么蒙面人?” “啊?”栖凤惊喜道,“那你快告诉我,秋月的袜子怎么到了你手里?” “听说你在天绝峰,我还不加强了这一带的巡逻?”段韶道,“是我部下在叶楼下面拾得的,因为上面有一个‘月’字,感到奇怪,便交与了我。” “唔,然后你看了我们的布告,就想到是秋月的?”栖凤从兴奋到失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山下拾得,那和没有线索有什么区别嘛。 “嗯。就是如此。”段韶去和高澄打了个招呼,然后挥挥手,也不理其他人等,径直朝听山走去,“听大人,哈哈哈,艳福不浅,还有五大美人作陪呀,我段韶也来闻闻胭脂香。” 说罢,便大马金刀的在听山对面坐了下来。 去撩听山的虎威?众人刚坐下,又不禁为段韶担起心来。 “哼,若不是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老夫真想一口气把你吹得灰飞烟灭!”听山没好气的瞪着他。 “别别别,”段韶急忙摆手道,“今天还有个主题不是叫‘器乐天下,乐来争锋’?你快去弹一曲抱笙,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再上台?快去快去。” 是啊,众人立即兴奋起来,窃窃私语道,“听山一曲,不枉一世”,今日入宴,太幸运了,这才是实打实的器乐盛宴呀。 却没料听山一句话便顶了回去:“我已经输了,再奏,便是自讨没趣。” “嗯?”段韶大笑,“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听山怒道。 见他确实不像开玩笑,段韶心头震惊不小:“你会输?你怎么会输?你是八大山人中的器乐大师,听山大人啊!你能输给谁?谁能赢得了你?” 段韶将下面的人挨个望了个遍,心道,难道是我不认识的几人中的一人? “段将军,赢了听山大人的,是段栖凤。”唐邕忍不住大声道。 第50章 酒誓,血红玫瑰 “栖,栖凤?”段韶愣了好一会儿,虽说栖凤会弹琴,但他哪会相信栖凤的琴艺能高到这种地步去,不由探究的望向了身后的段栖凤。 栖凤捏着小拳雨点般轻捶他的肩,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哈哈哈哈,”段韶忽然大笑起身,捧起桌上的酒坛,仰头便灌,而后拂掉酒水,“哈哈哈,爽呀,太爽了。听大人,我妹妹奏曲招来的鸟儿,莫非有六十之多?” 极乐殿演奏水平的评判,最主要是看乐声能吸引多少鸟儿来,整个天绝峰,几乎全是喜欢乐声的鸟儿。 而听山,最好成绩是引来五十九只鸟。 “八十八只。”听山大人并不隐瞒,“而且,都扑扇起了翅膀。”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记得有人连六十只都突破不了啊。”段韶讥诮,“输了是吧,很光荣吗?” 听山眉头一皱,很是不爽。 “那你还不走,赖着干啥?” “宴席还没结束!”听山瞪了他一眼,伸手抓过一片五香牛肉干,贪婪的嚼起来。 “这个,山中的极音殿,是不是该归我妹子了?” “放屁!”听山终于发怒了,“我这极音殿,她还没资格得到?” “哈哈哈,堂堂听山大人,布告天下尽知!你,不会要耍赖吧?”段韶极为不屑,“不然,你还是奏一曲,好歹试试呗,要是你侥幸赢了呢。” “输都输了,再奏,反而奏不出水平来。”听山白了他一眼,“不过,我在等,等有人来打败她!” “狐门圣宫?” “她……”听山愣了愣,“她,还不行!” “南极音,北狐门,双双占据天下器乐霸主之位。”段韶不高兴了,“本将军倒不知除了你和狐门圣宫的宫主外,还有谁能招来八十八只乐鸟?” “有,秋月!”听山夺口而出,“秋月一定能赢她,我这极音殿,一定会是她的!” “可是,直到现在,秋月都还没有消息啊?”栖凤急急的接口道,她从没担心过秋月是否能赢得了她,她担心的是秋月的安危。 这几日,她特别特别想念秋月,时时都在为秋月祈祷平安。 “她会来的!”听山坚定的道。 “真的?”栖凤喜道。 “真的?”三夜也冲了过来。 “启禀宫主,山下有书信传来!”叶凉生在殿门外高声报道。 三夜忙跑去将书信取来。 “狐门圣宫宫主麦朵朵,携秋月前来赴宴,已送其上山,请宫主知悉!”栖凤展开书信一看,不由大喜过望。 栖凤忙对段韶道,“你不要只顾着自己喝酒,先招呼着客人,我去接秋月了!” “去去去,这里不用你管!”段韶挥手道,“听大人不愿献曲,就听听秋月的曲儿吧,看她的水平是否真如听大人所言?” “秋月的器乐肯定比我强多了!”栖凤笑道,“三夜,我们走。” “哦,对了。为兄既然来了,那就由为兄主持酒誓仪式吧,你正好避一避。”段韶笑道,“秋月回来了,我段韶的妹夫也择到了,哈哈……” “好啊,这便是双喜临门!”立时便有人接道。 栖凤羞红了脸,幸好她戴着面具,强作镇静道:“一切凭兄长安排便是。” 说完,匆匆拉了三夜就往外奔去。 既然找到了秋月,择不择婿其实并不重要了。但做人不可无信,这“约夫”的戏,还得演下去。 众人一片叫好声,催促段韶赶快主持择婿的开场仪式,酒誓。 “诸位,按照天绝峰布告所言,凡手持秋月信物入宴之人,均可自愿成为被择婿对象!”段韶起身,昂然而立,骄傲满满,将“被择婿”三字咬得特重,心道,不论你是一方豪雄又咋样,还是得由本将军家妹来择,相得中就给我段韶当妹夫,相不中,哈哈,滚蛋。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既来之,则愿被择之!”陈霸先首先站了出来。 “来此目的,便是被择中!若能成段大将军妹夫,亦不胜荣幸!”杨忠也豁然而起。 段韶霸道的一挥手:“依布告所言,虽不限年龄,不限地位,不限是否婚配,但,即便过了家妹那一关,小心,到时还得看本将军脸色!” “天下尽知布告内容,相信段家不会言而无信吧!”众人根本不理段韶的威胁,又陆续站出了几人。 陈霸先、杨忠、高澄、宇文导、唐邕、元戊等六人各捧了一只大海碗,自觉地排成一列,齐齐站在段韶之前。 “没有了吗?”段韶虎目一瞪,向四周一扫,讥道,“高洋啊高洋,好歹还是京畿大都督,好歹还是高家人,就这么怂?连竞争一下的勇气都没了?” “哼,我高家汉子,岂会让你笑话!”高洋故意装作挺威武的样子,大踏步上来,不服气的嘟嚷着,“我高洋会是喝不了一碗酒的人吗?” “天凤之女择婿,怎会少得了皇上?”段雨桐见这几人争先恐后往前站,气恼道,“弧离,上去!” 弧离忙拿了只海碗,上前站在高洋侧边,道:“本公公代皇上参与!” “行!”连皇上都想当他的妹夫,而且还得看家妹脸色,段韶心情甚佳,意气风发,“酒来!” 立时,便有兰改捧着一只硕大的酒坛上前,“咚”的一声放在段韶面前。 段韶掀开坛盖,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忍不住高呼一声:“好一坛玫瑰酒!” “血红玫瑰!”元戊纠正道。 “嗯?”段韶不满的瞪着他。 “这可是听山大人珍藏了十三年的女儿红,”元戊补充道,“再加上今日一早,兰改和在下采摘红玫瑰浸泡。试问,天下还能有比此酒更红,更鲜的吗?” “女儿红象征父爱,红玫瑰寓意爱情!”听山大人忍不住接口道,“若喝了本座的血红玫瑰,却辜负了段栖凤者,本座断然不饶!” 女儿红,乃父亲在女儿出生之日窖于地下十八尺,出嫁时取用,听山提前取用,便意味着他确信小女已不在人世,便将段栖凤看作了自己的女儿。 “既如此,段韶请听大人一并痛饮此酒,如何?”段韶是个爽快人,你对家妹好,我自然对你好。 “本当如此!”听山毫不客气的放下圆月弯管,挥挥手,第一次在人前没要琵琶美人跟上,头上的抱笙也自然没能跟上来。 “上酒!”听山立于段韶身旁,威严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八人,低声喝道。 两侍女盈盈而上,为听山和段韶斟满酒,然后退下。 八人则陆续上前,各自从酒坛中舀了满满一碗酒。 酒红似鲜血颤栗,酒香若情爱氤氲。 “浓酒一碗,誓言一生!”唐邕捧着酒碗,第一个上前道,“若中,死生契阔,直到地老天荒;不中,隐身而退,绝不怀恨在心!” 举碗,仰头,一大碗血红的酒灌下,也顾不得湿了衣襟,将海碗砸碎在地:“若违誓,当如此碗!” 接着,宇文导等人陆续上前,立誓,砸碗。 弧离戒酒,即便功力不弱,亦费了好大劲才干掉一碗,然后头就有些晕乎乎,将海碗往地上一扔,“叭”的一声响过。 然而,这一声刚响起,接着又是“诤”的一声响起,其音绕梁,久久不去。 “大胆!”听山大怒,喝道,“本座的琵琶美人,岂容他人玷污?” 喝吧,猛吸一口气,肚子渐渐涨圆。 众人大惊失色,原来,这弧离将海碗砸偏了方向,碎瓷溅起,正好划在一琵琶美人的衣裙上,而这裙,偏偏就是一只竖立的琵琶。 翠绿的琵琶淌着血红的酒液,煞是怪异。 而更为怪异的是弧离的脸,在听山一吸之下,赤橙黄绿蓝,不断变换着颜色,眼耳口鼻舌,不断变换着形状。 更令弧离恐惧的是,身子也开始不听使唤,正要身不由己的前扑时,听山却厌恶的一口气呼出。 弧离立刻便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飘飘摇摇望后飞去,“轰”的一声砸在殿壁上。 顿时便被砸得头破血流,弧离狼狈的爬起来,一摸后脑勺,全是血。 “皇上的总监大人,你也敢如此羞辱?”段雨桐大怒,一时间失了理智,就要扑上去教训听山,好在师沛然及时制止了她的胡闹。 听山冷声一哼:“我听山的琵琶美人,谁动了,都得付出,血的代价!” “干!”段韶哈哈大笑,与听山相对而饮。 如此,择婿酒誓仪式方告完毕。 “什么狗屁美人,真不要脸!”殿门外,狐门宫主不顾栖凤的阻拦,怒冲冲的直奔殿中而去。 第51章 弦月十八器 身后,紧跟着栖凤、三夜,和蒙着眼的秋月。 是的,蒙着眼的秋月。 栖凤扶着秋月,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三夜则提着精致而外观独特的器乐架。 十天来,秋月一直是蒙着眼在训练,为的就是赴“乐来约夫”盛宴,蒙着眼打败听山。 酒誓仪式结束,各自归位。听山挺胸而坐,头上,正好是翠绿的抱笙。 高高的,参差的竹筒带着斜削的尖儿,傲然悬于听山头顶,离发刚刚好一粒米,不偏不倚。 仿若头上生长出的一篷翠竹,昭示着听山艺人的特立独行。 但在麦朵朵眼里,那就是一顶,一顶绿色的什么东西? 特别扎眼,特别让人心伤。 而且,还是由五个狗屁美人翩然挑着,绕于身遭。 “无耻!无耻到了极点。”麦朵朵怒喝道,“既然做了顶绿帽子,为何还怕戴得踏实了?” 这一只抱笙,乃听山穷极一生研制的绝世器乐。整个天下,只怕只有狐门圣宫宫主才敢把它叫做绿帽子,其他人等,怕是想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因为,心中一旦有所想,就得担心哪天说漏了嘴。 而听山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岂容他人嚼舌根? 众人不禁在心底哀叹,虽说南极音北狐门并称,但那是在器乐上平分秋色。武力上,却是差上听山十万八千里。 只怕听山这一怒,必令宫主香消玉殒。 “铿——”众人更是大惊,麦朵朵居然拔剑而起,翩若金腰燕,目标正是听山头顶那五根透明丝线。 天啊,这是嫌死得不够早啊! “哧哧”几声响过,丝线断,翠绿的抱笙稳稳的落在听山头顶。 听山居然坐着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盯着缓步行来的秋月,心内五味杂陈,再也移不开。 琵琶美人没得到指令,亦是不敢乱动。 “在狗屁美人身上来弹琵琶,光荣啊,自豪啊,骄傲啊!我呸,脑子有问题,贱,贱,贱,全都是下贱胚子!”麦朵朵一边怒骂,一边横劈竖斩,几剑就将三琵二琶劈得稀烂。 “天啊!”终于有人叫出了声,甚至捂上了眼睛,不忍看麦朵朵血溅当场的悲惨画面。 “我听山的琵琶美人,谁动了,都得付出,血的代价!”听山大人刚才的怒吼声还犹在耳边嗡嗡作响,这狐门圣宫宫主就劈碎了三琵二琶。 这不是以柔嫩的身体往雪亮的尖刀上撞吗?都不想想后果,到底是谁的脑子有问题? 最不愿瞧人家出风头的段雨桐甚至都快叫出声来:“听大人快杀了她,快杀呀!” 然而,众人想象中的听山暴起杀人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听山只是轻轻摘下头上的抱笙置于桌上,叹出一句:“秋月这孩子,浑身都是器乐的动感啊。” “少废话,老娘今日,专为败你而来!”麦朵朵收剑,又怒目瞪向五女,“什么三琵二琶,都给我滚出去!” 衣衫不齐的五位琵琶美人幽怨的盯着听山,见他并没反对,只好悻悻然向殿外退去。 “听老鬼,谁先?”麦朵朵在圆桌坐下,恨恨的瞪着听山,“还是,你直接认输?” “老夫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只为秋月一曲!”听山盯着缓缓行来的秋月,眼里满是慈爱,“丫头,你去奏一曲,若能招来八十八只乐鸟,天下器乐之冠便非你莫属!” 自从秋月被狐门从他眼皮子底下抢走,他便知道自己无可挽回的输了。 师靡靡挑战段栖凤那一天,他就将秋月惊为器乐天人,一心想弄来当自己的传人,但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于是,他便想将极音殿送给秋月,这是他最具吸引力也是最大的筹码。只要秋月住在极音殿,那他的一生所学就不愁传不下去。 “什么?你个老不死的,你去奏一曲,能招来七十只鸟儿就算我狐门输!”麦朵朵气不过,你自己最多能招来六十只上下吧,居然出口就要秋月招来八十八只鸟。 “有没有这个自信?”听山怒瞪麦朵朵,眼里再没了盯秋月时的柔和,“没信心招来八十八只鸟,我听山也不必再等,走了就是!” 盯着听山圆瞪的怒眼,麦朵朵没来由的就有些害怕,起身道:“真是癞皮狗,好,老娘今天就让你尝尝输掉极音殿的痛苦。” 众人心里那个崩溃呀,这两人,莫不是都他娘的欺软怕硬? 麦朵朵走近秋月,揽着她的纤腰向舞台走去,还不忘恨恨的强调一句:“而且是,闭着眼败你!” “什么?闭着眼……演奏?”饶是几大豪雄也不淡定了,“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连唐邕都甚为惊讶,这丫头,什么时候器乐这么厉害了? 反而是听山最为淡定,静静的坐着,做好了聆听惊世一曲的准备。 难怪秋月进殿就是蒙着眼的,原来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睁着眼应战。 “上,弦月十八器。”麦朵朵道,“先来器乐架。” 三夜忙递了上去。 众人一瞧,器乐架造型也极是奇特,整个形状就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 “月琴。” “月笳。” “月鼓。” “月筝。” “月钹。” “月笙。” “月琶。” “月钟。” …… 三夜从侍女手中接过整整十八件器乐递上去,无一件不呈半月型。 这是要干嘛,展览?但明明是演奏赛,难道,她一人能使用这么多器乐? 当然,这个念头大家只敢动那么一下,随即便否定掉。 精通一样都难,这么多乐器,全部精通,而且一个人在一曲演奏中使用,怎么可能? 十八件弦月器乐到了秋月手里,如同耍魔术般让人眼花缭乱,很快便固定在了器乐架上。 而整个弦月十八器定型后,若一弯大弦月,点缀着数弯小弦月,竟也是一件美不胜收的巨大艺术品,让人赏心悦目,忍不住从心底喝起彩来。 而这样的艺术品,竟是秋月在蒙着眼的情况下,组装而成。 “诸位大家,小女不才,名为秋月,今量身定制弦月十八器,斗胆献上一曲,请诸位指教。” 第52章 胡笳十八拍 秋月果然要以一人之力,用上这十八般器乐! 仅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创举,便激起了众人强烈的好奇心。 就在秋月坐上弦月十八器后面的高凳开始,整个极乐殿便鸦雀无声。 静,死寂般的静,若有一根针掉在地下,就势必若黄钟大吕! 秋月先动的是嘴,以月笳,发出了第一串音符,哀音绕梁。 这第一串音符,似乎便奠定了整个曲儿的悲伤旋律。 紧接着是一声不和谐的钹音,这一声独辟蹊径,竟是用脚一踩,一支带着弹性的棒槌若蜻蜓点水一般,干脆利落的一击。 然而,正是这一声的不和谐,猛然一激,若撕心裂肺,触碰到了心底最痛的悲伤。 随后,月琴、月笳、月筝、月笙、月琶、月钟等十数乐器或三五合奏,或其一独奏,开启了对辛酸往事的倾诉,声声哀切,声声泣泪。 这正是一代才女蔡文姬用灵魂倾吐而出的琴歌,一首自弹自唱的《胡笳十八拍》。 而秋月,一反惯常的胡笳独奏,或琴歌伴奏,融入钹音,鼓音,筝音……将蔡文姬的悲惨历程演绎得层次分明,将痛苦的悲思情绪倾诉得淋漓尽致。 悲秋伤月。 启朱唇,吐月笙,发皓齿,秋月哀声而唱: “天不仁兮降乱离, 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 笳一会兮琴一拍, 心愤怨兮无人知。” 叹生不逢时,其声之哀。 闻者无不垂泪,思者唯余伤怀。 一拍既成,二拍多钹,人被掳走,从此故乡与亲人,只在浊泪与残梦中。 “云山万重兮归路遐, 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 两拍张弦兮弦欲绝, 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各种乐器的巧妙融合,创造出了凄风苦雨,流水呜咽的悲戚天地。 每一声清脆的钹音,更似敲在心上,整个人,颤栗不已。 三夜心有所触,闻歌而舞,箭重步缓,心沉眸湿。 “夜间陇水兮声呜咽, 朝见长城兮路杳漫。 追思往日兮行李难, 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果然,秋月罢琴不弹。 众人正在哀思中不能自拔时,良久,又一声高起的笛音,悲凉激烈,苍悠凄楚,灌满整个极乐殿。 “天无涯兮地无边, 我心愁兮亦复然。 …… 怨兮欲问天, 天苍苍兮上无缘。 举头仰望兮空云烟, 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秋月渐渐的愈唱愈高,忽而如一颗寒星抛入天际,于那极高之处,触摸凉彻心底的悸意。 琴声更显凄切哀婉,直直的透入人心。 极乐殿,强忍不住的啜泣声从圆桌旁传出,麦朵朵早已成了泪人儿。 “故乡隔兮音生绝, 哭无声兮气将咽。 一生辛苦兮缘别离, 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各种器乐转入低婉,极尽缠绵,感人肺腑。 秋月十拍声声如血泪,心痛魂销,黯然神伤。 十拍制成,麦朵朵的啜泣声也似有感染力,整个天地都似在呜咽。 “一步一远兮足难移, 魂消影绝兮恩爱遗。 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 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骨肉分,母子别,曲调变得急切悲伤,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十三拍刚成,一滴眼泪从天而降。 众人含泪仰头,极音殿顶,黑压压全是乐鸟,竟有数百只之多,而中间洞顶,一只巨大的海东青又是一滴泪落了下来。 “叭——”的一声,砸得人心都碎了。 “十五拍兮节调促, 气填胸兮谁识曲? …… 子母分离兮意难怪, 同天隔越兮如商参, 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 秋月这是泣着血泪在唱啊,这孩子,太可怜了。 栖凤轻轻移步上台,立于秋月身后,好几次都想中止她的演奏,但终是不忍。 或许,郁结心中的悲伤,只有痛快淋漓的发泄出来,才能好受一些。 只是,太伤心,也太伤身了。 “十八拍兮曲虽终, 响有余兮思无穷。 ……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 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 六和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秋月连击月钹,声声扎耳,痛彻心扉。曲声呜咽,叹不完乱世流离,诉不尽悲怨凄苦。 是谁的错引骨肉分离?是谁的错铸就了亲人的痛断肝肠? 悲伤,却在感情如狂潮般涌动处,曲终罢弹。 整个极乐殿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心头,堵塞般的窒息。 三夜拄箭而立,痴痴的盯着舞台,眼里,泪雾朦胧。 终于,淤积的堵塞畅快淋漓的排泄而出,纵是心坚如铁的众豪杰,泪水,或强忍暗拂,或任其滚滚而下。 圆桌旁,不可抑制的响起了死去活来的痛哭声。 麦朵朵的痛哭,趴在桌上的痛哭。 还有听山盯着双肩耸动不止的麦朵朵,老泪纵横。 还有众人的啜泣,大哭。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唐邕长叹一声,“今日,我才真正体验到,孔子所体验的,那种声乐的极致魅力!” “岂止三月,”宇文导叹道,“闻秋月一曲,必将一世难忘啊。听得此生,亦不枉来世一遭。” 栖凤爱怜的抚着秋月的双肩,平复着她的情绪。 秋月轻轻揭开蒙布,她的眼睛,竟肿得若两颗大核桃。 “秋月,你真傻!”栖凤将她的脸扭过来,心疼道,“以后,再不要弹这等伤身子的曲儿了。” 秋月乘巧的点点头。 “我可怜的月儿呀。”麦朵朵扑了上来,一把将秋月搂进怀里,可还是被秋月拼命的挣脱了怀抱。 “我本拿了广陵散、高山流水等曲儿给秋月选,没想到她偏偏就选中了这个要命的曲儿。” “因为,胡笳十八拍,正好契合了她苦命的经历。”栖凤抚着秋月的头,轻声道。 “我苦命的孩子,她在练习中,眼睛就哭成了这样?”麦朵朵哭道,“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练好一曲,击败听山,好回到你的身旁。” “我都想原谅你了,想原谅你。可我,”秋月的眼泪又下来了,“可我始终忘不了那一掌,忘不了啊。我想忘啊,可我一看到你就想到那一掌,你叫我怎么办才好,我怎么样才能原谅你!” 第53章 秋月身世 “月儿啊!都怪我没能力保护你!”麦朵朵看着秋月的目光,是那般柔和,爱怜。 而秋月,只一个劲的哭。 栖凤愣住了,自己虽然没享受到母女之情,但她的师父对她就如同亲出一般爱怜,而她们之间,流露的也完全是这种感情,难道? 台下,也是一阵骚动,窃窃私语。 “月儿,今天,为娘就当作某人,以及天下英雄的面,讲一讲当年发生的事。”麦朵朵转身,哀怨道,“也让大家也看清楚了,某人的丑陋嘴脸。” 听山忽然浑身剧烈颤抖,愣愣的盯着趴在栖凤怀里的,秋月的背影。 “月儿,那一日,娘是为了保住你的命,才出此下策,向你心窝处击出一掌。 “你那狼心狗肺的爹,被狐狸精迷了心窍,竟要纳她为妾。 “而娘无意间得知,那贱人竟是为了你才靠近你父亲的。因为,她用特殊手段,探知了你天生一颗乐感心。 “你的乐感心一旦成熟,将会成为她换心的试验品。 “而你父亲已被迷得神魂颠倒,只道我是嫉妒,在挑拨离间。 “当我带上你愤然离去时,那贱人将我俩追到无路可退,面对波涛汹涌的江河,娘才忍痛出手,一掌封住你的乐感心,让你在船中顺流而下。 “然后,娘拼死缠住那贱人,没想到,娘最终没死在那贱人手里,反而被你那卑鄙的爹废去功力,将我逐出听府,让我自生自灭。 “娘一直顺江而下,找了你好几年。娘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那就是你一直还活着,还活着。 “于是,为了找到你后能有个安全的着落,娘建了狐门圣宫。因为,那贱人不但没有死,而且,功力已登峰造极。 “娘被你爹废去功力后,再也无法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只有住进狐门圣宫,娘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娘——”秋月扑进麦朵朵的怀里,泣不成声,“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这都是秋月的命。” “月儿!”麦朵朵终于听到秋月叫她娘了,这比什么都值,轻轻抹着她脸上的泪,“月儿不哭,月儿不哭啊。” “月儿一直以为你们悔恨生了我,我成了你们的牵拌,才要我死。娘,女儿……” “听月!”圆桌旁的听山陡的站了起来,一声“听月”,打断了所有的声音,甚至思维,叫得众人俱是一愣。 那声音,颤抖得极厉害,听得人心都碎了。 众人不禁唏嘘出声,原来,这是失散了十年的一家子啊。 “什么听月听月,她叫秋月!”麦朵朵怒吼道,“秋月说得对,你悔恨生了她,才撵我们走。我们,恨你一辈子!” 秋月转过头来,盯着听山不转眼的看。 秋月虽然和小时大变了,但听山大体轮廓却没变。 三岁的秋月已有相当的记忆,但在她的印象中,听山一直都是慈祥的父亲,但那一天,父亲却是可怕的恶魔。 自那天后,暴怒的父亲出现在她恶梦中的次数,并不比母亲那一掌少。 那天,她和她妈,是哭着被父亲撵出家门的。 她一直恨父亲,若他不将她们扫地出门,妈妈绝不会嫌弃她,绝不会想要她的命。 所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听山,那个生了她又嫌她拌了他追求美女之路的父亲! 她恨她父亲,她恨听山,但她看见眼前所谓的听山时,又似乎看到了慈祥的那个父亲,而且苍老得厉害,一时间茫然失措。 他们中年得女,十年过去,听山最多不超过五十,而且高挺如神,而台下这人,却是白发苍苍的老头。 白须白发白衣袍的老头子?怎么会是她父亲呢? 她不知道的是,妻离子散那一日,听山一夜白头,一夜透支二十年。 之后,寻女无果,便占据天绝峰,打造极音殿,醉心器乐,聊以度日。 世上涉及感情的事就这么奇妙,听山也不是笨人,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废了麦朵朵的武功呢? 但你不问,我不说,我不问,你不言,听山与麦朵朵既相互仇视,又害怕对方忘了自己。 最令麦朵朵气愤不过的是,武力上突破不了,器乐上也比不过对方。为了不被落下太远,麦朵朵创建狐门,开始在器乐中融进旁门左道,以期抗衡听山。 阴差阳错的是,竟培养出了师靡靡这样的顶级邪曲魅乐大师。 为保住狐门不正不邪的神秘地位,她一怒之下将师靡靡逐出师门。 没了师门的师靡靡更是如鱼得水,很快主持了极音堡。 以令世人诟病的极音堡,反而成就了以正听享誉天下的极音殿。 此消彼长,听山已成器乐界神一般的人物,麦朵朵更是憋屈。 但以她的推算,若听月还活着,只要听月有机会接触器乐,绝对会激发并唤醒乐感心。 因为她那一掌的封印,效果仅有十年。 她必须在秋月乐感心苏醒后及时找到她,否则危险依然存在,那个贱人可还没有死。 为了防止乐感心的提前苏醒,她在几年前就开始了找寻天生乐感心的女孩,只要找到了,多半就是听月。 而且只要找到了,她相信听山也绝不是听月的对手,那时候,就该她扬眉吐气了。 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她却高兴不起来。 秋月不知被段栖凤吃了什么药,根本不愿留在狐门圣宫。 败了听山本是最大的成就,可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是的,我是秋月,我是秋月!”秋月痛苦的捂住脑袋,“不要逼我,我是秋月。” “好!”听山也冷静下来,“天绝盛宴,乐来争锋已经决出擂主。自此,极音殿便是秋月小姐的。请秋月小姐移步极音殿!” 听山心道,不管你认不认,只要你来了极音殿就好。 “如果,你给她当守护神,倒不是不可以考虑。”麦朵朵忙道,既然秋月不愿留在狐门圣宫,若有听山保护她,倒要安全得多。 毕竟那贱人,在秋月失踪后便互为仇人。而秋月终归是他的女儿,他不可能不保护她。 “我为什么要去极音殿?”秋月摇头道,“我的去处,为什么总要你们决定?” “是啊,秋月已经长大了。”栖凤抚着秋月的头,赞赏道,“一切你自己作主,姐支持你!” 第54章 真假天凤女 “家事,回头去商议,这么多人等着段栖凤择夫啊!”师沛然不忿的站了出来,“请圣宫宫主和秋月下去!” “择夫?”秋月惊疑的望着栖凤,“怎么会这样?” “嗯,姐迟早是要嫁人的。你,以后还是跟着你母亲去呗。”栖凤笑道。 “不,你到哪我到哪。”秋月忙道,“你出嫁后,我给你当仆人!” “除了段栖凤而外,其余人等,请下去吧!”高澄出言,语言很客气,但语气却充满了威严。 “好,我们走。”麦朵朵拉着秋月,往台下走。 “不,我就要陪着栖凤姐!”秋月坚定的摇着头。 “栖凤姐已经有了意中人!”三夜纵身上了舞台,扛着箭站在了段栖凤另一边,“其他人全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门!” “胡闹!”侯景倒是神气起来,吃不到天鹅肉,看会热闹总可以吧,厉声喝道,“今天来的可都是天下英豪,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大家说,对不对?” “对啊,看看哪一个不是一方豪杰?若不能让我们心服口服,岂不是惹天下人笑话?”几位主儿假装不以为然,可带来的人却齐声喝彩。 “诸位,我段栖凤虽为一女子,却也言出必行!”栖凤拦下正要发怒的三夜,“肯定会公平、公正……” “且慢!”高澄打断栖凤的话,威严的道,“段雨桐、段栖凤都自称乃天凤之女,而两女均为我东魏子民。所以,在此之前,本相得替我朝皇上先验证谁才是天凤之女?” “什么?你替皇上验证?”段雨桐大急,几乎跳了起来,“皇妃娘娘在此,你说你替皇上验证,把本宫放眼里了吗?” 如果替皇上说话,也是她段雨桐,什么时候轮到你高澄了? “你这皇妃,是自己封的吧?皇上可还没在朝廷上宣读封号!”高澄冷冷的回了两句,不再理她的疯狂,只对段栖凤道:“你,可愿接受验证?” “行!”段栖凤爽快的应道,“不过,到我天绝峰,必得先客后主。” 你段雨桐也是假的,先看看他们有什么手段验出真假,再想办法不迟。 “本宫偏不验,你们敢强来不成?”段雨桐狠狠的瞪着高澄。 “天凤之女立擂择夫,却出现两个自称天凤之女者,”陈霸先起身吼道,“既有验证之法,那肯定是要验一验的!” 极乐殿立刻炸开了锅,除了段雨桐带来的两人外,竟一致同意验明正身。 是的,放下身段到此被择,若被一个假凤女择走,岂不大冤。 而高澄自有他的小九九,如今皇上抢得了先机,自称娶了天凤之女。若硬抢绝不可能,杀了皇上吧,他又不愿落下弑君的骂名。 但段栖凤称自己才是天凤之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验明正身,若段雨桐是假,那就再好不过了。 若段雨桐是真,那他将启动“极乐蘑菇云”毁灭计划,利用极乐殿杀死段雨桐,嫁祸于醉伶宫。 “你想怎样?”段雨桐不顾众人的反应,怒瞪高澄,歇斯底里的叫道,“我是皇妃娘娘,没有圣旨,谁敢碰我!否则,本宫判你不敬之罪!” “宣圣旨。”高澄昂然而立,头也不回道。 身旁右手侍立的青衣剑士取出明黄色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凤之女现世,此乃国之祥瑞。奈何两女相争,为证真相。朕特令齐王高澄,代朕以辩。钦此。” 段雨桐大奇,皇上明明知道她是假的,怎么会下如此旨意?急忙绕去细瞧,却见根本就是一空白圣旨,但却是盖了玉玺的,心道,这皇帝做得也够窝囊了。 “你这分明是空白圣旨!”段雨桐大怒,“高丞相,你可知犯了欺君大罪?” “简平王,你拿的圣旨会是空白的吗?”高澄怒道。 “怎么会是空白的?”念圣旨的正是简平王高浚,反应也快,回身于刑医背后,借此挡住众人视线,一支笔从袖筒滑下,左手运足内力一展,圣旨凭空铺开,右手执笔龙飞凤舞,然后转身递给段雨桐,“皇妃娘娘,请验证圣旨的真假。” 段雨桐看着墨迹未干的圣旨,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毕竟圣旨的载体和玉玺是伪造不出来的,这两者为真,谁还能说是假的? 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这和赵高当众指鹿为马有何异?但,大家却都装作没看见。 东魏皇帝,也太他娘的傀儡了。 “段雨桐,在天下英雄眼中,你根本就不是皇妃,本相得罪了!”高澄一声令下,“刑医,替皇上验证!” 众人暗暗惊呼,原来,高澄左手边侍立的青衣老翁竟是八大山人之一,刑医! 连刑医都能听他指挥,为他服务,这高澄,能量也太大了吧? “保护娘娘!”不出意料的,弧离和师沛然被挡在一边,弧离急忙道。 能抗衡刑医的,师沛然应该算一个,可她却一动不动,只道:“你以为我能赢过这么多英雄豪杰?而且,连皇上都宣称娘娘是真凤,难道,还怕验么?” 师沛然随段雨桐而来,自有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可不会为了徒劳的抗争而暴露身份,或坏了后事? “得罪!”没见刑医如何动作,却已瞬移段雨桐身后,一把抓开她的后领,压得她微微躬身。 众人一见,段雨桐后颈,果有一天蓝色的凤凰印记,展翅欲飞,活灵活现。 刑医迅速取出一瓶银色药液,缓缓向印记倒去。 段雨桐大惊,难道这便是江湖上传说的烟消云散?如果真是刑医独创的烟消云散,只要不是胎记,任你是何种药物纹身,均可瞬间融化掉。 “你们怎可如此亵渎皇妃娘娘?”段雨桐急怒之下,扭身拼命挣扎,暴发出惊人的力量。 “噗——”的一声,在这一撞之下,一大瓶药液却是全倒进了她的后颈。 “天啦,我的药!”刑医嘶哑的叫出了声,“我珍贵的药啊,全浪费了!” “要多少银子,本丞相赔你便是,快看看她到底是真是假!”高澄没好气的道。 刑医不住的摇头,蛋疼的扔掉空瓶,狠狠的抓开段雨桐湿漉漉的后颈。 白皙的脖颈光滑得诱人,哪还有丁点天凤印记? 第55章 血红玫瑰引 “果然段雨桐是假的。” “幸好皇上还没宣诏封号。” “那就证明段栖凤是真凤了吧?” …… 极乐殿,已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高澄,你不但伙同刑医轻薄本宫,而且,还用邪恶手段抹除天凤印记!”段雨桐挣脱刑医,头发也散了开来,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你们不得好死!你,你们,罪不可赦!” “什么你你你的,还是想想该怎么善后吧。”高澄轻蔑的盯着她,心中窃喜,只要证实了你是假的,那么,皇上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需要善后的,并非段雨桐一人,还有皇上。 最可能的结局是,皇上并不会承认事先知道段雨桐是假凤,那就极可能以欺君之罪杀段雨桐满门。 兴冲冲跑来天绝峰,就只为亲眼瞧着段栖凤死无全尸,可没想到竟闹出这么大个乌龙。 如果时间能倒回去,她是绝不会到天绝峰来露面的,可是,天下哪有后悔药卖? “如果说你们那药没有问题,那就,”段雨桐也料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极力使声音颤抖得不那么厉害,“那就以同样的药试试段栖凤。” 如果段栖凤的天凤印记也被融化了,便可一口咬定刑医的药有问题。如果事与愿违,那就只有按原计划行事,让师沛然刺杀段栖凤。 “刑医,今有圣旨在,继续验证段栖凤!”高澄也不愿用排除法,顺着段雨桐的话就下了令。 哼,来吧,我也正好试试天凤三宝杀不杀得了八大山人。栖凤心道,若天凤三宝能杀了你,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就是天凤之女? “天凤之女岂容尔等亵渎!”三夜猛喝一声,扛箭挺前一步,怒目瞪向刑医。 刑医不理三夜,只对高澄苦笑着摇头:“烟消云散没有了!” “还可如何验证?”高澄皱眉。 “其实,段栖凤以锁心之恋杀死曲恨天,已经震动天下武林。”刑医退回到高澄身边,继续分析,“锁心之恋乃天凤三宝之一,而天凤三宝只有天凤之女才能启动。这便足以证明段栖凤乃天凤之女!” 唐邕心中暗喜,原来曲恨天并非他杀死的,而是死于段栖凤的天凤三宝。看来天凤之女果然非同寻常,竟自有防身武器呀。 “本楼主亦可证明!”元戊跳了出来,手一展,一块绢帛竖在众人眼前,“大家可看清楚了,此乃,段栖凤的血书!”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有人惊诧的念出了声。 “何意?”高澄有些不喜,这能证明什么? “哈哈哈,你们首先要知道的是,”元戊哈哈大笑,“这35个誓言血诗,乃段栖凤跌下山崖后,以鲜血所浸染而成,刚好本楼主赶到时,血迹未干,本楼主便拓了下来!”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那不是栖凤姐的血!”秋月急道。 “听他说完。”栖凤捏捏秋月的手,低声道。 “哈哈,我叫你一直这样说下去,你果然听话。”元戊轻笑着看向秋月,“或许你失踪后还不知道吧,段栖凤都自己透露了身份,连我都隐瞒不了啦!所以,你也不用再替她隐瞒下去了!” “紫衣楼主,请继续!”陈霸先打断道,他可不想听那些废话。 “好,那本楼主也不故弄玄虚了。”元戊抖着绢帛,大声道,“本楼主曾以秘方验证过,书此血誓之血,乃凤血无疑!” 段栖凤与唐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事,怎么被元戊弄得如此荒唐了? “那就对了!”众人终于长舒了口气,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段雨桐此时却是恨得牙齿咬得嘎嘣响,悄声对师沛然令道:“你可以找机会出手了。” “你不是想看看她择夫的条件是什么吗?”师沛然回道,“改主意了?” “嗯,我现在只想要她死,越早越开心!” “好,我会侍机而动!” “哈哈哈,还忘了告诉大家一件事!”元戊继续抖着绢帛,大声道,“诸位可知,这绢上字,为何淡了颜色?”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侯景则道,“无非是你在水中浸过了吧?” “对,说得很对!此绢帛乃本楼主在水中浸过了。”元戊正色道,“可这个水,不是普通的水啊,而是我们在酒誓仪式上喝过的血红玫瑰!” “血红玫瑰?”侯景跳了起来,“你,你也太龌龊了,我都快,快发呕了……” “幸好是天凤之女的血,而不是元公子的血。”宇文导不以为然的道,让大家稍稍平复了些心情。 唐邕却是讥道:“没想到紫衣楼主还有这等,捉弄人的爱好。” “哈哈哈,”元戊笑得特别开心,“诸位可还记得,江湖上曾出现过的,血红玫瑰引吗?” “血红玫瑰引?”众人心中均是一惊,不由自主的盯向刑医,眼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传闻刑医年轻时疯狂的爱上了师父薛医圣的女儿,怎耐这个小师妹爱上的却是他的大师兄,而大师兄亦是深受着对方。 刑医凭着逆天的医药天赋,配制出一种让人闻之色变的邪恶之药:引。 只要将“引”和着女方的血,再与鲜玫瑰浸泡,便会产生一种邪门的奇效。 刑医邀大师兄共饮血红玫瑰茶,逼其在一个时辰内发誓与小师妹断绝关系,否则不予解药。 因为服下“引”后,若不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便再无解。 但大师兄并不相信刑医能配制出如此邪恶且闻所未闻的药来,拂袖而去。 服下“引”的邪门奇效,便是一生皆不可与对方行夫妻之实,否则必引发血崩,致对方血流不止而亡。 就在大师兄新婚之夜,新房失火,一对新人被烧为灰烬。 很快,薛医圣查明真相,原来,刑医的“引”竟然是真的,大师兄为保住死去小师妹声誉,纵火烧了其尸体,自己,也含恨殉情。 “哈哈哈,现在,距我们饮下血红玫瑰引,”元戊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刚好过去一个时辰!” 第56章 五年之约 整个极乐殿顿时一片哑寂,爆发前的哑寂。 “报!”等了好一会的叶凉生终于有了机会,在殿门大声叫道,“报宫主,秦大人有信物和书信传上来。” “进来。” 叶凉生这才急急信物送给段栖凤。 这第八件信物是秋月的另一只布袜,信上则书:“一中年女士携一女童,不愿道出姓名。其自称信物乃秋月之布袜,请宫主确认后定夺!” “布告只道携信物便可入宴,报不报姓名又何妨?”栖凤心情不错,那血誓之血又不是她的,与她何干,“放行!” “是!”叶凉生一阵风般出了极乐殿,这殿内的哑寂中,似乎暗藏的凶险随时会爆发,他实在承受不了内心的压力。 “现在才来,没饮血红玫瑰引,不是便宜他了?”侯景没好气的道。 大家心里明白,在场有资格被择夫的全都饮了药酒,在五年内,都不能与段栖凤行房,否则,必导致对方血崩而亡。 想想都恐怖异常,谁还愿让如此恐怖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才来,段栖凤极可能会委屈求全了。 “哈哈哈,看来宇宙大将军是被气糊涂了,你没听到吗?”元戊道,“来者乃一中年女士,携一女童,能来被择夫?或许,仅仅是想来看看热闹。好巧不巧的是,这择夫仅本楼主一人适合,完全失去了竞争性。甚或,她们觉得如此无趣,半途折返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言外之意,目前能被段栖凤择中的只有他一人,还有什么戏可看? 