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娉仙》 第1章 战场相亲 遥远东方,有一座极高的山脉。 山脉被山势所挡,一般鸟兽无法飞跃其中。 这其中一个名为系之部落的地方,又准备举行神秘的部落仪式。 仪式需准备四天,今天是第四天。 遥远东方,也有一个名为降仙的大陆。 崇山峻岭包围之中。 身着浅桔华服的颜未正跪坐在溪水边缘的树林里,心烦意乱的等待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到来。 “来这里已有四年了吧,不知道《One Piece》完结了没有?……” 颜未胡思乱想,无奈的长叹一声。 当她刚穿越到这个名为“降仙”的大陆时,就遇到了出门游山玩水的严贺氏,严贺氏看颜未可怜就将她带回了严府。 从此,颜未就成了严府地位最卑微的丫鬟,专做厨房粗重活。 某天,颜未照例上山砍柴,用树枝比划的时候被前来采花的严小姐逮了个正着。 当时严玉心什么也没说,颜未惴惴不安了好久,最终麻烦还是找上了门来。 “……你不会不知道吧,环日国女子严禁习武,违者必杀!……若是你这次不答应替本小姐去相亲,本小姐就将你偷偷习武一事告知官府,到时候你就等死吧。” 严玉心一脸的冷漠高傲,一如既往。 “但是我……奴婢是……” 颜未极力替自己辩解。 “谁还会管你那么多!你要么代替本小姐去相亲,要么现在本小姐就将你交送官府……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吧!” 确实如严玉心所说,环日国女子严禁习武,一旦罪名坐实就会被官府逮捕送京杀害! 虽然颜未并不知道这其中原因。 这一次颜未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而且只要严玉心说出口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毕竟整个严府就她一位小姐。 她可是严令的掌上明珠,任谁都不敢忤逆她分毫,连老夫人严贺氏都得让着她! “区区一介兵卒,有什么资格让本小姐亲自去见他?!” 严玉心嫌弃嘲弄,嗤笑着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自己看不上的男人就丢给我,严玉心还当真是可恶至极!” “我听说那里即将成为战场……” 颜未想着想着就明白了。 “这样的话严玉心看不上他也就情有可原了……可就算是严玉心破天荒的看上了他,依照她母亲的那个秉性,也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严玉心一向眼高于顶,要她和一介兵卒相亲,她自然万般不情愿。 “天黑了啊!” 肚子“咕噜噜”的响个不停向颜未提出抗议。 依照吩咐,半下午她就来这里候着了,跪坐许久腿脚早已麻木。 偶尔她会四处走走,但是却不敢做出什么不符合严家小姐身份的行为来。 “早知道我就不来这么早了,腿又麻、人又饿的……” “啾啾——” 突然,一声高亢的鸟啼声划破这寂静长空。 颜未正想寻找声音来源,还没等她抬头,紧接着一个焦急却略显沉稳的声音就从远处突兀传来。 “抱歉严小姐,是在下来晚了。” “啊!……” 颜未闻声惊呼,恰巧被那大鸟叫声盖过。 她被吓了一跳。 言语之间,一个男人径直走了过来。 颜未抱怨的话刚想出口,就想起了之前严小姐的命令。 “一定不能让对方发现你假冒本小姐,否则的话你一回来还是得死!” 颜未将埋怨的话生生咽回肚子里。 被惊吓算什么? 小命不保才真的是大事! “那、那个……” 颜未尚且不知应该怎样回答才算妥当,忙小心翼翼转动身形正对这人影,同时将头垂得更低,心神电转之间她便将态度和语气都放缓和了下来。 “无碍的,小女子也才刚来不久,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心跳得厉害。 有点莫名其妙。 在严府之外,无论严玉心讨厌谁,她都不会用言语和仪态明显表现出来,所以她的名声极好。 “哦?”好奇反问语调,声音低沉而随意。 伴随着他的话语颜未刚感觉到一阵微风起,对方也已跪坐在了她的对面。 “敢问严小姐可有什么喜好?” 刚跪坐下,对方就单刀直入的问道。 “那个……” 颜未迟疑了一下努力在心中回想,片刻之后她就寻到了答案,忙柔声回答道。 “小女子最近在研习书法,闲时便种花弄草。” “严小姐可真有雅兴。” 对方只盯着颜未轻搭在膝上的指尖看,她的指尖确实有明显的破损痕迹。 这看似无意般的夸赞,不知道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这对颜未来说并不重要。 “多谢谬赞,小女子受宠若惊。”颜未用客客气气的语气说道,同时将头埋得更低。 严玉心说过,一定不能让对方看上她,那么现在的“她”就是指颜未自己。 “……” 对方没有再说话。 只感觉耳畔有清风吹过,夹带着远处溪流的轻微流淌之声。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这让颜未觉得无所适从。 她一直垂头是想让对方错认为“严小姐”是在害羞,其实只是颜未不想让自己的脸被对方看到而已。 “那个……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颜未忙问了一个寻常问题,试图打破这尴尬。 她确实不知对方名讳,因为严小姐并没有告诉她许多。 面前这人又紧盯着颜未垂落的青丝看,装作不经意般瞟了一眼山壁黑暗处,迟疑了一瞬这才给了肯定回答:“在下,姓魏!——” “哦,魏将军。” 就算知道对方只是兵卒,作为礼貌她也将其称呼为“将军”。 毕竟颜未在这个世界的地位还很低下,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时间,她大概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一些生存规则。 对方并没有要起身离去的意思,她自然也不好擅自离开,于是乎颜未顿了顿,最终还是将心里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那个……小女子还有些许疑问,烦请魏将军能够作答。” “严小姐不必客气,若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便是,魏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一直盯着颜未耳鬓垂落的发丝看,一点都没有看到颜未真容。 “小女子很是好奇,为何你我要选择在这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见面?” “那个不是……咳……” 这人蓦地住了嘴,假意咳嗽了一声这才回答道:“严小姐难道不觉得这样的见面方式很特别吗?” “特别?……特别个鬼啊!!——”颜未在心内咆哮,但是却无言接下这话题。 既然对方这么想,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 魏将军的长发随清风飞舞在盔甲四周,一些垂落在他宽阔的肩头,一直不离身的铠甲此刻更显他的威武霸气! 只可惜颜未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 “呲咻——” 突然又是一阵长啸声起。 传讯烟花爆炸冲天的声音,和着快速移动的脚步声,就在他身后极远之地。 淡灰色烟雾由地面腾空而起,直击苍穹。 这人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待他转头再面对颜未时,只见他手脚麻利的从怀中掏出一小物件,直接放置在颜未面前的芭蕉叶上。 而后他才起身作离去状,认真而快速地说道。 “烦请严小姐收好此物。” “啊?”颜未不明就里,本想拒绝却又不敢轻易抬头。 待听到周遭没有人声她才敢抬起头来看。 就在她的正前方,一个坚毅的背影消失在这树林的尽头。 “好长的头发啊!……” 白袍随风狂乱,这是这人留给颜未最后的记忆…… 第2章 未开之花 良久的寂静。 “糟糕,我得赶紧回去,不然严妈又要找理由骂我了!”颜未暗叫一声不好,忙转身潜入树林中,来时的小马驹在那边悠闲吃草饮水。 手握缰绳时,她这才想起之前“魏将军”给她的东西,借着暗淡的天光看,是一个跟拇指差不多大小、石头形状的东西。 四周有棱角,紧握还有点扎手,若是仔细抚摸的话则会感觉这小物件如玉般温顺。 墨玉色正中镶嵌有类似丝线一样的东西,若不对着太阳看就发现不了。 “对了,这东西回去也得交给严玉心才行。”颜未在心里如此打算着。 这是她履行了承诺的证据! 一路颠簸东西容易丢失,颜未觉得还是放在小锦袋之中最为保险。 小锦袋由她亲手缝制,背面绣着她的名字,袋中有一张特别的纸,里面写有她的基本信息资料。 对于现在身处异世的她而言,这就类似于现代身份证明一样的东西。 她穿越到这个降仙大陆已有四年。 降仙大陆传说曾有仙人降临,因此而得名。 这个大陆现在主要有三个国家。 颜未现在所处的环日国、环日国临近的居野国,以及遥远东方的降仙帝国。 三国的君王名讳分别是环日明希、居野昭之、降仙玥藏埙,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颜未来说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地处两国边界附近的严府,身为帝王的环日明希是太不可能会亲临此地的。 严令是严玉心的父亲,受环日明希亲封为“戍守边疆大将军”,他常年在边疆来回,兢兢业业的守护着自己所管辖的区域。 这除了给严玉心带来了尚且还算丰衣足食的生活、和自以为是的崇高地位外,也算是守护了一方安宁。 环日国女子严禁习武,被逮到就免不了杀头的结果,颜未偷偷练习是想借此保护自己,没有想到会被严玉心发现。 “唉——” 最近因为这件事情暴露使得她心情很不好。 颜未被严玉心拿捏住了这致命把柄,这段日子她过得比之前更为小心翼翼。 颜未来这个世界时正上高一,一个大好的年华,灾难就是在她向学长告白之后降临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暗恋了半年多的学长告白却被拒,失望回去的路上颜未就被绑架杀害,好在她在死之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阴差阳错的,现在的颜未竟然还是她活着时候的样子。 到现在颜未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白白的看到自己被班长一枪打穿了心脏。 “该死的,早知道那家伙也是混黑道的,还是班长的青梅竹马,我就不去喜欢他了!……唉,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这是颜未这十九年来第一次喜欢一个男生,却因为过于害羞而没有看清那男生的样子。 高一在新学校颜未忍不住揍了挑事的不良学生,结果被勒令退学,而后她就在爸妈安排下转入了那男生所在的学校。 后来她才打听到,那男生也是转学过来的,就在她刚转学前不久。 “……对于连脸都记不得的男生,我还想着他干嘛!” 颜未握拳恨恨的想,心里怨气颇重。 首当其冲的就是环日国女子不准习武,这对天生好动的她来说实在是折磨。 她不过是想借此保护自己而已,颜未可不想在严府待上一辈子! “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是找个什么好的理由离开严府吧,依照严玉心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的。” 颜未在心中如此打算着。 外人都认为严玉心通情达理、温柔似水,但在颜未心里她也只不过是毒蝎心肠的女人罢了。 之所以严玉心没有被外人看透,是因为她跟她母亲朱清清一样善于伪装演戏,而且还有看起来很单纯的娃娃脸。 不过只要看到她们母女脸上的婴儿肥,再加上两人实在太过突出的颧骨,无论何时颜未都会觉得她们母女长相滑稽。 “严玉心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就放过的我吧……我还真的是前途堪忧啊!……” “老天爷,请赐予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一定会努力当一个好学生的……哈哈。” 自言自语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做事干脆直接的她,应该不是老师和家长所喜欢的好学生。 “男人应该更喜欢严玉心、朱清清那一类的女人吧……” 颜未在心中苦笑。 想着严府三天两头的有人慕名来向严玉心提亲,她就觉得这个异世和她先前所处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吁——” 喝住小马驹,颜未手脚麻利的跳下地,熟练的从后门潜入厨房。 就在她猫腰往柴火间去时,果然就见严妈站在井边、手握棒槌横眉怒目的正等着她。 “死丫头,这半天你都死哪去了?……缸里水还没满,柴火也不够,你是不想活了还是咋地?……天天偷懒,天天偷懒……你不要仗着老夫人宠着你就觉得了不起,我给你说……” “是是是,奴婢一定听严妈的话,努力砍柴提水……呶,你看——” 颜未背对着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身时就恢复了以往的厚脸皮嘻嘻哈哈笑着。 说话间她便将故意藏在腋下、从路边随便捡来的小捆柴火递出去给严妈看。 “奴婢有出去捡柴的,若是严妈觉得还不够的话,明天奴婢一定会砍更多柴火回来,保证量够。”颜未拍着胸脯保证。 随后她又用抚慰的语气再补充道:“严妈请放心,就算奴婢整晚不睡也一定将水缸里的水挑满。” “……” 看到颜未怀中果然有柴火,又听颜未最后还用极其诚恳认真的语气问她:“您看这样可行?” 满肚子火气无处发的严妈也只能不满的往地上淬了口唾沫,将棒槌搭在肩上,骂骂咧咧的走了。 “嘁。”颜未对着四十多岁的严妈不成比例的身材哼了一声。 回偏舍点亮烛火,颜未重重的将柴火扔进柴火间,再回厨房看时,水缸里的水又已见底。 “又是这样……” 看着从厨房旁边的花圃里流出的、早已汇成小溪般的井水,颜未只能苦笑嘀咕、无奈摊手。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百次了! “可恶的家伙,浇花需要用这么多水吗,也不怕把花给淹死了!”颜未在心里愤愤不平。 可就算是她心里有再多不满,颜未还是俯身将被井水冲歪的花干扶正,放干花圃里的井水之后她又再一次寻来新泥土,细致将其栽种好。 “……这花,好像比我还可怜呢。” 颜未回头望了望,突然又伫立原地默默抬头看着今夜的月光。 “虽然我觉得以往的世界也有诸多的不如意,但是现在……” “归去——” 归去鸟的突兀啼叫声让颜未从思绪中惊醒。 像泄气皮球一样的她只能提着两只大木桶,借着这月色又开始去远处的井里提水。 “……唉——”颜未无奈叹息着,心中烦恼莫名其妙的又再增添了一层。 “我明明在下午出门前就已提满了整缸水!”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颜未早应该习惯了才对,但是此刻她的内心里…… 那花圃里被欺负的植物究竟是不是花她不知道,只知道这么多年来都不见它开花过。 颜未清楚记得,从她进严府时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究竟存在了多久了呢? 颜未并不能知道。 第3章 施毒夺忆 月色比先前更深邃了一层。 眼看冬天又再一次临近。 整个小院被颜未用烛火点亮。 炉灶里的火还明灭闪烁着,上面的水“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她轻手轻脚提灯往内院去,顺便扭扭发酸的脖颈。 到得寂静房门前,颜未照例敲响了门扉,得了里面人允许,她才将提灯放在窗台外延猫腰进去。 这是严贺氏独居院子,隔壁丫鬟早已睡着。 “抱歉老夫人,今天我来迟了。”颜未声音轻微,难见的温柔。 屋里烛火跳动着,显然对方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伴随着披衣服的细碎声响,暖暖的话语也一同传递过来:“倒是我,一直在麻烦着你……今天她们又有难为你吧!” “没、没事的。”颜未忙摆手,示意严贺氏不必为自己担心。 问答心照不宣的止于此,颜未小心翼翼搀扶着严贺氏往院角而去。 扶她躺好在木架支起的“小床”上,颜未转身去桶里试水温,确定温度适宜之后她才将温水倒入小床前的方形木格子里。 木格子外围两层防水漏,中央有一个放水小孔,用木塞塞着,一旦打开水就自然流向旁边墙角阴沟里。 这是仿照现代的理发店所制作,正好方便了上了年纪的严贺氏。 周围用简易木板搭建有房舍,可阻挡雨雪与水雾,旁边炭盆里有她贴心准备的炭火,这样的环境对于严贺氏而言再适合不过。 虽然严玉心母女对颜未有诸多不满,但至少,在这一点上她们还是比较服气颜未的“想象力”的。 严贺氏地位虽然尊贵,但却并不受严府之人待见,丫鬟待她也没有颜未这般细致。 今晚本已累得不想再动弹,但颜未心里总觉得不安。 在严府最让她放心不下的人当数严贺氏,故此她就借着这个时机过来一看,同时完成清洗一事。 颜未本计划着今晚要将那小物件交给严玉心,但看这天色已晚,又恐惊扰了严大小姐美梦挨骂,她便决定明天一早将东西交出去。 也算是完成了命令。 从见到那个被自己称为“魏将军”的人开始,颜未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但是还没有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严贺氏的问话给拉回了现实。 “……小颜,那俩孩子最近如何了,有没有很听话?” 颜未忙回神,一面替严贺氏清洗发丝,一面低声回答道:“倒是好的,最近他们在帮人修房造屋……只是他们一直跟我吵闹着要见见您呢。” “还是别见的好,只要牵扯上严家人,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严贺氏倒是回答得干净利落。 颜未深知,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严贺氏虽不知颜未此时心中所想,但因两人相处了四年,颜未的性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于是她便用宽慰的语调继续说道。 “那俩孩子你一定要好生管教,将来才有一番好作为,小颜你一直悉心照料着他们,他们就算长大成人也会感念你恩情的。” 颜未没吱声,她想的倒不是这件事情。 在这异世里,除了严贺氏她便再没有任何亲人,那两个孩子便如她的亲人般。 “老夫人,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呢。”颜未笑着回答,心中不愉快也渐渐因此而消弭不见。 “无论你怎样打算都好,对于那两个孩子而言,你已算是再造之恩,若是没有你的话,只怕他们又不知将会流浪到哪儿去。” 事实确实如此,颜未无法反驳。 “若将来他们翻脸无情,只怕你会很难过的吧……”严贺氏幽幽叹息一声,她自然知道那两孩子对于颜未的重要性。 “他们不会那样的,一定不会的!”颜未还没听完就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你有这份信心和心意,他们也一定能感觉得到,将来他们一定会回报给你的,哈哈。”严贺氏满意一笑,她对未来的打算现在还不能让颜未知道。 将一切事情做完早过半夜。 