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快穿:戏精,请停止你的表演》 第1章:作精小白花(1) 阳春三月,暖意融融。 将军府。 三步花成群,十步景致新,处处打理的别致清新,来往的下人,虽然敛容垂手,却也衣着干净,可见女主人御下有道。 远处。 众星捧月迎来一人。 殷彩眉目如画,唇角微弯,脖间戴着一串明珠,更衬得脖颈修长洁白,神态悠闲,行动举止间,又自带三分恣意。 这次的身份不错。 长公主周孟萱的独生女儿,一出生就被封为县主,在皇帝舅舅面前,也很是得脸,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每个世界都有气运之女。 同样的。 也会有抢戏的戏精,正常情况下,无论再作的戏精,到了最后,都会成为气运之女的人生剧本里,一块戏比较多的踏脚石而已。 但当这个世界的气运稀薄时。 戏精就会反客为主,抢气运之女的戏,让气运之女无戏可演,通俗来说,就是一个女配,把女主角逼成了背景板。 作为穿梭于各个世界的任务者。 殷彩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让戏精回归本位,老老实实当她的女配角去,二是陪女主演到大结局,吸取那一丝气运之力。 气运之力,也是世界意识默认给她的报酬。 她心情愉悦。 当然,是在听到那个作精的声音之前。 “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 “罗夫人,你作为妻子,却不懂司将军心里在想什么,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 “难道爱情真的为世人所不容?” 小三的爱情。 世人是挺不容的。 殷彩看着不远处的一幕,眼中闪过嘲讽。司长克已过而立,但久经沙场打磨出的硬汉气质,使他不仅不显老,而且还增添了几分成熟魅力。 不时低头。 与怀中十七岁,娇艳欲滴的白茹目光相触,两人俱是秋波暗送,情意绵绵。 好一出将军美人,铁汉柔情的感人故事。 如果忽略掉站在两人面前的,将军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的话。 罗婉。 原本也是出身高贵,容貌秀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在司长克微末时下嫁后,便任劳任怨的当起了老妈子。 对方沙场打仗。 她便跟着洗衣做饭,原本娇嫩白皙的皮肤,被黄沙冷风吹成了黄脸婆,纤细的四肢,也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变得粗壮。 渐渐的。 如被黄沙掩埋的珍珠,与乡下农妇再无区别,和丈夫站在一起,简直像差了辈分一样,说是糟糠之妻也不为过。 只有从她女儿司静秀气白净的小脸上,能看出罗婉曾经也是冠绝群芳的京城大小姐。 而现在。 罗婉目露悲哀,女儿乖巧的倚在她身边,她紧紧搂着儿子,嘴唇翕动,但从小到大的教养,却不允许她说出更过分的话,只是无限悲愤的质问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做?” 是啊。 她本可以待在京城,不受风吹日晒,单靠娘家给她准备的嫁妆,也能每日娇养自己。 但罗婉没有。 她选择跟随丈夫上沙场,风里来雨里去,一起承担危机风险,甚至连两个孩子,都是在逃跑路上生的。 这也是导致她快速衰老的原因,两次月子都没有做好,落下了严重的月子病。 一年前,丈夫得胜归来,被封为将军,她也被封为诰命,成为将军夫人,一时风头无两,她本可以不问世事,安心保养身体。 但罗婉没有。 她坚持设粥棚,亲自给乞丐施粥,甚至大发善心,破例让来路不明的白茹当贴身丫鬟,想着将她收为义妹,张罗一门好婚事。 然而万万没想到。 她当做义妹对待的白茹,私底下,竟然和她的丈夫有了苟且,而且还大言不惭的责怪自己失职,说她不懂爱情。 是的。 她不懂爱情。 罗婉眸中浮现出水雾,仿佛又听到了,当初自己一心随丈夫上沙场时,母亲拉着她的手,一连串的唉声叹气:婉儿,你真傻,你现在陪他有什么用,等你老了,丑了,有的是艳的跟花儿似的小姑娘,往他身上扑。 她后悔了。 可惜后悔也晚了。 罗婉一生最好的时光,都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而如今,她却像是腐朽丑陋的枯叶,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 “对不起。” 司长克眼里闪过愧疚,但感受到怀里的温香软玉后,随即又坚定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还有娘家可依,但茹儿除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你每天只知道围着孩子后宅打转,我和你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勉强在一起,也只会让我觉得痛苦不堪。” 听他说完。 罗婉想要哀求,却发现丈夫的目光一直望向白茹,根本没有看她,心脏抽搐一下,如针扎一样的痛了起来。 但她除了是妻子,还是一个母亲。 她不能允许,自己的一双儿女落在白茹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手上,将眼泪憋了回去之后。 罗婉收拾好心情,卑微的退让一步,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好,等回头我让府里准备一下,你纳白小姐为妾。” 话音未落。 白茹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咬着下唇,泫然欲泣的盯着罗婉,用悲愤的声音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难道因为我穷,因为我家境不如你,我就活该做妾吗?” 666! 花丛后的殷彩,听到这句话,连忙在心里拿出小本本,把它记了下来,她倒要看看,以后还能不能碰上同样逻辑的作精。 自甘堕落当小三,抢人家老公的时候觉得爽。 正妻满足她的愿望,让她当正牌小三——妾的时候,反倒觉得自己受了侮辱。 还拿“穷”当挡箭牌。 穷不是你的错,当小三才是你的错,而且那些穷且益坚、穷则思变、人穷志不穷的,可不愿意因为一个“穷”字,就和你这小三为伍。 再歪的逻辑也总有傻子认同,尤其是某些色令智昏的傻子。 司长克脸色一沉,一边手忙脚乱的哄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白茹,另一边,用十分失望的语气对罗婉说道:“我看错你了!” “本来以为你和那些世家小姐不一样,没想到,到现在终于暴露了本性,狗眼看人低!” “你以为有两个钱就能高高在上吗,哼,痴心妄想,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还妄想操纵别人的人生。” “让茹儿当妾?你不配!” 缩在他怀里的白茹,一边紧紧搂住司长克的脖子,一边伤心欲绝的说道:“长克,外人是不可能理解我们之间的爱情的。” 她说完。 司长克也一副沧桑的表情,厌恶的看了一眼妻子还有一双儿女,随后打横抱起白茹,冷哼一声,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一场好戏暂时落幕。 殷彩整理一下身上的衣饰,装作刚刚过来的样子,一脸惊讶的走了过去。 第2章:作精小白花(2) “表姐。” 司静先注意到她,眼中闪过惊喜,随后像个小麻雀似的,蹦蹦跳跳的到她身边,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女主。 殷彩心里默念,面上却是不显,拉了司静的手,走到罗婉面前,单刀直入的提醒道:“表姨,我们家族的女儿出嫁了,也容不得人这么欺负。” 她加重了“家族”二字。 提醒罗婉别忘了还有娘家可依,司长克虽是将军,但罗家作为世家大族,也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 因为这层连襟关系,先前罗家男儿在朝堂上,可没少替司长克周旋,要不然,按照他那个到处得罪人的臭脾气,行军打仗的时候,军饷哪儿会那么及时? 不知有多少次。 都是罗家心疼随行的罗婉,才拼了命保证,司长克每次上沙场,后方粮草都充足。 现在罗婉居然这么叫人家欺负。 只要给娘家捎个信。 罗家都不用故意动手,只要冷眼旁观,不再帮司长克周旋朝堂上的关系,那么,以前司长克有意无意得罪过的人,便会像闻到腥味的饿狼,扑上来把他撕碎。 闻言。 罗婉秒懂她话里的内涵,却不知因为什么,犹豫不决,最终摇了摇头,一脸苦笑:“彩儿,你早慧懂事,以后一定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别学表姨这样。” 看着她下意识放在儿子脑袋上的手。 殷彩明白过来。 不管司长克再怎么渣男,但他毕竟是司卫的父亲,只要罗婉坚持不和离,这将军府的一切,以后都会由嫡长子司卫继承。 所以。 为了儿子,罗婉必须坚持这段婚姻,也只能含泪忍下苦楚,把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一番苦心。 司卫却不一定能明白。 殷彩眼角余光注意到,一脸不耐烦的司卫,心里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 “娘!” 司卫突然往旁边一窜。 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生气的大声埋怨道:“爹说了,小孩子总是被人摸头,会长不高的!” 见他发怒。 罗婉连忙安慰道:“好好好,是娘错了,娘不摸你的头了,哎,别跑那么着急,小心磕着……” 话说到一半。 司卫便一副不耐烦她唠叨的样子,拔腿朝着门外跑去,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孩子是模仿能力最强的。 尤其男孩子的第一个模仿对象,往往是他的父亲,司长克对罗婉满是嫌弃,司卫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有样学样了。 而这一点。 母亲往往是很难注意到的。 罗婉只当儿子调皮,颇为歉意的看了殷彩一眼,本来还想叫表姐弟玩一会儿呢,这会儿只好推出司静:“你陪表姐玩,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嗯!” 司静不过七岁,重重点头答应时,星眸清澈,头上两个发髻微微摇晃,叫人心生爱怜。 虽然是女主。 但如果自己不来的话,戏都叫白茹那个戏精抢完了,而且还演得逻辑混乱,一塌糊涂,最后肯定会对司静下手,消磨掉她一身的灵气。 “我们随便走走吧。” “好!” 到了花园。 殷彩从脖子上戴着的明珠项链中,拨下一颗,串进红绳,给司静戴上,又细细嘱托道:“这明珠有护身的作用,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把它摘下,知道吗?” 明珠有二。 都是她从系统那里用积分兑换的,佩戴的两人,一方出了危机,另一方便能预知到,方便她随时掌握女主的安危。 司静摸了摸明珠,声音软糯的喊了声“表姐”,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 女主只比司卫小两岁,一个生性安静腼腆,一个调皮活泼好动,纵然一开始,罗婉对一双儿女并无偏向之心,但日久天长,注意力难免更多的集中在儿子身上。 本来回到京城,便能多关注女儿一些。 可惜又碰到了白茹这个戏精,一心多用之下,竟没有注意到,女儿已经好久没说过长句子了。 也因此。 这个世界女主原本该有的戏份。 殷彩也猜不出来,但能肯定的是,只要让白茹这个抢戏的戏精,停止表演,那么司静作为这个世界的女主,戏份就不会被挤压。 等到了最后。 一切自然能回归正轨。 所以她也并不着急,又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给司静,说道:“你拿着这个令牌,以后就能去公主府找我了,别弄丢了,知道吗?” 听她说完。 司静顿了顿,双眸中溢满感激,慢吞吞的说道:“表姐,你对我真好。” 见她乖巧的小模样。 殷彩更是心疼,白茹到将军府已经一年多了,也代表着她抢了女主一年多的戏份,司静这副无论做什么都慢慢悠悠的样子,其实是灵气渐失的表现。 公主府。 自己不过出去半天时间,长公主便如隔三秋一般,亲自摆盘夹菜,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身为人母的疼爱怜惜。 她夫君早逝。 幸而当时她已经怀孕,殷彩出生后,因怜惜这个女儿一出生便没有父亲,长公主便宠溺非常,看护的如眼珠子似的宝贝。 一顿饭下来。 殷彩几乎没自己夹过菜,沉浸在浓浓的母爱中,反倒让她倍感压力。 世界规则的限制,任务者不能随便夺舍土著的身体,所以,长公主独女的这个身份,是系统早就为她准备好的。 正常来说。 长公主本来是没有子女缘分的,所以殷彩离开前,这个世界的身体,可以选择销毁,也可以选择插入一段数据,如正常人一般活下去。 看在长公主对她这么好的份上,殷彩决定,等任务完成后,选择后者。 几天后。 司长克要休妻的消息,几乎传遍朝野,不仅他自己遭人耻笑,就连罗婉的娘家,罗家也闹了个没脸。 毕竟一年多前。 罗家还把司长克当女婿,为了让他打仗时,军饷供应充足而上下奔走,可是现在,人家得胜归来,当了将军,却要让糟糠之妻下堂,想把罗婉一脚踢走。 还扬言“一生一世一双人”,“寻找真爱”什么的,真是叫外人笑掉大牙。 这天。 长公主正与殷彩谈起这个笑话,顺便教育她,以后挑选夫婿,千万要擦亮眼的时候,忽然门房进来禀告,说是有个小姑娘拿着县主的令牌前来求见。 司静? 第3章:作精小白花(3) “表姐!” 司静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锦蓝罗裙上沾了泥土,显得脏兮兮的,她手里紧握着那块令牌,朝殷彩奔了过来。 一看女主的样子。 殷彩就知道,白茹那戏精又开始抢戏了,当下恨了个牙痒痒,对长公主说道:“母亲,我想去将军府看看。” 闻言。 长公主想了想,说道:“我随你一起去。” 论关系,她和罗婉算是没出五服的表姐妹,两人少女时候,也有几分说话的交情,只是后来罗婉所嫁非人,与京中姐妹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但看热闹归看热闹,作为亲戚,她能搭把手,还是会搭把手的。 三人一起过去。 刚下马车。 就见将军府门口,正上演着一出好戏,甚至连周围的百姓,都跑出来看了,里三层外三层,正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 白茹人如其名,无论何时都白衣飘飘,加上一副眼圈微红,梨花带雨的样子,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披麻戴孝。 此时跪在罗婉面前,凄凄然说道:“不,求你不要赶长克走,如果真的有人要离开,那个人,应该是我。” 说完。 她抽抽噎噎。 突然朝一侧歪歪倒去,如同一株饱受风雨摧残的荷花,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即将香消玉殒。 “茹儿!” 司长克冲了过去,一把将几欲晕倒的白茹揽入怀中,随后用愤恨的眼神看向罗婉,怒骂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我已经说了,这将军府留给你,我带着茹儿远走高飞,你还要怎样?” “就算你得到我的人,我的心,也永远只属于茹儿。你只会得到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因为你根本不懂爱情!” 擦! 本来以为只有白茹一个戏精,没想到司长克也不逞多让,这小嘴吧嗒吧嗒,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孩子是罗婉一个人就能生的。 现在讲爱情。 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造娃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无非是自己飞黄腾达,正妻年老色衰,控制不住下半身,想娶小老婆了,还厚着脸皮讲爱情,直接说春天到了,动物又到了交配的季节呗。 殷彩撇撇嘴。 控制不住激荡的心情,正要下马车的时候,忽然被长公主拉住手腕,只听她说道:“人需自助然后天助之,先等等再下去。” “好。” 听到这话。 她也冷静下来,长公主说的没错,司长克和白茹固然可恨,但是,这是一场三人大戏,还有一个“主角”没发声呢。 看着面前这两人。 罗婉心中悲哀与愤怒交织,气得不停发抖,嘴唇翕动几下,却只发出无意义的音节,说不出话来。 说要离开的是司长克。 说不要离开的是白茹。 从始至终,自己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夫君,扣上了“恶毒”的帽子,这分明—— 这分明是在逼自己主动离开! 她攥紧了拳头,强逼着自己维持正妻主母的风范,绝不能倒下,让外人看笑话,死死盯着白茹,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不会让你如意的,只要我不死,你终究是妾。” 妾又如何? 白茹眼中闪过不屑,同时对罗婉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更是感到愤怒,眼神一转,对着她露出一个只有两人能看到的,恶意的微笑。 忽然眉尖紧蹙,伸手捂住了心口,向司长克怀里缩了缩,痛苦无比的说道:“长克,她在瞪我,我好害怕,我的心好痛啊!” 见状。 司长克慌忙伸出手,替她按揉心口,同时不忘对着罗婉骂道:“你这个毒妇,我要休了你!” 对,就是这样。 白茹眼中闪过喜意,她才不要和司长克远走高飞呢,更不要浪迹天涯,到时候没钱没地位,自己比他儿子也大不了几岁,难不成要给他养老? 将军夫人。 她要当的是将军夫人,她再也不是那个奴婢小茹,她要一步步往上爬,她要让所有人都羡慕自己! 