是了,这元戊既然暗算大家,肯定在事前或者饮下血红玫瑰引不久,就服下了解药。 “卑鄙小人,我杀了你!”杨忠大怒,伸手就向元戊领子抓去。 元戊早有防备,一下闪在刑医身旁:“诸位,此药乃神医大人提供给在下,你们对我动手,就是对神医不敬,本楼主就看你们有几个胆子?” “刑大人,如此邪恶的‘引’,为何要让它再次现世?”宇文导也是怒了。 “哈哈哈,本座行事,何时需看别人眼色了?”刑医大笑,“因为本座对‘引’的时效还存疑,到底能不能保持到五年,就需要你们去试试啊。” “为了试验药的时效,就置天凤之女的性命于不顾?卑鄙!”陈霸先也是怒道。 “这锅,本座可不背!”刑医变了脸色,吼道,“若你等不了五年,那你便是罪魁祸首,而非本座!” 众人对刑医是又惧又怕,见对方一动怒,一时间又静了下来。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啊,我栖凤本想择一天下英雄嫁了,没想到,却被卑鄙小人暗算。”栖凤无奈的道,“看来,五年之内,你们,都别想近我身了!” 三夜和秋月心内狂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似笑非笑的唐邕,若非这种场面,两人都要跳起来欢呼了。 那血,乃唐邕之血,他自己喝了自己的血,有什么影响?所以,唐邕才是栖凤夫君的最佳人选。 栖凤姐真是高明,这是要将错就错下去了。 只要他们四人不道破真相,那这真相便永远不会暴露。 元戊却适时上前,面向台上段栖凤拱手略施一礼:“在下元戊,人称紫衣楼主,尚未婚配。 “本楼主当日对宫主一见钟情,而后更是日思夜念,发誓今生非汝不娶,情急之下便出此下策。 “手段虽不甚光明,但一颗热血之心,却是光明磊落的爱恋着你。 “请栖凤给本楼主一个机会,择我为夫,我紫衣楼主必爱汝终身,并发誓不再娶妾,对宫主永不变心。” “卑鄙小人,怎能配天凤之女?”杨忠怒道,“出了此殿,本夫必杀你!” “哼,那得看杨将军有没有这本事了!”元戊轻蔑的回道,“自古成大事者,赢在做人,但凭手段!” “无耻!” “卑鄙!” “小人!” …… 殿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喝斥声。 “诸位英雄!”段栖凤缓缓摘下金凤面具,道,“既然情况有变,本宫主亦重新确定择夫条件,若有兴趣请听下去,无兴趣本宫不送!” 整个大殿在众人眼前瞬间亮了一分,但那不是夜明珠增多了,而是,多了一张明艳耀目的脸。 栖凤莹洁如玉的脸。 一看,如新月生晕;二看,如花树堆雪。 三看,桃腮正含笑,仪静而绰态,美艳而不可方物。 对上其双目,心头更是一颤,那一泓清水,在顾盼之际,自有一番轻灵高雅的气质,让人魂为之所摄,魄为之所失。 淡雅留仙裙,亭亭玉立身。 只怕,今日宴后,不能不让人魂牵梦萦。 极乐殿,不仅铮铮男儿看傻了眼,就连段雨桐、麦朵朵也是看得呆了。 “在下宇文导,愿恭听宫主择夫条件!”宇文导挺身而出,“不要说五年,只要宫主的条件在情,在理,在义。就算十年,宇文导也愿意等。” “我等,愿悉听宫主择夫条件!”接着,唐邕、高洋等人亦站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五年啊,五年你们都愿意等?”元戊气急败坏的吼道,“段栖凤,现在就有现成的人让你挑,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五年?” “你愿意听么?”段栖凤冷冷道,“不愿意听,请出,本宫不送!” “好,好好。我听,我听。”元戊没想到这戏根本不朝自己设计好的方向发展,只得无奈的忿忿道。 “既如此,本宫主就与诸位定下五年之约!”栖凤上前一步,激语调瞬间激昂,“屈原曾叹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王粲亦哀道,‘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如今天下数分,百姓流离失所。李三当皇帝,百姓若;张四当皇帝,百姓苦! “诸位可曾记得,孟子早就提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有人登上皇位后,如此想过?做过? “栖凤此五年之约,绝不在乎你是否会当皇帝,毕竟皇帝只有一人,争来夺去,苦的依然是,百姓! “栖凤此五年之约,绝不在乎你是何方豪杰,只要你不辜负百姓,牢记栖凤的为民之政,五年之后,自会成为我栖凤之夫。 “栖凤此五年之约,乃为民五策,只需你做到, “常怀为民之心,常听为民之言,常思为民之策,常兴为民之举,常记为民之托!” 第57章 灼魂之殇 极乐殿鸦雀无声,众人,无不陷入深思之中。 “为民五策,实乃千古箴言金句,若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又似醍醐灌顶,甘露洒心。”宇文导眼里满是崇敬,“扰我宇文导多年的困惑,今朝得解,必受用一生!” “既如此,五年之约,认可了?”栖凤微笑,她看到宇文导第一眼,便心有所动,他有洒脱不羁的一面,更有温和沉稳的一面,孙子曰,胸中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 宇文导便属此类人才,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多问了一句。 “在下不但认可五年之约,而且,必将努力践行为民五策!”宇文导抱拳,“请宫主以观后效!” “宫主此言,陈某深不以为然。庄子曾言,爱民,害民之始也!”陈霸先一番思虑,却道,“献帝建安十三年,曹操率大军南下,刘备在新野驻地不保,仓皇出逃。因怕曹操屠城,就带上全城百姓一起转移,在长坂坡被曹操的精骑追上,不但最终惨败,几令全军覆没,而且导致百姓死伤无数,此乃‘本欲保民,反害民也’。故,本将军以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必须先为自身或利益集团考虑。” “那只是个例,乃刘备审时不当,度势不够,罪不在爱民。而杨某以为,为民五策,实乃治国高论!”杨忠亦抱拳道,“小儿杨坚亦是深感孟子之言,老夫将宫主之言带回,必令其受益非浅!杨某,先在此谢过。” “本宫主五年内不谈婚论嫁,言尽于此!”栖凤不愿就此争论,只道,“箴言也好,谬论也罢,本宫主只看结果。而且,你能走到哪一步,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某个皇帝说了算,而是,由百姓说了算!” “五年,只怕整个天下都大变了吧。”高澄讥道,“依本相看,在座绝无一人能等到五年!” 高澄如此说,身旁的高浚立刻紧张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发生什么了。 “还有,杨大将军,请问,这真是个例吗?”侯景也跳了出来,“昔桀杀关龙逢,纣杀比干,一个是大臣一个是王子,罪曰爱民超过皇帝。想爱民,或许还不知道会怎么死哩!” 极乐殿里一时间议论纷纷,大有一言难以服众之态。 “师沛然,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段雨桐低声喝道。 “本座几次想动手,都莫名的感受到一种死亡的威胁!”师沛然摇头道,“应该是天凤三宝的威力。” “你的目的在于秋月而非段栖凤,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段雨桐阴狠的道,“你再不动手,我马上说出去,若对方有了防备,必断了你的念想。” “我什么时候受你威胁了?”师沛然狠狠的瞪着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快跑啊,极乐殿要炸毁了!”在大家争论不休的劲头当儿,段雨桐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这一声尖叫,立时把大家吓懵了。 因为极乐殿的前身是可以启动炸毁装置的,改造后的极乐殿有没有这个装置,却是大家不知道的。 而未知的,才更可怕。 段雨桐这一声吼,瞬间炸了马蜂窝。 已经有人向殿门冲去。 最恨段雨桐这一声乍唬的便是高澄了,他一眼便瞧出这是在故意制造混乱。 死丫头,你不是专来坏本相大事的吧? “现在,是否启动?”高浚急忙低声问道。 “沉住气,这鬼丫头要行动了!”高澄道,“她若出手灭了段栖凤,更好!” 就在他说话的一瞬间,一道紫色的身影若闪电般向台上窜去。 “师沛然,休得伤了秋月!”而另一道白色的身影,似乎早有准备,也怒吼着窜了上去。 “师沛然?竟是那个贱女!”她,她竟然易容入宴“乐来约夫”,难道,是为了秋月?麦朵朵惊叫一声,急忙也向舞台扑了上去。 然而,师沛然寒光剑所指,却是段栖凤。 三夜首当其冲,从舞台上一跃而至半空,劈头一箭斩了下来。 师沛然轻蔑的一瞥,寒光剑向上一撩,三夜手中的重剑“铿”的一声被荡开,而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师沛然已然刺出三剑。 三夜挡住一剑,避开一剑,可终极六段的三剑是何其凶险,最后一剑竟是穿胸而去。 “三夜!”栖凤大惊,可要救已是不及。 “噗——”三夜只来得及略略侧下身,避开了要害,被一剑自肋下穿过。 逃离到殿门的几人意识到那一声尖叫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急忙返身来救段栖凤。 天凤之女怎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杀死? 第一个飞身而上的是并没离开殿中央的唐邕,然后宇文导,杨忠…… 三夜重伤落地,但这一伤,也给随后赶来的听山创造了机会。 “休得猖狂!”听山一笙击下,声若激雷,气势如虹,师沛然不得不举剑迎击。 这柄寒光剑虽不及被段栖凤毁掉的那把,但要削掉抱笙却不是不可能。 然而不等剑触及到,抱笙突然一分十数管,瞬间散裂开来,支支竹管发出不同的乐音,支支管尖分刺师沛然而来,且,支支不离其要害。 “哼,惹不起,老娘尚且躲得起!”师沛然却似早已熟悉听山的招数,冷哼一声,直直的斜向飞了出去。 听山的抱笙,削断一支,便会变成两支,越削越多,而听山只要一口气吹出,支支竹管都是夺命利器,聪明的打法是暂避锋头,让散开的抱笙自行失去威力。 师沛然剑去的方向,却奔向了重伤在地的三夜,唐邕和宇文导怒吼着拦了上来。 然而,这依然是师沛然声东击西之计,这最后一击才是其真实目标,正被麦朵朵硬拖下舞台的秋月。 高手出剑,生死一瞬间。 “师沛然,你这是找死!”栖凤再顾不得灼魂之殇乃消耗性天凤之宝,珍贵异常,只右拳一握一伸,右腕手镯突然弹出一支奇特的管状武器。 就在师沛然一剑刺向麦朵朵后背的刹那间,就在听山已发出绝望悲呼声的刹那间,只听“呯”的一声爆响,震惊整个极乐殿。 一枚花生粒大小的弹丸,真正的快若闪电,呼啸着疾射师沛然。 灼魂之殇,更恐怖的是,令时间瞬间静止! 第58章 往死里踩 射程所及的方圆之内,所有生物被锁定,动弹不得。 似乎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唯一没有凝固的,是那一枚金色的弹丸,“嗞嗞”燃烧着直奔十丈之外的师沛然。 师沛然终于感受到了极致的死亡威胁,即便没被锁定,她也根本没躲闪的时间,甚至连躲闪的念头都还没生成,这粒燃烧着的弹丸,便从自己握剑的右手臂射入,一路直达其左胸。 令师沛然魂飞魄散的是,弹丸一接触身体,所经之处,一路噼哩啪啦的爆炸,其破坏性根本就不是人的身体能够抵挡的,瞬间便血肉横飞,手臂炸掉,胸腔炸烂。 整个天地在弹丸穿过师沛然身体之际,瞬间阴沉下来。 太阳没进乌云里,方圆十里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天悲地恸,魂殇魄黯。 一股浓烈的悲恸情绪瞬间笼罩大地,让人不由自主的心伤,落泪。 灼魂之殇的无霸威力,将伤感情绪都带给了整个天地。 “天凤三宝,灼魂之殇!” “天啊,威力好恐怖!” “射程这么远,我的天!” …… 殿内,终于有人开始惊呼起来。 “灼魂之殇的射程,高达三十丈!”圆桌旁的段韶,端着酒杯晃了晃,淡淡的道。 整个极音殿,心情能够如此平静的,怕只有段韶一人吧。 段韶不但平静,而且骄傲的盯着这一切。 自听闻栖凤以锁心之恋杀死曲恨天后,他便明白了栖凤已激活天凤三宝,这世上想伤到拥有三宝的天凤之女,只怕还没出生。 锁心之恋,一丈之内无解;而灼魂之殇,三十丈之内必杀。 “三十丈?”整个大殿立时便发出倒吸冷气的“嘶嘶”声。 众人正惊骇莫名时,师沛然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居然以左手将秋月挟在血肉模糊的胸前,一路腾空而起,直飞向殿顶的三角顶窗。 鲜血,一路下落,砸在地上,嘀哒哒的让人心惊肉跳。 “师沛然的心脏异于常人,生在右而不在左。”刑医叹道,“但虽拣回一命,亦不会久于人世了。” 这叹息中抑制不住的颤音,暴露了刑医内心,对灼魂之殇亦是极度恐惧。 栖凤忍不住惊叹,重伤之下的师沛然,居然还能越顶而出。 不借助工具要越顶而出,功力至少需在终极三段以上。 “灼魂之殇,快!”听山急得大吼。 众人正等着栖凤再补一发,没料到段韶此时却动了,飞身上了舞台。 而就是这一挡,便错过了启动灼魂之殇的时机。 “贱人,放下秋月!”听山见栖凤没能发出第二弹,急忙飞纵上了殿顶。 “随我来!”段韶携着段栖凤飞身下了舞台,坐在圆桌边。 段栖凤看着段韶,道:“哥,三夜伤势如何?” “你对我们家的伤药不自信了?”段韶盯了一眼地上闭着眼养神的三夜,“无生命危险,不过上了药,让他躺一会更好。” “你不会怪栖凤如此鲁莽的设宴吧?”栖凤给段韶满上茶。 “为了身边一个丫头,的确有些大动干戈。不过,有我段氏义薄云天的气慨!” “哥,”栖凤将茶捧给段韶,由衷的道,“栖凤真心的谢谢,谢谢,谢谢你。” 段韶皱了皱眉,接过茶,冷哼一声:“栖凤,你何时变得这般客气了?” 栖凤道:“栖凤感激你照顾了三夜。” “嗯?” “还感激,刚才挡在了我与师沛然之间。” 灼魂之殇是天凤三宝中威力最大的,但却有两个弱点,一是只能启动六发,一旦用完,也便废了;二是启动一次之后,必得间隔两个时辰以上才能再次启动,更不可能连发了。 他俩知道这个秘密,不代表其他人知道。 段韶飞身拦在空中,便是为了不暴露这个秘密,否则,在如此凶险的环境下,段栖凤每时每刻都将会很危险。 “嗯?” “还感激,你将我带了下来。” 如果她孤单单立在舞台,不下来,危险;下来,说不定在途中就会遭到偷袭。 而高手出招,往往在瞬间便能决定生死。 在听山顾不及她时,段韶能及时的将她护在身旁,虽然,他的功力并未突破终极。 “得天凤之女得天下”,这个传说足以让某些人变得疯狂。这些人,不是英雄便是枭雄,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得到天凤之女。 没希望得到她的人,想杀了她;不愿等五年的人,更想杀了她,因为,即便等了五年,也并非就能得到她。 而天凤三宝,此时根本就算是废了。 锁心之恋还要等半个月才能再次用三发,灼魂之殇两个时辰内也是没法再次启动的,嗜血之吻在高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她的凶险处境,给她身边的人,也带来了重重危险。 “其实,你不该来的。”栖凤摇头道,“天下英雄荟萃天绝峰,我一开始就闻到了阴谋的火药味。” “冷静!”段韶少见的严肃,低声道:“注意到高洋,不管遭遇什么情况,紧跟着他!” “谁是高洋?”栖凤暗中打量四周。 “嗯?”段韶,“就是高澄的弟弟啊。” “我知道高澄的弟弟叫高洋,可我不认识他。”栖凤忙道。 “正和唐邕嘀咕那个。” “啊?他,他不是唐邕带来的随从吗?” “他怎么会是唐邕的随从?”段韶大感意外,低声道,“他是京畿大都督,位高权重,仅次于皇上和高澄!” “……”栖凤惊得合不拢嘴。 “原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姓啥名谁,我还以为你收服了他。”段韶忍不住坏笑道,“他既然愿意听凭你差遣,就把他狠狠地踩,往死里踩,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栖凤眨着好看的长睫,更是不解,身份那么贵重的人,哥叫我把他往死里踩,是真的吗? 上了殿顶的听山,正要追赶师沛然,突然察觉到一份极致的凶险,鼻翼快速抽搐两下,心中骇然,骂道,这也太狠毒了吧! 听山盯着师沛然挟着听月远去,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返身而下,一把掳起麦朵朵,吼道:“抱紧我!” “不,你带着我,怎么救月儿?”麦朵朵拼命挣扎,“你快去呀,快救月儿……她是听月,听月呀!” “都怪你个臭娘们,耽误老子救听月!”听山愤怒的骂道,随后又在半空中冲殿内吼道:“极乐殿,马上要炸毁了!” 随着这一声吼,殿内众人似乎全都闻到了硫磺、硝石燃烧的刺鼻味道,轰然冲向殿门。 第59章 十面玲珑 “哈哈哈……”高澄大笑道,“现在才想到出去,晚了,晚了!” 却听隆隆巨响,殿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最前面一人刚冲进殿门,门外建筑当头塌了下来,刹那间被砸成血饼,随之被埋得不见踪影。 冲得近的人,骇得惊叫着倒退回来。 而殿门,在瞬间便被封得死死的,哪还有逃出去的生路? “诸位,你们,不是想夺天下吗?”高澄得意的大笑,“那你们就陪着天凤之女,先到极乐世界去,慢慢享受‘极乐蘑菇云’的滋味吧!” 话音未落,刑医已一手带着高澄,一手带着高浚,猛一踏地,腾空直上殿顶,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殿内二十余人一边骂娘,一边急急的寻找出口。 殿门被厚厚的建筑物死死封住,其余地方则是全封闭式,除了头顶的三角出口,再无出路。 大家望着头顶的出口,绝望至极。 “段宫主,不会连你也找不到生路吧?”陈霸先首先发难。 一时间,众人都围向了圆桌,期待着段栖凤能指条出路,或者,拉着她一起陪葬。 毕竟,段栖凤是醉伶宫宫主,这极乐殿,便是她家的。 唐邕向圆桌奔来,一把背起三夜,对栖凤和段韶道:“不要动,跟死高洋!” “此殿,只有两个出口,一是殿门,二是殿顶。我是极乐殿的设计师和建造师,现在一个出口被堵死,另一个出口上不去。”高洋挥舞着手大吼道,“爆炸时限瞬间就要到了!你们现在听我的,必须听我的!马上分散到四个角落,快!立即,马上,跑到四个角落!” 硫磺、硝石燃烧的味道迅速漫延至极乐殿的每一个角落,众人慌乱中再顾不上围攻栖凤,只得听高洋的吩咐,立时便向四个角落狂奔。 圆桌旁,一下空了,仅剩下段韶、唐邕、栖凤和三夜四人一动未动。 栖凤紧盯着高洋,却见高洋并没随着众人奔向四角,心中大惑。 “轰轰轰轰!”几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四个角落硝烟弥漫,乱石横飞,瞬间被炸出四个大坑。 奔至角落的人眨眼间便被炸得血肉横飞,死于非命。 功力稍高的,也是险险的避过,满身伤痕。 “真是惨绝人寰啊!”栖凤震惊得摇头叹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高洋动了。 “极乐蘑菇云就快炸了!”高洋奔至圆桌时对栖凤等四人吼道:“上舞台,立刻!” 高洋首先纵上舞台,挥掌一拍,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过后,舞台中央升起一个巨大的多棱形圆球。 “畜生,好歹毒的心肠!”宇文导避开爆炸冲击波,返身向舞台飞奔而来。 其衣服已是破破烂烂,亦有血迹斑斑,显然受伤不轻。 接着,杨忠,陈霸先,侯景,弧离,段雨桐等五人亦是艰难的奔了过来,段雨桐伤得最重,更是在弧离的搀扶下才得已上了舞台。 “还活着的人,你再伤一人,本将军立马毙你于掌下!”宇文导本欲一掌劈向高洋,但若他死了,这里的人根本寻不到出路。 “十面玲珑最多能保住十个人的性命!”高洋轻蔑的道,“难道,你愿意把求生的机会让出来吗?” “卑鄙,无耻!”栖凤虽然觉得高洋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但其行为终究有悖人伦,怒道,“草菅人命,非英雄所为!” 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让栖凤来决策,她亦感到十分头痛,或许她的妇人之心,反会害了更多的人,便只轻描淡写骂了句。 “十面玲珑?”侯景拼命挤了进来,“天啊,世上真的有十面玲珑,看来老子有救了。” 传说十面玲珑乃深海玄铁加上域外陨石等稀有材质所铸,不但坚固异常,而且构造结构极具减震效果,无论如何滚打跌撞,藏身里面的人均可保无虞。 高洋快速数了下人数,十一人。 “怎么办?蘑菇云即将爆炸,再不进入十面玲珑就都得死!”高洋喝道,“这儿活着的还有十一人。我建议,马上杀掉段雨桐。欺君之罪难逃一死,何不先替皇上就地正法?” “我是皇妃娘娘,谁敢动我?”段雨桐大惊,骇得浑身颤抖。 “娘娘是皇上的人,动手也是皇上,还轮不到各位!”弧离挺身站了出来,气势陡增,几人之中,竟是他没受丁点伤。 众人盯着他,心内莫名的就有些忌惮。 “我不管,谁挡住我进入十面玲珑,谁就得死!”陈霸先面目狰狞的吼道,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十面玲珑,等待高洋开启。 “为什么不是三夜死?一个下人而已,怎么能与我们的身份相比!”段雨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一指唐邕背上的人,“他死了,我们就都得救了!” “你再说一遍,本宫主马上杀了你!”段栖凤怒道,“我天凤三宝要你的贱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段雨桐吓得一下躲在了弧离身后,见识过天凤三宝威力的人,谁都忌惮得要命。 “她是真正的天凤之女,你们愿意看着她被别人得到吗?”可是,段雨桐人虽躲了起来,恶毒的尖叫声却传了出来:“大家一起上,天凤三宝虽然厉害,但不是群杀武器,哪怕两三人一齐出手,就能瞬间杀了她!快,快杀了他!” 栖凤一惊,就算天凤三宝还能使用,但正如段雨桐所言,并非群杀武器,凭她现在的身手,若这几人中任意两三人联手出击,她必死于非命。 这女人的心肠,太过歹毒了,而且还极会蛊惑人。 眼见弧离、陈霸先、侯景等人脸上几度变色,心似有所动,段韶等人亦是紧张的动了。 立时,舞台上瞬间便自觉分成了两派。 段韶、唐邕、宇文导、高洋立马走步,将段栖凤密不透风的保护了起来,三夜也硬撑着加入了战团。 弧离、陈霸先、侯景、段雨桐则虎视眈眈的站成了另一派。 第60章 极乐蘑菇云 “一群蠢蛋!”保持中立的杨忠沉声道:“要杀就快杀,要打就马上打!你们,站着等死吗?嫌情况不够紧急吗?” “若想对段宫主不利,我高洋绝不答应!”高洋怒吼起来,“蘑菇云即将爆炸,你们都给我退后,不退,我高洋绝不开启十面玲珑。大家,都,都一起炸死!” 如果被炸死在这里,那就太冤了。高洋已是急得语无伦次,怪就怪刚才没把他们全都炸死。如果再骗他们到墙边去,肯定是不成的。 他知道,面对生死,任何的威胁和计谋其实都无济于事,但又无两全之策。 “我不管,反正谁拦我谁就得先死!”陈霸先挥着手中巨刀,几欲发狂。 面对生死抉择,人的本性便暴露了出来,这个局面,让谁去死谁都会拼命。 “诸位,‘乐来约’天绝盛宴乃我举办,是我连累了你们。”栖凤语调伤感,语气却是坚定的,“如果我的死,能救下诸位的命,也值了。高洋,开启十面玲珑吧,我不进。” “不行!这儿谁都可以死,但你不能!”高洋脸憋得通红,怒吼道,“怎么办,时间来不及了!” “如果能救唐大人和栖凤姐,我三夜,死而无憾!”话音未落,三夜突然跳下了舞台。 整个极乐殿都充斥着硫磺和硝石的味道,时间已不容许等待,与此同时,高洋猛的启动了十面玲珑。 十面玲珑如贝壳一般张开了大嘴,大家呼啦一声往里面跳。 “三夜!”栖凤被段韶等人拥着奔进了十面玲珑,但她见三夜跳下了舞台,却是猛吃一惊,怎么能让三夜去死呢? “苦命的孩子,但愿能躲过这一劫。”唐邕的脸上也涌上了极度的悲伤,但他还得忍痛安慰着栖凤。 “不!为什么是他去死?”栖凤愤怒的大吼,在她心中,哪怕这里的人都死光了,但三夜不能。 三夜比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幸,至少,你们从小有爹妈疼,但他没有。 何况他的大仇还未报,怎么能死? 而且三夜受了重伤,行动不便,没有十面玲珑的保护,绝无一线生机。 三夜又是为了她而受伤,如果他死了,她这一辈子还会活得舒坦吗? 不,她要救三夜。有她陪着,重伤的三夜起码还有活着的一线希望。若救不了,至少她也尽力了,没有愧疚! “三天三夜!”想至此,栖凤悲呼一声,趁着十面玲珑合拢的一瞬间,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闪电一般从缝隙中飞纵而出。 “栖凤!”段韶大惊,可饶是他手快,也只扯下栖凤的一缕裙边。 “快打开,打开!”唐邕则是歇斯底里的猛喝,“高洋,给老子打开!” 十面玲珑分十格,一人占一个一人大小的空间,唐邕的怒吼声立时在封闭的十面玲珑内来回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鸣。 “你给我闭嘴!”高洋怒道,“就你急啊?但急有什么用?十面玲珑一旦开启,就只能在半个时辰后才能再次打开!大家最好给我闭气养神,话多的话都得憋死在里面!” 高洋的话音才落,外面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完了完了。”唐邕的脸色刹那间苍白一片,不断喃喃着,几欲昏厥过去。 栖凤跃出十面玲珑,迅速扑下舞台,一把抄起三夜,就向已经炸开的一个角落疾奔而去。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巨大的风浪和热浪扑来,栖凤抱着三夜就势滚进已经炸开的大坑里。 “栖凤姐,你为何要出来?”三夜挣脱栖凤,怒道,“你死了,唐大哥怎么办,他绝不会轻活啊。” “笨蛋,少废话。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也要全力争取。”栖凤站起来,冷静的吼道。 那一声爆炸,正发生在对角,而爆炸的烈度真是骇人听闻,整个极乐殿不停摇晃,更恐怖的是,半个角的铜墙铁壁全被掀飞了。 而且,紧邻外面的建筑,也被一砖一石都不剩的被夷飞,呼啸着飞往万丈深渊。 透过残垣烂洞,看到的便是蓝天白去,和深不见底的深渊。 栖凤拍拍胸,幸好,她选择的是这边的角落。 然而,她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便开始陆续响起,竟是从对面角落沿顺时针方向一路炸过来。 每一声爆炸的烈度均不亚于第一声,于是,一路的铜墙铁壁全被夷飞。 “快,爆炸逼过来了!”栖凤正要抱起三夜飞奔,却见三夜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将栖凤一个公主抱,闪电般沿着墙壁顺时针方向飞奔。 爆炸声在后面追,三夜抱在栖凤在前面逃。 极乐殿拼命摇晃,后面的铜墙铁壁不断被炸毁,三夜肋下的伤口早崩开了,血流不断。 三夜越跑越吃力,但稍慢一步必会被炸成血雨,然后与断垣残壁一起被抛下万丈深渊。 “直接从中间冲到对角去!”栖凤大声吼道。 不吼,声音便被会爆炸声淹没。 三夜一个纵跃逃离了脚后跟的爆炸,然后身子稍一折,纵身跃上舞台。 “此处必为蘑菇云的中心位置,离开,到对面去!”栖凤大声吼道。 这儿应该极度危险,如果安全,高洋肯定会让人躲在这儿了事。 “那个角落连墙壁都没有,怎么办?”三夜虽大声的置疑,但依然飞身向对面跃去。 “站在边缘,尽量远离舞台中心。”栖凤只能寄希望于少受冲击。 然而,她内心也是绝望极了,极乐蘑菇云既然被高澄和高洋如此看重,肯定不会比现在的爆炸烈度低。 而即使是现在的烈度,若从殿中央炸开,这整个极乐殿,哪怕躲在任何一处都会被夷为灰烬。 “你趴下,我在上面护住你!”三夜奔至角落边缘,大声吼道。 脚下是一块还算比较大的残板,下面是一根已被炸红的玄铁链条。 “想占我便宜?”栖凤故意怒道。 三夜立时面红耳赤:“你,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别闹!”栖凤喝道,“我听到有人叫我!” 三夜急忙闭嘴聆听,可哪有人叫栖凤姐?难道,这便是她临死前听到的所谓阎王催命的声音。 三夜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三夜,抱着我,尽量往前面跳下去,快!”栖凤突然猛喝道。 “跳,跳下去?”三夜望望脚下,此时的下面,烟雾缭绕,目力不及一米。 虽然看不清,但谁都知道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啊,难道,栖凤姐真的被阎王盯住了,要她主动送命? 而且,栖凤姐是想遵循柔然贵族女的风俗?死时,要一男子陪着,那样,做鬼也幸福。 “快啊,再不跳,就会被炸死!”栖凤急道。 “好!”怎么都是一死,最后时刻,就顺了你心意吧!何况,你是为了救我,才从十面玲珑里跳出来的。 三夜将栖凤紧紧抱在怀里,红着脸,亲昵的道:“我三夜,做鬼也服侍你!” “闭嘴,快跳啊!”栖凤愤怒得都想启动嗜血之吻,割烂他的臭嘴。 三夜再不犹豫,双脚一瞪,猛然向前跳出。 就在这一瞬间,一声惊天巨响在极乐殿炸开。 身在半空,三夜和栖凤恐惧的向上一望,只见极乐殿上空,升腾起一朵骇人的蘑菇云。 第61章 都心怀叵测 热浪铺天盖地袭来,整个极乐殿的铜墙铁壁,一砖一石,全被蛮不讲理的夷飞。 一颗巨大的圆球轰然越过他俩头顶,发出巨大的呼啸声,飞向万丈深渊。 那正是十面玲珑,与整个极乐殿,一道被夷飞。 不但是极乐殿,就连相隔甚远的醉伶宫,也被削去相近一半,另一半在轰响声中熊熊燃烧。 艳楼和叶楼数百人全都惊呆了,恐怖的望着这一场巨大的灾难,又惊又急,却又无能为力。 昔日引以为傲的天桥,瞬间化作一片火海,成了随时可能坍塌的危险禁区。 栖凤和三夜惊怖的望着蘑菇云,都忘了身子不断下坠时的恐惧。 巨大的蘑菇云久久不散,正是硫磺、硝石、木炭等混合物引发爆炸产生的浓雾,足见所埋下的爆炸药物数量之多,破坏力之巨。 “果然,怎么都是死啊!”三夜庆幸没被炸飞,不然,连骨头渣渣应该都捡不回一块。 “你是好人,所以,阎王不收你!”栖凤大声叫道,“师父,快救救大凤,再不出手你就没这弟子了啊!” “什么师父?什么大凤?”面对必死之局,三夜反而大笑起来,“你应该叫,阎王爷,快来招了我们去!” “滚蛋!”栖凤刚骂出一句,两人的身子突然被绳子缠住,在空中荡起了秋千。 “为了一个丫头,闹成这样,值得吗?”威严的娇喝声传来,两人随即被拉在了一个红衣美少妇身边。 三夜一个激灵,内心狂喜,竟然,阎王爷真的不收他们。 绳索一松开,栖凤一把抓住师父手臂,一吐舌头:“师父,大凤觉得值得嘛。” 以绳索缠住他们的,正是若幻大师。 “哼,一男一女抱得这么紧,成何体统?”若幻忿怒道。 三夜一个激灵,脸刹那间胀得通红,慌忙松开栖凤。 这一松可不得了,三夜惊叫一声就往下坠去。 若幻手中绳子一荡,卷起三夜向旁边一扔,叫道:“接住!” “好嘞!”甜甜的声音回道。 三夜一下又飞向了另一边,那里,正有一个大摇篮荡来荡去。 摇篮里,站着一个小女孩。 三夜被摔到摇篮里,站立不稳,急忙去抓小女孩,小女孩冷哼一声,双手举起一个金黄色的大南瓜,突然跃起,“碰”的一声砸在三夜头上。 南瓜陷进去半截,瓜瓤流了三夜一脸。 “倒吧!”女孩露出两颗小虎牙,嘿嘿笑道。 三夜忽然感到头昏目眩,歪歪斜斜的倒在摇篮中。 “唉,栖凤姐,你得赔我个南瓜啊!”南小瓜心疼的举着破掉的南瓜,惋惜的摇摇头,扔向了万丈悬崖。 “哈哈哈,我段家南瓜没有,但买南瓜的钱绝不会少了你的。”栖凤心情极佳,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师父和南小瓜了。 “师父啊,你来天绝峰怎么不先说一声,大凤也好来接你嘛。” “哼,口是心非。”若幻掐着她的脸颊,“你想说的是,若知道我来了,你也好免了这一场虚惊是吧?” “不是不是,师父,你若先说了要来,徒儿真的会放下一切去接你的。”栖凤双手就差挂在若幻脖子上了。 “是吗?”若幻一只手抓住铁链,一只手抬起栖凤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道,“秋月那只布袜,你没收到?” “啊?是你们?”栖凤醒悟过来,那带着第八件信物来入宴的,原来是师父呀,她居然没进极乐殿来,反而事先藏身在了极乐殿下面数百米的空中,“但你,不报姓名,大凤怎么知道是你?” “我给你报姓名?”若幻怒道,“为师上来还要你允许,就是你的大不敬了,居然还要我给你报上名来?”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徒儿就是想知道师父的尊姓大名嘛。这不,十几年你一直没告诉你的大名啊!”栖凤委屈道,“别人问起徒儿这一身功夫是谁教的,我也好骄傲的告诉他们,同时也为你扬名立万啊!” “哼,你会不知道我的名字?我看,你是在怪我夺去了你的功力吧?”若幻恼道,“你信不信,老娘这就将你丢了下去?” “别别别,师父,徒儿开玩笑哩。”栖凤忙摇手道,“要不到天绝峰住两天,徒儿也好尽尽孝道,或者地主之宜什么的?” “住就算了,但话还是要说两句的。” 栖凤忙认真的点点头。 “为师带你下山时就说过,涉足红尘要多留个心眼,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场,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太凶险了。”若幻叹一声,敲着她的头,恨铁不成钢的道,“可你这里面啊,简单得就像只装了豆腐渣。这次,若不是为师暗中查得些蛛丝马迹,并提前行动,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嗯,多谢师父夸奖。”栖凤眨眨眼,只装了豆腐渣,难道我脑袋里还真有豆腐渣不成,但却不敢反对,“还有,谢师父救命之恩。” “凡事多思考,多总结,更要吸取教训!”若幻白了她一眼,严肃道,“你闹出这么大阵仗,怎么就不防着,有人会借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大凤确实防不过来,更不愿去想,算计来算计去,头疼嘛。” “我给你分析下,回头可要好好总结,吸取教训。你可明白,如果这些阴谋得逞,后果该是多么可怕!”若幻道,“首先,最毒不过高洋,野心大过天下。他想借此消灭掉所有的英雄豪杰,包括高澄。只是,事情并没按他设计的发展。” “高洋,他,他想灭尽天下英雄?不,不可能吧?”如果说高澄有这想法她不奇怪,可高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平常看起来,还唯唯诺诺的啊。 “为师分析的虽然不尽对,但绝不会差了太多。”若幻道,“其次是高澄,其狠毒不下于高洋,心思缜密,做好了两手准备。本想抢了你去,但忌惮你的天凤三宝,便启动了蘑菇云,也是想一网打尽,包括你。 “然后是元戊,为众英雄种下血红玫瑰引,失去被你择夫资格,逼你只能嫁与他。” 天啊,她对师靡靡的算计,与这些人的疯狂和草菅人命相比,真如泥云之别啊。 “按师父推测,似乎每一个来赴宴的人,都心怀叵测?”栖凤已听得心惊肉跳。 还自称天下豪杰,就不能光明磊落些吗? 成天的尔虞我诈,就不觉得心累吗? 第62章 痛毁玲珑 “如果都像你一样猪脑子,如此年轻的他们,又怎能取得今日这般瞩目的成就?”若幻冷声道,“还有师沛然,亦是有备而来。虽然她中了你一击,却抢走了秋月。或许,她才是今日最大的赢家。” “刑医不是说,她命不久了吗?”栖凤心系秋月的安危,急道。 “如果她换心及时,则会因祸得福!” “换心?”栖凤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的,摘掉秋月的心,换给她。” “天啦,如此歹毒!”栖凤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急切地摇着若幻,“师父,师父……” “叫也没用,师父是不会插手的,何况插手也不会有结果。”若幻无奈的道,“不过你放心,她是听月,听山不会不管的。” 栖凤心乱如麻,举办天绝盛宴“乐来约”,目的是救秋月,结果反而将秋月送进了虎口,她真想大骂自己一通。 “师父再次告诫你,以后,多动动脑子。” “师父,你不是教过徒儿,不管你耍什么花招,我只需一力破之!”栖凤正在烦心,一听阴谋诡计,就头疼。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幻正色道,“江湖凶险重重,官场阴狠恶毒,你不害人,总得防人!” “小人行径最是可恨!”栖凤咬牙切齿,恨声道,“谁阴我,我就直接杀了便是!” 杀的人太少了,特别是高手!若能杀死几个顶尖高手,或许,没人再敢撩本宫主的虎须了吧? “就你这猪脑子,怎不令为师心忧?”若幻叹道,“好在,三夜这小子对你挺忠心的。为师,再将小瓜交给你,你们互相照顾着吧。” “小瓜跟着我?”栖凤诧异道,“还是让她陪着你,照顾你呗,师父。” “小瓜,你那儿好了没?”若幻不理栖凤,回头问道。 “血止住了,也刚刚好包扎完。”南小瓜从摇篮中站起来,哭丧着脸道,“只是,你以后,你以后要想小瓜啊……” “好了就走吧!”若幻一用力,挂在天桥玄索上的铁链疾速向叶楼方向滑去。 栖凤双手依然抱着师父的脖子,师父左手则拉着数百米长的铁链。 南小瓜控制着吊篮的铁链,紧跟着滑向叶楼。 “大凤呀,为了你,还有你妹妹的安全,”到了叶楼悬崖处,若幻一边向上攀着一边道,“你不可透露我是你师父,可记住了?” “宫主,宫主,你太威武了!”秦天等人早已看到栖凤,候在悬崖上,几乎哭着喊道。 若幻携着栖凤上了崖,南小瓜提着三夜爬了上来。 “宫主威武!宫主威武!”两百多男儿列队等候,激动的高呼。 本来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但宫主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们似乎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 “宫主姐姐,狐门四弟子在牢狱倒塌之际,趁乱闯了出来。”柳叶儿忐忑不安的揪着小辫,盯着脚尖道,“我见宫主无心要她们的命,就,就放她们下了山。” “已经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放了就放了呗。”栖凤不以为然的道。 若幻将南小瓜推给栖凤,转身就要走:“小瓜,我这就交给段宫主了。” 南小瓜扑进栖凤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栖凤心头一热,眼眶中也满是泪。 “唐大哥——”这时,三夜却是惊叫了一声。 栖凤忙放开南小瓜,俯身一探,三夜发着烧,又睡了过去。 “给三夜喝点水吧。”栖凤回头吩咐,立即便有豆瓣绿等人去取了水来。 这小子,伤得这么重,还抱着她剧烈奔跑,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 “唐大哥,”三夜突然睁开眼,又艰难的道,“栖凤姐,唐,唐大哥……” 十面玲珑呼啸着砸下万丈深渊,将山下砸出一个大坑后,又弹跳出来,如此数十次后,才远远的停了下来。 九个人在里面被跌得晕头转向,好在各自被禁锢在小空间内,才避免了相互碰撞。 “快打开,高洋,快打开!”唐邕刚从眩晕中醒过神来,就立刻大吼起来。 “有用?极乐殿绝剩不下一砖一瓦,你以为他们还能活下来?”高洋狼狈的在自己的小空间内爬起来,摇头道。 “我不管有用没用,你只说开不开?”唐邕在黑暗中瞪着发红的眼睛,心中又悲又痛,整个人都要癫狂了。 “早点晚点有何区别,你再等等不行吗?”高洋也怒道。 “轰轰——”唐邕疯狂的出掌,收掌,出掌…… 每一掌都带起巨大的罡风,每一掌都荡起巨大的震动,每一掌都将十面玲珑击得翻滚起来。 众人又经历着一次次颠簸,还有耳中巨大的轰鸣声,然而,大家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高洋则是气急败坏的吼道:“唐邕,十面玲珑坚固在外,经不起从内狠击!你知道十面玲珑价值何在?根本就是有市无价啊!” 然而,在十面玲珑不断翻滚和轰鸣声中,高洋的吼声时断时续,不带一点威力,对唐邕起不到任何阻止作用。 待十面玲珑再一次停稳后,唐邕猛喝一声,奋起一掌,巨大的十面玲珑轰然炸开。 一众人等全都滚向各方,倒在地上,功力最弱的段雨桐竟是被震得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唯一站立的唐邕如同魔神一般怒吼着,一掌又一掌,将残破的十面玲珑击为齑粉,只把高洋心疼得直想骂娘。 “栖凤——”唐邕仰天悲呼一声,其声恸天,泣地。 