回到严府最简陋的丫鬟间时,颜未只觉得房间一片雾蒙蒙,太过劳累的她倒上床就沉睡了过去。 原本开着的轩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给紧闭了。 此时,正有一双纤纤玉手轻巧推开,瞟了一眼床上沉睡多时的颜未才心满意足转身离去。 “要不是我爹和那个老太婆看重你,现在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哼,颜未你就感谢我吧,这只是本小姐对你的一点小小惩罚而已。” 心里骂骂咧咧的严玉心越想越觉得此举便宜了颜未,但是又不好直接弄死她,这是她严大小姐目前唯一的憾事。 房间里弥漫的浑浊气体都被颜未悉数吸入肺腑,房间角落里还点有迷香。 回了自己亮堂的大宅院,朱清清早已在那里等着,得知事情终于办妥,她才舒了口气。 临走时朱清清还悄悄吩咐严玉心,让她明天一定要寻个好理由将颜未打发走。 翌日早晨。 严府比以往更为喧闹。 等严大小姐“姗姗来迟”看到的景象,却是颜未抱着衾被缩在门扉角落里瑟瑟发抖。 因惧怕而缩成虾米状的她,一脸惊恐的看着不停谩骂着自己的严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能知道,只知道脸颊很痛,身体也很痛。 “……死丫头,你怎么把传染症带回来了,这可是要死人的——” “要是传染给了大小姐和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妈呀!——” 假惺惺的呼天抢地,显示着自己对严府一直以来的鞠躬尽瘁。 惊诧诧的大声疾呼,表明着自己在严府与颜未不一样的身份。 众多丫鬟仆人本想靠近,但听严妈大声说这病症要传染,虽然他们都不明就里,但因危及到自身,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个别胆大的被人怂恿着往前看,只一眼就被吓得连连后退。 此时的颜未一头乱糟糟的发丝未曾打理,脸颊肿得比瓜瓢还大,露在衾被外的手臂已被她抓出了血迹,能清楚看到抓痕。 这一幕简直比厉鬼显世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颜、颜未?!”严玉心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头,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身旁的两个丫鬟护住严玉心,极力阻拦。 直到颜未听到自己名字抬头迷茫看她时,严玉心才仿佛是被什么惊吓到一般,后退了好几步。 “大小姐还是别过来的好。”严妈转身,瞬间就换成了谄媚模样。 “这病,真的……要传染?”朱清清闻讯也赶了过来,问道。 她早已听丫鬟禀报,也大概知道了一些。 严玉心腿软被丫鬟小心搀扶回自己院子。 母女二人擦肩而过时,目光交接,各自会意偷笑。 没想到药效居然这样好! “是的呢,夫人,奴婢老家附近就有个村子得了这个病,有好几个人都被传染死掉了。”严妈说得煞有其事。 朱清清看了一眼颜未,又看了一眼严妈,思想了片刻,才转头对丫鬟仆人们吩咐道:“事情都交给严妈处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闻言,丫鬟仆人面面相觑,随后便一哄而散。 没有谁会愿意因为这件事而牵扯上麻烦。 “是!”严妈恭敬站着,认真回答了一句。 “我是谁?……刚刚他们喊的‘颜未’是我的名字吗?”颜未瑟缩着头想,心里惧怕不已。 第4章 赶出严府 众人皆散。 此处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见周围再无二人,又知颜未失了记忆,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对现在的严妈而言这绝对是赶走颜未的最佳时机。 严玉心母女不喜欢颜未,她更是厌恶。 颜未不像别的丫鬟一样听从她的命令,常有自己的思维想法,却又因她常耍小聪明,让严妈一直拿捏不到把柄,就算偶尔犯点小错,严贺氏也必然会护着。 虽然严贺氏在严府一直不受待见,但因她是严令养母,在明面上谁都不好明显违逆。 当年严令父亲刚战死,母亲又突发疾病暴毙,这才有了后来的严贺氏。 颜未是严贺氏从外面捡回来的,算是严贺氏的人,而现在不算短的时间过去了,也不见严贺氏过来,严妈料想是严玉心她们没有差丫鬟去禀报此事。 看样子,无论她接下来要做什么,都被严玉心母女默许了。 如此天赐良机,她又怎舍得错过? 颜未茫然看着这周围似曾相识的景致,最终将目光长久停留在一直受自己照顾的那株植物上。 远远的看着,她心里感叹:“这棵树长得可真奇怪!” 看过那植物又好似惯性般的,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严贺氏宅院方向。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失去聚焦光泽的眼睛突然增添了一抹色彩。 严妈自然不会给颜未思考时间,等她再转身过来正对颜未时,那谄媚的笑脸立马就不见了,换之是比平日更冷漠的脸。 犹似恶魔! “……” 颜未张嘴欲言又止,见严妈脸色又再变换,她更是害怕得紧,但此刻颜未脑袋里想着的却是别的事情。 “……我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心下这样想着,满布红点的手就不由自主的往心口那里探去。 严妈看她神色有异,又见颜未突然间有所行动,料想她是想做些什么,严妈自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所以当颜未刚伸出手去,还未触及到心口时,严妈便用比冬日冰霜更严寒的语气命令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滚出严府吧!” “……啊?”颜未动作蓦地停住,茫然不解的疑惑了一句,心瞬间便往下坠落而去。 有丝丝的留恋。 在这里,她应该是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才对。 “你这病症要传染,传染给我倒还罢了,若是传染给了大小姐和夫人,再传染给老爷的话,整个严府可就全完了!”严妈冷笑着,棒槌依旧抗在肩头,这情景颜未觉得异常熟悉。 “但是,我……”颜未试图辩解,却又无言开口。 她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样才对,可是一时之间她又找不到理由替自己辩驳。 “在这里,我地位比你高,你就没有资格跟我顶嘴!!”严妈一点情面都不留,看样子是完全不给颜未开口说话的机会。 颜未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一怔,愣在冰冷的墙角地面上,刚刚好不容易才聚集的眼中光泽,顿时全部散去。 伴随着涣散的目光,还有她无力垂下的肩头,以及绝望到不想再挣扎分毫的疲软身体。 严妈见此,知晓事情已按她预想方向发展,她生怕颜未会突然疾呼惊动严贺氏,又怕严贺氏会突然出现打乱她的计划。 于是她将棒槌往旁边一扔,不成比例的身材平时懒散,此刻却像打了兴奋剂一般,不由分说的提起颜未就往大门冲去。 连颜未房间里的私有物严妈都不想让她拿走分毫。 “好痛!——” 倒抽冷气的颜未被严妈拖着快步走,身体也因疼痛加剧而颤抖不停。 吃痛声被身体与地面摩擦的声响盖过,更多的是健步如飞的严妈提着颜未时的唠叨与谩骂声。 如母鸡叫般的声音入耳,颜未却意外的觉得习惯,竟一句都没有反驳。 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连轻轻的呼吸一下都觉得好累。 颜未觉得胸口闷闷的,犹如千钧重担紧压着不放。 因呼吸律动而牵扯,胸腔里的剧烈疼痛,无情蔓延到她单薄身体的每一处。 严妈明目张胆、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将颜未拖着走,严府上下几十口人竟无一人目睹,更不会有人上前阻拦! 严令长年累月不在府中,对于严府的事情他是没有一件清楚的,若是他在,料想严妈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出如此暴力行径。 但是可惜的是,他此时并不在府中。 家主尚且不在,夫人小姐又纵容,严妈自然可以得一时威风而为所欲为! “放开……请你放开我……”颜未用微弱的声音祈求。 平日里府中烦琐重活都归她做,加上昨天她又来回骑马颠簸,回来还得劈柴挑水。 这四年,在严府的每一天她都尚且强撑着度过,更何况现在她又突然染上了这奇怪病症。 四年累积的劳累损伤,就在此刻成倍的呈现在了颜未的身体上,无所保留。 严妈有听到颜未卑微的祈求,但她权当没有听到。 不肖片刻,她便将颜未连拖带拽的弄到了严府大门口,严府地处僻静,此时街头又无什么多的人。 就算路人恰巧看见,也会因恐惹事端而步履匆匆。 “咚——”的一声闷响,严妈像丢垃圾一般的将颜未丢出了大门外,还顺带扯走了颜未身上的衾被,顺势藏到了自己身后。 “砰砰砰”的声响不间断,颜未从沾染着水汽的石阶上滚了下去,一级又一级,身体和头部一直与坚硬地面相撞,摔得前所未有的惨。 颜未身体往下面滚落的同时,和着严妈重重关门的声音,和最后那句毫不留情的“滚!”,以及故意吐在颜未身后的厌恶唾沫。 严府大门紧闭,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被摔到街面上的颜未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严贺氏一直没有出现,严妈便得意的哼着不成调的歌往自己房间走去。 初始严妈还将从颜未那里掠夺过来的衾被藏在身后,后来见周围无一人她便光明正大的抱着颜未的衾被、大摇大摆的走在严府之中。 “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此时严妈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将颜未的衾被藏回自己房间后,她才小跑着去严玉心她们那里回禀。 严府墙面转角处。 身着银杏袖的小女孩伸出小脑袋,猫腰四处探寻,片刻之后才一跃从墙角蹦出来。 看样子已等候多时。 立在颜未身前,看着昏迷到人事不知的地上人儿,她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颜姐姐,我是……”她本还自言自语着,却又突然住了嘴,蓦地垂下了头,随后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自我安慰道:“我想,您应该不记得我了吧,又或者说……现在的您压根就不知道我是谁。” 如此说着,她便蹲下身子认真观察起颜未的容颜,好似久未谋面的老友一样。 想放声大哭,却又连哭的理由都没有! 地上冰凉,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身边暂且无一人相帮,小女孩便将没了力量支撑的颜未扶了起来。 靠在墙上尝试许久,她才终于咬牙吃力的将颜未背起。 不一会儿冷汗便湿透了脊背,此时的她已顾不上那么许多。 “命运虽天定,却靠人力推之。” 她突然笑靥如花,对背上的颜未如此说道。 虽然她也清楚现在的颜未肯定听不到。 远离严府繁华与复杂,她将颜未往静谧山中背去。 第5章 三人初见 此山是颜未一直拾掇柴火的山脉,也是距离严府最近的大山脉。 小女孩费劲心力将颜未背上汤池时,已近正午。 汤池旁有山洞,可同时容纳几人在里面。 小女孩将颜未丢入汤池之中,取下小锦袋,非常小心的压在汤池旁的石下。 石上,是她给颜未的换洗衣衫。 用暖石将颜未身体固定住,确定再三,小女孩才替颜未涂抹药膏,完毕后方更换自身脏衣。 抬头看天,午时更近。 回头再看颜未,她才蹦蹦跳跳的往山下而去。 山中有一简陋房舍,小女孩虽未去过,却知从山下走到那地方必经的一条小道。 她就坐在大树梢上,摇晃穿长靴的腿,安静等待着。 银杏袖随清风舞动,再加上山中天光浮动,此番景致煞是好看。 不多时,两个少年结伴往这里来,最先发现这小女孩存在的是小野。 “浩大,那里有个人!”两人潜入低矮灌木丛里,小野对史浩低声提醒。 “这条路只有老师跟你我知道,为何会有人在这里?” 史浩从荆棘缝隙中看向树梢上七八岁的小女孩,对身边的小野疑惑问道:“她不会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了吧?……浩大,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小野咬着唇角,心下十分着急。 这里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地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会被人给发现。 长靴随着光影晃动,小女孩背后山林掩映之中便是他们的家。 相比之下,史浩就冷静得多。 “看样子她是在等什么人,我们且先等等看再说。” “……嗯。”小野重重点头,很听史浩的话。 两人正准备静观其变,紧接着就看到小女孩转脸朝向他们,同时大声说道:“你们出来,我知道你们在那里。” 说着,她一手撑树干,一手拉树枝,手脚麻利的从树梢上跳下地,然后径直往史浩和小野藏身之处来。 “喂喂喂,你们倒是快出来呀!” 见两人不为所动,小女孩着急却明显带着玩味笑意催促道。 小野还犹豫着要不要应声出去,史浩就已从灌木丛里站起。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他也站了起来,且习惯性将史浩护在身后。 “你是谁?”史浩单刀直入的问。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过来,一见是书生打扮,袖口却沾染上了瓦砾和泥土的史浩,她没有回答史浩问话,而是很肯定的笑着打招呼道:“你就是史浩哥哥吧。” “……” 史浩与小野面面相觑,都觉得莫名其妙。 见他不回答,小女孩又将目光落在旁边小野身上,同样笑意盈然的打招呼道:“想必旁边这位就是小野哥哥啰。” 很自然的样子,就像三人早已认识了多年一般。 “你们叫我小如就好,我是颜姐姐的……” 这叫小如的女孩又蓦地住了嘴,还是没有想好应该怎么介绍自己才算妥当,最终转了话锋,言简意赅的快速说道:“颜姐姐此时人就在山中,我来这里是想拜托你们将她带下山去。” “颜……”小野嗫嚅了一下嘴,瞬间反应过来,想说什么却紧盯史浩,就像是等待他的命令或回答一样。 史浩却一直将目光落在小如身上,小如自然明白他坚定目光中的意味,没等他们问话,她便自己回答道:“就是颜未,你们叫她老师。” 史浩与小野叫颜未老师的事情,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颜未这四年来一直帮衬着他们,且还教会了他们许多做人道理,他们本想拜颜未为干娘,想着颜未还未成婚这样对她而言会有诸多的误会和麻烦,于是他们商量之后便称呼颜未为“老师”。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颜未养育着他们,就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严贺氏会知晓史浩和小野的存在,是因为颜未试探性的提及过,严贺氏知道后反而很赞成颜未的此种做法,还时常会将自己不常用的私物交给颜未拿去典当售卖,一同帮助这两人。 史浩和小野也知道严贺氏的存在,却一直无缘当面得见。 “浩大……她竟然知道老师!”小野比史浩吃惊得多。 “我们且听她怎么说!”史浩说着,目光依旧坚定不移。 对他们而言,颜未的安危比他们自身更为重要! “有人在找我,所以我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我想拜托你们帮帮忙。”小如语速比之前更快,两人还是不为所动的试探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略微想了片刻,小如才简单再说道:“颜姐姐今早被赶出严府,是我将她背来了此处,她身上有伤,需要在严府悉心调养才行。严贺氏一向护着颜姐姐,这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所以我们可以将颜姐姐送回严府去。” “……严府之人一直欺辱老师,现在老师终于出了那狼窝,又何必要将她再送回去吃苦遭罪?!”史浩言语不满,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由他们来照顾颜未。 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毕,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自己会主动脱离严府。” “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提出问话的却是小野。 “她回去,才能有机会报仇。”小如笑着说。 这虽然不是她的初衷本意,但是若是她这么说了,想必他们也能理解懂得。 “老师可不是那种思想狭隘之人,她还时常教育我们……”小野嘀嘀咕咕极其不认同小如的话,看样子颜未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严令午时会回严府,而颜姐姐又有很重要的东西在他那里,需要在今晚拿到,所以她现在必须回严府去!”小如换了一种方式说道。 两人还是没有说话,对视目光中,都在心里考虑小如言语之中的真假。 “颜姐姐被害,现在是最需要你们的时候!”小如着急得脸颊染上了红晕,手舞足蹈的模样也挺可爱。 史浩见她似乎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他才从灌木丛里走出来,小野紧随其后,而后史浩才试探性问道:“那我们应当怎样做才好?” 小如长长的吐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再快速说道:“你们马上带颜姐姐下山,让她在严府附近,那个药堂和裁缝铺交界处等着便好。” “然后呢?”小野身体前倾问道。 “只要让她在那里好好等就成,其它的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小如再说道。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是史浩和小野最担心的事情,况且刚刚颜未才被赶出严府。 “严令会保护颜姐姐的,请相信我!”小如说的是事实。 颜未曾说起过,在严府除了严贺氏之外,待她最好的便是严令,只是严令有军务在身常年不在府内。 “只要你们尽心尽力保护好颜姐姐,将来免不了有你们的好处。”小如还是担心,又再补充说道。 “我们才不要什么好处!” 暴喝的是小野,连他都得听出小如话里的含义。 这话明显是在侮辱他们三人间的深刻羁绊。 “这样便好!” 小如满意笑着点头,然后折身往山下去,一面跑跳着,一面再说道:“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还有……千万不要告诉颜姐姐我来过这里!那么,颜姐姐就拜托给你们了……” 第6章 提亲玉心 汤池旁的大石上,不仅放有新衣,连亵衣都有准备,且还是与严府丫鬟一样的装束。 青衣束腰,娇体修长。 玉足点地,满山春光。 