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是王富贵》 第1章 进京当皇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章 遗诏在手 王岳不无悲愤的质问,却让毛澄彻底怒了。 他声色俱厉,“殿下,侍读王岳狂妄大胆,居然不把孝宗天子放在眼里,罪大恶极,老臣恳请殿下严惩!”顿了顿,又道:“以储君之礼入城,继承帝位,乃是天经地义,不可更改!” 真是霸道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毛澄是皇帝呢! 王岳切齿咬牙,还想要驳斥,可朱厚熜却突然摆手,让他不要做声。 停顿片刻,朱厚熜慵懒道:“王侍读也是替我问话,刚刚毛部堂不是说了,现在可以休息一下,那就先在城郊安营,不急着进京,有些事情,的确需要说清楚。”朱厚熜缓缓攥紧了拳头,眼神越发坚定。 …… 迎接新君的队伍停了下来,就在京郊休息。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休兵,刚刚君臣之间,互相试探了一下,真正的大战,很快就会爆发。 “你怕吗?” 朱厚熜皱着眉头,突然问道。 王岳也笑了,他有什么好怕的。 要知道对面的可是未来的嘉靖皇帝啊! 凭着一己之力,就跟整个文官集团周旋了几十年的天降猛男!每一个毛孔,每一丝血液,都充满了斗气的斗帝强者,跟着他,还用得着害怕吗? “我对殿下充满了信心!” 朱厚熜忍不住笑了,“小福贵,你不老实,都学会拍马屁了。” “是龙屁,殿下是真龙天子!” 这话说的,真有点小奸臣的味道了。 朱厚熜先是大笑,心情大好。 可很快愁云再次笼罩,他背着头,轻叹了口气,而后自嘲道:“刚刚,当着我的面,毛澄就要处置你,他们的眼里,哪有我这个天子!他们把我当成小孩子,当成随便摆弄的玩偶!” 王岳浑身一震,咬牙问道:“殿下愿意吗?” “不愿!” “殿下认命吗?” “当然不认!”朱厚熜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盯着王岳,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我不认命!我是兴献王的儿子,永远都不会有第二个爹!绝不!” 王岳深深吸口气,他觉得有股热浪,在血管之中奔腾……他知道因为大礼议的事情,史学家对朱厚熜有很多批评。 觉得他任性胡来,不顾大局,甚至是忘恩负义,败坏了大明朝的基业,甚至说明朝的败亡,自朱厚熜开始…… 可这些和当下有什么关系吗? 王岳的眼里,当下的朱厚熜,只是个坚持最后一丝底限的倔强少年,而自己,也是他唯一的帮手,想坐视不理都做不到! “斗!”王岳坚定道:“既然不愿意,那就斗下去!” 朱厚熜沉声道:“怎么斗?就靠我们俩吗?” 是啊,这个战斗对比,也太悬殊了吧? 一边是毫无根基的藩王之子,另一边是朝廷重臣,许多人都是三朝元老,四朝元老,门生故吏,盘根错节。 他们一呼百应,声望泼天。 而且朱厚熜都是他们选定的天子,不听他们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这么悬殊的对比,哪怕最顽强的人,也会绝望吧! 王岳沉吟良久,终于缓缓道:“殿下,其实这些日子我都在思索,我们手里有一个最重要的杀手锏!” 朱厚熜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什么?” “遗诏!” 王岳果断道,他了解大礼议的过程,自然清楚,以杨廷和为首的老臣,算到了一切,可就是有一点疏漏,那就是正德遗诏! 本来这件事应该是王府长史袁宗皋指出来,可王岳一路上都没有发现袁老头,莫非是因为自己穿越,改变了历史? 他一时闹不清楚,既然没有袁长史,那他王侍读就该挺身而出! “遗诏?”朱厚熜不解。 “没错,就是遗诏!我记得,遗诏上面没有让殿下过继给孝宗皇帝的说话,更没有说殿下是以储君的身份,入嗣大统!”王岳断然道。 朱厚熜咧嘴轻笑,“怎么会有!所谓遗诏,未必是大行皇帝所留,多半是朝廷重臣,假借天子之名,颁布遗诏,收拢人心。历来遗诏都是极尽简略。正因为简略,才给了大臣重新解释的空间……” 这些话可不是朱厚熜能说出来的,而是兴献王朱佑杬告诉他的。 王岳满脸含笑,“殿下一语中的,只是朝臣能肆意解释,我们为什么不能咬文嚼字?” 此话一出,朱厚熜终于浑身一震! 对啊! 凭什么文臣为所欲为,自己就要被动挨打? 完全没有道理。 更何况遗诏是他登基称帝的最大依仗,又怎么能放在一边呢? 想到这里,朱厚熜立刻将遗诏取出来,招呼王岳。 “富贵,你快跟我一起瞧瞧,咱们要如何做文章!” …… 就在两个少年苦心做阅读理解的时候,礼部尚书毛澄和大学士梁储,联袂而来。 此时的毛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些怒火,都是冲着王岳的。 都怪这小子多嘴多舌,竟然敢质疑朝廷的意见! 尤其是他提到了孝宗驾崩多年的事情,更是触及到了毛澄的心头。 若是孝宗皇帝,能多活几年,大明何至于天下大乱?他们是无缘无故,逼着朱厚熜给孝宗当儿子吗? 不! 当然不是! 他们可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他们老朱家的天下。 让朱厚熜过继给孝宗,以太子之礼继位,那么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再说明白一点,借助此举,可以将正德一朝彻底推翻。 扫清弊政,除掉所有的阉竖武夫,实现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仔细算来,你朱厚熜才是获利最大的那一个,而且我们还把皇位都给你了,还要什么? 这一次毛澄气势汹汹,他已经盘算好了,务必要说服朱厚熜,让他必须点头。假如那个王岳还敢出来多嘴,就把他拿下,当成奸贼处置了! “阁老,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你我要一往无前!” 梁储神情凝重,微微点头。 两位大臣达成了一致,到了御帐,跟朱厚熜见礼。 此时的朱厚熜,刚刚和王岳商量好对策,脸上带着笑容,从容自信了许多。 “梁阁老,毛部堂,你们这一路上,俨然我的老师,有什么话,就赐教吧!” 毛澄率先开口,直奔主题,“殿下,自古以来,皆是由储君继承帝位,乃是情理之中。也最能安定人心。孝宗天子励精图治,方有弘治中兴。如今国家纷乱,民生凋敝,百姓们都盼着殿下能够整饬社稷,如同孝宗一般,中兴大明。臣等以为让殿下以孝宗太子身份,入嗣大统,天下臣民必定归心,此乃我大明苍生之福,也是殿下的仁德至孝。不光是老臣,朝中诸公,也都是这个意思,天下百姓,更是一样的心思。臣以为,殿下切莫受小人的蛊惑,耽误了大事啊!” 说到这里,他的老眼扫了一下站在朱厚熜身后的王岳。 不用问了,小人说的就是你! 王岳哼了一声,心说你们满口仁义道德,说白了,还不是想把朱厚熜捏在手里,维护士大夫的利益吗! 何必说得那么好听! 王岳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就等朱厚熜给他制造机会了。 “毛尚书,你处处为国着想,我自然是知道的。登基继位更是国朝最大的事情,半点马虎不得,必须按照法度来做,差一点,大家都会成为笑柄的。”朱厚熜笑呵呵道:“刚刚我的侍读王岳提了几点疑问,他才疏学浅,年纪又小,肯定是胡言乱语,不过相信毛尚书还是愿意替他解惑的,对吧?” 朱厚熜这货的确是天赋异禀,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毛澄想不答应都不行。 见毛澄点头,王岳立刻道:“毛部堂,如果小子没记错,大行皇帝遗诏是这么说的:朕疾弥留,储嗣未建,朕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庙。” 背了遗诏之后,王岳又道:“毛部堂,不知道可有错误?” 毛澄黑着脸道:“没有,一字不差!” 王岳露出了笑容,十分灿烂,还拍了拍额头。 “以往我背书经常出错,这次竟然一字不差,真是侥幸啊!”他搓着手,笑嘻嘻道:“既然如此,我从遗诏之中,至少读到了三点心得体会,不知道毛部堂怎么看?” 不等毛澄回答,王岳就主动道:“这第一,遗诏承认,殿下是兴献王之子,并非弘治天子之子,父子关系,明明白白,总不能视而不见吧?第二呢,尊奉兄终弟及之意,并非父死子继,所以,按照太子之礼入城,不符合遗诏规定。而第三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嗣皇帝位!殿下是来当皇帝的,并非储君,没错吧?” 王岳句句直指要害,而且越说越有劲儿。 他都经历了多少年阅读理解的摧残了,就连鱼眼睛诡异的光,都能解读出一二三,更何况是一份不算复杂的遗诏了。 别看你毛澄是状元出身,在应试教育训练出来的魔鬼面前,乖乖站好吧! “毛部堂,小子以为,还是按照遗诏办事吧!” 王岳理直气壮。 第3章 小人伎俩 这份正德遗诏,很多人只重视“嗣皇帝位”四个字,以为这是朱厚熜据理力争的基础,可前面明明把他身份说得明明白白。 他是兴献王的儿子,是孝宗的侄子,而且是按照兄终弟及的祖训,继承皇位。朝臣偏偏用太子之礼来糊弄人,还真是把朱厚熜当成小孩子来耍啊! 王岳这一番精彩到了极点的阅读理解,瞬间把两位状元的嘴都给堵上了。 只见毛澄脸色铁青,梁储眉头紧皱,他们准备了一肚子大道理,此刻却说不出来一个字,肚子憋得像是愤怒的青蛙,王岳有种说不出的愉快。 算起来刚出发的时候,险些丧命,也跟这俩人的疏忽怠慢有关系……老家伙,难道没听说过莫欺少年穷吗? 就在王岳信心十足的时候,毛澄突然缓缓起身,冲着朱厚熜深深一躬,而后痛心疾首道:“殿下,王府侍读王岳,身为微末小吏,却敢妄自揣度遗诏用意,牵强附会,深文周纳,用心险恶!此等奸佞,若是不尽早剪除,日后必定是刘瑾一般的贼子奸臣!老成斗胆恳请殿下,立刻诛杀王岳!” 老头说完,甚至双膝一软,直接就跪下了。 梁储略微迟疑,却也只能跪下,附和道:“殿下,遗诏让殿下继位,可若何继位才能名正言顺,遗诏并未写明,臣等都是为了殿下考虑,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值此君臣同心之际,偏偏有人挑唆离间,曲意逢迎,此非君子做为。大行皇帝就是以为宠幸小人,才把天下弄得一团乱,殿下万万不可重蹈覆辙啊!” 说完,他也跟着跪下了。 面对这两位,王岳有些迟疑,甚至是哭笑不得,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好好来一场舌战群儒,怎么刚开始就结束了? 这两位也够厉害的,他们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们不管你说什么,反正你就是小人,必须除掉! 瞧瞧,我们都跪下了,还不给个面子吗? 王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再有百十位大臣,一起跟着跪倒,就有内味儿!难怪不少大明皇帝都不愿意上朝,被一群人针对的滋味,是真的不舒服啊! 现在,他的命运已经落到了朱厚熜的手里,考验少年意志力的时候到了! 朱厚熜缓缓站起,他努力绷着脸,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半晌,朱厚熜才让语气平静下来。 “毛尚书,梁阁老,你们能否告诉我,为何遗诏写我是兴王世子,你们又要我过继给孝宗皇帝?难道我父兴王,不是宪宗的儿子,不是皇家血脉吗?” 朱厚熜厉声叱问,声音炸裂。 毛澄脸色格外难看,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在他旁边是大学士梁储,按理说梁储在内阁,他应该更清楚才是,可这位见朱厚熜真的怒了,竟然低头不语了…… 毛澄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遗诏所写,自然是没有错。当时臣等并未告知殿下,所以不敢随意改变。可是臣等以为,让殿下过继给孝宗,是最好的安排,还望殿下能以大局为重,以苍生为念,赶快入嗣大统,天下臣民都盼着呢!” 老头声泪俱下,匍匐地上,听他的说话,还真有那么一点感动。 但是朱厚熜却半点都不信。 “王岳,你方才把遗诏的意思说得明明白白,那现在,你对毛大人的高见又有什么看法?” 王岳淡然一笑,“刚刚毛部堂说得真好,他已经承认,殿下是兴王世子,只是希望殿下转而过继给孝宗,不知道殿下愿意吗?” “不愿意!” 朱厚熜毫不客气道:“毛尚书,我父兴献王只有一子,就是我!我岂能让父亲绝后!如果你们执意如此,那可没有关系。我……现在就回安陆,继续给父亲守孝,皇位再好,我也不能为了龙椅,做一个不孝之人!更不会让天下人耻笑!” 朱厚熜说完,就摆手道:“你们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两位大臣被赶出了御帐,走到外面,他们还晕乎乎的,脑袋一团乱麻。朱厚熜刚刚的话,可谓是掷地有声,理直气壮。 而且朱厚熜咬死了孝道,这也是儒家提倡的根本,身为天子,自然要做万民的表率,朱厚熜这么表态,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两位状元出身的大才子隐隐感觉到了不妙,是他们小觑朱厚熜了,这个少年不简单! 梁储和毛澄停在了京郊,没法把小皇帝带进城里,自然惊动了其他人。 他们刚回来,没有半天功夫,就有人杀上门了。 不是别人,正是张太后的弟弟,寿宁侯张鹤龄! “以储君继位,早就商量好的,怎么敢出尔反尔,不遵守承诺?” 劈头盖脸,直接质问。 真没有料到,竟然是他最在乎这个名分! 毛澄老脸微红,他被王岳怼得够呛,见张鹤龄跟他怒吼,一肚子邪火,就撒到了张鹤龄身上! “寿宁侯,你说什么出尔反尔?老夫几时答应了?我们费了好大力气,跟新君谈论,说服他顾全大局,已经是焦头烂额,你跑来添什么乱?” 添乱? 张鹤龄真是头一次听说! 正德还活着的时候,谁敢小觑他这个国舅? 就算正德驾崩,为了示好张太后,你们也是卑躬屈膝,和颜悦色。 怎么才掌权一个多月,就不把本爵看在眼里了? “毛大人,我就问你,朱厚熜答应没有?你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这下子也把毛澄问住了,他却不愿意向张鹤龄认怂,只得怒道:“老夫自会处置,用不着寿宁侯操心!” “呸!” 张鹤龄跳了起来,“让你们处置?万一你们顶不住,朱厚熜以天子之尊,继承帝位,让我姐姐怎么办?” 张鹤龄抬出了张太后,两个人陷入了僵持。 一旁的梁储看了半天好戏,此刻也不好继续沉默了。 “寿宁侯,新君不允,的确不好办。毛部堂和我也是为难,假如你有好办法,不妨说出来!” 张鹤龄睥睨地瞧了眼两个人。 还状元呢! 狗屁!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还不是要看我的手段! 张鹤龄越发骄横,他撇着嘴,高傲冷笑,“多简单的事情,你们不懂,就让我教你们!”这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着实让人不舒服。 “朱厚熜不过是小孩子罢了,哪里懂得朝廷典章制度?你们就用这个欺负啊!表面上答应,让他以天子之礼继位,可暗中安排走东安门,入住文华殿,不就妥了!” 张鹤龄把他的办法说出来,一脸得意,“怎么样,我帮了你们大忙吧?不用谢我了,赶快去安排吧!” 张鹤龄这家伙当了两朝纨绔,正经事不干,馊主意倒是不少。