唐邕眼望空空如也的天桥,一步一踉跄的向回路走去。 弧离背走段雨桐,悄然离去。 侯景、陈霸先望着高远的天桥,良久,叹息一声,也各自离去。 高洋心疼的东跑跑,西跑跑,看还能不能找回些十面玲珑的碎片。 段韶悲痛至极,一脚将高洋踢飞,怒道:“跟着唐邕!” 于是,段韶和高洋也跟着唐邕,一步一滑的向回路走去。 宇文导眼眶湿润,轻声道:“我们的命,是段宫主和三夜给的。” 杨忠立了许久,叹道:“本将军说啥也得去看看,还能不能收到半肢一骨吧。” 一行五人,磕磕绊绊地望着天桥而去。 第63章 如果你悲伤 原以为自己足够强大,竟然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竟然不经意间就泪流满面。 原以为自己足够健壮,竟然从身到心都虚弱得发抖。 “栖凤,我心里为何痛得,连找高澄报仇的愿望都没有了呢?”唐邕站在深坑前,茫然的道。 脚下是十面玲珑砸下的深坑,眼前是大面积的狼藉不堪, 有砸烂的乱石、砖块,有烧黑的铁条,钢块…… 没有的是,栖凤和三夜的踪迹。 唐邕抬起头,铺天盖地的乌云压下来,那么重,那么沉,压得他无法呼吸。 暗无天日,原来就是满天的乌云。 天地间没有声音,没有生机。 难道,这便是生无所恋? 段韶走过,高洋走过,宇文导走过,杨忠走过,他似乎全不觉察,呆滞的搜寻着周遭大片大片的狼藉。 突然,他嚎叫着腾空而起,双目赤红,挥掌凌空拍下。 其势之猛,惊世骇俗,掌未到,掌风已激得四道白色影子如烂絮般飘了回去。 正是身着清一色素白长袍,戴着清一色白狐面具的狐门四弟子。 四人大吃一惊,人未站稳,已互望一眼,云狐沉声道:“逃!” 只此一人,就可秒杀他们,更何况,对方中的另四人,亦不可小觑。 四人正待绕道而遁,却见唐邕扑到她们刚才踩过的地方,缓缓蹲下了身。那儿,有一截烧焦了的枯骨。 “栖凤,栖凤,是你吗?”唐邕双手颤抖着捧起焦骨,贴在脸上,不停地喃喃着。 段韶等四人停了脚步,悲哀的盯着唐邕的一举一动。 云狐等四人感受到的不是杀气,而是悲伤。惊奇的止步,盯着唐邕。 唐邕捧着焦骨,望着隐没在云层中的天桥,想大哭,痛苦的是,他再也哭不出声音,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哭不出来,他心中的悲伤死死的压抑着。 “这是栖凤,栖凤!”唐邕突然大吼起来,“还有三夜?三夜呢?三夜––” 唐雍气势陡增,如魔神般高高跃起,左挪右腾,双掌不断翻飞,整个天地,如同遭遇强劲龙卷风一般恐怖。 乱石,断枝,枯叶,疾速卷向空中,又被唐邕不断击出的掌风震飞。 “唐大人,住手!”高洋猛喝一声,放在以前,他一声“唐大人”必会让唐邕冷静下来。 然而,唐邕不但没住手,反而反手一掌猛击过来,高洋等人承受不住掌风,狼狈的纷纷后退。 “都给我滚!”他们双目赤红暴喝一声。 掌风所到之处,万物枯折,乱石崩飞,狐门四弟子惊恐万状,连滚带爬的逃之夭夭。 “你怎么不走?”唐邕落在段韶面前,愤怒的吼道。 段韶喷出一口鲜血,狠狠的瞪着唐邕,显然,为了硬挡唐邕的掌风,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知道,你在寻找三夜的遗留物,”段韶吼道,“可极乐蘑菇云焚过之后,岂能留下一肢半骨?” “除非,是凤骨!”段韶悲伤的道,然后蹲下身,移开脚,脚下骇然便有一截焦骨。 “既然是栖凤的,你怎么能动?”段韶刚捧起焦骨,唐邕闪电般冲了过去,将段韶一掌击飞。 唐邕将两截枯骨紧紧握进左掌中,这是最后的宝贝。 然后,连与枯骨紧贴的泥土也不放过,缓缓的一撮一撮抓起,放进左手。 段韶抹掉嘴角的血,走近唐邕,将栖凤的一角裙边递在他面前。 这是栖凤跳出十面玲珑的一瞬间,段韶扯下的一角裙边,也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谢谢。”唐邕接过,咽哑的低道一声。 他将两截焦骨,一抷泥土,小心的用裙角包起来。 唐邕起身,拔剑而起,刷刷几剑,削平一面巨石,然后带着巨石纵身跃进深坑。 “唐邕,你干什么?”段韶也闪电般跟着跳了下去。 “唐邕!”高洋大急,与宇文导、杨忠刚奔至深坑边,却见段韶竟然被唐邕丢沙袋一般扔了上来。 “我可怜的栖凤啊,你忘了海誓,我怎么也不能再让你忘了山盟。”唐邕将巨石嵌平,喃喃自语,“那块一凤石,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段韶稳住身子,俯身盯着唐邕的一举一动。 是的,唐邕削出的巨石形状,正是段府后山的一凤石,可惜,那一面展翅欲飞的巨石,却不知被谁毁掉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唐邕拔剑而书,石屑纷飞,天悲地恸,“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书毕,唐邕扔下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裙角打开,放在一凤石上面。 “唐邕,你可不要做傻事啊。”高洋见他生无所恋,急得大叫,“你要记住,我们的大业还没有完成!” “不要给我谈大业!”唐邕双目血红,望上瞪了一眼,吼道:“没有了栖凤,就算得到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天下统一与否于他何干?谁来当东魏帝王于他何干? 天下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都敌不过栖凤的一世安好。 “段栖凤的五年之约,难道你也忘了?”宇文导愤怒的道,“若是真男子,不管栖凤在不在,都得履约,那可是我们认可了的‘为民五策’!” “为民五策再好,同样好不过栖凤的安好!”唐邕吼完,再不管他人说什么,认真的将两截焦骨,连同泥土摊平。 然后坐下来,从怀中取出短笛。 这是近些日子栖凤常吹的短笛,他放在嘴边,就感觉到了温热。 笛声颤抖着响了起来,那一份淡淡的从容,那一份浓浓的悲伤,直直的颤进人的心底。 唐邕奏的,正是“一凤石”。 “如果我快乐,请随我来一凤石;如果我悲伤,请陪我来一凤石;如果我没有了快乐和悲伤,请将我安放,一凤石。” 唐邕眼前出现了栖凤的音容笑貌,他们一起奔跑在林中,一起谈诗舞剑,肩并肩站在绝剑峰看人来人往,背靠背坐在一凤石数星亮星灭。 “以前的不算,从头开始?”栖凤的眼眸清澈,直看得他的心一颤一颤的。 “嗯嗯,从头开始!”唐邕坚定的点着头。 悲伤的笛声感天动地,天更阴暗了,似乎天,也要忍不住泪雨磅沱。 “如果你快乐,请携我来一凤石;如果你悲伤,请抱我来一凤石,如果你没有了快乐和悲伤,请将我安放,一凤石。” 第64章 如果走进我心里 “怎么办?”高洋低声道,“唐邕这个混蛋,他这是要殉情啊!” “我没有办法。”段韶摇头。 “我们分头扑下去,抢了他的剑!” “打又打不过,怎么抢?就算抢走了剑又如何?不想活的人,至少有一万种死下去的方法。” “可是,他死了,我们的大业就少了一个助力啊!”高洋不甘的道,“亏我把宝全压你俩身上了,没想到此人,竟生就妇人之心。” “你还是人吗?还有没有点兄弟情份?”段韶狠狠的瞪着他,似乎用目光,就要将高洋杀死,“太过现实,你,会让人寒心的!”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高洋骇得急忙摇手,慌道,“我是说,是说……唉,反正我就是不想他死,这本身就包含着兄弟情份嘛。” “那你就快想办法!”段韶怒道,“如果他死了,我从此中立,不帮你也不帮你高家任何人!” “啊?你,你,怎么能这样?”高洋急得抓耳挠腮,“你都没办法,叫我想办法?” 叶楼下面,有悲伤的笛音隐隐传来。 “糟糕,这呆子,听笛音,分明是心存死志。”栖凤焦急道,“要不,你先去,挡下他!” 笛声嘎然而止,天空,彻底阴了脸,大雨飘泼洒下。 “不行了,来不及了!”若幻惋惜的摇头道,“我能感觉到,他已经举起了剑。” “不行也要去啊,只要有一线生机,就绝不放弃!”栖凤大急,狠狠一掌击在若幻的马背上,矫健的枣红马“唏啾”一声疾奔起来。 “啪啦——”一声炸雷响过,顿时,风声雨声雷声马嘶声混杂在一起,栖凤心内更为狂燥焦急。 栖凤跃身上马,使劲一夹马腿肚,身下的马也狂奔起来,后面,十几匹战马呼啸着跟上。 “相隔这么远,哪怕赶到,那笨蛋也早就身首异处了!”若幻一边不满的叫道,一边催马疾奔。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的,唐邕已经举起了剑。 “怎么办?怎么办?”高洋急得团团转,脸上汗水直流,“剑都举起来了,谁还拦得住?” “啪啦——”一声炸雷响起,雨更大了。 “既然冬无雷,夏无雪,我唐邕,绝不违山盟!”唐邕起身,横剑于喉,悲呼一声,“栖凤,唐邕这就来陪……” “栖凤!段宫主,你终于来了!”高洋冷不丁大吼一声,天地间似乎忽然静了一下,雷也避开了这救命的一声。 “栖凤?”唐邕喉间已然划开了皮,但却一点也不觉得痛,提剑就纵了上来。 “栖凤——”唐邕四周一望,猛吼一声,其声悲戚,原来,竟是高洋诈他。 “啪啦——”又一声炸雷响起,天地更暗了。 高洋早跑得远远的,唐邕失望之极,吼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会难受,可我,不能辜负了我自己立下的山盟。高洋,段韶,还有杨将军,宇文将军,咱们,来世再做兄弟吧!” 言毕,唐邕举剑自刎。 “唐邕!”众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却见异变突生。 “儿女情长,能干什么大事?”一声愤怒的娇喝声远远传来,然而声未到,唐邕手中的剑却是“铿”的一声高高飞起。 众人大惊,望空一望,却是被一条长链卷了起来。 能从唐邕手中卷走剑的人,其功力该是何等恐怖? 何况,还是远远的卷走。 只见一红衣女子在雨中踏空而来,收下了唐邕手中的剑。 唐邕面如死灰,忿然道:“没有了剑,我唐邕难道就死不下去了么?” “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装什么装?”红衣女人下落,正好骑上飞奔而来的枣红马,瞧都不瞧唐邕一眼,回头喝道:“栖凤,帮我照顾好小瓜!” 言毕,打马而去,火红的身影瞬息消失在雨幕中。 “哼,又来一个诈的?以为我还会相信?”唐邕闭眼,举起掌…… “唐邕,你还没死下去吗?”段栖凤猛喝一声,那熟悉的声音穿过雨幕,远远的传了过来。 唐邕刹那间呆愣在当声,手掌,在头顶,再也砸不下来。 “什么?栖凤!”段韶听得浑身发抖,饶是冲锋陷阵见过无数生死,此刻也禁不住失态,竟欲掩面而哭。 “马蹄声,好多马儿。啊,真是段宫主!”高洋大叫起来,“唐邕,你个混蛋,快自杀啊,快啊,你死了老子少了个情敌!你快死啊,要不要老子帮你捅上一剑?” “栖凤,栖凤,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唐邕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那淡绿色的身影,多么熟悉,多么熟悉,脑中轰的一声,都差点晕倒了。 原来,幸福也是可以击晕人的。 “啊,真是段宫主!”宇文导等人也是激动的吼了起来。 马蹄声终于慢了起来,段栖凤虽被淋了个落汤鸡,但诱人的身材被勾勒了出来,让人目不敢直视。 身后,秦天等人从十几匹马上跃了下来,拱手道:“在下参见唐大人!” “为了她,一个女人而已,却要死要活,值得吗?”栖凤心中为这样的男儿感动,跳下马来,但语气冷淡,更显英姿飒爽。 “栖凤!”唐邕颤抖着扑上前来,便要去抱住她。 栖凤一惊,想要闪开,内心着实不忍,便侧了一侧。 唐邕没抱住,却是双手抓住了栖凤的双肩,摇道:“栖凤,你记不得了海誓,但记得山盟啊。我唐邕,为了你而死,值得!” “真值得?”栖凤掰开他的手。 “真值得!为了你,我唐邕干什么都值!”唐邕激动地道,“如果走进我心里,你一定会发现,我唐邕的心,只为你一人而跳动!” 当着这么多人,唐邕居然表白起来,栖凤感动不已,随即又莫名有些伤感。 如果,他知道此栖凤非彼栖凤,他还会这么爱她吗? 对啊,他爱的是以前的栖凤,她的妹妹啊! 是的,如果她能走进他的心里,她看到的,一定是他多么多么的爱小凤。 小凤是她的同胞妹,有唐邕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子相爱,她应该高兴才是,但她现在,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醋意,只是,有着驱不走的伤感,和没来由的害怕。 第65章 三道圣谕 “以前的,我全记不得了。” “我说过,从头开始。” “五年之约。” “好,五年之约!” “除你而外,我不知道是否有人也会坚持到五年。” “本将军一定会坚持到五年,并不折不扣实行为民五策,届时,请栖凤宫主检阅!”宇文导拱手告辞。 “还有我!”杨忠亦拱手告辞。 看着二人消失在雨中的背影,高洋低声骂道:“西魏的两个狗将军,也想夺东魏的天凤之女,真不要脸!” “走吧,回峰。”栖凤上马。 秦天急忙调出三匹马给唐邕、高洋和段韶。 “不管有多少人竞争,我一定是离你最近的那人!”唐邕也纵身上马。 “还有我!”高洋盯着栖凤窈窕的背影,“我将完全遵照宫主的指示,以五策为民!” “这次天绝峰损失太大,我们还是先帮宫主修葺醉伶宫吧。”唐邕道。 宫主是我好吗?难道天绝峰真变成段栖凤的了?高洋狠狠的瞪了唐邕一眼。 “醉伶宫既然毁了就不重建了,劳民伤财!”栖凤打马望叶楼崖下而去,“以后,天桥上就不建宫殿,修复成桥即可。极乐殿倒是必须要恢复,就重建到艳楼吧。” “既然醉伶宫不复存在,以后,大家就叫段宫主为天绝峰峰主吧!”唐邕一边纵马一边向高洋瞪了回去。 “啊?那怎么行?”高洋急道,“宫主叫了这么多年……” “怎么不行?”栖凤笑道,“醉伶宫宫主这名儿,听着就不舒服,改了也罢!” “是!峰主!”秦天等人跟上,忙道。 高洋瞪着唐邕的眼光都变色了,心里那个恨啊,竟然直接就让“宫主”的称谓不复存在,他这个真宫主算是再也真不起来了。 回到天绝峰,段栖凤一刻也没闲着,大规模派出人手,搜寻秋月的信息。 就在第二日,极音殿兰凯便送来了听山带回的消息。 听山只道秋月被锁在了东柏堂,好在探清楚了半个月内将不会有危险,他们正在想办法营救。 有听山着急,栖凤稍安了些心。 同时,天下诸多信息也传了上来,栖凤感兴趣的是元戊居然当日从极乐殿逃了出去,目前在听山的安排下,守护极音殿。 当然,栖凤、高洋、段韶等一众人等皆已生逃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天下。 有了秋月的消息,第二日开始,栖凤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一是重建极乐殿和修缮天绝峰天桥,由高洋全权负责。 经过近五、六天紧锣密鼓的设计,建造,殿与桥已初具规模。 二是精减杂役和峰卫,由三夜负责,段韶难得出来清闲,索性在天绝峰帮着训练挑选出来的峰卫。 经过精心筛选,共留下了200峰卫,外加男女各50名杂役。 三是由唐邕负责,在第六日举办了一年一度的“佳人会”。 由于此届“佳人会”被段栖凤定性为最后一届,因此参与者甚众。 “佳人会”性质为美人拍卖交易,参与对象必须为富贾商人、达官贵人和天下青楼楼主或主事管家,拒绝武士名流上山,基本上无安全压力。 在佳人会前夕,栖凤主持选出了自愿留在天绝峰,且有一定才艺基础和天赋的少女100名,组建成“天绝歌舞乐队”。 既为最后一届,参与竞拍者格外珍惜和起劲,薛洛姬被东魏朝廷“四贵”的骠骑大将军高岳相中,最终以九百万两黄金、破历史数倍的天价买走,其他愿意下山的花颜和月采等美女也拍出了不菲的价格。 没人拍又没被选进“天绝歌舞乐队”的,则与落选的其他峰卫、杂役一道,由天绝峰给予安置费,送下山后自行选择出路。 经过几日的辛苦改革,天绝峰由700多人一下子精简到400人,且几乎全是精英,各项制度也逐步规范起来,人员精干,办事高效。 蛋疼的高洋是彻底泄气了,一切都变了,辛苦经营起来的天绝峰,从此再与他没半点关系了。 但他却第一个举起了酒碗,眉飞色舞的道:“宫主一跃而为峰主,我高洋特别自豪!为何,因为这峰上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丁,全有我高洋的功劳!因此,为我高洋的功劳干杯吧!” 唐邕暗自冷笑,这话,恐怕只有他才听得懂。 “好,大都督确实辛苦了,栖凤在此谢过!”从没喝过的酒的段栖凤举杯,豪气的干了下去。 说是杯,其实是海碗。可这一碗下去,从喉咙直辣过肠胃,栖凤一张脸憋得通红,终于忍不住还是咳了出来。 唐邕急忙干掉,然后冲着高洋吼道:“今日是为段将军送行,只能一个一个的喝,再喊一起干的话,老子一碗照你头上盖下去!” “咳,咳……”栖凤摆手,哑声道,“高,高洋着实辛苦,该,该喝的。” “哈哈哈,我栖凤妹妹自摔下断剑峰后,各项能力那是蹬蹬蹬的突飞猛进啊。”段韶就差没手舞足蹈了,兴致极高,“没想到这酒量,哈哈哈,倒是退之千里!” “这样吧,栖凤浅尝即可,我们三个大男人干!”唐邕提议。 “既然栖凤姐让我与各位将军同桌,那我也是大男人!”三夜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哼,谁说女人就该被你们无视?”旁边的南小瓜陡的站起身来,端起碗就往嘴里倒。 只是,嘴小碗大,大半都倒进了领内来。 将碗扔在桌上,南小瓜哈着气,急急的拍着胸口。 不过,她倒没像栖凤一样脸红咳嗽。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唐邕笑道,“两个小家伙,胜却英豪无数!” “行啊,可也别喝高了呀!”栖凤抚下两人的头,然后给大家满上,“我哥既要回晋阳,栖凤提议,先祝段将军一路顺风!” “好,一路顺风!” 众人正要举杯,却见一只信鸽扑愣愣的疾飞进来,一头撞进高洋怀里。 “高大丞相的传书!”唐邕苦笑,“应该又有什么差事了吧?” 高洋放下酒碗,急忙解下鸽腿上的一扎绢帛,一一看完,脸色变了又变。 “三道圣谕!”高洋不敢隐瞒,皱眉道,“一道圣谕,营州被契丹所陷,令段将军疾速回邺,领兵援救! “二道圣谕是,令我与唐都护即刻回邺,急议朝事! “三道圣谕是,是,令段栖凤,三,三日内,婚嫁高府。” 第66章 藏拙败露 东柏堂,豪华秘室内。 “关于天绝峰,就这些消息了?”高澄端着茶杯,皱眉。 “大都督隐藏太深,下官和王绂调动了几乎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才查到天绝峰主人乃大都督。”纥奚舍乐躬身,“但这些,已足以证明大都督并非庸人!” “原来,这十几年来,他一直都在给我装熊,装蠢!”高澄怒极而笑,“哈哈哈,不过,藏拙能拙到这种地步,子进啊子进,真不愧我高家后代!” “这次将他召回,请王爷千万不可心慈手软!”崔季舒坚定的道,“先翦除后患,再逼朝上位。” “如果先不翦除呢?会阻挡我上位的步伐?”高澄不悦。 “这倒不会有冲突,但终究是一大隐患!”崔季舒收拢折扇,“小时,他曾快刀一挥,斩了你们几弟兄都解不开的乱麻;后来,又在你们几弟兄纷纷逃跑时,拼力击杀并最终擒获彭乐才罢休。虽是王爷家父的试探,但足以证明其聪慧到了何等程度!” “而后,大都督突然就变得傻了,笨了。应该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杨愔也道,“这样的人,绝不会是傻大胆,而是大智若愚,不为乞,便为帝!” 高澄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残忍的凶光,他想到了悟得对高洋的一句断言:贵及人主。 “子进呀子进,我一直努力放大你的愚蠢。哪怕你是演戏也好,真笨也罢,我亦是不愿杀你。”高澄叹道,“你若一直装下去也行,毕竟,你还是我高澄的一母之弟!可你,错不该有野心,错不该背叛我,错不该暗中培植势力啊!” 王绂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若王爷不忍心,此事交由下官办理,必万无一失!” “此事不急,谅他高洋也翻不起个浪花来。”高澄摆摆手,“凡事有个轻重缓急,把天凤之女弄到手,才是目前最紧要的大事。须知,得天凤之女得天下啊!三道圣谕,本相倒不知此计能成否?” 高澄想到段栖凤的倾世之容,羞花之貌,忍不住都快流出口水来。 管他什么血红玫瑰引,哪怕只能得到栖凤一夜,足矣。何况,血崩的是她,于我有何损失? 杨愔见状,献计道:“此计能否成功,段韶将成为最重要的砝码。建议少给兵马,并让营州陷落为孤城,越凶险越好!” “柔然亦大举进犯,将牵制住斛律光,届时,当真无兵马援助!”陈元康却是分外担忧,“只怕段将军真遇到凶险,我东魏怕是损失不起这样的猛将啊!” “这个,本相自有安排,若段韶真战死营州,亦乃天意。”高澄不喜的岔开话题,“天凤之女极重情义,秋月这砝码也是不轻。本相就不信,她会置圣谕而无动于衷。” 天绝峰,天绝殿。 席上鸦雀无声,几人都是吃惊的盯着高洋手中的绢帛。 良久,高洋才颤抖着将绢帛收进怀里。 “挟天子以令诸侯,欺人太甚!”唐邕吼道,“逼栖凤嫁入他高澄,除非先杀了我唐邕!” “我段韶天生是上战场的,什么事都敌不过保家卫国!”段韶扔杯起身,“你俩后一步,想办法阻止这场婚事,否则,我段韶做鬼也饶不了你们!” “既来参与‘乐来约’,就代表同意本峰主的五年之约!”栖凤起身怒道,“现在却欲强来,真当我段栖凤是好揉捏的!” “好!对强权不妥协,对绝境不放弃,有我段家的傲骨!”段韶给以赞赏和鼓励的眼神,“若无良策,就不要下天绝峰,看他高澄能有何办法!” “嗯,哥,战场凶险,你一定要小心。” “好。军情火急,我先行一步!” “哥,你一定要保重,妹等着你回来!”栖凤有些不舍,但又怕他分心,“你不要担心我,我有天凤三宝防身,他高澄若欲强来,还不知鹿死谁手哩!” 送走段韶,众人坐下后又是一阵沉默。 “幽州、安州、营州一带历来是落雕将军斛律光镇守,为何忽然派并不熟悉地势的段将军远道而去?”唐邕皱眉,忽然道,“大都督,可否将绢帛借属下一看?” “高澄的确还附了一段话,但为了不让段将军战场分心,我没有念出来。”高洋黯然,将绢帛递与唐邕。 唐邕看完,亦是叹息,再递与栖凤。 “若应婚事,可保段韶、段府,以及秋月安然无恙。否则,本相亦无能为力。” “秋月怎么被他控制了?”栖凤惊呼出声,她对段氏一家除段韶生出了些感情而外,对整个段府并没什么印象,但秋月不同,她早已视秋月为亲妹妹。 “东柏堂,本就是高澄这个败类与琅琊公主幽会之地,”高洋想到自己的妻子也被高澄欺负过,咬牙切齿的道,“那地方,也是他另一个家。还是,他在邺城的秘密办公地。” 唐邕思虑良久,突然失声叫道:“高洋,你十几年的藏拙,十几年的装蠢作傻,已败露了。” “什么?”高洋惊得跳了起来,“那,那不就意味着我,随时有生命危险了?” “可惜,连峰主都是栖凤了,依然未能瞒天过海。”唐邕又是一声叹息。 高洋这才明白,原来唐邕已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高澄正在全力调查,这才不露痕迹的将天绝峰主人推给栖凤。 可即便如此,高洋这个始作俑者,依然被挖了出来。 “那我,我,我不回邺城了!”高洋惊恐万状,“我还没到邺城,说不定就被暗杀了。” “高家已经权倾朝野,安安份份当臣子不行么?”栖凤头疼,“可你们不但天天想着篡位,而且,为了皇位,连亲兄弟都相互算计残杀,还有点人性不?” “东魏的天下,本就是我高家打下的。他元家,若不是我爹仁慈,有他皇位坐吗?”高洋却是不以为然,“你不是提出为民五策吗?傀儡元家能做到吗?” “为民五策,但存于心,不分职位高低。”栖凤正色道,无形之中便显露威严。 “段栖凤,请你,助我!”高洋似乎感受到了栖凤恐怖的能量,激动的起身,拱手,虔诚道,“你应该能考虑到,只有我高洋上位,才能最大限度的实施为民五策!” 第67章 凤谋天下 东魏千仞楼,天下第一楼。 所谓第一楼,并非面积最大,而是在世人眼里,最为神秘,和美好。 千仞楼位于千仞湖正中央,典型的五层干栏式吊脚楼。 因吊脚高达二十仞,千仞楼,便成了真正的空中楼阁。 又因十二时辰圴有云雾缭绕,美不胜收,在观者眼里,乃真正的海市蜃楼。 千仞湖,绝对浑圆的湖,方圆千仞,湖水均深十仞。 两臂伸展为一仞,从任何一处岸边到达湖中心的千仞楼,均远达千仞。 千仞湖拒绝任何船只进入,湖水,亦不知被刑医施以何种手段,再会游泳之人,入湖必沉。 因距岸太过遥远,若无主人启动湖中桩,哪怕是八大山人,亦休想上得去。 因此,千仞楼成了天下第一楼,最为神秘和美好,众人只道是神仙住的地方。 此时,正有两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在楼顶,似乎真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对坐而弈。 “你这连续两子,落子狠,逼的凶,杀气腾腾,咄咄逼人呀!”听山执白子,久久未落。 “不狠,咋能让你,以及天凤之女就范?”刑医拈着须,狠狠盯着棋盘。 “前一子,硬逼得师沛然将听月交于你手,否则,你不给她换心!后一子,硬逼得我和麦朵朵住进千仞楼,否则……” “否则,你们连见听月的机会都没有!”刑医得意,“而且,秋月三日后苏醒过来,你们还得想方设法让她剩下的日子过得舒心,否则,她的心会痛得生不如死。” “卑鄙啊卑鄙,枉为八大山人!”听山终于战战惊惊的落下一子:“但,逼得过于凶狠,太过杀气腾腾,可知,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你就不怕用强过度,导致招式过老而难逃失败的厄运?” “自古豪杰无是非,成者王侯败者寇!”刑医黑子再落,如巨雷轰下,棋局更有一边压的势头,“畏缩唯诺,前惊后惧,可知,空耗优势不能得地抢势,你就不怕处处被制,导致大局难挽而溃败的结局?” “原来,你道师沛然需月余,先养好胸腔之伤才可承受换心之重,实乃对我和栖凤一边压的威胁。”听山捉子难下,但并不赞成刑医所为,“看似可怖,实不明智也。” “延缓时间,才能更显听月之饵诱惑之大,才能处处牵制。”刑医端茶狂喝一气,“这就叫,一鼓作气,胜过再鼓,三鼓。” “在不知对方底细之前,横冲直撞乃行棋之大忌!所谓招式一大,后方空当必现,也就难有退路!”听山轻笑,“你将我骗至千仞楼,若无千仞湖主人高澄开启湖中桩,我就没了退路。而没有退路的人,必然破釜沉舟!” 白子直切对方薄弱之处,斩龙屠蛟。 听山这一子落下,刑医脸上陡然变色,手中的茶碗“叭”的一声掉落地上。 天绝殿,从太阳正午直到月亮升起,三人已筹谋了近四个时辰。 “我的决定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允许?”栖凤一怒,凤眼圆瞪,“五年之后,也许你会有资格改变我的决定。但,那也仅仅是,也许!” “一脚踏进邺城,你知道会有多危险吗?”唐邕针锋相对,“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你涉险。再说,我这几套方案,虽不甚完美,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高洋,你表个态?” 高洋一直闷声不响,所以两人才一再僵持,唐邕只好把希望放在高洋身上。 “咳,咳……”高洋只顾独自喝茶,这一下差点呛着,放下茶杯,慢悠悠道来,“你的几套方案,本大人不同意。为啥,成功机率不高,牺牲风险太大。 “不说秋月能否救出,若段韶一旦出事,乃是对我高洋,对整个东魏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段将军和斛律将军乃我东魏两大柱石,栖凤说得好,若一柱摧,西魏、梁朝,甚至契丹、柔然、步落稷等都可能挥师扑来,那时,我东魏危矣……正如栖凤所言,那时,东魏百姓将惨遭屠戮,你忍心看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吗?” “你,你这是照搬栖凤的观点,你什么时候在乎百姓生死了?你有点自己的脑子好不?”唐邕大怒,气得语无伦次,“好,好你个高洋,你考虑过栖凤的危险没?” 栖凤却是平静的道:“就算不谈百姓疾苦,但我的家人,还有秋月,都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我还能躲在天绝峰苟且偷生吗?而且,我作为天凤之女,迟早是要涉足官场的。就算我不想,亦会被逼下天绝峰,即便这次不下山,绝对还有更多的胁迫逼着我下山。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栖凤想到师父总骂自己猪脑子,那是恨她肩上顶着的铁疙瘩不成钢啊。 师父教她读天下书,习天下武,还将自己最巅峰的神兵三杰作交与她,就是要她到红尘中力挽狂澜,让苍生少受一点苦,让天下早一些安宁。可她,偏偏不爱动脑子,只想着过普通女人的日子。 现在,形势逼得她不得不开动脑子,不得不谋划天下,不得不一头扎进京城。 哪怕再凶险,亦得前行。 因为,除了她亲涉邺城,实在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去救下秋月,救下段府。 “栖凤下山,我赞成。”高洋假装没看到唐邕递来的眼色,那是三分祈求,七分杀人的眼光,“栖凤说得对,作为天凤之女,迟早得进官场,你一次次躲,天下枭雄会一次次逼,说不定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为我们的懦弱而死去。” “你太自私,你就是个,无利不图的小人!”唐邕怒道,“你只想着利用栖凤为你打天下,高洋,你还有点人性吗?” “因为栖凤相信,只有我上了位,才能为她最大限度的实施为民五策。” “你是否上位,本峰主可没那么大的本领!”栖凤正色道,“但既然本峰主答应助你,不管你是否上位,均得不折不扣实施为民五策!” “否则!”栖凤陡然起身,厉声低喝,“我段栖凤,会亲手宰了你!” 高洋迎上栖凤犀利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起身,道,“我高洋,怎么会,怎么会失言!” “好!我嫁进高府,你敢对我动手动脚,下场嘛,”栖凤步进高洋,戏谑的盯着他胆怯的眼神,玉手抬起,慢慢移向高洋颈边。 高洋吓得浑身发拌,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脖子的东西搬了家:“你,栖凤,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让你提前知道,若轻薄我段栖凤的下场。”栖凤话音未落,玉手一挥。 “嚓——” 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过。 “砰——”随即,一道巨大的闷响声传出殿外。 南小瓜、三夜等人猛然撞开门,一看,竟是紧贴高洋咽喉的一根铁柱倒在殿内。 高洋吓得呆愣当场,头上的汗滚滚而下。 栖凤缓缓坐回原位,端起茶杯,没事人一般饮着茶。 唐邕一口茶喷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这样的玩笑,”高洋一摸头上,脑袋还在,但头发全被汗湿了,“以,以后,还是不要开吧。” 南小瓜吐了吐舌头,急忙拉上门,和三夜等人快速回归门外。 第68章 婚嫁高府 翌日辰时,东柏堂密室,一封传书急报高澄。 “王弟愚钝,朝议亦是人云亦云。思之再三,决定与唐邕一道,筹备天凤之女婚嫁高府事宜。子进呈。” “毕竟是亲兄弟,哈哈哈……”高澄将传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哈哈大笑,“能主动配合,这就对了嘛。几位,随我回王府,安排布置门面,装饰得喜庆一些。哈哈哈……” 不到一个时辰,又一封急报传来。 此乃东魏斥候所传,大意为,京畿大都督一行十八人,全着清一色的大红衣妆,大红鞍马,大红乐鼓和喇叭、竹笛,一路飞奔,歇息时欢奏《八节长欢》《百媚喜娘》,好一派喜气。更有前后各一面大旗,上书大红喜字:“高府迎娶天凤之女!” “哈哈哈,不待十日,三日内即成!有唐邕协助,子进办事效率不低嘛。”高澄心中高兴,“来人,传令各处,务必保证天凤之女行程安全!” “是,属下这就去办!”崔季舒忙吩咐下去。 “全着大红衣妆?”杨愔眼望高澄手中的传书,不会是他念错了吧,“送亲迎亲的人也要着红妆?” “没错没错,就是清一色大红。”高澄不以为然道,“这不正突出了本王迎亲的喜庆吗?肯定是唐邕那小子出的主意,哈哈哈,好,好,好极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下官安排高手一路暗中保护吧?”王绂拍拍衣袖,建议道。 “好,快些行动。” “下官遵命。” 然而,人还未行动,各地竟又有传书报来。 “欣闻高府迎娶天凤之女,戎州辖区,下官确保绝不发生任何差池,请丞相大人放心!戎州刺史徐穆敬呈。” “得报高府迎娶天凤之女,下官确保汾州辖区无虞!汾州刺史刘丰呈。” “欣悉高府娶亲,上党已全军暗中行动,以确保天凤之女安全!上党郡高子通敬呈。” …… “哈哈哈,子进果然聪明,打着高府迎亲旗号,谁还敢生觊觎之心!”高澄抖着一封封传书,哈哈大笑。 “齐王威武!”崔季舒摇摇折扇,献媚道,“沿途官吏奉迎都来不及,哪敢生出异心!而且生怕在各自辖区出了事,必暗中全力护送,外地高手,亦不敢在顶风劫人。” 第三日午间,迎亲队伍如一条火龙,在欢快的迎亲乐曲中,吹吹打打,长驱直入邺城高府。 时间紧迫,礼仪从简。但再怎么简,高澄亦须先到高府,与天凤之女完成三拜,才算真正成了亲,然后才能双双回归齐王府。 晋阳设有丞相府,邺城设有齐王府,还有不是秘密的秘密办公府第东柏堂,以及建造有与东柏堂仅千仞之距的天下第一楼——千仞楼。 比皇宫还奢华的几处府殿,显示出了高澄无比尊崇的身份。 一身大红喜袍的高澄胸戴硕大红花,在众侍女的簇拥下,显得格外英俊潇洒,笑得合不拢嘴,快步迎了上去。 迎面而来的高洋亦是胸戴红花,怯怯的看了眼春风满面的高澄,脚步一下重得几乎迈不开。 高澄多年的积威,自己多年的装熊,让高洋想重新站起来,竟然一时间适应不了。 而且,高府个个都是高大帅,唯独高洋长得太过普通,普通到,丢在人群中就找不见那种。 看着高澄的威武帅气,高洋莫名的便低了士气,尔后才是恨恨的不甘心。 什么都被你占全了,但至少我身高不差你,为何我就事事要矮你一截? “哈哈哈,子进,看看你这个熊样。昏了头么,你穿大红衣袍为兄不怪你,但你戴着红花干嘛,快快取下来。”今天是自己的大喜日子,高澄心情极佳,第一次没对高洋发怒。 “王兄,我戴着红花虽没你帅气,但这是天凤之女让我戴的。”高洋止步,努力让自己的语音不颤抖,“所以,我就当仁不让了。” “恭请新郎新娘入堂,三拜成亲!”知客司在堂内高声叫道。 一众人等无视高澄,继续前行,直奔高府大堂。 高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这,怎么能如此操作?” 整个高府一下炸开了锅,更有在外看热闹抢喜糖的好事者,发出了喝倒彩的嘘声。 高洋挺胸而前,与栖凤双双迈进高府大喜。 整个大堂,亦是经过了精心布置,大红喜字随处可见,极好的烘托出了喜庆的气氛。 高洋、栖凤双双跪下,上面,则是高高上坐的娄昭君。 高澄、高洋、高演、高淯、高湛和高济六兄弟的亲生母亲。 娄昭君一时间也懵了:“儿啊,你,你这是……” “臣儿高洋,今遵从圣谕,将天凤之女迎进高府!” “圣谕,天凤之女,婚嫁高府!”高澄终于回过神来是怎么一回事,气急败坏的冲进来,大吼道,“高洋,你想抗旨?” “天凤之女婚嫁高府,王弟迎娶,没抗旨啊。”高洋抬头,不敢正视高澄。 “高府乃是我高澄当家,当然指的是……” “天凤之女,婚嫁高府。高府嫡子庶子众多,我栖凤为何偏偏要择你?”栖凤厉声打断高澄的话,“高洋亦是高府嫡子,我栖凤奉旨嫁他,你,敢抗旨阻挡不成?” 说完,伸出右手,故意向他晃了晃,就见那银手镯在玉腕上闪闪的打着圈。 高澄脸色巨变,一下闪在了一众红衣迎亲队伍之后,狠狠的撕下大红花,甩掉大红衣袍,狼狈的溜出了大门。 “一拜天地!”秦天闪了出来,高声叫道。 知客司哪见过临场换了新郎的怪事,何况是一向怯懦的高洋抢了骄横跋扈的高澄的新娘胎,他还敢再开口? 按照先前的预案,秦天及时的顶了上来。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高洋与栖凤草草完成了仪式,再向娄昭君躬身道:“儿高洋与栖凤舟车劳顿,待明日再行给母亲请安。” “嗯,好,好。去吧,既然你喜欢,母亲就认可。”母昭君自始至终没开口,见木已成舟,这才无奈的说了句话。 第69章 情报,情报 高澄回到齐王府,远远瞧见大红喜字喜花已全部拆除,狂怒的心才稍有了些安慰。 府内不管是心腹属下,还是内外杂役,都如此精干,还谈何事不成? “老把会,东柏堂议事。”高澄并未进王府,府内大红布置虽已拆除,但总还有些蛛丝马迹看着扎心。 到密室后,高澄皱眉,背着手踱步,久久不言。 高澄不言,八人均知道他在想策略,便立着不动。 “朝官、府官分头行动,速查天凤三宝,今天内我要相关的情报,越详细越好!”想了半天,高澄突然停步,憋屈的吼出一句。 老把会由崔季舒、杨愔、陈元康三位朝官,以及安泽熙、纥奚舍乐、王绂、孟繁星、顾西等五位府官组成,乃高澄的心腹爱将。 能入选老把会的,不但要有能力,更得有忠心。 “是!”众人亦不敢多言,迅速行动。 杨愔与安泽熙却留了下来,高澄疑惑的盯着他俩:“还不快去?” 两人却各自从怀中取出一份厚薄不一的资料,呈与高澄。 原来,杨愔与安泽熙早就着手调阅各类正史、野史,江湖传说,寻找天凤三宝的蛛丝马迹。 “不错,不错,干的不错,本相对你俩还真没看走眼。”高澄接过,快速浏览一遍,惊异的发现,这些资料已足够翔实了,心内狂喜,“二位从你们了解的角度,谈谈三宝的优缺,如何?” 强大不可怕,再强大都有其死穴,可怕的是未知。只要破解了“未知”,就必有办法打破强大的神话。 “是!”杨愔一挥衣袖,“我主要搜集的是嗜血之吻和锁心之恋。” 高澄点点头,边翻阅资料边道:“优点或特点,以及缺点,不要错过!” “嗜血之吻的特点是,自戒指中突然弹出寸长尖刃,银白若闪电,薄极如蝉翼,可瞬间刺入或划过,对于至今发现的任何挡体,皆能达到无坚不摧的神奇效果。”杨愔顿了顿,“缺点,此宝遵循时辰运转发挥效力,在夜与日交替之际的子时将不能启用。” “好,好!”高澄点头,大笑道,“子时行动,这一宝岂不是就废了!” “锁心之恋极为厉害,自手镯中突然射出粉色心形透明箭,追杀心脏;若偏离心脏发射,则为不断捆扎带。”杨愔踱起了方步,似略有所思,“越强大的武器往往缺点越多,此宝至少有两个缺点,一是三米之内才有效;二是只能储存三发能量,一旦用完,需一月后才能继续使用,而且,需由不弱于八大山人的高手舍弃二十年功力为其充能。” “资料道,这锁心之恋已用完三发?” “确已用完三发!”杨愔极坚定的点头。 “岂不是说,离最后一发击杀曲恨天,至少还有两天才能重新启动?” “是的,而且还得有八大山人舍弃二十年功力充能!” 高澄哈哈大笑:“习武之人,特别是到了八大山人这种地步,将功力看得比命还重,为锁心之恋充能?几乎想都别想。” “如此可以断定,锁心之恋已废!”杨愔又是坚定的点头。 “好,说说灼魂之殇吧!”高澄转向安泽熙。 “灼魂之殇最为恐怖,自手镯中突然射出燃烧着的金色弹丸,大小若花生粒。在发出巨大爆响的同时,让对方瞬间定身,穿越人体时,还会不断爆炸。”安泽熙想着这种恐怖的武器声音都开始颤抖,“好在,缺点也极明显,一是此宝乃消耗性武器,仅有六发,目前所知,至少已用掉一发;二是不能连续使用,需间隔一个时辰以上。” “嗯,好!好!好!”高澄点头,连声道好,“如此,只要在子时下手,并避过灼魂之殇,天凤之女便如待宰羔羊,弱爆了。” 栖凤并没住进高洋的都督府,而是在位于齐王府与都督府之间,选了一栋不大的独家四合院。 栖凤热爱大自然,喜山喜水喜花草树木。 皇宫无树,各大府邸亦难有大树,而这院门左侧不远,竟有一棵数人才能环抱的巨大桂树,不但枝繁叶茂,而且已经开出了小桂花,清香宜人。 “高府及周边的所有房子,我独喜这院子!”栖凤眉飞色舞,“我要定了,否则,我到高府外去挑!” 高洋和跟来的李祖娥面面相觑,这可是祖娥的几个丫环居住之所,栖凤要住,岂不是自降身份。 “凤妹妹,你要哪都可,里面还有好多殿宇的。甚至,你要住我那小殿,姐姐也立马让给你!”李祖娥拉着栖凤的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真诚,“只是,这院子,着实寒酸了些。” “姐姐的好意,栖凤心领了。”栖凤轻声道,“姐姐不但人美,心也美,以后,你能常来这小院坐坐,栖凤的小院就不会寒酸了的。” 栖凤心中叹息,这世上竟有如此绝色而柔韧的女子,出身豪门大族,却在十四岁时便嫁给了年仅十岁的高洋。最令人叹惋的是,为了成全丈夫的韬光养晦,面对高澄的非礼,祖娥不得不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如此活着,实是太不容易了。 “好啊!这地方环境优美!”唐邕巴不得栖凤不要深入高大都督府,一时间喜笑颜开,“有树才有好风光嘛,何况,树边还有小溪潺潺流,这真是人间仙境啊!” 栖凤硬要了这幢独家小院,并命名为桂月宫。 “唐邕,我要整个天下局势,特别是皇上和高澄的相关资料!”