这汤池疗效果真神奇,不仅让颜未身体内积累的伤损消散,连她药毒之症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这周围的一切虽觉陌生,但却让颜未倍觉心安,知时间已晚,她便找路下山。 颜未走了许久,才遇到急切来山中寻找她的史浩小野二人。 两人见颜未无恙,这才认定小如没有说谎,事情发生太多,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颜未一见他们,便开了口问道:“那个……请问我怎么在这里?” 距午时已很紧,史浩言语直接道:“老师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小如在离开时认真吩咐过,不能让颜未知道她来过这里,所以在找颜未的路上两人就已商量好了说辞。 三人一行往山下去。 史浩简单告知颜未,说她因生病被严府遣出来治病,叫她病好了才能再回严府去。 “那你们为何要让我站在这路中央?”颜未问话茫然。 “老师您病症虽说是好了些,但仍需去药堂抓药。”开口回答的是小野。 “对,所以老师您就在这里等着便好,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就行。”史浩附和着。 两人一唱一和。 “哦。”颜未呆呆的点头。 现在的她看起来还真有点傻傻的。 “那老师您就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我们马上就回来。” 史浩说着往药堂那里走去,小野紧随其后,一面朝颜未挥手一面接话道:“我们约好了哟。” “嗯。”颜未重重点头,并不知这全是小如的安排。 进得药堂去,两人兜兜转转观察着颜未的一举一动。 溜出药堂,转过街角,两人寻了一处废弃高地背对背查探四周。 果如小如所言,严令此时当真是骑着高头大马往严府而去。 颜未还呆呆的立在原地,望着药堂方位,等着史浩与小野归来。 “浩大,小如姑娘还当真是料事如神啊。”小野感叹了一句。 史浩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严令回府不定时,但每一次回来他都会先在街面巡视一番,而这药堂和裁缝铺是他必经之路。 “小颜,你怎在此地?”严令老远就看到了她,翻身下马后问道。 按照严府规定,她此时应当在府内准备午膳才对。 “咦?——”颜未迟疑一瞬发出惊诧之声,将目光从药堂收回转到严令身上。 循她目光看去,那里是严府中人常去的裁缝铺。 再看颜未身上与平日里不一样的装束,严令笑了。宽阔的肩膀轻微抖动,一面笑一面埋怨道:“小颜你出来制新衣我又不会多说什么,干嘛要这么藏着掖着的?” “那——,那个……不是……”颜未忙替自己辩解,思维依旧混乱。 她觉得事情仍旧不是这样的,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说明。 “算了,我说这些也并不是要难为你。只是在我面前你做自己便好,我倒是很喜欢你这性子呐。” “哦。”颜未点头,一脸明白模样。 实际上她半句都没听懂。 没有危险感觉,反而很安心。 等她再回神时,与严令同行的兵卒早已跳下了马去,同时严令温和的声音也一并传递了过来:“小颜上马吧。” 一身冰冷的盔甲,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是难得的温柔之人。 “是。”颜未竟然没有拒绝。 只见她径直走到骏马身旁去,丝毫不迟疑的翻身上马。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同时,潜意识里有个陌生的声音,传到了她的心中来:“严小姐难道就不觉得这样的见面方式很特别吗?” “特别?……特别个鬼啊!!——” 心里那个问话起,颜未便不由得嘀咕出了声。 当严令转身问她刚刚说了什么时,颜未又说不上来,只得回答没什么。 颜未当真被严令带回了严府。 史浩和小野远观着,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决定两人轮番守在这里,一旦颜未有事他们就可以直接出手帮助。 此地距离严府本就不远,严令与颜未闲聊几句就骑马回到了严府。 府门一反常态的大开着。 石阶上站着瘦若枯槁的严贺氏,一见颜未骑马回来,她便敲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往前奔去。 兵卒虽已率先禀告,但无论朱清清与严玉心怎么说都没能将执拗的严贺氏给哄回去。 “真是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丢出去人就已经回来了!”严妈探头看着大门口颜未的身影,气得咬牙切齿。 按理说颜未理应病得爬不起来才对,如今却被告知与家主一同骑马归来,这让严妈如何不气? 早晨颜未那个样子,别说是骑马了,就连站稳都成问题。 怪就怪在,颜未就真的好好生生的出现在了严府大门口,这下是不信也得信了。 严贺氏拉着颜未嘘寒问暖一直舍不得松手,颜未默默听着,脑袋里面还是混乱得厉害,最终连一句委屈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这个老太太对我可真好啊。”颜未在心里这样想着。 人家的好意又不好直接拒绝,所以颜未只能微笑着,任由严贺氏把自己拉走。 严令本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心中每时每刻都只装国家大事,所以就算颜未有点什么不妥,凭借他五大三粗的性子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这倒是给朱清清和严玉心省去了诸多的麻烦,连严妈都能因此而免受责罚。 用过午膳,严令便命令严玉心与朱清清在书房等候。 这种情况下必然是有大事相商,且是严令不想让严贺氏知道的大事。 就算现在他差人去请严贺氏过来,她也未必会来。此时她正一门心思扑在颜未身上,早已顾不上其它事。 书房门紧闭,外面唯有流水与鸟啼声,不见一个人影。 朱清清立在严令身旁,严玉心一如既往坐在父亲对面,还没等严令开口,她就着急问道:“爹,你神神秘秘的将我与娘都叫来书房,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就是,你这么神神秘秘的,万一被你养母知道你没有叫她来,只怕你前脚刚走,她又要跟我与玉心大闹一场了。”朱清清接话,言语冷漠。 白衣随步履摇曳,仪态万千。 这也不是没有的事情,所以严令也无话反驳。 “……这事还没有最终确定,现在让母亲知道也没有多大意义。”严令蹙眉说道,心中思虑颇多。 想了多种开口方法,预习多次,真到了现在他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才好。 “嗯?——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严玉心也接着蹙眉,目光不移紧盯严令。看父亲神情变换不定她料想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又耐不住好奇,急切的就追问了下去。 “那个……就是……”严令抓耳挠腮,遮遮掩掩,着急得脸颊通红。 “如此扭捏姿态当真不像你。”朱清清撇嘴,瞟了严令一眼。 “就是,爹你也别吞吞吐吐的了,真是让人着急!”严玉心秀足跺地,开始撒娇。 “就是、就是那个啊……玉心昨天傍晚不是和人相亲了嘛……对方很满意,所以昨日连夜过来跟我提亲,今天上午我一得消息就骑快马赶了回来。” “那?——那个啊……”严玉心听闻却迟疑了。 母女俩忙交换眼色。 朱清清往前一步,提高声调着急询问道:“那你就答应啦?!” 第7章 强要信物 问话一出不仅严令觉得紧张,这对母女更觉紧张。 严玉心额头已冒出丝丝冷汗。 “该死的颜未,连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严玉心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 方才颜未完好无损的回了严府,且还是与自己父亲一道,想到这里严玉心觉得更窝火。 她才不要嫁给一介兵卒呢! 严令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见朱清清与严玉心都紧盯着自己,他也只能默默点头算是作答。 严令的官职还是朱清清娘家人帮忙求来的,他又如何敢过于放肆? “你还真就答应了?!”朱清清恨得是咬牙切齿。 严玉心闻言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觉得父亲将自己的婚姻视作了儿戏。 抽抽搭搭之中,严玉心忍不住埋怨道:“就算女儿要嫁人……女儿也要嫁给皇亲贵胄,再、再不济也得是富贵人家,谁……谁要你答应让我嫁给一介兵卒啦?——” 严玉心哭得差点断了气,停顿小会儿又继续絮絮叨叨说道:“玉心不会同意的,就算是死也……” “谁说是要你嫁给兵卒啦!”严令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豁然站起着急说道。 朱清清本想走过去安慰女儿几句,一听严令这破天荒的话,她突然就止住了身形,脸上颜色也慢慢地有所缓和。 脚步顿住,朱清清又转身过去正对严令,焦急万分的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昨天和玉心相亲的可是居野国的魏将军,他可是居野国皇帝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哪,他……” “当真?!” 严玉心闻言也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顿时便止住了眼泪,一脸欢喜。 “是倒是,但是他……” “是便好!”朱清清欢喜着打断了严令接下来要说的话,严令只得闭嘴,随后严玉心才追问道:“爹,那他何时上门来提亲?” “魏将军说了,只要让他见到信物他立马就上门来提亲。今日他与为父商量好之后便折回,说去求居野国皇帝陛下赐婚。” “看来就在最近这几日。”朱清清瞬间喜笑颜开,而严玉心听了严令的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信物?那是什么?”严玉心暗想,心下疑惑。 她从来都没有听颜未提及过! 见严玉心沉默不语,朱清清也反应过来,母女两人皆失望垂头下去,但又一同想到颜未正巧回了府。 如此,事情才总算是有了转机。 “啊,那、那个啊——?昨日回来的时候我顺手一丢,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我得回房找找才行。”严玉心忙寻了一个借口,替自己争取时间。 “嗯,你一向喜欢将东西乱丢,以后你这脾性得改改了。” 严玉心忙欢喜应承下来。 见这事已商量好,严令便又提及了年关将近最重要事宜。 他将早已备好的书信郑重其事的交到了朱清清手里。 其中一封上书“步帛亲启”样的书信,他最是认真的吩咐朱清清,一定要让颜未亲自送到京城去。 朱清清满口答应。 严令一离府,严府瞬间就恢复了以往的鸡飞狗跳。 朱清清先差人唤来了严妈,问了她关于昨晚颜未回来之后的事宜,最终却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没能得到。 严妈一离去,严玉心就从绘有苍山的屏风后出来,两人进里院将门扉紧闭了,严玉心这才着急的说道:“看样子连严妈都不知道。” “你也听到了,严妈只知颜未昨晚回来得很晚。”朱清清总结从严妈那里得来的关于昨日颜未的情况。 “……会不会是颜未将魏将军的信物给藏起来了?”严玉心冷眉反问。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信物这件事。 换言之,颜未昨天确实是收到了魏将军的信物,只是她们不知道在哪儿罢了。 “没理由啊,我们又没有给她说相亲对象的身份……说起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对方居然是居野国的魏将军,如此说来的话……”朱清清凝眉沉思,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对啊,我也不知对方身份,当时爹说的只是一介兵卒……若是早知对方就是魏将军的话,我肯定会亲自去的!” “今天你爹是确定了对方身份才说的,他说那人是魏将军,一准没错。”朱清清欢喜得两眼冒光,激动莫名。 和居野国皇帝陛下身边的大红人牵扯上了关系,没准将来还能一飞冲天成为皇亲贵胄。 “如此说来,他应该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严玉心总结说。 事情总算是说得通,那么接下来就是寻找信物的事。 她们已做好全盘打算。 至于送信之事,吩咐府内任何一人去都行,也未必非得是颜未不可。 颜未毕竟是丫鬟之身,在严贺氏院内呆太久也不成体统,所以用过晚膳之后严贺氏便亲自送颜未回了自己房间,且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严妈好生照料。 严妈的一张奉承脸差点因此而笑得下巴脱臼。 一路跟随严贺氏,见她杵着拐杖回了自己院落,且熄了烛灯之后,严妈这才去向严玉心母女报信。 事情完毕她便回了自己房间,被吩咐天亮之前不许再出来走动。 出了今日之事,丫鬟仆人天刚黑便不敢再露面,所以当严玉心又用迷药将颜未迷晕带走的时候,除了帮凶朱清清便再无一人看见。 严府后山。 整片的黑。 “哗啦——”一声响,一桶冷水从颜未的头直浇到脚,绑在树干上昏迷的她打了个冷噤惊醒了过来。 这一次的药量没有先前那么重,只致颜未昏迷的量。 颜未刚清醒,严玉心那冷冰冰的厉声问话就已传来:“说,你将魏将军给你的信物藏哪儿了?” “魏……将军?”颜未气若游丝,尚且需要继续调理的身体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无情摧残!? “对,就是和你相亲的那个魏将军,就是昨天!”朱清清知道颜未已被自家女儿弄失忆,所以才会如此好心提醒。 “我从来……都没相亲过!”颜未毫不犹豫的回答。 潜意识里,她对男女之情那些事情是厌恶的。 “说谎——!你明明昨天才替本小姐相亲过,不会才一天你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吧!”严玉心继续质问,一旁的朱清清又一桶冷水从颜未的头顶给倒了下去。 虽才冬日临近,但是夜晚的井水依旧冰冷刺骨。 颜未只觉得好冷好冷,连缓慢流动的血液都冻住了。 脑袋里面还是混乱一片。 “我没有!”颜未抬头起来,目光坚定的紧盯母女二人。 她从未私藏过什么东西,她也从来不会做这样的违心事情! 但是下一刻她自己又愣住了,似乎有什么记忆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哼,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严玉心不满的抱怨,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在了颜未脸上。 颜未颤抖了好几下,还是坚持自己没有私藏任何东西。 虽然身体疼痛难忍,虽然觉得委屈万分,但颜未还是咬紧牙关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良久的冷水拷问和巴掌抽打,严玉心母女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最终她们也失去了耐心,将颜未从树干上解下后便扔了封信给她。 “这是家主让你送往京城的信,背后有地址,你现在立刻、马上——拿着这封信滚去京城。记着,你永远都不许再回来这里!”朱清清冷漠的吩咐着,随后强拉严玉心回了严府。 第8章 洞中二人 “娘,我们还没有得到信物你就这样放过颜未,未免也太便宜她了!”回了严府严玉心依旧不满,嘟嘴跺脚发泄情绪。 “严妈已说得明白,而且看方才颜未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就算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她平日里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是很难有所改变的。”朱清清细心宽慰女儿,显得非常有耐心。 她再了解不过,若是让她这个女儿心情糟糕,严玉心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那……信物要怎么办才好?”严玉急切的问,“听爹话里的意思,若是没有信物为证只怕此事难成。” 让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这可不是她严玉心所能做出来的事儿! 对方是受居野国皇帝陛下宠信的魏将军,她非嫁不可! “我搜过颜未身上并没有,严妈肯定她没有带多余的东西出府去,那么那信物就一定还在她房间里。”朱清清猜测着说,语气笃定。 严玉心料想也是如此,想了想又问了送信之事。 “我想了一个更为有趣的法子,对颜未那死丫头就用这么一点儿小手段,又怎么能让我的宝贝女儿解气呢!”朱清清温柔抚去严玉心脸颊的泪水,一脸慈母样。 严玉心的好奇心又被提起,忙追问道:“为什么娘你要让颜未送信给严铭?严铭那个人可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朱清清却只回答说:“这样的小事不值得你费心,一切我都已安排妥当。放心,等你看到不久之后颜未的惨状,你定会拍手称快的。” “当真?”严玉心转悲为喜反问。 她大概猜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可不会连我女儿都骗,”朱清清瞪了严玉心一眼,“明天就安排他们打扫院子,我们俩就借这个机会亲自去颜未的房间里找那个信物。” “嗯!”严玉心重重点头,模样乖巧。 今夜无月色,比昨晚更清冷。 颜未全身湿淋淋,借着模糊的记忆往白日里呆过的山洞走去。 那里还有几套适合她的衣服,虽然她并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她觉得很舒心,但是又有点不舍。 “严老太太对我那么好,我现在就要走了没有机会跟她道别,总觉得好遗憾。” 颜未还记得白天严贺氏看到自己回来时,那激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 简直比见到自己亲孙女儿还亲热! “……我该跟她说声谢谢的。” 颜未远远望着严府的方向,但强烈的第六感又不停地提醒着她:要尽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她刚顺着记忆往抱玉山中的汤池那里去。 眼前一阵强光闪烁,与此同时“轰隆——”一声炸响,一个强有力的大雷突然从天而降,颜未顿时被雷声惊吓跌倒在濡湿的草地上。 膝盖再一次被磨破,她伸手想抓什么稳住身形时,却一把抓住了带刺的荆棘。 颜未吃痛得惨叫一声,荆棘的黑细老刺扎入她掌心,手心顿时犹如被蜜蜂蛰了般的火辣辣,又痛又痒。 她身上的伤不可能这么快就好全。 拉住周遭植物往山上去,越是往上颜未越是着急,在她才看到汤池一角时大雨从高空毫不留情的倾倒了下来。 闪电的光亮正好照亮前路,颜未忙在茫茫雨中奔跑。 跌跌撞撞的了洞内,颜未擦水换衣藏好信,手抚过心口时有异样的感觉,只是她目前尚且不知是为何。 惊喜的是山洞内里竟有干柴,看样子还不少,将衣服换好之后,颜未才去点火。 火光刚跳动了几下她的身后便听有脚步声传来,颜未心中既害怕又慌乱,她顺手捡起旁边尖锐石块才敢转脸看过去。 