看着面前这座象征权势地位的将军府,她不由咽了咽唾沫,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 “司将军别忘了。” 正在这时。 一道声音从马车上传来,长公主缓步下车,气势十足,周围百姓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暗自揣测起她的身份。 长公主行至罗婉身边,以自己做支撑,扶起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高昂着头颅,微微垂眼,居高临下的看向司长克。 声音中饱含威严:“将军别忘了,我表妹原是高门贵女,迷了心窍似的不选门当户对的公子,却偏偏选了你这穷小子,是属于下嫁!” “就算如今你飞黄腾达,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我朝律法不仅有七出之条,还有三不去,其中一条便是为了防你这种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男子,那便是:下嫁之妻不可休。” 她一字一顿的说出最后七个字。 不仅打击了司长克,就连他怀里的白茹,一时也忘了演戏,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什么? 还有三不去? 她从未读过书,自然也不了解律法,只以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妻子是丈夫的附庸,自然想休弃谁就休弃谁。 这会儿被科普了一波。 脸上不由露出懊恼之色,同时埋怨起了司长克,真是个无能的男人,早知道就不选他了,白白浪费自己的感情。 白茹正后悔着,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扶着罗婉的女子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过来,仿佛可以看透她心中所想似的。 不由警铃大作。 琢磨这个女人的身份,该不会是来跟自己抢男人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 她连忙握紧了司长克的胳膊。 长公主生于后宫,对于这种夺宠手段早就司空见惯,一看白茹的动作,就知她在想什么,嗤笑一声,拉着罗婉转身进府。 见此。 殷彩也拉着司静从马车上下来,经过门口那两人时,同样嗤笑一声,露出嫌弃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人的脏东西一样。 然后折身就走,只留下一抹翩飞的衣角。 什么态度! 白茹回想起那两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心中既恨且妒,脸上却做出一副受辱后,还倔强不屈的样子,一滴清泪落下,更显楚楚可怜。 第4章:作精小白花(4) 将军府的看护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但他们也不敢打扰还跪在地上的主子,只能去驱散周围看戏的围观群众。 人都散去后。 司长克满眼疼惜的扶起白茹,但刚才被讽刺了一顿,也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静儿把长公主带来,肯定是那个毒妇指使的,可恶!” 长公主? 怪不得那么厉害。 白茹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心里又火热起来,区区一个公主,都能对将军疾言厉色,要是皇后—— 她轻咬下唇。 和幻想中富丽堂皇的皇宫比起来,眼前的将军府,都有些黯然失色,早知道罗婉那个老女人,和长公主还有这么好的关系,她就不着急下手了。 不过。 将军的妻子,应该也有机会见到皇上吧? 白茹心中浮想联翩,这念头便如一粒种子,播在了心上,被欲望一浇灌,便不加遏制的疯狂生长起来。 “茹儿,茹儿。” 司长克担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回过神,面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古铜色的肤色,胡茬稀疏,散发着成熟男性的魅力,让自己费尽了心思才得到。 如今触手可及。 白茹却又忽然想到,自己比司长克的儿子司卫,才大了八岁而已。 都是陪老男人。 皇上难道不比将军厉害? 她心中如此想着,一双纤纤玉手,如条白蛇一般探向小腹,感受到掌心的温热,不由后悔,有些事情操之过急了。 看到她的动作。 司长克嘿嘿一笑,粗糙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滑腻的手背上,既幸福又有些愧疚的说道:“没想到还有三不去,不过我觉得,只有你生的,才是我的孩子。” 你觉得有个屁用! 一听这话。 白茹立刻就明白其中的内涵,无非是怵了长公主,不敢休妻,所以要委屈自己肚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子女。 草包! 废物! 不过自己现在已经不在乎了,白茹柔嫩纤细的手慢慢收紧,腹中的骨肉仿佛也有感觉,竟然抽痛起来。 这样也好。 她依在司长克怀里,委屈巴巴的说道:“长克,我好怕,静儿是不是不喜欢我,她才七岁,就会向长公主告状了。” “这丫头,回头我教训她!” 听到他恶狠狠的话,白茹彻底放心下来,轻轻拍打小腹,眼神却阴冷无比。 府里。 长公主在一旁安慰罗婉,但听完她一番话后,也不禁起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 提醒道:“若是他没那个心,白茹就算再娇,又怎么能得手?说到底,根源还在司长克身上,你赶走了第一个女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她苦口婆心。 罗婉却只顾垂泪,哀怨道:“我能怎么办呢,他毕竟是司卫的父亲。” 听到这话。 长公主就知道,这个表妹没救了,人家都欺负到脸上来了,居然还问“我能怎么办”,站起来大耳刮子扇他也行啊。 司长克想带着白茹浪迹天涯的时候,可没想过,他也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也是一国的将军。 “唉,你——” 长公主摇了摇头,对罗婉无话可说,连她自己都放弃争夺应有的权利,旁人看了再着急,也是有劲没处使。 说话时。 两人的女儿在一旁玩得正好。 殷彩一心多用,听到了长公主和罗婉的对话,失望之余,也不禁为女主的命运担忧起来。 母亲不争。 女儿的利益也会被步步践踏。 但自己不是土著,虽然应世界意志而来,却也受法则限制,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需要等机缘的到来。 她只能再三嘱咐女主,一定不能把戴着的明珠摘下,要收好令牌,如果再有什么事,就像今天一样去公主府找自己。 见司静乖乖答应,她才勉强放下几分担忧。 正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 “哐啷”一声。 屋门被人一脚踢开。 司卫放学回来,将书包往桌上一放,视四人如无物,大口大口的喝完茶,才一脸不满的抱怨道:“厨房怎么还没做菜啊,娘,你快去看看!” “哎,卫儿别急,娘这就去。”罗婉慌慌忙忙就要往外赶。 快到门口时。 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卫儿,这是长公主,这是你表姐,黎阳县主。” 因为腹中饥饿。 司卫脸上十万分的不耐烦,勉强叫了人之后,又催促道:“娘,你赶紧去催呀,我都快饿死了!” “好好,娘这就去。” 罗婉给了两人一个抱歉的表情,便匆匆离开。 见状。 她们母女交换目光,也不方便再继续留下,依依不舍的跟司静告别后,便乘马车离开了将军府。 马车内。 长公主不无感叹的说道:“惯子如杀子啊!” 司静才七岁,却有勇气在母亲被欺负的时候,拿着令牌独自去公主府求救,而司卫身为长子,不仅不知道维护母亲、妹妹。 反倒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对母亲的态度,简直是颐指气使,而更让人感叹的是,罗婉居然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罗婉不仅育有一子一女,而且还有强大的娘家背景,长公主也愿意帮她,拿着这样一副好牌,却能被白茹踩在头上。 与她从小受到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教育不无关系。 自己立不起来,只会当菟丝花,那么总有一天,会被更新鲜娇美的菟丝花取代,只有自己成为大树,才能不惧风雨。 各人各扫门前雪。 长公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扭转不了一个人的性子,而性格决定命运,罗婉的结局,可想而知。 这方唱罢。 另一场戏开场,却快的出乎预料。 深夜。 殷彩一双星眸忽然睁开,外面一片安静,可脖间的明珠却微微发烫,这代表着,女主有危险了,甚至来不及向自己求救。 将军府里。 司静被仆人按住,双腿仍拼命踢来踢去,挣扎不休,她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喊娘,目光在与旁边的罗婉对上后,突然闭上嘴,扭过头去。 站在她对面的白茹,表情温柔的哄道:“别怕,裹脚一点都不痛的,这是为了你好,要不然,以后可没有男人娶你呦。” 第5章:作精小白花(5) 罗婉紧紧搂住儿子,目露悲哀,面对女儿的求救,她心中痛苦与愧疚交织,脚下却像扎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自我安慰道:“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我又能怎么办呢,静儿,要怪就怪你是个女孩吧。” 闻言。 就连旁边的白茹,眼中都闪过一抹诧异,她知道罗婉这个老女人没用,但没想到,居然能没用到这个地步。 目光转到司卫身上时。 便恍然大悟。 哼! 想弃车保帅,牺牲司静,保全司卫,等以后司卫继承了将军府,母子俩再来一起报复自己。 做梦。 白茹自觉看破了罗婉的计谋,冷冰冰的收回目光,回忆起司卫的那张脸时,心中怦然一跳,自己也不过比司卫大了八岁而已,等这孩子长成一个男人…… 感受到她的动作。 司长克满心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眼角余光注意到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时。 立即恶狠狠的说道:“茹儿,这两个小孽畜受那个毒妇的指使,害你丢了孩子,你别伤心,等静儿裹了脚,你看我怎么收拾卫儿的。” 听到这话。 本以为儿子能逃过一劫的罗婉,立刻慌了神,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一狠心。 居然直接向两人跪下,苦苦哀求道:“长克,卫儿是男孩子,天性调皮好动,他根本不知道白小姐怀有身孕啊。” 语罢。 她又拉着儿子,说道:“快跪下,求你爹原谅你。” 司卫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能跟久经沙场的司长克比,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几乎要吓破了胆,双膝一软,正要下跪。 忽然被一双温软的小手扶了起来。 一抬头。 白茹笑吟吟的说道:“长克,当时是静儿故意推了我一把,卫儿只是跟在她身边而已。你看这孩子多可爱,就别怪他了吧。” “你就是善良。” 听到这话,司长克重重叹了口气,他的茹儿啊,又娇弱又善良,如果没有自己的保护,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欺负。 但是一想到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心便抽痛起来,凶神恶煞的瞪了司卫一样,骂道:“不行,这小孽畜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不!” 白茹将司卫紧紧搂在怀里,突然间泪眼朦胧,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说道:“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如果你一定要惩罚他的话,就先惩罚我吧。” 说到最后。 她泪如雨下,像是一朵娇弱的花,突然伏在司卫的肩头,嘤嘤哭泣起来。 见心爱的人如此。 司长克连忙将她扶过来,铁汉柔情,用嘴唇轻轻拭去白茹脸上的泪珠,然后无奈说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这小孽畜。” 又瞪了司卫一眼,吼道:“还不谢谢你白——” 说到这。 他忽然语顿。 原本是想休了罗婉,娶白茹为正妻的,那样司卫自然应该叫白茹母亲,但是因为三不去的律法,他最多只能纳白茹为妾。 可要是让司卫喊“白姨娘”的话,又实在太委屈白茹了。 “叫姐姐吧。” 白茹突然插嘴,对着司卫娇羞一笑,轻声细语的说道:“我姓白,比你大不了几岁,以后,你叫我白姐姐就行。” 说完。 又挣脱司长克的怀抱,孩子气的拽住他的手臂,娇憨可爱的左摇右晃,撒娇道:“长克,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她眼角还带着泪珠。 这么一摇一晃,配上飘飘的白衣,便如雨后白莲一般,既高洁优雅,又让人心生爱怜。 司长克只得答应,恨不得将这小人揉进身体里,但现下只能强行按捺住心头火热,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还不快谢谢你白姐姐的?” “谢谢白姐姐,谢谢白姐姐。” 司卫感恩戴德,心中也的确感激,要不是白茹,自己这次可免不了被父亲打一顿。 看来。 母亲说白姐姐的坏话,全是出自妇人间的嫉妒,白姐姐人长得漂亮,心又好,也怪不得父亲更喜欢她,自己也是。 想到这。 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白姐姐温软柔嫩的小手比起来,母亲的手,简直粗糙的像块石头,如果白姐姐能天天摸他就好了。 司卫忍不住偷偷看去,正好与白茹目光相触,对方嫣然一笑,如同桃花初绽,娇俏无比,他感觉自己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 呵。 到手。 白茹见到他的反应,目光更是顾盼流连,不过这次,却转到了司静身上。 一边用手指在司长克心口画圈圈,一边娇滴滴的说道:“长克,时候不早了,快给静儿裹完脚,我们两个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好好。” 司长克也想着赶紧和她回去休息,一边忙不迭点头答应,一边对仆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快点动手。 正在这时。 “砰!”的一声巨响。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只见一阵鼓掌声传来,殷彩一边拍手,一边笑道:“父不父,母不母,妾不妾,子不子。好戏,真是一出好戏。” “黎阳县主!” 司长克表情惊愕无比,此时是大半夜,黎阳县主为什么会过来,又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躲在门口,直到现在才进来,长公主是不是也跟来了? 他脑中有无数疑惑。 殷彩却不想跟这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对话,转而将目光对上白茹,嘻嘻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既然早来了,又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被她一看。 白茹下意识想点头。 但突然意识到这不符合自己的人设,强行忍住,抬头看向司长克,像一只迷茫的小羔羊:“长克,她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话音未落。 突然一锭银子飞到了她的怀里。 殷彩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无赞扬的说道:“告诉你吧,因为你演戏演得很好,本县主已经好久没有遇见过演技这么精湛的戏子啦。” 夸奖完。 也不等对方反应,便两脚踹开还死死按着司静的仆妇,将她拉了起来,护在身后。 而另一边。 白茹尖叫一声,泪珠子成串流了下来,委屈道:“你居然拿戏子侮辱我,难道因为我穷,就活该被你看不起,被你侮辱吗?” 第6章:作精小白花(6) “噗嗤!” 殷彩笑出声来,她如今正值豆蔻年华,眉宇间清贵之余又兼有艳丽,这会儿抿唇一笑,如开得繁华盛大的牡丹一般。 对比之下。 反倒衬得白茹可怜不足,丧气有余了,整日哭丧着脸,就跟家里没停过丧事似的。 瞧她笑得花枝乱颤。 白茹莫名心虚,她太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了,美人落泪的模样,对付男人有用,可一旦遇上气势凌人的人,便会显得小家子气。 好在。 黎阳县主不会看上司长克。 她的目光朝旁边戚戚艾艾的罗婉瞟了一眼,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的对手不是黎阳县主,而是这个没用的女人。 但当下,白茹只能继续维持这副家里出丧事的模样,收起下巴,撩起眼帘朝司长克看去,我见犹怜。 被她一望。 司长克觉得自己的身形都高大了不少,顿时怒发冲冠,铜铃般的大眼一睁,便朝着殷彩瞪了过去。 殷彩冷冷一看。 他立刻怂了。 这可是皇帝的外甥女,比一些公主都要受宠,司长克底层出身,当初还被不入流的衙役撵过,即便当了将军,对皇亲国戚还是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这会儿,一双铜铃大眼,便自然的转到仍跪在地上的罗婉身上,眼中闪过厌恶,怒斥道:“你怎么管的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恶心!” 