住下后,栖凤来不及喘口气,就开始作出安排,见唐邕爽快的点了头,又对虎口探作出紧急安排:“七言,全力搜集秋月和段韶的情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情报,对人生地不熟的栖凤来说,太重要了! “绝不辱命!”夏七言快步迈出。 夏七言是个锁骨突出的女孩,看着就特别精炼爽快。 天绝峰不再建醉伶宫,加之人员精减,夏七言领队的“囚你不死”醉伶宫队便不复存在。 为适应长远发展,栖凤精选了八名有一定情报天赋的峰卫,成立了以刺探情报为主的虎口探,探长夏七言。 经过强化训练,夏七言已达高级九段,即将迈入超级高手的行列。三夜,则顺利跨越了超级二段。 南小瓜的武力值是超级八段,若以南小瓜为坐标,那么,栖凤以前的武力值应该在超级九段。 可惜,她现在的武力值,却连天绝峰一个普通的峰卫都不如。 第70章 密谋,密谋 京畿大都督府,两人正在议事厅密谋。 门外,魔神一般立着高洋的四大青衣侍卫,铜铃暴眼的南彦、南扬,长腿猿臂的林莫、林遥。 唐邕拉着高洋对面而立,将一张邺城地图铺于桌上。 “栖凤不是叫我们搜集情报吗?看地图有用?”高洋皱眉。 “情报自然会搜集,但眼前的形势,你的命是不是更重要?” “嗯!”高洋忙不迭的点头,“高澄已经发现我韬光养晦十年,哪会放过我?我随时都感到有刺客在暗处盯着啊!” “桂月宫处于两府之间,那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唐邕手指在地图上游走,眼光犀利的盯着高洋,“这周边的巡逻增加两倍,而且全换成高手,而且,而且我要亲自驻守!” “东柏堂这一带,不管你带多少人,都不可去!”唐邕手指不断移动,“若朝议,只能在朝廷;再不济可在高府,家母亦可保你安全。” 唐邕又指向千仞湖:“这儿,已有八大山人驻守,而且不只其一。秋月便被困在里面,这是引诱,对象依然包括你在内,你若怕死,还是避一避吧。” “营州,段韶两千兵马经过一夜的惨烈拼杀,仅进城千余。段韶进城后,已被契丹围成铁桶一般。”唐邕手指又移向边塞,忧虑道,“而与营州呈犄角之势的平州、安州分别遭到山胡、柔然侵扰。” “高澄,你个狗娘养的,这是要置段将军于死地呀!”高洋勃然大怒,“如此危急时刻,斛律将军却被一纸圣谕钉死在幽州不得枉动,令他先稳住幽州、燕州。高澄他娘的,为得到天凤之女真是不择手段,置家国凶险于不顾,真是该死!” “这个可以有,继续骂,骂他娘,骂他爹,骂他祖宗十八代,我爱听。”唐邕不动声色的道。 “我还想骂你十八代祖宗啊,你为什么还不让动手?他多活一天我们都可能少活一天!”高洋怒道,“我们已经准备了那么久,兰改也说,兰京也道,现在的高澄全部心神都是在对付我们,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啊。” “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凶险不下于天绝峰一役,绝不可打草惊蛇,要动则如雷霆,确保万无一失!”唐邕道,“还得干净利落,不能让人怀疑到你头上,否则,你何以服众?” “绝不可打草惊蛇,绝不可打草惊蛇……”高洋不断重复着,烦燥的指着地图,“老子恨透了东柏堂,真他娘的想一窝子端掉才解气。” “主子,有唐大人的秘件。”林遥手中捧着一铁盒,在门外向高洋叫道。 “拿进来!”高洋不耐烦的道。 林遥挺胸而进,将铁盒放在桌上,又挺胸而出。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高洋见唐邕取出两叠资料,一叠是关于嗜血之吻的,一叠是关于锁心之恋的,另附有一纸,用工整的汉隶书写。 “凶险,在子时。另悉灼魂之殇的缺点,需间隔一个时辰以上才能再次使用。” 汉隶在当朝流行之甚令人咋舌,上至皇宫,下至草庐,无不以习汉隶而自豪。 汉隶讲究“蚕头雁尾”、“一波三折”,字形宽扁,横长竖短。所有字几乎全长一个模样,但高洋和唐邕心中明白,此乃谨慎的杨愔之手书。 唐邕将资料放进火盆中,坐下,用火钳拨弄着,让火势更旺。 “怎么不把资料给栖凤?”高洋道,“天凤三宝的缺点高澄都全部知道了,那,栖凤该多危险?” “要栖凤知道内容,不是还有很多种方法吗?”唐邕却平静的道,“坏的消息,亦可带来好的结果。来来来,坐下,继续谋划,这个消息得利用一下。” 戌时才至,桂月宫内外已是剑拔弩张,三夜、南小瓜立于栖凤后方左右,唐邕藏身于桂树上。 唯有栖凤的琴声悠扬,平静而专注,泉水一般流淌,微风一般拂过,倾诉着淡淡的忧伤。 “奇怪,为何这么早就来了?”唐邕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拿栖凤的生命打赌,决定率先出手。 终级一段的实力太过霸道,一掌击出就逼出了周遭暗藏的一众蒙面高手,数人在惨呼声中狂喷鲜血。 然而,这些死士却并不退却,临死之际也要将手中的武器扔向半空。 待唐邕看向头顶时,受伤的数人却扑向前去,死死抱住唐邕的脚,而武器却在源源不断的抛向空中。 唐邕未能及时纵身逃出去,周围瞬间结成一个网状圆球。 “球囚阵!”唐邕大惊,江湖上以洁身自好为傲的囚联天竟然放下身段,来到了邺城? 唐邕挥剑左劈右砍,“铿锵”声中但见火花四溅,可哪有半点能砍断的痕迹。 网眼刚好比头小一点,哪钻得出去?显然,对手非常了解唐邕,球囚阵就是为了困住他而来的。 “原计划撤销,所有人保护天凤之女!”唐邕见凶险程度远超出了自己的预估,急得大吼,一边抵挡着射进来的弩箭,一边躲避着刺进来的刀剑。 唐邕被困,二十余巡逻急忙扑过来,然而没了唐邕,根本挡不住人数虽不多的黑衣蒙面人,很快便有两人扑进了院内。 琴声嘎然而止,因被一刀一剑同时劈到,栖凤一个倒翻,琴被从中斩断。 “栖凤,情况有变,不要吝啬灼魂之殇!”唐邕趁着躲避刀剑,就势一倒,“轰隆”一声,将巨大的球囚网滚到了院门上,拦住了其他人的进入。 三夜扑上前呼喝着砸下醉令箭,南小瓜跳至半空轰隆隆砸下一南瓜。 对方轻描淡写举剑一磕,随着金铁交鸣声,三夜虎口一麻,差点握不住醉令箭。而对方根本不给三夜再次出手的机会,剑势一变,拦腰斩来。 南小瓜的南瓜虽砸中了对方的头,然而随着南瓜稀里哗啦烂掉后,对方一甩头,根本无视的挥刀向南小瓜劈来。 栖凤大惊,这两人皆是超级九段,南小瓜尚可纠缠一会,可三夜绝走不过第二招。 “呯”的一声爆响,震惊整个高府。 “狗脚朕,就知道坏老子好事,天凤之女是随时随地都能杀死的吗?”东柏堂密室,高澄听到这一声熟悉的爆响声,便知道是元善见想刺杀段栖凤,逼她启动了灼魂之殇,皱眉骂道。 “王爷,皇上的行动,未必就是坏事。”崔季舒合拢折扇道,“并不影响我们对下一步的谋划!” 第71章 天塌下来,有他挡着 “本王办事,就不喜他人插手。”高澄怒道,“何况,现在离子时还有近两个时辰,届时灼魂之殇依然能发挥威力。” “皇上出手,只要未能杀死天凤之女,的确不是坏事。”杨愔也道,“好处至少有二,一是消耗了段栖凤一枚灼魂之殇,二是可以让对方身心疲惫,难以防范接下来的行动。” “我决定改变计划了!”段栖凤的绝色之姿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忍不住就想入非非,咬牙切齿道,“今夜子时,逼天凤之女消耗一枚灼魂之殇后,本相亲自出马!” “如此,会不会太冒险了?”杨愔惊道。 “锁心之恋已废,嗜血之吻子时失效,灼魂之殇消耗一枚后也要废掉一个时辰!”高澄大笑,“天凤三宝在子时全部作废,我高澄还她作甚?本相不但要当场显威,若她有幸不死,哈哈哈,本相将会一举掳回东柏堂!哈哈哈哈,想想就开心!” 桂月宫大厅,“呯”的一声爆响,一枚花生粒大小的弹丸,冒着金色火花,快若闪电疾射斩杀三夜的蒙面剑师。 而时间,瞬间静止,利剑闪着寒光突然停在了离三夜仅米粒距离的腰间。 弹丸却依然以超过声速的速度,爆开剑师的胸膛,血肉横飞。 待时间恢复,利剑“当”的一声掉落地上,可怜的剑师,亦轰然倒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半声,便一命呜呼。 另一刀手却是杀红了眼,挥刀狂斩南小瓜,欲逼得南小瓜让路,他的目标在于段栖凤而非他人。 南小瓜吃了没神兵的亏,但她闪退的同时,将段栖凤提着一起飞退,手一招,空中、地上散落的南瓜子却似活了过来一般,全都呼啸着从四面八方直击刀手。 超级九段对上超级八段的功力,本就占不到太多便宜,面对如蜂群一般涌上来的南瓜子,刀师不敢硬接,只得止步,将刀舞得密不透风,几乎将所有的南瓜子斩碎斩飞。 三夜缓过神来,正欲相助南小瓜,却听栖凤猛然喝道:“快救唐大人!” 唐邕眼见又有两人欲闯进桂月宫,而宫内已有两名蒙面高手,若再加上两人,段栖凤三人绝对凶多吉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邕就势一滚,轰然以球囚网挡住了大门。 然而这样一来,他便遭遇了此生中最为凶险的一战。 “杀!” “杀!” “杀!” 黑衣蒙面武者喊杀声震天,他们的目的是要抢进桂月宫杀死天凤之女,但要达到目的,必得先杀死挡路的唐邕。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刀枪剑棒狂风暴雨般向球囚网招呼过来。 网内空间太小,唐邕枉有一身恐怖的功力,亦是施展不开,左躲右挡,很快便浑身是伤,血流满地,看得栖凤触目惊心,没来由的就心痛。 唐邕为了救她而拼命,她的心怎能不痛?眼见唐邕险象环生,随时皆有生命危险,于是,她暴喝着令三夜去援手。 虽然,三夜的功力未必真能救得了。 球囚网拦在门口,但却挡不了三夜的醉令箭。 他转身取过一弯巨大的弦月弓,双脚一错,弓弦发出掺牙的嘎叫声,以重达八百斤的醉令箭为箭,轰然射了出去。 将数百斤的箭射出去,这真是闻所未闻。 顿时,重箭划过的呼啸声巨若雷霆炸过,震骇了整个大院的人。 硕大的醉令箭则如刀切豆腐般划破了球囚阵的顶端,平整整削出一方圆洞来。 “栖凤!”众人正在惊异间,唐邕却是一声惊叫,纵身跃上半空,一个倒翻进了大厅,闪电般挡在栖凤面前。 而身上,破烂的白衣白袍全被血染成黑紫,哪还看得出半点白色。 鲜红的血液依然在浑身各处滴落,但,唐邕就那么挺立着,真正的恐怖如魔神。 栖凤忘了凶险,眼泪突然间就下来了,抹都后不完。 这一刻,栖凤第一个念头就是,哪怕天塌下来,也有唐邕挡着。 哪怕死,他也绝不会让她死在前头。 刀师早已暴起在空中,举刀正要往栖凤头上猛劈而下,却见浑身鲜血的唐邕后发先至,以雄壮的血躯挡在面前,怒目圆瞪。 “我的妈呀!”刀师刚一对上这双血红的眼睛,再一见怒瞪的虎目,便是心神一震,七魂丢了三魄,弃刀而逃。 “杀,来者不留活口!”外面,却听高洋一声暴喝,领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堵下了这一队蒙面人。 南彦、南扬、林莫和林遥四大侍卫首当其冲,开始猛烈的冲击十几个蒙面人。 吓破了胆的蒙面人最终只逃走了刀师和另一个超级九段的高手,当然,这还是按计划故意放走的。 否则,任凭你功力再深厚,遇到有高手领队的两百多府兵围堵,亦是难以逃脱生天,就是耗,也会耗死你。 在一怒吓退刀师后,唐邕却是再也坚持不住,眼睛一闭,一头倒在大厅里。 “唐大人!”栖凤一声惊呼,急忙去扶唐邕,唐邕却是虚弱的道,“栖凤,这是皇宫派来的贼子。子时前,还有一场苦战。快叫,叫高洋给我元化金丹。” “元化金丹?他有元化金丹?”栖凤见唐邕伤得都不像个人了,听到元化金丹,急忙一抹眼泪,向正在指挥斩杀余贼的高洋厉声叫道,“高洋,快给我过来!” 高洋一惊,忙飞奔进来,一看唐邕的惨状,惊呼道:“你打不过怎么不跑啊,你个蠢蛋,这回不死也要脱三层皮了!” “少废话,快将元化金丹拿出来!”栖凤急得跳脚,多耽误一会就多一份危险。 虽面色不惊的三夜,却早早的端了碗清水过来,等着往唐邕嘴里喂。 “什么?元化金丹?那是救命的药啊,我高洋仅仅只有三粒,三粒啊!”高洋一下跳了脚来。 “给不给?”栖凤右手握拳,高洋眼前忽然就闪现出一柄尖刃,虽薄如蝉翼,却寒气逼得他一个激灵。 “给给给!”高洋吓得脑袋一动不敢动,手却飞快的往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刚瓶,扔给蹲在地上的三夜。 三夜稍稍扶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唐邕,一把捏烂瓶塞,将药丸一鼓脑儿喂进唐邕嘴里。 “啊,三夜,一粒就够了,一粒!”可是,随着高洋绝望的喊声,三粒金丹已被三夜用清水灌进了唐邕的肚子里。 “啊——”高洋猛的扑到浑身鲜血的唐邕身上,好想把药丸给挖出两粒来。 元化,乃二百多年前的华佗表字。元化金丹,可想而知,该是何等珍贵,可就这样进了唐邕的肚里。 “元化金丹,乃华佗留下的绝世疗伤奇药啊!”高洋心疼得捶胸顿足。 第72章 琅琊公主,元家玉仪 邺城东北,夏安殿。 “世人都说圣上胸怀大志,赞有文帝风范。”段雨桐劝慰着心神不宁的皇上,“此举若功成,天子一呼必天下应!” “当今圣上,文能得朝望,武能威天下,再创文帝盛世指日可待。”弧离躬身让开道路,“只是当前,是一大难关,亦是一大机遇!” “哼,小人行船,终有倾覆的一日。我堂堂天子,终有重振朝纲的一日!”皇上一甩祥云龙袍,边踱步边道,“若能再创盛世,我元善见,绝不亚于先帝风范!” 孝文帝拓跋宏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神话般的人物,做梦都欲效仿的楷模。但少时,文帝亦有过痛苦的经历。 比如在被立为太子的当日,遵照“子贵母死”的制度,生母惨遭赐死。 拓跋宏忍辱负重多年,亲政后才独揽朝权,开始全面改革鲜卑旧俗,废除这一丧尽天良的制度,并改鲜卑姓为汉姓,自己也改姓“元”。 成功跨出第一步后,文帝元宏才有了此后的创三长制、整顿吏治、迁都洛阳、变革税制和平定叛乱等一系列的丰功伟绩。 同样,元善见亦是忍辱负重十多年,不得不屈服于高家的重重威压,而且,他们也只敢在高皇后不在身边的时候谈论朝政,以及宏伟的理想。 高皇后,太原长公主高淑娘,高澄同母之妹,有事没事总往娘家跑。 为激励自己,元善见龙袍上只绣祥云不绣九龙,甚至连皇宫都极少去。 “此举若成功,以圣上的智慧,必将创下盖世之功。”段雨桐笑着接道,“也意味着皇上,成功迈出了威振天下的第一步!” 在段栖凤没死之前,她是活得颤颤惊惊,说话也是小心翼翼。 好在,她的存在,至少可以对高皇后有一些制衡。 但若刺杀段栖凤成功,她的价值则可无限放大,假凤也好,真凤也罢,到时只有她这一只凤,假作真了不真也真! 只有栖凤死了,她才是绝对安全的,她才能扬眉吐气。 “高洋安排段栖凤住在桂月宫,呵呵,应是血红玫瑰引镇住了他,让他不敢枉来!”弧离抱着拂尘笑道,“这便给了我们下手的机会,此乃天意啊。” “报,报圣上!”然而,正当他们做着美梦时,满身血污的三元闯了进来,跪下请罪,“臣下带去的球囚门,不幸全殒于桂月宫。请圣上责罚……” “什么?全,全军覆没了?”皇上大为吃惊,“那,一,一元和四元呢?” 逃回来的刀手叫三元,尚心有余悸的道:“一元,殒于段栖凤的灼魂之殇。灼魂之殇太恐怖了,一旦发射,谁都无力生还。四元本已逃了出来,半路却被高大丞相的人截走了。” “高大丞相,这,这也太欺负人了!”皇上身边的二元气愤的道。 四人乃皇上的带刀侍卫,为表亲近,皇上为他们赐名为“元”。 “还有更气人的,王绂那厮太过趾高气扬,他说,请皇上这两天安静一点,否则,要么另立太子,要么,元家直接放弃皇位……” 另立太子?皇上脸色数变。 就像当初高欢赶他父亲元亶下台,立十一岁的他当皇帝一样,现在,他儿子高澄看他长大了,不好管了,又要开始立太子。 立太子何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儿子元长仁此时才六岁,高澄立他为太子,意欲令年幼的元长仁以皇上之名禅位于他。 他爹高欢比较收敛,未敢篡位。但是,他敢! 他不但有此野心,而且狂傲至极。在朝堂上公开骂元善见狗脚朕,当着众大臣的面令崔季舒对他拳打脚踢,甚至经常吼出他元善见不配当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奋起反抗,恢复元家威权? 可是,已经有先例等着他。永熙三年(534年),孝武帝元修与高欢决裂,率众西入关中,投奔宇文泰。然而不到一年,宇文泰便公然毒杀宇文泰,改立元宝炬为帝,号西魏。 元修离走后,为服从,高欢不敢自立为皇,欲推元善见的父亲元亶即位。元亶刚冒出一点皇上的威仪时,高欢就急忙把他赶下台,立其子元善见为帝,号东魏。 时年,元善见仅十一岁。 现在,高家掌控朝廷日久,时机成熟了,立太子意欲何为?当然是赶他下台,太子即皇位,再逼年幼的皇上直接禅位于高澄! “是可忍,孰不可忍!”段雨桐大怒,拳头捏得咔咔响,“逆贼,太过猖狂,不如传令万俟修、万俟河父子,带兵进京勤王!” “请娘娘此后,千万不要枉议此事。”弧离看了看脸色数变的皇上,低声道,“高家势头正盛,若我们先没让高家受挫,冀州刺史是绝不会轻易冒险的。” “做不到守口如瓶,做不到哪里听哪里丢,”元善见怒瞪段雨桐,“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臣妾,臣妾知错了。”段雨桐大惊,再小心怎么还是触了皇上逆鳞,一时间惶恐不安,急得眩然欲泣,“臣妾,臣妾以后谨记皇上教诲。” “好了没事了,朕知道你是无心之过,以后注意点。”元善见抚着她脸上的泪,心内又大是不忍。 “报,琅琊公主求见。”御前太监小李顺进殿报请。 “快,快宣进来。”皇上急忙去迎。 很快,一身着红色及地的袿衣女子盈盈进屋,脸似桃花含蕊,身如红柳迎风,整个大殿顿觉被春日艳阳笼罩,格外暖和,温馨。 “皇兄,近来可好?”袿衣女子微微福首,步摇轻摆,整个姿态端庄大气,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段雨桐心内都忍不住一阵惊叹,这女子,太过异色。 “还好,还好。”元善见急忙扶住,“果然是我元家玉仪,举止都尽显威仪大方。哈哈,小妹今日何以得空,肯来夏安殿瞧瞧皇兄?” 来者正是琅琊公主元玉仪,他俩均是孝文帝元宏曾孙,故以兄妹相称。 而且玉仪的身份更为坎坷,可怜可叹可悲可愤。 玉仪不动声色的看向段雨桐,雨桐赶忙道:“皇上,臣妾这就回避。” “不用不用。”元善见刚刚训斥了段雨桐,心内正觉有些过了,便道,“能在这大殿的,均是一家人。皇妹,直说便是。” 玉仪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再要求段雨桐离开,低声道:“东柏堂二十膳奴,按照皇兄的吩咐,已替换进去十人,但高洋的人占了六成。” “行,高洋那头蠢猪,被他哥压得忒狠了,想争争表现也无可厚非。”皇上点头道,“但愿,他的人不会那么不堪,不要坏了大事就好!” “这个,皇兄尽管放心。”元玉仪却是笑道,“据元明滇道,高洋的每一人的功力都不在他之下!” “那就好,那就好!”元明滇乃是他派去的领头之人,元明滇既如此说,他当然就放心了,“不过,东柏堂如今的防备……” “在皇妹的再三要求下,”玉仪得意的笑道,“为不致丞相声誉受损,来往无所避忌,如今所有侍卫,皆出于外。” 第73章 战前,轻描淡写 “丞相传令,段将军被困,危在旦夕,请大都督和唐都护即刻至东柏堂议事!”高洋接过林遥递来的传书,胆战心惊的念了出来。 就在两个时辰前,唐邕曾告诫过他,东柏堂这一带,不管身边带多少人,都不可去! “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吗?”高洋慌了神,摇摇闭着眼睛的唐邕,“我们该怎么办?能用什么理由推脱吗?” 元化金丹不愧是华佗留下的疗伤圣药,一个时辰不到,唐邕外伤已无大碍,内伤养过一两天应该也能痊愈。 “拒绝。”唐邕有气无力的道。 “怎么拒绝?” 唐邕睁开眼,白他一眼,不耐烦的道:“我说,你写。” 高洋急忙叫来布帛和笔砚,铺于桌上。 “王弟昨夜梦遇悟得,曰,八月禁足北城东向,否则母将危恙。为确保母亲大人安康,王弟不敢不信。就请唐都护一人前往,可否?” 高洋边听边写,还边心惊肉跳,好容易写完,忍不住道:“以母亲安康为由,妙是妙。但那悟得,曾戏言我将贵为人主。现在又提悟得,这不是故意提醒他,让他雷霆大怒吗?” “从现在起,对他,你就是要各种搞事情。他说东你说西,彻底反对他,甚至骂他讥笑他。可惜,你没那出息打他,因为你打不过他,否则,你最好出手搧他耳光,踢他屁股,或者像他当年对你一样,当面调戏他老婆。” “天啦,这是为何?”高洋惊得跳了起来,“你这不是疯了吧?” 栖凤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她盯着唐邕的眼里,却是充满了仰慕,忍不住接口道:“让他陷进各种繁杂的事务中,最好让他一刻不得安宁。他越怒越急,越恨越烦,才能降低他的智商呗。” “对对对,让他冷静不下来,做事就会犯错!”高洋唤过林遥,急忙用刚才的信鸽将书传出回去。 眼看离子时快到了,整个桂月宫又处于了紧张的气氛中。 栖凤身后依然立着三夜和南小瓜,外面布置的人也不少。 “圣旨到,高洋、唐邕接旨!”忽然,在急促的马蹄声中,太监尖利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高洋和唐邕等一众人等不得不出门,跪地迎旨。 在陈元康、安泽熙、纥奚舍乐、孟繁星、顾西等五大高手的簇拥下,一名小太监下马,展开明黄色圣旨,扯着尖锐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段韶被困,军情十万火急,诏令高洋、唐邕疾回朝廷议事。钦此!” “臣唐邕接旨!” “臣高洋接旨!” 二人刚起身,陈元康、安泽熙等五人便围了上来。 “栖凤,一切以安全为重。如果……不须有任何顾忌!”唐邕刚对栖凤做了个“杀”的手势,就被高澄的心腹们簇拥着打马而去。 现在杀高澄?的确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能杀吗? 栖凤摇头,厉声令道:“南彦、南扬,林莫、林遥,以及天绝峰所有属下,入宫议事。” 高洋的四大青衣侍卫,天绝峰奏天、龙上、叶凉生三大峰卫,以及夏七言和她属下的八大虎口探情报人员齐齐聚于桂月宫议事厅。 “擒贼先擒王,我四人埋伏在夫人身后,必能一举截杀高澄!”四大青衣侍卫对唐邕的言听计从,甚至远胜高洋,看懂唐邕手势的南彦首先奏道,“这是除掉高澄的最佳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南扬、林莫、林遥等三人亦是吼道,神色诚恳至极。 这四人乃高洋的贴身侍卫,栖凤不好训斥,只不喜的道:“此时杀高澄,我有无数种办法。但是,尔等想过没有,高澄死在桂月宫,污了本夫人名声事小,误了高洋大事谁又负得起责?” 四人沉默了,似乎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高澄死在高洋夫人院内,高洋脱得了干系吗?高澄的势力又怎能放过高洋?”栖凤皱眉道,“其时,高洋连自身生命都会受到极大威胁,还何谈控制整个东魏权势?若不能控制东魏权势,任何结果都是最大的失败。” 栖凤还想说,不但高洋的十年隐忍全落空,而且秋月也很难救出来,还有,谁也调不动兵去解段韶的危机,因为,想他死的人太多了。 但她摇摇头,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看到了更远的惨状:“你们可曾还想过,如果高澄一死,朝廷无人服众,地方上必将乱起来。到那时,不仅东魏内部会大乱,西魏、萧梁亦会趁势夺地。天下陷入战乱,我东魏的百姓岂不迎来灭顶之灾?到那种地步,我们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峰主慈悲,但,也请考虑自己的安危!”秦天则道。 栖凤点点头:“原计划总体上不变,但要做一些小的调整。各位若信得过我,就听令而行,若不愿听令,可先行退出,栖凤绝不责怪。” 当然,这话是说给四大青衣侍卫听的。 “我等愿听夫人调遣。”南彦等人听段栖凤的分析,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没想到的后果,居然被一个女人想到了,急忙拱手应道。 “好!南彦领队埋伏在院外,侍机而动。” “南某遵命!” “我身边只留三夜和小瓜二人,天绝峰其余人等候在门外。”栖凤又对天绝峰一众人等道,“夏七言领队拦截,不可死拼,该退让的时候就退让,一切以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为前提!” 大家都迟疑的望向栖凤,怎么和先前唐邕的布置不一样,若退,冲进去的人过多,栖凤三人该会有多危险! “他们进来的人绝不会多,目的是消耗一枚灼魂之殇!”栖凤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解释道,“他们只会进来三人,最多五人,其中包括一名死士。两人或四人分别拖住三夜和南小瓜,另一名死士则逼我启动灼魂之殇。” “这些细节都能想到,如果,如果不按这个想象发展,你不是很危险?”夏七言担心的道,她可不愿栖凤如此冒险。 “即便细节不一定这样,但总的目的是消耗灼魂之殇,为达目的,他们不可能进来过多的人。”栖凤道,“消耗了灼魂之殇后,高澄登场,这才开始真正的大戏。” “然后,对方为减少己方伤亡,可能会肆无忌惮的杀人。”栖凤严肃道,“此时,南彦等人出来增援,但还是要以保全生命为前提,扛住一小会即可。” 就这么简单?原以为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惨烈拼杀,没想到被栖凤分析得如此轻描淡写。 南彦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天绝峰的人都领命而去,他们也只好将信将疑的按令而行。 第74章 朝如青丝暮成雪 天早已黑透,子时即将来临。 千仞楼,第二层楼亮如白昼。 两人在床边,也不知坐了多久,女人盯着床上熟悉的女孩,男人盯着盯着床上熟悉的女孩的女人。 “朵朵,你的发,仅仅七天,全白了。”听山惋叹一声,双手抚向她的发,“想当年,我们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而今,都双双迟暮。” “谁和你双双迟暮?不要脸!”麦朵朵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趴上床沿,怒道,“老不死的,给我放尊重点!” “十年前,你总是管着我,我总是厌烦你管。”听山拨着烛火,让它更亮一些,“后来,没你管了,我整个天地却全部崩塌了。” “我恨你,恨你!听山,你知道,你带给我和月儿的伤害有多大吗?”麦朵朵摇着头,狠狠地瞪着他,突然抓住他的领,“你说,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为什么那么狠,给了我一掌还不够,还要再踢我一脚。老娘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掌那一脚,废掉我的功力不说,还差点断了我的筋脉!你说,你既然那么狠心,为什么不干脆打死我,偏偏要留我在世上,活受罪?” 听山随着她的手不断摇晃,没有反抗,没有愤怒,良久,才淡淡的道:“因为,我们中了,朝如青丝暮成雪。” “什么?”麦朵朵手停住了,不敢置信的盯着听山,“你是说,那贱人对我们下了毒,是,是什么青丝什么雪?那又怎样?” “是的,我们中了毒,叫朝如青丝暮成雪!”听山面色无波,似乎无悲无喜,“沛然说……” “呸!”麦朵朵怒道,“不准你那样叫,不准那样叫。叫贱人,贱人!” “好……吧。不但她贱,我也贱,我们都不是人!” “不准你说你们是我们,听到没有?”麦朵朵越发不是滋味,“不准!” 听山埋下头,低低的道:“她说,解药只有一粒时,我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麦朵朵沉默了,她记得,离开的那天,听山曾将一粒红色药丸硬塞进她嘴里,她还大骂他是想毒死她,狠狠的吐在他的脸上,然后溅到师沛然的脚边。 可他拼命去捡时,却被师沛然一脚踢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没有解药又会怎样?”麦朵朵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而且一误便是十年,急忙问道。 “没有解药,就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什么意思?” “谁先白发谁活。” “所以你当晚就白了发?” “我当晚,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心路,走了二十年历程。”听山闭了眼,不堪回首,“但我,也无法控制是你先白发还是我先白发。” “放屁!”麦朵朵一言不合又开始发怒,“你白了发,老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因为,你不能突破功力。”听山沉默了好一会,叹道:“我也想你就这么活下去,青春永驻,多好。但没想到,这几日,你也全白了发。” “滚你娘的,假惺惺,听着难受。难道,你就是这样来让我青春永驻的?”谁个女人不爱美,头发就这么全白了,一夜变成老太婆,她心里会不难受?麦朵朵忍不住又一把提起他的衣领,低喝道,“你对我们娘俩这么狠心,月儿都七天没醒过来了,你叫我怎么受得了这煎熬?老娘白发,全是你害的,知道吗?是你害的!” “对,对不起,朵朵。” “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次给老娘道歉,哼。”麦朵朵的怒气稍缓了些,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突然道,“你说我不能突破功力,什么意思?这不是你害的吗?与那什么毒有何关系?” “都过去十年了,不说了罢。” “必须说!否则,老娘马上把你赶出去,要你一辈子都看不到月儿一眼!”麦朵朵怒道,“十年来你养过她一天吗?想过她是怎么受苦受难的吗?” 听山好想说,难不成你养过她?但他的脾气着实改了太多,实在不愿顶嘴了。 “盯着我干嘛?快说!” “你发白了,依然那么美。而且,功力应该能突破了。” “你,说不说?”麦朵朵脸上不自觉的发起烧来,虽然老了,但能听到对方说她美,心里高兴,嘴上却依然恼怒的喝道。 “朝如青丝暮成雪,乃是刑医舍弃两年功力炼制而成。毒性虽然恐怖,但与功力息息相关。只要不再行突破,就算永驻青丝,毒性亦不会发作。”听山就像在诉说一件平常事儿,“当时,我们都处于功力的突破口,一不小心就会突破。若先没白发,瞬间暴涨的功力涌进头发中,造成青丝中的黑色素变异,便会毒性发作。所谓朝如青丝暮成雪,毒性会令时光飞逝,再强的生命力也活不过十二时辰。” “所以,你废了我的功力,让我永远突破不了?”麦朵朵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好想趴进他怀里痛哭一场,可自小的骄傲不允许她那样做,何况,她们已经恨了十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听山,我恨你!老娘恨你!” 说着,麦朵朵趴在床沿低低的啜泣起来。 整个房间开始陷入沉默,久久的沉默。 只有朵朵低低的哭声,伴随着不断耸动的双肩,看着是那么无助,与柔弱。 “一失足成千古恨,都怪我贪了女色!”听山忍不住长叹一声,“当我洞悉她的歹毒用心时,已经晚了,我们已经中毒了。我一直在你和女儿之间挣扎,在没拿到解药之前,我不敢揭露她的目的,只有否认女儿的乐感心。” “后来,我撵你们走,是为了没有顾忌的和她拼个你死我活,最不济也是同归于尽。”听山再叹一声,“但是,女儿生死未知,你也不能突破,我便始终没了去死的勇气。” “我不听,我不爱听!不要说了,我恨你!恨你,恨你一辈子!”麦朵朵捧着满头白发摇着,低声吼道,“不,我恨你八辈子,十辈子,一百辈!” “不要吓着女儿了。”听山忍不住又伸过皱巴巴的手掌去,缓缓的将麦朵朵柔弱的双肩搂进怀里。 这回,麦朵朵再没躲开,也没挣扎,就那么捧着头,任由他搂着。 “你们,都是我害成这样的。”听山老泪纵横,“以后,你怎么骂我,我都不还口了。” “谁让你哭了?你还是个男人吗?”麦朵朵愤怒的挣开他的怀抱,三两下抹干他脸上的泪,“要哭,只能让我们女人哭。” 说完,麦朵朵扑进听山怀里,肆无忌惮的恸哭起来。 第75章 三宝,真废了么 桂月宫,高澄果然没去皇宫研究军情,率众摸了过来。 其后人影憧憧,显然,还有更多的高手隐没于夜色中。 来者尽皆高手,欲以绝对优势控制局势,上来根本不说一句话,举刀便砍,其势,必得。 夏七言娇喝一声,率众一触即退。 采取的战术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既让你轻易伤不得,亦让你轻易脱身不得。 果然如栖凤预料的那般,在明确了战力后,冲进大厅的仅有三人。 手持双刀的两人低喝一声,率先缠上三夜和南小瓜。 栖凤看得清楚,缠上南小瓜的刀手乃超级九段,缠上三夜的刀手乃超级三段,正好各自高出一段。 显然,高澄一方对三夜和南小瓜的战力早有研究,既让两人脱身不得,亦要不了两人的命。 如此,可让段栖凤的灼魂之殇不会招呼到两名刀手身上去。 而正面迎上段栖凤的死士随后跃了进来,猛喝一声就腾空而起,高高举起长斧,当头劈了下来。 其势有千钧之力,其快若闪电雷霆。 显然,死士亦不想死,只道这一斧能以快和重取胜,在栖凤还来不及启动灼魂之殇前,先将其斩于斧下。 “凤姐!”南小瓜见栖凤遭遇凶险,惊呼一声,举着大南瓜忘了砸,却被对方一刀劈来,惶急之中堪堪一避,金黄色的南瓜裙摆“噗”的一声,被弯刀劈掉一块,吓得她急忙倒退。 三夜却是趁着对方得意之时,醉令箭突然暴起下劈,对方架着的双刀咔嚓一声被从中劈断,对方一惊之下,三夜箭锋再一转,又是闪电般横劈而至,成功腰斩对手。 这两箭着实太过诡异,瞬间得手。 三夜能轻易得手,当然得益于对方对其战略的低估和临场轻敌,三夜虽为超级二段,但醉令箭太过霸道,重劈如山,削铁如泥,加之招式诡异,越级杀人不是太困难。 三夜一招得手,并没扑向长斧手,而是猛喝一声,一箭向刀手砸下,瞬间解了南小瓜之危。 因为他太相信栖凤姐了,战前栖凤交代,无论如何凶险,均不可参与她的战斗,她的目的便是消耗灼魂之殇。 虽然灼魂之殇太过珍贵,但为了救秋月,为了吸引高澄近身,再珍贵也不能吝啬。 眼见长斧手从空而降,已扑近栖凤,南小瓜又急又恨,怒眼瞪向三夜。 却在此时,“呯”的一声爆响。 这声爆响,已成为传说中的夺命之声,令整个桂月宫里里外外,无不魂飞魄散,惊骇的望向院内大厅。 声音虽不是太过响亮,但在听者耳中,无异于兜头砸下一个炸雷,有人下意识的就想弃刀逃走。 然而,灼魂之殇是能够令时间静止的,如果真对上的是你,你根本就没机会抱住脑袋,更不用说逃走了。 此时,最为惊恐的便是扑在半空中的长斧手,心中不断怒吼着,快些,快些劈下去。 可随着这一声夺魂爆响,除了心中极度恐惧之外,一切都瞬间静止了。 唯一没静止的,是那枚花生粒大小的弹丸,冒着金色火花,快若闪电疾射自己胸脯而来。 长斧手惊恐的瞪大双眼,就那么绝望而无助的盯着弹丸一路炸毁自己的右臂,右胸…… 眼睁睁的看着,自身胸部以下被炸断,血肉模糊的掉落地上。 然后,代表着还活着的意识突然中断。 最后,惊惧的众人才看到,长斧和上半身哗啦着掉落地上。 “敢劈烂我的南瓜裙,本小瓜要你以命来偿!”突然一声娇喝声惊醒众人,但却是晚了,南小瓜手中的大南瓜兜头砸下。 刀手甩掉满脸南瓜瓤的同时,也甩飞了自己的脑袋。 三夜抓住时机,趁对方眼睛被南瓜盖住那一瞬,醉令箭适时的削向了对方的颈间。 这一箭很轻,很慢,轻到根本没荡起风声,慢到如同放到其颈上去一样。 然而,当对方甩掉南瓜瓤的同时,颈项却是自动送到了醉令箭的刀刃上,将一颗大好头颅主动送了人。 就在这一片惊惧声中,夏七言趁势发动反攻,对方一时间大乱,死伤不下十余人,瞬间大伤元气。 “第二梯队,给我上!”高澄疾喝一声,黑暗中立即跃出数十人,蜂拥而上。 果然个个都是高手,其中几人扑进大厅,又分为两股人马,围杀三夜和南小瓜。 “快走!”三夜怒喝一声,呼啸着抡起箭来。 按照先前计划,三夜一箭砍破了窗户,抓住南小瓜的半截南瓜裙,纵身跃进了夜色中。 南小瓜担心的回头望了眼栖凤,见她面色平静如常,稍放了些心,跟着三夜跳了出去。 对方现在可是要大开杀戒了,根本不会让人还留在大厅,三夜和南小瓜再不逃,定会被围杀在大厅。 果然,对方两股人马也跟着从窗户纵了出来,追杀着三夜和南小瓜。 桂月宫院内院外,对三夜和南小瓜而言,则是轻车熟路,两人不但灵巧的躲避着追杀,还时不时的偷袭围攻夏七言的人。 正在凶险之时,南彦一声断喝,率众从暗处杀出,一举破开围攻夏七言的众多高手,然后与众人依然且战且退,且退且进,且进且战,死缠烂打。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却都默契的围堵厅门,不让一人进去。 而此时,厅内却有两人相视而立。 一是美若天仙的栖凤,一是貌若潘安的高澄。 “哈哈哈,我高澄,是不是比高洋帅太多了?”高澄戒备的向栖凤一点点靠近,随时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虽然,他算定了天凤三宝已经全废了,但那只是算,没亲眼见证,余威都吓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灼魂之殇已经可以确定废了,这让他安心了不少,毕竟,灼魂之殇乃三宝中最恐怖的武器。 栖凤不发一言,冷冷的瞪视着他:“故意让人来送死,如此草菅人命,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得天凤之女得天下,还不够明确么!”高澄大笑,但心中却是忌惮不已,哪敢近栖凤三米之内?锁心之恋的威力同样恐怖,同样无解。 “你就不怕天凤三宝,会要了你的命?” “天凤三宝各有缺点,此时,全废了!”高澄死死盯着栖凤的双手,“不信,你试试!” “三宝,真废了么?”栖凤双手握拳,对着高澄齐齐发动,“自己不想要命了,可怪不得本峰主!” 第76章 控制 高澄大惊,急忙向旁边闪躲。 然而,栖凤的双手就那么前伸着,没有丁点反应。 “原来,还真是如此。”栖凤皱眉,低声嘟哝。 高澄的功力何等恐怖,一字不丢的听进了耳中。 “哈哈哈,你不如乖乖的从了本相。这皇位马上就是本相的了,我封你为皇后。”高澄大胆的进了三米之内,“待我得了天下,你便是帝后!” “休想!”栖凤怒瞪高澄,“难道你忘了,你喝了血红玫瑰引?” “没关系,刑医给我吃了解药。”高澄敷衍道,“只要你乖乖听话,便可免了血崩之灾!” 话没说完,高澄却突然拔出佩剑,挑起栖凤雪白的下颌,得意洋洋:“我高澄想要一个女人,还没人敢拦。现在整个东魏都是我的,何况东魏的一个女人?哈哈,今日,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栖凤抬手,握住对方的剑刃,缓缓移开,然后右手握拳,闪电般向剑抹去。 可是,戒指中的尖刃依然没有弹出,对方的剑,亦没有想像中那般瞬间断掉。 “哈哈哈,三宝果然全废了!”这也正是高澄想要的结果,不由大笑着扔了剑,扑上前去,一把揽住栖凤的腰。 “我乃天凤之女,怎能容你轻薄?”栖凤大怒,反手一掌,急欲挣脱,可她哪里挣得开去? 这一较量,她也看清了高澄的真正功力,超级九段。 如此恐怖的实力,哪是她一个弱女子挣脱得掉的? “与其痛苦一时,不如开开心心跟我过一生?”高澄提起栖凤,“呯”的一声踢开内室,“哈哈哈,美人儿,即便没有“得天下”的狗屁传说,本相也早就相中了你!” “刑医真给了你解药?”栖凤不再挣扎,突然冷静的道,“我这么年轻,可还不想死!” 一进屋,高澄后脚跟一踢,将门砸上,一把将栖凤扔到床上:“哈哈哈,终于想通了,要不要我现在吃给你看?” 栖凤爬起来,怯怯的道:“你先点上烛火,我总得先好好看看你的模样,你的仪态。” 声音极度甜糯,入耳舒爽。 “好好好,这就对了嘛。”高澄听得热血上涌,从袖中取出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本相早就准备好了,你可看清楚,本相可会丑了?哈哈哈,我高家除了高洋生得不咋样外,个个都俊如潘安,帅得出奇。” 栖凤看得满眼花痴,就差没冒小星星了,喜得一下跳下了床。 “嗯?”高澄得意的盯着她。 “器宇轩昂知道吗?”栖凤歪着头上下打量,“对,就是还差了点轩昂!你抬首,嗯,再挺胸,对了,双手背起来就没的挑了。” 高澄盯着栖凤背后的铜镜,果然,自己不但身材高大,而且面目俊朗,如此一造型,确实太有气势了。 “捆!”栖凤右手一抬,握拳,锁心之恋闪电般启动,一道惊艳的心形闪电疾射而出。 高澄得瑟中突感不妙,本能的想要避,可哪里能避得及?胸间一紧,就见几道粉红色细丝缠上胸腹,一触及身体便消失了颜色。 肉眼虽已看不见,但捆绑的感觉依然在,绝世高手的极致警惕让他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要动,否则必锁心而死!”栖凤厉声喝道,“当然,如果不想要命的话,你可以试试!” “锁心之恋?”高澄这一惊非同小可,绝望之中一动也不敢动。 “是的,锁心之恋,极致捆绑!”栖凤迈上前来,轻笑道,“如果你敢挣扎,即会由捆绑变为锁心。” “怎么会这样?”