按照大明礼制,皇帝应该走大明门,只有储君才走东安门,就算朱厚熜一万个不认账,可走了东安门,就等于告诉天下人,他承认是储君了,想不认账也不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梁储略微迟疑,忍不住颔,却又扭头问毛澄。 “你觉得寿宁侯的办法如何?” “不怎么样!”毛澄直接道:“若是新君看破,不但丢人,还容易坏事。本来就该正道直行的事情,非要走歪门邪道,自取其辱!” 自己的主意,被毛澄说得一无是处,张鹤龄更加生气,“总比没有主意,憋得老脸通红好!毛尚书,你就按照我的办法去办!” 什么意思?你要命令我! 毛澄勃然大怒,“张鹤龄,你不要欺人太甚!这种无耻的伎俩,老夫绝不同意!” 眼瞧着这俩人就要打起来, 梁储沉着老脸,酌量半晌,缓缓道:“寿宁侯,你的提议的确有些不妥之处,老夫以为,不能把新君当成普通小孩子看待,你还是再想一个办法!” 张鹤龄冷笑,还能有什么好办法,这已经是最省事的,这俩人不答应,根本是害怕得罪朱厚熜! “毛尚书,你不愿意没事,朝中自有忠臣在。”说完,他把头扭向外面,“贾大人,你也来说说吧!” 原来张鹤龄还带着人来的。 果然,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臣出现,躬身黑脸走过来。 毛澄一眼认出来,此人叫贾咏,是国子监祭酒,刚刚升任礼部左侍郎,算是毛澄的部下,只是这个部下显然和毛澄不是一条心。 等见礼之后,贾咏主动道:“部堂,你去迎接新君一月有余,杨阁老总揽朝政,天下肃然,万民叹服。只是新君迟迟没有继位,人心浮动,好些政令缺少天子点头,没法推动下去。下官不才,实在是不忍继续拖延下去,纵然是得罪新君,纵然是落下埋怨,下官也义无反顾!” 贾咏态度坚决,毛澄很不愉快,被自己的属下打脸,可十分不舒服。 “贾咏,你要正道直行!” 毛澄闷声道,这话差不多相当于直接告诉他,别玩歪的,邪的! 贾咏脸上发烧,一口怒气冲上脑门。 他一字一顿道:“下官都是为了朝局,眼下最大的事情,就是让新君以孝宗太子,入嗣大统,为此,下官愿意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第4章 自投罗网的贾大人 啪啪啪! 张鹤龄忍不住拍巴掌,眉飞色舞地称赞,“果然是忠良义士,那我就提前祝贺贾大人,马到成功了!” 贾咏一抱拳,慷慨道:“义之所在,一往无前!” 果然,这位转身就奔御帐去了,张鹤龄欢喜鼓舞,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用不着你们,愿意替老子办事的人,有半个京城呢! 他斜了一眼毛澄,径直哼着小曲就走了。 毛澄看着他的背影,鄙夷地啐了一口,又急切道:“梁阁老,让张鹤龄胡闹,肯定会出事的!” 梁储苦笑,“你还没听明白么?贾咏是杨阁老最近提拔的人,他为了报恩,愿意挺身而出。这里面又有寿宁侯牵线搭桥。不管成功与否,他都愿意赌,你我怎么拦得住?” 此话一出,毛澄也为之语塞。 虽说他是杨廷和的亲信,但是他也不敢说,杨廷和事事都听他的,只是贾咏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万一出了差错,惹恼了新君,岂不是弄巧成拙? 但愿别让朱厚熜识破,老天保佑! 毛澄暗暗祈祷老天开眼,只可惜,计划很好,第一步就夭折了。 贾咏遇到了王岳,偏巧王岳了解那么一点大礼议的过程,知道朝臣们的确耍过手段,明面上答应以天子之礼进京,可暗中却让朱厚熜走东安门。 王岳不太相信这么没水平的办法是杨廷和想出来的。 现在看毛澄都没来,而是让这个叫贾咏的过来,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而且还是自投罗网那种,不利用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 王岳意识到这是打破僵局的关键,没准能一口气送朱厚熜进宫呢!他不动声色,问道:“贾大人,这是你们礼部的意思?” “没错!” 贾咏含笑道:“王侍读,是这样的,毛部堂奉命迎接殿下,我等在京礼部同僚,遍览史料,详细查找之前的历次登基记载,穷尽才思,拟定了这份登基大典的流程……请殿下放心,绝对没有任何差错。” 王岳似乎认真思考了半晌,这才道:“既然贾大人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不敢怀疑。只是大典过程复杂,我怕转达的时候,漏了关键,我这个人嘴笨。贾大人,你能不能给我写下来,回头我就交给殿下。” 能把毛澄怼得没话说,口才的确不怎么样。奈何贾咏并不知道王岳的战绩,只觉得要求合情合理,但是写下来,会不会落人口实……贾咏犹豫之时,王岳已经把纸笔送了过来,嘴上还说呢,“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辛苦贾大人了。” 贾咏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剧本不是这么写的……他怎么可以留下白纸黑字呢? “贾大人,我就是给殿下看看,知道大概,不打紧的,莫不是你也记不住了?” 贾咏被弄得无话可说,他只能安慰自己,一个小孩子,没什么了不起的。 提起毛笔,一手漂亮的馆阁体,迅速流出,用了不到一刻钟,他就写完了。 王岳看了看,忍不住拍巴掌,“字是真好,大家风范,二王也不过如此!对了,贾大人,既然是礼部的意思,为什么没有礼部的大印啊?” 贾咏摇头,他匆忙过来,哪来的大印! “这都是要明发各部的,保证不会有差错的。”贾咏心虚道。 “哦!”王岳点头,赔笑道:“贾大人别嫌弃,我从安陆出来,小地方,没见过世面,生怕出错。没有礼部大印,那你的私印也行啊!你要是不盖,我可不敢跟殿下说。要是没了规矩,随便什么人递个条子,殿下都要遵守,岂不是乱套了。” 王岳一本正经,贾咏更加为难。 他当然知道,这种欺骗新君的事情,肯定会被算后账。可他就是干这个的,不然凭什么从国子监祭酒,升任礼部侍郎啊! 一句话,他就是那个刺客角色,是要拼命的。 办不成,他的下场会更惨。 真是进退两难啊! 本来不是很麻烦的事情,怎么会出这么大的意外?贾咏的脑壳疼,他要是不答应,计策就落空了。 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让朱厚熜就范! 只要办成了,一俊遮百丑。 有杨阁老,有张太后,他们会保护自己的。 最多被打廷杖,没准自己还能瞬间成名呢! 不管哪里,都有赌徒。 贾咏就是这么一个货,他思忖半晌,掏出了自己的一枚私印。 “等等,既然是代表礼部,那毛部堂呢?他知道吗?”王岳追问。 贾咏傻傻道:“自然知道了。” “那好,请贾大人一并写下来,然后用印,我立刻转给殿下,让殿下照做。” 坑是越来越大,贾咏额头都冒汗了,他现在就像是输了许多的赌徒,就指着最后一把翻本! 他迟疑之中,王岳突然黑了脸,“贾大人,你不会看我一个小孩子,拿我开心吧?” 贾咏摇头,“怎么会,王侍读跟着殿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我写上!” 这位低着头,咬着牙,填上了几个字,说毛澄知悉,然后又用印,签名……如释重负。 “王侍读,这回可以跟殿下说了吧!” 听他的语气,仿佛在哄小孩子似的。 王岳伸手将白纸黑字拿过来,仔细看了三遍,确保没有差错,他突然觉得年轻也有好处,如果自己胡子一把,贾咏绝对没有这么容易上当。 现在证据在手,从容多了。 “不忙!我有件事,正要请教贾大人?你说天子走东安门,那大明门是给谁准备的?” 贾咏突然一愣,什么意思? 莫非这小子知道? 他惊讶莫名,却还是努力保持镇定,“王侍读,你或许是记错了,天子的确是走东安门的,礼部这么多人,又岂会弄错!” “是吗?” 王岳突然朗声大笑,一扭头,叫过来一个小太监。 “去把袁老请过来,让他老人家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什么? 袁老? 哪一位?贾咏的脑门上,瞬间多了无数的问号? 没听说有哪个袁老啊? 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就在他迟愣发慌的时候,一个老者快步走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原来兴王府的长史袁宗皋,他年近七十,可精气神十足,脸上带着笑容。 “富贵小子,你又干什么坏事呢?” 王岳对这个名字,实在是无语,奈何老头还教过他几天,算是半个师父,只能忍着。 “袁先生,这位是礼部的贾大人,他刚刚送来了礼部的意见,说是同意殿下以天子之礼,走东安门,入文华殿,继承帝位……” “等等!” 袁宗皋立刻皱起眉头,满脸疑惑。 “你没说错吧?” 王岳呵呵两声,“怎么会错呢!我这还有证据呢!” 说着,他把贾咏写的东西递给了袁宗皋。 “先生,您可要小心点,千万别弄丢了,也别让人抢了去!” 王岳这么说着,目光还扫了一下贾咏,发现这位的脸都绿了,伸出的双手,似乎要扑上来抢走……贾咏死的心都有了。 王岳这小子,怎么知道朝廷的礼节? 还有,这个袁宗皋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这是怎么了? 谁能救救我? 贾咏满脑袋都是问号,这还不是最惨的,就在这时候,一个胖胖的小太监跑进来。 “袁大人,王侍读,毛部堂和梁阁老求见!” 此刻袁宗皋老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以他古稀之年的定力,尚且控制不住,没错,老头太高兴了! 他把文字收起来,小心翼翼放好,视若珍宝。 这才笑呵呵道:“请梁阁老和毛部堂进来吧!”袁宗皋根本没看像是死人一般的贾咏了…… 第5章 低下高傲的头 “毛部堂,梁阁老,你们看,这是袁老从江西带来的茶,可香哩!” 王岳心情大好,竟然主动给这两位奉茶。 毛澄和梁储半点喝茶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贾咏灰白的脸,这家伙额头都是冷汗,浑身颤抖,仿佛在筛糠。 完了! 能让一位三品大员吓成这样,绝对坏事了,这孙子不会让人当场戳穿了吧? 毛澄还不知道,事实更加恐怖,王岳却已经满脸含笑。 “毛部堂,刚刚贾大人过来,说了一些事情,还是你们礼部的意思,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 毛澄咯噔一下,沉吟道:“老夫的确不知道贾大人说了什么,更遑论真假。” “哈哈哈哈!” 王岳大笑,“可贾大人说,毛部堂知道!” 什么? 瞬间毛澄就把眼睛瞪圆了,好大的狗胆,竟敢把他装进去! 毛澄勃然大怒,他拳头攥紧,勉强压着怒火,“王侍读,贾咏说了什么?” “他说……”王岳突然一扭头,对着贾咏笑道:“贾大人,你跟毛部堂讲吧!” 王岳说完,就退到了一边,对着袁宗皋笑道:“袁老,咱们去外面等着吧。” 袁宗皋忍不住大笑,“好,很好!” 他们在,会影响人家发挥的。 果不其然,他们刚走没多大一会儿,里面就吵了起来,准确说是贾咏被单方面虐杀了,谁说读书人斯文来着,都一把年纪了,拳脚功夫硬是要的! 咚咚作响,把人当成鼓捶了。 一边打,一边痛骂! “你是猪头吗?你欺骗新君,还敢留下证据,尤其可恶,你把老夫写上了,老夫几时答应你们这么干了?” 毛澄简直想杀了这个混蛋,贾咏嘴里都是血,还在勉强分辨,“毛部堂,下官冤枉啊,下官也是想尽快把事情办好,给朝野一个交代,哪知道他们给下官挖了坑,下官一时糊涂……” “呸!” 毛澄狠狠啐了一口,胡子都白了,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玩弄了,还有脸说出了,你怎么不去死! 毛澄也忘了,他在王岳的手里,也没捞到便宜……现在的情况太不利了,王岳手里捏着礼部撒谎欺君的证据。 毛澄不是鬼迷心窍的赌徒,而且他也清楚,朱厚熜对于过继给孝宗,有多抵触……光凭这件事,整个礼部,都不会有好下场,贾咏实在是害人不浅。 问题该怎么办? 他已经没法处置,必须去见杨廷和,请首辅拿个主意! 毛澄起身,刚要往外面走,王岳和袁宗皋却不能放过他。 “毛部堂,事情你都清楚了,走东安门,可不是天子之礼,你们礼部欺君啊!” 毛澄铁青着脸,“王侍读,这是贾咏自作主张,和礼部无关,老夫这就去见杨阁老,弹劾贾咏,严惩不贷!” 王岳呵呵一笑,这是要丢卒保车啊! “毛部堂,既然要弹劾,何必找杨阁老,直接去见殿下即可。而且这恐怕不是寻常的欺君。遗诏在那里,部堂已经承认,是请殿下嗣皇帝位。既然如此,礼部却执意以太子之礼,迎接殿下。这是不是违反遗诏?袁老,您看应该怎么处置?” 袁宗皋绷着脸道:“欺君大罪,诛杀九族都便宜他了。更何况在新君登基大典上面动手脚,败坏国典,罪不容诛!”袁宗皋杀气腾腾,“如此败类,就算死一万次,也不为过,谁也救不了他!” 轰! 贾咏如遭雷击,直接瘫在了地上,彻底完蛋了。 毛澄也是无话可说,别说贾咏了,就算他也未必能逃得过去,毕竟贾咏是提前见过他的。 头一次看到毛澄如此尴尬,王岳开心飞起!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真想一直看下去。 “袁老,殿下登基,普天同庆,这时候掀起大狱,处置礼部官员,着实不吉利。我看要不就这样,算贾咏一时的疏忽,把东安门说成大明门,文华殿说成奉天殿。我的意思只要改过来,殿下以天子之礼入继大统,只要礼节不亏,其他的小事都可以一笔勾销,什么欺君之罪,都放在一边。”王岳主动划出一条路。 没有谁是傻瓜,就连等死的贾咏都精神起来!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至于张鹤龄,更是一边去吧! 他只想活命。 “我,我的确是记错了,是走大明门,在奉天殿大会百官,是这样啊!”贾咏求生欲极强。 “你给我闭嘴!” 毛澄都疯了,当初迎接朱厚熜的时候,有人建议直接用面君的礼节,就被毛澄拒绝,让朱厚熜以孝宗太子的身份,继承皇位,既有利益考虑,也有君臣之情,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朱佑樘提拔的。 现在朱佑樘绝后了,不给他找个儿子,就是不忠! 因此文官们普遍主张让新君以太子之礼继位。 如果毛澄把事情搞砸了,所有文官都不会放过他的。 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毛澄咬着牙死扛。 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大学士梁储竟然站了出来,“王侍读,贾咏的确有错,登基大典要怎么办,再容我们思量,你看如何?” 王岳固执道:“阁老,既然贾大人是错的,那什么是对的?殿下该用什么礼节入城?” 梁储老脸比驴还长,无奈苦笑,“王侍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殿下是大明君父,老夫身为臣子,自然不敢怠慢!” “好!真是忠良!” 王岳大笑道:“取纸笔过来,请阁老写下来!” “你!” 梁储大怒,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老夫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王岳丝毫不退让,“梁阁老是君子,我只是个小人,可老百姓有句话,叫先小人后君子。毕竟有些人白纸黑字都能撒谎,光是口头承诺,我不敢相信啊!” 王岳沉吟一下,补充道:“当然了,梁阁老可以不用印章,也不用留下名字,只要写清楚殿下走哪个门?入哪个殿即可!” 梁储暗暗冷哼,他这个阁老,还有点牌面! “写,我给你们写!” …… 从御帐出来,毛澄脸就是黑的,他很埋怨梁储。 “阁老,你怎么能答应啊?” 梁储两手一摊,无奈苦笑,“我说三江兄啊,你让我怎么办?摊上了贾咏这么个蠢货,还有张鹤龄那个纨绔,他们把咱们都坑了。如果不答应,别说礼部,就连内阁都有麻烦啊!” 毛澄承认,梁储说的有理。 可貌似答应了,麻烦更大了。 “唉,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杨阁老交代啊?” 毛澄唉声叹气,垂头脑袋离去,找杨廷和了。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转身的一刹那,梁储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同样皱着眉头离去…… 第6章 乱了阵脚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唉,有了这份东西在,殿下总算能体面入城了。” 袁宗皋如释重负,刚刚饱满的精气神一下子都泄了不少,瘫坐在椅子上,疲态尽显。 没办法,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从江西折腾到京城,跑了几千里,没倒下就算身体好了。 此老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突然跑出来,替朱厚熜帮忙呢? 他出身官宦世家,后来中进士,在京为官,他早年和杨廷和、梁储、毛澄,都见过,不敢说有什么交情,也算是彼此知晓。 和这些人不同,袁宗皋的仕途并不顺利,他被安排到了兴王府当长史。 永乐之后,藩王已经是混吃等死,王府长史,还能有什么出路? 袁宗皋的仕途几乎断绝。 不过此老的确是干吏,他在王府,帮忙处理各种事务,让兴王朱佑杬的就藩之路十分顺畅,甚至还给朱厚熜当过启蒙老师,王岳在刚进王府的时候,老头还教过他两天……当然了,王岳的主要任务还是替朱厚熜挨板子,手都打肿哩! 袁宗皋为兴王府尽心尽力,朱佑杬感激涕零,他不忍老头的才华浪费在王府,因此想尽办法,先替老头谋个散阶,把品级提升到了三品,然后又运作老头,出任江西按察使。 外官,尤其是布政使,按察使一级,和朝廷的尚书侍郎完不是一回事,可以说是人鬼殊途,天差地远。 不然累死兴王,也没法把老头推上去! 可就是这点香火之情,帮了朱厚熜的大忙! 九泉之下的朱佑杬多半可以含笑了。 钦差队伍,领着朱厚熜匆忙北上,只有一个王岳跟在身边,显然不够用。 王妃蒋氏是个妇道人家,一时还想不到,可王岳的便宜老爹经商多年,十分敏锐,他预料到事情不简单,因此找到了蒋氏,提出请袁宗皋北上,保护殿下。 蒋氏立刻同意,她亲自写信,还把朱厚熜的奶哥哥陆炳叫上,让他们去江西,面见袁宗皋。 这就是老头赶来的原因。 为了避开官府耳目,一路上,没有住驿站,而是靠着王老爹积累的人脉,迅速北上,终于,在京郊和朱厚熜汇合。 袁宗皋的到来,算是帮了王岳大忙,要是没有他压阵,梁储也不会那么快妥协。 现在手里捏着白纸黑字,算是彻底打赢了第一仗,赢得了开门红! “先生,还有富贵!” 朱厚熜捏着梁储的承诺,眼圈泛红,险些哭了出来。 这个胜利来的太不容易了! 他真的好想大哭一场。可他最终忍住了。 还不到时候,一定要冷静。 不过幸福来了,也不能不表示一下…… “先生,有酒吗?”朱厚熜声音很轻,甚至有点讨好的意思。 向老师要酒喝,这小子是真飘了。 袁宗皋一愣,“酒——有!”老头竟然没有阻拦,而是笑道:“有此喜讯,不妨小酌,小酌!哈哈哈!” 王岳也被拉着,一起喝酒庆贺,欢天喜地。而此刻,那位出了“妙计”的寿宁侯张鹤龄,简直要吐血了。 贾咏拖着一身伤,把事情说了。 张鹤龄气到了什么程度呢? 他竟然没有打贾咏,只是说了句,“等着”,然后撒腿就跑! 这时候找别人都不行了,唯有首辅杨廷和,能够力挽狂澜。 张鹤龄气势汹汹,直奔杨府…… 杨廷和已经年过花甲,自从朱厚照病重以来,他就独自掌握朝政,拟定遗诏,擒拿江彬,迎接新君,铲除弊政……没有一刻消停,一天下来,还睡不到两个时辰,时间管理的能力,足以让年轻人都汗颜…… 可谁也不是铁打的,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连续熬下来,杨廷和眼圈发黑,疲惫到了极点,坐在那里,就不停打瞌睡。 正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儿子杨慎走了进来,没错,就是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位杨大才子,杨家父子可都不寻常啊! 杨慎躬身道:“父亲,寿宁侯张鹤龄求见!” 这个名字就让人厌恶,跟这个纨绔子弟没什么好说的。奈何他是张太后的弟弟,看着他姐姐的面子,也不得不见一面。 “一定没有好事,让他进来吧!”杨廷和无奈道。 片刻之后,张鹤龄怒气冲冲,直接走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杨廷和对面。 “杨阁老,坏事了,出了大事了!” “毛澄和梁储他们胆大妄为,竟然同意朱厚熜走大明门,用天子之礼,这不是要反天吗?阁老,可要说话啊!” 杨廷和眉头立起,怎么会守不住呢?毛澄到底在干什么? 首辅大人怒了,可下一秒,他又冷静下来,毛澄绝不是没有骨头的人,一定是有人添乱,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张鹤龄! 不然他急着赶来干什么? 杨廷和能料到,头脑灵活的杨慎已经愤怒质问。 “寿宁侯,凡事总要有个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有原因,毛部堂不会轻易答应的!” “原因?还不是毛澄他们要巴结新君,想要讨好小皇帝,连当初怎么承诺的都忘了……这就是我大明的重臣,真是让人鄙视!”张鹤龄鄙夷地说道。 “住口!” 杨慎突然断喝,把张鹤龄吓了一跳。 “状元公,想吓死我吗?” 杨慎怒目圆睁,道:“和礼部侍郎贾咏一起去了城外行在,是不是们弄出了差错,是不是?” 被当面戳破,张鹤龄很尴尬。 他也知道瞒不住,只能承认,“都怪贾咏那个蠢材,可即便如此,毛澄和梁储也不该答应,这两个人,简直是废物!” 杨慎咬了咬牙,“寿宁侯,我现在很想知道,们出了什么差错?讲!” 张鹤龄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大略说了一下。 但是他觉得自己没错,都是贾咏不会办事,连小孩子都骗不过,真是废物! 可杨慎却不这么看,他的眼睛都立起来了! 好好的事情,让张鹤龄弄得稀碎,这家伙还有脸跑来告状,简直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杨慎气得大怒,都想暴打张鹤龄一顿! “新君就在城外,皇位空缺,多拖延一时,就会多一分非议。家父已经不堪其扰,当务之急,必须让新君尽快登基才是!却弄出这么大的疏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局面如何收拾?”他痛心疾首。 “这怎么能怪我?” 张鹤龄别的不行,甩锅还是很娴熟的。 “说到底,还不是们没有把遗诏拟好,让朱厚熜有了可乘之机。我也是,也是给们擦屁股啊!” 张鹤龄还满肚子委屈,冷哼道:“们要是不管,我现在就去找我姐姐,让她下旨意,把朱厚熜赶回安陆,重新挑选个听话的,这大明朝别的没有,想当皇帝的人可多……” “滚!” 一声雷霆怒吼! 一直沉默的首辅杨廷和终于发飙了,他已经被这个猪队友蠢哭了。 他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 没了几天皇帝,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了。 这是大明朝,嫌死得不够快吗? “现在就去,最好让太后把老夫也给罢免了,省得跟着们一起送死!” 杨廷和忍不住爆发,张鹤龄总算怕了。 他讪讪道:“我怎么会那么不讲情面……阁老,现在还要看的,快点拿出个主意来,不然拖延下去,可不是好事!” 杨廷和冷笑,“还知道不好!晚了,都晚了!” 正在这时候,管家又跑来了,毛澄求见! 这回好了,可以上演武行了…… 第7章 天子之礼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俩人前后脚,都来告状了。 相府简直变成了菜市场。 杨家父子的心情可想而知,杨廷和眯着老眼,杨慎气喘如牛,突然,他发现张鹤龄竟然起身,准备出去。 “站住!” 杨慎怒吼道:“寿宁侯,毛部堂来了,不是一肚子道理吗,跟他讲去吧!” 张鹤龄这个尴尬啊,他看到了贾咏的惨相,如果让毛澄抓住了他,估计下场会惨十万倍! “那个状元公,太后找我还有事,们先商量着,有结果告诉我就行,我……” “别走了!” 毛澄浑身怒火,冲了进来,跟张鹤龄四目相对,这位礼部尚书的眼睛都是红的! “寿宁侯,来得倒是快!” 张鹤龄翻了翻白眼,都被堵上了,怕也没用。 “毛大人,这时候来,是不是已经先向新君表功了?送他进城,这一回内阁该有一席了!” “……”毛澄真想骂人,可还是把那俩字给咽回去了。 一国的大宗伯,还是要脸的。 跟张鹤龄这种纨绔生气没有用。 他扭头满脸愧疚,冲着杨廷和施礼。 “阁老,下官闯了大祸,把柄落到了人家的手里。下官有负阁老之托,下官愿意领罪!” 杨廷和用老眼扫了下毛澄,微微叹口气,听得出来,其中有遗憾,也有愤怒,更有无奈。 “不要说这些了,的意思是怎么样的?” 毛澄低垂着头颅,半晌无言。 当初去迎接朱厚熜的时候,他就主张以储君之礼对待,因此朱厚熜坐了一路的太子车驾,毛澄的态度,是不用怀疑的。 可现在连礼部都折进去了,身为尚书,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阁老,下官打算辞官,抗下所有罪责,只要不影响朝廷大局,下官死而无憾!”毛澄说着,还抹了抹眼泪。 他的确有些犹豫了,可这话他不能说,但是杨廷和那么聪明,但愿阁老能体谅他的苦心。 毛澄低头不语,仿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过了许久,杨廷和才长长叹口气,“这事情也不能怪,新君登基大礼,不光是礼部的事情,还有内阁啊!老夫身为首揆,难辞其咎。” 提到了内阁,毛澄心微微一动。 坦白讲,以他的想法,还想死扛,可问题是梁储先退缩了。 当然了,人家梁阁老也是为了礼部好,不愿意让他太难,总不能恩将仇报吧?想到这里,毛澄的头低得更深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杨廷和突然转头,看向儿子,沉吟道:“怎么看?” 杨慎连忙道:“父亲,看现在的情形,新君执意以天子之礼,入继大统。如果内阁一味反对,还没有登基。就造成君臣关系破裂,实在是不智。孩儿以为,不如就答应了陛下,尽快登基,发布诏书,安顿天下人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 张鹤龄突然怪叫起来,“杨慎!,要干什么?”这家伙像是疯了似的,张牙舞爪,一副吃人的表情。 毛澄看在眼里,心中越发鄙夷。 张鹤龄跟着他一起去安陆,迎接朱厚熜进京。 这一路上,毛澄已经把这个两朝纨绔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如果说文臣们主张朱厚熜过继给孝宗朱佑樘,有君臣感情,有朝廷走向,有各种各样的考虑。 那么到了张鹤龄这里,事情就比较单纯了。 他姐姐嫁给了朱佑樘,两口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愣是上演了一夫一妻的戏码,要夫妻感情有多好,那就不用说了。 正因为如此,张鹤龄靠着姐姐的庇护,潇洒了两朝。 从弘治到正德,三十多年,无论他干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现在时代变了,朱厚熜可跟他没什么关系,也不会惯着他。 张鹤龄觉得天都塌了,唯一的救命之法,就是促成朱厚熜过继孝宗,那他姐姐还是太后,他还是国舅。 不但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而且还能继续潇洒下去。 弄清楚了这里面的关系,也就不难理解他跳得这么欢的原因了。 毛澄对杨廷和客气,对张鹤龄可不在乎。 像这样嚣张的外戚,真应该有人收拾他们! 想到这里,毛澄甚至觉得让朱厚熜当个堂堂正正的天子,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当然,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孝宗这个爹还是要认的,至于其他,一切好商量。 “寿宁侯,自己弄出来的祸患,还有脸责备别人?要不是愚蠢,用得着内阁和礼部替擦屁股吗?的所作所为,如果传出去,地方官吏,朝野士林,都不会放过的!” 张鹤龄切齿咬牙,气得五官都扭曲了。 “毛澄!现在把错都推到我的身上,莫非打算让新君以天子之礼入城吗?” 毛澄脸色铁青,哼了一声,“新君就在京郊,身为臣子,难道能把君父挡在外面吗?又或者说,寿宁侯想要学霍光,操控天子不成?” 毛澄怼不过王岳,但是收拾张鹤龄还是足够的,几句话就把这位弄得无言以对,看着他大口喘气,毛澄竟然说不出的舒坦。 一口怨气,总算出来了。 张鹤龄眼珠乱转,跟毛澄说不出道理,那就只有找杨廷和了。 “首辅大人,别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姐姐保证的?这才一个月,都忘了?杨廷和,这就是们的人品吗?” 张鹤龄的话,近乎摊牌。 原来在正德驾崩的时候,杨廷和在身边伺候,能接近天子的可不只是杨廷和一个人,之所以他能掌控局,当然离不开太后的帮忙。 投桃报李,杨廷和答应给张太后找个好儿子,只不过谁也没有料到,朱厚熜这小子不好摆弄。 杨廷和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起身。 他个头不高,可久在内阁,十几年养望,让这位阁老势如泰山,目光注视之下,张鹤龄连连后退。 “阁老,张某没有逼得意思,我姐夫励精图治,方有弘治中兴。总不能让他没有后嗣,成了绝户吧?” 原来这货也会说人话……杨廷和满腹的怒火,勉强压了下去,他黑着脸道:“老夫绝非言而无信之辈,孝宗皇帝,乃是我大明仁宣之后,少有的圣君。满朝上下,无不感念孝宗恩情。老夫身为臣子,更是须臾不敢忘怀。至于新君登基之事,老夫自有主张,寿宁侯,可以退下去了!” 张鹤龄咬了咬牙,不甘心道:“阁老,这是答应以储君之礼入城了?” 杨廷和绷着脸,瞬间抬头,犀利的目光,穿透张鹤龄,这家伙只觉得后背冒凉气,不寒而栗。 “我,我告辞了!” 这家伙一转头,灰溜溜跑了。 杨廷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鹤龄的背影,而后又一屁股坐下来,仿佛比刚刚还要疲惫无奈。 “毛大人,就按们礼部的意思办吧!” 毛澄大喜过望,总算能逃过一劫了。 “多谢阁老体谅,下官这就去办!” 第8章 请陛下继位 王岳的酒量说不上好,可朱厚熜是真的差,头几年是爹妈管得严,后来老爹朱佑杬死了,他又守孝,快两年没碰过酒。 这是算是朱厚熜人生以来,第一次喝得烂醉。 从安陆到京城,两千多里,近一个月,所有的压抑和愤懑,都随着浓烈的酒精,蒸发不见了。 他的心情是真的好,尽管朱厚熜知道,一切才是刚刚开始,可少年骨子里的硬气被激发出来,别说区区京城的朝臣,哪怕是面对整个天下,他也一无所惧。 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只要你硬气一点,敌人就会低头。 