只要是深山都会有野兽。 她的心跳得飞快,就快要跳出胸膛。 她手里的火熄灭时,洞口处的闪电光亮正好映照出往洞内走来的细长影子。 “抱歉,打扰了。”一个听起来还算温和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传递过来。 “谁??”颜未听到是人声心里略微放松,还是很警惕。 那是一个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在下路过此地被雨淋,见此有山洞故而冒昧来避雨,惊扰了姑娘实在抱歉。” 这人没有给她危险的感觉。 颜未慢慢松开了手心尖锐石块却不扔掉,随后她才背对着这人用冷漠的声音说道:“请别靠近我!” “是,在下明白,自当遵从。” 还是笑盈盈的样子,那样的笑容让颜未觉得虚伪,如此想着时她心里的话还就当真不经意的出了口:“不要用那种虚伪的笑容跟我说话,我不喜欢。” 话刚出口,她便猛然惊醒。 自己果真是糊涂了啊! 熟悉之人尚且不能说真话,更何况还是陌生人?! 闻言对方还真就止住了笑意,而后便用淡漠的声音接话道:“那还真是失礼了!” 虽是道歉,颜未却没能感觉到一丁点儿的诚意。 “你不必在意,是我心情不好,迁怒了你……很抱歉。”颜未埋头下去诚恳道歉。 “无论在我身上发生多少悲惨委屈的事,我都不应该因此而迁怒于别人……更何况对方还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颜未懊恼的想。 “啊?——”对方闻言吃惊反问。 颜未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那人“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她顿时就觉得对方莫名其妙,想再道歉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气氛着实诡异。 对方笑毕,见颜未仍没有任何反应他才认真说道:“抱歉,是在下得意忘形了。” 这人顿了顿又再诚恳说道:“小姐你可真有意思。” 真诚的话语,至少比先前听起来真诚多了,但是对于此刻的颜未而言反倒成了一种挖苦。 “呵——,”颜未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是多谢你的夸奖呢!” 她本是嫌弃的语调,似乎被对方会错了意,从对方又哈哈傻笑之中颜未很清楚的知道了这点。 “只当我是遇到了一个蛮讲礼貌的傻子吧!”颜未这样想着,她不想再搭理他,于是背过身去点燃了篝火。 洞内瞬间就明亮暖和不少。 “真是多谢了,方才我都冷得嘴唇直哆嗦了呢。”对方望着单薄消瘦的青衣背影,客气道谢。 “你想太多了,是我自己觉得冷而已,再说柴火放在这里不用也只是浪费。”颜未撇嘴,只想尽早结束和这人的无聊谈话。 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这莫名其妙的头痛让颜未心里更烦。 “小姐能和在下说说话吗?”对方试探性的问,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颜未对他的嫌弃心情。 颜未用指甲掐着太阳穴选择了沉默,她不想再跟这人多说一句话。 而这种默不作声的行为却被对方误认为是种默认。 于是乎,这人就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颜未只能默默听着,有声音她也睡不着,在头昏脑涨之中她算是知道了这人的身世和来这里的目的。 原来这人因忤逆了长辈犯了大忌讳被家族除了名,朋友最近要成婚他因无事可做所以才跟来了此地。 进山玩耍时突遇大雨,为了避雨他这才来了这个山洞。 这种家事颜未才不要听,她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始终垂头背对着他。 从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 看她这模样,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似的,话锋一转就直接问道:“假设小姐你刚中意的人就要与别人成婚,你会怎么做?” “……我才不会再喜欢任何人!”颜未在心里默默地回答说。 良久都等不到颜未的回答,料想她已经睡着,这人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抬头往外看,闪电依旧不停,大雨没有想要停止的迹象。 有风吹过,拂动他的长发。 感觉有点冷。 他转头看了看,颜未依旧纹丝不动,他才蹑手蹑脚的站起来,小心地捡了最长的柴火依次在洞口排好作挡风用。 柴火缝隙之中风依旧往里灌,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覆盖在了柴火之上。 他一直没敢乱动,就怕惊扰了颜未的美梦。 过于无聊的他在石头下面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想了想他又用手指头抹掉了。 第9章 启程京城 “你们若敢对小颜动手,我就跟你们拼上这条老命!”说话的是严贺氏。 与此同时,她将躲在墙角的颜未护在身后。 “娘,你护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作什么?”朱清清不爽的问。 严妈见严贺氏出来相护,她忙丢了手中棒槌瑟缩到一边。 这是颜未初到严府的场景。 “她是我带回来的,我就应当对她负责。”严贺氏气得七窍生烟。 “她方才偷了厨房里的食物!”严妈探出头,低声提醒颜未所犯错误。 严贺氏转身看向颜未空空如也的双手,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转头过去又恶狠狠地对她们说道:“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你们莫要冤枉人家。” 朱清清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 馒头肯定早被颜未给吃了! 颜未确实是拿了严府的食物,那只是严玉心早上嫌弃、丫鬟准备扔掉的白面馒头而已。 这种小事在严府是默许的,只不过是严妈想给刚来的颜未一个下马威,这才唱了这么一出。 “就算如此,你们拿棒槌打她是不是太过分了?啊!——?”严贺氏像护雏鸟一般将颜未护在身后,不允许她们靠近颜未分毫。 “老、老夫人,对……对不起,呜呜……”被班长打穿心脏,又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本是委屈万分的事情颜未都没哭过,如今就为了一个白面馒头居然哭得撕心裂肺。 确切的说,是严贺氏护她的行为感动了她! 刚被严贺氏带入严府就感觉到了这一群人的不怀好意,结果还真的是这样…… “不哭不哭,只要有我在他们谁都不敢欺负你……虽然我只是严令的养母,但这个家还是有我贺妍的一份,就算是严令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严贺氏折身过去抚摸颜未的头发,像安慰受了委屈挨打的孩子一样,动作细致温柔。 “要不是有我严令早死了,哪里还会有他如今的风光日子啊!你们让小颜不好过就是让我不好过,惹恼我了,信不信我将严府全毁了?!” 面对严贺氏的厉声威胁,朱清清看着她那苍老到连走路都要抖几抖的单薄身子心下耻笑,脸上却还是带着一贯的奉承笑意弯腰附和道:“是是是,清清记下了。” 严贺氏说的所有话她一向不以为意,一个连走路都要人扶的老太婆又能做得了什么?! “……小颜乖,别哭,跟我过去,去我那里……”严贺氏不再理会她们转身过去宽慰着哭得满脸是泪的颜未…… “啊呀!——” 颜未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声调在山洞回响震得她耳膜发痛,她猛地想起了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于是颜未忙转身看过去。 洞外雨已停,天早就大亮。 那人已不在这里,洞口依旧排着整齐柴火挡风。 “走……走了吗?”颜未身体软下来瘫坐在石头上,惊出一身冷汗。 身旁篝火略带余温,看样子那人才刚走不久。 “我原来是失忆了啊!” 一梦醒来。 梦里零星的片段并不能让颜未想起更多,她越是想头就越痛,为了让自己好过点儿她不得不停住思考。 手再抚过心口,颜未记得那里应该有个什么东西在,但一时半会儿她又想不起来。 “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才对!”颜未心下如此想着,顺手从怀里拿出书有“严铭”的信,看背面,果然有个很详细的地址。 “……看来她们没有说谎,从昨天看严老太太和严老爷似乎对我一直都还不错。” 颜未将信小心的收好。 看在严贺氏与严令的面上她也一定要将信送到。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信里写着什么,若是现在就知道的话…… 推开洞口柴火一件男款白长袍顺势滑落在柴草上。 领口处看样子是狐狸毛,尾摆像荷叶,有点厚度,并不是这个季节所能用上的衣物。 颜未俯身捡起将白袍上的水珠拍掉,又再细致抚摸这面料,朱清清母女的冬袍都没有这么好的质感。 一看就价值不菲。 “看样子是昨天那人留下的。” 回头看那铺列整齐的柴火,捏紧手里的白袍,颜未的心情总算因为这人的温暖举动而好了点。 四处寻找早已不见那人身影,颜未只得将白袍叠好,和洞里的那几件衣衫一起带走。 得将白袍物归原主才行! 颜未本打算折回严府跟严贺氏道谢之后再上路,又因为害怕再遇到那两个可怕女人就只能选择放弃。 “来日方长。”颜未握紧拳头想。 保护之恩,一生不忘! 突然寻回的记忆覆盖近事,离开这里时,她竟把史浩和小野都给忘了。 夜雨后山路更难走,待颜未寻了下山路走向与严府相反的进京路上时已快午时。 山麓转角处一辆马车突至,车轮碾过水洼飞溅起的雨水打湿了颜未的外衣。 颜未正缩在山麓夹角里歇气,又累又饿的连喊住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吁——”娇俏喝声起,并排而行的两匹骏马一并停住,与其一同停住的还有一匹不停奋力挣扎着想要逃跑的小马驹。 二八芳龄身着鹅绿衣衫的南宫凝脂从马车上下来,衣袂飘飘、发丝临风飞舞犹如仙女下凡。 颜未有气无力的歪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脸过去正对山壁。 她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 小会儿时间凝脂便到了颜未身前来,她最先看到的便是颜未紧护在胸前的白袍。 因她折叠整齐又被身体故意遮挡,所以凝脂只看到了那一截狐狸领毛。 “小女子凝脂,”凝脂行礼态度温柔,“……抱歉,泥水污了小姐衣衫。” “没事。”颜未有气无力的回答,还是没有将脸转过来。 “小女子着急送小姐回家,您看我们需要赔偿您多少银子?”凝脂笑意盈然十分客气。 “不必!”颜未回答得言简意赅,她已经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么点小事儿就让人家赔偿,那不是她的风格! “凝脂,怎么回事?”一个虚弱到就快断气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颜未听到好奇的转脸过去看了一眼。 一个面部惨白的少年和凝脂年纪差不多,弱不禁风到随时都将会毙命一般。 “东方遇,我不是让你好生盯着小姐吗?小姐还年**刻离不得人……你这要死要活的模样,就不要再出来丢人了成吗?”还没等颜未说话,凝脂就已转头对东方遇发起了火来。 训人训得一点儿都不客气。 “呵呵。”东方遇只是傻笑,扶着马车外壁喘息好几次才继续说道:“小姐还睡着……那马叫得我心烦我睡不着。” “……”凝脂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盯着颜未怀里的白袍看,思虑小会儿才再试探性问道:“小姐可是要出远门?” “嗯。”感觉不到恶意,颜未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在路上捡来的小马驹送给小姐,就当是赔偿。”凝脂快速的说。 “不用!”颜未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再看向摇摇欲坠的东方遇,“你们先走吧,我没事,不需要什么赔偿。” “反正那小马驹也是捡来的。”东方遇却开了口,说话间他已将那马儿给牵了过来。 这一次走路倒是平稳,没有了要倒地的感觉。 马儿见了颜未叫得欢畅,刚刚明明想挣脱束缚逃跑。 “看,它好像很喜欢你呢,”东方遇说着丢了马缰就往马车那里快步走去,走得跌跌撞撞,呼吸因此变得急促压抑,“累死了,累死了……连呼吸都好累……凝脂,我好累啊!——” 比先前更虚弱的声音。 话音刚落他就直接趴倒在了马车壁上,凝脂见此也顾不上颜未了,跟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行完礼就快速折了回去。 扶东方遇进了马车,凝脂便策马扬鞭往严府的方向去了。 “吁吁——”小马驹欢快地叫着,很中意颜未。 第10章 南宫当铺 “你想跟着我是吗?”马车走远了,颜未才站起,细致抚摸小马驹的头。 小马驹“嗤嗤”的叫着甩着脑袋,显得非常高兴。 “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啊。”颜未望向前路无奈的笑。 那里正是凝脂和东方遇过来的方向,看样子他们是从京城方向来的。 听颜未不停跟自己说话,它发出欢快声响不停刨着前蹄。 “既然这样,你就陪我上路吧。” 颜未熟练翻身上马。 这种感觉又非常熟悉! 颜未最后回头望了望严府方向,而后才骑马往京城方向走去。 在来时路上偶遇樵夫,颜未询问过。 再往前面走一段路便有一家客栈,客栈旁边有马厩,旁边有一间当铺和几家住户。 严府里。 少了颜未反而更加鸡飞狗跳。 朱清清和严玉心在颜未房里翻找,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严府外。 站着与颜未在山洞呆过的那个少年,在这大雨刚停的天气里嘴唇冻得发紫。 “早知如此我就该多带几件外袍出门……好冷啊。”他独自嘀咕着,抬头看紧闭的严府门半响。 少年身轻如影一跃便上了严府大门旁边墙顶,抬头扫视一眼看准花厅位置就潜了进去。 来时无影,去亦无踪。 无人看到。 中午时分,严妈进花厅收拾看到了那个小盒,因她之前从未见过便急忙拿过去给严玉心母女看。 她们母女怀着疑惑心情打开小盒。 小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粗陋的深绿如墨般的方形玉佩,半个手心大用一根旧红线拴着,正面雕刻着猛虎下山图。 图案并不精细,雕刻手法拙劣得明显。 严玉心好奇拿起来看,感觉背面有字她便翻了过来,背面果然有两个字——魏秀。 这是魏将军的名字。 一见那字她连跟朱清清说话的语调都在颤抖。 “娘……我们先回房再说!……” 朱清清盯着玉佩背面两个字激动得差点惊呼出声,吩咐丫鬟继续打扫院子后她便急忙带着严玉心回了自己院落。 严妈一头雾水待在原地不明所以。 紧闭房门,两人再看这玉佩赫然有“魏秀”二字,异常醒目。 朱清清拿着玉佩的手颤抖不停,已经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严玉心看着她激动模样,不停点头跺足蹦跳欢呼雀跃,前所未有的开心。 “娘……快、快差人通知我爹!”严玉心突然叫道。 “对对对,玉心你说得对!!”朱清清语速极快的附和。 夜长梦就多。 紧握的玉佩已经被香汗所淋漓,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暴露青筋的细长手指给捏碎掉…… 少年策马奔腾往京城方向去,郁闷了一路,身上新衣他越看越觉得碍眼,最终暴力脱下随手扔在路边。 偶尔有人路过看到他模样就跟看疯子一样。 “罢罢罢,还是先去京城吧,太子殿下的生辰就快到了。” 白马渐染污泥,确实不那么雅观。 樵夫所说的地方,因有小马驹的帮忙,刚过午时不久颜未便到了。 站在客栈门前她又犯了难,身无分文的她又哪有什么钱吃饭住店? 四十来岁戴着高帽、堆着一贯生意人笑容的店家从客栈里走出来,看了颜未一眼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便和颜悦色的对颜未提醒道:“小姐若是最近手头紧,可将身边值钱物件当入南宫当铺,等手头宽裕了再来赎回便可。” 店家顺手一指,那是樵夫所说的当铺。 “信用度极高,这是京城有钱人在这里开的分店,今天恰巧管事小姐也在。”店家又说。 颜未从山中走出,料想她是想入京,店家这这里见过许多这样的路人,所以才能一眼就看透颜未的难处。 从严府那边过来的人大都出身贫苦。 “……哦。”颜未应声看向旁边当铺。 一间并不大的店铺,比这客栈新得多。格局虽然小,用的建筑材料却是最好的。 “只管典当,不问出路。”店家又好心提醒了一句。 颜未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以典当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先前凝脂看那件白袍的眼神,颜未觉得或许可以先将这件衣服给当了。 “以后再赎回就是了,而且我带着上路也不方便,万一磨损了就麻烦了。” 在典当期内当铺有义务保管好客人的典当物,一旦过了典当期典当物便由当铺自行处理,或拍卖或售卖。 颜未是知道这些规矩的。 主意拿定她便往旁边南宫当铺走去。 “小姐,请问您想典当何物?”对方刚见颜未踏入当铺就单刀直入的问道。 身着淡蓝锦缎的十一二岁少女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直盯着颜未看。 “麻烦看看这件衣服能当多少银子。”颜未直截了当的拿出那件白袍。 白袍被少女捧去后台找专人估价,一会儿之后颜未便拿着二十两银子走出了当铺,她的前脚刚踏出当铺,小马驹就摇着尾巴跑到了她身边来。 “善佑。”颜未喊了一声摸摸这小马驹的头,看样子它已习惯了这个刚得到的新名字。 善佑低声叫着时她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给小马驹取这名字的缘由——善良的人,必被苍天所庇佑! “……不行!”颜未猛的跺脚,手从善佑头上蓦地收回然后又快速折身进了当铺里。 少女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转回了头,颜未再回当铺她已知道缘由,于是便笑靥如花的问道:“后悔了?” “抱、抱歉,那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我不太好擅自做主!”颜未没有费唇舌去解释。 “真遗憾!”少女非常遗憾的说,“……实话说来,我还挺喜欢那件袍子呢,极其难见。” “抱歉,”颜未站直,忙弯腰鞠躬致歉,“真的是非常抱歉。” “没事,我家当铺从不强求客人。强求跟抢掠并无区别,姐姐知道的话会不高兴的。”少女笑着说,态度温和。 “给你添麻烦了。”颜未再次致歉。 又成了身无分文的人。 但现在的她已没有了先前的迷茫。 “没事,”少女将白袍好生递还给颜未,触及到颜未濡湿的袖口,“这白袍可是防水的,下雨的话小姐不妨将其当雨衣用。” “这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我得更加爱惜才是。”