罗婉正惶惑无措。 “他骂你呢。” 殷彩冷不丁的突然插口。 嗯? 白茹身体一僵,不明白她是什么路数,只能继续弱小无助的倚在司长克怀里。 殷彩看向她,扬起一个友善而灿烂的笑容,吐字清晰,一字一顿的说道:“罗夫人做善事,施粥的时候,把你这只阿猫阿狗带进府里,你却抢了她的丈夫,还要给她的女儿裹小脚,司长克都嫌你恶心呢。” “不过——” 她话头一转。 又微笑着看向司长克,把对方看得心里发毛,才慢斯条理道:“一边嫌恶心,一边又抱在怀里亲,啧啧啧,你也算男人?呸。” 最后一个字,她轻轻慢慢吐了出来,仿佛不是对人,而只是轻吐一个枣核。 可其中的鄙夷意味,却比恶狠狠的“呸”出来,来的更足,更直戳人心。 司长克呼吸一滞,脑海中回忆起罗婉青春貌美时,陪着自己在沙场上,兵荒马乱的生下两个孩子,一年前领白茹进府时,却是一个糟糠老妇,一个正值年少。 当时,自己便怦然心动。 他脸上浮现慌乱之色,几乎无法反驳,但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们是爱情!” “车轱辘话,就不用来回说了。” 殷彩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爱情,一个市井出身,人到中年终于混出个人样,便迫切需要一朵新鲜娇艳的菟丝花来证明他成功了。 另一个,不过是拿婚姻当做跳板,从一个奴婢变成将军夫人,直接摘了人家的果子,多厉害,多风光。 这种事儿,多的是。 但像司长克这样,没把别人洗脑,反倒口口声声把自己洗脑了的,还真是少见。 “表姐。” 司静扯了扯她的袖子,目光中带着恳求,然后看向门口,显然是想离开这个令她失望的家。 见状。 殷彩看向罗婉,见对方仍痴痴望着司长克,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然后淡淡的移回目光,罗婉失去的,不仅是年华和美貌,还有自尊和心气。 亲生女儿差一点就被裹小脚了,居然还一退再退,一让再让,没救了。 她正准备带司静离开。 “静儿,过来!” 司长克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开口厉喝,将司静吓得浑身一抖,他管不了黎阳县主,还管不了自己的妻子女儿吗? 这会儿心中得意。 一边揽着白茹,一边皮笑肉不笑的对殷彩说道:“黎阳县主,就算您的手伸得再长,也管不着别人的家事吧,司静是我的女儿,你要把她带哪儿去?” 语罢。 又是横眉冷对,更大声的训斥道:“快过来!” “不要!” 出乎意料的,司静虽然仍害怕得发抖,眼神中却流露出坚定,一边抖,一边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不要,不要你!” 她说完。 死死抱着表姐的腰。 殷彩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微微昂头,语气威严,如长公主亲临一般,开口说道:“司将军,静儿是我表妹,也是皇室宗亲,皇室哪儿有什么家事公事,都是国事。” “今天我就要带司静走,我看谁敢拦!” 说到最后。 她气势陡然一变,眼尾上挑,冷冷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气氛僵持,屋内落针可闻。 嗯。 殷彩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将司静从背后拉出,让她与自己并肩而立,然后一拍司静的后背,让她挺胸抬头。 说道:“看清楚了,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听出她语气中淡淡的鼓励。 司静攥紧拳头,在心中为自己打气,睁大眼睛一一看过室内的所有人,明明相貌没变,可他们在自己心中,好像,确实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在罗婉身上停顿一下,然后又收回,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表姐,没什么好怕的,我不怕了。” 闻言。 司长克心里莫名烦躁,他虽然想抛弃妻子和一双儿女,跟白茹浪迹天涯,远走高飞,可是,自己也是一个父亲呀。 儿女对他的惧怕与崇拜,应该是与生俱来的。 可司静刚才的目光,居然和黎阳县主有三分相似了,他不由冲着妻子撒气,冷笑道:“好好好,你看看你养得不孝女,现在连爹娘都不认了!” 被他一训斥。 罗婉一个激灵,迅速清醒过来,然后抹了抹眼泪,冲司静伸出手,声音沙哑的说道:“静儿,不要总麻烦你的表姐,来,到母亲这来。” 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 罗婉可怜不假,但俗话说为母则刚,她在该维护女儿的时候,却没有体现半点刚硬态度,司静一个气运之女落在她手上,只会成为另一个可怜的悲剧。 感受到司静的犹豫。 殷彩望向罗婉,眼神中带着审判,语气如腊九寒冬的冰刀,带有森森的寒气,认真说道:“罗夫人,你已经不配当一个母亲了。” 第7章:作精小白花(7) 这一次。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来,司静被裹小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七岁的孩子,脚骨都长开了,再裹小脚,就是要把骨头,从中间生生掰折,然后用裹脚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彻底畸形为止。 要知道。 因为这种审美观,太过残忍,所以在没有大肆流行开之前,就很快被朝廷废止,现在都以天足为美。 而罗婉身为一个亲娘,在女儿即将遭受这种非人对待的时候,不仅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甚至直到现在,还对已经变心的丈夫,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不是每个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都有资格称为母亲的。 父亲糊涂自私。 母亲不作为。 哪怕司静是气运之女,也架不住有这么一对父母,如果自己不来的话,可想而知,她一个被裹了小脚,出行都不方便的女人,结局定然十分凄惨。 听到这话。 罗婉瞳孔微缩,如同遭受了重大打击,脸上流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捶地哭道:“我有什么办法,谁让静儿是个女孩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怎么能不爱孩子,只是,只是女子不能继承家产,以后终要嫁到别人家里去,由丈夫养活,然后伺候公婆。 司长克不忠,她能依靠谁? 她只能依靠儿子! 罗婉“呜呜”哭了起来,她匍匐在地上,如同一只失去幼崽的母熊,传递出一种原始而粗犷的悲哀,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但是。 就在她几步远处,司卫一张小脸皱起,鼻子喘着粗气,愤怒而又难堪的盯着母亲,十分气愤的小声说道:“真丑,真丢人。” “谁让我是个女孩?” 司静一双剪水秋眸中露出疑惑,重复了一句,心里琢磨着这句话,突然眨眨眼,拉着殷彩的手,恳求道:“表姐,我们走吧。”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殷彩松了口气,这一家子简直乌烟瘴气,没一个顶用的,自己这次来的及时,下次可不一定,还是把司静带在身边,更牢稳些。 表姐妹俩一起离开。 公主府。 在听闻一切后,长公主既对司静怜悯同情,又有些恨罗婉不争,但烂泥扶不上墙,就是扶不上墙。 她立刻为司静安排住处,并嘱托她,安心在公主府住下,司长克自觉还好,若是不自觉,跑来抢孩子,她就向皇兄告御状! 对于长公主善意的话。 殷彩虽然感激,却不会真的叫她这么做,司长克自以为是的性子,宁可把女儿养废,也不会假手别人,所以肯定会来要司静的。 古代的伦理观,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哪怕父母做的再过分,子女都必须孝顺。 而自己的皇帝舅舅,也是推崇“孝”,以“孝”治天下的,就算兄妹情深,为了妹妹,把司静抢过来放在公主府养,可在外人看来,总是不对味。 打蛇打七寸。 而司长克的七寸,是白茹。 出身皇家,殷彩要查一个人的背景来历,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这天晚上。 书房里。 殷彩看着手中的几张纸,上面记载了白茹从出生,一直到进将军府之前的事,事无巨细,甚至连证人都已经暗中监视上了。 和她预料的一样,白茹的经历并不简单,七岁那年,父母被北然外族所杀,因为没有亲戚愿意收养,所以小小年纪,便流落青楼。 在这段时间。 她从一个粗使丫鬟,到成为花魁的贴身丫鬟,再到十五岁时,勾搭了花魁的金主不说,还被金主捧着,成了青楼新的花魁。 就在这风头无两的时候。 居然能放下一切,趁着罗婉施粥的机会,装作可怜的灾民,成功博得罗婉的同情,进入将军府。 一年之后。 便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就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取得花魁的信任,成为贴身丫鬟,然后勾引花魁的金主,把花魁打压下去,成为新的花魁。 这一套流程,对付花魁时,还用了七年时间,对付罗婉时,只用了一年,便差点得到了将军夫人的位置。 旁的不说。 白茹这向上钻进的决心,也让人不敢小瞧。 可惜。 遇到了自己。 殷彩眼中流露出玩味,将这份资料随手烧掉后,对下人吩咐道:“把那个红姐,还有那个刘财主看好了,回头你再……” 她说完。 “明白。” 下人点头,然后便后退着离开,轻手轻脚的带上了房门。 但没过多久。 “咚咚咚!” 一阵不太大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殷彩淡淡说道,以为是刚才那个下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推门进来的,却是司静,见她表情犹豫,殷彩立刻迎过去,问道:“怎么了?” 司静不安的扭着衣角,眨巴着大眼睛,慢吞吞的问道:“表姐,我能不能不学琴棋书画,还有女红?” 原来是这个。 古代都大同小异,女红是必须要会的,而贵女还要令学琴棋书画,以陶冶情操,普通人家的女子,就得承担家务,带弟妹。 她虽然穿越过来不久,但这具身体,是系统为她准备的,十三年来,这具身体的性格行为,也都表现得和她一样。 所以。 长公主一身才华,还有出色的绣工,无法教授给懒惰的女儿,这会儿见司静聪明乖巧,便亲自教授她这些东西。 是好心不假,但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殷彩见她纠结的小模样,不禁有些好笑,捏了捏她的包子脸,满口答应道:“不学就不学,我母亲也只是一时兴起,回头我找些别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就行。” 听到这话。 司静重重松了口气,从进门时,就紧皱起来的小眉头,终于舒展开,但还没等高兴一会儿,秀气的眉尖又簇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问道:“表姐,我,我能不能学武,就像哥哥那样。” “当然。” 殷彩摸了摸她的头,见司静终于露出笑模样,也不由跟着她开心起来,心里却在想,恐怕是罗婉当初说的那句话,还是影响到了她。 第二天。 将军府外。 殷彩一身男装打扮,拦住了白茹,看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由扬起更加灿烂的笑容,扇子一折,指向路的另一边。 轻轻说道:“人生四大喜之一,他乡遇故知,白小姐,你高不高兴呀?” 第8章:作精小白花(8) 从两人视角看去。 路的另一边,一个身着红纱衣,打扮艳俗,身段妖娆的女子,正扭着腰肢,一边“咯咯”笑,一边跟一个矮胖男子调笑。 毫无疑问。 这是一个青楼女子,在跟熟客说话呢。 白茹身体僵直,脸上血色褪尽,那一女一男她再熟悉不过了,曾经在青楼里时,红姐是老鸨,自己还得叫她娘。 而那个矮胖男人。 是她使尽手段,从伺候了七年的花魁手里,暗度陈仓勾搭到手的,也是这个刘财主,砸银子把她捧成了新花魁。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逼我?” 她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抱着头,接连后退两步,然后无力的靠着墙,颓然蹲下,低头抱着脑袋,呜呜咽咽的诉说:“你一出生就是公主的女儿。” “可你知道,七岁的时候就被拐进青楼,那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我在青楼的时候,过得有多难,多苦,被人欺负还吃不饱饭,是什么感觉吗?” “我不想抢别人的丈夫,我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黎阳县主,你出身高贵,可我呢,我把司长克还给罗婉好不好,你放过我,活着好难呀,好难!” 白茹仿佛被生活逼到了角落,而精神崩溃。 一边情真意切的求饶,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穿着一身白衣,抖得却像是狂风暴雨中的枯叶,只让人觉得可怜。 不愧是—— 戏精啊! “喏。” 殷彩眯眼笑着,又扔给她一锭银子,语气却让人有些寒毛倒立,说道:“事不过三,我不喜欢总看人演戏,给你五个数的时间,决定要不要正常起来。” “一。” “二。” “三。” “黎阳县主,您大驾光临,找小女子有什么事吗?”白茹站了起来,下巴上还挂着两滴泪珠,眼睛似水洗一般明亮清澈,光明正大的透出谄媚之色。 这才对嘛。 能把气运之女,逼成背景板的戏精,无一不是心智坚强,意志坚韧之辈,哪儿可能那么容易崩溃? 看到殷彩脸上满意的表情。 白茹不由心中暗骂,真是个难缠的小崽子,居然这么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以前,她在青楼的时候,不是没碰到过前来抓人的母老虎,但甭管再凶的母老虎,只要自己像刚才那样哭诉一番。 说说自己童年多可怜,勾引男人,也只是生活所迫,再不着痕迹的,抬高一下她们的出身。 便会无往而不利。 就算有那不依不饶的母老虎,旁观者也会站在自己这边,毕竟,她小时候受得苦那么多,做做坏事又怎么了? 这会儿碰上长公主、黎阳县主母女俩,可真是栽了。 晦气! 殷彩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却并不在意,表情如谈生意的商人般和气,笑眯眯的勾了勾手,待白茹侧耳过来后,她低语一番。 然后又晃了晃三个指头,说道:“三天时间,你若做得好,黑历史我也可以帮你抹干净,若是不好——” “用不着三天。” 白茹风月场所混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会儿摸清了殷彩的性子,投其所好,竟也显出几分坚毅果决来。 说完后。 又毫不犹豫的跪下,眼神诚恳的像是一汪清水,如小狗一般,叫人觉得可以信任,语气感恩:“县主若真能摆平那两人,这份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嗤!” 殷彩嗤笑一声。 两人智商、情商都在线,白茹很清楚,红姐和刘财主二人,就是自己带来威胁她的,现在又做戏,是为了向自己投诚。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 自古以来,皇室里面,都不缺少长公主向皇帝弟弟献上美女,借以联络感情的事情,更有甚者,美女能成为皇后。 可惜。 白茹想搭上自己这条线,却是痴心妄想了。 她微微一笑,颇为无聊的鼓了鼓掌,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你野心倒不小。”,便翩然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直到马车离开街道。 白茹才收起一副恭敬的表情,慢慢扶墙站了起来,遗憾之余,也多了三分庆幸,黎阳县主既然能听出自己话里的联盟之意,便是个聪明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有进有退,总比冲动愚钝,行为毫无章法的蠢货要强。 她厌恶的扫过路的另一边,红姐和刘财主搂抱着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黎阳县主能帮她抹平黑历史的话。 权力。 这就是皇家的权力。 一阵风吹来,白茹垂下眼帘,掩去了满眼的火热和欲望,白衣随风飘舞,更显得她纤弱飘然,楚楚可怜。 两天后。 长公主府里。 听到门房报告,司长克就在门外等候,司静吓得躲在殷彩身后,表情写满了抗拒,祈求道:“表姐,我想留在这练武。” 闻言。 长公主一拍桌子,柳眉倒竖,站起了身,怒极反笑说道:“彩儿,你带静儿去花园玩。他今天要能从我公主府带走一个人,也算他的本事!” “好。” 殷彩嘴上答应。 但是出门后,是先绕到了正堂侧面,等看到司长克进去后,便蹑手蹑脚走到了窗户旁边,趁着那点缝隙向里看去。 旁边。 瞧见她的动作,司静犹豫一下,也踮起脚,小心翼翼的从窗户另一边向里窥视。 正堂里。 长公主横眉冷目,大有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告御状的架势,而孝道上占据高点的司长克,却面色尴尬,如坐针毡。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只听司长克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 “我这次来,不是找事,也不是来接孩子的,原先是我想岔了,静儿这孩子,能蒙受长公主的厚爱,也是她的福分。” “所以,我想把她过继给长公主。” 