高澄吓得满头大汗,“离最后启动时间,不是明天才满一个月吗?” “是的,那是最后一发启动时间。但锁心之恋最早启动时间,早在两天前就满月了!”栖凤一巴掌扇在高澄脸上,冷笑,“这是你刚才轻薄本峰主的报酬!” 反手又是一巴掌:“这是警告你,如果不听我使唤,本峰主随时会要了你的狗命!” 高澄左脸右脸迅速肿起,火辣辣的疼,终于感受到了绝望的恐惧。 “你不要杀我,要什么我高澄都给你。”高澄腿一软,扑的跪了下来,可双手依然背着,不敢稍动,“我只要天下,其他什么都给你!或者,天下也,也可以给你,我只要活着……” 桂月宫外,眼见夏七言、秦天,以及三夜、南彦等人且战且退,可又不敢退得太远,眼见坚持不住时,突然从门内一前一后闪出两人。 “都给我住手!”前面一人背着双手,抬首挺胸,气宇轩昂,正是高傲的高澄。 后面一人淡绿留仙裙,仙姿仪容,眸光若星,一眼扫过,自带一份不容亵渎的威严。 双方惊愕,都齐齐住手,退回各自一方。 “蓬!”南小瓜趁着对方退却之机,却突然暴起,冷不防一南瓜砸下,正中一个手持铁锤的武士头上。 铁锤武士被南瓜瓤糊住面目,猛的一甩头,又把一颗大好头颅甩飞。 对方众武士大怒,原来三夜的醉令箭又不知不觉放到了铁锤武士的颈上,对方猛一甩头,头颅自然不保。 “我叫你们,都给我住手!”高澄亦是怒瞪三夜和南小瓜。 “本瓜向来是今日有仇今日报,绝不留待明天!他刚才杀了我一个兄弟,我怎么能忍?”南小瓜嘀咕道,“何况,你是哪把夜壶?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栖凤皱眉道:“把伤亡情况报上来。” “虎口探死一人,伤二人。”夏七言上前,伤感的道。 “大都督手下死二人,重伤五人。”南彦急忙也报道。 “这一切,全算在你头上了!”栖凤恨恨的瞪着高澄。 “本相这边可是死五人重伤十余人,又该算谁头上?”高澄悲哀的道。 “仍然算你头上!”栖凤怒道,“你不来这一出,怎么会伤及无辜?” 高洋手下死伤多少人她还无甚感觉,可虎口探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有伤亡她心中却是极不好受。 双方听着高澄和段栖凤的对话,都感到莫名其妙,难道,栖凤从了高澄?而且,从来没怕过老婆的高澄开始怕起这一个来了。 什么样的猜测都有,但唯独没猜到的是,高澄已被段栖凤稳稳控制住了。 第77章 鸣凤 “王绂留下,其余人等,各自退去!”高澄威严的对手下喝道,然后又转过头,“我们走,千仞楼。” 我们,自然指的是他和段栖凤。 段栖凤都可以去天下第一楼了,这关系,还用说吗? 众人急忙收拾战场,迅速撤退。 段栖凤一走,南小瓜和三夜自然死活也要跟上。 行至千仞湖,高澄对举着火烛的王绂道:“你,留下吧。” “属下遵命。”王绂羡慕的看了看段栖凤三人,只得将火烛交与三夜。 湖中石柱,最多能上去四人。 “跟着我!”高澄背着双手,在湖边看似杂乱无章的转了几十步,然后抬腿便向湖中迈去。 背手而行,潇洒至极,远看,若踏波而行。 近看,则可见高澄每踏出一步时,水下便及时的升上来一根石柱,止于水面之下一公分处。 栖凤即刻跟上,紧接着是南小瓜、三夜。 当三夜的脚离开石柱时,水下石柱随即沉了下去,杳无踪迹。 “如果你想耍什么滑头,”栖凤一边跟着疾奔一边冷冷的道,“即便我死之前的一个意念,你也逃不掉锁心而亡的命运!” “本相不敢!”高澄脚步稍稍一滞,接着又向千仞楼疾奔而去。 他的确不敢,甚至还生怕惹得段栖凤一个不高兴,瞬间便要了他的命。 他只能耐心而小心的等,等待一个时辰的过去。 虽然一个时辰过去后,段栖凤的灼魂之殇与嗜血之吻会同时解锁,而且锁心之恋还可再用一发,段栖凤将空前强大。 但他现在已顾不上其他了,自从自己中了锁心之恋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已经没机会战胜段栖凤了。 现在,他只能思虑着自己如何逃命。 按照搜集到的情报,只要再过一个时辰,同样,他身上的锁心之恋亦会失效,那时候,他有好几种办法,能确信在这千仞楼逃避追杀。 所以,在这之前,他必须小心翼翼的耗时间,连一丝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更别说耍花招和反抗了。 “我要见到秋月!”栖凤盯着眼前高高的千仞楼道。 “好。”也不知高澄做了何动作,楼顶呼啸着伸出一支丈余长的巨臂,哗啦啦垂下一个密闭的黑色圆球。 又是一个珍贵无比的,十面玲珑! 十面玲珑的顶部,则被钢绳系住。 “秋月在二层楼!”高澄说完,十面玲珑打开。 四人纵身而上,巨臂上的滑轮又哗啦啦响起,十面玲珑冉冉上升。 当升至二楼处时,十面玲珑停在空中,并打开一个拱门。高澄道:“听山与狐门圣宫宫主在里面,我进去肯定是死。请段峰主容许我在此等候。” 栖凤略想了想,心道如果听山恨上了他,一出手高澄绝对没命,逼急了也不行,便道:“三夜和小瓜,你们都留下,不得让高澄乱动。” 说完,栖凤飞身纵了过去。 南小瓜吐了吐舌头,极不情愿的和三夜留在了十面玲珑。 “怕死鬼,我栖凤姐走了,要不要我俩比试比试?”南小瓜一个旋身,一南瓜型的金锤闪耀在手中,上前锤着高澄的肩,挑逗道。 “小祖宗,你可千万别乱来!我一用功,段峰主就会知道,她还会以为我是想反抗?”高澄吓得急忙退了退,就差没跪下了,“我高澄的命,还捏在她手中啊。” 栖凤留下南小瓜和三夜,便是盯着他,防止他搞小动作。 毕竟,千仞楼是高澄的,对他们而言,这里太神秘;对高澄而言,却掌控着主动权。 未知,往往会带来致命的威胁。进入千仞楼,无异于以身投入虎穴。 栖凤刚进入二楼,一道疾风从楼内袭来,同时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出:“谁?” “听大人,我乃栖凤!”段栖凤忙高声喝道,这道疾风正是听山吹出的一口气,自栖凤身侧拂过,亦是在试探。 栖凤自报家门后,一时间愣住了,听山的功力明明达到了恐怖的终极六段,何以只有了终极四段? 栖凤小心翼翼的进入内室,眼前的一幕更让她吃惊不小。 秋月躺在床上,面色平静,她倒是早有所料。 但跪坐地上的麦朵朵,竟然满头白发,白得扎眼,白得几乎让她不敢相认。 “宫主!”栖凤扑上去,擦着麦朵朵脸上的泪痕,“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麦朵朵哭笑道,“要我陪着这老东西一起老。” “可是,他的功力为何突然倒退了?”栖凤转头盯着同样跪坐地上的听山,原来两人已经冰释了前嫌,这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栖凤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功力倒退了?”听山惊异的抬头打量着段栖凤,“难道就从我刚才吐出的那一口气?” “是的!”栖凤诚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对方一动功力,我都能一眼看出功力如何。” “鸣凤!”听山一下子惊呼起来,“你竟然天生一双鸣凤之眼!” “鸣凤之眼?”麦朵朵也惊讶的望向栖凤,“乐感之心,鸣凤之眼!” “鸣凤,什么意思?”栖凤奇道,怎么这二人反应如此之巨。 “所谓心眼相通!”听山激动的道,“乐感之心遇上鸣凤之眼,正是心眼相通,才会有好运,才会有大的成就。我的月儿,此后,老夫就拜托段峰主了!” 说完,听山起身,就欲拜倒,栖凤忙扶住了他,心中大惑,怎么会这样? 栖凤不明所以,扭头看着床上的秋月,真是可怜的孩子,命运如此多桀,哪能有什么好运? “拜托我可以,但你要向我说实话,否则,我怕秋月,还有我们所有人,今夜,都难逃此劫!”栖凤按下听山,自己也蹲下身来,郑重的望着二人道,“我一靠近千仞楼,就感觉到了极重的杀气,极凶险的戾气。听山大人,请你把你所知道的,尽量多的告诉我,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 “杀气?戾气?” “是的,凶险异常!” 听山不再怀疑,鸣凤之眼,可是万年难出其一,太过神奇,既然栖凤说凶险,那绝对是真凶险了。 第78章 五层楼 “这楼上,除了师沛然那个贱人外,”麦朵朵急忙抢着道,“还有位八大山人,刑医。” “我最想知道的是,听大人身上发生了什么?”栖凤道,“如果有人能降低你的修为,甚至废掉你的修为,那就太可怕了。” “能废掉我修为的人,只怕这世上还没出生!”听山犹豫了会,才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色的小瓶来,轻描淡写道,“我与刑医奕了一局,为了赢他,我伤神动肝,自废了些功力。” “你疯啦!”麦朵朵大惊,怒眼瞪着听山,“你和他的功力本就不相上下,关键时刻你却自废功力,如何再能从他手中救出秋月?” “就为了赢下这瓶小药丸?”栖凤接过小瓶,诧异道。 “是的,这是朝如青丝暮成雪解药,但,现在已经没用了。”听山黯然,“没想到,在我与刑医对奕之时,麦朵朵已然满头白发。” “你以功力换解药?”麦朵朵更加怒了,“我要你管,我要你管吗?我发不白,我不突破就是了,谁要你来多管闲事的?” 然而,话还没吼完,麦朵朵已经扑进听山怀里,又恸哭起来。 “我并不后悔,当时,我已无从选择。”听山抚着麦朵朵的白发,平静的道,“因为,我当年对她的封印,只能支撑十年。如今,麦朵朵又到了突破的边缘,青丝突破,必会暮成雪。” “原来如此,只是可惜,宫主的发全白了。”栖凤盯着手中的小瓶,感慨良多,“你的一番心思,白费了。” “谁说白费了?”麦朵朵满脸挂着泪,却是抬起头来,一把夺过瓶子,小心的揣进怀里,喃喃道,“我麦朵朵的头发还会变成青丝的,听山的头发也会转青的,这是天下最珍贵的药丸了,谁也不能说白费了。” “嗯,以后开开心心的过,朵朵的头发,”听山怜惜道,“一定会转青的!” 栖凤笑笑,也跪坐下来,与听山和麦朵朵促膝而谈。原来,听山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每层楼互不相通,均靠顶楼的十面玲珑传送,其他的情况掌握的并不多。 麦朵朵则是从没出过二层楼,一直守护着昏睡中的秋月。 栖凤起身到床边,抚着秋月的头:“秋月啊,要坚强,一定要坚强。要尽早醒来啊,栖凤等着你哩。” 栖凤转身道:“我总是心神难宁,我决定,快刀斩乱麻!” 既然这里得不到更多的信息,她就必须在高澄未恢复自由前,掌握主动权。 要掌握主动权,最捷径的办法便是杀了刑医和师沛然,虽然八大山人并不好杀,但总得试试。 这就需要时机,如果等到丑时,待灼魂之殇解锁后,刑医再厉害也在劫难逃。虽然灼魂之殇仅余宝贵的三发了,但面对的是世上最顶尖的强者,容不得她吝啬。 至于重伤后的师沛然,嗜血之吻能对付最好,再不济送她一枚锁心之恋。 只要杀了两个八大山人,基本上便解除了凶险,至于高澄,即便麦朵朵也能轻易捏死他。 最不赖得杀了师沛然这个罪魁祸首,没了师沛然,秋月的乐感心便无人惦记。 “你要去找刑医?”听山直摇头,“太冒险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们都不要去!”秋月坚定的道,“你们,最好一刻不离的保护秋月。” “栖凤,你可千万要小心啊!”麦朵朵望着栖凤很快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担忧的叫道。 五层楼。 即便是刑医这样的顶级高人,亦是紧张到了极点。 “你只有十二个时辰的生命了,”刑医一边换药一边摇头道,“如果在这期间换不来秋月的心,一切都晚了!” 引来段栖凤是他的目的,但段栖凤真的来了,他又感到了莫大的恐惧。 越是接近段栖凤,那种死亡的威胁就越是强烈。 “成败在此一举,”刑医给师沛然胸部打好绑带,将一个红色小药瓶交到她手中,“务必引她近你三米之内!” 平躺床上的师沛然一动也动不了,是的,她只能平躺着,外伤虽已无大碍,但那半颗受伤的心,却是治不好了,更不容许她做剧烈运动。 “三米之内,不正好是锁心之恋的范围?”师沛然脸色惨白,眼里满是恐惧,“她只要一动手腕,我就死了,你,你这是要我们同归于尽?” “记住,这是唯一的机会,你没得选择!只要保护好你这半颗心不被炸毁,十二个时辰之内我保证给你换来乐感心。”刑医瞪着三角眼更显阴狠,“但如果段栖凤不死,一切都免谈。” 师沛然的脸色更加惨白,锁心之恋本就是锁心而来,她怎么可能保得住这半颗心。但她看见刑医脸色阴狠,无奈的闭了嘴。 十余天来,她一直受刑医摆布和恐吓,但偏偏只有他才能为自己换心。 自己有求于人,哪能不忍气吞声? 刑医对手术一拖再拖,她心里明白得紧,就是为了引段栖凤来送死。 但刑医的理由她又无可辩驳,如果不先杀了段栖凤,他俩弄死了秋月,栖凤一定会疯狂的追杀。 “好吧,如果我有幸没死,你得履行诺言。”知道自己无从选择,师沛然绝望的闭了眼。 “放心,只要段栖凤一死,听山那老儿,功力已大不如从前,要抢来秋月,乃翻翻手掌的事。”刑医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而且,秋月也马上会醒转过来,已到了手术的最佳时机。” “我的命硬,灼魂之殇都没能打死我!”师沛然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祈求自己命好一点,再好一点,只愿能在段栖凤启动锁心之恋前杀死对方。 “段栖凤已经从二层楼出来了,成败,全交给你了!”刑医心内更是紧张,迅速收拾好药箱,“五层楼,花了我和高澄太多的心血,你若先不置自己于死地,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完全可以在灼魂之殇未解锁前,远距离杀了段栖凤啊。”师沛然心中恐惧,最后一次祈求道。 “如果有这个机会,你以为我会放弃?”刑医不高兴的道,“高澄被她控制着,我们敢乱来,那不是要高澄的命?高澄的老奸巨滑,你还没尝够?他为了保命,会没有提防?” 师沛然再不敢言语了,惹怒刑医是不智之举,而惹怒高澄,他要整个千仞楼瞬间灰飞烟灭也不是不可能。 第79章 舒心爽 “师沛然在哪儿?”栖凤回到十面玲珑,坐在角落里,冷不丁的问道。 “五层楼。” “刑医呢?” “也在五层楼。”高澄道,“你不会现在就要上去吧?” “再等一会,丑时上去。” “对,等你的灼魂之殇解锁了,刑医也得死。” “嗯,丑时到,捆绑你的锁心之恋也失效了。”栖凤冷道,“你不用暗自得意,如果你嫌活够了的话,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如愿。” 此时,悠扬的抱笙乐音从二层楼传来,音色秀美而温暖,动人心弦。 “秋月!”三夜冷若冰霜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激动的叫出了声。 “嗯,秋月醒过来了。”栖凤也欣喜的道。 是的,这是秋月吹奏的,因为,乐曲中除了快乐的音符外,没有听山的杀气。 仿佛在欣赏着蔚蓝的天空、苍茫的大海,还有春天般迷人的景致;又仿佛诉说着演奏者愉快的心情,以及春天里欢乐的笑语。 秋月,这可怜的孩子,终于享受到了家的温馨。 乐曲静静的流淌,音色明亮甜美,极易让人如痴如醉。 其声,美而不华,其色,华而不艳,让人有如踏歌而行,含露而歌,不经意间就沉醉其中。 一曲既罢,栖凤思维更加清晰,缓缓道:“现在,我要将你敲晕,但绝不会要了你的命。若你胆敢用内力反抗,则是自寻死路!” “你,你想干啥?”高澄脸色大变。 “南小瓜,动手!” “好嘞!”南小瓜举着金色南瓜锤,绕到高澄面前,在他眼前慢慢的晃了好几个圈,“嘻嘻,本瓜现在要砸你了,你猜猜我是砸你脑袋呢还是砸你个头?” 高澄眼珠随着南瓜转动,恐惧得想反抗却又不敢,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南小瓜将南瓜锤举过了他的头顶,只好索性豁出去闭了眼,然后,头上猛的一痛便没了知觉。 等他再次醒来后,总感觉哪儿不对劲,但当发觉锁心之恋已没有了,换上的是一根普通的麻绳后,心内暗喜。 “好笑么?”栖凤依然坐在角落,似乎根本就没移动过。 “不,不好笑。”锁心之恋虽然去除了,但她还有一发仍然可以随时启动,高澄忙胆战心惊的回复道。 “是不是在想,这根麻绳,好多余,轻轻一挣不就断了吗?”栖凤笑道,“这的确是我从二层楼带过来的普通麻绳,只可惜,你现在连根普通的麻绳都挣不断了。” “我本来功力就弱,挣不断不奇怪啊。”高澄很想挣断,但没得到允许,他不敢。 “嗯,你还是挺喜欢隐瞒实力嘛,所以,本峰主干脆就废掉了你的功力。”栖凤淡淡的道,“可惜啊,几十年的功力就这么全废了,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啦。” “你,你说什么?”高澄大惊,急忙一运功,不但没运起力来,而且浑身酸痛难忍,哪挣得脱在往常看来就如纸条一般的麻绳,心中大急,“你,你竟然敢废了本相的功力,这,这是犯上!你,你不知道后果很严重吗?” 高澄又悲又怒,语无伦次的大吼起来。 “怎么?本瓜可告诉你,你的筋脉全是三夜震断的,你要报仇找他去,可别赖本瓜身上啊。”南小瓜用瓜锤敲敲他的脑袋,“长点记性啊,找三夜报仇,可别找本瓜,本瓜最不喜欢有仇人惦记啦!” “你到底想怎么样?”高澄忍着头疼,不理嘻笑着的南小瓜,和面无表情的三夜,只狠狠瞪着栖凤。 “还是那句话,配合我,我保证你不死。”栖凤瞪回去,高澄一个啰嗦,急忙收回目光。 “而且,你的筋脉不是震断,而是震伤,否则你哪有这般轻松?”栖凤站起身来,“就算用点普通的药,好好养着,快则三个月,慢则一年便可恢复全部功力。” 栖凤虽然语气平静,但这话却让高澄激动不已,原来,自己的筋脉并没断啊,一时间几乎感恩得快流下眼泪来,急忙道:“好,好,只要能保我无虞,我一定配合你们。” “时间差不多了,带路,上五层楼!”栖凤道。 十面玲珑上升到五楼,门打开,高澄习惯性的要原地纵起,可哪使得上半点力。 三夜和南小瓜一左一右,挟着他纵身而上。 刚推开门,就见屋角的楼板突然塌下一个洞,一个人影闪电般钻了下去。 而楼板,眨眼间便恢复了原样。 栖凤跟着纵上五层楼,将高澄推在前面,大步迈入屋内。 “刚才,刑医从这里逃走了!”三夜上来时看得真实,忙奔过去道。 栖凤盯着高澄,心生警惕:“去打开!” 高澄摇头,无奈的道:“这是延时启动机关,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再次启动。” “还有机关可以下去或上来吗?” “只此一个活动机关。现在,要下去或上来,除非坐外面的十面玲珑。” “好,走前面。替本峰主杀了师沛然!”栖凤上来虽迟一步,但却最先将屋子里的情况扫了个遍。 屋角的床上,躺着一人,脸色惨白,显然,其伤势甚重,行动亦必不自然。 此人,正是她此行必须要解决的对象,师沛然。 刑医逃掉了,但这也正是杀掉师沛然的最佳时机。 而且,即便一个普通人,似乎也能杀了她。 若高澄杀不掉,还有南小瓜和三夜,她的三宝都可节省着不用。 “不,不要!”高澄忽然双腿一软,就势跪了下去,啰嗦着道,“我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栖凤本就极为警惕,听到此言,急忙拦下正要冲上前去的三夜和南小瓜,对高澄怒喝道:“为何?敢隐瞒半句,本峰主立即要了你的命!” 高澄吓得满头大汗:“师,师沛然手中有……” “哈哈哈,不妨由本座告诉你们吧。”师沛然扬扬手中的红色小药瓶,阴亵的笑了起来,“这瓶药,正是可治秋月心病的舒心爽!没有此解药,秋月难过的时候,心将会痛得痉挛而死,要不要来拿啊!” “给我!”三夜怒喝,提箭就要冲上去。 栖凤急忙拦下,冷静的盯着师沛然道:“你有何条件?” 先不说舒心爽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对方怎么可能任你轻易抢走? 这里面,绝对有一个阴谋。 第80章 三步倒 二层楼。 “月儿,这是娘为你备下的十五首琴曲,多半是欢快的节奏。”麦朵朵将一卷绢帛交与秋月。 “月儿,这是爹为你备下的八首笙歌,你喜欢哪首就练习哪首呗。”听山也将一卷绢帛交与秋月。 麦朵朵狠狠的瞪着听山,低喝道:“就这么个事儿,你也要来和我争!” 秋月一边翻着绢帛一边高兴的道:“你们就别争了好不好?这些曲子,月儿一首都没见过,太喜欢了。” “嗯嗯。”两人果然不争了,孩子般兴奋的围了上来。 秋月选了听山一支《幸福畅想曲》,将抱笙捧在嘴边就陶醉了进去。 听山慈爱的看着秋月忘我演奏的样子,感觉画面特美特美。 麦朵朵见秋月高兴,也不管是听山还是自己的曲儿了,也幸福的看着秋月。 兴许是心内高兴,听着这曲儿,麦朵朵感觉体内的气流特别活跃,顺畅。 突然,屋角扑的一声,从上面掉下一人。 听山闪电般瞬移过去,双掌齐发,浑厚至极的内力卷起一阵飓风,誓要将对方碾为齑粉。 麦朵朵反应则是慢多了,当看清掉下来的正是苦大仇深的刑医时,也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刑医本欲以更为雄浑的内力震开听山双掌,没料到听山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用的是江湖上最忌讳的“粘”字法。 “粘”字法几乎每门每派都会学,但却极少人敢用于实战,而且功力越是浑厚则越是凶险。 一但粘上,便容不得你轻易撤退,谁先撤退谁就会受到己方和对方功力的双倍反噬。 但若功力差的主动使用“粘”字法,那便是自寻死路,因为一旦粘上,拼的是绝对实力,容不得你投机取巧。 “找死!”刑医大怒,他本是想来掳走秋月,没想到听山居然会拼命。 这也是他在为自己找退路,一旦段栖凤没死在师沛然手里,有秋月在手,段栖凤才会投鼠忌器。 这一较量,高下立分,听山胸中气血翻滚,若不是强大的意志支撑着,只怕早就喷出一口血来。 “恶贼,拿命来!”麦朵朵见听山一出手就是粘字法,又惊又怒,急忙也是双掌齐出,向刑医另一侧轰去。 刑医多年前就达到了终极六段的恐怖功力,麦朵朵仅仅超级九段巅峰,放在以前,他完全可以硬扛她几掌,但在拼听山内力时他却绝不敢硬扛对方一掌。 毕竟,麦朵朵在超级巅峰浸淫了十年,超级以下无敌手,即便是终极初段,亦曾有被其斩于掌下的战绩。 麦朵朵这一掌虽要不了他的命,但引得他气血震荡却是肯定的。而气血不稳,完全可能被听山一举压垮,甚至碾杀。 听山虽自毁两段功力,但终极六段的底子毕竟摆在那儿,弱也弱不到哪里去。 “区区蝼蚁也敢放肆!”刑医大怒,不得不腾出左掌来拍向麦朵朵。 他这一拍不敢分力太多,仅仅用了一成的内力,本意是要拍开麦朵朵的双掌,没料到麦朵朵也是疯了,同样不要命的使用了“粘”字法。 若他用上二成内力,凭麦朵朵的功力绝对粘不成功,但刑医哪敢分力过多,左掌即被粘住,被迫与麦朵朵也拼起内力来。 “朵朵,你要找死也不该当作月儿找死!”听山大惊,“难道你不知道,秋月万万不能难过啊!” “老东西,你以为你死了秋月就不会难过吗?”麦朵朵怒骂。 麦朵朵这一粘上,三方再也脱身不得。 刑医则是又惊又怒,趁他二人互骂之际,左掌突然加重。 麦朵朵哪承受得住,随即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急忙将左掌按上右掌背,拼力抵挡。 一张俏脸胀得通红,一头白发疯狂飞舞。 听山大怒,亦是左掌拼命抵上右掌背,刑医胸中气血猛然翻滚,不得不将内力又放回九成到右掌。 然而到了终极这一恐怖的级别,哪怕低一段也是巨大的鸿沟。很快,刑医双臂愈伸愈有力,压得听山与麦朵朵浑身颤栗,险象环生。 “月儿不要过来!”听山瞅见月儿高举抱笙要冲过来,猛加一把力,然后趁势猛喝一声“《幸福畅想曲》,可助你娘突破!” 秋月一愣,心道自己没有功力,只怕这一抱笙砸下去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听爹的,如果娘真的突破了,那兴许有赢的希望。 轻快、悠扬的笙乐如山涧溪流般淌了出来,很快,溪流汇成小河,欢快的歌唱着明媚,阳光,春风,和花朵。 整个屋子都在流淌,流淌着的,是秋月对幸福的向往。 笙曲,亦弥漫进了五层楼,淡而宜人。 “条件?”师沛然一愣,她倒是从没想过和段栖凤谈条件,好一会才叹道,“我的条件是要活下去,但是,这世上除了刑医,谁也办不到。” “但刑医给我的条件,便是你得死!”师沛然悲哀的道,“我知道杀你不容易,所以,我只能赌一赌。” “赌资,便是舒心爽?” “是的,天下仅此一份。而且,我得警告你,你,你们!”师沛然指向屋内的所有人,“这瓶药只能由段峰主来取,否则,谁来我都会瞬间捏爆这瓶药!” “你已经告诉我,你的目的便是杀我,那你为何还笃定,我一定会来取?” “换作任何一个人,我不敢赌,但我,赌你一定会!” “栖凤姐,我来!”三夜急道。 “站住!”师沛然急忙沉喝一声,“你假装仗义也不行,我刚才的警告,忘记了?” “那你就这么笃定,我靠近你,死的就一定会是我?”栖凤忙将愤怒的三夜拉至身后。 “但凡近我三步者,必死!”师沛然阴狠的道,“就看你舍不舍得以自己的命,换取这一瓶舒心爽了!” “栖凤姐,还要个什么药?直接打死她得了!”南小瓜大急,举起南瓜锤就要扔上去。 “她毁了药,秋月怎么办?”三夜急忙跳起来挡住南小瓜。 “都退下去!”栖凤心正烦着,却遇着两个小家伙捣乱,没好气的喝道,“秋月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栖凤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苦思对策:“我进了你三步之内,你认为你还活得成?” “是的,你的锁心之恋的发射距离也是三步。”师沛然悲哀的道,“虽然我们同归于尽的可能性更大,但我不得不赌!” “三步?难道是,”栖凤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惊道,“三步倒?” 师沛然不再言语,但却警惕的盯着几人。 栖凤踢了一脚还瘫坐地上的高澄,“起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千万别让我上去,我上去她会捏爆舒心爽的!”高澄装死不得,只好战战惊惊的爬起来,“的确是三步倒,刑医将师沛然炼制成了三步倒。” 果然是江湖上闻之色变的,以人体为药引的三步倒! 好狠毒的刑医,为了致段栖凤于死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就愿意让他,以你之身为载体,炼制这般邪恶的巨毒?”栖凤彻底愤怒了。 第81章 弹指间 二层楼。 溪水潺潺,泉水咚咚。 幸福是什么? 是鸟儿在天上飞,是鱼儿在水中游。 是丈夫宠溺的注视,是女儿亲昵的依偎。 笙曲是水,是雨,是幽谷中鸟儿啼鸣的声音,顺心顺耳,旷远而动人心弦。 麦朵朵闭上眼,笙歌的世界,原是一片心意。 她就那么伸出玉手,轻轻一探,就摸到了那洁净、温馨的家园,心意中的净土。 “真,真的突破了?”刑医身子一震,左掌传来的力道陡然增大。 突然而来的增幅,差点令他心神失守,他不得不紧守心台,双掌加力,决意尽快结束这种要命的僵持。 是的,如果栖凤在,她一定能看出,麦朵朵的功力已突破到终极一段,而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而对掌中的三人,刑医惊而加力,决定速战速决,听山却是极为欣慰,双掌亦是猛然加力,欲配合麦朵朵的突破施以对方压力。 麦朵朵依然闭着眼,你强我强,你弱我弱,丝毫不为所动。 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不需要华丽的装饰,只需要靠近,那一方温馨而洁净的家园。 紧接着,笙曲忽的又拔高了,如一根丝线抛入高空,急促的攀登,前进,似永无休止,隐隐约约翻腾出埋藏日久的顽强,勃发着一股不服输的气概…… 麦朵朵所有心神融入笙乐中了,摒弃一切苦闷,忘我的陶醉在这快乐的攀登途中,那最简单的幸福感,终于在乐音抵达最高点的时候,若雨后艳阳突至,浑身温暖如斯,气势如虹。 “噗——”麦朵朵在突破到终极二段的一瞬间,刑医又遭受到一股巨力的猛烈冲击,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翻腾的血流,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怎么会这般快?”刑医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得不再分一成内力到左掌。 听山的压力陡然减轻,抓住机会猛然加力,但只能是堪堪推进了一分。 麦朵朵的眼睛依然闭着,还是那么悠闲,对刑医的加力似乎无动于衷。 这下,可把刑医吓坏了,如果她再突破一次,难道自己得分三成力去对付?那是绝对不行的,七成内力对上听山,将极为凶险。 怎么办?刑医一边拼命抵挡着左右掌传来的压力,一边苦思着良策。 对面席地而坐的秋月同样极为悠闲,云淡风轻的演奏着抱笙,完全沉浸在笙曲中。 中止秋月的演奏! 这一念头刚闪过脑海,却又接到听山的一阵加力,他不得不再次凝神以对。 笙曲从艳阳高照回复春风和煦,麦朵朵十年来第一次放开身心,似乎仰躺在如茵的草地上,闭着眼。 贪婪的享受春风的吹拂,听山的陪伴,秋月的呢喃,这样安详的午后,即便在梦中都不敢奢望,突如而来的幸福让她浑身颤栗。 原来,有亲人的陪伴,生活竟是如此美好,她多么希望沉浸在这样的午后,一直一直听着这首歌。 洁净的笙曲,如水,如歌,灵魂与天空被洗涤得如此纯净,如此蔚蓝。 麦朵朵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忍不住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这笑声,如此清脆,听得听山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是的,他有十年没听到过这笑声了,这十年,麦朵朵是如何挺过来的呀。 这笑声,又是如此惊人,刑医又遭受到内力的猛烈冲击,一大口鲜血狂喷出来。 “又突破了?”刑医这一生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谁不知道越往上越难突破,这麦朵朵,居然连续突破三次,这还得了,难道今天得将小命交待在这里? 左掌的两成力根本抵挡不住麦朵朵源源不断轰来的内力了,刑医只得咬咬牙,再分一成内力到左掌。 听山则是彻底解压了,为了不让麦朵朵遇到危险,听山不断的大力轰击。 很快,刑医便处于下风。 怎么办,怎么办,秋月抱着抱笙,还在忘我的演奏。刑医几乎快被逼疯了,心念电转的思索着如何以最小的损伤来脱身。 接着,秋月的演奏如狂刀断帛,斩断所有的羁绊,超越世俗。 麦朵朵亦如挣开了所有的束缚,摆脱了所有的桎梏,喜悦满溢地飞升到明亮而蔚蓝的天高。 笙乐终于找到了归宿,幸福、舒畅地归入了简单而神圣的,大自然的怀抱。 乐声停,音绕梁。 麦朵朵陡的睁开双眼,眸光如电,直射刑医。 “这怎么可能?”刑医再是一惊,恐惧至极的大吼一声,不得不再分一成内力到左掌,才止住了胸中气血的狂涌。 但尽管如此,吼完这一句后,仍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因为,听山在麦朵朵第四次突破的瞬间,适时的猛然加力。 五层楼。 “如果我有选择,我会愿意么?”师沛然也愤怒的嘶吼起来,“即便事后为我解了毒,我也会落下后遗症,至少减寿二十年。你以为,我愿意么?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都是你!段栖凤,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岂有此理!” “无稽之谈!” “不可理喻!” 三夜和南小瓜愤怒之极,可看着师沛然手中随时可捏爆的药瓶,只敢骂却不敢出手。 刑医的“三步倒”毒冠天下,无须你粘上,更无须你吃下,只要靠近药物三步之内,毒气便会活了过来一般,蜂涌而至,无孔不入。 沾染毒气者,三步必倒。 但制作方式却残忍邪恶至极,需以十二筋脉全部打通的顶级高手献身为载体,方可成功。 若无刑医的独门解药,破解“三步倒”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杀死药体,不留一丝生机。 八年前的一场震惊武林的毒案,至今都让人闻之胆寒,后怕不已。 一顶级高手为报父仇,求刑医将自己变身为“三步倒”,独自杀入血门,走一路毒死一路。 那一战根本就是一边倒,血门高手死伤无数,只能进行远程攻击,但对高手的远程攻击基本无效,其眨眼间便又到了人多的地方。 最终,血门不得不交出凶手。 而此战之后,血门却是从顶级宗门一落千丈,直到近年才稍稍恢复些元气。 “大敌在前,当年的周郎有何反应?”栖凤却是轻笑,一脸的云淡风轻。 “周瑜?” “羽扇纶巾,谈笑之间,曹军战船灰飞烟灭。” “哼,就凭你,也敢自比周郎?” “周郎谈笑之间,可令樯橹灰飞烟灭。我段栖凤弹指之间,亦可令你如过眼云烟!” “灼魂之殇?”师沛然心如电转,惊呼出声,正欲思虑是否捏爆手中药瓶时,栖凤的右手很随意的抬起,曼妙多姿。 “呯——” 一声爆响突然响起,整个天地都昏暗下来,方圆三十丈之内,一切都静止了,包括师沛然想捏爆药瓶的手指。 “为了一瓶药,你怎么舍得消耗灼魂之殇?”唯一能动的,是微弱的声道。 然而,师沛然也仅仅能发出这一声惊恐的置疑,便随着弹丸的侵入,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 药瓶亦随着气浪飞了出来,三夜一个纵步腾身而去,潇洒的接住。 “为了秋月,没什么是舍不得的!”栖凤淡淡一笑,她之所以耗时间,便是为了等灼魂之殇成功解锁。 这是让整个天下都极度恐惧的呯然爆响,弹指之间,便震惊了整个千仞楼。 第82章 千仞楼之战 “机会,就是现在!”刑医暗喜。 灼魂之殇这一声爆响,可让天下人恐惧,但却让危在旦夕的刑医瞬间得到解脱。 时间静止,“粘”字招失效,三双手掌就那么不松不紧的贴着,无丁点内力传输。 当时间恢复正常的一刹那,刑医双掌一收,再若猛虎出山般出击。 双掌所向,正是听山。 听山不敢硬接,只好侧身闪避,却见刑医顺势从身边冲了过去。 “隆”的一声暴响,千仞楼南面的墙壁被轰出三尺见方的大洞。 “你们,在这里继续突破吧!”刑医扑到洞口,抓起一根长绳挂钩就抛上了楼顶,挽住绳索荡出屋外,然后冲三人笑道,“本座,去陪天凤之女玩玩!” “栖凤姐,灼魂之殇已经用了!”秋月大惊,立即扑了过去,“上面,没人能敌住刑医了吧?” 是的,灼魂之殇不能再用,就算锁心之恋没废,刑医只要不接近段栖凤,基本上就稳操胜券。 “月儿!”麦朵朵大惊,也急忙扑了过去。 若刑医再抓了秋月去,那还得了?这不是主动送上门吗? 好在听山瞬移般堵在了洞口。 “我要和栖凤姐在一起!”秋月摇着麦朵朵的肩,坚定的道。 “好,你带月儿上来!”听山明白,如果栖凤出事的话,秋月同样会难过,只好遂了她的心意。 听山一手抓住洞壁,探身而出,却见刑医已经爬到三层楼外了。 千仞楼坐南朝北,南面正是千仞楼无门无窗无阳台的一面,从下到上全是坚硬的墙壁,光滑且笔直到顶。 听山抓起屋内的两根长绳挂钩也抛向楼顶,将一根交与麦朵朵,自己抓起另一根就向刑医追去。 “找死!”刑医突然下滑,双腿在壁上一蹬,铁头朝下轰然向听山砸落下来。 “起!”听山一掌轰然击在壁上,似乎整个千仞楼都抖得一抖。 听山借力倒翻,不但避过其铁头,还翻身到了刑医上方。 “给我断!”听山一个掌刀向刑医乘重的绳索猛劈而下。 墙壁轰然被劈出一个浅浅的掌坑,但绳索却丝毫未受损伤。 “哈哈哈哈,断不了吧?那就看本座的了!”刑医哈哈大笑,继续下落,径向麦朵朵和秋月扑来。 “无耻!”听山大惊,一脚蹬在壁上,向刑医疾荡而下。 为确保安全,麦朵朵正将秋月绑在背上,就见刑医若猛虎下山般扑了下来,不由大怒,举笛直指其眼:“恶魔,老娘是好欺负的么?” 笛未到,一股无形的内力若箭矢般向刑医眼珠射去。 刑医一惊,这才想起麦朵朵至少也有了不弱于听山的实力,急忙一掌劈出,震歪对方的铜笛。 麦朵朵在壁上一荡,铜笛诡异的倒转,再次向其腰腹戳去。 “哼,在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是徒劳!”刑医却是大吼一声,腰腹一扭,轻描淡写的一掌便轰飞了麦朵朵。 “快带秋月上去!”听山大急,向刑医猛扑而下。 麦朵朵虽然连续四次突破,但想对抗刑医恐怖的实力差距不小,何况还背着秋月。 刑医在壁上一撑,幽灵般又荡在了听山上方,仍是一铁头猛砸下来。 “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喊我走,你还想逞个什么能?”麦朵朵不管不顾,铜笛在壁上一撑,斜刺里一腿扫向刑医的肋下。 肋部乃一身最弱之处,刑医若一头撞下,必得先撞在笛上,无奈荡开,以臂相格。 麦朵朵亦是不愿碰硬,一闪身,松开手,抓住听山荡过来的绳索,一笛向刑医另一侧插下。 听山巧妙的一荡,亦是松了绳索,凌空抓住刚才击出的掌窝,一头撞向刑医后背。 刑医腹背受敌,猛喝一声,硬生生的受了这两击,却是左右掌齐发,分击听山和麦朵朵。 听山和麦朵朵则是默契的互击一掌,顺势荡开。 三人的功力均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千仞楼外壁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掌劈头撞,绳绞笛扫,一招一式凶险异常,整个千仞楼不时地震般恐怖的晃荡着。 但终极六段对上两个终极四段还是占了不小的优势,毕竟,对方若挨上一击,将受伤不轻,根本就不敢硬碰硬。在刑医大开大阖的如潮攻势下,听山和麦朵朵很快便处于下风。 “轰!”一大块硬壁从上面飞了出去,轰然砸落进二三十仞高的湖面,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 五层楼处忽然被破开一个洞,正是三夜一箭砸了开来,栖凤等人谨慎的向下张望。 湖面水花还未散去,两头体大如牛,长颈圆头的动物“嗡”的一声巨吼,突然从湖中冒出,口吐泡沫,四处飞溅,使湖面瞬间罩上腾腾黑气。 “湖怪!”最先惊叫起来的是正要一掌击向麦朵朵的刑医,慌忙一蹬楼壁,向上急纵。 当他看见五楼洞口处栖凤正盯向他时,浑身又是一个激灵,急忙向侧面一荡,远远的从西面攀上了楼顶。 灼魂之殇不能用了,但锁心之恋一样让他恐惧,他哪敢靠近段栖凤丈内。 上得楼顶,第一件紧要的事便是猛拉听山和麦朵朵的绳索,至少让他们远离被三夜砸开的洞口。 没有绳索,段栖凤就上不了楼顶,她的锁心之恋就威胁不到他。 “太他娘的不爽了!”刑医怒吼一声,真是憋屈,堂堂八大山人,居然怕一个二十不到的什么天凤之女。 听山和麦朵朵根本就没想过要将段栖凤带上来,毕竟,段栖凤没多少功力,哪能将她置于险境之中。 因此,在刑医这一拉之下,两人趁势飞纵而上。 刑医则是疾速绕着楼顶转了一圈,不让段栖凤有任何上来的机会。 转到北面时,一眼瞅见高澄倚在楼栏边,脑袋远远的伸了出来。 刑医愣得一愣,将抢来的两根绳索扔下湖去,将另一根绳索舞得风生水起,将听山和麦朵朵逼得远远的。 “段栖凤,纳命来!”刑医冲至楼南,向下对着被三夜砸出的洞猛喝一声。 果然见段栖凤等人正集中在楼南,刑医迅疾返身到北面,猛挥两掌迫开听山和麦朵朵,将绳索在楼边一挂,飞身而下,一把掳起高澄,再飞身纵了上来。 这过程,竟是一眨眼间的事,连听山都没来得及阻止。 “哈哈哈,不论你天凤之女有多大能耐,亦只能困死在千仞楼!”刑医大笑着将最后一根绳索扔下了湖中。 “快给我解开!”高澄大叫。 “天啊,还真是普通的绳子!”刑医一把将高澄身上的捆绑绳索捏烂,“你怎么这点出息都没有了?” 第83章 天下第一爆 “我功力没了,不过,你们这种级别的战斗,我有功力也插不上手啊!”高澄却是急促的道,“你有把握解决他们不?” “怎么?”刑医大惊,“你连千仞楼都舍得毁了?” “如果你解决不了他们,还有段栖凤,”高澄斩钉截铁的道,“那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再等等,能解决!”刑医将高澄拉到身后,“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哩。” 而一直未开口的秋月却伏在麦朵朵的耳边,轻声道:“娘,我再给你演奏一首笙曲吧。” 大敌当前,演奏笙曲?麦朵朵正不知如何回答时,沉重而缓慢的笙乐却已在耳边响了起来。 与麦朵朵并肩而立的听山挺身上前,道:“朵朵,你仔细听,我来挡住刑医!” 笙曲如此沉重,甚至充满了强烈的悲剧气氛,然而,却奏出了心中的愤怒和对现状的极度不满,对命运的激愤和身处绝境却刚毅不屈的气度。 麦朵朵缓缓闭上眼,从心灵的深处听到了悲惨的呼吸,凄凉的哀诉,以及不屈的抗争和钢铁般的意志。 “难道,她又要突破?”刑医大惊,猛喝一声,“这时候突破,以为还在‘粘’字法对抗中吗?找死!” “哼,真是少见多怪,依老夫看,麦朵朵至少还能再突破一次!”听山双掌一错,做好随时接战的准备,笑道,“《幸福畅想曲》只能助她四次突破,但我女儿比我强太多了,她临场作的曲也可助她娘再突破一次。” 笙调突然一转,化为了皎月般的明快,灿烂与暇洁,兴奋与激情,流泻出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华丽气势。 刑医再不敢耽误,大吼一声,腾空而起,双掌如一座大山般向麦朵朵砸下来。 