颜未说。 少女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才对颜未说道:“你且等我小会儿。” 说罢少女径直进了当铺里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大红色雨伞以及一个套线背包。 “这些旧物件放着也是闲置,就送你了。”少女将东西直接塞进颜未怀里。 “……诶?那怎么可以!”颜未说着后退一步,不敢去接。 “没关系的……若是你觉得过意不去的话,等你以后发达了买了新雨伞送我便是。每月二十四日,我都会在这里。”少女笑盈盈的说。 颜未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又对少女鞠了躬。 少女跳开依旧笑着说道:“若是将来那白袍主人真想舍弃那白袍了,请你务必当入南宫当铺。” 东西不是她自己的,颜未做不了主。 “也只是这样说啦,南宫家不强求任何事的。”少女认真的说。 “若真有机会的话,我就帮你问问看。”颜未说。 “好,”少女笑着点头,“不强求。” 第11章 因缘际会 颜未再三道谢才走出南宫当铺。 她手里多了一把大红雨伞,和一个能将白袍装进去的背包。 背包由粗布制成,口上有线可拉伸,两个宽带可背上。 用原本的包裹将白袍细致整理好,颜未这才将其放入背包里,大红雨伞绑在善佑身上。 “……唉,又身无分文啊。” 颜未摸着饿扁的肚子往客栈方向走去。 “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事做吧,开水白馒头都行,这才刚出门哪。” 颜未平日里的月银都支付出去给史浩上私塾、和替他们盖新房舍了。 偶尔宽裕时会救济街头流浪孩子。 所以,四年前她身无分文,现在的她依旧身无分文。 颜未抬脚刚想往客栈那里去,店家那抬高几度的声音就已急切传来:“小姐快让让,那边有马过来了!……” “——啊?”颜未惊声,刚才她还看过路呢,因为有过前车之鉴,她可不想再将衣服沾染上污水。 “得得得——” 当真有马蹄声传来,就在距离颜未不远之处,闻声她忙往旁边侧身一跃。 “吁!——”铿锵有力的声音,白马得令停住,未着外衫的少年被冷风吹红了脸颊。 颜未堪堪躲避而过。 看他未着外衫冷得轻微抖动的样子,颜未就想起了洞内一事她迟疑着走上前,试探性问道:“那、那个,你……” 仓促之间她也没想好应该怎么说。 “什么?!”那人闻言转脸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颜未。 见他目光移动她忙后退几步,做出防备之姿。 店家也走了过来。 一见两人模样他迟疑了一下才探头过去,又再看了看两人将目光落在颜未身上才好奇问道:“小姐的衣服有没有被弄脏?” “没……没有。”颜未忙回答。 “你衣服又没弄脏,叫住我又是因为何事?”少年言语冷漠,让人望而却步。 “实在抱歉,小女子认错人了。”颜未忙躬身致歉。 “哦。”对方云淡风轻的应了一句,应承完他就转头过去对店家问道:“你家客栈可有什么好吃的?……走了一路又累又饿的。” “有有有,”店家忙点头哈腰,“小店有现成的。” 店家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把外衣扔掉了,冷死我了。” 颜未转身过去时,听到了这少年的嘀嘀咕咕。 “啊,看来是真的认错人了。”颜未摇摇头暗想,心里非常失望。 “那人可比这人有礼貌多了。” 颜未如此想着,本是心想却又不自觉的嘀咕出了口。 肚子饿得“咕噜噜”的响,颜未偷偷地揉了揉肚子,有三顿没吃饭了。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等那少年突然转头大声质问“你刚刚在说什么”时,颜未才真正醒悟过来。 “啊?——” 背对少年的肩膀有点颤抖,颜未发出连自己都厌恶的讪笑声,连头都不敢回忙摇头摆手快速回答道:“没、没什么。” “你刚刚明明有说什么我听得清清楚楚,”少年指着自己耳朵认真地一字一句,“我的听力一向很好,我情愿相信我听到的,也不相信你说的!” “咕噜咕噜……” 颜未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唱起了空城计。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直紧盯着颜未看,就差盯出一朵花儿来了。 店家被夹在两人中间不敢多嘴,怕自己一开口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那样只会坏了自家生意。 于是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一见店家退开,少年便更加的不依不饶起来,一面隔着衣袖拉着颜未的手腕,一面絮絮叨叨地说道:“罢了,我们去店里慢慢说,都过午时了饿着也不是个事儿……” “喂!——”颜未跺脚。 怎么还动上手了? 现代男女这样行径很正常,但到了这里便是授受不亲了。 “你干嘛啊?……”颜未惊叫着连连后退。 “废话少说,你得跟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不然的话我饶不了你!”咬牙切齿的语调,以及挑起的眉毛,和手里加大的力气。种种迹象表明,这少年已经到了怒发冲冠的地步! 颜未试着从他手里挣脱。 失败。 “那……那个,依小的看您们二位还是进里面边吃边商量吧。”店家适时开了口,瞬间就来了个一石二鸟之计。 “也对,”少年满意点头,“我得先和这位小姐好好的说道说道。” 说话间他手上的力气加大,颜未跟个雏鸟一样被少年给拉进了店里去。 进了内里雅间,他才将颜未放开。颜未缩在角落门扉处,瞪大眼睛盯着少年。 两人紧盯彼此,直到店家与小二将酒菜都上齐。 其实店家本可以不来的,但也想来看看这二人关系是否有所缓和。 却没想到火药味更浓了! “待会儿你记得站远一点儿,他们没开门出来唤你,你就别过去打扰。”店家关好雅间门,将小二拉到一边细致吩咐。 “为啥?”这小二一看就呆呆傻傻的。 “没感觉到那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吗?我们过去只会遭殃而已!”店家低声说。 “……哦,”小二傻乎乎的点头,“老板您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嘿嘿……” “真蠢,看样子我说再多你也不会开窍,”店家恨铁不成钢的凝眉,“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今天这顿饭可就由你买单了。” “啊?”小二手足无措。 “这人点的可是本店最贵的菜品。”店家说完便转身离去。 目送店家离开小二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最终聪明绝顶了一回,移动了几步到了楼梯口。 距离颜未所在的雅间正好隔了一个空房间。 “坐下。”少年一脸严肃的发号施令。 颜未看了看他,不为所动。 “跟使唤小狗一样,谁会听啊?”颜未在心里咆哮。 “吃。” 少年起身将筷子摆好在颜未面前的碗上,还是非常不礼貌的语气。 颜未盯着他,动也没动。 “这菜你是看着他们端上来的,而且我又未曾离开你半步,所以就算是我想下毒你也没能给我这个机会。”少年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颜未直接问。 颜未背靠门边墙壁,若是对方动手,她一推门就能跑出去。 “呵呵,就算小姐想要跟我吵闹,也得先吃饱才行。”少年答非所问。 “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颜未再问。 “这很重要吗?”少年头也没抬,替自己倒酒。 “我不会跟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同桌吃饭。”颜未理由充分。 “那请问小姐芳名。”少年倒好酒,举杯对颜未示意他开动了。 颜未迟疑着想了想这才回答道:“颜未。” “玥影。”颜未刚回答完,少年便放酒杯直接回答道。 “岳影?”颜未心想,她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那就有请吧。”玥影做了个“请”的姿势,比之前要有礼貌得多。 第12章 送信朱府 “吃饱了,吃饱了。” 玥影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心满意足的感叹了一句。 与他同桌吃饭的颜未早就放下了碗筷,全神戒备的观望着他。 “嗯?”玥影放下杯子抬头。 方才共同进食尚且算是相处融洽,如今再看颜未脸色变换他料想这事情还没完。 于是他的身子往前倾,一双桃花眼眯起,略微歪头想了想才说道:“等我将这饭钱付了,再与颜小姐你一同说道说道。” 他的模样实在讨巧,加上未着外衣的别致,倒是让颜未没有那么生气了。 说起来这场战争还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如今颜未再也感觉不到玥影的怒气,觉得事情应该快解决了。 如此,她也好继续赶路。 本想自己付钱,但因知自己囊中羞涩,故此颜未没有搭话,只是默默望着他起身的行为淡淡笑着道:“那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吃饱喝足后便再也没有先前那么多怒气,颜未心里诸多不满也就这样消失掉了。 她反而还很感谢玥影的这一饭之恩,所以在有意无意之间已将他的模样记住,想着以后若是再相遇的话一定要请回来。 这么一小桌菜已抵得上颜未在严府的一个月的月钱。 两人独处时,玥影也没有了先前那般张扬,和方才见面时完全不同。 在小二欢天喜地的带领下玥影到了柜台,将玥影交给店家后,他才像是卸下了心头重担似的去了后院。 店家探头观望颜未并没有跟着一并出来,心下觉得不好,正想开口问句什么时,只见玥影低头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潇洒放在柜台上。 他接下来的话就消除了店家的疑惑和担忧。 “二十两应该已足够,剩下的先存放在你这里,等下次颜小姐再往这里来时,这余下的银子就替她付饭钱了。” “为何?”店家戴着高帽的脑袋晃了晃心下好奇,这种事他从没遇到过。 余下的钱都够颜未与他在这里吃住半月了,这着实是有些夸张。 “我不会拒绝身体最诚恳的声音。”玥影还是淡淡的笑。 一本正经说着张扬话语的他让人觉得厌烦,而笑着讲着礼貌词汇的他又反而很讨喜。 见店家疑惑他又再指着自己耳朵,用方才那一本正经的腔调再说道:“我先前不是说了嘛,我的听力一向很好。” 店家依旧迷茫但这真金白银的也不可能拒绝得了,他忙将银子收了态度比先前更好。 “好的,小的记下了。” “那就有劳了。”玥影很礼貌,说完转身便往外面去,一面走一面高兴笑着再说道:“替我谢谢颜小姐,这一次在下很开心,哈哈。” 再说颜未,一直老老实实的等着玥影回来再继续理论,这左等右等的都不见他人影,她便下楼问个究竟。 店家也只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当颜未听到玥影那句“我不会拒绝身体最诚恳的声音”时,初始还觉得疑惑,后来一想她便明白了。 玥影听到了颜未肚子饿得叫的声音。 辞别店家,颜未对玥影怀着极其感激的心态骑着善佑全力追上去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他不是说要上京吗?若是有缘我们或许还能再见面。” 玥影的行为不仅改变了颜未对他不好的印象,还让她格外上了心。 毕竟颜未最不想欠的就是人情! 但这一路走来,她觉得自己越欠越多,而且还都是些陌生人。 “说起来这些陌生人对我可比严府的人好多了。”颜未感叹着,往京城方向去。 抚摸着善佑的头,她又想起了背后的白袍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若是也能一并将这衣服还了,也就好了。” 善佑只能低低叫着算是附和。 只有一条通往京城道路时颜未下马询问过,确实有一位骑白马少年往这里经过。 若说看不清人模样的话,那白马他们还是有看清楚。 确认几次颜未才算安心。 沿途路过时,又偶遇了被抓入京的、会些拳脚功夫的女子,她只能远远看着她们坐在囚车里被官兵带走。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惧怕。 颜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只是不精通罢了。 被抓走的,大都是些十几二十岁正值大好年华的女子。 颜未唏嘘不已。 “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被杀,环日国还当真是奇怪。” 环日国皇帝陛下名为环日明希,是颜未熟知名讳的、却未曾谋面的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见到这位皇帝陛下。 等颜未一路边找事情做边赶路,非常努力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 虽然距离冬天更近,连颜未都感觉到丝丝寒冷,但京城的女子都还身着清爽衣衫。 美得连颜未都觉得眼花缭乱。 颜未到京城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送信给严铭,等她循着信封上的地址一路问一路走到严铭所处的地方时已经入夜。 “这确定是要交给我的信?” 面对这面黄肌瘦,一脸不怀好意打量自己的瘦弱少年,颜未只能无奈点头。 这人便是颜未要找的严铭。 与颜未路上遇到的东方遇的病态惨白不同,他是面黄肌瘦的白,好似一直营养不良一样。 全然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看到对方那探寻不停地目光颜未就觉得心内不爽,仿佛自己是个待售卖的物品一样被人心怀鬼胎的看着。 “我知道了!” 严铭瘦弱到只剩皮包骨头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颜未心惊肉跳的看着,脚尖挪动很想转身跑掉。 “既然将一切都已安排得明白,那么颜姑娘你就先暂且住在这里吧。”严铭眯着小眼说,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若是知道这封信被朱清清做了手脚就算是拼尽全力颜未都会跑的,但是现在她并不知道那么多! “……不、不用了!”颜未后退一步不安的拒绝。 耳边有冷风吹过她冷得哆嗦了一下,顿时心生寒意。 对方的笑意让她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的不安,只想远远的逃开这里。 身后,是朱府。 在黑夜与树影的掩映之下,颜未并没有看清。 她只当这是严家在京城的另外一处府邸。 见此,严铭脸上的笑意更深,比之前更加和颜悦色了一些,看了颜未身后一眼这才好心提醒道:“颜姑娘,你看现在都近深夜了,就算是在京城夜晚也是不安全的,所以我劝你还是先住下吧,就算有什么急事也得等天亮了再说啊。” 听他这么说,颜未偷偷瞟了周围一眼,除了打更的声音以及夜虫鸣叫的声响外还真就无人声了。 “严府”四周还有别的府邸,颜未看到这里才默默点头非常客气的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既然拿了严府的信来那就应当好生招待才是。” 严铭脸上笑得快要开花,转脸过去的阴沉笑容颜未见过许多次。 这一次却被黑夜所掩盖。 进了府里梳洗完毕,颜未终于抵不住疲劳沉沉睡去,连被人搬动离开“严府”都不曾知晓分毫…… 第13章 被卖青楼 床榻上人儿一直酣睡,呼吸平稳。 因过于疲劳而卸下防备的颜未,感觉不到危险已经临近。 严铭探身默默观察着颜未的睡颜,明目张胆的将唾沫吞得“咕噜噜”响。 这里是他租住的别院,此时已过半夜不可能有人会来打扰。 粗暴直接的他已将自己外衫扯掉,正落在他的脚边。 “我老早就想尝尝严府丫鬟的滋味了,要不是有母亲拦着的话……” 心中这样想着时,他的喉结翻动着又“咕噜”了好几声。 因过于纠结而不敢靠近的他,心里默默计较着得失。 为怕自己将书信看错,严铭恋恋不舍的目光离开了颜未折回桌旁。 将烛灯再挑拨得亮了一些,对着跳动的火焰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过去,因恐惊扰了沉睡的颜未,他几乎算是嘀嘀咕咕出了声:“严铭。府中丫鬟颜未赐于你玩耍,厌后可将她卖入青楼,钱财悉数归你,此事保密。朱清清。” 后面还有严府当家主母印鉴,严铭确认再三,认定没有错这才又再折回床榻旁。 脚踩衣衫上。 平时宝贵得要命的东西,此时在他眼里犹如草芥般可以任意践踏。 “咕噜,咕噜——” “嘿——嘿……” 喉结上下翻动发出了好似被浓痰阻塞了口腔的难听沙哑声,此时竟成了他行为的催化剂。 再瞟一眼那书信,他又露出了在花街柳巷之中的一贯模样。 “嘿嘿,既然夫人将你赐给了我,那小娘子我就不客气了,哈哈——” 猥琐的笑意加深,换作平日他早就扑了上去,或许是想停留这样的快乐无上的感觉,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呼啊……” 一声痛快的呼声出口,他的身体本应落在香软之上,却因过于激动而踩到衣角直接扑了出去。 “呜哇!——”吃痛尖叫。 一想到床上还有个人,他怕惊醒了颜未忙捂着自己嘴,因疼痛和呼吸难耐而流出的涎水就这样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了下去。 疼痛加剧,他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同时,这一摔也让他从美梦中惊醒,脑海里不自觉的就响起了白日里那些放高利贷人的话来:“……严铭,你应该知道自己欠了我们多少银子了吧?再不还钱的话,信不信我连你的第三条腿也一并打断了!” 那些人拿着棍棒,将严铭围在墙角厉声威胁着。 无论平时严铭如何狐假虎威,但在银子面前他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的。 “我知道我知道,希望哥儿几个再宽限些时日,我一定还,一定还!”严铭抱着头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哼,明天你再还不上的话,就休怪哥儿几个不客气了!” “就是就是。” “不然的话我们就直接找朱府要钱。” “对,实在不行就去严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威胁着严铭。 严铭无奈,只得保证明天一定将钱还上。 唯独这件事情他不敢让朱府和严府人知道,不然的话他以后就没了活路。 若是让严妈知道只怕她一棒槌下去他的小命就没了! “可恶!——”严铭恨得是咬牙切齿。 严铭思虑再三最后才非常不甘心的穿上衣服,将房门仔细锁了才趁着黑夜带着书信出门去。 黑夜里,进京必经之路上。 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因戴着斗篷而看不见她的容颜。 “深院,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一个稚嫩的问声,听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吧。”一个咬词不清的回答。 这人倒是没有着什么隐藏自己身份的装扮。 斜边挎一个包一直没有合上过,露出各类肉干。