话音落下。 正在偷听的司静,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惊诧,一时间用力不稳,脚步重重落下,发出声响。 幸好。 她只是踩在草地上,而正堂里面,长公主手里的茶盏正好落地,一声脆响,掩盖了过去。 第9章:作精小白花(9) “你说什么?” 长公主惊疑交加,拧眉看着司长克,一时竟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以退为进,还是真想把女儿过继给自己。 她慢慢呼出一口气。 坐下之后,勉强压下起伏的心绪,眼珠转了转,有些狐疑的问道:“婉儿知道此事吗?” 又或许。 夫妻间闹矛盾,司长克便以女儿为筹码,让罗婉忍受母女分离之苦,以达到他的目的。 可万万没想到。 “知道!” 提到这个,司长克立马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仿佛抛弃女儿的责任,扔掉了一半。 面上带了些许笑容,竟有些轻松的说道:“长公主与内子是表姐妹,也是静儿的表姨,内子十分放心。” 两天前。 白茹向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司长克是不同意的,但是,经过一番细细的商量,他也明白了白茹对自己的满腔爱意与担忧。 一来,长公主出身皇室,与皇帝一母同胞,姐弟感情深厚,得罪了这个女人,再没有罗家的助力,恐怕以后在朝堂上寸步难行。 反正只是一个女儿,终究要嫁到别人家里去的,过继出去,正好还少了双筷子。 二来,司静若是成为长公主的女儿,以后交往的,都是天潢贵胄,更甚者,说不定能攀上高枝,嫁给皇子。 到时候,自己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父亲,说不定能跟着沾光。 利害一摆出来。 司长克顿时心动,唯一要顾虑的,就是罗婉那个毒妇,这时候,白茹心胸宽广,主动提出,以为司卫请封世子做条件,让罗婉同意。 因为“下嫁之妻不可休”。 已经委屈白茹做妾,现在,他心爱的人,又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司长克本来不同意,可碍于白茹的坚持,只能忍着心痛与愧疚,答应下来。 与之对比的是。 一听说可以为儿子请封世子,罗婉这个利欲熏心的女人,居然只是犹豫片刻,就立刻答应,连半点母女之情都不顾。 和不求名分,让出利益,清冷可人的白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让人心寒。 司长克甚至怀疑,自己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吗,怎么会看上罗婉这种贪婪善妒、唯利是图、面目丑恶的女人? 所以。 他来到了长公主府。 听到这儿。 殷彩松了口气,这次过继的事,十有八九能成,不看道德,戏精魅惑男人的能力,还是够强的,只是猜不出,他们是怎么说服罗婉的。 想来应该和司卫有关吧。 听到这已经够了,她怕再闹出动静,伸手拉住旁边的司静,轻手轻脚的离开。 出了正堂。 司静忽然止住脚步,抬起头,目光一如既往的黑白分明,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仍需确认:“表姐,娘不要我了吗?” “呃。” 殷彩高她许多,听到这话,将她揽在怀里,一边摸她的头,一边斟酌着语言,委婉的说道:“她只是现在照顾不好你。” “如果是哥哥,她就不会同意了吧?” 司静声音闷闷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她抱紧表姐的腰,然而终究是被母亲抛弃了,仍有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即便这抛弃。 是斟酌之下的最佳选择。 殷彩叹了口气,她不能责怪罗婉什么,古代封建社会,生产力低下,自有重男轻女的国情,她不能要求一个普通女人,去逆时代浪潮。 不过。 该对付丈夫、小三时,优柔寡断,抛弃女儿时,反倒无比果断,狠劲用不到正地方,足以说明罗婉此人性蠢。 司静虽然斗不过戏精。 但毕竟是一个世界的气运之女,罗婉和司卫,作为母亲和哥哥,之前也沾了不少气运,一直也算顺风顺水,化险为夷。 而如今。 离了司静,就等于没了幸运buff,幸运值回归他们原本该有的水平,真正依靠自己生活下去。 不知会过成什么样? 殷彩摇摇头,不再多想,司静作为气运之女,世界镜头始终追随她的脚步,只要离戏精远远的,那么无论对方再怎么作,镜头也不会移过去,也就避免了被抢戏的风险。 至于其他人。 本就是靠着司静的运气,才一直以来都那么幸运,既然德不配位,那层幸运buff,给他们扒了也是活该,靠自己活下去吧。 思及此处。 她低头柔声问道:“静儿,若无意外,你以后就在公主府长住了,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还能见母亲吗?” “当然可以。” 罗婉没有独立的勇气,也没能力赶走戏精,更没心思庇佑女儿,所以司静待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母女分离,却并不是她的本意,这会儿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接着说道:“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将军府。” “好!” 司静抬起头,表情有些雀跃。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朝着将军府而去,准备趁着司长克回来之前,就谈完话离开。 进去后。 罗婉知道是女儿回来,眼前一亮,立刻迈着快步迎了出去,等看到司静时,更是眼眶发热,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母女相拥。 但这感动人心的场面持续没多久。 她想起司长克答应的条件,狠了狠心,突然推开司静,指着殷彩说道:“以后你就是长公主的女儿了,要叫黎阳县主姐姐,知不知道?” “娘。” 司静委屈软糯的喊了一句。 “不许喊我娘!” 罗婉却暴跳如雷,看向女儿的目光中,既有不舍,也有决绝,她拿帕子擦掉眼中的泪,紧紧攥住司静的手腕。 盯着她说道,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静儿,你如果不想害哥哥,不想害母亲,你就记住我说的话,长公主才是你的母亲,黎阳县主才是你的姐姐!”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 她也不舍得把女儿送人。 但是,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丈夫的心,等以后白茹生下儿子,势必会顶替司卫的位置,继承这偌大的将军府。 她必须紧紧把握住这次机会,哪怕牺牲女儿,也要巩固儿子的地位,确保司卫能顺顺当当的得到世子之位。 反正时间还长。 以后总有机会补偿静儿的。 第10章:作精小白花(10) “表姨。” 殷彩皱了皱眉,走上去,但见罗婉双眼红肿,也有些无奈,叹气道:“你对表妹的狠劲,何不用到司将军和白茹的身上?” 一步退。 步步退。 先是容许白茹做妾,然后默认给司静裹小脚,最后甚至要靠断绝母女关系,来保证司卫的继承权。 自以为发了狠,实则都用来对付女儿了,对司长克和白茹,半点影响都没有,古代嫡庶分明,嫡长子的权利受律法保护。 可罗婉身为正妻,不强硬的去争取,反而要靠不断的割舍利益,去维护本该有的权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能怎么办?” 罗婉语气无限哀怨,两害相权取其轻,将女儿过继他人,固然不舍,可若是能为儿子换来世子之位,那绝不是亏本的买卖。 她推了推女儿,咬牙说道:“静儿,以后黎阳县主便是你的姐姐,明白吗?” “不要。” 司静声音颤抖,带着浓厚的哭腔,却忍着不哭出声来,只是泪珠子一串串留下,划过脸颊,她忽然冲了过去,死死抱住母亲。 哭喊道:“娘,你不要赶静儿走,静儿以后在府里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了。” 这怎么行? 罗婉和殷彩心里同时闪过这个想法。 她忍着心痛,强行将女儿推开,狠心说道:“你不想害我的话,就走吧,以后我只有卫儿一个儿子,你记住了没有?” “娘。” 司静终于忍不住,站在原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你不要静儿了吗?” “我不要你了。” 见女儿痛哭,罗婉简直心痛如绞,可一想到只要将女儿过继给长公主,丈夫便会儿子请封世子,她狠心转过身。 头也不回的跑开。 徒留司静一个人站在原地哭泣不已。 正在这时。 “茹姐姐~” 一阵轻快盼望的呼唤,突然从院子外由远及近传来,司卫一脸欢欣雀跃的推门进来,见是她们二人,忽然表情一僵。 不敢惹殷彩,便走向司静,狐疑的问道:“这是我家,你已经被过继给长公主了,怎么还来?” “哥哥。” 司静忍住哭泣。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下一步动作,却见司卫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撇了撇嘴,很是厌恶的说道:“要不是因为你,茹姐姐怎么会小产,你的脸皮和城墙一样厚吗,还好意思回来?” 说完。 他心虚的看了殷彩一眼,似是害怕殷彩为司静出头,连忙向门外跑去。 又折身,啐了一口,嫌弃满满的小声说道:“哭哭哭,就会哭,你真晦气!”,然后头也不回,飞也似的溜走了。 擦! 这小熊孩子! 殷彩无语,哄了司静先回马车,自己则是去了内室,罗婉正伏在桌上抽泣,听见她进来,红着眼睛倒了茶。 哑着嗓子说道:“卫儿这孩子调皮,又受了白姨娘的蛊惑,他只是无心之言,其实本性是好的。” 刚才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殷彩眼神复杂,意味深长的说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栀。表姨,惯子如杀子,你不怕养出第二个司长克吗?” 生母为了他忍辱负重维持婚姻,亲妹过继出去换他世子之位。 两人为他付出最多,但在司卫眼里,却比不得父亲威风霸气,更比不上白茹娇美动人,他恨不得连母亲也一块踢出家门才好。 更重要的是。 殷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问道:“表姨,这里是正房,是正妻住的地方,为何表弟会来这里找白茹?” “他……” 提到这个问题,罗婉脸上露出羞惭之色,在黎阳县主一个晚辈面前,她实在做不到,坦然诉说自己的窘境。 注意到她的表情。 殷彩心中便有数了,丈夫变心,儿子离心,娘家失望,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拱手相让,自以为发狠将女儿过继他人,换取儿子的世子之位,可以图谋以后。 其实握住的,不过是虚幻泡影,罗婉,自己把自己弄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要不是有司静这个气运之女。 单单是对付罗婉,都用不着白茹那样段位高的戏精,换成其他有点心机,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罗婉一样应付不来。 没救了。 殷彩摇摇头,她能提醒的,都提醒了,但榆木脑袋点不透,自己既不是圣母,也不是道德卫士,罗婉的命运,也是她性格决定的。 自己能护住司静平安长大,已经算对得起她了。 话已至此。 便再没谈下去的兴趣,她起身告辞,罗婉也感到松了口气,怕再见到女儿,便只将她送到门口。 马车上。 司静倚在木窗旁,默默流泪出神,马车“哒哒”行了好一会儿,她才哽咽开口:“表姐,是我太没用,母亲才不要我的吗?” “不。” 如果气运之女无用,这世界上,就没有有用的人了。 根据经验。 每一个夺回戏份的气运之女,可以说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典型,上限没有天花板,下限至少也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但家庭往往一言难尽。 殷彩想起罗婉的懦弱样子,虽然怒其不争,但还不至于在一个女儿面前,说人家生母的坏话,便避重就轻的安慰: “静儿,你母亲也有她的难言之隐,等你再大一些,自然就会明白了。” “嗯。” 司静懂事的点点头,她有些内向,并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即便这会儿难掩伤心,但仍是努力保持安安静静的状态。 从今以后。 她便一直养在公主府。 纵然中间回去几次,但每次生母避而不见,哥哥口出恶言,久而久之,司静不再回去,与戏精分离开后,她在这个世界的戏份回归。 与同龄人玩耍时,也渐渐活泼起来。 这天。 皇宫里。 已值盛夏,酷暑难耐,殷彩一身襦裙,坐在树荫下,不停的摇着扇子,又喝了口冰水,这才勉强将暑气压下。 旁边她几个表姐妹,也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正叽叽喳喳的玩闹,有人向她招手邀请。 殷彩笑着摇头。 正要让她们自己玩的时候,忽然听到宫门外,传来追逐奔跑之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司静的惊慌失措的喊声:“表姐,救命!” 第11章:作精小白花(11) 听到声音。 她立刻起身赶去,几位公主也停下玩耍,一齐围到了门口。 司静来时罗裙环鬓,干净利索,但这会儿却弄得满身脏污,灰头土脸的,和一个同龄男孩,正牵着手拔足狂奔。 他们的身后。 两个相貌相仿,约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正各自骑在一个壮汉的脖子上,双颊气得通红,鼻翼不停起伏,叽哩哇啦不知说着什么。 但看手势,应该是叫身下的壮汉快点追。 好在司静和那男孩跑得极快,等到了跟前时,气喘吁吁的喊道:“表姐。” 来不及解释。 那不知是兄妹还是姐弟的两人,已经逼近,殷彩和公主们,连忙让司静两人先去院子里,她们则堵住了宫门。 少男少女怒气冲冲的下来。 身旁一个公主,忽然认出这两人的身份,有些担忧的在殷彩耳边,悄声说道:“是格然、塞娅兄妹。” 听到这两个名字,再一联系对方穿得异族服饰,殷彩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他们的身份,北然首领图鲁所生的一对龙凤胎。 她的舅舅清平帝,虽然不是昏君,但也达不到英明神武,开疆扩土的高度,只能说性情温和,守成有余。 好在。 前一任皇帝是个穷兵黩武的,虽然劳民伤财,但好处也是立竿见影的,曾经的十几支异族,如今就只剩下了北然。 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烈的,国库空虚,百姓家家皆净,无财可用,若是再掀起大战,恐怕民怨沸腾。 北然的现任首领,图鲁便是盯准了这个时机,上书大肆赞扬清平帝,哭诉北然寒苦,看似放低姿态,实则以退为进。 每回朝贡一点点东西。 却能带回千百倍的钱财、粮肉、布匹等等珍贵物资,用以发展北然,而所要付出的,只是口头上的两句称赞。 说白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人家夸两句,便乐颠颠的回赠珍贵物资,甚至不惜委屈百姓,放开国库,自己勒紧了肚子,也要面子。 这会儿格然、塞娅兄妹俩,便是图鲁蹬鼻子上脸的产物,两个异族小孩,到了皇宫中,派头却比皇子、公主都大,就连中原语言都懒得学。 为了展现风度,本也是娇生惯养的皇子、公主们,不得不捏着鼻子忍受,倒像比他们矮了一头似的。 包括这会儿。 塞娅见殷彩和几位公主,居然敢拦住他们兄妹,立刻气得哇呀乱叫,张牙舞爪,如同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扑了过来。 而她身后那两个保镖兼翻译的壮汉,揣测塞娅马背上长大,对付几个娇滴滴的公主,应该不会吃亏。 便站在原地,口气生硬的说道:“那两个不懂规矩的小鬼,得罪了我们天神的女儿,就要受到惩罚,你们,快点让开。” 话音刚落。 塞娅已扑到眼前,她双目赤红,还蓄着指甲,照这力度,一爪子下去,恐怕都能带下一块皮肉。 几位公主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 “啪!” 一声脆响。 是殷彩掐住塞娅手腕,轻轻一折的结果,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收回手,有些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掌心。 随后。 “啊!” 塞娅手腕断了,手背以一种扭曲的角度翻折,几乎可以和胳膊贴上,她痛的跌倒在地,眼泪顿时滚出,不断发出嚎叫。 见到这一幕。 那两个壮汉顿时对殷彩怒目而视,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如两座小山似的,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 但还没等他们有下一步动作。 几个长公主专门配给殷彩,用来保护她的侍卫,便立刻拔刀冲去,将那两个壮汉压在地上跪下。 “不自量力。” 殷彩淡淡点评了一句,随后又将身后的司静拉过来,见跟她一起的男孩看着眼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才问道:“怎么回事?” 听完解释后。 她才明白前因后果,也怪不得男孩看着眼熟,因为他分明是十四皇子周承衡。 清平帝二十多个儿子,不缺子嗣,也因此母凭子贵的不多,都是子凭母贵,毕竟那么多儿子,若是没有枕边人时刻提醒,他都不一定记得。 周承衡便吃亏在这一点,他母妃早逝,在父皇那里的存在感,越发薄弱,也因此,沦为皇子圈中的底层。 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好端端走在路上,因为衣着不显,被格然、塞娅兄妹当做好欺负的,毒打取乐。 