身为天子,退缩是不可能退缩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就要堂堂正正进城,就要安安稳稳坐上龙椅,我的江山我做主,谁也别想左右我……朱厚熜充满了斗志。 宿醉之后,竟然还早早爬了起来。 令他吃惊的是王岳居然比他起的还早,而且还在绕着圈跑……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朱厚熜看着有趣,想去询问,可这时候小太监来送信,大学士梁储来了。 稀奇啊! 本来进京礼仪的事情都是毛澄负责,就算梁储要来,那也是跟着毛澄,怎么会独自一人前来? “富贵,你说怎么回事?” 王岳正好跑过来,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淡淡一笑。 “恐怕要提前恭喜殿下了。”王岳信心满满道:“文臣们不是铁板一块了。” 朱厚熜很聪明,他稍微一想,梁储在贾咏的问题上,的确放水了,他几乎是主动送上来,让朱厚熜拿到把柄。 不然没有道理,一位大学士,不如礼部尚书硬气! “梁储想靠过来,也要看我收不收!” 朱厚熜恶狠狠道。 “行了,让他过来吧!” 说完,转身回到了御帐,王岳赶快去擦了一把脸,也过去了。 他刚进来,大学士梁储就来了。 见礼之后,梁储主动道:“殿下,经过礼部的商议,又请了内阁意思,觉得殿下应当以天子之礼入城。正好中午就是吉时。老臣过来,是想请殿下立刻动身的。” 文官认输了! 哪怕朱厚熜已经料到了,可依旧十分欣喜,他准备立刻点头,可下意识扫了一眼王岳,发现小富贵微微摇头。 朱厚熜把话收回去了。 这时候王岳突然沉声道:“梁阁老,你方才称呼是……殿下?不需要改口吗?” 梁储老脸微红,当初毛澄执意以储君之礼,迎接朱厚熜,他们叫了一路殿下,事到如今,的确该改口了。 想到这里,梁储撩起袍子,跪在地上,行了面君大礼。 “老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梁储磕头,用力十足,半晌却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回事? 不会是玩弄老夫吧? 梁储下意识抬头,却发现朱厚熜将身体侧过去,没有接受。这位大学士也迷糊了,唯有王岳,笑呵呵道:“梁阁老,你这算是带头劝进吧?可据小子所知,劝进要三次,新君才能答应,正式继位。没有这个过程,那就是失礼!” 朱厚熜哈哈大笑,还是富贵了解我的心思! “王侍读说得有理,还有两次,梁阁老,辛苦你了,去安排吧!” 小皇帝说得轻飘飘,这就是传说中的得寸进尺吗? 以天子之礼入城还不够,还要接受三次劝进,完成登基前的最后手续! 当真是滴水不漏啊! 梁储都冒汗了,他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王岳的主意,还是朱厚熜的点子,这俩少年,都不能等闲视之! 可说起来也奇怪,他家的孙子还在遛狗斗蛐蛐,年纪差不多,做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梁储迟疑之间,朱厚熜又道:“梁阁老,我背井离乡,北上京师,继承大统。环顾身边,一个能托付大事的人都没有。唯有依靠朝中忠良之士。阁老一路护送我北上,辅佐翼护之功,我铭刻肺腑。这劝进的事情,我也只有托付给你了,总之,阁老辛苦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梁储还能怎么办! “请陛下放心,老臣这就去安排。” 梁储躬身退出,皱着眉头,陷入了思忖。 其实论起资历,他不差杨廷和什么,而杨廷和能成为首辅,多半是因为杨廷和是正德的师父,有这层关系在,才能平步青云,顺利入阁。 多年的师徒,正德驾崩之后,杨廷和就总揽大权,还借着遗诏之名,把正德骂得一无是处,实在是不够厚道。 梁储是不服气的,他放水给朱厚熜,让杨廷和难堪,杨阁老也不能奈何他。 可若是再进一步,成为新君的走狗,只怕大多数的文官,都会对他有看法,这就不妥了……梁储的心绪很烦乱。 目光回到御帐,朱厚熜见梁储走后,又有些迟疑了。 “富贵,你说这老东西真能顶得住压力,替我做事吗?” 王岳摇头,“我觉得梁储这个人想吃又怕烫,他这次过来,应该是讨好的。却没有料到,捡了个刺猬回去,他肯定又犹豫了。” 朱厚熜冷哼,“就该这么对待他!这帮文人,一肚子花花肠子,算计的都是自己,什么都不放,还要混个好名声,着实可恶!” 从安陆到京城,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已经让朱厚熜对文人大失所望,算是日后君臣冲突的滥觞…… 不过眼下朱厚熜还是担心自己,“富贵,照你这么说,梁储不愿意出力,那我岂不是没法入城了?” 王岳哈哈大笑,“梁储首鼠两端,可杨廷和未必相信他,而且杨廷和是聪明人,他一定会做最坏的打算的!” 这话听着好有道理啊! 只要杨廷和觉得阵脚乱了,就会主动后退,反正与其让梁储得逞,不如他当个好人,换取新君的青睐。 道理是如此简单,并不复杂。 朱厚熜却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突然,他恶狠狠盯上了王岳,甚至伸出了双手! “小富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你小子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王岳目瞪口呆,这么大的秘密都被发现了? 朱厚熜眼珠乱转,突然揪住王岳的衣服,喜不自禁道:“富贵,你是不是遇到了神仙点播,给你开了七窍?还有,你知道怎么长生不老不?快告诉我!” 这家伙急得眼睛冒光,抓耳挠腮,简直比捡到了皇位还高兴呢! 差点忘了,朱厚熜还是个狂热的修道爱好者呢!他这个习惯是来自兴王朱佑杬,那位兴王爷被困在王府,也不爱生孩子,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修道炼丹。朱厚熜耳濡目染,也了解了不少。 只是从兴王的寿命来看,貌似修道不但不能长生,还会变成催命符。 王岳觉得以后很有必要给朱厚熜上点科学课程,不然拿着铅汞当宝贝,那也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朱厚熜还喜欢给身边人赐药,跟他一起升天。 想到这里,王岳头皮发麻,不寒而栗,他可不想重金属中毒……赶快甩了甩脑袋。 “我课没有被附身,尔虞我诈,就是商场的常规手段而已,我从小就懂的。” 朱厚熜思忖了一下,还是不信。 “那你以前怎么那么老实憨厚?” “当然是我演技好了!”王岳理直气壮,“瞧瞧,都没看出来吧!要不是看文官们太欺负人了,我会一直老实憨厚下去的,真的!” 我信你个鬼! 朱厚熜才没有那么好糊弄,他想继续追问,这时候突然有个小太监跑进来,兴奋叫道:“来人了,来了好多人!” 朱厚熜立刻站起,御帐外面传来洪亮的声音,“臣等恭请陛下继承大统!” 终于等到了! 劝进的人来了! 瞬间,朱厚熜的眼睛朦胧了…… 第9章 风光进城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朱厚熜很想哭,他这一路,实在是太难了。 很多人或许都有疑问,老皇帝死了,新君正式登基,这中间有个过渡时间,该怎么算?事实上,按照明朝的规矩,颁布了遗诏,就已经定下了君臣名分,就是事实上的天子,臣子们就要用伺候君父的姿势,去伺候新君。半点马虎不得。 至于登基大典,不过是昭示天下的典礼罢了。 这么说吧,领了遗诏,就相当于拿了结婚证,而登基大典,则是亲朋喜宴,虽然也是不能少的,但是确定夫妻关系的只是那个小本本而已。 朱厚熜的情况虽然特殊,但是他在安陆接了遗诏,就是大明朝的君父了。 这也就是杨廷和不敢换人的原因所在,否则真的会天下共击之的。 麻烦在于文臣们想让朱厚熜给孝宗当儿子,就要先逼着他当太子,然后再由储君而继位。所以毛澄去安陆的时候,才反对以面君之礼,拜见朱厚熜,只是拿他当储君对待。 明明皇位已经到手了,却还被人当成小孩子耍。 朱厚熜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在事情终于不是文官说了算! “富贵,帮了我大忙,从今往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朱厚熜在这里拼命许诺好处,整个人的精神都亢奋地不正常了。 王岳满脸苦笑,尽管朱厚熜比寻常年轻人聪慧,但是在这个关头,也把持不住。 “那个……陛下,其他一切事情好说,臣只有一个提醒。” “什么?”朱厚熜问道:“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我的要求是……千万别答应!” “别答应?”朱厚熜迷糊了,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王岳指了指外面,“还有两次呢!” 这回朱厚熜听懂了,敢情是劝进的事情。 不得不说,三是一个很有魔力的数字,道德经上就说三生万物,老百姓讲究事不过三,而最重要的登基大典,也要三辞三请。 一定要演好“我明明很想当,却又不能当,只好被逼着勉为其难当一当”的矫情戏码,不然就是失礼。 王岳生怕朱厚熜一时激动,直接答应,那可就成了笑柄了。 “真是麻烦啊!”朱厚熜鼓着腮帮,气哼哼的,突然,他又担心了,“富贵,说万一他们见我拒绝,顺势换个人怎么办?” 这孩子是真的被坑苦了,都有点神经了……王岳哭笑不得,“陛下放心吧!有太祖爷的威风,咱大明朝出不来曹操王莽!” 在王岳看来,此刻的朱厚熜,有点像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毛头小子,半点沉稳老练都没有,真是让人鄙夷,信不信,咱俩换个位置,让我当皇帝,保证比强! 王岳胡思乱想,而朱厚熜已经推辞了第一波劝进的人,理由是尚在服丧,无暇多想。 的确,对于大多数新君来说,都是老爹死了,自己悲痛欲绝,不愿意登基……这是万金油的理由。 可放在朱厚熜身上,怎么咂摸,都不是内味儿。 他爹是死了不到三年,他也即将登基,可问题是爹跟的皇位没关系啊! “阁老,看怎么办?” 梁储绷着老脸,跟吃了二斤苍蝇炒蛆似的,可又能怎么办呢?他真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抢毛澄的角色,让他去跟朱厚熜谈,不管有没有劝进,他都不用糟心。 可偏偏他鬼迷心窍,想要讨好新君……这就叫利令智昏,都一把年纪了,真是惭愧啊! 此刻的梁储,也是骑虎难下。 “别管了,赶快让第二波人上去!”梁储咬着牙道。 下面人只好答应,这第二波以武将勋贵为主,他们又跑去磕头哭求。 不出意外,让朱厚熜给拒绝了,他还年轻,害怕担不起江山社稷。 人退下来,到了第三波,这一次梁储亲自出面,率领着上百位文官,再度恭请朱厚熜,看在祖宗的面子上,继承大统,大明江山不能没有君父,天下臣民都仰望着陛下呢! 面对如此“恳切”的请求,朱厚熜终于“很不情愿”地点头了。 “准备车驾,恭迎陛下入城!” 终于要进城了! 朱厚熜先是看了一眼京师,雄伟的城楼,宛如匍匐地上的巨兽,安陆连京城的一角都比不上。从今天开始,这座城池,这个天下就是自己的了。 朱厚熜没有急着上车,而是围绕着车驾转了一圈,稚嫩的面孔上,充满了笑容。他还伸手比了比,自语道:“是比原来的高了不少!” 话不用多,一句足矣! 从安陆到京城,他坐的都是太子车驾,只有这一刻,换成了天子车驾,高的不多,有一尺七寸,这点距离就是天子和储君的差别! 朱厚熜心满意足,终于踏着条凳,登上了马车。 只是接下来他做了个动作,把很多人都吓傻了。 朱厚熜转身伸手,对着王岳一笑。 “朕一个人坐车寂寞,王侍读陪了朕一路,这最后一段,让咱们君臣一起走完吧!”朱厚熜伸出了手,王岳稀里糊涂跟着上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群臣吃人的目光! 等王岳坐下,半晌,车驾才缓缓前进。 外面骑兵开路,鼓乐声声。 王岳总算从呆滞中清醒过来! 我的老天啊! 骖乘! 竟然是骖乘的待遇! 朱厚熜,丫的真疯了! 坐马车没有坐中间的,通常都是以左为尊,皇帝坐在左边,一如现在的朱厚熜,大马金刀,得意洋洋。 右边也不能空着,如果是战场上,通常都会安排最忠勇的猛将,跟天子同乘,保护皇帝的安。 比如西汉著名的车神,夏侯婴就是干这个的,不光要保护刘邦,还要放着这位把儿子给扔了,为了刘家两代人,简直操碎了心。 等到太平年景,跟皇帝同乘,那就成了重臣才有的殊荣。 不是顶重要的那位,根本没资格坐上来。 尤其这是朱厚熜第一次进城继位,意义更是非比寻常。 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杨廷和坐在这里,至不济,也要安排梁储,或者毛澄,以彰显他们迎立之功。 君臣和睦,其乐融融。 那才是最美的! 可偏偏朱厚熜就选了王岳,连理由都是那么不可拒绝。他们一起走了一路,到了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段,自然要善始善终。 这话太让人联想了,莫非说,在天子的心中,只有王岳,才当得起定策功臣的称号? 难道首辅杨廷和,竟然请了一个冤家? 外面的臣子放飞思绪,不断推测着各种高深莫测的原因,可事实却要简单多了。 “让小子笑话朕!虽然没说出来,但是朕看见了!朕把拉上来,看看小子能怎么样?” 朱厚熜气哼哼想到,事实证明,王岳还不如他呢,光是一个骖乘,就弄得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了。 要是再给他来点料,都能把这小子吓死! 没出息! 朱厚熜正在想着,突然车驾竟然停了。 到京城了吗? 朱厚熜面带疑惑,这时候大学士梁储和礼部尚书毛澄到了车驾前面。 “陛下,现在需要派遣大臣,前往太庙,祭拜列祖列宗。”梁储开口,意思很明白,这活儿是毛澄的! 第10章 朕想封几个人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王岳虽然激动,但也没有被骖乘给砸晕,他的脑袋还算正常运转。去太庙告诉老朱家的前人先祖,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问题是他真没法去,且不说繁杂的礼节他弄不懂,光是咬文嚼字的骈文他恐怕都读不下来。 这还真不是王岳小瞧自己,而是礼部的特色。 平时祭祀表文就充满了生僻字,这一次更是重要无比,又怎么会放弃卖弄的机会,王岳几乎敢肯定,他去了,一定会丢人现眼的,没准还能落个“白字侍读”的美称。 他想的明白,奈何朱厚熜却盯上他了。 “王……侍读,梁阁老说了,朕身边的人不多,看是不是……”朱厚熜声音拉长,没有吐出名字,可也呼之欲出。 王岳鬓角都冒汗了,谁去他也不能去啊! 该让谁背锅呢? 毛澄是不行的,梁储更别想了,朱厚熜拧巴得厉害,一句话说错,没准这货还会迁怒自己,他们朱家人太难伺候了。 王岳心里吐槽,脑筋转动,突然他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臣以为非袁宗皋袁老莫属!” 当说出老袁的名字,王岳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还有这么个老的,能顶在前面,不然自己就惨了。 当听到老师的名字,朱厚熜顿了顿,玩味一笑,“的确没有比师父更合适的人了。”他总算没逼着王岳去。 可光是这样,就够荒唐的了。江西按察使袁宗皋,在内阁,礼部,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等等官员注视下,前往太庙,代表新君,宣读祭文。 