手上抱着的也是,回答小女孩问话时,她也不停往嘴里塞着,好像有人要跟她争抢似的。 此人十九岁,比小女孩大了十多岁,因嫌换衣服麻烦所以她长年只着黑衣。 “大晖郎,你都安排好了吗?”小女孩转头,对着黑夜里问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答。 “一定不能让褚哥哥知道喔。” “嗯。”对方轻微的回答。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劳公主殿下您亲自来吧。这天寒地冻的——”陆深院嘀咕着,要不是有好吃的她才不愿意陪着他们在这里吹冷风受冻呢。 “我不放心!”茹仪公主认真的说。 忘仙醉。 通宵不熄灯,绚烂似在梦。 忘仙醉,忘仙街最繁华的青楼,头牌名妓、优伶、红粉佳人皆深藏于此。 王侯将相藏妾寻欢,翩翩公子把酒当歌。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平民钱换春宵一刻。 夜半,无人,天地寂静似无声。 月色柳树下,双蝶绣罗裙女子站在柳桥头娓娓唱那张先《醉垂鞭》: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惹人心惆怅,不忍扰之。 文人听此曲,借酒相和之。 当年之月早已落去,罗裙女子也已没入风尘。 内里,有名伶款款在唱《忘仙醉美人》。 茫茫摘星明月忘,晨曦柳畔罗裙舞。 畅畅饮桂仙同醉,人世悲喜若有无。 皎皎河汉缈若烟,轻舟夜下乌头船。 盈盈飞天寻归处,忘仙醉美人之屋。 忘仙醉与别处青楼不同,门前月下并无老鸨妓女招揽客人,只有四位壮汉两左两右的守在门前,挡住那些闹事或无钱的人。 忘仙醉与别处并不相同,并非是有钱人就能进得去,当然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让其进去的。 美人屋两处,一处隐居,一处寻欢。 寻欢之美人,一为身心,一为灵魂。 前者之美人,屋一处,闺房;后者之美人,屋两处,琴棋书画交友与避世之所。 倾世容颜,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深阁内里。 严铭将信给蒙着白纱的女子看了,见那人点头他知生意能成单刀直入的说道:“四成。” “三成!”这女子落地有声。 “单是这严府丫鬟名声也不单单值这个数。”严铭伸出手指比出一个数。 女子闻言沉默了一下,考虑了半响才挑眉说道:“我知你已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所以……三成。” “你!——”严铭气得手脚直抖。 “严府的名声确实值点钱,但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敢接下你这单生意的在京城也只有这忘仙醉了!” 女子扫视了昏暗的房间一眼,在严铭尚且还在考虑的时候她又再补充道:“机会只有一次。” 说完她款款坐下,然后再瞟了严铭一眼再说道:“第一次谈不拢的生意,我可没有闲心再跟你谈第二次!” “……好!”严铭确实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那好,成交。”女子站起,声音轻快。 严铭正想离去,那女子却突然说道:“要将严府的卖身契留下,将来若是有个好歹忘仙醉也能有个说法。” “嘭”的一声严铭将书信重重拍在桌上,一面开门一面往外面走气呼呼的说道:“依照约定我今天中午来拿钱。” “好,三成,保密,”女子笑靥如花,“欢迎再来照顾忘仙醉的生意啊。” “哼。”严铭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 第14章 合力击杀 天还未见亮此时的忘仙醉已是热闹非凡。 众多客人围在一起,一同讨论今晚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 忘仙醉几月才有一次的拍卖会没有人愿意错过,尤其是今晚在已经得到了准确消息的情况下。 今夜忘仙醉将拍卖严府丫鬟。 严府主宅虽在环日国边境处也有些名气,虽从本质上来说严府算是朱府的附属品,可就算是如此它在京城还是很有地位的。 皇帝陛下很重视边防将军严令。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若是能拍卖得严府丫鬟,或许还能从她口中得知严令的把柄什么的,故此有了严府丫鬟身份的颜未才比一般姑娘价高一阶。 被弄去沐浴更衣后中了严铭迷药的颜未仍没有醒来,蒙着白纱的女子就坐在她的床边一言不发。 有丫鬟敲门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移步到门口。 “莺莺姐,外面都已准备好。”丫鬟将门半掩低声禀告说。 “可有什么异常?”她问。 “没有,全部都是昨夜的客人,没有生面孔入内。”丫鬟肯定的回答。 “准备开始吧。”陆莺莺将房门关上。 “看来是等不到你醒了,原本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给你做呢。”陆莺莺自顾自的说。 忘仙醉的众人围成一圈一直兴奋讨论着,而茹仪公主那边却寂静到没有人声。 良久,陆深院才打了个哈欠道:“公主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天都快亮了。” “不行,人没找到,本公主就不能这样回去!”茹仪公主还是紧盯着那个方向,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虽然她是真的很困。 “什么人值得公主殿下您亲自等啊?”陆深院问了一句,知道茹仪公主不会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道:“等了这么久都不见来,估计是有什么事情给误了时辰吧。” “不会!”茹仪公主肯定的说道。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派人来这里……继续等?”后面玥藏晖用细微的声音说得小心翼翼。 “大晖郎,我一定要等着才成!”茹仪公主态度还是很坚决。 “嗯。”怯懦的回应声。 “不对啊,按照时间推算颜姐姐应该早就到了才对。”茹仪公主暗道,心下不安。 来的路上她再三确定过,颜未要进京的话百分之百会走这条路。 实际上颜未并没有走这条路,而是往了旁边那一条小路。 为了赶时间而已。 时间又一点一点的流逝茹仪公主越来越不安,到最后她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走。”茹仪公主招手命令。 虽然不知道她又要去哪里,但是众人也还是因为要离开这里而松了一口气。 “去……哪?”玥藏晖缩头缩地脑问了一句。 “朱府。”茹仪公主回答着上了马车,玥藏晖跟了进去。 两小孩身份尊贵坐前面,陆深院坐后面一架。 此处距离朱府并不远,还没有到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到了朱府外。 颜未不久前才来过的地方。 缀着璎珞的华贵马车停下,陆深院下了马车探头说道:“公主殿下、晖殿下,我们到了。” “去旁边有一口枯井和一棵老柳树的宅子。”茹仪公主探头出来吩咐道。 “是。”陆深院应和了一声,马车又继续往前驶去。 到了目的地茹仪公主叫众人在原地等着,只带了陆深院和玥藏晖从侧门进入。 轻车熟路的转过几个胡同。 淡薄月色被树影遮盖,檐下灯笼稀少仅能照亮前路。小院格局甚是简单,进去一眼就能观尽。 偏屋有光折射在轩窗上,屋里有一个人影晃动,看样子正在喝酒。 这里正是严铭租住的小院。 陆深院关了大门在小院门口守着,茹仪猫腰往那边去,玥藏晖安静跟随在后。两人本就年幼,这一下又隐藏在黑暗里就更难被人发现了。 茹仪背脊靠墙,玥藏晖照做。 茹仪小脸平静一点惧怕的神色都没有,而他身旁的玥藏晖早就激动到快跳脚。 屋里依旧安静,看样子严铭还是没有发现窗外有人,茹仪又再静静等了小会儿,确认了屋里的情况她才示意玥藏晖去敲门。 玥藏晖点头,握着拳头轻巧越过茹仪毫不犹豫的敲响了门。 连敲两下,他沉默着没有出声。 屋里的人侧耳一听,身子一僵随后将酒杯放在桌上便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过来开门。 她以为是陆莺莺给他送钱来了。 两声敲门声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门被打开,严铭吃惊的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陆莺莺,而是一个才八九岁的小子。 严铭盯了小会儿,又探头往外面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陆莺莺的影子,他这才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严铭一面问,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面前这来路不明的小子,面黄肌瘦的白因为刚喝了酒而现红晕,已经基本见不到他原本萎靡不振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所以他问玥藏晖时便没有了以往的不可一世。 “你是严铭吗?”玥藏晖直接问顺势瞅了一眼屋里,确认屋里没有第二个人他才收回了视线。 “你又是谁?”严铭问,看对方衣着华贵严铭内心疑惑。 “有人让我给你送钱来。”玥藏晖又说。 “真、真的?”玥藏晖的话瞬间就打消了严铭的疑虑,问话的同时他又因为过于激动而晃了晃身子。 “嗯。”玥藏晖抬头一笑,然后慢慢伸手往胸前探去,严铭不疑有诈反而欣喜的跟着弯腰下去,急切的眼神随着玥藏晖的动作而移动。 与此同时,一直身藏在黑暗里的茹仪也动了,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抽出,听闻脚步声玥藏晖忙往旁边一跳。就在严铭的目光和身形都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而移动的时候,茹仪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犹如鬼魅般,还没等严铭惊觉转头过来,茹仪便一跃而起一脚直踹严铭下身。下一瞬严铭就被痛得弓身,想要护住已经晚了,于是他忙往屋里退去。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已经从这个矮小的影子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种感觉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一旁紧盯着严铭动作的玥藏晖一见他往里退去,便在茹仪收脚的时刻朝着严铭侧边膝弯里全力踹去。 严铭原本就醉酒,身体连走路都要晃几晃,如今没了太多抵抗力的他“咚”的一声闷响就被玥藏晖给踹倒在了地上。 茹仪的劲儿实在是大,才不过七岁而已竟然一脚踹出了十七岁的力量! “别动!”茹仪抓紧时机手中匕首反握,重重坐在倒地不起的严铭的胸口,用刀锋抵在严铭咽喉处。 速度太快,快到严铭都没法做出反应。 见大势已定,玥藏晖整个身体也扑了上去,双手死死的抱住了严铭挣扎的双腿。 “你?——”严铭瞪大双眼,刹那间也反应了过来,慌忙之中便想用双手去掐茹仪纤细的脖子。 谁知茹仪早有防备,就在他手刚要触及到她脖颈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的一刀割在了严铭的咽喉上。 温热潮湿的鲜血顺着泛着寒光的匕首流下,渐染到茹仪的银杏袖口上。 “为……为什么?”严铭双眼凸出,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被两个小孩给制服,还能给他一刀。 连他都没有如此果断杀人的能力。 “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人!”茹仪言语冷漠,手中力道有所保留,特意给严铭留下了知道事情真相的时间。 “谁?”严铭又再问,气息逐渐变得微弱。 第15章 系之部落 “今晚,被你卖到忘仙醉的人!”茹仪言语很平静,但是严铭还是听到了她话语里的颤抖。 “颜……”严铭张了张嘴,刚发生不久的事情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给忘了。 “谁都不能亵渎她!”茹仪咬牙切齿的说,“虽然我知道事情一定会演变成这样,但是真当我来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可气、可恨……” “什……”茹仪的絮絮叨叨让严铭摸不着头脑。那一瞬间他好似忘了自己在流血,忘记了脖子上的疼痛。 “能被系之部落的人杀掉算是你的荣幸!”茹仪冷笑一声,不想再跟严铭废话下去,手中匕首加重直接给了严铭一个痛快。 严铭的身体僵硬了几下,随后便不动了。 玥藏晖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这样的茹仪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在马车上茹仪跟他说要去杀一个人,他以为又是茹仪的恶作剧,但是现在,这个人就真的被茹仪给杀掉了! 茹仪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的心瞬间往下坠落。 玥藏晖看过不少血淋淋的场景,也是因为他看腻了这些才逃出来的,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又在纯洁无垢的茹仪身上再看到! 而在他所见所闻之中,茹仪是他见过的年龄最小的杀人者。连刽子手杀人尚且都要犹豫三分,而茹仪从始至终却无一丝犹豫。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他甚至都忘记去问茹仪最后跟严铭说起的“系之部落”又是什么意思。 玥藏晖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茹仪将严铭的屋子放火点燃他都没有能反应过来。 茹仪拉着茫然的玥藏晖往院外走。 严铭的屋子已经从里面开始燃烧起来,并且火势越来越大。 陆深院懂事的没有偷看里面。 当茹仪连拖带拽的将玥藏晖弄出来的时候,她又塞了自己一嘴肉干。 “公、公主殿下……您的事情,办办、妥了吗?”陆深院含糊不清的问茹仪。 正当关门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有光亮的屋子里的火光跳跃,虽然很吃惊但陆深院还是识趣的没有多嘴问。 “今晚的事情要保密。”茹仪很冷静的说,拉着玥藏晖冰冷的手没有松开。 “知、知道!”陆深院忙将嘴里的肉干咽了,快速点头回答。 “大晖郎也不许往外面说!”茹仪加重了语气,对正茫然看着自己、面带畏惧之色的玥藏晖说。 玥藏晖望着她,迟疑了一下才快速点头,随后又再垂下了头去,始终不发一言。 “那个人,该死,”茹仪简单的说,“这种小事就不要去劳烦皇帝陛下了,毕竟他日理万机是真的很忙。” “是……我知道了。”玥藏晖低低应了一声,将头埋得更低。 虽然他还不至于去向环日明希打小报告,但是依照他的性格是一定会跟环日明希说起的,茹仪就是明白了这点才告诫了这么一句。 “谁敢动颜姐姐我就杀谁!”茹仪又说。 “但是……”陆深院大概是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一个欠债到卖主人家丫鬟,一个偷鸡摸狗,一个借醉酒玷污良家妇女,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就不该死吗?!”茹仪反问,呼吸局促,很愤怒。 陆深院没有说话。 玥藏晖偷看茹仪。 “若是你们觉得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调查看看。”茹仪整了整衣衫,回头看已窜上了房顶的大火。 周围已经有人声走动。 确认事情办妥她才移步往外面去,玥藏晖被她直接拖走,陆深院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那几个在原地等着不敢乱动的宫人见到一同出来的三人欣喜不已。 茹仪拖着玥藏晖进了前面的马车,陆深院又独自坐了后面一辆。 马车扬鞭往大道上驶去。 前面两个贵人,宫人们自然没有那个胆量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陆深院就不一样了,她是公主殿下的玩伴,于是有好奇的人就问了。 “公主殿下觉得无聊,就放了把火玩。” 这是陆深院给的回答。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 果然他们的公主殿下喜欢恶作剧。 又一致觉得这恶作剧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是又没有谁敢明说。 “我爹的预料果然没有错……这公主还当真是做大事的料,连降仙帝国的六殿下都比不过她!”陆深院很快在心里给茹仪下了定义,今晚她是真正的见识到了。 马车并没有去忘仙醉的那条路,远离之后茹仪才下了马车,吩咐宫人将玥藏晖和陆深院送回自己府邸之后她才折了回来。 “今晚,我第一次在降仙大陆杀人!”茹仪步履匆匆,原本一直冷静的她因为只剩自己一人而变得不再冷静。 “仪式是出了什么纰漏吗?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不按着原定的步伐进行?”茹仪一面往忘仙醉的方向快步走,一面在心里琢磨。 距离她所预知的时间越来越近,最后她只能拼了命的往忘仙醉的方向跑去,一面跑一面碎碎念:“一定要来得及,时间必须得来得及,不然的话一切就全完了!” 耳边夜风过,吹得她的身体发凉。 今晚她第一次怀疑长老们的能力…… 忘仙醉此时鸦雀无声,虽然厅内人数过百,连阁楼上的围栏边都站满了人,但是却无人开口说话。 大家的视线都被圆台上那个朦胧的身形给吸引住了。 圆台依墙而建,内里直通一个封闭房间,房间内有一张可移动床榻,此时上面正躺着已经褪去了全部衣衫的颜未。 随着床榻往外移动,众人的脖子也伸得更长,都在翘首以待着今晚即将被拍卖的美人儿。 一向以素颜示人的颜未就足够天生丽质了,这下又被忘仙醉的老板娘陆莺莺亲手着了淡妆,她蒙着白纱的身体刚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低呼。 “刚开始看还觉得她生得一般,如今一经莺莺姐您亲自打扮,这姑娘瞬间就换了个模样。”一个俏丽的丫鬟立在陆莺莺身边轻声地说。 陆莺莺有些愣神,她也没有想到。 “若是她再得些精致华服与乖巧璎珞打扮的话,只怕会更出彩。”陆莺莺说,一直盯着慢慢往外移动的床榻。 外面已能听到压抑的尖叫声。 “一直着粗装都掩盖了她原本的光华了!”那个丫鬟惋惜的说,“希望她能被好点儿的富贵人看上吧,不然就可惜了。” “来忘仙醉的又有哪个是好人?!”陆莺莺冷笑反问。 颜未不是走投无路才被卖来这里的,而是被严铭下迷药送来的。因为实在是太清楚严铭的为人了,所以此时的陆莺莺才会犹豫。 “确实是呢。”丫鬟叹息了一声,望着已经被推到圆台上的颜未不再说话。 薄纱轻摇,未着寸缕的颜未身上就只盖了一层纸那么薄的衾被,那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朦胧感恰好就激起了众多客人的兴致。 