正打到一半,司静正好路过看见,她这段时间练武并非白白浪费时间,几招下去,将那兄妹打倒后,便拉着周承衡逃跑求助。 于是便有了之前的一幕。 殷彩听完。 摸了摸脖间的明珠,余光不动声色的在周承衡身上打了个转,仔细一看,面相确实有天子之气,莫非司静的cp出现了? 想到这。 她不禁有些欣喜,但暂时将杂绪抛之脑后,走到周承衡身边,微微弯腰,瞥了格然一眼,说道:“你,去把他的腿打断。” “啊?” 闻言,周承衡诧异的看向她。 跪在地上的壮汉,明显听懂了这句话,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大声威胁道:“格然是图鲁的儿子,你敢这么对他,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他威胁的同时,断了一只手腕的塞娅,像被拔了翅膀的蝴蝶似的,不停的扭动哀嚎。 “四个人的嘴,都给我堵了。” 殷彩说完,那几个长公主拨给她的侍卫,立刻行动起来,动作无比麻利,几乎是眨眼间,世界就安静了下来。 做完这些以后。 她看向周承衡,用眼神表示催促,自己对塞娅动手,可以说是反击,但能光明正大踢断格然腿的,就只有刚刚挨过毒打的周承衡。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等回头大人插手进来,不方便打回去,周承衡作为一国皇子,就只能吃下挨打这个闷亏了。 显然。 周承衡的悟性还不错,立刻明白了这层意思,然后便再没有犹豫,立刻冲到格然面前,出脚狠决,直接从侧面对准格然的膝盖下方,狠狠踹了过去。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 格然整个小腿在半空中悠悠哒哒,他被堵住了嘴,叫不出来,痛的大汗淋漓,直接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第12章:作精小白花(12) “滚。” 听到这个字,那两个壮汉简直如蒙大赦,眼下形势不如人,只好忍屈含辱,畏缩着脑袋,将格然和塞娅抱走。 他们离开后。 几位公主似是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慌张之色,甚至有出主意,让殷彩先逃的。 见此。 殷彩抿了抿嘴,有些无语的说道:“两个不懂规矩的,蕞尔小国的野民,打了也就打了,难不成在自己家门,还要受人家欺负?” 说完后。 她便让司静,还有周承衡先去洗把脸,换身衣服,估计一会儿,还有个认错流程要走。 没过多久。 “彩儿,我怎么听宫人说,你打了图鲁的两个孩子,现在你舅舅都知道了。”长公主匆忙而来,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等听完前因后果后。 她瞪大了眼睛,目光向一旁看去,周承衡肤色较为白皙,梳洗过后,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更为明显,还不知身上有多少伤呢。 “打得好!” 长公主一拍手,怒气冲冲的按住周承衡肩膀,上下仔细看了看,咬牙切齿说道:“给钱、给肉、给布,拿着我们的东西,还敢打我朝皇子,真是给脸不要脸。” 虽说她往常与周承衡不怎么熟悉。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何况,无论于情于理,都是北然站不住脚,一匹吃饱喝足的白眼狼,现在也敢反咬主人了。 而且还恶人先告状! 长公主冷笑一声,摸了摸殷彩的发髻,也明白了女儿下手狠决的原因,小孩打架,谁先占了便宜,就占了便宜了,毕竟之后,只是大人之间的无限推诿扯皮,不可能再打回去。 她有些怜爱的说道:“恨我儿不为男,不然母亲必然送你上沙场,除去北然这个心腹大患。” 最后一句话。 她语气森然。 长公主稚龄启蒙,正值先帝雄图伟略之时,剑之所向,便是一个地方狼烟四起,异族覆灭,她作为最受宠爱的女儿,时常在御书房玩耍。 日久天长。 养成唯我朝独尊,睥睨天下的性格,乃是理所当然,对于图鲁表面上俯首称臣,实则硕鼠一样,搬回去巨量物资,供养北然的行为,早就大为不满。 这会儿正好触在了她的逆鳞上。 两边人都过去,要让清平帝住持公道的时候。 不等图鲁这个“苦主”说话,长公主先将周承衡推上前去,随后横眉冷目,从先帝时代,一直数落到现在,眉宇间都是煞气。 见状。 图鲁不敢直撄其锋,转而又要向清平帝诉苦喊冤的时候,却见清平帝看着长公主,目光中带着赞许,忽然抚掌笑道:“这才像个一国公主的体统。” 他之所以一直与北然虚以委蛇,并不是真的怕了对方,更多的,是不想让百姓承受战乱之苦。 但现在,儿子叫人家打了,外甥女和姐姐替儿子出头,别说他一国之君,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也不可能反戈相向,疏远自己的亲人。 这会儿轻描淡写揭过此事,便扭头与长公主谈话,有意无意的冷落了旁边的图鲁。 察觉到这冷淡态度后。 图鲁装作低头喝茶的样子,却暗暗攥紧了拳头,心里恨不得将清平帝还有所有皇室宗亲,都杀个千万遍,但是不行。 这个冬天,还有许许多多冬天,北然需要依靠朝廷赠送的物资,才能渡过,得等,总有一天,北然会直驱中原! 此事过去后。 殷彩因为没有受到惩罚,地位又略略上升了些,几位在场的公主,因为清平帝称赞长公主的话,也一改往日柔弱贤淑作风,变得英姿飒爽起来。 除此以外。 周承衡因为感激,不时带些礼物来公主府,不仅与司静关系渐密,也在长公主面前刷了很多存在感。 时光似水流。 冬。 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清平帝开了国库,送给北然物资,帮他们度过寒冬,但图鲁收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纵容手下的北然将领侵扰,边城百姓苦不堪言。 二是,司长克不知怎么,居然搞大了罗婉贴身丫鬟的肚子,白茹这戏精,也不知作什么妖,居然自请入宫! 看似没什么关联。 但实则两件事必须放在一起看,因为司长克是将军,即便白茹并没有什么正经名分,而且还自荐枕榻。 但是。 清平帝还指望司长克去边城,对付北然呢,自然不可能随白茹心愿,反而如柳下惠一般,让宫人拿轿子把白茹送了回去。 总而言之,宫里现在乱糟糟的。 殷彩也减少了去皇宫的频率,这会儿正和司静在酒楼吃饭,冷不丁往楼下一望,脸色顿时黑了,感叹这真是孽缘。 大街上。 司长克面目扭曲,状若发狂,大手揪着一个女子的衣领,狠狠往地上一掼,这还不够,他一脚重重踩在那女子的小腹上。 阴冷狠毒的笑骂道:“让你勾引我,害得茹儿伤心,说,是不是罗婉那个毒妇派你来的?” 而地上的女子,已经痛的词不成句,脸色如纸一样苍白,汗珠不停落下,却不敢反抗,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将,将军,那天你喝醉了,是白姨娘把你扶到我房里的。” “挑拨离间的毒妇,和你的主子一样!” 司长克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说完,又高高抬起了脚,狠狠往下跺去。 然而还没等落下。 “爹!” 司静扑在窗户上,向下大喊,成功阻拦司长克后,连忙三步并两步的跑了下去,见躺在地上的女子,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扭头求救:“表姐。” 殷彩正好下来,认出那倒霉女子,是罗婉的陪嫁丫鬟,叫小青,她对跟来保护的家丁吩咐道:“把她抬去医馆,好好医治。” “哎。” 两个家丁小心翼翼的抬着那女子离开后。 三人已经被百姓围了起来,周围不时有指指点点之声,显然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还有旧调重弹,说起上次司长克要带白茹浪迹天涯旧事的。 听到那些隐隐约约的指责声。 司长克冷哼一声,这些愚民,怎么会懂自己和茹儿之间的爱情? 他昂首挺胸,等着殷彩主动跟自己打招呼。 第13章:作精小白花(13) “司将军。” 若是不论血统,只按品级,县主是正二品,大将军是正一品,自己主动打招呼,乃是理所当然。 何况现在北然侵扰,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 殷彩又不看重什么莫须有的面子,所以,尽管打完招呼后,司长克装作听不见,爱搭不理的样子,她也并没有动怒。 看向司静,问道:“走不走?” “爹。” 司静怯怯的开口,紧张不安的攥住衣角,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要打青姑姑?” 小青不仅是陪嫁丫鬟,也是罗婉的左膀右臂,更是看着司静长大的,虽然年纪算不得大,但也算将军府里的老人。 当然。 这也是她遭白茹算计的原因。 现在将军府里,也就小青一个既有能力,又忠心于罗婉的了,可她的下场怎么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以后罗婉再想培养忠仆,恐怕难上加难。 色令智昏的司长克,自然看不透这一层,这会儿不满司静“质问”的态度,指桑骂槐道:“我做什么用得着你管?” “不好好在府里待着,整日就知道逛街,你要是还想嫁人的话,就记住,少与那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待在一块。” 说完后。 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司静张了张嘴,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转过来十分抱歉的说道:“对不起,表姐,我又连累你了。” “这有什么。” 她过了年,也不过八岁,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殷彩笑着揽她肩膀,又揉了揉她蹙成“川”字形的眉心,边走边说道:“走,我们去医馆看你青姑姑。” 医馆。 经过大夫的诊断,小青不仅流产,而且因为小腹被暴力踢打,受了不可逆的损伤,恐怕以后再难有孕。 众人正沉默。 门帘又被掀开,却是将军府的另一个丫鬟,除了许多金银之物外,还带来罗婉的嘱咐,让小青这段时间不要回府,先在外面避避风头。 听到这。 小青接过包袱,垂下眼帘,从里面翻出自己的卖身契,握在手里,忽然说道:“劳烦你给夫人带句话,小青福薄,恐怕以后再无机会侍奉夫人,祝她与将军白头偕老。” 说完。 她不顾刚刚小产完,正虚弱至极的身体,背着包袱起身,对着司静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个头。 “青姑姑!” 司静慌忙去扶。 却被小青重重握住手臂,在她耳边说道:“二小姐,千万别回将军府,有白姨娘在,那是吃人的地方。” 她从懂事起,便在罗婉身边伺候,从小小女童熬成了现在的青姑姑,也眼睁睁看着,将军府的风霜刀剑,将曾经冠绝京城的罗家小姐,一刀刀刻画成了现在的懦弱妇人。 怀念在眸中一闪而逝。 小青不再多说,沉默着站起身,步伐缓慢坚定,背影一步步消失在了医馆。 一个丫鬟的离开,搅不起任何风波。 但是。 罗婉之后的昏招频出,不知是不是,与身边再无人可用有关,她先是与娘家断绝关系,仅仅是因为司长克翻旧账,觉得自己还是个穷小子时,罗家看不起他。 然后不知是不是受了小青流产的提示,居然买了好几个美貌丫鬟,送到司长克身边做通房。 在她看来。 既然自己挽不回丈夫的心,那白茹也别想得到,反正司长克睡完无情,根本不在乎,一夜之后,罗婉给那些美貌丫鬟送避子汤。 当她以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跟白茹暗暗较劲时。 却不知道。 她拼命讨好的丈夫,在白茹眼里,只是一个踏脚板,一个能让她随意进出皇宫的通行证。 而且。 这些日子以来,白茹做的越发过火,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已经到了,能记载于史册的地步,哪怕千百年以后,也会有人知道她的“壮举”。 敢骚扰皇帝的奇女子! 更绝的是,司长克明知道她的行为,但愧疚于,自己也睡了几个美貌丫鬟,所以只当是自己伤了白茹的心,仍在努力挽回。 出征前。 还豪气万千,颇为浪漫的与清平帝立下约定,不破北然誓不还,等得胜归来后,便请清平帝将白茹以正妻的身份赐婚于他。 清平帝答应后。 见证了君臣之约的罗家,全程脸黑,纵然罗婉蠢钝如猪,与娘家断绝关系,但再怎么说,也是罗家的女儿。 这会儿司长克将罗婉用完就扔,半点不顾及,当初他征战沙场时,罗家在后方,拼命为他保证物资的恩情。 子系东山狼,得志便猖狂! 不管罗家再怎么后悔,但眼下,对付北然才是最重要的事,清平帝亲手插手过问,密切关注,可以说最好的物资和士兵,都以司长克为中心聚集。 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前提下。 司长克,败了。 说打了败仗也不准确,因为司长克带领的兵马,压根没找到北然人,大部分时间内,不是在迷路,就是在找来路回来。 他当初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重要原因,就是有着谜一样的方向感,哪怕随便乱逛,都能逛到北然人的大本营。 但是现在。 他的方向感,不仅突然跌落,甚至到了普通人都不如的水平,找不到地方事小,还经常带着兵马走到绝境。 要知道。 北然人在马背上长大,并不擅长种地,所以也没有固定的居所,经常是分散而居,就连大本营,也时不时换个地方。 他们挑衅的方式,也是骑马侵扰边城之后,便立刻逃跑。 敌暗我明。 敌攻我防。 在这种情况下,打击北然人的最关键一点,就是找到他们住的地方,不然的话,等侵扰完了,你再赶过去,北然人早跑了。 司长克带着最好的装备,领着最好的士兵,从冬季转到了初夏,居然没有任何伤亡。 这对于士兵来说,是好事。 但对于边城百姓,他们是希望将军来保护他们,对付北然人的,而不是每次在北然人离开后,才迟迟出现。 百姓怨气冲天。 但清平帝仍念着,当初司长克仿佛自带gps似的英勇作战,便顶着巨大的压力,一直坚持不换将领,如此三年过去,他终于撑不住了。 第14章:作精小白花(14) 三年来。 司长克在边城毫无建树,与之相对比的,是他的副将周然,颇有战略眼光,屡立奇功,朝中早就有人建议,将两人的位置对换一下。 只是清平帝一直难忘司长克曾经的荣耀,但现在也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了。 将此事提上议程不久。 边城传来消息,北然的首领图鲁,突然又放低姿态求和,并且单枪匹马向京城而来。 听闻此事。 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皇室宗亲,反应都比较激烈,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长公主为代表,认为应该死战不休,坚决不同意休战。 另一派。 表面上看是以丞相为首,实则背后还是皇上的授意,那便是休养生息,能停战尽量停战。 在爆发了几次三番的争吵后,终于获得了一个让双方都能同意的结果:同意休战,但是有附加条件,那就是朝廷绝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赠送大批物资。 终于。 图鲁来到了京城。 他为人忘恩负义、两面三刀,但作为一个异族首领却没什么可指摘的,尤其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伸能缩,腆着一张笑脸谈判。 出乎意料的是。 那些条件,他都同意的,但有唯一的一个要求,白茹需要贴身护送他回边城。 一个不会武功,柔弱美丽的女子,名义上是护送,实则路上会发生什么事,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 但是。 牺牲一人,换取边城暂时的和平,在文武百官眼中看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者说,白茹与司长克虽然有实,却无名。 他们将白茹推出去,毫无心理负担。 清平帝甚至松了口气,几乎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钟爱的,是芳菲妩媚的绝色佳人,而不是白茹这样的小家碧玉。 这些年来不堪其扰。 因为司长克的缘故,司卫成了皇子的伴读,而白茹便以照顾司卫为由,每天出入后宫,比百官点卯还要准时! 几次三番的“偶遇”清平帝。 他能在后宫佳丽三千的前提下,平衡妃子之间的关系,雨露均沾,甚至成功养活了几十个儿女,万花丛中过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一朵小白花。 所以。 直到白茹被推进轿子里,跟着图鲁离开京城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城墙上。 司静激动无比,扭过头,睁大眼睛,一脸欢喜的说道:“表姐,她被北然首领带走了,等父亲回来,就不会因为她跟母亲吵架了。” 她如今已经十岁,这三年来,虽然与母亲、哥哥见面的次数寥寥,但感情却从未因距离而生疏。 听到这天真的话。 殷彩没有回答,而是摸着她的头,眼神微眯,向北然的方向望去,图鲁为人虽然奸诈、无底线,却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 这次带走白茹,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贪图美色。 长公主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可惜,清平帝是守成之君,不仅目光不如先帝长远,还犯了轻敌的大忌。 她所遇到的戏精。 软弱、可怜、圣母……只不过是一层面具,面具之下,无一不是意志坚韧,心智远在众人之上的狠辣之辈。 这一次。 恐怕是白茹要给中原一个教训了。 殷彩垂下眼帘,旁边的司静仍然十分兴奋,拽住她的手,仰起脸,蹦蹦跳跳的说道:“表姐,你和我一起去找母亲吧,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好。” 将军府里。 听完女儿说的话。 罗婉呆愣当场,直直盯着前方,过了良久,双眼里才突然涌出泪珠,紧紧抱住司静,泣不成声的说道:“苦尽甘来,我们总算苦尽甘来了!” 