一个最没有资格的人,越过了无数可能选项,承担了光辉灿烂的任务,那帮礼部官吏,翰林词臣,都气得翻白眼。 唯一能略感安慰的只怕就是大学士梁储了。 袁宗皋再不合适,也是进士出身,又是三品高官。真要是越过他,让那位王侍读跑去太庙,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不要怀疑,朱厚熜真的能干得出来。 这小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投桃报李,都答应以天子之礼入城,结果还要三辞三请,要的给了,可骖乘给了王岳,祭祀太庙交给了袁宗皋,新君的意思还不明白么? 他在乎自己身边的人,原本他还琢磨着给杨廷和一点眼药,可现在看来,这点药都给自己了,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梁储突然生出了告老还乡的念头,一位大学士,被朱厚熜和王岳折腾得都怀疑人生了,这俩小子也真是好本事! 此时天子车驾再度停下,原来已经到了大明门! 大明门正对着棋盘天街,雄伟高大,门内东西两侧有千步廊向北环抱形成中轴御路,通向皇城正门承天门。 大明门与皇城正门、禁城正门为皇城中轴线上的三大中门,大明门除国家大典以外,常年不开,只有皇太后慈驾,皇帝乘舆、祭天、出巡、皇帝和皇后大婚时,才能从三大中门逐门通过,昭示皇帝的天威神权。 这也就是朱厚熜据理力争的原因所在。 他接了遗诏,已经是大明的天子,再安排他走东安门,降格为储君,傻子才会答应! 车驾停在大明门之前,以杨廷和为首的文武百官,朝中公卿,悉数跪倒。 “臣等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声震于天!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车驾的帘子撩起,从里面跳下来一个年轻人,朝臣们正准备行礼,却突然发现这家伙穿戴不对劲,赶快止住了动作,这时候王岳伸手,朱厚熜才气派十足地搭着他的手臂下来,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随着朱厚熜露面,山呼之声再度响起,比刚才还要洪亮。 王岳跟在朱厚熜的身后,就只有一个念头,幸好不用下跪,不然这五拜三叩之礼,都能要了半条命。没错,人们经常听到的三跪九叩,大明朝还没发明出来呢,至于是谁的杰作,建议大家打出来…… 好容易,行过了大礼,首辅杨廷和面容和煦,风度翩翩,主动过来,面见新君。 这是王岳第一次见到这为大名鼎鼎的首辅大人,拜那首临江仙所赐,王岳对杨慎,甚至杨廷和,都很有好感。 奈何他们站在各自的立场,注定是要斗下去的,不分出胜败,绝不会罢休。 王岳在心里暗暗思量着,可朱厚熜已经笑着开口了,这家伙的天赋是真的可怕,居然让人感觉到了亲切! “杨阁老,大明柱石,硕德元勋,朕能顺利继承帝位,多亏了阁老操持。这三十余日,阁老辛苦了!自从入阁办事,十几年来,阁老受累了。未及弱冠,入朝为官,四十多年,阁老是在为大明呕心沥血啊!” 杨廷和是有名的神童,十二岁中举人,十九岁中进士,在朝中几十年,树大根深,无人能及。 其实瞧瞧杨廷和的经历,很像某些历史小说的主角。 少年成名,入朝为官,教导储君,宣麻拜相,新君暴毙之后,又总揽朝局。大权在握……就连教导孩子都很有一套,儿子不但考上了状元,还是公认的才子大家。 真怀疑有些人就是拿他的经历当大纲,毕竟要是没有朱厚熜,杨廷和的一辈子都完美到了极点,无可挑剔的那种。 面对朱厚熜的盛赞,杨廷和保持了一个重臣该有饿谦逊。 “陛下谬赞,如今天命所归,臣民仰望,正是陛下励精图治,兴旺祖宗基业之时。老臣愿为陛下充当犬马,竭尽所能!” 朱厚熜喜笑颜开,十分满意。 突然,朱厚熜拉住了杨廷和,动情道:“阁老,朕年幼无知,从小地方来,天下多事,都仰仗阁老周旋。从大明门到午门,这段请阁老与朕同乘!” 说完,朱厚熜竟然拉着杨廷和,登上马车,朝着午门进发。 这叫什么事啊? 不是说好了,让我跟走完最后一段路吗? 虽然大明门到午门不远,可也不能让换成杨廷和啊? 朱厚熜,丫的还有点诚信没有? 王岳很愤怒,他现在只是兴王府从九品侍读,放在一大堆京官里面,简直没眼看。 幸好,新君登基大典是最重要的典礼,所有朝臣,一律穿赤罗衣,如果是寻常日子,四品以上穿绯红的,五到七品穿蓝青色,八品和九品只能穿绿袍! 百红之中一点绿,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不过即便如此,王岳的穿戴也处处透着凄凉惨淡。 比如人家的梁冠,有七梁,有六梁,那几位国公还是八梁,到了他这里,只有一粱,跟帽子上面插根天线似的。 再看看“天线宝宝”的其他装备,腰带上面别说金玉了,连银都没有,只有几块黑漆漆的牛角,配着块可怜巴巴的药玉。这玩意虽然有个玉字,但是跟玉没有半点关系,就是玻璃!没错,明朝的玻璃烧制技术已经不差了。 配着一块玻璃配,都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寒酸,简陋,低人好几等…… 刚刚王岳还沉浸在骖乘的喜悦之中,可跟这些高官比起来,他连个乞丐都不如,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一身蟒袍玉带,也来个官居一品……他垂头丧气,跟在车驾后面,若非是新君心腹,估计那些大臣都会毫不客气把他赶走,羞于和他为伍。 这时候车驾里面,朱厚熜笑呵呵道:“阁老,长话短说,登基诏想必都拟好了,朕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朕想任命几个人,不知道阁老意下如何?” 朱厚熜紧紧盯着杨廷和,朝政上,我可以听的,但是总要给我点好处吧! 第11章 绍治,还是嘉靖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朱厚熜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事实上也的确不过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都当了皇帝,安排几个心腹,信得过的人,还不是情理之中吗! 说来有趣,对面的杨廷和竟然知道朱厚熜的心思,还顺着他的话说。 “陛下,老臣听闻江西按察使,袁宗皋千里迢迢,北上辅佐陛下。他又是陛下的师父,担任王府长史多年,劳苦功高,老臣以为,陛下首先要任命的就是他,对吧?” 朱厚熜点头,其实他想说另有其人,可凡事长幼有序,袁老师也的确辛苦,该给他争取个好位置。 想到这里,朱厚熜眼睛冒光,认真问道:“那袁先生能担任什么职位?” 杨廷和毫不思索道:“陛下,袁宗皋是三品按察使,以老臣之见,先平调礼部,担任侍郎,等过些时候,再提升官职,如此一来,也省去了超擢的非议,足以让官员心服口服。” 什么叫首辅! 这就是! 哪怕朱厚熜对官制了解不多,可他也清楚,礼部侍郎虽然权力不大,但是往上一步,就是储相,或者入吏部,执掌铨选,而且还有一些情况下,礼部侍郎是可以直接加大学士衔,入阁拜相的。 至于按察使,虽然也是三品,但按察使上面,还有左右布政使,而布政使上面还有个巡抚。 按照目前大明朝的习惯,一些巡抚是由正四品的佥都御史担任的。 布政使,佥都御史,再到礼部侍郎……这中间的差别,简直不可以道理计,多少人穷尽一辈子的心血,也根本触碰不到。 而杨廷和呢,他怎么形容的? 平调! 平调而已! 十三省的按察使听到这俩字,能哭成一片! 他们多想也平调一次啊! 不过杨廷和却自有道理。 当年他也不过是寻常翰林罢了,之所以能一跃入阁,成为大学士,和太子之师的身份离不开。 其实现在大明的官场已经和国初很不相同了。 朱元璋废掉中书省之后,权分内外,在京是六部尚书,在外是十三个布政使司,因此侍郎外放布政使,而布政使内调担任尚书。 这时期京官和外官的界限还不明显,所以才会有按察使和侍郎同品级的安排。 等到内阁发展壮大,逐渐拥有了宰相之权,地方的三司也不断弱化,权力落到了巡抚手里,越发呈现出以小制大的局面。 可一个大学士,才仅仅是五品而已,凭什么成为文官的老大呢? 那些尚书服气吗? 尤其是吏部天官,能听首辅的话吗? 所以在这时候,就出现了弥补的办法。 以杨廷和为例,他入翰林院之后,参与修订了《明会典》和《宪宗实录》,书成之后,朱佑樘看中了他的才华,让他担任皇太子朱厚照的讲师。 等朱厚照登基之后,身为帝师的杨廷和迅速入阁,成为和刘瑾分庭抗礼的实权人物。 由此可见,内阁的那几张椅子,不光看资历,威望,能力,政绩,也讲运气,讲关系……朱厚熜皇位天降,自然没有翰林提前跑去王府当讲师。 所以袁宗皋就捡了个大便宜。 对此杨廷和还是能接受的。 朱厚熜更是欣喜若狂,他已经做好了盘算,下一步就把师父弄进内阁,让他也过过大学士的瘾! 不过在提拔老师之前,还有个人要安排。 小富贵可不能再当那个可怜的从九品侍读了,必须升官! 当然了,朱厚熜也没打算直接把王岳提拔到六部九卿一级,随便找个实权的五品,或者七品官就行,大不了再找机会提拔呗,反正自己是不会亏待他的。 “阁老,我的侍读王岳聪明机警,忠心可嘉,我可是许诺过要重赏的。” 杨廷和眼皮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而后附和道:“老臣也听说了,王岳的确是少年英才,他伺候陛下,尽心尽力,绝对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说实话,老臣早年有神童之名,可老臣和王侍读比起来,犹如云泥!老臣斗胆说一句,陛下得王侍读,可比刘先主得诸葛武侯啊!” 这话说的,朱厚熜都不好意思了。 “阁老谬赞了,富……王侍读还有些跳脱,不够沉稳,需要历练。” 朱厚熜这是客气的话,哪知道杨廷和竟然立刻点头,竟然伸出大拇指,“陛下睿智!良材美玉,尚且需要精心雕琢。侍读王岳更是如此。骤然给他个官职,不但不能服众还会揠苗助长,得不偿失……为了王侍读日后的发展,老臣斗胆建议,挑选名师教导。老臣相信以王侍读的聪慧,几年之后,必然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等他有了功名在身,又有陛下的赏识,用不了十年八年,就可以入阁办事,成为陛下的股肱之臣。” 朱厚熜皱眉头,莫非还要那么多年? “就不能快一点?” 杨廷和笑着解释道:“朝中用人一向慎重,冒然超擢,只是让人心浮动,坏了铨选规矩。不过也不是没有特例,比如商文毅公,考中状元之后,四年之内,就入阁办事。老臣今日初见王侍读,就觉得后生可畏,江水滔滔,后浪取代前浪,弹指之间,陛下自然要看得更远一些,对王侍读好,也是对陛下好!” “哦!” 朱厚熜气哼哼应了一声,这话听起来的确没有问题,是为了王岳考虑。朱厚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低头思索,可越是思索,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突然想起,那个商文毅公,不会是父王多次提到过三元及第的商辂吧? 大明到目前为止,官方承认的三元及第,就商辂一位!而且他还创造了一项历史,那就是四年入阁。文曲星就是不一般!主角光环强大到晃瞎眼,信不信,哪个穿越文的主角,四年入阁,一定会被喷得体无完肤的,所以说,历史往往比小说更玄幻! 只不过商辂能入阁,是因为土木堡之变,跟着英宗的旧臣死了一大堆,内阁空虚,新君急需帮手,商辂这才入阁办事。 算是特例中的特例,根本不可能复制。 杨廷和拿他当例子,这不是糊弄孩子吗?难道大明还会有第二个土木堡?朕勒不想做英宗。 而且科举考试真的那么容易?凭着富贵的才学,三元及第? 做梦去吧! 除非我帮他作弊。 不对,就算我把题目给他,这小子也未必能写出冠绝天下的好文章。这是在欺骗朕啊!朱厚熜怒了,他见识了杨廷和的宰相气度,也领教了成百上千官吏的声势。 如果给他一个选择,他真的不想一直斗下去。 可问题是他想提拔两个人,杨廷和都给打对折,还忽悠他,真是欺人太甚! 少年天子的怒火燃烧,他看杨廷和的目光,已经变得犀利起来。而杨廷和则是低着头,恍若未闻,朱厚熜握紧了拳头,愈发愤怒。 可就在这时候,车驾突然停了,短暂的交锋,朱厚熜似乎拿到了一点东西,可又远远不够,这就是首辅的本事?朱厚熜迟疑,而杨廷和抬起头,笑容可掬。 “陛下,车驾已经到了午门,该进行下一步了。” 说完,杨廷和主动下车,只给朱厚熜留下一个背影。仿佛在说老夫还有十八套本事等着呢,今天不过是初试牛刀,等着瞧吧! 这就是我的内阁首辅! 朱厚熜小脸气得通红,他又领教了文官的一个高招。明面上都是为了好,可实际上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等着往里跳! 朱厚熜是看重王岳不假,但是他想的是让小伙伴尽快掌权,能从各个方面,帮自己一把。他太需要人了,立刻!马上!刻不容缓! 按照正常情况下,没有十年之功是别想入阁的,就算打个对折,朱厚熜也等不起! 朕不能当言而无信的人,小富贵的官职必须安排!不许讨价还价。 杨廷和,这个老货,竟敢算计朕! 不对! 貌似这一路,都没有跳出他的算计。 朕绝不认输,朕现在就要报复回去! 朱厚熜斗志昂扬,愈挫愈勇,半点不想认输。恰巧,大学士梁储过来提醒。 “启奏陛下,拜谒太后之后,稍事休息,就要去奉天殿继位,陛下的登基诏礼部已经拟好。陛下要公布几项重要的事情。其中明年改元绍治,是重中之重,在登基诏上,务必说清楚。” 绍治? 一直没吱声的王岳嘴角动了动,不是嘉靖吗?怎么要改年号啊? 第12章 我的年号我做主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绍治! 当初毛澄就曾经跟朱厚熜提到过,新的年号是绍治,他在车厢里听得清清楚楚,看来这个年号已经准备好些时候了,当真是处心积虑,都安排妥妥当当。 新君登基,改换新的年号,宣示新朝,这的确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明代和前面的朝代不同,一个皇帝只有一个年号,要用一辈子的东西,如何能马虎。 年号,往往要包含对外来的美好期望,还要朗朗上口,选择年号,可是一门大学问。 绍这个字,在年号里出现的频率可不高。 绍者,一曰继,二曰导……对不起,串了…… 王岳甩了甩头,绍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绍治,就是继承弘治! 这是文官集团对朱厚熜最大的要求! 哪怕朱厚熜以天子之礼,进入京城,他们也不会甘心承认失败。甚至可以说,这是漫长斗争的开始,就像是一场拳击比赛,朱厚熜捡到了机会,给对手一拳头,但是一个二百斤的壮汉,岂会一击倒地,肯定会不断反击。 绍治这两个字,就是文官们试图给朱厚熜定名分的又一次试探。 “朕,以为年号不妥!” 朱厚熜突兀开口,让梁储手一哆嗦。 又来了! 他是肠子都悔青了。 自从自作主张,跑去讨好新君,他就麻烦不断。 本来登基大典都是礼部尚书毛澄的活儿,可是他跳出来一次,毛澄就索性把一次当成百次,什么都推给了他。 至于杨廷和,也有意让他在前面当靶子。 劝进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跑出个年号的事情,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梁储额头见汗,下意识看了眼杨廷和,发现这位首辅大人低垂着头,丝毫没有挺身而出的意思,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绍治二字,乃是内阁礼部,多次商讨的结果,臣等以为正德一朝,有诸多乱象,陛下入主社稷,由乱入治,故此以绍治为年号,最为合适!” 