圆台隔得远,就算最近的那一圈客人也只能看到颜未那一抹诱人轮廓。 茹仪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纵然如此她还是没有想要停下脚步。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陆莺莺用折扇轻轻地撩拨开了薄纱一角,眼看茹仪是赶不上了…… 第16章 醉美人 陆莺莺用折扇半撩拨起薄纱后又快速放下,画着鸳鸯戏水的折扇也挡住了她蒙着白纱的容颜。 “如何?”陆莺莺半笑着低低问了一句。 给出挑弄般的问句,瞬间就引起了众人的欢呼。 “妙极了!”前方几个最富贵的公子富商一起附和。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依旧无法阻挡他们兴奋的脚步。 陆莺莺故意用身体遮挡住了那一缕薄纱,在客人足够感兴趣又足够兴奋的情况下,所售之物才能提到最无法想象的价格。 “莺莺,你就说起拍价多少,我们都等不及了!”一个穿着深蓝锦缎的少年豪迈的将酒杯放在桌上,大声说道。 气氛瞬间又被带动了起来。 “莫公子,您莫急嘛,”陆莺莺又调笑了一句,“这美人儿就在这里,难道会无缘无故的在你们眼前飞走了不成?” 娇滴滴的反问,再加上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媚态,这莫公子哪里舍得责骂她半句,只得闭嘴又探着头往前看。 众人又安静下来。 丫鬟们趁机又再给他们上了一轮酒水。 “现在酒也上了,应该可以开拍了吧?……莺莺姑娘?”那莫公子又问道。 “这里也就数莫公子最沉不住气了。”众人哄笑。 那莫公子瞪着眼也不反驳,只是豪气的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身旁陪酒丫鬟见之又浅笑着再给他满上。 “是呢,是呢。”陆莺莺将折扇收了,勾起唇角应声。 众人紧盯着她,陆莺莺站定,白纱之后可见那一抹淡红,“今晚的起拍价是……” “莺莺姐,莺莺姐!——”还没等陆莺莺将起拍价报出,突然一个拖着长音的女声便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众人视线转到那声音处,陆莺莺也转头看去。 只见阁楼转角处站着一个身着淡粉装的女子,正着急的对陆莺莺招手,示意她快些过去。 众人识得,这是忘仙醉醉美人之一——茫茫,寻常人难得能见其一面,一时之间大多数人都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忘仙醉美人》是忘仙醉最脍炙人口的歌曲,而这茫茫便是这首词曲中所提第一人。 忘仙醉的醉美人有四,除了现在出现的茫茫,还有畅畅、皎皎和盈盈,这四人一并被称之为忘仙醉之醉美人。 平时不见客,偶尔随心随性的在屏风后弹琴唱歌。 茫茫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既然她如此突兀的出现那必然是有了什么不得的情况发生,陆莺莺深知这一点,等茫茫唤她时她便快步走了过去。 “何事?”陆莺莺问,折扇打开掩嘴压低了声音。 这种情况忘仙醉基本没出过。 “她突然来了?”茫茫低声说,就在陆莺莺凝眉不知茫茫话中之意的时候,就看到了对方长袖里代表身份玉佩的一角。 “她?!”陆莺莺显然是不相信,顿了顿才低声问道:“她怎么来这里了?” 茫茫扫视了圆台一眼,算是回答了陆莺莺的问话。 “为了她?”陆莺莺诧异着反问。 茫茫点头回答道:“现在人在里院,应该是着急跑来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当真?!”陆莺莺又问。 茫茫又点头,难得的面色凝重认真道:“莺莺姐,看来事情麻烦了。” 连公主殿下都惊动了。 那么圆台上即将被拍卖的颜未身份定然不简单。 “我先去看看,”陆莺莺说,“拍卖终止,这里交给你了。” “是。”茫茫没有推迟,见陆莺莺着急离去她又再提醒道:“她的性子一向古怪,莺莺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陆莺莺默默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众人正伸长脖子看着这边,一见陆莺莺离去就都知事情不妙了,正当他们互相猜测的时候,茫茫又迈着莲花步来到了陆莺莺方才所站的位置。 她先是深深鞠躬,不给众人问话的机会她又快速说道:“出了点小意外,所以今晚的拍卖取消了。” “啊!”莫公子惊叫了一声,“为什么啊?我们都等了半夜了。” “就是啊,说不拍卖就不拍卖了?” “老子辛辛苦苦等着结果屁都没有一个,不干,不干!” 众人七嘴八舌的喧闹起来,有的已经站起,距离圆台最近的客人竟然想往圆台那里冲去,奈何圆台比他们更早一步关闭。 那里又只剩冰冷的墙面了。 众人扑了个空。 “啊,另外三个醉美人也来了!” 不知道是谁又惊叫了一声,众人的视线又被吸引走,短暂的安静后又是一阵如浪般的喧嚣。 比刚才更甚。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忘仙醉的醉美人,没有被可恶屏风遮挡的醉美人。 一个茫茫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兴奋了。 现在又来了三个。 畅畅走在最前,怀里抱着一把古琴;皎皎随后拨弄着轻微的琵琶声过来;盈盈最尾,手中娴熟的玩耍一支尖头带墨的毛笔。 茫茫善舞蹈,畅畅与皎皎善音律,盈盈通书法。 陆莺莺人如其名,歌声很好听。 “哇,醉美人同台出现了!” “若是莺莺姑娘也一并在就更好了……” 陆莺莺的反应足够快。 最先安排丫鬟将颜未弄回屋子,然后又让醉美人一同出去表演,随后才去见今晚的不速之客。 “小女子陆莺莺,给公主殿下请安。”陆莺莺施礼浅笑盈然,一点儿都不慌乱。 虽说这茹仪公主任性妄为又得皇帝陛下宠爱,但此时在陆莺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才几岁的小孩而已,她觉得这公主在她面前翻不起什么浪来。 陆莺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个,”茹仪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虽然心内看不起茹仪但陆莺莺还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了,“是严铭的血。” 银杏袖上有血迹,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陆莺莺正吃惊疑惑时就听到了回答,一时之间她呆住了,这和玥藏晖一模一样。 但是没有玥藏晖吓得惨。 片刻她就稳定了心绪,抿嘴没有说话。 “本公主先亲手将严铭了结了,这才再来了你这里。”茹仪很平静地说。 短小的腿晃来晃去,一直紧盯着陆莺莺看。 果然,陆莺莺一听身体就被吓得僵直,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缘由了吧?”茹仪笑问,“幸好你没有将她拍卖出去,不然的话,今晚本公主就得踏平你这忘仙醉了!” 陆莺莺茫然的看着茹仪,短时间内无法猜测出茹仪话里的真假,方才茫茫已经说过她是一个人来的,但是…… 思想片刻,她便小心翼翼好奇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茹仪停止晃腿,问道。 “她……”陆莺莺停顿了一下,才再问道:“颜姑娘不是严府的丫鬟吗?” “确实。”茹仪点头。 “她是……”陆莺莺正想说颜未是严铭带来拍卖的。 还没有等她说话茹仪就快速说道:“本公主知道,颜姐姐是严铭那个混蛋用迷药迷晕送来这里的。” 第17章 赐名空琴 “姐姐?!”陆莺莺嗫嚅了一下嘴,暗中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来。 若颜未是茹仪公主姐姐的话,那么她也是环日国公主,但是这么多年来陆莺莺从未听说过环日国有除茹仪之外的公主。 “难道是……”陆莺莺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猜测。 茹仪是半岁多的时候被环日明希封为公主的,而且环日明希也没有提及过她的生母是谁,最可能的就是茹仪是环日明希在宫外留情时怀上的。 环日明希常出宫去,从没了温皇后开始就处处留情,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见陆莺莺疑惑样,茹仪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像陆莺莺那样考虑很多。 陆莺莺想怎么认为是她的事情,茹仪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 “颜……”陆莺莺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才好,停顿了一下才陪笑道:“贵人还在房间里,好好的,拍卖会也没有开始。” “除了你们,再没有哪个臭男人看到过她身体吧?!”茹仪提高声音质问,语气着急。 “没,没有!”陆莺莺快速回答。 “当真?”茹仪反问。 “是!”陆莺莺肯定的答了一句,偷偷的瞧见了茹仪放心的姿态,于是她又再补充说道:“请公主殿下放心,贵人未被沾染分毫。” “那就好!”茹仪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激动得连小腿儿都不晃了。 贴身丫鬟过来禀报了一句,说颜未已经着装完毕可以被带走了。 颜未还是没醒,从头到尾的沉睡。 陆莺莺不想招惹上什么麻烦,目光之中迫切的想要茹仪将颜未弄走,但是茹仪却并没有那么做。 “若是你愿意从此只替本公主效力,本公主答应替你完成你最大的心愿。”茹仪突然说。 陆莺莺有点莫名其妙,她都准备好接受茹仪公主的“恶作剧”了,谁知道茹仪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本公主知道,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寻找到失踪多年的妹妹,”茹仪说,“本公主还知道她的名字。” “燕……”陆莺莺张嘴了一个字,瞬间又觉得不妥便闭了嘴,这么多年得了那么多消息结果都是空欢喜一场。 “你妹妹是在环日国和居野国的边界失踪的,”茹仪自顾自的说,“这么些年环日国能找的地方你都找遍了,只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陆莺莺定定的看着她,茹仪胸有成竹的样子是她绝望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环日国没有,那么就有可能逃去居野国了,再或者是降仙帝国。”茹仪安静的说,知道颜未没事她反而没有那么着急了。 “您的意思是说……”陆莺莺试探着,话只说了一半。 “本公主贵为一国公主,自然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若是要寻人的话,本公主肯定比你有更多的人力物力。” “公主殿下您想让小女子做什么?”陆莺莺想都不想就做了打算,茹仪说的话对她而言确实很有分量。 忘仙醉确实能力有限,哪里比得上茹仪这个公主万分之一的本事! “你维持原状就好。”茹仪说。 “是。”陆莺莺忙不迭的答应。 “以后若是有需要你的地方,本公主会亲自来的,”茹仪又说,“以后忘仙醉不许再贩卖良家妇女了。” “小女子遵命!”陆莺莺跪了下去将颜未的卖身契呈给茹仪。 茹仪见事情办妥便去了隔间,在陆莺莺的带领下她终于见到了颜未。 她还是沉睡着,犹如婴孩。 “颜姐姐比以前更消瘦了。”茹仪自顾自的说。 “公主殿下,车撵已备好,在后院等候着。”陆莺莺禀告说。 “本公主知道了。”茹仪烦一挥手,陆莺莺识相的退了出去。 屋里就只剩下颜未和茹仪两个人。 茹仪挨近颜未从袖中掏出一小蓝瓶来打开,将瓶口正对颜未鼻下。 静候两个呼吸她才将瓶子拿开,快速退到了屏风后面去。 刺鼻的气味呛得颜未难受,她闭眼咳嗽了半响方才醒来。 身体沉重无法移动,尝试数次都是如此。颜未茫然的盯着旁边薄纱,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此时的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呼救的能力都没有。 除了眼珠能动,心脏跳动之外,周身其它器官都宛若死物。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睡前那一刻。 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就只能是被严铭给算计了!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屏风后面就出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声调缓慢一字一句,并伴随有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严铭。府中丫鬟颜未赐于你玩耍,厌后可将她卖入青楼,钱财悉数归你,此事保密。朱清清。” 茹仪站在屏风后面对颜未,将信里的字慢慢的念给颜未听,连牵动嘴角都不能的颜未只感觉自己心凉成了一片。 果然,事情如她猜测,但是她却没有猜测到自己竟然会被朱清清给卖掉! 往事涌上心头,颜未心里千头万绪。 没有给她思考时间,念完信之后的茹仪便说道:“人心的险恶,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颜未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的卖身契在我这儿,”茹仪故意扬了扬手中书信,弄出纸张摩擦之声,“这可是我花费诸多心血才得到手的,不然的话现在的你就已经是某个臭男人的胯下玩物了。” 颜未大惊,瞪大眼睛心中愤愤不平,却依旧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努力转动眼珠往屏风那里看去,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她想知道说话的这个人是谁,听声调应该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更想知道这个小女孩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感应到了颜未心中所想,茹仪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就说再说道:“接下来,就是我威胁你的时刻了。” 茹仪笑着说,言语真的很直接。若是忽略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还真的会让人认为她只是一个天真孩童。 颜未顿觉心惊肉跳,她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想做什么,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出什么应对的她此时更是焦急。 周围一片安静,仿若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迷迷糊糊中能听到的喧嚣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现在寂静得可怕。 “你的卖身契就先存放在我这儿,这东西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回去的!所以在此之前你的生死都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如若敢不从,我便让你与她们一样,”茹仪停顿了一下,言语突然变得冷漠,“与她们一样,日日陪酒,夜夜接客。” 就在颜未眼睛瞪得就要突出眼眶的时候茹仪又最后补充道:“至死方休!” 毫无选择的余地,颜未此时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年幼的茹仪随便宰割。 “记住了,我是茹仪公主,”茹仪唇角有一丝笑,“你还没有完成你的使命,所以你现在必须得听从我的所有安排!” 颜未迷茫着,记忆混乱得更厉害。 她从来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使命。 使命那么高级的东西,她是不可能有的,也不想去拥有。 “从现在起你不再叫颜未,本公主赐你空琴之名!”茹仪将书信收好,转身终于背对着颜未,“明天会有人来接你,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进入太子府。” 脚步声轻微,茹仪说完没有停顿直接离去。 整个房间只剩下被茹仪的话劈到五雷轰顶、连呼吸都快没了的颜未…… 第18章 身份猜测 天光从厚重的云层里慢慢透出,纵横交错的寂静街道已能看清前路。 各种粗布招牌在微风里摇曳,开早茶的店铺里已有些许烛光。 颜未终于在天亮未亮的时分醒来。 身子很重,头还很痛。 这一切犹如一个冗长无聊的梦。 现在被一个自称是“茹仪公主”的小女孩给掌控住了生死,颜未的心情只剩下苦涩和无奈。 在这个位高者就可随意拿捏别人生死的世界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茹仪在离开之前已将颜未的一切安排妥当,所以陆莺莺在得知颜未醒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陆莺莺一夜没空入眠。 又是吩咐丫鬟伺候颜未沐浴,又是吩咐着丫鬟为她准备早膳,还要亲自为她挑选进太子府时的着装。 这一夜她是前所未有的忙。 颜未被众人簇拥着,从这里带到那里,从这件事做到那件事,忙得连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无所适从和吃惊之外就只剩下强烈的不安了! 天终于明亮,忘仙醉前的街面上已有行人经过,这个时候的颜未才总算是得了清净。 她最终被安排在陆莺莺的阁楼里。 陆莺莺的阁楼是忘仙醉里最高的建筑物。居于忘仙醉正中,共四层,前三层与一般阁楼无异,后一层外围被一圈雕有雪中梅的镂空栏杆所围绕。 立身在这阁楼四楼的任意一处都能观远景,可以是近处的忘仙醉,也可以是远处的繁华街道。从这里再往更远处看去,依稀还能得见太子府一角。 这里除了那四个醉美人和陆莺莺的两个贴身丫鬟就再也没有人靠近过。 现在的颜未就端坐在了四楼陆莺莺的房间里,惴惴不安的四处观察。 进门是屏风,屏风左边有画室和琴室,两者隔开,再内里则是书房。屏风右边是陆莺莺的大卧室,除了必备的摆件外还养有一株奇怪植物。 颜未觉得那植物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这样丑陋奇怪的树我应该是有见过才对。”颜未在心里努力回想,视线一直落在那棵将死未死的植物上。 植物半人高,叶子已掉光落在盆子里已成灰色,冬日临近的时分竟依稀可见其上的嫩芽。 树干泛白,就像寻常树木死了许久的那种干燥的白,带些许淡薄青绿,偶尔可见形状怪异的黑斑。 黑斑分布不均,能一眼观尽。 陆莺莺的大卧室后便是她的衣帽间,整整有颜未曾经住的丫鬟间十个那么大。