这三年以来。 丈夫不仅不在身边,就连每次寄回来的家书,也是托皇上照顾白茹,别说她了,就连一双儿女,司长克都没问上一句。 而如今,圣上金口玉律,让白茹陪着图鲁回北然,那也就是说,这个破坏她家庭的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眼不见为净。 以后掰着指头数日子,她就是熬,也能熬到司长克忘记白茹,回归家庭的那一天。 母女俩正抱头痛哭。 外面忽然传来下人阻拦的声音,然后屋门被一脚踹开,司卫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他如今已经十二,身材上随了司长克,竹子似的一节节长高,如今已经比罗婉还高出半头了,但智商就跟停止发育了似的。 变声期的声音如公鸭一般,扯着嗓子道:“我不去当皇子的伴读了,我要去北然,我要陪着茹姐姐!” “哥哥,你疯了呀?” 这次不等罗婉开口。 司静先站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加愤怒的望向哥哥,她跟在殷彩身边三年,身边往来皆是皇亲贵胄,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没自信的小可怜。 顿了顿。 咬牙切齿的说道:“要不是那个女人,父亲不会抛弃我们,母亲也不会气伤了身体。你还有没有孝心,你叫她茹姐姐?” “我叫了怎么样?” 这三年来,司卫名为皇子伴读,实际上欺负一些地位低的皇子的事,也没少做。 因为司长克镇守边城的缘故,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所以即便性子越发蛮横,但所有人也都是忍气吞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会儿被妹妹教训了。 被冒犯的感觉,让他怒不可遏,挥了挥拳头,威胁道:“你谁啊,你都不是这个家的人了,你还来干什么,滚滚滚!” 说着。 他便过来推搡。 司静不想和哥哥动手,轻轻松松躲开,正要反驳的时候,忽然被一旁的殷彩拉住,她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去。 “表姨。” 殷彩却望向罗婉,兄妹争执,从道理上来讲,司卫说的没错,更重要的,罗婉这个母亲干什么吃的? 就瞪着眼睛等着女儿为她争取利益,自己作壁上观,回头再倒戈相向,去安慰儿子,气运之女叫她这么作践,殷彩都看不下去。 被她一望。 罗婉眼神闪躲,有些底气不足,最终还是和往常一样,费力的说道:“静儿,你先回公主府吧,我来和你哥哥说。” “哦。” 司静尚没看出,母亲只是打算揭过这事,点头答应后,反而有些担心,母亲会不会对哥哥说话太重。 第15章:作精小白花(15) 公主府。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在拴马的小太监,看见两人,便一溜小跑过来,一张团脸透着说不出的喜气:“参见黎阳县主、司小姐。” “承衡哥哥又来找我玩了吗?” 这人是周承衡的贴身太监,司静瞧见他,不由眼前一亮,颇为高兴的问道。 “是。” 小太监起身,笑着回道:“十四皇子在宫里时,便常常念叨着司小姐,这不才得了个好玩意,便巴巴带过来,给长公主、黎阳县主还有司小姐瞧个新鲜。” “表姐,我们快进去吧。” 司静因为练武,与擅长抚琴作画的贵女们,并没有什么话好说,同龄人中,也就周承衡一个伙伴。 两人也很是玩得到一块。 进去后。 院子里面。 长公主拿着一本书,坐在圆凳上,对面是神色有些紧张的周承衡,只听他有些磕巴的背道:“是故得乎诸侯而为天子,得乎,得乎——” “背错啦。” 司静瞧他背得费劲,忍不住出口,走过去提醒道:“是丘民,不是诸侯。” “哦。” 周承衡先是恍然大悟,随后又露出羞惭的神色,本来白皙的脸蛋,一下变得通红,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长公主的神色。 正在这时。 一只羽毛鲜艳的鹦鹉突然飞了过来,张着嘴道:“长公主吉祥,长公主吉祥。” 瞧见这小东西。 长公主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将那只乖巧的鹦鹉递到司静手上,笑着说道:“来来回回,就是这两句,你和承衡拿着玩去吧,教它两句别的。” “好。” 司静头一回见着“会说人话”的鸟,小心翼翼的让它站在自己的手臂上后,就拉着周承衡跑一边去了。 两人走远了些。 殷彩坐到另一边,捧着杯茶,望向周承衡的背影,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母亲,依我看,他也不如外公,瞧着聪明,但也只是守成有余罢了。” 宫里的皇子二十几个。 母妃早逝,处于皇子圈底层,得宠的大太监、大宫女都能给他甩脸子的前提下,养不出一颗单纯无垢的心。 只要能有往上爬的机会,便会像遇见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周承衡也不例外。 后宫妃子三千人。 姐姐却只有一个,更何况是一母同胞,从小一块长大的,感情深厚,自不必提。 只要能抱上长公主这条大腿,别的不算,至少能在清平帝那里刷足存在感,对于周承衡一个透明皇子而言,无异于咸鱼翻身。 只是。 论母族背景、聪明才智,长公主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何会向周承衡抛去橄榄枝? 听到女儿的话。 “那当然。” 长公主眉飞色舞,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她一向以先帝父亲为荣,同样也遗憾于,弟弟清平帝有些懦弱妥协的性格。 周承衡固然随了清平帝的平庸,但同样的,这样性格的侄子,也好拿捏。 没有人不向往权力。 她压低声音,嘴角噙笑,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沿,慢慢说道:“但是彩儿你要知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更不如从龙之功。” 那些出身傲人,宠妃所生的侄子们,都被宠坏了,怎么可能会听她这个姑姑的话? 只有自己亲手扶持的,才能让人放心。 见长公主自有决定。 殷彩喝了口茶,便没再多问,自古以来,权力的漩涡里,云谲波诡、明争暗斗才是常态,亲情掺杂在利益里面,也会变了味。 自己只是一个任务者,守好气运之女就行。 如母女俩所料。 清平帝同意将白茹送给图鲁,乃是一个重大的决策失误,他不仅犯了轻敌的大忌,而且以己度人,看轻了司长克对白茹的感情。 在他看来,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海晏河清、边城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帝王心态。 但对于司长克来说。 白茹的一番话,足以让他抛家弃国,扔掉曾经所有的荣耀,叛变中原,投入到北然的怀抱中。 消息传来的时候。 举朝震惊,甚至有大臣不肯相信,直到证据摆到眼前,才终于接受,而司长克倒戈相向的事情,对士气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曾经带领他们大破北然的将军,转眼间,变成了敌人,而且还带领着北然人,攻打边城。 这魔幻的一幕,让许多士兵无法接受。 好在。 副将周然虽然是临危受命,却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暂时挡住了北然人的进攻,也削弱了司长克的优势。 早朝上。 一是任命周然为将军,二是撤去司长克这个叛徒的将军之位,并且将他尚在京城的妻、子落狱调查。 这消息传的极快。 殷彩赶去时,将军府的牌匾,已经被人摘下,有愤怒的百姓冲上去,狠狠在上面踩踏,如果不是还有衙役拦着,恐怕他们的拳头,会直接砸向罗婉母子。 虽然没有直接动用暴力。 但是烂菜叶、臭鸡蛋是少不了的,还有周围浪潮似的骂声,此起彼伏,唾沫星子恨不得淹死人。 而在中间。 司静不算高大的身躯,死死护住罗婉,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聚集,咬紧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于心有愧。 倒是旁边的司卫。 居然仍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甩开狱卒的手,怒气冲冲的大声道:“我是司长克的儿子,我是将军之子,我父亲在边城打北然人,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话音未落。 一个臭鸡蛋便准确无误的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罗婉忍着心酸,帮儿子把脸擦干净,声音颤抖了好几次,也没说出司长克叛变的实情,只是转而对司静恳求道:“静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去求长公主,去求黎阳县主,让她们调查清楚。” 她这样说着。 实则心里也清楚,为了白茹,司长克真的能做出抛妻弃子、背叛中原的事情。 司静用力的点点头,含泪答应道:“我知道,母亲,父亲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你和哥哥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第16章:作精小白花(16) 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哥哥,被衙役押走。 司静一回头,正好撞见过来的殷彩,她登时泪如雨下,喊了声“表姐”,但还没等说话,便听殷彩说道:“这事是真的。” 无论父亲本身怎么差劲,但在孩子眼中,始终笼罩着一层光环。 尤其兄妹俩,都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在他们眼中看来,父亲即正义,之前象征家国大义的将军父亲,现在投靠北然,肯定是有人污蔑。 然而殷彩的话却打破了司静的幻想。 她愣了愣,泪眼朦胧,咬着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缓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问道:“那,那母亲,还有哥,还有哥哥怎么办?” “他们会没事的。” 一来,看在司静的面子上,长公主会为罗婉和司卫周旋,二来,毕竟是女儿和外孙,罗家也不会坐视不管。 有这两方势力的插手,曾经的荣耀是没有了,但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司静虽然明白这点。 但这段时间内,明显比以往沉默寡言了许多,甚至跟周承衡玩得时候,都少露笑颜,直到三个月后,调查结果出来。 意料之中,罗婉和司卫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两人不再是将军夫人和世子,身无分文,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牢外。 长公主府的马车,和罗家的马车,几乎同时到,毕竟是女儿和外孙,罗家家主终究不忍心,还是派了人来接。 罗婉目光呆滞,一脸生无可恋的被扶着上了马车。 “母亲。” 看到她这副模样,司静心痛如绞,但怕惹她伤心,又不敢落下泪来,小心翼翼的站在马车旁,期盼罗婉能说些什么。 见女儿如此。 罗婉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些感知,但只是目光空洞,望向远方,极轻极怨的长叹一声:“空算计一场,早知今日——” 话没说完,便猛地停住。 谁也不知她此时最后悔什么,是当初收留白茹引狼入室,还是为了司卫的世子之位,对司长克百般忍让,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伸手掀下帘子,淡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以后安心在长公主府待着吧,不要再来见我们。” 说完。 便吩咐马夫驾车。 司静跟着小跑几步,焦急的说道:“母亲,我去边城把父亲找回来,让他赎罪解释。” 回应她的只有远去的马蹄声。 一直旁观的殷彩走上前,看着已经化作两个点的罗家马车,拍了拍司静的背,安慰道:“表姨不让你去见她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纵然经过调查,确定罗婉和司卫,与司长克的叛变行为无关,但两人终究受了连累,一个是叛臣之妻,一个是叛臣之子,从今往后,只能依靠罗家活着。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反倒当初被过继出去的司静,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倒叫人感叹世事无常。 殷彩斟酌一会儿,叹口气,才说道:“你还是别去了,边城之前传来消息,因为司长克征伐中原不利,图鲁已将他的人头砍下祭旗。” 闻言。 司静猛地转头看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在对视一会儿后,终于确定殷彩不是在开玩笑。 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冷静下来,一想到两军作战,父亲的人头却被砍下,挂在旗杆上的场景,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也没发出声音。 慢慢蹲下身,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也要去边城。” 啊? 殷彩脑海里闪过周承衡的面孔,按经验来讲,只要排除戏精的干扰,每个世界的气运之女,只要想进入婚姻,都会收获美满幸福。 自己之前一直以为,司静的良配是周承衡。 但现在看来,莫非是以爱情线为辅,事业线为主,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要再get一个女将军的成就? “我陪你。” 她没有多想,立刻斩钉截铁的决定。 两人一个十六,一个十岁,还都是女子,而且以前还从未开过女子上战场的先例,所以在听到她们俩的决定后。 长公主一口茶喷出来。 瞪大了眼睛,走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了殷彩一圈,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一点,皱眉道:“你自己瞎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上静儿?” “表姨。” 司静有些不安的搅动手指,鼓起勇气说道:“去边城的想法,是我提的,表姐只是想陪我。” 听到这话。 长公主更是惊奇,将她拉着坐到一边,想了想,忽然问道:“静儿,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你告诉表姨,表姨帮你出气。” 虽然早三年前司静就过继到公主府。 但司长克堂堂一个将军,叛出中原,投靠北然也是件大事,难保不会有不长眼的,找司静的麻烦。 “不是。” 司静声如蚊呐,表情很是纠结,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说道:“我,我只是想上边城雪耻,要是我能当上将军,灭了北然,我母亲和哥哥,也能好过些。” 听到这个理由。 长公主不仅哑然,摸了摸她的发髻,不禁感叹道:“你倒是有孝心,但静儿,你想想,你这么小的孩子去了边城又能做什么呢?” 别说一个女孩,就是一个十岁的男孩,人家也不会收的。 再者。 她没有说出的一个理由是,有一个叛变中原的父亲,终究是烙印在身上的耻辱,在京城长公主还能庇佑她一二。 但去了边城,谁知道那些因为北然,而失去亲人的边城百姓们,在愤怒之下,会做出什么。 司静没有犹豫,脱口而出:“我可以帮忙洗衣服、做饭,总比继续待在京城享福好,我父亲是那样一个人,我怎么有脸继续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说着,忍不住痛哭起来。 殷彩拉着她,对长公主做口型说道:“母亲,我来安慰表妹吧。” “嗯。” 长公主点点头。 见状。 殷彩便将司静拉回屋里,由着她哭了个痛快,等抽泣声渐止时,天色将黑,她背上一个准备好的包袱,走过去蹲下,眼睛亮的像猫一样,问道:“现在,走不走?” 第17章:作精小白花(17) “表姐?” 司静哭过,一双眸子似水洗一般干净,这会儿满是疑惑的看了过来。 “嘘!” 殷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简短的说了一句“边走边说”,然后就拉起她,动作谨慎的跳出窗户,从后门离开长公主府。 她如今已经十六。 只是因为长公主舍不得女儿,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还未曾订亲,但也拖不了多久了。 本来打算演场戏,将结婚之事彻底推托掉,但如今瞌睡来了枕头,既然气运之女决定上边城,自己当然奉陪到底。 几年后回来,哪儿会有适龄的权贵子弟,愿意娶她这个上过沙场,见过血的“老女人”? 再者说。 司静去了边城,也能给中原士兵带来气运加持,于私于公,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两人出了长公主府。 听完她的解释,司静回头看了看,语气有些不确定,问道:“表姐,那你为什么不跟表姨说一声,她多担心啊?” “跟她说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虽说长公主宠她,但也是有底线的,让自己的女儿和外甥女上战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所以也只能来个先斩后奏。 在殷彩的强势带队下,两人一路过关斩将,连蒙带忽悠的,终于在三个月后,到达了边城,顺手把两匹马卖了,找个客栈歇歇脚。 