不愧是大学士,故意回避了绍,听起来,还像模像样。 可朱厚熜已经在任命王岳的事情上,吃了一次亏,岂能再度被忽悠! 他呵呵一笑,“梁阁老所言似乎有些道理,可朕觉得,这年号要更加朗朗上口,寓意美好!梁阁老,朕想换一个!” 说得轻巧,这又不是菜市场,说换就换? 梁储只能哀求似的看向杨廷和,尽管他不是那么服气,但是在这时候,唯有首辅大人能帮忙了。 沉默片刻,杨廷和终于开口了。 “陛下,年号固然可以更改,只是陛下马上要去面见太后,而后在奉天殿宣读登基诏,公布改元,时间似乎不多,老臣唯恐不能拟定更好的年号,还请陛下体谅。” 朱厚熜微微暗笑,又学会了一招,先放在一边,等时间到了,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再拿出来。不管怎么说,新皇帝不能没有年号,不满意怎么样?也要凑合着用! 朱厚熜是真的恼火,难怪天子斗不过大臣呢!多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没法面面俱到,可人家是一个团队,处处给挖坑,想不跳进去也不行! 这不,梁储急忙道:“陛下,杨阁老所言极是,吉时就在眼前,耽误了时间可不好啊!” 朱厚熜咬了咬牙,真的要答应吗? 他下意识看向了唯一能依靠的小伙伴王岳。 他倒是相信王岳的辩才,可问题是他的墨水,能找到合适的年号吗? 就在朱厚熜迟疑的时候,却发现王岳脸上露出神秘的笑。 这小子真行! 罢了,就相信他一次,反正宁可没有年号,朕也不要绍治! “两位阁老,朕立刻去拜见太后,们,还有礼部,可以同王侍读商议,尽快拿出一个合适的年号,等到御门临朝的时候,公布出去就好!” 说完,朱厚熜进入大内,直接去拜见张太后了。 而其他的大臣都懵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开什么玩笑? 年号何其重要! 他们商议了那么久,最终选定绍治二字。 这是公认最好的年号。 即便有能胜过的,也不是短时间能想出来的。 满朝饱学之士都做不到,竟然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掺和,他配吗? 别看王岳挂着侍读衔,可他这个侍读是王府侍读,和人家翰林侍读简直天差地别。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让他想年号,还不闹出笑话啊? 而且就算朱厚熜英年早逝,这个笑话也要持续十几年啊! 不行,绝对不行! 左都御史金献民果断站出来,他对着杨廷和急切道:“阁老,年号大事,岂能轻易改变!我看要立刻劝阻陛下。登基大典不能乱来,我大明不能成为笑话!” “这位大人,绍者,乃继也!莫非要新朝继承正德之治吗?”王岳突然开口质问。 金献民一愣! 这小子还真能说出点东西,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陛下继者,乃孝宗也!正德一朝,岂能继承?” 此话一出,旁边的毛澄和梁储都仰起头,满脸的焦急。 坏了! 金献民不知道王岳的厉害,还拿他当小孩子,这不是送死吗? 果然,王岳哈哈一笑,“梁阁老,这位大人所言,莫非又是过继孝宗的论调?礼部弄错了遗诏,莫非他们也弄错了?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为之?怎么我大明的重臣,都愿意抗旨不遵啊?” 王岳连续质问,梁储无言以对,金献民却气得暴跳如雷。 “老夫入朝为官几十年,岂是一个小辈能胡言乱语,污蔑老夫的?” “好啊!”王岳朗声笑道:“既然这位大人入朝几十年,想必正德一朝,也是位列朝班了!我很想请教四个字,什么叫尽忠职守?又是如何看正德一朝?是治是乱?又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的事情?” 王岳这几句话可够诛心的。 他针对的绝不是金献民而已,包括杨廷和在内,都是正德旧臣。 而且很多人还是在正德朝发迹的。 别看他们处处标榜自己是弘治旧臣,可真正在弘治朝就已经掌握大权的人物,多半都凋零了。 现在剩下的,有人是宪宗朝中进士,有人是弘治朝入仕为官,但位列部堂,入阁拜相,几乎都是正德一朝。 是朱厚照提拔了重用了他们。 而这帮人也并非都那么正直不阿,其中不乏勾结八虎,一心往上爬的小人。 现在正德驾崩了,就把什么脏水都泼到他的身上,貌似错的都是皇帝一人,这么多掌握大权的重臣,一点过错都没有,都是可爱的白莲花。 而且还想通过抬高孝宗的方式,抹掉正德一朝,真是其心可诛! 王岳这番话,实在是威力太大,几乎九成以上的朝臣,都被扫到了,他们第一次领教了这个少年的凌厉。 真没想到,安陆那么个小地方,居然冒出这么个货! 有的文臣简直想扑上来,为国锄奸,把王岳打死算了。 可杨廷和深知,这小子动不得! 新君要用的两个人之中,就有一个是他。杨廷和也只能暂时压制,等大事成功,再放王岳入朝,现在真的不能再刺激新君了。 “这里不是呈口舌之利的地方,陛下既然要拟定年号,尔等可有合适的年号?” 面对首辅的提问,礼部毛澄立刻道:“我以为可用明良二字!” 杨廷和沉声道:“何解?”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毛澄抑扬顿挫道:“君王明睿,臣子贤良,君臣相合,事无不成!” 听完他的解释,朝臣们顿时频频点头,虽然没有弘治那么直接,但是也点出了文臣心中所想,不愧是礼部尚书! 一个字:好! 就在这帮人不停点头的时候,突然王岳幽幽道:“明良何如嘉靖?诸位大人,要不就等着陛下来选如何?”王岳信心满满。 第13章 王侍读有状元之才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朱厚熜从安陆到京城,一个多月,虽然饱受摧残,但是也弄清了大致的礼节流程,毕竟是两位状元教导,除了关系到名分的事情,剩下的毫无隐瞒,甚至是耳提面命。 朱厚熜也足够聪明,学得很快。 不然就算时间管理再好,也驾驭不了这么复杂的登基大典。 按照流程,群臣在大明门迎接,他到了午门之后,换乘步辇,抬着他进入皇宫,先去拜谒的并非张太后,而是大行皇帝朱厚照的灵柩。 面对这位堂兄,朱厚熜真的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仔细对比,就会发现,他们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朱厚照是孝宗独子,而兴献王朱佑杬也没有第二个儿子。 两个人都很聪明,又都很叛逆。 朱厚照干得荒唐事,那就不用说了。 朱厚熜小时候也皮得厉害,王府的天都能被他给掀了。 两个少年,又都幼年丧父,又同样过早被推到了权力的漩涡。 如果非要衡量一下,朱厚照的运气比朱厚熜还要好很多。 他两岁就被册封为太子,从小接受帝王教育。 身边不但聚集了刘瑾等八虎,还包括老师杨廷和在内的一众文官。所以别管朱厚照怎么折腾,他的皇位都稳如泰山。 只是满手好牌的朱厚照,刚过而立之年,就英年早逝,把一个更大的烂摊子,交给了跟他同病相怜的堂弟的朱厚熜。 “我会比做得更好的!” 朱厚熜默默念叨着,而在他的手里,还攥着一张纸条,是王岳在劝进的空档,递给朱厚熜的。 时间的确很紧张,王岳没法跟朱厚熜仔细详谈得失,甚至他不敢直接说,因为一旦流传出去,会给朱厚熜惹来天大的麻烦。 纸条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尊正德,收旧部! 王岳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朱厚熜初入京城,不管怎么折腾,都是势单力孤,他必须拥有自己的势力。 当然了,身为天子,可以发掘培养,但时间根本不允许。 摆在朱厚熜面前有两条路,其一,就是适当向文官妥协,换取文官集团的支持,这样的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 好处就是能顺当坐上龙椅,而坏处就是会变成文官的傀儡,失去自我。 至于第二条路,那就需要操作手段了。 正德在位的时候,重用宦官,重用武夫……虽然朱厚熜不会继续纵容宦官,也不会搞出什么八虎临朝的事情。 但是朱厚熜却可以吸收部分正德的力量,再加上文官集团中,反对杨廷和的势力,如此一来,就足以分庭抗礼。 而且最最关键,文官集团彻底否定正德,身为正德亲妈的张太后,真的能看得下去吗? 假如能做个适当的交换,张太后不那么顽固,朱厚熜的压力就会减轻一般。 虽然一直莽下去很爽,但身在局中,技巧方法更加重要。 在历史上,大礼议持续很长时间,闹得鸡飞狗跳,朱厚熜虽然得偿所愿,但是却留下了太多的后患。 假如能更讲究一些方法,更加灵活巧妙破局,岂不是更好! 而且王岳还有一点私心。 要知道正德朱厚照,可是无数穿越前辈青睐的绝佳伙伴。也就是某些不开眼的家伙,才敢一开头就从朱厚照驾崩写起,失去了这么大个人气角色,就不怕扑街吗? 真是个憨批! 所以为了纠正错误,王岳觉得,要替朱厚照洗刷脏水,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 不给朱佑樘当儿子是没错,可也不能眼瞧着给朱厚照抹黑。 王岳的心思,都融汇到了给朱厚熜的六个字当中。 “富贵啊!我是真小看了!” 朱厚熜握紧了拳头,他给堂兄朱厚照行了大礼,然后又去拜见张太后。 文官势力虽然庞大,却还是没法深入后宫,朱厚熜和张太后谈了差不多一刻钟,这才出来。张太后让朱厚熜好好当皇帝,光大基业,不要辱没祖宗。 朱厚熜欣然答应,在外人看来,没有半点异常。小皇帝终于能去奉天殿,正式继位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最终确定下来。 “启奏陛下,群臣以为当用明良为年号,而侍读王岳建议,用……嘉靖!”梁储偷眼看朱厚熜,发现听到明良的时候,这位少年天子眉头一皱,显然不喜欢。 可听到嘉靖二字,朱厚熜立刻露出惊喜之色,他没急着评判,而是笑呵呵道:“王岳,选这两个字,有什么寓意?” 王岳含笑,坦然道:“嘉靖典出《尚书》,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这句话原本是赞颂商高宗武丁的,而武丁在年幼的时候,曾经长期居住民间,了解百姓疾苦。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创造出武丁盛世,臣以为,这段经历,和陛下类似。以嘉靖为年号,正好能展示陛下革除弊政,中兴大明的宏图大志!” 朱厚熜真是越听越高兴,简直笑得开花了。 行啊! 连尚书都知道了,小富贵真有两下子! “不止上口,寓意也好。这个年号的确不错!”朱厚熜扭头看了眼杨廷和,笑着问道:“元辅,您以为如何?” 杨廷和面色如常,可眼神明显更加深邃。 他阻挡朱厚熜任用王岳,就是觉得这小子敢顶撞高官,不是寻常之辈。 在今天这个当口,他能想到嘉靖二字,作为年号。 又足见他的才学之强! 给他一些时间,连自己的儿子都未必胜得过啊!偏偏又这么年轻,日后会变得多可怕,真是不敢想象…… 杨廷和终于打起了精神,后生可畏啊,自己真的要小心,不然就会变成被后浪拍死的前浪!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年号重在合心,陛下既然喜欢嘉靖,那自然是这个好。” 朱厚熜没有放过,而是大笑道:“首辅之言,的确有理。内阁礼部,翰林院,国子监,这么多饱学之士,却不能想出让朕满意的年号。梁阁老是状元,毛部堂也是状元。杨阁老虽然不是状元,可令郎却是状元……以此观之,朕的侍读,当真有状元之才啊!杨阁老觉得是不是夸奖过了?”朱厚熜笑得人畜无害,就像个好奇的宝宝…… 杨廷和深深吸口气,在车驾里面,他可以反驳,忽悠,但是在百官注视之下,他除了附和,还能怎么样? “陛下慧眼识人,王侍读天纵之才,神童睿智,老臣心悦诚服,心悦诚服!” “哈哈哈!”朱厚熜朗声大笑,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追问道:“阁老,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该奖赏个官职给王岳呢?朕可不想亏待潜邸的旧人啊!” 我就是要任用自己的心腹,直接说出来,在群臣面前说出来,就问杨廷和答应不? 简单,直接! 这就是朱厚熜想出来的办法,少跟我皮里阳秋,满口鬼话,朕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听呢! 朱厚熜的态度,让王岳先是大惊,接着又是大喜……莫非说……自己的官这么快就来了? 第14章 官位随便挑 在参加大典之前,王岳对当什么官,还真没有概念,他想过越大越好,可现实是谁也不能一步登天,哪怕是朱厚熜,一下子坐上龙椅,成了皇帝,但皇帝和皇帝,也是不尽相同的。他距离总揽大权,金口玉言,说一不二,还远着呢! 王岳更不敢奢望自己能一下子当多大的官。 可置身百官之中,光是穿戴的等级差别,就让人眼红心热,不甘落后。 别的不说,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比如弄个真正的侍读当当,进翰林院混混日子,没准过几年就能入阁拜相呢! 很显然,王岳已经有点飘了,上辈子当过最大的官就是群主,管的人还不到十个,而且还没有一个人听他的,王岳迫切需要过过官瘾。 幸运的是,他也不用等太长时间……整个登基典礼,没有安排太多的繁文缛节,简单而庄重,突出皇家气象,又不铺张浪费。 不得不说,杨廷和在整体安排布局上面,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 行政能力之强,绝对是无人能及。 方方面面,都安排到位了。 哪怕是王岳,用最挑剔的目光,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杨阁老,牛! 朱厚熜端坐奉天殿,再度接受了百官五拜三叩的大礼,从这一刻开始,朱厚熜就是大明朝的君父,至高无上的天子。 宽大雄浑的奉天殿,金光灿灿的龙椅宝座。 年幼稚嫩的天子,数量众多的老狐狸。 这个画面绝对称不上多美好,甚至是有点泰山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朱厚熜下意识看了眼人群最后,几乎站在大殿门口的王岳,差点笑出来,还给他留了个位置,若非天子近臣,他连参加典礼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站在奉天殿里,感受皇家威严了。 罢了,一会儿就给他安排一个好位置吧! 朝贺新君礼毕,群臣还要退出去,到奉天门外,等候宣读登基诏。 群臣退出之后,大殿里就剩下几位阁老,礼部尚书,司礼监的大太监,以及袁宗皋……还有王岳! 首辅杨廷和将登基诏书双手奉送到朱厚熜的面前。 历来登基诏都是官样文章,首先杨廷和已经借着正德遗诏,把前朝给骂了一顿。登基诏则是延续遗诏精神,大赦天下,恤录正德中言事罪废诸臣,赐天下明年田租之半,抚恤灾民,并且自正德十五年以前逋赋尽免之。同时还有赏赐群臣将士,并且宣布明年改元嘉靖! 这几项朱厚熜都看得明白,赦免天下,启用获罪旧臣,这就是杨廷和在收拾人心。试想一下,那些东山再起的官吏,能不感激涕零吗?他们一定会成为杨廷和的铁杆党羽。首辅的威势又更重了三分。 剩下减免赋税,救济灾民,则是顺便给老百姓一点好处,至于能落实多少,只有天知道。 这些都是平常,唯独最后一条,让朱厚熜皱眉头了。 “首辅,登基诏让朕给张太后上圣号,这是为何?” 