听山蓄势待发,脚步一顿,主动迎了上去。 “不自量力!”刑医怒吼,双方甫一接触,掌力相抗,听山哪扛得住,一时间被迫得连连后退。 后面便是麦朵朵和秋月,眼看再也退不得,听山急得目眦欲裂,只得拼力抵挡。 却见麦朵朵轻飘飘地瞬移至刑医背后,一笛点向其后脑。 疾风突至,刑医大惊,疾撤掌势闪身一边,飞腿便向麦朵朵踢去。 麦朵朵似是粘在其腿上,稳稳的跟着其腿的去向飘了出去。 依然闭着眼,悠闲飘逸。 秋月在麦朵朵背上,亦是沉沉的醉在笙曲的演奏中,丝毫不受影响。 在刚才千仞楼外壁的大战中,秋月随着麦朵朵剧烈翻滚都没发出一声惊叫,可见其心智是何等的坚定,平稳。 接着,笙调再度转换,进入了宽广的旋律之中,更加流畅而热情,倾吐着对生命、对人类的爱,就像漫天漫地的月光,平和而优美的抛向生活,去吮吸大自然的清新,去解脱大痛苦的心灵。 生命的热情与幸福,最终汇聚,在瞬间得到了火山般的爆发。 刑医见麦朵朵又处于突破临界点,心惊不已,双掌疯狂的向麦朵朵轰去。 然而麦朵朵已然成功突破,眸光一闪,手中铜笛跟着一颤,飘逸如仙般迎了上去。 “篷”的一声爆响,铜笛终于禁不住两股巨力的碰撞,轰然爆开。 “哈哈哈……啊呀?”刑医的狂笑声还没结束,就是一声惊恐的尖叫。 爆开的铜笛竟化作无数碎片,闪电般飞刺刑医全身各处。 铜笛损毁之巧,与听山的抱笙竟有异曲同工之妙,破而再立,毁之更戾。 刑医疾速纵跃而起,险险地避开了头脸和胸腹的要害部位,但膝盖以下却是钉满了铜片。 再次落地,刑医双腿已是鲜血淋漓,痛得几乎爬不起来。 “刑医啊,你既无能,那你们,都去死吧!”高澄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话音刚落,脚下忽然掀开三尺见方的洞口,形似枯井,身子哗啦一声向下落去。 “等等我!”刑医惊恐的疾呼,竟忘了腿上的疼痛,忘命的冲了过去。 听山惊见那一路的血滴,这人,忍痛也要冲过去,为何?心头警兆顿生,也闪电般扑了过去。 “给我起!”眼见刑医已落下半个身子,听山猛的抓住了他的一只手,拼力将他上半身拉出了井口。 麦朵朵也疾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刑医不多的头发,娇声喝斥:“你们,想干什么?” 刑医从腿到头浑身痛得要命,一时竟被制住了,但却惶恐的哀求道:“你们不要太用力了,不然放跑了高澄,我们所有人都死定了!” 两人望下一看,只见刑医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高澄的满头青丝,才没让高澄继续下滑。 “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听山作势欲砸碎他的脑袋,“否则,我马上让你见阎王去!” “千仞楼就是一座巨大的火药库!”刑医惊惶的吼道,“装有比极乐殿蘑菇云威力更甚的火药,人称它是天下第一楼,却不知它是天下第一爆!” “天下第一爆?”听山和麦朵朵脸上瞬间变色,比极乐殿蘑菇云威力更甚? 极乐蘑菇云那一爆何其凶猛?他俩虽未亲身经历,但那一爆的威力早传遍了整个江湖,若无十面玲珑相护,任你功力再浑厚也绝无生还之理。 “千仞楼每一块砖石里面,都是火药,一旦引爆,谁也活不成!”刑医急得眼睛血红,“要不,我们一起下去。只有跟着高澄,才可活命!” “不!不要!”秋月在麦朵朵背上惊呼起来,“栖凤姐,快救栖凤姐!娘,快救栖凤姐啊!” “啊呀!”刑医突然恐惧的大叫起来,“高澄逃下去了!快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刑医猛然挣扎,竟突的一下挣掉一缕头发。 两人急向下一望,却见刑医手中丢下一大摞头发,原来,竟是高澄趁上面争执之际,斩断了头发,溜下井去。 “朵朵,快进十面玲珑!”听山大惊,一边吼道,一边拼命将刑医往外拉。 刑医则是拼命的往里拽,若有刀的话,只怕刑医也会一刀斩断自己的手臂。 第84章 月儿要回家 五层楼。 栖凤灼魂之殇炸毁师沛然后,自始至终,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你们,不要打扰我。” 这是在听着秋月在二层楼演奏《幸福畅想曲》时,栖凤轻声对三夜和南小瓜说的一句话。 然后,栖凤就一直出神的注视着,皎皎月色的夜空,若有所思。 第二句话是:“砸开楼壁!” 三夜轻喝一声,举起醉令箭,轰然将千仞楼南面砸出一口大洞来。 然后,栖凤来到洞边,轻蔑的瞪视了一眼正往上窜的刑医。 刑医被栖凤一眼吓跑后,三夜和南小瓜盯着高澄被掳走,却不敢出声,他们,害怕打扰到栖凤。 栖凤在听完秋月在五层楼演奏的笙曲后,心内亦是波澜起伏,久久不息。 那是一首从苦难,升华到幸福的绝世笙曲。 然后,栖凤说了第三句话:“千仞楼,凶险至极,乃天下第一爆!” 三夜和南小瓜大惊,见栖凤已然从思索状态回过神来,齐齐道:“栖凤姐,你说什么?” “听秋月在二楼的笙曲,我突破到了高级一段。”栖凤急急的解释,“听秋月在五楼的笙曲,我的听觉开始变得极为灵敏。当我侧耳聆听时,我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这里,只怕很快便会爆炸!” “爆炸?”三夜又惊得跳了起来,极乐殿的蘑菇云仍让他心有余悸,“这儿也备有十面玲珑,不会又是蘑菇云吧?” “远超蘑菇云!”栖凤一边回答一边苦思良策,“这楼的每一块砖头里面,都是火药!” 南小瓜也是惊得一双大眼睛瞪得贼大:“我的个天呐,我南瓜都还没砸够呢!那个十面玲珑,我们必须得躲进去!” “对!必须躲进去!”栖凤坚定的道。 然而,十面玲珑远在楼顶,他们怎么能上得去? “糟糕,高澄已经逃出去了。”栖凤再一次聆听时,却吓出了浑身冷汗。 他们说不定还没找到上楼顶的办法,高澄就已经引爆了天下第一爆。 此时,麦朵朵飞身抓住了十面玲珑上面的挂绳,将十面玲珑拉到了楼顶,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去。 放不下去,栖凤三人便无处藏身! “栖凤姐,锁心之恋还能用吗?”秋月焦急的声音忽然从上面传了下来。 “好!我们马上上来。”栖凤大喜,还有一发锁心之恋能用,为什么不用? “快!”栖凤急忙对三夜和南小瓜道,“三夜在下面,抓紧洞壁,南小瓜踩上去,我再踩小瓜肩上。” “这样也够不着啊。”南小瓜嘀咕了一句。 “快啊!还愣着,想死啊!”三夜迅速做到位,见南小瓜没动,愤怒的大吼道。 南小瓜狠狠瞪他一眼,只好踩着三夜的背,再踩上他的双肩。 栖凤迅速踩过三夜,再踩到南小瓜双肩上,左手拳头一握,一发锁心之恋闪电般发射上去,粉红的心形之箭扎进丈高的楼壁中。 “三夜抓住小瓜的双脚,小瓜抓住我的双脚,我要开始发力了!”栖凤娇喝一声,“可千万抓紧了,不要抵抗我的发力!” “好,行了。”下面三夜和南小瓜齐齐道。 “飞去来兮!”栖凤右掌猛然击在楼壁,身子若秋千般荡开,最下面的三夜远远的抛离楼壁。 上面的秋月看得几乎惊叫起来,若一旦甩出去,必会抛进千仞湖中,不被湖怪吃掉才怪。 即便逃过湖怪,水不能浮人,亦会被活活淹死。 这一荡偏偏没有成功,只将三人荡成了一个水平面,便又开始回复下去。 “我来!”三夜猛喝一声,“你们回复后贴在壁上,我来发力!” 是的,段栖凤毕竟刚刚突破高级,加之本就体弱力小。三夜却是以巨力见长,而且已经突破到了超级二段。 三夜回归时,半空中即开始发力,猛喝一声:“起!” 三夜双脚蹬在壁上时,整个千仞楼都被震得晃动不已。 这一荡,栖凤幸好是手腕上的手镯着力,不然,凭她的柔弱,只怕早被拉得丢开了锁心之恋射出的丝绳。 “啊啊,成功了,成功了!”楼顶的秋月急忙要去接住三夜,却被麦朵朵一下拉到身后。 三夜这一下甩上来,力道何止千斤,秋月怎能接得了,只吓得三夜也是一惊,差点就摔在了楼顶。 接着,南小瓜荡了上来。 再接着,段栖凤荡了上来。 “轰隆隆……”与此同时,整个千仞楼各处的爆炸声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坚壁横飞。 “快进十面玲珑!”麦朵朵急急的将秋月等人一个一个的甩进十面玲珑,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秋月。 “还有爹爹,还有爹爹啊!”秋月爬起来惊声尖叫,“娘,还有爹爹啊。” “栖凤,算我麦朵朵这辈子欠你的,你,一定帮我照顾好月儿。”麦朵朵忽然眼泪滚滚而下,“下辈子,老身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轰隆隆……”疯狂的爆炸声愈来愈猛,栖凤的听力何其灵敏,将麦朵朵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只一个劲的点头。 在生死之际,同为天下顶尖高手的听山和刑医一旦纠缠在一起,一时半会,谁也脱不了身。 若不能瞬间杀死刑医,听山是脱不了身的,但凭听山和麦朵朵的实力,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杀死刑医。 栖凤悲伤的盯着卡在井口处的两大夙敌仍在拼命缠斗着,心痛不已。 听山脱不了身,麦朵朵也不想活了,这才是让栖凤最心疼的。 “娘——”秋月伸出手去,心痉挛得不能呼吸,她,原本就不能难过,只哑哭道,“你不要,不要扔下月儿呀!” 麦朵朵贪婪的揉捏着秋月的手,见她已经痛得晕了过去,忍不住泪水滂沱而下:“栖凤,月儿,月儿的解药拿到了吗?” “三夜。”栖凤低唤一声。 三夜正急得不知所措,这才想起什么,慌忙与南小瓜扶起秋月。 整个千仞楼在轰然爆炸中摇摇欲坠,终于从四周炸到了中心位置。 麦朵朵放心的将秋月的手放进去,轻轻关上十面玲珑。 栖凤欲劝麦朵朵躲进十面玲珑,可见她满脸泪水却决绝的神色,终是不忍开口。 开口也没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听山死在一起。 三夜正要将解药喂进秋月嘴里时,秋月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传了出来: “爹爹,娘亲,月儿,月儿要回家,要回家啊!” 第85章 再无千仞楼 偌大的未央宫议事厅内,仅仅立着两个人,高洋和唐邕。 “丞相大人吩咐,请二位先熟悉地图,拿出初步的救援方案来,他一会儿就来。”陈元康进来,将一张大大的东魏地图铺于桌上,又“蹬蹬蹬”的退回到门边。 两人对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愣愣的看着桌上的地图。 他俩知道,高澄这个“一会儿”,绝少不了一个时辰。 “笔墨纸砚!”高洋忽然叫道。 门外的陈元康一愣,心道,两个蠢蛋,还真要研究方案啊!但他却不便拒绝,只好吩咐顾西去取了足量的用具来。 高洋在纸上写道:“你能放心段栖凤?” 唐邕接过一看,然后扔进旁边的火盆里,待字纸化为灰烬后,也拿过一张纸来写道:“我的功力未恢复,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冲得出去?” 高洋接过看后,亦扔进火盆中。 “为什么要烧掉?”陈元康在门口皱皱眉。 “军情何等机密,若泄漏了,你一个小小的散骑常侍,负得起责?”唐邕毫不客气的怼道,“以前的手稿,不也经常烧掉吗?” “哼,还真以为大丞相是要你们拿出方案来。”陈元康极为不爽的咕哝道,但又自知敌不过唐邕这张铁嘴,便将气撒到安泽熙等人身上来,“打起精神来,保护好大都督和唐都护的安全!” 唐邕回头又取过纸来写道:“先下手为赢!东柏堂那边,可一切妥当?” 高洋烧掉后写道:“我六她四,万无一失!” “高澄本身的武力值摸实了没?” “掩藏太深,但估计不会高到哪里去。” “兰京的武力值?” “于我只高不低。” “哼,拿你比较,只怕会坏大事。” “那,把我身边的兰凯也塞进去,如何?” “算了,要再换人,只怕很容易引起对方怀疑。” “什么时候行动,方好?”高洋顿了顿,继续提笔写道,“刚才高澄已传下话去,要皇上明天准备立太子。如此,只怕后天就会逼太子上任并禅位于他。届时,只怕他会弃东柏堂而不住了。” “太子一立,人逢喜事心防则疏;欲重立皇上并禅位,百事缠身终有疏漏。明晚,即是千载良机!” 高洋看后,捏起纸张正要放于火上,此时,东柏堂方向突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就连整个未央宫都在颤抖,吓得他一下子愣住了。 “东柏堂出事了?”高洋惊道,却忘了手中正在烧纸,火苗突的轰燃起来,疼得他急忙甩掉。 “听声音,应该是比东柏堂更远千仞的,天下第一楼!” “千仞楼?那可是我设计的天下第一爆,莫非高澄引爆了?” 唐邕一听,大惊道:“按原计划,栖凤,栖凤也去了千仞楼啊!” 如果是高澄引爆了千仞楼,那段栖凤不但救秋月不成,反而会葬身千仞湖。 “千仞楼出事了,高大丞相在里面!”唐邕冲门外大喝道,“快准备船只,我们,要去千仞湖!” 陈元康等人本就惊疑不定,听唐邕一吼,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惶急道:“好,好,马上行动。” “月儿要回家!”千仞楼楼顶,秋月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听得麦朵朵亦是痛彻心肺,当她转头一看,泪流满面的秋月又晕了过去。 三夜和南小瓜急忙扶起,小心的将解药给秋月喂下去。 “月儿,爹娘不能陪你回家了。”麦朵朵关紧十面玲珑,再不忍看一眼秋月,转身,闪电般扑向东南角的井口。 “魔头刑医,你为什么不早些去死啊!”麦朵朵凄厉的叫喊,双掌凌空劈下。 “来吧,这次阎王要我们死,谁也逃不掉了!”刑医悲哀的大吼一声,忽然放弃了抵抗,任凭听山一掌将自己脑袋击破。 与此同时,毁天灭地的爆炸席卷整个千仞楼。 听山从井口纵了出来,紧紧的将凌空落下的麦朵朵拥进怀中,欲图用自己的身体来掩护对方。 然而,惊天动地的最后一爆,连砖石金铁之类都能摧毁成渣,何况两具肉身? 五层千仞楼,瞬间被夷为平地。 仅余最下面厚厚一层钢板没能毁掉,承载着铺天盖地而下的建筑废墟。 “篷”的一声闷响,十面玲珑重重地掉了下来,原来,上面的挂绳亦被毁灭性的一爆,炸断了。 当唐邕、陈元康两队赶到湖边时,正逢这毁天灭地的一爆。 整个夜空刹那间亮如白昼,无数的建筑废墟被抛向空中,哗啦啦砸进湖中,激起一阵阵巨大的水柱。 高澄突然出现在岸边,陈元康一队人马惊喜的上前拜道:“恭贺大丞相洪福齐天!” “你不是和栖凤他们三人一起上去的吗?”唐邕早问清楚了情况,惶恐的扑了上去,“栖凤呢,栖凤怎么样了?” 高澄见唐邕这一队人马中并无高洋,心中骂道,高洋你个王八蛋,居然随时都在防着老子了。 “请容唐邕带着船只进去,哪怕是尸体,我唐邕也要见到。”唐邕见高澄不说话,心中已明白,他说与不说还有何区别,如此烈度的爆炸,哪还有生还之理?不由悲痛万分的请求道。 “去吧去吧!”高澄故作痛心的道,“师沛然不治而亡,没料到她心肠如此歹毒,竟要拉着楼上的所有人给她陪葬。唉,本相也无力救出任何一人出来啊,惭愧,惭愧。” “谢丞相应允。”唐邕急忙与南彦、南扬等人解开船缆,急急的向已成废墟的千仞楼驶去。 “自此,世上再无千仞楼。”高澄嘴角微扬,千仞楼毁了,但天凤之女死了,三个八大山人死了,值得,“回东柏堂,议事!” “是!”一众人等趾高气扬的跟着高澄去了,留下一队唐邕的人马守在湖边,敢怒不敢言。 十面玲珑里,久久的陷入一片死寂中。 “三夜,把这个牢笼给我砸开!”南小瓜忽然道。 “哼!”三夜冷哼一声,只一目不瞬的盯着还未醒过来的秋月,并未站起来,心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南小瓜正待发作,栖凤却道:“外面的废渣太过炙热,反正秋月还未醒过来,不急,等等更好。” “秋月,你快醒醒啊,不然,你爹妈的骨灰都捡不回一把了。”南小瓜又等了一阵,跺着脚,恼怒的吼道。 “秋月啊,小瓜一定替你报杀父杀母之仇。”南小瓜又觉得秋月太过可怜,狠狠的道,“我南小瓜,必将高澄那小儿千刀万剐!” 第86章 高洋露锋芒 唐邕一行划船至半途,便听到了秋月的痛哭声,还隐隐传来栖凤的安慰声,这让他们稍稍心安,至少,她们还活着。 很快,他们便划船赶至千仞楼,将挂钩甩上残破的一楼底板。 当他们攀绳而上时,见到的是一幅令人心酸的场景。 秋月声音已经嘶哑了,正无声的流着泪,将撕下的衣襟铺在地上。 “这是我爸,这是我妈……”秋月颤抖着双手,将白色的灰烬一抔一抔捧进衣襟中。 谁都知道那不可能是骨灰,因为,肉体早已被焚尽,灰飞烟灭。 但栖凤和三夜,还有南小瓜,四个人都围在一起,牵着衣襟,生怕风儿吹走了最后一抔灰。 秋月小心翼翼地裹好衣襟,打上结,哭道:“你们,生前没能在一起,到了天堂,你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秋月,节哀吧。”唐邕也很难过,轻声安慰道,“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栖凤姐,秋月是不是煞星,为什么我生下来,就害得爹娘受难?”秋月将骨灰捧在怀里,嘶哑的哭道,“爹娘已经团聚,可是,又因为我,他们离开了人世。该死的,应该是我,是我啊!栖凤姐,我活在世上,会不会再害更多的人啊……” 栖凤将秋月搂进怀里,怜惜的抚着她的头:“别胡思乱想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乃世间的魑魅魍魉。我们生而为人,就是要坚强的活下去,与其作生死相斗。我们要坚信,邪,终不能压正!”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皇上元善见愁得睡不着觉,逼着弧离陪他下了一夜的棋。 在得知栖凤等人再一次逃过生死之劫后,高澄更加不淡定了,东柏堂的灯也亮到了天明。 大都督府亦是紧张了一夜,栖凤心情不好,只说了一句:“一切,以稳住局势为前提。否则,天下必乱,百姓必苦!” 然后,不容置疑的盯了二人一眼,自回桂月宫去了。 这句话,让唐邕和高洋思索了良久,最后相视一眼,都惊叹不已。 这句话,只有胸怀民生,睥睨天下的圣人才说得出口。 像高澄、高洋这类只为争上位者,哪会考虑民生疾苦? 像唐邕这等站队谋士,考虑的是如何帮主子铲除绊脚石,亦不会考虑到天下乱不乱。 于是,为了这句话,高洋和唐邕亦是整整策划了一个通宵,直到快上朝前,才囫囵睡了会觉。 翌日,一夜未眠的元善见早早来到了未央宫。 他没法罢朝,因为一大早,高澄便派了人来催。 元善见很气愤,又很气馁,看来,傀儡皇帝也当到了尽头。 “天平年号,即将完结,新的朝代,即将建立。”元善见抚着儿子的头,“自古以来没有不亡国的,朕此生也已山穷水尽。怨就怨,你没能生在普通人家啊!” 看着满朝文武,他多想象往常一般说一句:“众卿有事可禀,无事退朝!” 但今天他没有机会说这句话,因为,他一进未央宫,都还没在皇位上坐下来,便有一人急不可耐的站出列来。 “臣崔季舒有奏,当今天下,暗流涌动,为国之长久虑,臣恳请皇上立太子,定民心。” 元善见只觉得眼皮子狂跳,脸色难看极了,虽然昨天就得到了命令般的通知,但将这事真正摆到桌面上来逼他立太子,还是极为愤怒的。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朝堂齐刷刷就跪了大半的人。 帝王不到中老年一般是不会轻易提立太子的事,何况元善见才二十六七岁,太过年轻。 如此逼他立太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元善见无奈,正要吼出“准奏”之时,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震碎了压抑中的安静。 “臣反对!皇上正值壮年,皇子才六岁,此时立太子,实为不智。何况皇上立太子乃是皇上的家事,众臣如此逼迫皇上,臣以为,有朋党之嫌!” 大家盯着出列说话之人,一时间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平常唯唯诺诺、胆小怯懦的京畿大都督,高洋! “你脑子出问题了不是?朝堂之上,谁让你张牙舞爪了?”高澄大怒,上前猛的一脚向高洋踢去,“滚下……” “去”字还没吼出来,自己的脚却痛得厉害,竟如踢在了钢板上一般,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陈元康急忙扶住。 是的,在众臣眼里,高洋就是软蛋,哪象今天这般张牙舞爪过?朝堂大臣一时间面面相觑,匪夷所思的盯着高洋,这人,何时变得如此大胆,如此威风了。 偏偏这种威风不是装出来的,而在众人眼里,高洋只要一挺胸,那股威风似乎就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大家都假装没听到,没看见。 因为,往常最活跃的唐邕,都在装聋作哑。 两兄弟相争,倒还真不好插足。 这可把元善见高兴坏了,急忙咳了咳,道:“众位爱卿,稍安勿躁,朕的确还年轻,这立太子的事,就暂缓吧。” “圣上英明!”一位大臣适时的刚躬身说出一句,没料到高洋就将他拉开了。 “臣反对的是立太子之事,但并非反对我王兄的野心!”高洋怒其不争道,“这天下本就是我高家打下的,王兄未免谨慎得过了份吧。你想当皇帝,直接叫姓元的禅位于你就是,何必假惺惺的绕一个弯子?”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朝堂又一下子死寂了,这高洋,刚刚让人吃惊于他胆敢公然反对高澄,其勇气可嘉。没到刚得了这么个好印象,却紧跟着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倒真让人怀疑,这高洋,是不是真的脑子真出问题了。 “反对无效!”高澄的阴谋虽昭然若揭,但被当众拆穿,依然臊得脸红耳赤,肺都快气炸了,吼道,“我高澄干事,何时要你来指手划脚了?” “王兄说得是,反对无效。其实,王弟只是帮你提了个建议,至于怎么操作,那还是得由你自己决定是不?”高洋不卑不亢的笑道,“毕竟,要当皇帝,也得从大到小吧?” “你给我住口!”高澄更是气愤,当众撕开他的遮羞布,只怕迂回战术也不敢操之过急了,更别说直接逼帝让位了,这叫哪门子的建议?高澄习惯性的又想一脚踢上去,但想到自己没了功力就更加的诅丧,心里把段栖凤也恨了个咬牙切齿。 “你要兜兜转转玩权谋,本都督认为不够光明磊落,不看也罢!”言毕,高洋大踏步出了未央宫。 就这么走了? 这真是高洋吗? 好猖狂! 众朝臣望着高洋轩昂的背影,急忙定定神,有的还擦了擦眼睛,恍若隔世。 第87章 皇太子立 那背影,甚至都让人只能仰视。 这是高洋吗? 错觉!错觉? 懦弱的高洋何时有了这种气魄? 根本就是突然间变了个人啊! “韬光养晦!”所谓旁观者清,有朝臣禁不住掩口低呼。 这一声低呼,惊醒了无数人。 因为,他们立刻想到了高洋童年时的惊人才华,那是何等耀眼的天才? 高欢要他几兄弟理清手中的乱麻,谁用时最短谁胜。众兄弟越理越乱,高洋略一思索,拔剑斩之,再三下五除二,一团乱麻被整整齐齐的摆放一列。 高欢暗喜,但却愠怒道:“为何用剑?” “乱者,当斩!”高洋坚定的答。 高欢让彭乐带人扮成盗贼去偷袭行进中的孩子们,想看看他们应付突发事件的表现。结果几个儿子吓得尿了裤子,唯高洋拔刀与“盗贼”拼命对砍。“盗贼”当然不敢真砍,急忙承认是自己人,高洋不依不饶,直到将对方全部捆绑起来才算完事。 高欢大喜,逢人就说:“此儿意识过吾!” 正当天下为之侧目时,高洋却自此后,逐渐变得愚钝痴呆,最让人不忍目视的是,整日在脸上挂着鼻涕牛牛,从不知道擦拭。 高欢急忙找御医诊断,均瞧不出个端倪来。 当然,知道端倪的,唯三五心腹知己而已。 最终,杨愔引荐新进的御医诊后断言,高洋在两个月前脑部受了重击,伤及神经,已经无药可救。 两个月前,正是他命令手下彭乐带人偷袭几个儿子之时。高欢悔恨不已,只得杀了几个人了事。 惊鸿一现的聪慧,让天下为之惋惜,之后逐渐被淡忘。 高澄怒瞪发出惊呼之人,此人正是开府参军裴谓之。 裴谓之却岿然不惧,拱手道:“丞相大人,您难道不觉得令弟这两天变化有些骤然,和不可思议吗?” “何意?” “令弟从小天资聪颖,且读书天赋极高,深得塾师和令堂令尊的赞赏,可是这几年突然变得愚钝不堪。在下觉得其中有诈,他未必不是在装疯卖傻。以后,必成你一大绊脚石?望丞相不要掉以轻心,小心中了他的圈套……” 裴谓之越说越激动,高澄却是越听越怒,指其脸鼻吼道:“闭嘴,本相该怎么做,还用你来教?” 完了! 不但高洋完了,只怕这裴谓之还得搭着完了。 两兄弟反目,众大臣怎可去掺合? 有主见,若非其心腹,闷在心里就好,何必直言相谏? “丞相大人,请以正事为重!”杨愔提醒。 “好!”高澄这才缓过气来,但仍咬牙切齿,“什么叫装疯卖傻?高洋那小子,明明就是痴傻疯呆,是不是?” “对……即便他装傻,属下也有办法让他真傻!”陈元康适时的做了个斩首动作。 “愚蠢!”高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还是这么的二呆。” 众人心惊,陈二呆的确愚蠢,这话能说出口吗? “太子,还立吗?”杨愔忙又将话题扳回来。 “君无戏言,如何不立?”高澄怒道,“宣读诏书!” 谁为君?谁为臣?元善见立于九五之台上,瞪着一众大臣,却是敢怒不敢言。 宣诏太监急忙展开高澄早已令人拟好的诏书,尖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尝以无为而治,治而无为。夙夜兢兢,幸嫡子日表英奇,天姿粹美。兹授长仁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钦此。” “皇后娘娘驾到!”诏书刚宣完,殿外传来通报声。 历朝历代,后宫不得参与议政。当今皇后高淑娘,更是对朝政无丝毫兴趣,从不参言。 但大家都知道,皇后的话比皇上的话管用,皇上不敢说的皇后敢说。 “快宣!” 元善见话音未落,皇后娘娘已闯了进来,直奔朝堂上的台阶,一把将呆若木鸡的元长仁拥进怀里,指着一众大臣怒道:“你,你,你,还有你们,都给本宫听好了。”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众大臣急忙行礼参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哼,立不立太子是本宫和皇上的家事,谁让你们来指手划脚了?”皇后怒道,“皇子还不到六岁,现在立,本宫不同意!” “母后,儿臣不想呆在这儿,儿臣怕。”元长仁哭道。 “别怕,仁儿乖,跟母亲走。”皇后擦掉皇子的眼泪,拉着他就走了下来。 “立太子不仅是家事,还是国之大事!”高澄没想到淑娘这时会跑过来,忙拦住道,“快放下元仁,呆会还要举行立储仪式。要不,你独个回去,不要掺和此事。” “什么叫掺和?长仁是我的儿子,才这么小怎么能当太子?”皇后一迭连声的对高澄喝道,“皇上昨晚告诉我了,就是一些大臣不想让我当皇后,怂恿你立太子以废皇上。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夫君不是皇上了,我还能是皇后吗?你,还能是国舅吗?” “够了!”高澄眉头紧皱,都怪自己平常太惯着这个姐姐了,关键时刻竟然来坏我大事,但又不能说自己想当皇上,一时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你给我让开!”皇后不管不顾的拉着元仁,狠狠的一肩向高澄撞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高澄在一撞之下,竟然飞了起来,直接撞上侧面的墙上,然后才“砰”的一声闷响,滑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满朝文武一时间大惊,好歹高澄也是练武之人,还经常带头冲锋陷阵,是他突然变得不堪了?还是皇后突然变成绝世高手了? “丞相!”陈元康第一个纵了过去,一把将高澄扶了起来,“丞相,你怎么样?” 高澄一时间被摔得头晕眼花,急忙强撑着摇摇头道:“没,没事。我向来都让着我姐,所以不敢动用内力。” 皇后也是吃惊不小,她原本只想发发怒,让高澄看清自己带走元仁的决心,以期他不再阻拦,哪料到高澄能被她一撞而飞。 “哼,高澄都不敢伤害本宫,难道尔等还想拦着本宫不成?”皇后见机不可失,急忙抱起长仁撞开人群,向大门外飞奔而去。 是的,高澄宁愿自己被撞伤,也不愿伤害其姐,其他文武大臣哪还敢拦,唯有避之不及。 “你,你,高淑娘,给我回来!”高澄气得大叫。 “丞相大人,依下官所见,诏书已宣,皇太子便立!”杨愔忙劝道,“至于立储仪式,可有可无!” “哈哈哈哈……”高澄一愣,随即不待缓气便狂笑起来,“今日八月初八,皇太子立!哈哈哈,散朝吧!” 第88章 名厨兰京 桂月宫议事大厅。 栖凤、秋月和三夜,以及夏七言虎口探的八人,全都披麻戴孝,气氛压抑而悲伤。 秋月爹娘逝去,栖凤认了秋月为妹,便坚决要与秋月一起守孝。栖凤披麻,夏七言等人亦是无条件的便跟着戴孝。 “高澄居然被高淑娘一肩撞飞,而且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唐邕放下茶杯,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望着栖凤,“谁会想到,竟会是你废掉了他的内力?” “他越是不愿透露身体状况,对我们的行动越有利!”栖凤冷道,“如果连随身亲卫都不知道他失去了内力,兰京必可轻易得手。” “东柏堂内部,我的人只进去了六人,而且全在厨房,风险太大。”高洋却踱着步,有些不安的道,“高澄素来谨慎,不可能不防。” “高手绝无再增派进去的可能!”夏七言道,“而且,外围除血门三陈外,我们还探到八大山人的踪迹!” “我们,务必拖住外围的高手!”栖凤敲敲桌面,眼光坚定的扫过几人,“至少半个时辰,不能放任何高手进去!” 她相信,只要兰京有足够的时间,要解决掉武力残废的高澄,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栖凤见众人点了头,才道:“高洋和唐邕去布置兵马,你们的任务也极重!” “我不同意,我唐邕必须与你们一道!”唐邕斩钉截铁的道,“高洋善后绝无问题,用不着我跟他一道。” 说着,不容栖凤反对,就静静的取过白头近巾戴上,再披上白布衣。 “使不得吧?”三夜急道,“唐大哥怎么能守孝?” “栖凤都守得,我为什么守不得?”唐邕继续绑上麻绳,心道,死的是我师父师娘啊,除了秋月,他和高洋应该是第一个披麻才对,只是高洋的身份不允许。 “你……”栖凤看着他的坚定,只好对高洋道,“所谓善后,一要控制住局面,不得乱了朝局;二要在东柏堂搜出虎符,令斛律光就近驰援营州!你,可有问题?” 若刺杀高澄失败,可不必担心朝政动荡,但不断传回的军情表明,段韶被困营州已弹尽粮绝,若再不杀高澄而驰援,指不定哪一时就会城破人亡。 “绝无问题!”盯着栖凤,高洋紧握拳头,只道。 若在往常,高洋真想大笑,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堪,你们冲锋在前若没问题,我断个后难道还有问题吗?但他笑不出来,毕竟师父死了,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姐,”秋月跪在壁边神龛前,头也不回的道,“我要跟你们去!” 语气,和先前的唐邕一样,亦是绝决的坚定。 在千仞楼的几日里,秋月虽然处于昏睡中,但其实什么都听进了耳里。 爹娘对她乐曲心得的谆谆诉说,以及她的“乐感之心”与栖凤的“鸣凤之眼”的心眼相通,她都一一听进了耳里,刻进了心里。 既然心眼相通,那她更应该与栖凤姐形影不离,她的乐曲对栖凤的武力值的恢复必将起到促进作用。 “你,还是陪着爹娘吧。”栖凤不想让秋月涉险,起身到墙边,搂着秋月柔弱的双肩劝道。 秋月缓缓站起来,抚摸着神龛上的骨灰盒,转过头来,眼睛肿得令人心疼,就那么哀哀的望着栖凤:“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姐去诛杀仇人,秋月就算出不了力,至少,也应该参与。” 东柏堂秘室餐厅,醇香浓郁。 名厨兰京正在现场制作美食,厅中央,一只蹦哒着的海东青挂在架上。 香,是琅琊公主元玉仪喜爱的玫瑰香,自海东青身上弥漫而出。 “今日,属下为大人们制作鲜腌鹰。”兰京嗅嗅鼻道,“这只鹰很香是吧?因为它从子时开始便一直在饮着属下配制的玫瑰饮料。” “名厨兰京,鲜腌冠绝天下!”杨愔由衷赞道,“今日蒙丞相大人施舍,下官终有幸一观,一尝。” “哈哈哈,本相请诸位于此就餐,目的可别忘了。”高澄毫无顾忌的将元玉仪搂进怀里,大笑道,“元康说说,美食之后,我们当做什么?” “当然是商议明日太子登上皇位,该任命哪些重要职位的大臣。”陈元康欠欠身子,回道。 “还有,草拟新皇禅位的诏书,也要提上议事日程了。”崔季舒一合折扇,谄媚道,“三五日后,我等就应该呼大丞相为万岁爷了。” “不要吵不要吵,大家就不能好好欣赏名厨兰京的手艺吗?”元玉仪娇声道。 “好好好,这些都放餐后再议,现在是应该看看美味是如何烹饪而成,哈哈哈……”高澄一把按住了怀中美人儿高高的胸脯。 众人哪敢去看高澄的小动作,只一心盯着兰京手中的海东青。 “鲜腌要鲜,首先要极限速度。”兰京将海东青脖子系住,不让它发出难听的哀鸣,手起手落带起一片残影,海东青身上的毛已被生生拔光。 “其次要懂得取舍!”手起手落,海东青胸前闪电般被剖开了,几乎所有内脏挥手而落进废料盘中。 “第三要均匀抹料!”各种极易入味的调料,瞬间便被兰京涂抹在了海东青腹内,没漏过任何一分一毫的死角。 剔毛,剖腹,涂料,一一做下来,竟然不超过五息,其速度令厅内众人不住咋舌。 众人正自惊叹时,兰京拍开一坛极品女儿红,转眼间,女儿红已化成漫天的雨雾,飘洒在海东青身上。 紧接着火折子一闪,一道火龙追了过去,淡蓝色的火焰透明而惊艳,包裹着还在挣扎的海东青,甚至让整个餐厅都充满了艺术感,看得众人惊奇不已。 女儿红蒸发和燃烧,释放出了迷人的酒香,让人的食欲变得蠢蠢欲动,而酒精的迷香,让高澄更有一丝悸动,忍不住狠狠的搂了一把怀中的美人儿。 陈元康忍不住猛吞了一下口水,叫出声来:“他奶奶的,咋这么香啊!” 火焰很快熄灭,但香气四溢,久久不散,布满了整个大厅,兰京利刃一挥,解开系在海东青颈上的绳索,海东青这才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哀鸣声。 自始至终,这是海东青唯一叫出来的一声,也是最后叫出来的一声。 天,整个腌制过程都已完成,海东青居然还未死去。 这速度,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第89章 闻香而动 “叽—唯——,叽—唯……” 鹬鸵扑扇着翅膀,细长的嘴里发出欢快的呼叫。 “兰京已经按计划在制作鲜腌了,行动吧?”唐邕瞅了眼挂在窗边的鸟笼,转头对栖凤迫不及待的道。 “七里香,它,真能闻到?”栖凤走向鸟笼,有些好奇。 “鹬鸵的嗅觉天下无二,何况我们训练它闻七里香都两年了!”高洋骄傲的接道,“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好,闻香而动,按计划行事。”栖凤打开鸟笼,鹬鸵“叽唯—”一声欢叫,向着东柏堂方向疾飞而去。 “请随我来。”唐邕率先奔出宫外,在月桂树下打开暗道跳了下去,低声吼道,“我打头阵,夏七言断后!” 栖凤率众跟上,一行十五人纷纷跳进地下暗道,高洋则自去备兵马而行。 暗道乃是在杨愔配合下所建,直通东柏堂大院的三门之内。 但因不敢大兴土木,暗道仅挖出了一条窄窄的地下栈道,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 但他们早已计算好,在闻到第一道香时出动,必可抢在高澄安排之前进入东柏堂大院最里面的那道门,三门。 东柏堂秘室餐厅,高澄、元玉仪,以及老把会的八位心腹爱将,无不被香味勾得口舌生津,馋涎欲滴,目不转睛的盯着兰京手中翻飞的刀片。 是的,兰京手中刀上下翻飞,凭空就将海东青劈成了厚薄一致的肉片,三十余块条状肉片却并未切断,如同插在海东青身上的三十余片怒放的羽毛,又似一只饱满而雄纠纠的刺猬。 “火焰料理!”兰京嘴里轻喝一声,手中却没停歇半分。 直到此时,厅中的餐灶火炉才派上了用场。 兰京双手轻挥间,肉片上已然洒上了一层香油,以及少许精盐,然后用铁签串起海东青,放在火上快速的翻滚炙烤。 烈火奔突在海东青肉片上,发出“嗞嗞嗞”的响声,但却并无烟雾冒出,更没有焦糊味散出。 有的只是,满室扑鼻的鲜肉香味,和淡淡的菜籽油清香。 兰京恰到好处的掌握着火候,火大一分,肉片瞬间会变柴变老,火小一分,则无法炙烤出海东青本身的焦香。 多余的肉油渗出,混合着表面的香油,蓬的一声被烈火点燃。 火焰料理! “叽唯——,叽唯……” 眼看海东青要被火焰包围,此时,却有一只鹬鸵欢叫着疾扑而至。 兰京头也不抬,手中刀片随意的向上挥去,动作潇洒至极,却能精准的划开鹬鸵的脖子。 鲜血喷薄而出,红雾般洒将下来。 血雾穿过火焰,铺洒在海东青身上,火焰渐小,再借助余炙燃烧殆尽。 而此时,鹬鸵才哀鸣一声,跌落进墙角的垃圾桶。 后面两只闻香而来的鹬鸵受惊,扑楞楞向外飞去。 “好!”高澄叫出声来。 随着这一声出口,众人也都放松了神经,大声叫好。 口一张,鼻一吸,焦香而别致的海东青味扑面而来,瞬间俘获了众人不争气的胃,顿时个个垂涎三尺,伸长了脖子,急欲尝鲜。 香,清新而酥脆的香,太诱人了! “快,快给本王一些,其余分给诸位!”高澄再也忍耐不住,就差推开怀中的玉仪扑上去了。 “闻香而动!”杨愔待高澄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肉片后,适时上前,躬身提醒道。 “对对,闻香而动!”高澄吧嗒着嘴,意犹未尽的又拈起一片,却有些警觉的道,“这香味,他们,真能闻到?” “是的,另外两只鹬鸵便是报信去了。”杨愔忙道。 “然后,他们真会来吗?”高澄一边将肉片塞进嘴中,一边道,“他们,为何会相信你?” “高洋虽然对下官也藏拙日久,也瞒过了下官,但他却向来没怀疑过我对他的忠心。”杨愔坚定的道,“何况,下官已为他分析得够透彻了,这是他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若失去了此次机会,一旦你登基为帝,他的小命也玩完了!想必,他是绝不愿意放过此次机会的!” “你有把握应付段栖凤的天凤三宝?”高澄虽然安排了充足的实力,但不知为何,面对一次次逃生的段栖凤,他心中依然没有底。 “所以,我们才将所有的高手全埋伏进院内的一门,黑、白无常埋伏在二门。此刻的天凤三宝仅灼魂之殇可用一发,一门的高手完全可逼迫其消耗掉。”杨愔信心满满的道,“如此,即便他们冲过一门,也绝对冲不过黑、白无常镇守的二门。” “你确信他们会通过你设计的暗道出现在一门?” “这个我也能确信,如此,他们才会自以为能绕开斥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东柏堂院内。”崔季舒恋恋不舍的吞下分给他的最后一丝肉片,上前道,“而且这个暗道出口就在一门院内,此遭必可一网打尽!” “好!以前杨愔传的情报从没错过,但愿此次依然不会错。”高澄道,“不过我们仍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安泽熙、纥奚舍乐等五位府官进驻厨房,保护好厨师。” 是的,现在他更舍不得兰京等十名精挑细选的超水准厨师了,务必要保护好他们的性命,自己才会继续有口福可享。 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则有绝对的把握,段栖凤是绝不可能冲破一、二道门的;何况,就算他们冲了进来也必是强弩之末,身旁还有崔季舒、杨愔、陈元康三位朝官贴身保护。 而且,他还有一队亲自指挥,谁也不知道底细的暗卫埋伏在一门与二门之间,若情况不对,亦会提前退回密室贴身保护。 高澄忍不住盯了眼身后的那间卧榻,若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己方实在不敌,自己也还有最后一道保命法宝,就像在极端危险的千仞楼中最终脱身一样,从床下的地道溜走。 当然,己方怎么可能不敌?镇守二门的黑、白无常可是位列八大山人之位的恐怖人物,即便灼魂之殇没能在一门使用,也最多伤其一,余一个八大山人也足可扫荡所有来犯之敌! “好,闻香而动!”想至此,高澄放开怀中的元玉仪,起身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泰然令道,“按原计划行事,将他们统统消灭在一道门,或者,二道门!” “是!”崔季舒大声应道,“下官这就传令下去!” 第90章 小锦鲤,私房菜 崔季舒亲自传令出去,兵力很快部署妥当。 一门之内防卫极度森严,百余名高手已处于高度紧张的战备状态,分散四周,紧紧盯着院内桌下的暗门。 曾经的东柏堂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所在,防卫力量远胜皇宫,只是,高澄为了方便和玉仪姐妹行事,才撤离了大部分兵力,留下的八十名精英亦是驻守在最外围的一门。 但东柏堂毕竟是高澄的秘密办公和偶尔起居之所,这八十名精英武力之高,又岂是平常高手所能抗衡的? 而且,血刀门三陈亦是来了二陈,亦带了二十名高手进驻一门。 