披星戴月的赶路。 两人早不复在京城时,矜持娇贵的贵女气质,不仅黑瘦了许多,而且作风也更加粗犷。 找到客栈后,选了个窗户旁的位置,除了荤荤素素的几道菜外,又要了两只烤鸡,两碗米酒,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等填了个半饱后,喝口米酒,小风一吹,只觉得分外舒爽惬意。 “嗝~” 司静打了个饱嗝,眯着眼揉了揉肚子,身体的疲累和食欲的满足,最能使人忘记忧伤,她不似三个月前的哀戚模样,瘦了之后,眉宇间显出几分坚强。 正要说话时。 却听门口处传来喧闹之声。 几个衣着褴褛、浑身酒气的男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轻浮的笑,一来就奔着柜台而去。 酒气熏天的说道:“老板娘,来十斤牛肉,十斤上好的女儿红。” 说着。 伸手往里探去,似是想摸老板娘的脸颊。 在古代,私宰耕牛乃是违法行为,但因为屡禁不止,加之中原疆域辽阔,各地也有不同的应对方法,有的是民不举,官不究,有的干脆借此收税。 但总而言之,牛肉成本很高,售价更高,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奢侈品。 更别说女儿红了。 这几个醉汉怎么也不像有钱的样子,明显是来吃霸王餐、找茬的。 两人刚才吃饭时,已大致了解客栈的来历,老板娘姓龚,丈夫从军,现如今已两个月没传来消息,所以人都在猜测,老板娘会不会成为一个寡妇。 大概也是仗着一个妇人好欺负,那几个醉汉才会过来闹事。 司静看不过眼,起身想和老板娘站在一起,替她壮壮威势,但还没等踏出一步。 “牛肉没有,耗子皮要不要?” 柜台里,老板娘一偏头,躲过那男人的触摸,手下动作不停,仍扒拉着算盘珠子,明明没抬头,却让人能想象出,她的相貌肯定和声音一样凛然不可侵犯。 听到这回应。 周围看客忍不住发出笑声。 醉汉吃瘪,酒气不由醒了三分,脸上浮现怒色,眼珠一瞪,正要说话,却见老板娘扔过来一样东西,醉汉下意识去接。 只听“吱吱”两声。 扔过来的却是一只大耗子。 这玩意威胁力不大,主要是咬人疼外加触感恶心,几个醉汉这会儿彻底醒酒了,下意识将耗子往地上一砸,看着那灰红相间的一摊,只觉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几人后退两步。 老板娘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大刀来,身手利落直接从柜台翻过来,又将几人逼退几步后,柳眉倒竖,叉着腰骂道:“找便宜找到老娘身上了,喝酒?一群没断奶的兔崽子,回家找你娘去吧!” “哈哈哈哈!” 一群看客笑得乐不可支。 但还没等他们看够,只见老板娘刀锋一转,换了个方向继续骂道:“笑笑笑,等哪天你们这群不要脸的死了,人家扒你们媳妇衣裳的时候,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此话一出。 笑声戛然而止。 边城自古以来就是苦寒之地,加之与北然相接,一直都是流放犯人的首选,民风彪悍,是因为不彪悍的人,在这根本活不下去。 无论哪个人,都不敢言之凿凿的说,自己一定能活过明天。 所以。 一听到老板娘的话,想到自己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主,说不定哪天掉了脑袋,就轮到自己妻子成为寡妇,受男的欺负,便都笑不出来了。 老板娘随手拿起一壶酒,狠狠往地上一砸,酒香四溢的同时,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只听她冷笑道:“还算个男人的,就给老娘赏这群王八蛋一巴掌,今天的饭钱就免了。” 听到免饭钱。 众人眼前一亮,手心蠢蠢欲动,纷纷嘿嘿笑着起身,朝那几个醉汉围拢而去,有人带头之后,客栈的所有人全部起身。 “哎哎哎,没必要。” “错了,老板娘,我们错了。” “啪啪啪!” 几记响亮的巴掌声后,一群人跟在那几个醉汉后面,跑出了客栈。 其中,也不乏混水摸鱼的,手脚麻利的将几盘菜用衣裳兜着,然后跟在众人身后,趁乱离开,蹭了一顿免费的饭。 转眼之间。 客栈里就只剩下殷彩和司静一桌客人。 老板娘收拾了地面,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一抬头,见司静要给饭钱,这才注意到,还剩两个客人,推了回去。 说道:“还给什么给,小丫头片子就是傻,刚才跟着跑出去多好。” “那怎么行?” 司静将银子放到柜台上,说道:“我们又没有帮你打人,怎么能免饭钱?” 老板娘找给她钱,瞥了两人一眼,说道:“两小丫头从京城来的吧,送你们一句话,在边城,恶人比好人好过。” 第18章:作精小白花(18) 正说着。 门口跑来两个背着书包的小胖子,约莫八九岁的年龄,养得圆滚滚、黑黝黝,仔细一看,才瞧出是对龙凤胎。 两人进来后,看见一地狼籍,俱是一惊,匆匆跑过,异口同声道:“阿娘。” “娘什么娘,老娘还没死呢!”老板娘声音洪亮,一双儿女吓得齐齐缩了缩脖子,黑球似的身材,倒显出几分喜感。 她走进后厨,再出来时,手里已经端了两大碗米饭,上面各盖了牛肉、鸡腿,饭香四溢,闻起来便叫人食指大动。 分给两个小孩后。 依旧没什么好气的说道:“一口也不许剩,吃完就去读书。晚上我检查时,一个字背不出来,打手心十下。还看,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老板娘杏眼一瞪,一双儿女忙不迭的抱着饭碗,头也不回的向后院跑去。 吼完后。 她弯腰扫地,正收拾碗筷的时候,这才注意到,两个小丫头还立在一边,于是拧着眉头说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我们想问一下,去兵营怎么走?”司静为老板娘的气势所摄,有些弱弱的问道。 闻言。 老板娘放下手中扫帚,倚着木桌,又扫了两人几眼,问道:“寻亲的?” 这年头,因为北然屡次侵扰,死在边城的小兵不计其数,放在史书里,不过几个字,但每一个不知名姓的小兵,也是儿子、丈夫、父亲。 将军尚可马革裹尸。 小兵往往只能随着这边城的黄沙,慢慢成为一具无名骸骨,融入冰冷的地下,至死不能还乡。 每当死讯传回家乡,总会有几个不死心的,跋山涉水跑来边城,妄图给亲人收尸,但几乎所有人都是无功而返。 听到这话。 殷彩上前一步,客气疏离的说道:“不。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只是父母皆死于北然人之手,我们姐妹不甘心,所以想投往兵营,为中原出一份力。” 这年头,兄弟儿侄为报仇雪恨,上战场的多,但一对姐妹花也想上战场,还真是第一次见。 老板娘惊奇之余,对两人倒是有几分欣赏。 又仔细打量了几眼,好奇的问道:“我瞧你们姐妹,原也是识文断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寻个秀才、先生的嫁了也容易,怎么想不开跑这来受苦?” 这一次。 却是司静想也不想的回道:“家里人犯了事,要是能在战场上拼个军功,他们在京城也抬得起头来。” 有长公主的庇护,她自己独善其身容易,但因为司长克投敌叛变的可耻行为,罗婉、司卫恐怕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阴影之下。 若想洗刷耻辱。 唯有覆灭北然。 司静才十岁稚龄,家国大义她隐约明白,但真正促使她不顾生命危险,也要上战场的原因,还是为了母亲和哥哥。 见她表情,老板娘点点头,并不打探私事,指了指北边,说道:“出了客栈,往北走二十里路,就能看见兵营了。” “多谢。” 一路不停的赶到兵营后,刚刚到地方,便被一个小兵拦了下来,但见她们两个都是女子,而且年龄不大。 便以为是走错路的村姑,呵斥道:“前面就是兵营了,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两人对视一眼。 殷彩早就想好说辞,给出早就准备好的路引,然后大声说道:“我要见周然周将军!” 瞧她理直气壮的样子。 小兵愣了愣,这才接过路引仔细看了看,又不停的打量两人,有些犹豫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周将军?” 听出这小兵语气发虚。 殷彩更是气势汹汹,叉着腰,冷笑道:“这路引总是真的吧,至于我们两个弱女子,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来找周然,他自己心里清楚!” “你把他叫出来,周然要是敢找你的事,我这颗头给你当球踢!” 见她虽然瘦弱了些,但五官艳丽,容貌姣好,此时却一副泼妇行径,俨然像是去青楼逮丈夫的正房,可年纪又对不上。 小兵挠了挠头。 纠结再三,最终下定决心,说道:“好,我去找周将军,你们两个在这不要乱跑。” “嗯。” 殷彩抱着胳膊,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 见此。 小兵心里倒是踏实了些,朝着兵营里面跑去,没过一会儿,便有来替岗的人。 两人走到一边。 司静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小声问道:“表姐,你之前与周将军认识吗?” “不认识啊。” “那你刚才敢那么嚣张?” 殷彩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替岗的人,见对方没有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解释道:“不这么说,我们怎么见到周将军,你还真打算傻乎乎的从底层开始啊?” “为什么不行?”司静摸不着头脑,她要是怕吃苦,就不会离开京城了。 见她单纯天真的样子。 殷彩斟酌一下语言,反问道:“两个长相不错,无依无靠的女孩,混在最底层的兵营里,万绿丛中两点红,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哪怕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好的。 只要有一个起歹心的,都能把两人毁的彻彻底底,就算能报复回去,还有什么用。 扮猪吃老虎这套,是殷彩最不喜欢玩的,手上一把子好牌,非得遮掩藏着,等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再按等级扔出去一张,无不无聊。 光明正大把势力摆出来。 那些有贼心的魑魅魍魉自然消退,也省得两人浪费宝贵的精力,去收拾宵小。 听完。 司静想了想,不禁恍然大悟,但仍有些担心的问道:“可那样的话,周将军会不会碍于身份,阻止我们上战场?” “就算上战场,也不是这个年纪,再者说——” 殷彩摸了摸脖间的明珠,看向黄沙四起的兵营方向,叹口气,接着说道:“想享福不容易,但想吃苦,可容易太多了。” 不等司静再说。 她伸手一指,表情有些严肃的说道:“周将军来了,一会儿我来说,你别冲动之下,把什么都告诉他。” “好。” 司静忙不迭的点点头,瞪大眼睛看过去,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不禁手心出汗,在衣角上蹭了蹭,莫名有些紧张。 第19章:作精小白花(19) 周然三十有五,与司长克依靠岳父、年少成名的经历不同,他算得上大器晚成,完全是依靠自己,一拳一脚打拼到如今的地位。 这会儿下了马。 皮肤粗糙,眉心间刻着深深的“川”字,微微腆着将军肚子,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沧桑感。 见两人面容陌生,眉头更是紧锁,偏头看向一边的小兵,明明没有说话,却不怒自威,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你先下去吧。” 殷彩走上前,态度无比自然的吩咐道,那小兵下意识的遵从,转身离开。 现在只剩他们三个。 殷彩将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递过去,微笑着说道:“我是长公主的女儿,这是我妹妹,还劳烦周将军行个方便,给我们姐妹在兵营里安排两个位置。” 在古代,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人,对权贵的态度往往趋于两极。 要么下意识心存敬畏,要么便是不屑。 司长克是前一种,而周然,无疑属于后者,这会儿看向两人的目光都带上了轻视,将令牌还回去后,面冷似铁。 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不行。兵营重地,岂是供人玩乐的地方?” 说完。 他转身要走,一副决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气。 殷彩为他鼓鼓掌,云淡风轻的问道:“周将军,兵营的粮草还够吗?” “你想干什么?” 周然脚步一顿,折身对她怒目而视,他虽然远离京城,对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不是多了解,但是也知道,长公主此人不容小觑。 自己只是普通百姓出身,与同气连枝的大族子弟本就不能比,要是再得罪了长公主—— 他自己倒是不怕死。 可北然本就兵强马壮,又占据地势之利,自己这边的粮草要是再出问题,死得士兵只会更多。 殷彩仰头看他,面容平静,丝毫不惧,仍一副友好和善的样子,说道:“并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粮草从朝廷发往边城,一层层经手,被扒油水本就不可避免。” “但是——” “我是长公主的女儿,若是我写信给母亲,说我与边城士兵同吃,那周将军觉得,以后运来的粮草是会更差更少呢,还是会更好更多呢?” 北然是心腹大患,但无论哪朝哪代,都少不了趁机发财、满足私欲的朝廷蛀虫。 再者说。 一来周然在朝廷上无势可依,二来清平帝过于仁慈,两者相加,那些往粮草上动心思的人,会比司长克当将军时多得多。 她的背后,站着的是长公主,有这一股势力插手,对边城士兵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周然不是蠢货,自然也想的明白这点,他并不是死要面子的人,这会儿脸色缓和许多,点点头,说道:“你们俩跟我来吧。” “好。” 三人一块到了兵营。 在殷彩“得寸进尺”的要求下,周然并没有公布两人的身份,只含糊其辞说是朝廷派来的,然后将两人安排到了方军医身边,负责给士兵看病疗伤。 这已经算是最为轻松的工作。 但绕是如此,两人每天仍少有空闲时间,常常拿着金疮药脚不沾地的跑。 时间一长。 殷彩受不了了,为了完成任务,她不怕吃苦,但任务之外,她又不是有受虐倾向,自然不愿意继续做这吃苦受累的活。 营帐外。 午休时间,司静端着碗来找她,也顾不得脏,就地盘腿坐下,扒了几口饭,咽下去之后,才问道:“表姐,你砸什么呢?” “我在制药。” “嗯?” 殷彩瞧她一副惊奇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口扯道:“这是我以前看到的一个残缺古方,要是能调制成功,可以治金创,痊万病。” 听到这神奇的功效,司静一点也没怀疑,瞪大了眼睛,期待的问道:“那我能帮你什么吗?” “你帮我跟方大夫请假就行。” 方大夫是兵营里,最德高望重的军医,要不是两人身份特殊,还轮不到给他当下手,可惜殷彩不珍惜这个机会,倒是司静整天不知累的跑来跑去,倒很得方大夫的喜欢。 听到这个要求。 司静一口答应,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她捣药,便又听到别的营帐里有人喊,连忙跑了过去。 愿意当军医的大夫,并不多,有生命危险不说,整天都要看血腥场面,容易留下心理阴影,真正医术高超的大夫,到哪儿混的饭,都比在兵营里的好吃。 看惯了生离死别,能尽心尽力的更少。 所以,有赤子之心的司静,更显得弥足珍贵,在兵营里的人缘也很是不错。 作为穿梭过无数世界的任务者。 殷彩“多才多艺”,真想翻手覆灭一个异族,也称得上轻而易举,但是,每个世界的生灵万物,都自有其气运在。 能光明正大带领气运的,只有气运之女。 她看似无所不能,但终究属于异类,而不是土著,只能跟在气运之女身后,做做推动工作,若是想旁生枝节,便会受到“天谴”。 轻则被排斥出这个世界,重则魂飞魄散。 就像这次制药,在战场上帮助了中原对付北然,也是因为司静走的是女将军路线,若是她如自己一开始以为的,走的是皇后路线,那殷彩的制药行为,就会导致她受到排斥,生命本源受损。 如她所料。 根据经验制出的药方,用于治伤果然大有奇效,死亡率顿时下降不少。 这下不用殷彩偷懒,就连本来对她吹胡子瞪眼的方大夫,都催促她不要帮忙做包扎、上药的小事,赶紧再研究出几个药方,才是正经的。 然而。 福兮祸之所伏。 还没等两人高兴多长时间,便被双双带去了周然的营帐,瞧他一副铁青的脸色,殷彩心里“咯噔”一下。 传话的小兵离开后。 周然终于忍耐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的指向司静,压抑着怒火和恨意,质问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是司长克那个叛徒的女儿?” 如果早知道的话。 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一个叛徒之女进入兵营,这简直就是一个随时可能招来大祸的隐患! 第20章:作精小白花(20) 边城京城相距甚远,且古代通讯工具有限,再加上周然一直都待在边城,并不清楚长公主有几个女儿,所以才给了殷彩蒙混过关的可能。 但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司静是司长克的女儿,能到现在才被发现,已经算瞒得够久了。 这一关不好过,殷彩上前半步,挡在司静身前,沉声说道:“她七岁那年,过继到了我母亲名下时,就已经不是司长克的女儿了。” “过继算什么数?” “不算数吗?” 殷彩当即反问。 见她一副丝毫不肯退让的样子,周然气得头疼,挥了挥手,不容辩驳的说道:“我不想跟你扯嘴皮子功夫,总而言之,一个叛徒的女儿,绝不可以待在兵营!” 听到这话。 殷彩冷笑一声,抱着胳膊说道:“好,她走,我也走,不过我回到京城以后会做些什么,周将军自己猜去吧。” 语罢。 