杨廷和面色不改,躬身道:“陛下,太后仁德,先帝在日,多有劝诫辅佐之功,而先帝驾崩之时,太后坐镇后宫,宵小退避,安定大明江山,功勋至重,人多仰望。陛下入嗣大统,为太后上圣号,乃是顺天应人之举。” 朱厚熜听着,嘴角微微上翘,“张太后固然贤德,母仪天下。可诏书上让朕尊张太后为昭圣慈寿皇太后,并且尊为圣母,这合适吗?” 朱厚熜脸色铁青,本以为拒绝了绍治就没事了,谁能料到,还有杀招等着他呢! 承认了张太后为圣母,是不是下一步就要管朱佑樘叫圣父?然后亲爹就没了? 自己想保住亲爹,怎么就这么难? “陛下,张太后定策捉拿奸佞江彬,又派遣钦差迎接陛下于安陆,三十余日,为了大明江山,殚精竭虑,不辞辛劳。陛下尊奉太后,也是情理之中啊!” 杨廷和坚持道。 他说完,毛澄就站出来,附和道:“陛下,阁老之言,的确老诚谋国,太后德昭日月,万民敬仰,若是不尊太后圣母,只恐百姓不安!” 见毛澄说话了,梁储无奈,也只能道:“启奏陛下,臣也以为,不该怠慢了太后,以免有人恶意揣测,散播流言蜚语,对陛下不利。” 三门重炮,一致对准了朱厚熜。 哪管文臣之间勾心斗角,但是在关键问题上,还是站在一起的。 而且支持张太后,稳固她的位置,就能借助孝道,压制朱厚熜,给新君上一条锁链,何乐而不为呢! 在这一点上,几位大臣信心满满,他们不觉得朱厚熜能拒绝。 道理很简单,张太后迎接他进京,这是对他有恩,朱厚熜敢忘恩负义吗? 而且张太后当了十多年的太后,大明朝还没发生过太后降级的事情,道理上根本说不通的。 其实杨廷和等人都反复盘算过了,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让朱厚熜过继给孝宗,都是最简单的办法,什么麻烦都能迎刃而解,又何必百般拒绝呢? 文臣们不理解朱厚熜,而朱厚熜也不理解他们。 不管有多少道理,我始终都是朱厚熜,让我改变,那是痴心妄想! “阁老,你们说得都对,只不过朕这里有一份太后手谕,你们想不想看看?” 说着,朱厚熜当真拿出了一份手谕,递给了杨廷和。 接在手里,杨廷和都有点傻,看字迹,的确是张太后所写,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诫群臣,要好好辅佐新君,她并不在乎虚名…… 的确是谁反对都没用,可当事人不愿意要,你们还怎么硬塞给人家! 这是怎么回事? 杨廷和确信,朱厚熜在进京之前,根本没有和张太后联系过。 要说唯一的见面,就是刚刚去拜谒太后。 这么短的时间,朱厚熜竟然能让张太后给他写这份手谕? 难不成是这小子给太后灌了迷魂汤,否则怎么说得通呢?杨廷和不断提高对朱厚熜的看法,可是这小子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莫非说他真的老了? 跟不上了? 见杨廷和眉头紧皱,朱厚熜的舒坦就不用说了,他拿过御笔,将尊奉张太后的一段划去。而后对梁储道:“阁老,赶快重新拟一份登基诏,让司礼监用印,昭告天下,可千万别耽误了吉时!” 谁要是再把新君当成小孩子,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他是从哪学来的这一套本事? 莫非说真有天授不成? 这是梁储在奉天门上,宣读了登基诏之后,最真切的感受。 连杨廷和都低估了新君,自己的那点心思,真是白费了! 连续的胜利,让朱厚熜欣喜若狂,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第一功臣。 “富贵,你给我的那六个字,实在是太妙了!没有别的,在京五品以下官员,你随便挑!” 第15章 新君的四大金刚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以老臣观之,杨阁老虽然暂时受挫,但不会轻易放过。这以后的日子,还有的争!”袁宗皋面色严峻。 老头已经洞彻一切,从储君之礼,到年号安排,再到尊张太后……这是一整套的计划,后面还有的是,丝毫不要怀疑文官的韧性。就算永乐大帝那么强势的皇帝,也架不住文官的软磨硬泡,硬是把大胖子朱高炽送上了龙椅。 有先贤做榜样,杨廷和怎么会甘心放弃?凑巧的是,那三位阁老跟杨廷和一样,都是姓杨的。 似乎这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啊! “陛下,虽然老臣任职礼部,但是想要让老臣帮忙,却也十分困难。” 袁宗皋直接坦诚,他毕竟是外官骤然进京,毫无根基。 而且礼部侍郎这个位置,说是进一步,就能入阁拜相。可问题是那需要时间,在入阁之前,礼部侍郎可有可无,几乎就是摆设,实权非常有限。 若非如此,杨廷和也不会轻易就把官位给老头,人家算得明明白白。 当然了,袁宗皋也不是没有作用,他毕竟是朱厚熜手下的第一人,有他牵制,内阁和六部,都没法随便欺负朱厚熜,至少还有个人能替天子说话。 可要想光凭着老头,扭转乾坤,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都快七十了,精力有限,实在是没有那份心力。 “陛下,让老臣说,王侍读可是破局的关键,只要把他安排好了,就是一柄利刃,直插要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神兵天降,力挽狂澜……” “停!” 王岳都听不下去了,“先生,您老就别灌迷魂汤了,弟子受不了。” 袁宗皋哈哈大笑,“小子也别谦虚了,老夫记得,在城外行在的时候,随便翻阅典籍,就能找出嘉靖这个年号,小子不凡啊!” 原来王岳在城外的时候,回忆大礼议过程,已经把明显的坑都想到了。年号这块自然不会放过。 他知道嘉靖这两个字,然后再去翻阅典籍,寻找出处,自然很容易。 毕竟原本的小富贵也读过几天书,能当侍读,自然不是废物点心,虽然墨水有限的很! 可在袁宗皋看来,就是王岳随便翻找书籍,就找到了贴切的年号,嘉靖这两个字,有清除弊政的意思,而武丁民间的经历,跟朱厚熜莫名相合。 能兼顾两方,又朗朗上口,在袁宗皋看来,王岳即便不算神童,但也是顶尖聪明的人。真是上天保佑。 如果不是陷入朝堂漩涡,他老老实实读几年书,没准能蟾宫折桂,考个进士出来。 可到了如今,袁宗皋不觉得王岳还能走科举之路。 他已经成了得罪了太多人……其实何止是王岳,包括他在内,昔日的同僚都给他送信,表面上是恭喜,可暗中却是劝说袁宗皋,让他致君尧舜! 这帮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老头只要继续走下去,绝对会被文人集体鄙夷的。 他都快七十了,并不在乎。 为了报答兴王恩德,百死不悔。 可天子才十五岁,王岳甚至比他还小,这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啊? 袁宗皋甩了甩头,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尽力做好当下,掌握足够的力量,他,王岳,朱厚熜……他们是绑在一起的! ”王岳,我思前想后,打算让进通政司,担任五品右参议,能想明白老夫的用意吗?” 袁宗皋说出了他的答案,王岳还没说话,朱厚熜却已经惊呆了! 老师出的是什么主意啊! 同为五品官,差别也是非常巨大的。 其中最清贵的莫过于翰林学士,翰林学士是翰林院的头,下面一堆前途远大的翰林,用他们帮衬着,入阁拜相,只是时间问题。 另外六部的郎中,也是实权位置。 假如被安排到吏部的文选司,那可是捏着天下官吏的升迁。虽然吏部尚书权柄更大,但是大人管大事,没法面面俱到,那些不起眼的位置,就是文选司负责。 毫不客气说,有人甚至愿意拿侍郎巡抚来换! 朱厚熜要奖赏王岳,这些职位是真的可能扔出来的,反正品级不高,内阁六部敢拦着,他就敢掀桌子。 新君刚登基,用几个自己人怎么了? 朱厚熜理直气壮。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老师竟然要把王岳塞去通政司,这就太扯淡了! 通政司是干什么的? 就是下情上达,上情下送……朱元璋废掉丞相之后,公文上下,都交给了通政司来负责。而通政使也成为大九卿之一。 可随着内阁设立,各种公文都通过内阁上下,通政使已经变得可有可无,完成了内阁的跟屁虫。 通政使尚且如此,参议岂不是更没用吗? 朱厚熜理解不了老师的思路,难道不是官越大,权力越大,对自己越有利吗? 王岳沉吟片刻,他相信老狐狸这么安排,绝对有道理,而且他已经渐渐摸到了老头的思路。 “先生是打算让我先把朝廷的脉摸清楚了?” “哈哈哈!” 一句话,袁宗皋忍不住开怀大笑,“好,小富贵啊!的脑力真的不弱。有辅佐陛下,老夫就算是死,也能放心了。” 袁宗皋一转头,“陛下,官位就在那里,是升任还是罢黜,在陛下一心。而陛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抢夺位置,掌握权力。” 朱厚熜拧着眉头道:“那,那还有什么?” “安!” 袁宗皋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朱厚熜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 的确,朱厚照的棺材还在那里放着,没有下葬呢! 他刚刚坐上龙椅,要是连基本的安都没有,还怎么施展拳脚? 袁宗皋出任礼部侍郎,参与朝政,避免朱厚熜受到蒙蔽。 王岳去通政司,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是通政司拥有奏疏公文往来的记录,还有奏折副本等等东西。 只要能捏在手里,就能清楚朝中的情况,做到洞若观火,起码不能当睁眼瞎。 “陛下,除此之外,老臣还建议,陛下必须在身边安排几个保护之人,皇宫大内,也不能松懈啊!” 朱厚熜听到这里,登基的喜悦都消失不见,坐龙椅不难,坐稳龙椅才是最难的! 就在新君登基的第二天,三道旨意就下来了。 “原江西按察使袁宗皋调任礼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 “原兴王府侍读王岳,升任通政司右参议。“ “原兴王府侍卫陆炳,升任锦衣卫百户,御前随护。”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个人得到了朱厚熜的重用,那就是胖胖的小太监黄锦,他原来是朱厚熜的伴读,注意啊,是伴读,不是侍读。 侍读还有侍奉读书的意思,而伴读则纯粹就是书童的角色。 这一次朱厚熜直接让他担任御用监太监! 宫里的各种器皿制造,新君需要添置的用具,都归黄锦管。所以说某些宫斗剧里,随便就给后妃下毒用药,甚至连皇帝都会被算计,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伴随着旨意,新君的四大金刚齐出,只不过朝中百官对这三个半人……真是提不起精神,一个糟老头子,两个毛头小子,还有个连毛都没有的小太监,他们能干什么呢? 第16章 第五人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身为新君心腹,吏部那边还不敢拖延,也不好耽搁,因此,仅仅一天的功夫,就把王岳的行头送来了。 有朝服,公服和常服,还有证明官位的告身。 朝服就是在登基大典上穿的,都是红色的。公服是平时上朝坐班穿的,带有补子的,比如王岳是五品通政司参议,穿着蓝袍,胸前绣着一只白鹇! 王岳觉得这只白鹇真的很应景,既小白,又闲在,十分合适。 他需要仔细盘点一下了。 目前朱厚熜同文官的第一场交锋,暂时告一段落。 总体战况是文官挟着绝对优势,满以为胜券在握,结果被朱厚熜绝地反杀,他们之前安排的一套方案,悉数被推翻。 什么入城礼节,什么年号陷阱,什么尊奉圣母……都不管用。当然了,这里面王岳的功劳可不小。 别的事情朱厚熜也能解决,可尊奉张太后这点上,王岳确确实实改变了历史。 要知道历史上朱厚熜是尊奉张太后为圣母在前,后来才改为皇伯母,这也成了他的一条罪状。 而王岳成功帮助朱厚熜,避免了尴尬。 这是不错的开端,这是伟大的胜利,值得大书特书! 只不过高兴之余,王岳也很明白,胜利是多么侥幸! 毕竟大家伙谁也没有料到,朱厚熜敢反抗首辅杨廷和。 而文官又一向有内斗传统,他们彼此不和,加上外戚,宦官的搅合,迫使杨廷和暂时退让。 但是王岳相信,只要他们重新稳定阵脚之后,就会再度发难,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啥……您老管着这么多生意,下面人要是跟您耍心眼,您会怎么办?” 王岳虚心向老爹请教。 真的,过去王岳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是当进京之后,他发现了,自己的便宜老爹绝对不便宜! 他可不是安陆那个小地方的土鳖商人,竟然在京城还有不少产业! 比如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就是老爹早些年置办的。 在京城有一座五进的大院子! 老爹绝对是皮薄馅大,满口流油的大包子!而且安陆和京城距离这么远,还能游刃有余,实在是让人好奇。 王翰生笑眯眯的,脸上的脂肪覆盖了九成的眼睛,只剩下一条小缝儿。 “小富贵,是变聪明了,可记性却不好了!怎么忘了,这些产业,都是当初兴王爷留下的,爹不过是发扬光大而已!” 兴王! 老爹再度提到了朱佑杬,这位王爷在史书上记载真的不多,要是没有大礼议,估计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位藩王。 可是在老爹的嘴里,朱佑杬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他在成化二十三年受封兴王,七年之后,才去安陆就藩。 在这段时间里,他在京城留下了不少东西。 比如老爹王翰生,他最初就是个饭馆伙计,朱佑杬经常去吃饭,见王翰生十分精明伶俐,这才把他带到安陆。 “爹能守住这些产业,还能发扬光大,就靠着两招。第一,自然是兴王府的庇护,至于第二,就是查账!” “查账?” “对!”王翰生笑呵呵道:“不管多大的高手,也不能无中生有,只要紧紧抓住金钱流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像一家铺子,如果每年出入在三十两之内,我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五十两就必须派人查看,至于一百两以上,就要赶快拿下!” 王岳耐心听着,频频点头,还竖起大拇指,随即有些懊恼道:“这么看,我去通政司没什么用啊!还不如去户部呢!” 王翰生哑然,笑得浑身肥肉乱晃。 王岳不解,“我说错了?” “当然错了!”老王毫不客气道:“我能查清楚,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一直盯着,各种往来开支,我心里有数,他们骗不了我。可小子知道什么?今年和去年的粮价有多少差别?征用民夫修造河工,开支几何?赈济灾民,是落实下去,还是一纸空文?” 老爹笑眯眯地说着,王岳却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爷啊!我怎么觉得您老比我适合当官啊?要不这个官位给您算了,我干脆在家当个少爷算了。要是您入阁拜相,我就是小阁老了……” 王岳眼睛冒光,觉得望父成龙,比较有前途,至少自己不用努力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爹气得翻白眼,奈何他的眼睛只有一道缝儿,根本看不出来。 “臭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初爹这么大的时候,就在前面那家酒楼当伙计,不到四更就要起来,又是打扫,又是烧水,一个月下来,不过一百个铜钱。” 