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偶尔可听见陆莺莺在里面翻找东西和璎珞相撞的清脆声。 颜未长久的将视线落在那棵奇怪植物上,等她回神的时候陆莺莺已开始为她梳理青丝。 颜未顿觉坐立不安,尤其是从泛黄铜镜里看到和平日里不一样的自己时。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 扭捏着身子强烈不安着,陆莺莺以为是自己束发的手太重,于是便更放轻了动作。 “那、那个,我……”颜未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开口才好,强大的局促不安让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贵人难道不知道吗?”陆莺莺垂着睫毛浅浅一笑,看了铜镜中的颜未一眼,手中动作不停又继续说道:“公主殿下吩咐小女子为您梳妆打扮。” 颜未记得茹仪说过要将她送入太子府去。 当今太子她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环日国的大致情况她听说过一些。 “我真的……要去太子府吗?”颜未微微侧脸,小心翼翼的问。 “公主殿下是这样安排的。”陆莺莺回答说。 “为什么?”颜未又再问。 若是想让颜未去太子府当个丫鬟的话,就没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的精心打扮,这如今的境况就像是要将颜未送去选妃一样。 “小女子不知,”陆莺莺说,拨弄了一下颜未的青丝,“我们都是照公主殿下的吩咐做事,其它的没有资格过问。” 陆莺莺大概是猜测到了茹仪和颜未之间的“关系”,依照茹仪公主对颜未的称呼和态度看,颜未可能就真的是民间公主。 颜未看起来十五六岁。 皇帝陛下如今三十五六,虽然算起来环日明希的年龄也适合当颜未的父皇,但是十五六年前环日国正值内乱,当时的环日明希只忙着与太子争斗这一件事,根本就无多的精力去寻欢作乐。 “但是男人哪,谁又说得清呢。”陆莺莺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想着自己可能在为公主梳妆,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激动的。 虽然这只是她的私自猜测。 见陆莺莺没有说话,颜未又再问道:“那公主殿下可否说过让我去太子府做什么?” 陆莺莺轻轻摇头,“公主殿下未曾告知,只说让小女子吩咐人将您送到太子府外即可。” 原本以为能得到什么有用讯息,结果是什么都没得到。 陆莺莺以为颜未知道茹仪称呼她为“颜姐姐”的事情,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 按照茹仪的吩咐,陆莺莺并没有安排忘仙醉的人送颜未出门,而是直接雇佣了一架马车。马车先绕离忘仙醉将颜未送到一个人多的繁华街口,随后又用另外一架不同的马车再将她送去太子府。 兜兜转转一圈,就是不能让人知道颜未是从忘仙醉出来的。 忘仙醉虽在京城颇负盛名,但从根本上来说它还是青楼。原本这一些事情该茹仪亲自动手安排的,因为先前耽误了许多时间,最终也只能选择这么一个法子。 再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生辰,人当然是越早送去越好! 车夫并没有将马车停靠在太子府正门,而是一个偏僻的小门。寻常丫鬟仆人出入的地儿,车夫将她送到之后便行礼驱赶马车离开了。 颜未被迫提着快触地的裙角站在小门前。 小门朱红,青瓦红墙旁种着许多半开的花卉,远处有一株颜未不认识的高大树木。 四周无一人经过,只能偶尔听到飞过的鸟啼声。 “这里真是太子府吗?”颜未凝眉想。 这里比严府的大门外更冷清,她连找个问路的人都不成。 这裙子太过冗长,一向简装的颜未自然穿不习惯,提着裙子又不好走路,思虑再三她决定先敲门看看。 没有让她等多久门就开了,颜未伫立在原地,看着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第1章 风移影婆娑,又摇曳着寂寞。 善感烛泪空零落,惹湿了眼波。 情辗转,闲意反侧,思量难阻隔。 望不尽,月华如雪,谁懂我。 抱着“心意”刚出的杂志去找安然大叔,裹紧了衣衫,这怎么可以呢?大叔私自改了作者的原著,一定要提出来,不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今晚天气不好,冬天的天气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开水不烫手,出门像冰窖。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劲儿谁又会大冬天的去编辑部找大叔,一个电话不就搞定了吗? 但是,安然大叔这个人比较奇怪。电话里谈好的事情是很容易忘记的,当面嘛,我说的事情,他会记住,因为他知道我的脾气。 不是我有好聪明好漂亮好有文采,其实是因为我有个性,凡事总是任性而为,别人都是想好再做,我是做了再想,若有做错,我错也错了,你又能咋地我嘛?! 安然大叔第一次看见我写的东西就打电话给我,说:“杨小姐,我觉得你写的东西很有个性,所以,我个人决定签约你,问一句啊!你写的东西到底啥意思啊?” 握着电话,我手抖了一下,最后是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编辑呀?看不懂作者的文字却又选择签约,在暗自庆幸的时刻话筒里又传来了声音,把我的希望无情的吞噬,“嗯,杨小姐,还得等我们家琦琦决定,我们家都是她说了算。” 然后挂了电话,我心里又哆嗦了一下,我的梦被无情的扼杀在编辑的手里了,那是我花了半个月的心血啊!啊! 好一个妻管严。 说不定这就是托辞呢?别人不都是这样拒绝的吗?为的是怕伤害到别人的自尊心。 我不是怕伤害,而是可惜了我半个月的心血,就这样,被否定了。 我给梦梦打电话报告了这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她在那边笑,说:“素素姐,你写的东西有些连我都看不懂,别人又怎么会看懂了?忘记了别人给你写的留言了呀?你?” 我没有说话,实际上是无话可说,上高中的时候王夫子就很认真的给我说过:“杨晓素同学,麻烦你不要写这些别人看不懂的作文了,好不好?我看得懂,并不代表别的监考老师能看得懂,得零分也是很有可能的,知道吗?” 没有理会王夫子的苦口婆心,而是“哦”了一声就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不是我不想理会,而是除了这些别人看不懂的文字外我真的不知道还可以写些什么。 当我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思想抛开的时候,我的世界就是一片空白,昏暗的,没有任何的绚烂的色彩。 但是,我依旧是语文全班第一,一直保持了许久。 其它科目差得离谱。 《爱情公寓》里的陈美嘉就是我的样子,当然,我没有她漂亮,没有她有运气,也没有一个默默守护我的人,也没有她一切的一切的美好的东西。 我有的,只是凌乱的思维,还有那三五两个朋友。 那是我最绚烂的年岁。 从此以后,我便活在了自己的幻梦里。 “那一定是个大叔。” 我这样对梦梦说。 然后梦梦在电话那边再一次的笑得花枝乱颤。 梦梦是一个比我钱,也是一个比我还忧伤的女子。 有些事,梦得太多,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而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却像在梦里。 对,就像此刻,我宁愿在梦里,朦胧的静美里,不复醒来。 我的面前,是那个我魂牵梦绕了好多年的男孩子。 他就这样安静的站在我的面前,他没有说话,我,亦无言。 灯光下,朦胧的幻梦,我眨眨眼,以为是在梦里。 怎么会呢? 好多年不见了,怎么又会在这样凄冷的冬日夜晚遇到他呢?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汽车,没有喧嚣。只有灯光,还有我,还有他。 他依旧沉默,我没有说话,抓住《心意》的书角,发现它早已湿润,我一定是不够漂亮,不然他怎么会不知道我一直暗恋他呢?! 愿时光静好。 他还是如初的模样,如初的美好,如初的桀骜不驯。 依旧是我梦里一直梦见的那个样子。 我想微笑着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的脸颊紧紧的舒展不开来,想说话,嘴唇动了动,又干又苦又涩,终究没有张开来说出一个字。 再次动了动嘴,我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然后,他笑了,对着我,只一瞬,便融化了我那些阴暗的等待的岁月,我以为今生今世我不会再遇见他,我以为他是对我笑。 一瞬间,他把脸转向身后,说:“这是苏菲,卫生巾牌子的一种,很好记。” 说完,笑意盈盈的看着身后的人儿。 我看着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后面,在烟雾缭绕里,出现一个女子。 吐完最后一个烟圈,手指反转就把烟灭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看着那一点星光在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挥不去,飘不散,蔓延到了我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女子,让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丝的心疼,怎么会这样呢?眨眼之际,我的思绪就跑远。 只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那女子出现在了郑小洋的面前,把他挡在了身后,郑小洋落在了这个女子的身后。 我想,他应该依旧是笑着的。 在黑暗的影子里,在朦胧的灯光下,他的美,那么猛烈的撞击着我的灵魂。 一下,一下,又一下,至死方休。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如此漂亮的男子呢? 就像妖精一样蛊惑人心。 我的心也是这样被他蛊惑了去的吧!? 黑夜里,女子胸口的挂件晃动着我的眼波,面前,是一个通体鬼魅的女子。 在我这样的思维里,女人一旦和紫色沾边就如鬼魅。 这女人,发中带着几丝紫色的线条,弯弯曲曲的发,披到肩膀,凌乱散落,简单随意,却给人一种慵懒的妩媚。 圆领,开肩,微红的领毛随着夜风随意自由的舞动。紫色的长衣,一直到大腿,修长的腿套着的却是一双纯白的高跟长靴。 如果这样的装扮在别的女子身上,我一定会觉得突兀,但是她,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绝美似妖,蛊惑似魅。 他们真的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好一个,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等等...... 面前的这个男子不是我一直魂牵梦绕的人吗?!这怎么可以?! 我看着他们,却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来打败自己,再看看自己。 过气的衬衣牛仔,外套很大,漏风,跑起来像在飞。 这样的平凡的,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女子怎么有资格与面前这样长相娇媚,身材超棒,打扮时尚,微笑甜美的女子相提并论?! 可是,我爱他,爱到骨子里,深入灵魂中。虽然多年不见,但他一直在我心里最温暖的地方存放。没有灰尘,没有尘埃,没有喧嚣,没有世俗,只有我和他,一切的美好,一切的简单,一切的安宁。 怎么,要横生出一个比我漂亮千万倍的她来呢? 所以,我恨她。 但,我还没有恨起来就发现我没有资格恨她了。 因为她在对我笑,浅笑盈然。 我看着她,她的目光让我不知所措,但是同样,她的目光里让我看到了复杂的东西。但是,我却说不出来。 扯唇,浅笑,道:“不要理他,我叫苏菲菲,26岁,未婚,他们都叫我菲菲姐。” 未婚? 是个什么意思? 是在说她和郑小洋没有关系,还是说她和郑小洋在一起只是没有结婚?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虑,那个女子又开口,说:“杨晓素小姐吗?我听郑小洋提起过你。” 郑小洋在这个女子面前提起过我? 我抬眼望向郑小洋的世界,他正在低头玩手机,幽蓝的光照在他的脸颊,长发遮面。我看不到他现在是微笑着,还是像从前一样桀骜不驯。 苏菲菲望向身后,面无表情。 刚刚那张笑脸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揍你,啊,郑小洋!” 苏菲菲拿自己的鞋去踢他,郑小洋像习惯了一样,连忙往后退,躲过了一脚。顺便把手机放回胸口的口袋里,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潇洒的甩甩长发,一脸温柔,道:“菲菲姐,安易叫吃饭呢,都催好几回了。” 怕苏菲菲不相信似的,他又把手机掏出来。滑动,解锁,把手机递到苏菲菲面前说:“看吧,安易又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苏菲菲把郑小洋的手打开来,转向我,问:“杨小姐,要一起去吗?郑小洋说他们是你的几个同学,小蒋、小赵、小李他们。” 我望向郑小洋,他没有说话,实际上他已经转过身去独自踢着路上的石头玩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想哭。 他没有对我说一句有关于我和他,或者有关于我的话。 我的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我抓着《心意》,它靠近我手的地方已经被我悄然撕碎开来,但我没有扔掉它们,而是把它们紧紧的握在手心里,让汗水浸湿了它们,让悄悄的汗水代替我冰冷的泪水。 微微一笑,我说:“不了,苏小姐,我还有事,祝你们玩得开心。”我的眼睛又望向了郑小洋的那个方向,继续道:“替我向蒋海洋、赵越、李小兰问好,说我很想念他们。” 转身,我一定不让眼泪落在他们的面前,要哭,也应该躲在郑小洋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赵越和李小兰在一起。” 苏菲菲的声音传来。 “好。” 我没有转身,只是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艰难的说了这个字。 走向十字路口,我想,我会淡出郑小洋的世界了吧!! 可是,郑小洋我该如何释怀?? 如风一般,郑小洋跑到我面前,往我怀里塞了张纸片,似乎是很着急的样子,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还有蒋海洋、赵越、李小兰的。” 顿了顿,他看着我的眼睛轻轻的说:“记得联系我。” 眼睛只停留三秒,却恍若隔世。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了我所希冀的深深的期望。 我就这样看着他,还没有问他。 想问他,你还记得我吗?还知道我的名字吗?你是如何向苏菲菲说起的我? 还未来得及问,他已经如风一般的回到了苏菲菲的身边,两个人一起走了,他没有回头,没有说再见。 可是,我梦中的情人啊! 说了再见,或许就不再见了吧!? 可是,郑小洋,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 无意再泼墨,却握笔不忍搁。 如何描摹你轮廓,渲染爱之色。 弄琴瑟,冷弦凝绝,呜咽的诗歌。 黄花留,残壳几朵,难割舍。 推开门,安然大叔不在,朝里望,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安然大叔下班回家了? 他经常会工作到22 : 00以后,现在才20 : 17,不是他的习惯呀! 心里的惆怅,无处诉说。 眼中的寂寞,无地可纳。 正转身,却在楼梯转角处遇见了宋琦琦。 “琦琦姐,你怎么还在这里,还没有回家吗?”努力扬起一张笑脸,现在的我笑着,一定是比哭还难看。 “安然说他怕了你了,特意叫我在这里等你,他说你今晚一定会来找他。”宋琦琦笑了笑,拉着我的手,拉进了屋子里。 “琦琦姐,我......”这可能是今天我遇到的最温暖的事情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素素,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关系,安然做错事就该有人提出来,李晓和落水两个丫头平日里嘻嘻哈哈也是不管事的。” “琦琦姐,你让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微微一笑,看着宋琦琦,宋琦琦看看我,大笑道:“‘地‘肯定比‘的‘语气强烈,安然这么做是对的,虽然只改了一个字,但整个文章的气氛就不一样了。安然起初没有告知作者,但最后告知了作者,作者还是原谅了他,他说是他自己不够仔细。” 宋琦琦看看我,继续说道:“当然,你也没有错,对很多人来说这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咬文嚼字的人来说,却是大事。” 我点点头,说:“嗯,琦琦姐,我知道了。” “素素,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这个世界像你这样心思简单的人不太多了。我希望你一直这样,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说,安然真的被你吓怕了。” 我“嘿嘿”笑,没有说话。 “怎么,有心事?”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许久,宋琦琦轻轻的问我。 “琦琦姐,我遇到他了。”我仰起头,看着宋琦琦。 “郑小洋?” “嗯。” “他不记得你了吧,或者他没有与你约会。” “但是他留了电话给我。” 我低着头,想哭,抬头,正对上宋琦琦的目光。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很显然,郑小洋已经忘记了你,你就不要联系他了吧!”很认真的眼睛望着我,我也很认真的望着她,说:“可是,琦琦姐,我很喜欢很喜欢他。” “我知道,素素,不要做傻事,你会后悔的。” 她没有再看我,而是在玩着手中的笔,淡淡的说:“素素,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嗯......谢谢琦琦姐。” “看你情绪低落,最近你可以不写稿,好好调节你的心情。不要因为一个男人而影响你现在的生活,我更不希望他影响你将来的人生,知道吗?” “嗯。” 离开“心意”心里依旧很乱。 郑小洋,你叫我如何不把你放在心上? 在你生命不曾有我,而在我心却有个你,恍然匆匆一世爱何时相遇。 在我梦中的那个你,相爱相守于下世纪,地老天荒我会在一直等你。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