她拉着司静,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 皇亲国戚就麻烦在这点,哪怕周然瞧不起她们蒙受祖宗荫庇,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能插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这几个月来,送来边城的粮草,不再是缺斤少两,掺着麸糠的陈米,而是足斤足两的新米。 就连盔甲武器,也破天荒的第一次齐全起来。 其中是谁在京城出力,不言而喻,可殷彩若是离开边城,长公主又怎会再继续费这份心思,保证边城的供给? 殷彩不需要做别的什么,只要冷眼旁观,那群朝廷中的硕鼠,便会继续在发往边城的粮草上摸油。 想到这点。 周然无奈至极,不得不站起来妥协道:“等一下,她可以留下,但是不能继续当军医。” 兵营中。 军医看似不用上战场,也接触不到机密情报,但实则可操作的空间很多,别的不说,往救命的药粉里掺点铜锈,就够所有士兵喝一壶的了。 一个祖宗也是请,两个祖宗也是供。 与承担司静叛变的风险相比,还不如把她供起来,就当养一个吃白食的了。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殷彩也清楚这点,看向旁边的司静,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嗯。” 司静沉默着点头。 总算得到了一个三人都能接受的结果,此事就算揭了过去。 之后几天。 殷彩的生活一如往日,司静不知是因为担心身份被广而告之,还是因为从忙碌中抽身,陡然清闲下来,总之心情很是沉闷。 从兵营士兵的角度看去,反倒对司静的待遇羡慕至极,私底下偷偷怀疑,她们是不是周然的私生女。 反正闲来无事。 两人又没有谁敢管,干脆溜达出了兵营,去附近找个地方打打牙祭,便又到了上一次来过的客栈。 进去后。 此时不到饭点,没什么客人,那对龙凤胎正趴在桌子上做功课,老板娘拿着棍子,坐在一边,瞧模样,比原来黑胖了些,倒是与一双儿女更相似了。 这次见到她们两个。 知道两人真的在兵营立足后,啧啧称奇之余,态度亲切了很多,亲自切菜、炒菜,端上来后。 也跟着一起吃。 边吃边问道:“看来兵营收人的条件,也不是那么严格,既然如此,将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孩子,也送进去行么?不求他们上战场,帮你们打打下手也行。” 闻言。 司静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老板娘,我犯了错,不能继续当军医了,现在,我自己在兵营里都不知道做什么。” 她越说声音越小。 千里迢迢的来到边城,就是为了上战场、立军功的,之前帮人治病疗伤,好歹还有盼头,现在却与混吃等死无异,实在叫人伤心。 老板娘一拍桌子,难以理解道:“那有什么,当不了军医就干活,搬粮食、挖大坑、搭帐篷、造围墙,实在不行倒倒夜壶什么的,总不会有人抢着干吧?” 话音未落。 她将两个孩子揪过来,接着说道:“放心,我这两个孩子早、晚在家里吃,中午自己带饭。” 眼看她越说越激动。 两人对视一眼,司静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她看来,当兵并不是一个好出路,更何况,这可不是两个男孩,而是一男一女。 要不然当初看过两人的伙食,她甚至都怀疑,这老板娘是不是后娘,想把孩子甩出去。 婉言劝道:“老板娘,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既然能上得起学堂,喝不搏一搏功名,再者说,您的女儿——” “唉!” 老板娘重重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儿子是不是读书的材料,当娘的心里怎会不清楚?” “月儿倒聪明些,可惜没有女子科考的,也罢,他们兄妹能识字就行了,说到底,这边城也不是读书的地界,还是得靠力气、关系说话。” 听完她的经历后。 殷彩和司静才知道,老板娘姓龚,与丈夫王行一样,都是边城土生土长的人,也都认同,靠拳头说话的道理。 对于王山、王月一双儿女,不指望儿子考功名,也不指望女儿攀高枝。 晒得黑黑的,吃的胖壮些,纵然模样不讨喜,可只要练出一把子力气,兄妹俩互相扶持,在这边城,总不容易受人欺负。 几个月前。 王行就在战场上失踪了,倒是有同行士兵,说是看见他的头被北然人割下,可惜又找不到尸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好在老板娘性格泼辣,独自经营着客栈,也勉强能过得下去。 但一双儿女,年龄尚小,只有她这个母亲带着,虽然靠着体型优势,上学堂的时候,没人敢真的动手,但嘲笑总是免不了的。 干脆送往兵营,练练力气也好。 听完老板娘的话,司静看了看在一旁打闹的王山、王月兄妹,不由怔怔,想起了没有遇到白茹前,没有回到京城前。 父亲、母亲带着她和哥哥,虽然腥风血雨,但至少一家人没有隔阂,她也算无忧无虑。 她才比王山、王月大了一岁,却莫名有许多感慨,积压了许多心事,这会儿因他们想起了小时候,不由心软,点头答应。 第21章:作精小白花(21) 下午。 王山、王月与她们同行,兄妹俩话不多,性子倒随了老板娘,一般爽脆利索,到了兵营后,在周围走了一圈。 便帮忙搬运粮草。 都是小孩。 力气比不上成年人,兄妹俩就像两只小蚂蚁似的,一前一后,合力搬运同一袋粮食,来来回回,出的都是实力气,十分的自觉。 司静在一旁看了许久。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跑过去,用小身板费力的扛起一袋粮食,一步一步,慢慢挪向粮仓。 搬粮食本就是累人的活,那群小兵见有人帮忙,也乐得清闲,加上里外都有人盯着,也不怕三个小孩恶作剧什么的。 殷彩蹲在一旁,捧着脸等着。 这一等,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夜路不好走,王山、王月向她们告别。 还剩几袋粮食,司静一个人将其搬完后,夜幕已经落下,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一样,抹一把额头,就是一甩手的汗。 夜风吹来。 殷彩怕她着凉,将外套给她披上后,边走边问道:“你真打算,以后就在兵营里做苦力活了?” “做苦力,总比闲着要好。” 司静肚子里的食,早就消化没了,这会儿饿的“咕咕”叫,她整个人又累又困,但眼睛却比闲着时,明亮很多。 里面包含着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就像她从京城赶来时,纵然知道前路艰难,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迟早能走到终点。 苦力一做。 便是三年。 这一日。 殷彩一如往常,蹲在一边,捧着脸,脑袋随着王家兄妹和司静左右转动,看他们搬粮食、搭帐篷、挖厕所,锄头挥舞得都快比老兵熟练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作为气运之女,司静吃的苦不可能白吃,这三年来的默默无闻,便如同磨砺宝剑,只等一个契机,便能出鞘。 同样的。 这三年的大鱼大肉也没有白吃。 司静才十三岁,但个头已经窜到了接近一米七,因为常年的劳作,肤色也晒成了古铜色。 在缺吃少穿,人均个头偏矮、身材偏瘦弱的古代,她已经不能算是高挑了,而是宽肩窄腰,八块腹肌,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这也算给她未来上战场,铺设的有利条件。 而契机。 也很快就来到了。 这天。 当传来周然因为深入敌营,目前行踪不明的消息时,殷彩下意识的看向司静,根据经验,气运之女翻身的契机,现在就到了。 如她所料。 趁着兵营群龙无首,纷乱嘈杂的时候,司静留下一封信,便向着北然而去,打算独自拯救周然。 那封信是王家兄妹先发现的,上面潦潦数行字,只有两个意思,一是感激长公主和殷彩的多年照顾,二是拜托她。 若是不幸回不来,就请殷彩隐瞒她的死讯,免得母亲、哥哥知道后伤心。 “怎么办?” “现在去拦还来不来得及?” 王家兄妹早就与司静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会儿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谁也拿不定主意。 “不必。” 殷彩将信烧掉,朝着北然方向望去,下意识摩挲颈中戴着的明珠,这些年来,她能感觉到,司静本该有的气运,已经重归于身。 哪怕和戏精碰上,也不会像小时候那般,被压着打。 现在的司静,如同凤凰涅槃,作为旁观者,只需静静的等待她的消息就行。 几天时间,眨眼而过。 两人一直没有回来,但是颈上冰冰凉的明珠,像是一张定心符,殷彩不动如山,一如往常的生活,很是沉得住气。 半夜。 外面忽然传来欢呼声。 她心有所感,动作迅速的穿好衣服,出了帐篷,钻进人群,便看到司静做了个简易的板车,一路拉着已经昏迷过去,血迹斑斑的周然回到了兵营。 军医手忙脚乱的替周然医治。 司静退到一边,连话也顾不得和殷彩说,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过多久。 忽然振臂一呼,大声喊道:“我是偷偷把周将军救出来的,我还记得路,趁着北然人没有防备,何不趁着夜色出击?” 她的声音响彻在半空。 兵营里,除了周然以外,没人知道她是司长克的女儿,再加上一开始做军医,后来帮忙做苦力,所有人对她的观感,都不错。 但是。 此时周将军昏迷未醒,众人属于擅自行动,更别说,还是叫一个女人带队。 一时间无人应答。 殷彩蹲下,清了清嗓子后,再开口,已经是沙哑雄浑的男人声音,大声吼道:“我已经知道你是皇帝的外甥女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跟你去!” 说完后。 她弯腰穿梭在人群中,换了几个方向,又换了几个声音,继续吼道:“***!” 乍一听,就像是四面八方都有人应和一般。 这番动静闹下来,除了她自己伪装的声音以外,终于有了其他人的声音,然后便如风袭浪卷一般,逐渐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音。 男女之别。 终究抵不过地位的席卷,毕竟,这可是皇帝的外甥女啊,怪不得周将军对她那么客气。 在司静的带领下。 一群士兵很快准备齐整,精简一番后,便趁着夜色向着北然的方向出发。 从来好吃懒做的殷彩,不跟着去添麻烦,就算给他们最大的帮助了,这会儿兵营一下空旷许多,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去补觉。 转身后。 与王家兄妹六目相对。 王山、王月眼睛亮的像是夜行动物,异口同声的说道:“彩姐姐,你变声的功夫,能教教我们吗?” 小事一桩。 殷彩点点头,然后挥手说道:“可以,但不是现在,等明天我睡醒了,你们俩再来找我吧。” “好!” 兄妹俩欢快的离开。 他们的父亲,至今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两人的个头也窜的很快,一年前,老板娘就以养不起孩子为由,将两人彻底塞进了兵营。 这一夜。 殷彩好梦如旧。 再醒来时,等她梳洗穿衣,吃了王家兄妹特意准备的“拜师宴”后,才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司静。 第22章:作精小白花(22) 昨夜。 在司静的带领下,众人趁北然没有防备,突袭占领了他们的一个大本营,还俘获了一个小头领,对于一直被动防御的中原来说,这是一次重重的反击。 也因此。 苏醒的周然,对司静微微改观,再加上看重她的认路功能,于是答应了,以后可以让司静上战场。 总算实现了她的梦想。 听完这些。 殷彩更加确定,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走的应该是事业线,而非爱情线,两人互相打气一会儿后,司静便匆匆离开。 接下来。 她一直跟在周然身边,依靠自身运气加上在战场上的拼杀,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到百夫长。 直到两年后。 司静到了及笄之年,她凭借一次以少胜多的战役,成功被封为千户,才终于慢下脚步,决定回京城见见母亲和哥哥。 帐篷内。 “表姐!” 司静领了俸禄做路费,换上一身便装,一脸兴奋的冲进来,没有见到人影,桌子下面却传来殷彩的声音:“你来了,去买点糖吧,我最近想吃。” “哦。” 她下意识的点头答应,刚一折身准备离开时,忽然感觉不对,猛地回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靠近桌子。 然后一伸手,将藏在下面的王山、王月揪了出来,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插腰气冲冲的说道:“好啊,你们两个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连我都敢骗了。” 这两年里。 王氏兄妹一方面经过沙场的历练,壮的跟小牛犊似的,另一方面,跟着殷彩学变声,模仿别人的声音,已经有模有样了。 兵营里的士兵,没少因为被他们骗,而闹出笑话的。 兄妹俩动作一致,挠着头一脸傻笑,皆是黑胖圆滚,跟兄弟俩似的。 王月讨好道:“静姐姐,我和哥哥跟你闹着玩呢,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了,我们还打算等你出帐篷的时候,再出来呢。” “你们这俩下子还想骗我?” 司静掏出几两银子,递给兄妹俩,然后说道:“多练武,少学歪门邪道,这点钱拿去买糖吃吧,省着点花啊。” 王山笑嘻嘻接过银子,忽然眼珠一转,忍着笑意说道:“哦,你说彩姐姐教我们的变声,是歪门邪道?” “什么?” 司静还没反应过来。 这俩兄妹便一溜烟跑出了帐篷。 她转身看去,见殷彩正好一脸莫名其妙的走过来,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歪门邪道,他俩怎么跑得那么快?” “没有,表姐我是想跟你说,择日不如撞日,马车刚刚已经准备好了,不如我们今天就启程吧?”司静归心如箭。 见此。 殷彩也无所谓,便点头答应。 两人来时风尘仆仆,避开人烟,回京城时,却算得上衣锦还乡,司静向来不是爱张扬的,此次却恨不得将自己千户的身份昭告天下。 公主府里。 见女儿和外甥女回来,长公主顾不得责怪她们当初不辞而别,细细察看一番,见两人没有缺胳膊少腿,反而长高了不好。 不由感念这是祖宗庇佑。 见到司静身上的伤疤,便推了殷彩一下,叹气道:“你怎么照看静儿的,女儿家身上这么多伤。” “表姨,表姐已经很照顾我了。” 司静连忙解释道:“沙场上刀剑无眼,我好几次受伤回来,都是多亏了表姐的照料,要不然,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 闻言。 长公主没再说话,而是摸了摸司静的脸,这个当初白净弱小的外甥女,现如今,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只是这古铜的肤色,加上一身伤疤。 她目光复杂,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委婉的问道:“静儿,你还记得承衡吗?” “十四皇子。” 司静目光闪了闪,回忆起儿童时唯一的玩伴,点了点头,但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提到这茬。 “他现在已经是太子了。”长公主淡淡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 司静不禁有些惊讶,印象里,周承衡并不是最受宠爱的皇子,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礼节性的笑了笑,说道:“那我要恭喜他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三人正谈着话,门房便前来禀告,说是十四皇子周承衡前来拜访。 长公主叫门房把人请进来后,顿了顿,拉着殷彩的手,说道:“彩儿,母亲和你有话要说,你陪我去花园转转。” “是。” 这明显是要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与周承衡擦肩而过时,殷彩眼尖的注意到,这五年来,当初年岁、家世相配的两人,现如今一个成了风度翩翩的太子,另一个,却并没有成为矜贵端淑的贵女。 而是成了比太子更高、更黑,甚至更壮的女千户。 这在沙场上,可叫司静无往而不利,男女莫辨,可放在京城,一堆白皙幼嫩,还要涂脂抹粉的淑女中,司静无疑是一个异类。 有得必有失。 沙场上不顾形象的打拼,可以让司静和男人一样获得功名,让她的母亲、哥哥在京城好过一些。 可是。 在推崇“男才女貌”的古代,这样男女莫辨的健美、杀气、野性,只会成为她婚事的阻碍,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愿意娶这样一个媳妇、儿媳妇。 向来果断的长公主,此刻难得一脸愁容和犹豫,轻轻拂着娇艳的花朵,连声的叹气,并扔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承衡那孩子,有意求娶静儿。” 此话一出。 殷彩瞪大眼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皱了皱眉头,艰难的问道:“太子妃,不是那么好做的吧?” 在没有离开京城前。 她也曾经猜测,或许司静作为气运之女,会和有天子之相的周承衡组成cp,然后一路过关斩将,从皇子妃到太子妃,最后完成母仪天下的成就。 不过现在。 因为气运之女的事业线和爱情线,往往冲突,所以这个可能性,小之又小。 长公主面容严肃,肯定道:“这是自然,承衡现在虽然是太子,可你的其他几个表兄也虎视眈眈,所以,成为太子妃的人,就算不长袖善舞,也得待在京城圈子里为他周旋。” “换而言之,静儿在上沙场和成为太子妃之间,只能二选其一。”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