中间地带的二道门,更有黑白无常驻守。 可见,高澄此次真是下了血本。 然而,一道门院中桌下的石板却无丝毫动静,并未如大家想象般的突然爆碎,击飞木桌,然后跃出一群人来。 反而是在二道门和三道门之间的柱后,一身黑色紧身衣的精瘦汉子突的睁大了鹰眼,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因为,就在他身前不远的三道门边,一块石板缓缓的被顶起,然后,悄无声息的被移到一边,再然后,一个戴着惨白孝布的头露了出来,警惕的向四周一望,最后竟鬼影一般悄无声息的跃了上来。 紧接着,一个一个身影跃了上来,全都是披麻戴孝的高手。 这一身身惨白孝衣一现面,整个房间似乎都陷入了悲伤和恐怖之中,让人感到了森寒,而阴郁。 黑衣汉子大惊,三门之内,怎会有连他都不知道的暗道出入口?他捂住了差点叫出声的小嘴,摸了把鹰钩鼻,忙稍向柱后移去,更深的隐住身影。 他看清了两个人,一个是唐邕,一个是段栖凤! 这些人为何没有按计划出现在一门之内,却突然出现在了三门?精瘦汉子心中一个激灵,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否该主动出击?是否该大声示警?然而他的身份不允许这样做。 他是高澄最亲信的心腹,亦是不现身的心腹,暗卫指挥使向鹰。 三门乃是通往高澄办公和居室的最后也是唯一一道防线,本该严加看守,然而,就在几天前已被严禁任何人进入,因为,高澄既要金屋藏娇,又不想引起外界的议论。 元玉仪是向鹰旧识崔括的妻妹,在崔括的央求下,他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暗中安排让其与高澄“偶遇”,没料到高澄一见便喜欢得不得了。 然而元玉仪的曾经过往却太不光彩,虽报请皇上恢复了公主身份,但太过糟糕的名声却无力抹去。 更要命的是,高澄连玉仪的姐姐,崔括的妻子也爱屋及乌,常命元玉仪带至东柏堂厮混。 为掩人耳目,在元玉仪的央求下,高澄不得不出此下策,降低了东柏堂的防卫力量,特别是三门之内,更被划为禁地。 向鹰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高澄身边有细作,有叛徒! 否则,若没有人配合,这道严令任何人踏入的三门之内,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打通了地道。 高澄危险! 要不要一个人潜进去?然而他的身份是暗卫指挥使,不到不得已的时候,特别是没接收到特殊指令的情况下,他的身份绝不容许暴露。 而且他手下的暗卫全隐藏在一门与二门之间,他一个人潜进去,成功进入东柏堂秘室的机率几乎为零。 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向鹰正在犹豫之际,厚实的铁门“轰”的一声被关上了。 向鹰心中一声哀叹,三门本就是按照城楼的标准来修建的,城墙的坚固不比任何一座城池差,一旦关闭前后相通的两道铁门,便阻断了出入的通道。 要想进去或出来,唯一的办法是攻破城楼,但要攻下高高的城楼,只怕一时半会难以成功。 果然,二十余名孝男孝女鬼魅般出现在了城头。 但是,这些人只在墙垛露出个头,警惕的扫视周围,最后眼睛紧紧的盯着一门和二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亦毫无其他动作。 他们,并未向东柏堂秘室冲击,而是在耗时间! 守住三门,阻拦外边的守卫冲进去救援,防止里面的人逃出来! 向鹰惊疑,难道是给高澄身边的细作留足充足的时间? 他们要杀高澄! 然而杀高澄岂是那么容易的?他身边还有八位老把式贴身保护,怎么可能得手?而且,就算遇到了危险,高澄也还有暗道可逃啊。 但是,这些孝男孝女既然卡死通往东柏堂的要道,是不是就证明里面的细作有足够的能力杀死高澄? 向鹰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惊恐,不安的摸了摸鹰钩鼻,一双鹰眼闪烁出狠厉的光芒。 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得想办法尽快通知一门和二门的防守力量,让他们即刻攻破三门,进去救高澄啊。 东柏堂秘室,元玉仪突然推开高澄,风情万种的迈向兰京,然后转身,眼神迷离的盯着高澄和八位老把式,指着他们哈哈狂笑,毫无往日的优雅之风。 “你,你怎么啦?”高澄大惊,急忙奔过去欲扶住美人儿,“玉仪,快过来!” “别过来,否则我死给你看!”玉仪拔下头上的金簪,逼向自己的咽喉,狠狠的瞪着高澄道。 高澄吓得忙退了一步:“别,别,我们的好日子马上来了,上午立了皇太子,明日皇太子登基,后日即会禅位于本王。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哈哈哈,何苦?”元玉仪哈哈大笑,但那笑声凄苦至极,竟有满脸的泪水随着笑声颤流,“何苦?何苦?是啊,何苦?” 元玉仪以簪指着高澄,怒笑道:“我元玉仪能活命至今,最大的能力就是有苦打碎牙也要往肚里吞,从未求过任何人。夫君既然笃信好日子就要来了,虽然你有名无名的妻妾一大堆,但既然你还记着臣妾的好,那么,可否给臣妾一炷香时间倒倒心中的苦水,让众人也评评理?” “可以,可以……行,行啊,你先放下簪子,你说什么都可以,本王和众大臣都认真的听着,好不好?”高澄急道,又要上前。 “退回去!”元玉仪眼中依然有泪花闪动,但怒喝之中却凭空多出一份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高澄急忙退回了座椅,惊疑的盯着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美人儿。 “你命他们全都坐下,不得妄动,听臣妾慢慢诉来!”玉仪泪水又涌了出来,激动得花枝乱颤,真真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看着又恢复了温柔本性的玉仪,高澄心痛不已,急忙令道:“各位全都坐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言行,只管洗耳恭听!” “是,属下听令!”本就惊疑不定的几人见杨愔带头应了下来,忙也坐回了座椅,好奇而警惕的盯着元玉仪。 元玉仪将身边的兰京推向角落,自己一跃而上室中精致的餐桌。 “有谁知我玉仪内心的苦?身心的痛?”元玉仪缓缓侧躺下来,皓腕撑着下颌,曼妙身姿在众人的眼前展露无遗,“玉仪虽为贵胄子弟,生活也极其奢华,然而……” 堂堂公主在众人面前躺在餐桌上,玉体横陈,风情万种。 众人偷偷瞅了眼高澄,这场面太过香艳,太过惊世骇俗,本欲闭了眼不敢看,但又禁不住美色,哪闭得下眼。 “然而,自胡太后发动政变,尔朱荣叛变,北魏政权的岌岌可危,我玉仪一家的身价也急剧下降,我玉仪也落魄之极。”元玉仪平静的诉说,声音美妙而动听,但却有掩饰不住的悲哀。 “有谁知,我堂堂皇室贵胄,为了活下去,为了重振家业,不得不成为你们这些伪君子们餐桌上的一道菜,一道任你们任意糟蹋的私房菜。” 玉仪哀凄的声音饱含屈辱,听得众人亦是心下戚戚:“为了活得小命,我玉仪开始被孙腾那个畜生逼着当家妓,不但忍受其不堪回首的践踏,还将我用以招待客人,取悦官场。” “美其名曰,美人私房菜,”玉仪声声哀怨而愤怒,“一个个畜生围着餐桌,在我玉仪身上拈菜,吃菜,肆无忌惮的侮辱我,糟蹋我……可是,又有谁在意我内心的屈辱,身心的折磨和痛苦?” 众人听得又惊又恐,如此惨遭凌辱的日子被当众说了出来,高大丞相的颜面何在?然而,却是谁也不敢妄动,只装没听见。 “是的,在一群群丑态毕露的畜生面前,我就是案上任人宰割的一条小锦鲤,桌上任人凌辱的一道私房菜。” 杨愔微微动了动身体,心中突然有一丝丝酸楚,堂堂皇室贵胄,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实在让人唏嘘感慨。 “然而,这还不能保住我玉仪的卿卿小命,有人举报孙腾收养前朝余孽。孙腾那小人惧怕朝廷怪罪,又偷偷将我扫地出门。”元玉仪婉婉道来,语气平静,而忧伤,而悲愤。 “自此,我玉仪只能在街头卖艺,甚至卖身来求得一口活命的餐。”元玉仪放下皓腕,仰面平躺,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看着普通劳作的女子,甚至青楼里最下等的妓女,我都忍不住羡慕她们,嫉妒她们。为什么,我不生在普通人家?偏偏生在了身不由己的皇室元家。” 高澄虽甚觉失尽了颜面,但依然忍不住一阵唏嘘。 “我玉仪二八年华,尚没有尝过夫君的疼爱,没有享受过做母亲的幸福,却尝遍了人间屈辱和来自地狱般的,身心的痛。但是,我元玉仪既能受尽屈辱而活着,又怎能甘心任人鱼肉?如今,要重振我元家威仪,只有从高家下手!” 元玉仪突然话锋一转,震惊众人。 “我终于抓住了机会接触到高澄,终于成为了高澄的小锦鲤,高澄真正的私房菜。然而,谁又能说,我没有机会扳倒高家?” (本章完) 第91章 段栖凤,三门据 呯”的一声闷响。 一朵绚烂的烟花诡异地在高空爆开。 说它诡异,是因为这朵烟花突然爆在高空的,而没有任何人发现它腾空的轨迹。 当然,更无从猜测是从哪个角度发射的。 升空的过程虽毫无迹象可循,但,绚烂散开后的那一瞬间,却是奇异的在空中显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时间虽短,但极鲜艳。 “段栖凤,三门据!” 六个字的示警,一瞬,便淡开,再无踪迹。 但那一声爆响,却让无数人望向了那一片绚烂的烟花。 其中武力值高者,心头无不惊悚,因为,他们均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六个字。 “有点意思!”二门内,白无常眼睛眯成一条线,望着天空,摇摇头,高高的白帽尖上的红绒球不停颤动,煞是刺目,“我们,行动吗?” “哼,值得?”黑无常却是懒洋洋的躺在椅中,闭着眼,淡道,“那要他们何用?” 白无常心内极度不满,往常风风火火的黑无常,今日咋这么无精打采? “对,去和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子胡闹,确实太过自降身份。”白无常愣了愣,忙接口道,虽然腹诽的是,原来你也怕段栖凤的灼魂之殇啊。 “今日后,再无高大丞相!”东柏堂秘室,元玉仪指着高澄,疯狂的大笑。 众人正为元玉仪大逆不道的话而震惊时,正想着她是不是一时胡说,没料到她又冒出了这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是的,今日之后,当是高家的天下,高大丞相,乃会成为至高无上的皇上。”崔季舒忙一合折扇,适时的站出来,欲拦住元玉仪继续说下去。 崔季舒才迈出一步,天空突然一声爆响。 门外放风的王绂惊慌的奔了进来,却一跟头栽倒在地,大声道:“暗卫示警,段栖凤,三门据……” “什,什么?”高澄大惊,一拍座椅,“一门二门都没拦住他们?” “怎么可能!待属下去看看!”陈元康也是大为惊疑,急忙要奔向门外,却也是一跟头栽倒在地。 “段栖凤,三门据!”一门内,陈缺牙一脚将中央的桌椅踢飞,“他奶奶的,害我们在这里白等!” “情报有误,原计划取消。”精英卫大将军韩豹略一沉思,“三门实乃一城堡,立即准备攻城器械。” “哼,攻城就是你们的事了,我们,只负责近身杀敌。”血刀门三当家陈暴牙裂开一嘴夸张的暴牙,不满的冷哼。 “战争,一触即发。”三门城楼,段栖凤望着一堆堆滚木,满意的拍拍手上的尘土,“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尽可能多的拖着时间,至少,半个时辰!” “是!”一众人等斗志昂扬,望着正从一门呼啸着冲锋而来的大队人马,坚决的应道。 在高手面前,特别是明知对方还有八大山人之二的黑白无常相助,要坚持半个时辰,该是何等艰巨的任务! 但是,为了兰京有足够的时间下手,再艰难也得坚持下去,哪怕,付出生命。 车轮声,喊杀声,由远而近,声势骇人之极。 冲在最前面的两组人,每组十人,推着高大的挡箭车疾行,速度甚快。 挡箭车装有四轮,前端绷着厚厚的生牛皮,可挡格矢石,让藏身于后的推车战士直抵城下。 紧接着是两组十人的队伍,手中各持半人高的巨盾,配备有二台飞云梯。 飞云梯乃坚木所制的双身长梯,可供战士枕城而上。 其后再是两组十人的队伍,推着两辆巨大的投石车。 投石车上放有煞是威风的投石机,利用杠杆将巨石投出,摧墙毁垣。 最后仍是两组各十人的队伍,推着五架巨大的弩车。 弩车则是以绞车张的强弩,可一次性发射四枝铁羽巨箭,射程远达两千步,杀伤力极强。 最后还有一辆高达数丈的巢车,由二十名浑身血衣的血刀门控制。 巢车乃八轮车,车上置高台,高手或将领居于高台上,既可察敌又可将箭射入城中。 战队越来越近,喊杀声震天。 唐邕和段栖凤均不为所动,只冷冷的盯着城下。 “我的天,若没有二位大人的妙计,只怕破城只是瞬息间的事。”夏七言俯身看着迅速迫近城墙的凶猛战队。 是的,段栖凤与唐邕战前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火攻。只有出其不意的火攻,才能重创敌方。 在此之前,他们并非向鹰所看到的那样,静而不动。而是关上城门后即开始收集木材。 高高的巢车上,韩豹眼里闪过一丝轻蔑,高傲的一挥手,长声喝道:“攻城!” 令下,投石车和弩车嚎叫着开始发威。 巨石和铁羽箭矢发动了第一轮射击。 轰隆声中,巨石砸中城墙墙头,一时间碎石横飞,惊心动魄。 巨大的铁羽箭矢飞上城墙,带着骇人的呼啸呜鸣,从众人头顶或身旁飞过。 城上二十余名孝男孝女藏身于城墙之后,避过敌方的第一轮远程攻击。 远程攻击不论声势如何巨大,但对于武力值颇高的段栖凤等人,根本造不成丁点威胁。 当然,敌方也并非奢求箭弩和巨石能伤到对方,而是给前两组四十名高手创造近城的机会。 “滚木侍候!”借着对方远射暂停的缝隙,段栖凤果断令道。 二十余白衣孝男孝女发一声喊,大大小小的滚木倾泻而下。 吼声震天。 “哈哈哈,给我冲啊!哈哈哈,以为我们是普通士兵么?”迅速冲往城墙的带队精英卫队长哈哈狂笑,命令众侍卫加快速度。 是的,大大小小的滚木怎会给这些武力值极高的精英卫造成伤害? 何况,眼见那些滚木大小不一,小的甚至还没有儿臂粗,只怕连普通人都砸不死。 何况,他们还没冲到城墙对方就开始抛滚木,显然是被他们攻城的气势吓坏了。 敌军疾速杀至城墙边,两台飞云梯“嗒嗒”两声脆响,枕上了城墙。 “泼!”唐邕怒吼一声,带头将一桶清油砸了下去。 下面的精英卫轻巧的拨开,纵身跃上飞云梯。 一个接一个的精英卫砸碎或拨开兜头而下的油桶,攀上飞云梯。 “放火!”栖凤轻笑,猛然一声娇喝。 这一声娇喝,一下惊醒了下面的精英卫,才骤然发觉刚才浸透衣衫的液体有油的味道。 这一惊,让他们恐惧不已,无数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前两组共四十名精英卫已经全都挂在了飞云梯上,此时,却是吓得像下饺子一般纷纷往下跳。 然而,迟了,上面扔下的已经不再是滚木,不再是液体,而是一团团要命的火球。 轰轰轰—— 随着一声声轰响,油柴遇上火球的结果是令人绝望的,瞬间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天公作美,风势大作。 火借风势,一下淹灭了城下的飞云梯、挡箭车,更是一路追逐随后的投石车和弩车而去。 “撤!快撤回来!全都撤回来!”远处巢车上的薛豹大惊,失态的狂吼道。 可是,早已回天无力。 近城的四十名精英卫饶是武功了得,亦是瞬间变成了火人,惨叫声声,划破长空,令人毛骨悚然。 后面的四十名精英卫吓得急忙弃了弩车和投石车,仓惶逃离。 (本章完) 第92章 东柏堂,凤有难 邺城郊外,燃味餐楼。 豪华而偌大的餐厅略显凌乱,尚存打斗痕迹,中间一套桌椅被一劈两半。 屋角一桌,一红衣少女背门而坐,一把蓝莹莹的冰魄长剑平置桌上,瘆骨的寒意让整个餐厅都似乎冷到了冰点。 店门边,味掌柜浑身哆嗦,嘴里却低声骂道:“如此狠毒的女人,偏偏还生了张好看得要命的脸。哼,还想吃什么鲜腌海东青,呸,海东青是何等珍贵的信鸟,谁会忍心鲜腌?恶毒的女人,却偏要强逼着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味掌柜心疼的望着店外刚被赶走的顾客,以及忙着拦问路人的店伙计们,心中欲哭无泪。 他倒不是怕红衣少女武功有多高,而是那柄冰魄剑太可怕了,不知她拨动了剑上的什么机关,寒森森的利剑不但能凭空飞起而且还能转弯,旋转,似乎能无孔不入的斩中目标。 味掌柜又恨又怕的偷瞄了下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红衣少女,嘀咕道:“若真有人提来海东青,即使太阳不从西方出来,老夫,也,也……” “也什么也?给姑奶奶说明白点!”红衣少女冷冷的道。 “啊,”味掌柜吓得一哆嗦,忙道,“小,小人是说,不会有人提海东青来加工的。” “如果有呢?” “那,那……”味掌柜急道,“小人味可,为姑娘重操旧业,亲自掌厨。” 红衣少女微愣,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世上美味她哪样没吃过?可就是没机会品尝味可亲自料理的佳肴。 厨神味可,名气何其之大! 味可乃前两朝御厨总管,不知因何于十年前突然归隐,逆天厨艺再无人见到,人间美味自此再无人得尝。 味可在,世上无名厨。 味可归隐数年后,江湖上才陆续出现了几个响当当的名厨,其中便包括兰京,只是,谁也没猜到,这几个名厨均是味可暗中传下的衣钵。 味可归隐便欲养身修性,但就是放不下美食的诱惑,但谁能料到,他竟然改头换面到这偏僻而凶险的郊外来,小打小闹,自娱自乐。 味掌柜也是急忙捂住了嘴,一不小心居然把真名道了出来,好在,整个大厅尚无他人。 “好,一言既出。”红衣少女心内激动,但声音依然很冷,听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驷马难追!”味可豁出去了,反正不可能有人送海东青来鲜腌,虽然,海东青鲜腌的确是人间美味,他这一生,有幸亲自鲜腌过的也不过十数只而已。 “掌柜大人,掌柜大人!”头上扎着布巾的店小二急匆匆跑来,“一位枣衣公子要过此镇,被我们拦下了。” “嗯?”这乃是通向邺城的唯一通道,拦下人家干啥,“不嫌事多吗?” “大人,你老,不是叫我们拦下他吗?”小二喘口气,又忙道,“哦,不,是姑娘吩咐我们拦下啊。” “混蛋,姑娘什么时候叫你们拦下枣衣人?”味掌柜有些怒了。 “他,他手中提着海东青……”小二急得一张脸通红,抹把汗道。 “啊?还真有人将海东青送上门来?”味掌柜不可置信的盯盯红衣少女,又扭头盯盯路口。 转弯处,果然一大群伙计奔了过来,其中一个伙计牵着一匹白马,一个伙计扛着行礼,服侍大爷般簇拥着一位枣衣青年。 枣衣青年手提一硕大鸟笼,里面装着的,果然是只不小的海东青。 海东青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最后狠狠的盯着味可。 味可一愣,急忙将目光移向枣衣青年,躬身道:“公子,这,海东青可否卖与小人。” 枣衣青年怒气冲冲的踏进门来,将手中鸟笼向味可怀中一塞:“鲜腌了!” “先鲜腌,再火焰料理!”红衣少女冷冷的道。 “海东青是本爷的,凭什么听你的?”枣衣青年在邻桌坐下,亦将巨大的佩刀置于桌上,似在示威。 “从他们拦下海东青那一刻起,就是本姑娘的了。” 枣衣青年霍然起身,怒冲冲的瞪着其似乎有些熟悉的漂亮背影,怒道:“你要海东青,本爷给你便是。但你仗着手握神兵而扰民害民,何其可耻!” “本姑娘做事,还无须他人指手划脚。”红衣少女头也不回,不为所动。 “本公子进门还恍然以为是栖凤,没料到同样生就美人身材,素质却是天壤之别!”枣衣青年不满的坐下,似自言自语道。 “二位稍候,本厨这就鲜腌料理。”味掌柜见二人火药味不轻,怕又中误伤,忙溜进了厨房。 “我们打下手。”一群小二连茶都不敢斟,全都躲瘟神般逃进了厨房。 “栖凤?”红衣少女心头一颤,不由来了兴趣,“天凤之女么?哼,沽名钓誉而已,又能好到哪里去?” “栖凤乃仙女般的人物,圣洁而神圣,岂容尔等亵渎?”枣衣青年怒道。 “仙女般的人物?”红衣少女冷道,“她又哪里像仙女了?你若能说出一二,本姑娘倒愿洗耳恭听。” “栖凤道,为人为官,要常怀为民之心,常听为民之言,常思为民之策,常兴为民之举,常记为民之托!”枣衣青年激动的将刀拍在桌上,“此等圣言,岂是尔等凡人能说出来的?” “为民为民?我若为民,谁又为我?”红衣少女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果然中毒之深,居然为一个女人诺守什么五年之约。” “你没中毒倒好,为了解一时之馋,竟不思百姓做生意之艰难,随意打砸,破坏民序!”枣衣青年懒得计较,拿起佩刀就走,“和你这等女人共享一只鲜腌,再美味也恶心。本公子这就赶路,姑娘日后自重。” “宇文导!”红衣少女气得咬牙切齿,突然怒声娇喝道。 枣衣青年一愣,竟再也迈不开步子,扭头惊道:“原来是你!那么姑娘,请问你传我到此,到底有何要事?” 宇文导刚回到陇右,即收到匿名海东青传书,说务必即刻赶至邺城,事关栖凤。 信物,便是传书这只海东青。 没想到的是,刚进郊外,便被一群店伙计拦着,哭哭啼啼要买海东青,否则,他们都将被一个可怕的女魔头杀掉。 既如此,他便顺带来会会女魔头。 好在,这女人只为口欲劈坏了桌椅,尚未伤人,还称不上女魔头。 “哼,你只记得栖凤,本姑娘与她比,谁又更美?”红衣少女缓缓转身,一双明亮的凤眼直盯进宇文导心底。 宇文导心头猛的一颤,差点脱口呼出“栖凤”来,这世上,长相居然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栖凤心怀天下,你心里只有自己,凡事意气行事,不能比。”宇文导摇头,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红衣少女终于动怒了,“姑奶奶不发威,他们会去拦你吗,你又怎么能站在这里?” “办法多的是,何须要用这劳民伤财的臭招?” “本姑奶奶用什么方式,要你管!”红衣少女怒而起身,“你不喜欢,那姑奶奶走了便是!” “且慢!”宇文导大急,横刀拦住,“你还没告诉我,找我来,所为何事?” “好,你赢了我,我自然告诉你!”红衣少女一按剑柄,冰魄长剑毫无征兆的脱手而出,呼啸着向宇文导斩去。 宇文导不敢大意,连鞘带刀一挡,那剑却并未让其碰上,忽的一偏,擦着宇文导咽喉冲了过去。 宇文导正待轻笑,红衣少女亦是双手挽在胸前,轻笑。 宇文导心头警兆顿生,冰寒已迫至后脑,竟是那剑诡异的掉头杀来。 离了手,竟还能回头?宇文导既惊且奇。 所谓艺高人胆大,宇文导不动声色,待剑刺进头巾时才猛然一低头,舍弃一摞头发,手中刀疾电般上撩,根本不给冰魄再变招的机会。 “铿——”的一声脆响,如哀鸣,若悲吟,冰魄猝不及防的被斩落在地。 然后,才是几缕发丝飘飘扬扬,不肯着地。 “啊呀——”红衣少女急忙拾剑细瞧,幸好未有损伤,不甘心的嘟哝道,“师父说你定能救栖凤,果然还有两下子,但愿不负所托。” “栖凤怎么了?” “看把你急的,给。”红衣少女手一挥,一封信平平的直刺过去。 宇文导也不接信,亦是一挥手,凭空展开信纸,一见那字,不由大惊,忙抱拳道:“谢了,姑娘!” 话未说完,掉头,如飞般狂奔而去。 “喂喂喂,你还没吃鲜腌哩。哦,喂喂喂,你还没问我姓名哩!”红衣少女气得直跺脚,见对方没了身影,才抓过信笺细瞧。 “东柏堂,凤有难!” 仅仅六个字,就让宇文导忘了鲜腌海东青的美味,疾奔而去。 红衣少女心头突然一阵森寒,这宇文导都忽然对段栖凤如此痴情,那,那唐邕会不会也会忘了她,转而爱上那个所谓的段栖凤? (本章完) 第93章 斗智斗勇 哈哈哈,你们全中了半炷香酥!”东柏堂密室,元玉仪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热泪滚滚而下,又凄怆又可怜,止住,指着高澄等人喘息着道,“高家,终于要完蛋了,哈哈,完蛋了。” “半炷香酥?”高澄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如此宠爱的女人,“半炷香酥乃红色液体,而且腥味极重,你如何能带得进来?何况,这儿的所有食材都是经过八道关卡检验的!” “哈哈哈,那只被兰京斩杀的鹬鸵,其鲜血中便混着半炷香酥,都是红色,都是腥味,哈哈哈哈……” “所以,你要一炷香时间来诉说你的身世?” “才明白啊,可惜晚了!给我杀!”元玉仪指着高澄等人,转向兰京,怒道,“你为何还站着不动,快,快杀了他们!” 半炷香酥,一种罕见的毒,但鹬鸵却能完全免疫。而其他生物,包括人,入腹后一炷香后即会发作,致全身酥软,立不能行,坐不能起,力量,尚不如普通小儿。 但药效,却只有半炷香时间,故叫半炷香酥。 兰京立在墙角,手中刀紧了紧,神色却也是一紧,并未行动。 “你,还不趁半炷香时效杀了他们?”元玉仪大怒,跺脚喝道。 “哈哈哈哈哈,逼他也没用!”高澄大笑,神色却是极其复杂,“我什么都能防到,就是没防到你这贱人居然会背叛我,哈哈哈哈……” “你,你,你做了什么?”元玉仪大惊,知道今天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此遭杀不了高澄,凭高澄的心狠手辣,还不知她会怎么个死法。 “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连上天都在助我登上皇位。”高澄苦笑,“昨夜,我梦见这个狗奴才用刀砍我,你说,我能不防他?我能不处死他?他手中的刀,乃本王特意打造的亭候月牙刃,虽锋利,却也是一把专克死主人的双刃剑!” 亭候月牙刃?众人面面相觑,汉末名将张飞初拜为新亭侯时,命铁匠取炼赤珠山铁,打造成一刀,名曰新亭候。关羽战死,张飞为报兄仇出征东吴,出兵前酒后鞭打士卒,部将不堪忍受,趁夜潜入张飞营帐,用新亭候斩下张飞首级,连夜叛逃东吴。 新亭候,纯属克死主人的“邪器”,没想到被高澄秘密打造成了月牙刃,并于今晨赠予兰京,令其用作餐刀。 “亭候月牙刃太过锋利,任何毒素均可被瞬间分解为雾状,逼入持刀人体内!”高澄双手扶椅,缓缓站了起来,“鹬鸵既被注入半炷香酥,那这个狗奴才,也必将不可避免的吸入了带毒的液雾。哈哈哈,新亭候,果然能克死主人!” “我必用这把刀,杀汝!”兰京再度紧紧手中刀,却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道。 “哼,本王随身携带邢医生前的避毒神丹。尔等拙劣伎俩,于本王失效!”高澄冷笑,挥手道,“死到临头还逞强。来人,带下去乱刃分尸!” 立时冲进来两名厨子,正是皇上元善见安排的元氏两名亲卫,玉仪大惊,难道,他们也叛离了?或者,早就是高澄安排在元善见身边的人? 兰京才出大门,又冲进来八名厨子,青一色的白衣白帽,手中各持形状各异的骨刀、骨剑、骨棒,阴森森,惨白瘆人。 “杀!”一声猛喝,领头厨子旋风般卷来,猛扑武力值最高的陈元康。 陈元康极力翻身跃起,欲避过这一击。 “扑哧”一声响过,惨白的骨刺直入陈元康胸部,随着骨刺的拔出,鲜红的血液狂飙而出。 可怜陈元康空有一身武力,却是半点也使不上,闷哼一声再次倒了下去。 “呵呵呵呵,”元玉仪喜得手舞足蹈,兴奋地喝道,“你们这些蠢蛋,还不先去杀了高澄,管这些无用的走狗干啥?” 领头厨子不满的盯了一眼元玉仪,本欲骂回去,但一见其容颜太过靓丽,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嘿嘿笑道:“好!等老子收拾了高澄,再来收拾你!” 元玉仪双手不自觉地捂住被对方瞪着的胸脯,吓得悄悄后退,再不敢发言。 这八名厨子各持手中惨白的兽骨武器,果然向高澄小心翼翼的合围过去。 “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高澄震天价怒吼,此时才后悔以前故意不露出自己可怕的真实武力,现在想展露,却是大为憋闷,武力值早已被段栖凤废掉,半分都还未恢复过来。虽如此,但他还是持刀怒喝,气势惊人。 好在高澄的武力值在这些厨子收集的情报中,依然是高深莫测,而这一虚张声势的大喝,更是让八名厨子不得大意,只敢慢慢逼进。 毕竟,高澄并未中毒,而且真实武力值亦未可知。 然而,机会往往稍纵即逝。 “尔等休得伤了吾主!”正在八支阴森森的兽骨刀剑枪戟陡然暴起向高澄攻去之时,猛然一声大喝若雷霆般从门外炸响进来。 随着飓风般卷进一个黑色紧身衣的精瘦汉子,闪电般在高澄身前四周一旋,“哗啦啦啦”一阵大响,各种兽骨武器瞬间被震开。 而对方手中,居然并无武器,砸开兽骨的,竟是赤手空拳! “你先稳住!”高澄终于长出一口气,在王绂报告段栖凤占据了三门并一头栽倒的时候,他便情知不妙,发出了秘密信号。 向鹰虽能及时赶到,却在一合之下受了重伤,并最终没忍住狂喷一口鲜血,更是染湿了衣襟。 毕竟,对方八人,均非庸手,乃高洋和元善见暗中安排进来,武力值可怕的高手,并非真正的厨子。 而且,八名厨子到,而安排“护卫”他们的安泽熙、纥奚舍乐等五位府官除王绂中毒外,其余四人全不见踪影,显然已被厨子们料理。 但向鹰既到,他的手下必会很快赶到,只要能稳住对方不急于进攻就行。 “他受伤了,大家一起上!”领头厨子却在一惊之下,见对方虽在一抗之下威势惊人,却已是穷弩之末。 是的,向鹰为救主子,赤手空拳砸开八支武器,不受伤才怪。 双手皆是血肉翻飞,左手还失去了一只小指。 但一双鹰眼却是极亮,猛一瞪众人,喝道:“你们,真以为还有机会么?即便我死,尔等鼠辈亦不能得逞!何况,死的并非是我,而是,你们!” 向鹰血淋淋的大手一挥:“杀了他们!” 众人急向后看,果然,清一色的黑色紧身衣,清一色的精瘦汉子,足有二十名之多,呼喝着自门外疾奔而来。 元玉仪已吓得花容失色,不自觉的退到了墙角。 高澄的防御虽然明面上较以前弱了太多,大批的高手被撤走了,但可怕的斗智斗勇,令其防御,依然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你有武力值极为恐怖的兰京,我有亭候月牙刃等着你。 你有十名潜藏进来的高手,我有二十名黑衣暗卫。 万无一失的刺杀行动,没料到反转得如此之快。 而且,与向鹰不同的是,这二十名暗卫双手各持一柄黑得逞亮的锋利短匕。 同时若鬼魅般出现在秘室,煞气逼人。 (本章完) 第94章 致命危险 东柏堂三门外,火助风势,熊熊烈焰凶猛的蔓延席卷而去,哔哔剥剥的竹木爆裂声,轰轰隆隆的器械倒塌声,精英卫奔跑哀嚎哭喊声,惊魂动魄。 火势渐弱,但飞云梯、投石弩等攻城器械在烈火中熔化,倒塌,焚毁,付之一炬,甚至,灰飞烟灭…… “眼见他起高楼,恢弘霸气;眼见他宴宾客,羡煞旁人……” 一举灭掉对手近一半的精英卫,众人不住的欢呼,栖凤兴致所至,更是扬眉高歌。 “眼见他楼塌了,皆做鸟兽散……”南小瓜蹦跶着,扬眉接唱。 秋月弹起了琵琶,跳起了碎碎步。 众人也都兴奋地望着城楼外的乱相,三门院内却忽然“叭啦”一声骤响,一块地板方石被掀了起来。 栖凤等人急回头俯身看去,院内西北角竟从地下陆续飞上来几个女子,身着奇异裙妆,足有五人之多。 “来者何人?”夏七言娇喝一声,第一个扑了下去。 当然,紧随着冲下去的便是身手矫健的虎口探八人。 “琵琶美人?你们怎么在这里?”唐邕却是威严的叫道。 夏七言一愣,柳叶刀随即缓得一缓。 “诸位且慢!”着翠绿裙妆的女子避开夏七言的刀锋,急道,“我们是奉命来见段峰主和秋月小姐的!” 身着异妆的五人,正是听山生前在身边服务的琵琶美人。 “奉谁的命?何事?”栖凤亦是大为惊异,忙道,“快带她们上来说话。” “是!”夏七言刀不入鞘,警惕的领着五人上了城楼。 “我等奉紫衣楼主之命,向段峰主奉上这张地图。”领头的美人行礼,将一卷羊皮地图呈上。 “元戊?”栖凤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这儿有地道? “嗯,元大人说你们用得着这两样物件。”见栖凤接了地图,领头美人又对秋月躬身道:“还有一支抱笙,我们给小姐带来了。” 身后的女人捧着精致的器乐箱走上前来,恭敬的呈与秋月。 “这情报来得太及时,太重要了!”栖凤指着地图对唐邕道,“我心里一直都是不踏实的,高澄何其狡猾,怎么可能没有多着后手?原来,他赖以保命的最大底牌在此。” “从秘室的床下挖一条地道,进洞便分三个方向开了出口。”唐邕也是唏嘘,“三门院内的出口,仅是其一。若不事先防备,必会让其逃掉。” 栖凤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你是说元戊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的情报给我们?” “嗯?” “这情报很可能是皇上得来的。除掉高澄,也正是皇上和元戊的共同目的。” “好吧,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只要目的相同就行。”栖凤依然紧紧的盯着他,似乎怕他不同意,“这个任务,很艰巨,由谁去完成比较好?” “若让高澄从地道中逃走,那我们所做的一切筹备和牺牲都白搭。”唐邕叹道,“只有我亲自去堵住地道了。只是,你们在这儿一定要小心,若是不敌,退去即可。这一波攻防,兰京的时间应该够了。再者,有我从地道杀进去,不怕事不成!” “好!需带哪些人去,你自己挑。”栖凤点点头,用手指向三夜和夏七言等一众人等。 “地道狭窄,人多反而碍事,我一个人足矣!”唐邕摇头笑道,“事不宜迟,你们,千万保重,守不住就要果断的放弃。” 言毕,唐邕飞身而下,眨眼间扑进了地道。 秋月睹物伤情,一边飞快的组装着抱笙,一边又止不住的流下泪来。 是的,这是听山留给她的抱笙,箱底,还有一本厚厚的笙曲心得,以及曲谱。 这是听山蜗居极音殿十数年苦苦求索的成果,一生最为珍贵的心血结晶。 “他们,又开始向这边集结。真是贼心不死,没有攻城器械,还能飞上来不成?”夏七言紧盯着城外,娇喝道,意欲引开秋月的注意力。 秋月却是坐了下来,翻开曲谱,看也不看外面,很是专注的照着曲谱吹起了抱笙。 悠扬,低调,婉转。 将笙代语兮,聊诉衷肠。 哀咽,却又平静,声声入耳,竟是一曲净化心灵的佳曲。 栖凤闭眼,一切都静了。 但五识却开始愈来愈灵敏,风中的树叶声,地底的虫鸣声,甚至,唐邕在地道中艰难穿行的步伐,及影影绰绰的身形。 地道中,竟有意想不到的凶险,不时有机关被触碰到,不时有致命的暗器飞出。唐邕虽已晋入恐怖的终极,却依然狼狈不堪,身上亦不可避免的开始受伤。 乐感心,鸣凤眼,心眼相通。 随着笙曲的渐次高昂,栖凤的武力值竟神奇般的继续恢复着,高级五段,六段,七段…… “危险!”栖凤忽的一个激灵,止在了高级八段上,心中惊呼。 不是唐邕危险,而是,一线气息向城楼上袭来,急促而煞气。 致命危险! 三十丈外袭来的凶器,正是,黑白无常巨大的哭丧棒,白的惨白,黑的黢黑! 栖凤欲躲闪,却敏锐的察觉,无论怎么躲,怎么闪,都不可能避开。 黑白无常独有的死亡念力,盯住你了,巨大的武力值差距之下,哪能避得开? 栖凤心中大急,启动灼魂之殇?但对方在三十丈外,如何及得上? 难道,今日,就这样亡身于此? 栖凤心念电转间,却是灵识大开。 随着两支巨大而恐怖的哭丧棒呼啸而来,栖凤的念力竟也随棒反其道而行,追逐黑白无常而去。 难道,灼魂之殇的射程提高了?超出了三十丈? 然而,对方是两人,两人在同时发力,灼魂之殇只能亡其一人。若一发既用,余下的一人不再有顾忌,必大开杀戒,此处,谁人能挡? “天降陨石吗?怎么如此可怕?”楼上其他人也是大惊失色,惊叫着欲扑上去挡住,虽然,明知是螳臂挡车。 “段峰主,快闪开!”南小瓜扑了上去,所有人都扑了上去。 然而,众人的动作都似乎慢了一拍,若待扑至,两支巨大的哭丧棒早已砸在了城楼上。 “秋月,闪开啊!”三天三夜惶急中则向秋月扑去,但脚下,亦是万分僵硬,速度竟比平常慢了数十倍。 众人虽在惊恐中,却也是看得清楚,看得惊心动魄,那砸下的点,承受致命危险的,正是闭目静坐的栖凤,以及忘情奏笙的秋月。 (本章完) 第95章 破弓神矢 迟缓,凝滞。 所有想扑上来相救的人,行动,都成了慢镜头,滞重的时间,残酷的诠释着何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危险,却闪电般的迫近。 两支巨大的哭丧棒,凄厉的呼啸着,破空而来。 完了! 瞬息间的致命危险,在恐怖的死亡念力面前,连舍身相救也赶不及。 栖凤心头却是突的一跳,灵识中,那呼啸声中,隐隐含着一声尖锐的鸣镝,后发先至。 那声急促的鸣镝,如此熟悉。 她猛的睁眼,果然,极远处有一紫色身影,立不能支,摇摇欲坠。 箭神,紫衣楼主! 对,这鸣镝声,曾在极乐殿听到过,可毁天灭地,令神鬼惊骇的,元戊的巨箭。 元戊的箭技已臻神乎其神的境界,“流星双矢”,甚至“三星奔月”都能信手拈来,但他此次单单只发了一支,足见其对无常的哭丧棒不敢呈有半点轻视之心。 以所有威力凝聚至这一箭之上,或,方可化解其中一支哭丧棒的威力。 是的,这一箭的威力,全然不在哭丧棒之下。 东魏有双雄,段韶与唐邕;西魏有双杰,宇文和元戊。 在如此凶险的江湖及战场,双雄双杰必有其惊人的武技,或者,逆天的保命手段。 一箭既出,栖凤即感知到,其武力值仅在超级八段,与无常存在着巨大的差距,然而,这一箭的威力,却有过之而无不足。 要以低阶武力值射出高阶水准,必是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至少,这一箭之后,三五天是返不过劲的。 不管元戊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救秋月,但栖凤心头已然大安。 的确,这支后发先至的巨箭,目标正是,黢黑的那支哭丧棒。 黑哭丧棒的去向,正是秋月。 栖凤神经一放松,灵识也迅速恢复平常。 她又,闭上了眼,些许不甘的闭上了眼。 虽然秋月可能不会死,但她却还得继续等死。 无常的死亡念力实在是太恐怖了,根本迈不开半步,既然躲不开,那索性闭了眼。 于是,没人注意到,就在临近,三门内西北角的地道处,有一人直飞而起,随即扔下包袱。 甫的打开,竟是一张折叠着的硕大巨弓,闪电般架起。 对,是架起,倚墙体而架,并非某人拉开,也没人能拉开。 因为,这巨弓一架开,堪比巨型投弩机,比两个人叠起来还要高! 巨弦正对的,骇然是栖凤所在的方向。 有弓,却没有箭。 瞬息间,“隆”的一声炸响,惊呆了楼上所有人。 三门城楼前,在猛然的撞击下,整个天地都在摇晃。 箭神元戊的巨箭,追上了黢黑的哭丧棒。 箭与棒,同时炸裂,断成无数碎屑,哗哗啦啦砸进城楼的墙体,大坑小坑立现,砖块簌簌而飞,而下。 秋月无甚功力,更是瞬间被冲飞,向院内跌去。 她在半空中却陡然睁大了眼睛,似不敢相信世上竟会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 她看见了,院内西北角,一精壮汉子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可逼近的巨大锐气,诡异的横身而起,双脚对准巨弓上的弦,狠踏猛蹬,然后,然后…… “轰”一声巨响,那弓,竟似禁不住这般巨力,轰然炸毁! 弓弦的反弹力,巨弓炸破墙体的冲击力,同时作用在“箭”上。 那“箭”,闪电般射了出去,竟比平常的箭还快,还重,还更,可怕。 但自始至终,并没有箭。 那精壮的汉子,以身为箭! 秋月被冲下院内,竟然没有一人下去搀扶,就连三夜都没有动。 大家全都惊恐的盯着疾速破空而至的那根哭丧棒,惨白的哭丧棒,直奔栖凤砸来。 秋月跌得再重,都不会再有生命危险,而栖凤,竟然无法逃避,亦无人能救。 就在众人心中无助的悲嚎声中,“轰”的一声炸响自院内响起,随即一个黑影奔雷般突袭而至。 亦是后发先至。 亦是“隆”的一声巨响,黑白相撞,炸裂在段栖凤眼前。 但这一声巨响,太过惊心动魄,比先前巨箭与黑哭丧棒的相撞,更具威力,更具破坏性,更令人震撼。 显然,这黑影的威力远超巨箭,白哭丧棒的威力也远超黑哭丧棒。 两股更大的威力相撞,如同火星撞地球,若末日来临般可怖。 城楼瞬间被炸开巨大的口子,砖石横飞,城楼倒塌,楼上所有人被掀飞,惊恐的跌进院内,无一例外。 栖凤被掀飞在了西北角的深坑中,这深坑,正是巨弓炸毁的杰作。 “破弓神矢!”三夜刚着地,便第一个惊叫出声。 三夜虽沉默寡言,但并不代表他孤陋寡闻。相反,他十余年紧随唐邕,恰恰是见多识广。 “是宇文将军?”众人也是惊讶不已。 破弓神矢,原为破弓身矢,以身体为箭矢,踏破巨弓而发,因太过残忍和无敌,以及无解,很快便被江湖改称神矢。 哪怕是箭神元戊,对上破弓神矢,亦无丝毫胜算。 破弓神矢系宇文一脉的祖传绝学,而且是要有极高天赋之人才能学其精华。 就算宇文家族,也是数代人中方能成就一人,而这一代中,传闻宇文导便学得此箭技。 栖凤刚着坑底,一阵血肉洒落而下,随之而下的,是一个飘飘悠悠若败絮一般的血团。 栖凤看得真着,血团,浑身血肉模糊的血团,正是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宇文导。 宇文导,以身为箭,在巨大的白哭丧棒砸碎段栖凤之前,与其撞在了一起。 是他,以惨烈的破弓神矢,救下了栖凤一命。 然而此时,宇文导的眼眸却失去了神采,九分是痛苦,还有一分了然。 栖凤心头一热,为了不让宇文导受到第二次伤害,急忙伸开双手,纵身迎了上去,将其接在怀中,下落之际,让自己的背部在坑边不断跌撞,摩擦,缓缓落进坑中。 宇文导身不由己的覆在了栖凤柔软的身上,脸鼻相对,明知不妥,却是动弹不得。 与破弓神矢配套的,是祖上秘传下来的逐日护甲。许是为了行动的方便,逐日护甲的覆盖范围,仅从头部到胸部,其他部位则是不受保护的。 正因为一旦使用,自身也将受到不可避免的伤害,破弓神矢箭技在江湖上便极为神秘,即便有人会,亦存在于传闻中,箭技却是极少出现。 此时,宇文导受的伤实在太重太过惨烈,浑身是血还算不得什么,最要紧的是,四肢耷拉着,俨然断成了无数截,若没有皮肉相连,只怕早不成人形了。 (本章完) 第96章 爱情的味道 三十丈外。 眼见黑白哭丧棒毁于一旦,黑白无常心疼得滴血,随即又暴跳如雷,互相指着鼻子怒道:“都怪你,不冲进去,偏要在这里出手!” 然后,两人愣住,再然后,两人突然扭头,盯着轻笑的一素衣美人。 她,是谁?神兵若幻! 两人脸上由阴转晴,笑了。 但万事急不得,她救过栖凤,自己却想要她的命。 两人又互盯一眼,脑中灵光一现,难不成,这次,又是她在救段栖凤?而且是,假以人手。 笑容又逐渐僵硬,忍不住同时道:“你竟然,真的没有出手!” “你说呢?”若幻大师习惯性的吹起飘散的刘海,淑女般笑笑。 “你是瞧不起我们?” “还是相信有人救?” “而且有能力,从我们的索命哭丧棒下救下她们?” “而且,不怕我们继续出手?” …… 黑白无常开始围着若幻大师来回打转,依然没看懂若幻的真实实力。 “你们不住嘴,我如何回答?”若幻大师抱胸望天,笑的云淡风轻。 黑白无常立即先后住嘴,静静的停在她面前。 “三年前,八大山人捧酒盟誓,就算遇到必须出手的人,一年之内最多只能出一次手。一次不能得手,只能怪你的能力不足以解决问题。我们,都得信守承诺,否则,人诛之,地诛之,天亦诛之!” “今年以来,天下战乱,极不太平。”黑无常摇摇头,他们都知道,在天绝峰,若幻大师已出手救过栖凤,显然她是信守盟誓的,但他依然在摇头,直到高高的帽子突然歪了,“八大山人,还有几人在信守这个狗屁盟誓?” “哼?即便我等不出手追杀,但结果若何?”若幻上前一步,怒道,“师沛然不守盟约,死了!薛医不守盟约,死了!听山不守盟约,也,死了!而且全是因天凤之女而死,你们若不听劝阻,可以继续玩命!” “她的灼魂之殇虽还有两发,但一次却只能射出一发,我们有两人,她最多伤我一人。” “而且,我们在三十丈外,能耐我何?” 黑白无常见若幻咄咄逼人,不得已边退边道。 “哼,我不信,你真没感应到,灼魂之殇的杀伤力已超出了三十丈?”若幻杏眼一怒,冷声道,“就算她只能杀一人,我不认为你俩有舍身救友的品性。” 白无常道:“黑无常一贯都听我的,我叫他先出手他绝不会不出手。” 黑无常神色大变,扶扶歪斜的尖帽:“大哥,这等当英雄的事,还是让给大哥的好。” 白无常怒瞪黑无常,正要发作,黑无常忙躲到若幻身侧:“若幻妹子,你还没回答我们第二个问题呢?” “我非瞧不起你们,论武力值,我打不过你们任何一人,但你们就算联手起来,我也绝非毫无胜算。” “这是自然,你总能出奇不意拿出一件稀奇古怪的武器,让人防不胜防。”黑无常扶着高高的尖帽,点头道,“那,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去救?” “元戊乃是受听山生前所制,至于如何受制,只有当事者清楚了。但我知道,在一年之内,他只能当秋月的暗中侍卫,若秋月身死,他亦多活不过两年。”若幻并不卖关子,感慨道,“至于宇文导的出现,则是我在赌,他对栖凤动的情能值几何?” “芸芸众生,能得一人舍身相救,夫复何求?”白无常盯着黑无常道,“可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舍身消耗灼魂之殇,然后让我去杀了段栖凤呢?” “舍身的为什么不是你?”黑无常委屈,见白无常又要发飙,忙转头对栖凤道,“他二人虽声名不弱于八大山人,可毕竟武力值太低,你就这么相信他们能救下段栖凤和秋月?” “看你们怕死的怂样,就知道你们任何一人都绝不敢进入三十丈之内去攻击!”若幻戏谑的看着他俩,“三十丈之外的威力,对普通人而言,虽是天塌地陷的巨大灾难,但在我们习武人眼里却是强弩之末,宇文和元戊必可凭独门绝技,摧毁!” “而且,还毁去了我们的哭丧棒……”黑无常痛心疾首的顿足道,“所以,我们跟她没完!” “你们若胆敢背信盟约,真以为我若幻会袖手旁观么?”若幻抬眼望天,轻笑。 “可是,我们用了几十年的武器被毁于一旦……” “若我愿意为二人打造威力不弱于先前的哭丧棒呢?” “嗯?”白无常大喜,心中明白,有若幻在旁,是绝不会容许他们再次出手的,而且面对灼魂之殇,他们根本不敢轻易出手,他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忙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黑无常也怕对方反悔,接口道。 “既如此,还不跟我走?”若幻冷冷的盯了二人一眼,转身飘然而去。 黑白无常相互盯着,白无常一甩尖尖的帽子道:“高澄老儿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天凤之女。他,还不值得我们卖命!” “好,大哥说的极是!”黑无常话音未落,身影已随白无常和若幻大师遁去。 一门院内,身上压上一个男人,栖凤先是一阵惊慌,但望着强忍着没昏过去的宇文导,这一切又变得太不重要了。 而且,栖凤突然间就感动莫名,泪水瞬间便流淌了满脸。 “你,连命都不要了?”栖凤哽咽。 她知道,这世上有唐邕愿意为她献出生命,但那是对她妹妹的爱情,她只是替代了小凤而已。 想到爱情,心头就一阵唏嘘。 她自小在山上长大,接触的人是师父和南小瓜,哪曾尝过男女间的爱与情? 除了唐邕,她万没想到还有一个宇文导,竟然也愿意拼了命的来救。 是的,为了救她,宇文导这是在拼命,在舍命,在不要命! 她心中清楚得紧,这个男人绝不是为了得到天凤之女而救她。因为,若一个人心怀了贪念,往往会更怕死,怎会不要命的救? 宇文导头部和胸部的逐日护甲堪堪挡住了伤害,但也只是与伤害堪堪抵消,护甲不但毁于一旦,灰飞烟灭,而且脸上也满是鲜血。 “栖凤,我的命,若能换你的命,值……”宇文导还想说,但他却不敢再说下去,浑身钻心的疼是一回事,而是没力气支撑,怕再说就坚持不住,不定自己的唇就覆在了栖凤的唇上,他可不愿被栖凤认为是轻薄之人。 于是,汗水和血水一滴滴落进了栖凤嘴里。 腥甜,咸涩,原来这也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味道,一种让人沦陷而不能自拔的味道。 难道,这便是爱情的味道? “傻瓜,你真傻……”栖凤有些意乱情迷,喃喃道。 “五年之约,我,我,等你五年!”宇文导轻声道,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感受着对方强忍着但还是不小心喷出的热气,心头若小鹿般乱撞。 耳边传来了呼喝吵闹声,但栖凤却闭上了眼,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不再相干。 她热,身热,耳热,心中更是升起一股热望,渴盼着宇文导能吻下来,吻下来。 宇文导没吻下来,她索性,一抬头,坚定的吻了上去…… 蓦地,她身上一轻,宇文导若离弦的箭一般离她而去。 “我不要你等五年……”栖凤心中猛然间被抽空了一般,慌乱的起身大叫,跌跌撞撞扑上去。 (本章完) 第97章 笙琴并茂醉令旗 就在城摧垣毁、烟尘弥漫之际,一紫衣身影旋风般扑进三门内。 “纳命来!”三夜早已警醒,看得真着,暴起,醉令箭挟着愤怒狂力劈下。 来人大惊,险险闪过,余威震得他踉跄倒退。 “你是三夜?”来人惊疑三夜功力进展如此神速,但他却没时间啰嗦,只道,“我是元戊,是来救人的,不是杀人!” “不需你救!”南小瓜、夏七言等人一拥而上,挡住去路。 元戊急向前扑,却又遇到一堵人墙。 “看在你救了秋月的份上,我等不与你为敌,请速速离去。”三夜回身,抱箭,冷冷道。 “宇文导伤势极重,已命在旦夕。其伤,只我西魏国医能救!”元戊大急,刚才摧毁哭丧棒那一箭,已然耗去全部内力,要硬撞过去还真是困难。 若在这里拖延时间,只怕又会遭遇韩豹的精英卫来围堵,若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只怕宇文导真会命丧于此。 但宇文导乃西魏一大柱石,在这天下未定之时,断不可折毁。想至此,元戊索性闭了眼往前闯,也不管前面是刀枪森寒,还是剑戟相向,一边闯一边狂怒的喝问:“宇文将军是为救段姑娘而伤,你们,却阻我救人。难道,意欲恩将仇报?若真是这样一群狼心狗肺的小人,就尽管往我胸口上扎来!来呀,扎啊!” “让开!”夏七言一惊,撤刀,闪过一旁。 众人纷纷撤剑收刀,让开一条道。 元戊急忙一个纵跃,凌空从栖凤身上提起宇文导,飞纵而去。 “我不要你等五年……”栖凤眼见宇文导被人带走,跌跌撞撞追上去。 “笙琴并茂醉令旗,我把虎狼杀一歇。”元戊挟着血人宇文导,取下背后包裹,随手扔下,几个纵跃已然远去,只留下一句豪放悲壮的话语,在空中回荡,久久不去。 三夜纵身接下包裹,递给失魂落魄的栖凤。 “笙琴并茂醉令旗,我把虎狼杀一歇。”秋月却是听得一愣,急忙打开笙谱,印象中,她曾看到这么一句,只没时间去想是怎么回事。 “冲啊,杀一个赏五百金!”三门外,韩豹见城门已破,段栖凤不知死活,不由大喜,许下重诺,亲率四十名精英卫疯狂的冲杀而来。 陈缺牙、陈暴牙亦不甘示弱,领着二十名血刀门好手亦蜂拥而上。 一场惨烈的近身血战,就此上演。 三夜、南小瓜严阵以待,近身护卫栖凤和秋月。 夏七言率领虎口探八人,率先冲了上去,筑成了第一道防线。 南彦手下十人,迅速跟上,组成了第二道防线。 “哈哈哈,披麻戴孝,提前给自己哭丧呀!给我杀!”陈缺牙后发先至,第一个冲进了三门内,眼见一群惨淡的白衣男女,挥着血色大刀大笑。 “后面的,全给我上!杀一个赏金五百呀!”但他一眼瞅见栖凤怒瞪着他,心头一个激灵,这个距离,不但灼魂之殇可轻取他命,就算是锁心之恋,亦可让他身死道销,吓得他脸色剧变,急忙撤刀后退,将陈暴牙让在了前面。 “黄金五百两呀,后面的,快给我冲,快给我上啊!”陈暴牙第一时间也在关注段栖凤是否真死了,当他看见对方好端端站在人群中,也是大惊,急忙不动声色的退开。 “对,杀一个赏五百,都给我上!”韩豹冲了上来,也是一个激灵,将身后的精英卫让了上去。 先让这些精英卫,或者血刀门去消耗一枚灼魂之殇,以及三发锁心之恋,然后,对方二十余人便成砧上鱼肉,任我宰割。 果然,精英卫和血刀门根本不认识段栖凤。不知者无畏,更有着重金悬赏,这些高手平时是多么的趾高气扬,如今又是以众敌寡,立马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得大呼大喝,疯狂的扑了进来。 刀剑碰撞声,拳脚轰击声,以及惨呼声,怒喝声,在残酷的近身血战中,不断响起,瘆人,寒心。 血肉横飞,血染城垣,血流成溪。 段栖凤看得目眦欲裂,心中的血,也在滴,在流。 这些精英卫和血刀门太可怕了,个个皆是精英中的精英,武力值都不低于高级八、九段,任何一人均可力压仅高级八段的夏七言。 何况,己方是以寡敌众。 在惨烈的死战中,虎口探只能寄希望于以命换命的拼命式打法,但在绝对的压制性实力面前,对方虽然也付出了极大代价,但很快,夏七言的虎口探就陆续惨死,转眼便全军覆灭,夏七言亦是身受重伤。 “杀,给我死战!”南彦暴喝一声,率众顶了上去。 “三夜,你也上!”栖凤怒声道,“我有天凤三宝傍身,几大高手暂时还不敢近我三米之内,南小瓜在身旁即可!” “好!小瓜,这里交给你了!”三夜早已眼中含血,按捺不住,扛着醉令箭,一个旋身,便怒喝着撞进了刀剑乱舞的敌群中。 三夜的武力值已臻至超级四段,加之武器威力骇人,醉令箭所到之处,便是头破肢飞,惨叫连连。 只一合,对方的攻势便缓了下来,胆小的更是抱头鼠窜,形势,立马倒转。 “韩豹,你龟儿子再不上,你的精英卫可就完了!”陈缺牙大喝一声,向陈暴牙一使眼色,二人冷不防将韩豹架起,扔向了三夜。 韩豹大怒,但在众手下眼皮子底下却不能再退回来,只得一边防备着段栖凤一边挡住三夜的醉令箭。 韩豹一出手,栖凤即大惊,这人的武力值竟在超级八段,面对三夜,如同巨人面对一个小孩。 “小子,我不亲手杀汝一人,汝亦不可伤吾手下!”韩豹使出粘字法,手中双锏来来去去粘住三夜的醉令箭,不但护住了自己,也让其砸不到其他人身上去。 原来这韩豹也是个贼精,三夜与栖凤姐弟相称,心知三夜若有性命之忧,段栖凤必会消耗灼魂之殇或锁心之恋杀他,自己先表明态度,只要纠缠住对方即可。 三夜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栖凤心中却是焦急万分,锁心之恋根本还没解锁,一发也用不了。灼魂之殇虽能用一发,但更不能轻易消耗,这正是震慑陈缺牙等高手的唯一的宝贝。 三夜被缠住,对方又开始了反扑。 “怎么办,怎么办?”栖凤面色平静,可内心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苦思对敌之策。 虽经拼死抵挡,双方伤亡都很惨重,但精英卫和血刀门还有近三十人,己方只余不到十人,且大多有伤在身,这仗再打下去,早晚得全军覆灭。 满身是伤的夏七言眼见虎口探全殒于此,更是悲愤得昏了头脑。剑断了,拔刀再战,刀飞了,更是以身合上,完全是一副自杀式打法,再延误下去,亦得战死沙场。 “笙琴并茂醉令旗!”秋月合上笙谱,忽然道,“栖凤姐,元戊的包裹中是否有琴?” “是琴!”栖凤打开一看,惊道,“绿绮琴!” 栖凤手中捧着的,竟然是绿绮名琴,琴体通黑,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此琴,竟是大汉司马相如曾视若珍宝的,绿绮! “笙琴并茂醉令旗!”秋月亦是大喜,忙将笙谱递与栖凤,“姐,你看看。” (本章完) 第98章 向血爆而毁 二十名暗卫的加入,让东柏堂秘室的战斗陡然间变得异常惨烈。 “敢闯秘室之人,全都得死!”暗卫指挥使向鹰护在高澄身前,鲜血淋漓的手掌一挥,阴鸷,而凶狠。 “噗!”一柄黑亮的短匕划过一道残影,没入一名厨奴的胸脯。 “噗!”又一柄黑亮的短匕划过一道残影,没入另一名厨奴的胸脯。 厨奴并非真正的厨师,是高手,是顶尖刺客和杀手,是高洋和元善见万里挑一的精英。 然而,黑衣暗卫却如地狱的魔鬼,飞扑如凶残的黑鹰,腾窜若嗜血的恶狼,一举一动,一出手一停顿,自信而迅捷,全然超脱了正常人最快的行动。 如果段栖凤在场,或可看出他们的武力值并不十分可怖,然而他们的身手诡异和快若闪电,让人防不胜防。 八名厨奴在高澄的二十名暗卫面前连几个回合都招架不住,很快便被神鬼莫测的短匕一下一下刺入体内,在短匕插入时一声闷哼,在短匕抽出时鲜血飞溅。 无一例外。 “你,你,你们,不是很骄傲的死士吗?怎,怎的如此不堪一击……”元玉仪靠在墙角,浑身发抖,吓得捂眼尖叫。 是的,十名厨奴不但是高手,更是死士。 两名厨奴“押着”兰京进了厨房,八名无一例外的身中数匕,而且刀伤还在不断的增多,鲜血还在不断的狂飙。 然而,正如元玉仪所说,他们,都是死士。 万幸的是,也正因为暗卫的武力值并无碾压性优势,并没能力在瞬间结束战斗。 八名厨奴,无一例外的圆瞪怒眼,无一例外的紧紧抱住凶残的对手,无一例外的毫无逃生的欲望。 他们的战斗信仰,是可死,但绝不退缩。 双臂如铁箍,锁住其颈,一口铁牙,时不时瞅准时机,凶猛的咂下。 目标或是耳朵,或是鼻脸,时不时亦有残肉从嘴中喷出。 敌方的疼痛,对手的惨叫,换来的是更凶猛的被刺杀。 他们全都在求死,向血爆而毁。 暗卫一生专司刺杀,一度极为凶残,然而,这一次他们彻底震惊了,甚而在一生的行动中,第一次生出一丝恐惧。 “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还不死?”被抱住的八名暗卫从快如闪电的挥舞短匕,到举着刀颤抖着不敢再刺入,从自信到疑惧,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声惊呼,声嘶而力竭。 “哈哈哈哈哈,来吧,一人么,阎王不会收我们!必须两人以上,前后同时刺入……”一名厨奴口喷鲜血,凄厉的吼着。 “上,都给我上!”向鹰的眼神也变了,有惊讶,有敬佩,还有猜到了结局的一丝丝不安和恐惧,但更多的还是凶残,“迅速结束战斗!” 正在众暗卫齐齐刺向厨奴时,吼话的厨奴再次绝决的吼道:“何谓死士?这,便是了!” “轰隆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声沉闷的响起,血雨漫开。 声音不大,若没有置身秘室,或闭着眼聆听,就如同一声声激越的鼓点,极富韵律。 炸开的范围不大,若没看到先前纠缠不休的战斗者,绝会以为是一朵朵怒放的烟花,炫丽而惊艳。 然而,威力却是极为震撼,破坏力却是少见的集中而恐怖。 与每一名厨奴近身的暗卫,无一例外与厨奴一道,化为血色烟花。 爆开,弥漫,哗啦啦散落在地。 成溪,流淌。 被爆炸范围罩住的,无一例外尸骨无存,而还未扑拢或逃得快的三四人,毫发无伤。 果然是二陪一的惨烈,八名厨奴,十六名暗卫,瞬间化为血雨,魂无所踪,魄无所依。 “何谓死士?这,便是了!”良久,杨愔的一句慨叹将众人从惊惧中拉回神来。 “自知不敌,向血爆而毁。”愤怒的吼声震得整个秘室翁翁作响。 “向血爆而毁?”众人大惊,望去,发出这一句气急败坏吼声的,正是高澄。 向血爆而毁,乃向死而毁。 此乃自残而见不得阳光的武技,世人闻之色变。 江湖中最为普通,却又最令人退却,最没人愿意修炼的凶残技能。 烈日当空之时,修炼者血脉暴突,痛苦不堪,无不处于有今日无明朝的生存之状。 其中,十之二三并非释放武技而亡,乃猝死于血管暴破而亡,死状极为恐怖。 于是,向血爆而毁几乎成了极个别死士修炼的专利,因日日以长白雪峰的红枣而食,生血过旺,修炼者亦称红枣血士。 红枣血士乃以生命修炼,待遇极高,一般人雇不起更是养不起。但高澄忽略了一点,杀他的是倾一切所有的皇帝,和自己位高权重的亲弟弟。 “好在,终算渡过一劫。”向鹰亦是心惊,当厨奴疯狂抱住暗卫的瞬间,他已隐隐感受到了极度的威胁和危险,这也正是他死死护住高澄而未亲自上前的原因。 暗卫虽也是刺客出身,但却还没有红枣血士那一份向死而毁的勇气。 他们,更多的是策略,和机智。 但面对红枣血士,破解无招,唯有同归于尽。 “好,劫后余生,必当加倍珍惜。”高澄挥挥长袖,紧盯元玉仪,恨得咬牙切齿,慢声道,“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今日,就从这忘恩负义的贱人开刀吧!谓之,对男人不忠者,当以何刑?” “本朝不忠之女者,当以,当以……”裴谓之颤颤巍巍的道,想想那些刑罚,他也终于有了害怕的时候,“或骑驴,或锁阴,或霹雳……但,但那都是针对凡人的,像王者夫人,琅琊公主如此身份,怕,怕不妥……” 这几种刑罚,乃汉魏传承而下,无一不是灭绝人性,无一不是让不忠之妇受尽万般折磨和凌辱而死。 所谓骑驴,当以犯女骑在走动的木驴上,而驴背中央,乃长约尺许的尖利木棍;所谓锁阴,乃以长针粗线反复缝锁犯女私处;所谓霹雳,当以机关不断射出利器,目标正是犯女胸部和隐秘之处。 裴谓之好不容易说完,元玉仪却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什么叫不妥?”却听高澄怒声道,“对本王不忠者,此几种刑罚尚不能解吾之,千百之一恨!” “请王爷吩咐,属下必照办!”稍稍恢复过来三分功力的崔季舒压抑着心内的兴奋,急忙道,“不忠刑罚,属下尚亲自施刑过数例,必令王爷满意!” “好,那,那就给这不忠之贱女上铁梳之刑!”高澄皱皱眉,一狠心道,“当场,立刻,马上!” “铁,铁梳?”元玉仪惊恐的睁大双眼,浑身不自觉的颤栗,瞬息如跳舞般疯狂抖动,凄厉的嘶叫,“不,不要……” 竟然,吓晕了过去。 “真,真来,铁梳?”崔季舒也是一愣。 这是高澄前不久搂着元玉仪看其他宫刑时突发奇想,策划出的残酷刑罚,说要让崔季舒找机会施给他看,没想到这么快应到了他曾经最宠爱的琅琊公主身上。 难道,这便是爱之深,便恨之切? 所谓铁梳,并不比已有的几种刑罚轻松。乃如民间烫猪一般,开水慢慢泼烫全身,然后以尖利的铁梳全身梳刮,直至,命亡。 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难怪元玉仪吓得晕了过去。 高澄走过去,心中五味杂陈,良久,还是厌恶的一脚踢醒元玉仪:“背叛本王者,只有铁梳,尚可解恨一二!下辈子,你,可得乖乖做本王的小妾了!” “没,还没完,没完!”元玉仪捂住耳朵,疯狂的摇头,忽然间悲愤的嘶吼,“兰京,兰京,你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打败?兰京,你快来救本公主,本公主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可以从你啊!” “兰京?你不是看着他被押下去处置了吗?亭侯月牙刃,早要他命了。”高澄可怜的看着她耍疯,背手离去,“崔季舒,施刑吧。” “这秘室?” “这秘室!” “当众?” “当众!” “好!”崔季舒得意的望了望逐渐恢复过来的杨愔,以及正在疗伤的陈元康、王绂等人,心中早在臆想着元玉仪裸陈在面前的胴体,以及自己亲自施刑的画面,残忍又旖旎。 “亭侯月牙刃,要的不是我兰京的命,而是你,高澄老儿!”崔季舒正要令人准备刑具,却听一声淡淡的吼声从门外传来。 声音不大,却冷冽若冰,让整个秘室寒冷了数分,地上的血流,似乎也瞬间凝固。 (本章完) 第99章 我把虎狼杀一歇 元戊巨箭出,轰然摧毁黑哭丧棒,震惊邺城。 破弓神矢出,宇文导以身为箭,撞毁白哭丧棒,更是神鬼哗然,天地皆惊。 “出发!”高洋一声猛喝,跃马扬鞭,抢先而去。 身后,是一百精锐私军,三百皇家羽林军,电卷风驰,疾若奔雷般驰往东柏堂。 骇人的阵势,亦是震惊了邺城数条街。 街头人等无不是破天荒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无数人吓得瘫在地上,只喃喃道:“天啦,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高洋怎能不急?他早耐不住了,点起人马后,一直在等待时机。 去早了,必会早早的引动高澄的人马,遭其拦截。 其八百虎贲军驻扎于东柏堂一门外,不但地利,而且其单兵武力值均不亚于高洋手中的羽林军。 最好时机是在高澄被杀死的消息传出后再即赶去,以“报仇”的名义再杀死兰京等一干凶手,并迅速稳定朝局。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自己不会受到任何威胁,包括群龙无首的虎贲军亦只能唯他命是从。 最无奈的时机是在高澄还未死,但却先期惊动了虎贲军。 这个时间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以备迎不备,虽远而可望先至,从而截住虎贲军,拖住时间,哪怕与其血战东柏堂也在所不惜。 这是高氏两兄弟的终极决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虎贲军若冲进东柏堂,救下了高澄,自己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必将万劫不复。 他,不得不破釜沉舟。 必须拦住虎贲军。 若得到兰京未能杀死高澄的消息,他将会启动最后一着险棋,以三百羽林军拖住八百虎贲军,自己的一百私军冲进去围杀。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结局,哪怕高澄终被杀死,他若上位,只怕亦难以服众。 “高大将军,请,止步!”虎贲校尉高天睿猛磕战马,一马当先撞上前来,吼声若雷霆,“此乃大丞相办公和起居之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的,比皇宫还重要的东柏堂,肯定任何人是不得靠近的!何况,还是一大队精锐骑兵,虽然,领头的是官威显赫的高洋。 高天睿袭至,其后,席卷而来的便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八百虎贲军。 好在,高洋的部队虽先到一步,却止步于一门外。 “天睿,好,好,好!”高洋勒马望向威猛异常的高天睿,大是赞赏,“今我大魏,能尽忠职守者,唯天睿也。” “此乃虎贲军守备之地,请大将军带队回转!”高天睿不得不抱拳行礼,他虽只听命于高澄一人,但,高洋位高权重,何况,近期听闻高洋突然不傻了,自己不得不谨慎行事。 “本将军听闻大哥这边两声巨响,好生担心,所以,急急调军前来。”高洋点点头算是回了礼,然后不紧不慢的道,“幸好赶来后,差人打听,果然有刺客撞了进去。” “请大将军让道,下官,还得亲自去查探一下。”高天睿额头皱起了大大的“川”字,急声道。 好在,高洋还知道此乃高大丞相重地,并未带军冒然闯入,只是差人打听情况。 “刺客,已经被韩豹的精英卫拦下了,正在激战中。”高洋横刀立马,后面是列阵整齐的羽林军和精锐私军,“难道,天睿校尉,倒是想擅闯?” “是的,一二三门的防卫乃精英卫职责,内里的防卫乃老把会的职责,我虎贲军的职责,乃是挡住外军入侵。”高天睿虽心中不安,好在,里面的打斗虽是越来越激烈,却并未推进。 只要打斗停在三门内,就表明刺客虽突破了一门二门,却被拦在了三门,至少,暂时是这样。 “即便在你天睿眼里,我高洋的军队算是外军,但,本将军本就无意进去。校尉,当不会还想让两军自相残杀吧?”高洋面露急色,“其实啊,本将军也心急大哥的安危,但这毕竟是东柏堂重地。你我,在未得到信号或命令之前,都不得擅进。” “好……吧!在打斗声未进内里之前,下官就在此待命!”高天睿勒马,盯停身后的虎贲军。 “至少,刺客后援再进不去。” “也罢,若欲逃出去,也是休想。” “哈哈哈……” “嘿嘿嘿……” 突然间,一阵乐曲声舒缓而急骤的响起。 舒缓,乃是栖凤抚琴奏忧伤。 急骤,乃是秋月抱笙吹战歌。 两种极不协调的乐曲,竟然让人感觉极不舒服,甚至几欲疯狂的时候,又突然觉得十分的舒服,甚至,此曲,能让耳朵都怀孕。 诡异的是,两种极端曲调有时还在耳朵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反转,变成抱笙舒缓琴声急骤。 乐曲反复,亦是让人从极不舒服突然转到极为舒爽,从极为舒爽转到极不舒服之间,不停反复。 所有人的战斗都是顿了一顿,正欲举刀,然后,又是顿了一顿。 栖凤心内大喜,此曲,正是笙与琴合鸣的大杀器。 栖凤在山中读破万卷书,深知世间奇事不少。 书中记载过一个试验奇案,一群人在某个声音下突然失去知觉,并瞬间解体,成为一堆堆恐怖的血尸。 最终答案被破解,声控,才是世间最恐怖的武器。 它需要达到一个精确的频率,7赫兹。 当人受到这个7赫兹的声波攻击时,便会瞬间瓦解。 只是,这个7赫兹的声波,实在难以捉摸,更别说将其稳定的控制到7赫兹。 显然,这首笙琴并茂的曲子虽然诡异,虽然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人的某些神经功能,却也未能幸运的撞上7赫兹。 书中记载,还有一种振荡器,可以在刚好某种赫兹的循环中放射能量,甚至产生能量,亦可成为大杀器。 栖凤想到此,笙琴的缓急交换刚好到第四个轮回。 陡然间,异变突生。 腰间的醉令旗“呼”的飘在眼前,轻摇三角旗帜,旗杆,却是直直竖立,旗顶的金穗,若精灵般,微微颤动。 栖凤眼里灵光一闪,它,在等待着琴声指令! 秋月亦是大喜,她,也感知到了醉令旗的神奇。 栖凤鸣凤眼,秋月乐感心。 心眼相通。 难道,这醉令旗便是这首乐曲的振荡器?栖凤惊奇的盯着醉令旗,轻喝一声: “去!” 随着抱笙的再次转缓,琴声的再次转急,醉令旗划过一道金色残影,呼啸着飞了出去。 苦瓜脸精英卫摆脱了瞬间的声控,猛喝一声劈向穷弩之末的夏七言。 醉令旗虽小,但声势却极其浩大,目标,正是苦瓜脸的脸。 “啊呀——”苦瓜脸惊叫出声,急忙收刀护脸,然而,还是慢了一拍。 “啪”的一声惊天巨响。 不但整个脸被醉令旗扇成了血雨,连整个脑袋都被扇没了。 血雨,才飞洒了出去,没了脑袋盖着的脖颈,亦是庚即冲出一股骇人的血柱。 身子,才慢慢倒下。 “啪”的一声巨响,把众人的耳朵震得嗡嗡鸣叫。 飞洒的血雨和血柱,把众人的眼睛惊得若铜铃般睁了又睁。 这场面,太过惊世骇俗了。 而且,琴声再缓笙乐再急之时,这醉令旗,拉着众人的眼睛旋回到了栖凤身前。 琴笙缓急再变之时,醉令旗,又呼啸着飞了出去。 目标,正是将三夜压着打的韩豹。 “妈呀——”韩豹哪敢抵挡,惶恐的大吼一声,纵身就逃。 “噗!” 一声闷响,醉令旗从其后胸穿过,前胸穿出。 然后,又优雅的旋飞回来,飘然立在栖凤身前。 血,此时才从韩豹胸前狂飙而出。 “你,你还是不是人……”韩豹扭头,口中止不住的流淌鲜血,惊恐而不甘的叫着,砰然倒下。 “笙琴并茂醉令旗,我把虎狼杀一歇!”栖凤高歌出声,醉令旗,摇摇旗帜,摆摆穗,又飞了出去。 立时,百脸惊恐。 (本章完) 第100章 惨烈东柏堂 我等付出的代价,便是,杀死你们所有人!” 东柏堂秘室,温度降至冰点。 来者,正是兰京,以及身后一左一右跟随的两名厨奴。 步履沉重,缓慢,踏入室内,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笼罩,充斥整个秘室。 三人,抑或说三头大象,三头巨熊,或更确切些。 因为,兰京三人竟比先前出去时壮实了几乎一倍,身形出奇的巨大,恐怖。 高大威猛,真如,蠢笨而噬血的熊罴。 一步一步踏来,大脚落下,地面颤抖,所有人的心,亦在颤抖。 “强化,强化了的向血爆而毁?”高澄强作镇定,迅速抛出一把刀,嘴里却惊呼出声,“向鹰,快,快拦住他!” 向鹰接住刀,手中猛一沉,不由惊疑的盯向高澄。 “此刀,乃亭侯日光斩,老夫当年得新亭侯,打造出一雄一雌,兰京那厮手中的月牙刃乃雌刀,正好被你手中的雄刀所克!” “亭侯日光斩?”向鹰心头大定,张飞的新亭侯本是一件巨型佩刀,当然不可能仅仅改铸成一把小小的月牙刃,原来,高澄明里将利刃给了兰京,暗里却早有防备。 “对,此乃亭侯日光斩!”高澄见兰京眼中生出异彩,心中也大定,得意的道,“雄刀虽无刃,却是专克月牙刃的神兵!” “此刀沉稳,一斩破百兵;此刀长两尺,一斩克百刃。好,好,好!”向鹰话音未落,身形已暴起,闪电般跃在空中。 相比兰京,身形虽小了一半,人却如恶鹰,瞬息已在对方头顶。 “受死吧!”向鹰双手握紧巨刀,力劈华山。 兰京仰头一望,却见刀光挟势兜头斩下,刀光划过,神奇若夏日正午的日光闪耀。 强光,让整个秘室亮如白炽。 所有人都惊得眨了眨眼,首当其冲的兰京更是眼前金星闪烁,脑中空白一片。 兰京大吃一惊,小刀虽轻,却怎么也举不起来。 即便举起来,亦是徒劳无功。又薄又短的月牙刃,如何抵抗日光刺眼的斩刀? 月牙刃在日光斩面前,既然徒有锋利之优,要它何用? 高澄老儿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后着不断,月牙刃给了他,让他自以为有了神兵之优,若一旦松懈迎敌,却不料恰有一定身打造的另一件神兵相克。 “哈哈哈,强化的向血爆而毁,岂是尔等能轻易算计的!”兰京闭了眼,不再看那烁目的日光斩,只听“噗”的一声,竟是狠狠的将月牙刃插入了自己右胸,哈哈狂笑。 向血爆而毁,便是爆血而亡。 引爆生命,换取刹那间的芳华。 强化的向血爆而毁,则是所有修行此技者的终极目标,威力虽不及爆体般恐怖,但亦能瞬间提升惊人的武力值。 不仅体型巨增,武力值亦能达到平常功力的二至数倍。 最重要的是,修成者将不再身死道消。 但该武技终究是以生命来换取修炼成果,每启用一次,威力仅可维持一炷香时间,而寿命,却相应缩短十之一以上。 其追求的信条是,舍弃庸庸无为的生命,实现人生不可能实现的巅峰。 最为骇人的是,只要其一斩不死,血流愈多,伤势愈重,威力却反而愈是巨大。 兰京猛然将月牙刃插入胸膛,血液喷出,瞬间染红了白厨衣,触目惊心,若恐怖的魔神降世。 “宵小之辈,也敢在此猖狂!”兰京暴喝,声若雷霆。 日光刺目,不敢看,那便不看。 兰京闭眼感受着日光斩的来势,而向鹰猛不丁受此一喝,心头突的一滞,身在空中亦是一歪,日光斩差点脱手跌落。 兰京却是一低头,避过要害,生生受此一刀。 “噗”的一声,日光斩虽无刃,却亦是斩开了厨衣,没入了兰京宽厚的背部。 日光湮没,鲜血飞溅。 兰京闷哼一声,看似笨拙的举起双手,却精准的抱住了向鹰的双腿。 欲从头顶飞掠而过的向鹰,突然感受到被死神拥抱的巨大惊恐。 “啪啪啪!”兰京抱着向鹰的双腿,一下一下,将对手向地面摔打着。 极慢的速度,极富节奏的摔打,兰京,竟似在享受这种敌手任他摆布的过程。 以极其简单而粗暴的方式,宣告着向血爆而毁的恐怖威力。 向鹰绝望的惨呼,但就若稚儿落入恶汉手中,不但挣脱不开,连日光斩也被摔飞了出去。 可怜一代煌煌然暗卫指挥使,仅一个回合,便被对方捉住,如摔柴疙瘩一般任其摔打。 “休要逞能!”四名暗卫大惊,急忙合身扑上,欲救主子。 若四道黑色的闪电,手中短匕直指兰京各处要害。 “噗噗噗噗!”四声若刀入厚墙的闷声响过,四柄短匕却是齐齐没入了另两名厨奴高大的身躯之内。 “哈哈哈,雕虫小技,也敢在爷爷面前耍来!”两名厨奴挺身而立,骄傲的仰头大笑。 二人身躯虽壮实了不少,灵活性却不减先前,双双扑在了兰京身前,以身挡下了四刀。 在先前战斗中能活下来的暗卫,绝非只知道死拼的杀手。 他们,自知再摆脱不了对手,救主子已实属绝无可能,便当机立断,不再给被对方逮住摔打的机会,而是借着对方仰头大笑之机,齐齐甩出腰间软链,死死将自己和厨奴锁在一起,紧紧贴住。 四暗卫刚刚好分成二组,一前一后紧贴两名厨奴。 每一组,如同两个小儿挂在壮汉腰间。 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不若置之死地而后生。 向死而生,在死亡的边缘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待两厨奴警醒之时,前后胸已身中数匕,虽实力剧增,却也处于心脏极速衰竭之中。 战场轻敌,往往会害了自家卿卿性命。 两厨奴一时间大为惊恐,各各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吼,一手环腰抱住胸前之人,一手反背抱住身后之人。 欲要将对方摔出去,却被软链死死锁在一起,哪能摔动分毫。 厨奴又惊又怒,抓住软链狠捏猛锤,岂知软链竟为钢铁所铸,哪能轻易捏碎。 暗卫则是手中短匕挥若残影,闪电般一下一下刺入厨奴前胸、后背。 厨奴一时间脱身不得,惶急中哇哇大吼,紧紧抓住软链,猛拉狠勒。 暗卫被勒得骨断筋折,鲜血不断溢出口腔。 然而,手中刀却依然飞快的刺入,拔出;拔出,刺入…… 虽然速度愈来愈慢,狠劲却不减,没有丝毫停歇之意。 向鹰却是被摔得惨叫连连,每受一下摔,不是骨折,就是内脏受损,口中血亦是大口大口的喷。 三堆人马,其场面之惨状,见者无不惊恐莫名。 瘫在墙角的元玉仪本该高兴,却是吓得捂住了双眼,哪敢再看分息。 两名厨奴的狂吼一声紧似一声,声声凄惨而癫狂。 四名暗卫却是无声无息,任骨碎脏裂,只一刀一刀消耗着对方的生命。 “愚蠢!”兰京怒了,狠狠将向鹰砸在地上,“砰”,整个秘室都颤抖不已。 向鹰终于无力自保,脑袋着地,立时头破魂飞。 “给老子死!”兰京狂怒的一脚踏上向鹰瘦小的胸膛,将其胸踏得若纸片一般单薄。 早断了气的向鹰首脚弹起,若弓虾,血雨崩射,而后,软软的回复地面。 兰京正要去救同伴,却见两堆人马轰然倒地。 六人,四暗卫两厨奴,生生断了生息。 (本章完) 第101章 高澄之死 陈元康站了起来,王纮站了起来,各执利刃,惊恐而警惕的挡在了高澄身前。 他们,虽都不同程度受伤,却已恢复了大半功力。 杨愔、崔季舒也站了起来,却挡住了高澄欲往床下钻的路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床下的逃生暗道,就高澄几个心腹知道。 高澄怒瞪二人,心中忽的生出一丝危险而惊惧的不祥之意。 “快闪开,助我逃生,今后必有二位不世荣华!”高澄低喝,利诱中威势尽显。 “你想逃,我为什么不想逃?我若命都丢了,你即便给天大的福,我又如何能享受?”崔季舒肿泡眼突然凶光毕露,“此地道,最多容二人逃生,我先。” 高澄大怒,冷不丁拔刀劈向崔季舒,季舒急忙闪身避过。 这一劈一闪,杨愔立马钻进床下,迅速向地道口爬去,却见暗道盖子飞了开来,爬出两个浑身是血的青衣壮汉来。 “快去救高大丞相!”杨愔眼力甚好,床下虽然光线暗淡,但他一眼便认出是高澄的两名侍卫长,急忙大吼道,身子却是不停地向前爬去。 两人身上多处受伤,狼狈不堪,只狐疑的盯了杨愔一眼,便余悸未消地吼道:“地道被唐邕那叛徒破坏了,不要进去,否则死路一条!” 吼完,二人急速窜了出去,后有追兵,说明前方更危急,他俩,之所以拼死逃了出来,乃誓死也要保高澄周全。 杨愔顺势逃进洞中,不管是否被破坏,暂避风头也好。 洞中阴暗,原有的夜明珠显然已尽被收走,转进第一个拐角,突被一人拉至身后。 “兰京使出了强化向血爆而毁,太可怕了,高澄瞬息间便可被毙。”杨愔并不惊慌,对来人低声道,“但他连我也要一并杀了,只好先避一避。” “明白,我已感知到其凶险。你且躲在身后,我们静观其变。他既已化身为强魔,连我亦不是其对手。”拉住杨愔之人正是唐邕,他亦低声回道,“今日,这兰京必会杀光秘室所有人才罢休。若高洋赶来,只怕连高洋亦会遭其毒手。” “他不是高洋的人吗?”杨愔大惊,“怎会对他下手?” “嘘——”唐邕作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兰京兰改二人乃是梁朝名将兰钦之子,被高澄俘来,岂会轻易投诚?一人作高澄名厨,一人作高洋带刀侍卫。实则二人早有预谋,欲杀光高氏一脉权贵,首当其冲便是澄洋二人。若高氏折,则东魏必乱。” “将计就计?互相利用?”杨愔拍胸骇道,“我一直隐藏在高澄身边,没料到高洋却是时时身处险境,好在,你们暗中皆有防备。” 东柏堂密堂,早已成了惨烈的修罗场,地面无一处不是粘稠而腥咸的血液,以及目不忍睹的断肢残臂。 见两同伴气绝,恐怖如魔神的兰京机械的飞出一脚,将两堆尸体踢向墙角,然后,冷漠地盯向密室中几名幸存者。 “除了高澄,不想死的,老子给你们三息时间,赶快滚。”兰京身形巨长,可脑子却并没被撑笨,他已经不想继续纠缠了,想尽快杀死高澄了。 恐惧万分的崔季舒等人心内狂喜,但却不敢逃向兰京身后的大门,都慌乱的躲进了侧边的厕所。 被冰冷的眼光扫过,本该兴奋的元玉仪亦是有种被死神紧紧盯住的感觉,瑟抖着身子,也慌乱的逃进了厕所。 至此,室内竟然只剩下了高澄、陈元康、王纮三人。 “两儿,既然要陪着高澄老儿死,”兰京踏步向前,如野兽般狂吼一声,“老子也懒得仁慈,便成全了你们吧!” “上!”散都督王纮已心存死志,挥刀纵起,率先扑了上去。 “不知死活的蝼蚁,滚!”兰京并没有停步,见王纮扑来,一拳轰出,长得可怕的手臂后发先至。 “轰”的一声闷声,王纮被击飞出去,狠狠的撞在墙上,立时便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面对强化的向血爆而毁,就如同一个小孩面对巨汉,双方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快走!”不愿抛弃主子的陈元康将高澄一把抱起,向身后扔去,自己则是红了双眼,闪电般合身扑上。 既已成破不了的死局,唯有给高澄尽可能的多争取一点点能逃走的时间。 兰京依然没停住脚步,却是一把将陈元康当胸抓住,一抖一扔,陈元康便飞了出去,而空中,洒下一片血雨。 竟是将肚皮连衣服生生抓破,落在地上的陈元康肠子流了一地,亦是昏死了过去,后不治身亡。 高澄吓得面无人色,昏头昏脑的跳上床,觉得不是办法,又慌乱的跃下床,却不料又崴伤了脚。 “高澄老儿,老子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浑身是血的兰京一步一步走来,面目狰狞,手握亭候月牙刃,凶神恶煞的道。 “休得伤了吾主!”忽的,两名侍卫长从床下的地道中窜了出来,提刀扑上。 高澄心内猛的又升腾起一缕希望,忙向床下钻去。 “找死!”兰京见又有人来,不由烦躁的怒吼一声,一步三米,一脚踏在了高澄还未来得及爬进去的小腿,同时双掌齐出。 “篷篷”两声,后发先至,兰京一怒之下其力何其巨大,竟然一招便拍塌了两大高手的胸膛。 两大侍卫长惨呼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当即殒命。 “兰京,你不杀我,待我登上皇位,我许你荣华富贵!”高澄哑哭着叫道,“我让你做大丞相,不,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大哥!快杀死高澄!”密室门外又冲进六人,竟是兰改一行前来汇合,见兰京竟被逼得使出了向血爆而毁,不由大急,悲声吼道。 这便是高洋的又一着可怖的后手,若兰京失手,潜入的兰改疾速续上。 “来得正好,抬开大床,我誓要以此刀亲手毙了这老儿。”兰京冷冷的道。 兰改等六人弃了大刀,齐齐抬起笨重的大床,扔向一边,狼狈不堪的高澄再无逃生的可能。 “想我高澄,堂堂皇命,”高澄忍着小腿骨被踩碎的巨痛,心如死灰,悲呼一声,“竟然,命丧几小儿之手!” “老子曾说过,我必用这把刀,杀汝!给我死!”兰京抬腿将高澄踢在空中,手中的亭候月牙刃挥成了残影,如切削海东青一般,空中血雨纷飞。 野心勃勃的高澄,终年仅二十九岁。谥号文襄王,葬于义平陵以北。 (本章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