王岳瞪大眼睛,“不会吧?这也太少了!” “少!” 老爹冷笑,“这就不错了,学徒跟正式做工的不一样。能给一百个铜钱,还是东家大方呢!” “这么说您老还要谢人家啊?” “谢?那是自然!”王老爹酷酷道:“十年前我就出钱,把酒楼买下来,送他回老家颐养天年了。” 王岳瞬间张大了嘴巴,半晌无言。 您老这报恩方式,还真是有想法! 王岳甩了甩头,既然查账这招不管用,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准备出去微服私访,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靠着瞎猫撞死耗子,肯定行不通,但是王岳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没准一边观察,一边思考,想着想着,就有方向了。 老王虽然也不看好,但是也只能这样。 “臭小子,现在不少文官都恨,随便往大街上跑,可是很危险的,爹给找几个人,让他们保护。” 王岳大喜过望,真是亲爹啊,想得就是周到。 只可惜,老爹是个商人,没法入仕,不然朱厚熜这一次重用的人员当中,一定有老爹一份。 不过话又说回来,四大金刚有五个,这是常识啊! 老爹就是神秘的“第五人”,王岳对这个设定十分满意,现在就看这个第五人有多大的本事了! 没有一会儿工夫,老爹还真叫来了五个彪形大汉,这几个人一进来,就让屋子温度下降,有种叫做“杀气”的东西,在弥漫…… “爹,这几位大叔上过战场?”王岳惊喜问道。 同样惊讶的还有这几位汉子,要知道一般富家子弟听说是沙场下来的丘八,都避之不及,唯独这位,怎么还有些兴奋啊? 为首的汉子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刀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但上过,还九死一生,留下了这道疤!” 王岳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他上辈子生活的时代,让他对军人,尤其是保家卫国,流血牺牲的将士,有着莫名的好感。 这一点,和历代都不太一样。 “大叔伤得不轻,那敌人呢?没有放过他吧?”王岳兴匆匆问道,语气之中,带着敬畏和羡慕。 大汉也是头一次遇到王岳这款的,他忍不住道:“那还用说!老子不打宰了他,还给他的主子来了一刀,砍掉了一只马腿呢!” 王岳越发好奇,“那请问大叔参加了哪一场战斗?” “应州!俺们几个兄弟跟着皇帝一起打仗来的!那一战大家伙都打疯了,光是我们几个,就砍了不下十个鞑子!” 大汉十足骄傲,那是他们最畅快自豪的时候。 王岳却眉头紧皱,史书上可是说应州大捷只打死了16个鞑子,莫非大半的功劳,都是他们的? 这也太扯淡了吧? “大叔,战斗很激烈吗?”王岳又问了一句。 “激烈!怎么不激烈!鞑子的汗王都上阵了,咱们皇帝也不含糊,硬是顶上去了!”提到这里,大汉眼睛都冒光,浑身颤抖,“我亲眼看到,鞑子的汗王让咱们陛下打得狼狈逃窜,身上还插着箭呢!可惜没有砍下他的脑袋,便宜他了!咱们陛下,比起太宗皇帝也不差了!” 第17章 雄才大略的正德大帝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正德堪比朱棣? 这个评价只怕会让无数人喷饭吧? 朱厚照真的这么厉害? 那为何他在史册上名声那么差? 可要说不信,这几个军中的汉子,态度坚定。眼中的那份狂热是骗不了人的,王岳不觉得这几个汉子有意欺骗他。 毕竟上过战场,拼过命的人,说出来的话,绝对要比那些玩弄笔杆子的家伙可靠,而且是可靠得多! 既然如此,王岳就忍不住生出了一个疑问,正德到底是个什么皇帝?他身上就没有一点闪光之处?又或者,他是被低估,被黑了? 王岳深知文官集团拥立朱厚熜,并且执意让他过继给孝宗朱佑樘,这里面就含着彻底否定朱厚照的意思,他们想抹掉正德的十六年,一如朱棣抹掉建文四年一样。 站在朱厚熜的立场上,其实彻底否定朱厚照并没有好处。 说到底,他们也是堂兄弟,而且给朱厚照抹黑,朱厚熜也不会干净……总而言之,敌人支持的,我就要反对! 想到这里,王岳觉得朱厚熜就是突破口! 正德也真够倒霉的,死后都不安宁,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照照,我这么干虽然也有私心,但我是为了的身后名,为了支持的人。我会照拂他们的,我是一片好心,可别误会啊!” 王岳不停念叨着,他决定去探索真相。 这第一步,自然就是寻找资料。 通政司右参议这个名头还是管用的,王岳一头扎入了故纸堆,翻找着历年九边的奏疏……王岳的举动不出意外,传到了杨廷和的手里。 身为首辅,杨廷和本来是看不上朱厚熜和王岳的,以为两个少年而已,他可以随便摆布。 但是在吃过一次亏之后,杨廷和迅速调整状态,他首先敲打了张鹤龄,朱厚熜没有低头,处境最尴尬的就是张家,张鹤龄战战兢兢,他急需首辅大人的照顾。 这时候杨廷和给他一点暗示,张鹤龄立刻老实了。 而文官这边,梁储也是个不确定因素。 如果新君执意让袁宗皋入阁,那么首先冲击的,就是梁储等辅臣。毕竟首辅大人树大根深,不会轻易倒台。他们这些人就倒霉了。 杨廷和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梁储迅速老实下来。 在短短三天之内,杨廷和就稳住了阵脚。 有趣的是,他们这个联盟,甚至比之前还要牢固,人们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少了不少,变得更加唯命是从。 杨廷和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整顿朝政,清理前朝积弊。不过在这之前,还要解决一件事,那就是名分问题。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这也是他最发愁的,经过几次较量,他已经看出来,小皇帝没有那么容易服软。 到底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候,他的儿子,状元公杨慎来了,父子见礼之后,杨慎就主动道:“父亲,刚刚通政司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王岳在翻找以前的奏疏,甚至找出了不少弘治朝的东西。” 杨廷和眉头微皱,忍不住道:“这小子是要干什么?莫非他想找到孝宗的证据,反对过继?真是猜不透啊!此子竟然不似少年!” 杨慎苦笑着点头,“孩儿也想不通,不过孩儿觉得,短短几天之内,他未必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可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所以父亲希望快刀斩乱麻,是有道理的。” 杨廷和深深吸了口气,显得很疲惫,眉宇间深邃的皱纹,一再提醒人们,他已经不是昔日的神童少年,而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翁了。 “吾儿,觉得为父真的要跟新君斗?找他的麻烦吗?” 杨慎虽然是首辅之子,但却不是只会靠着老爹的小阁老,他聪慧机敏,为人正直,算是杨廷和最好的助手。 听到老爹的问话,他用情道:“天子新丧,皇位空缺,悍臣满朝,八方云动,父亲身为首辅,担着九州万方,江山社稷。” 杨慎又道:“英宗,宪宗,两位天子,主娇法弛,天下汹汹,幸而孝宗皇帝力挽狂澜,整饬政务,才扭转了大明的国势,偏偏孝宗天子英年早逝,先帝冲龄继位,宠幸宦官,致使阉竖横行,将孝宗励精图治的成果,毁于一旦不说,又滋生了无数乱局,现在的大明朝,已经是千疮百孔,乱如团麻!” 不愧是状元公,一开口就滔滔不断,宛如长江大河,杨廷和微微闭着眼睛,耐心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真是好一对父子情深。 “当下最需要的就是整饬朝纲,清理积弊。内廷二十万太监要革除,九边数十万将士要整顿,吏治要刷新,府库要充实,各地的流民要安抚,匪类要剿杀……大明朝自立国以来,都没有这么难过!” 杨廷和欣然点头,儿子说得都对。他这些天他总揽朝政,也想大刀阔斧,可真正做起来,杨廷和才发现,要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一个首辅就够了。 必须有皇帝的支持。 而且还要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既然如此想,那杨廷和怎么还脑子抽风,处处跟新君做对呢? “仁宣之后,孝宗最贤!” 杨廷和缓缓吐出了八个字,“尊奉孝宗,就是为了名正言顺!以孝宗皇帝的威望,推行新政,才能有成功的希望……先帝十几年的乱政,宦官肆意胡为,败坏国典,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大明现在百病缠身,必须以大魄力,对症下药,若是不然,亡国有日啊!孝宗,若是能多活二十年,该多好啊!” 杨廷和的眼前,闪过那个勤政温良的身影,这苍天,也不公平啊! 杨慎当然知道父亲的心思,他愤愤不平道:“天下人皆以为父亲是想揽权,是想掌控新君,他们哪里知道,父亲心怀苍生,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明朝!眼下的乱局,唯有孝宗那样的圣明天子,才能扭转乾坤。新君也理应效仿孝宗才是!” 杨廷和苦笑,“唉!我的这番用心,只怕连新君都未必领会,他现在不一定怎么恨我呢!” 杨慎眉头紧皱,君臣之间的矛盾,的确已经很尖锐了。 “父亲,等新君登基之后,多开几次经筵,孩儿愿意向新君诉说其中缘由……只要新君能心怀天下,他就会理解父亲,赞同父亲的。”杨慎信心满满道。 杨廷和咧嘴苦笑,儿子的确是优秀,奈何就是书生气浓重了一些。要是靠着讲道理,能解决问题,早就天下太平了。 经过第一轮的较量,他已经不奢望君臣相得了。 当务之急,是赶快确定名分,只要大局已定,新君也无可奈何。 明知道要依靠皇帝,却还要做皇帝厌恶的事情,老夫这是疯了! 杨廷和在心里暗谈,可话又说回来,可换成别人,又能比他强多少呢? 这位首辅大人,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只能盼着明天的事情,能够顺利妥当……转过天,他和几位阁老,还包括吏部、礼部、工部等几位尚书,一起求见朱厚熜。 首辅摆出这个阵势,自然是要干大事情了。 “陛下,大行皇帝的两号还没有确定。臣等拟定了几个,还请陛下御览。”杨廷和的计划很周,他打算以朱厚照为借口,给朱厚熜普及谥法知识,借此给兴献王和孝宗定下名分,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杨廷和没有料到,本来只是拿朱厚照当借口,却不想王岳又冒了出来,“启奏陛下,臣查阅前朝公文军报,有一个重要的发现。蒙古小王子达延汗是在应州大捷之后毙命的。臣还不清楚,他的死跟应州之战,跟先帝有什么关系?不知道诸位大人,能不能解惑?” 王岳笑呵呵道:“诸位大人,阵斩敌酋,多大的威风啊!这要是真的,先帝可是给孝宗皇帝出了一口恶气啊!” 第18章 王岳论朱厚照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达延汗真的死于应州之战吗? 本来是讨论谥号,没想到竟然扯到了应州大捷,王岳一副兴匆匆的样子,朱厚熜更是伸长了脖子,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无辜的兵部尚书王宪不得不站出来,“启奏陛下,应州一战,确有其事,而鞑靼小王子丧命,时间也邻近,只是这两件事不好联系在一起。”转身,用近乎教训孙子的语气道:“小王大人还是太年轻了,若是对军务有兴趣,大可以到兵部,老夫那里有详细的军报,可以帮助小王大人了解真相。” 王岳眉头一挑,笑道:“能拜访兵部,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纵然应州之战战果不大,纵然鞑靼小王子没死,可之后他就丧命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宣称先帝击杀小王子呢?退一步,击伤总行吧?没有受伤,为什么那么快死了?总要有个说法吧?” “无论如何,也不是先帝击杀的!小王大人,庙堂之上,不可以靠着臆测胡言乱语!”王宪怒气难掩。 其他几位大臣也点头,看向王岳的眼神,跟看白痴一样。 朱厚照什么德行,他们太清楚了,凭他也能杀死小王子,这不是扯淡吗? 礼部尚书毛澄更是道:“陛下,还是把大行皇帝两号定下来吧!“ 言下之意,王岳就是没事找事,节外生枝。 朱厚熜轻咳了一声,转向王岳,“诸位大人都这么说,有什么想法?” 王岳扬起下巴,满脸的不屑。 “陛下,臣想不通,击杀小王子,是扬我大明天威,鼓舞人心的大事情。且不论真假,两件事情连得那么近。我们就应该借题发挥,说先帝击伤小王子,伤重不治,丢了性命!如此一来,对我大明军民,都是巨大的鼓舞,还能沉重打击鞑靼的气焰。我想不出否认的道理。莫非是臣太年轻了,脑子不好用,理解不了诸位大人的用意。”王岳拧着眉头,还不停晃头,真是奇怪啊,见过吹嘘战绩的,可没见过隐藏起来,不敢宣传的。 有的人打败了都要想尽办法,说成胜利。 明明打胜了,达延汗也死了,居然不敢宣传。 这个逻辑,王岳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困惑,朱厚熜也皱眉头。 “诸位大人,这应州大战,事关先帝一生功过,不能马虎。王岳提出来,那也是好心。朕也十分好奇,诸位能不能给我们君臣解惑?” 朱厚熜笑得可憨厚了,只是在几位重臣的眼里,怎么看怎么是不安好心。 尤其是几位尚书,他们想不通。 朱厚照胡乱折腾,儿子没有,命也丢了,正因为如此,皇位才落到了的头上。朱厚熜应该使劲往朱厚照身上泼脏水才对,不这样,如何证明皇位来得坦荡,是天命所归呢? 群臣想不通,可首辅杨廷和不断扫视王岳,心中思忖,他渐渐有了一丝猜测,或许这小子就是纯粹不然他们如愿以偿! 想到这里,杨廷和怒火中烧。 他已经放水了,这一对君臣还是不知好歹,甚至想翻前朝的旧案,是觉得老夫提不动刀吗? 既然如此,老夫就要看看,们有多少本事? “王岳,先帝行事乖张,重武轻文,屡次领兵巡边,劳民伤财,天怒人怨。所谓应州之战,双方伤损不大,要以此宣称击杀小王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杨廷和终于开口了,首辅大人都这么看,其他人自然频频点头,瞧见没有,这就是阁老的高度,小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岳云淡风轻,他这几天翻找故纸堆,已经拿到了足够的东西,至少可以说是有备而来,这还辩不过,不如死了算了,斗什么斗啊! “诸位大人,小子查阅弘治朝边报,当真是触目惊心啊!”王岳凝重道:“十八年春正月己丑,小王子诸部围灵州,入花马池,遂掠韦州、环县。甲辰,小王子陷宁夏清水营。弘治十七年辛巳,癸未,火筛入大同,指挥郑瑀力战死。都指挥王泰御小王子于盐池,战死。弘治十五年,小王子部入居河套,犯延绥神木堡。弘治十四年,小王子犯潮河川……” 王岳声音不高,滔滔不断,每念出一句话,在场的群臣脸色就黑了一分,忍不住回忆起二十年前的旧事,被小王子支配的噩梦再度袭来。 虽然明廷蔑称对方为小王子,可人家实力一点也不小,堪称也先死后,草原最大的雄主,明朝最大的边患危机! 小王子不断入寇,年年劫掠,甚至一年来好几次,九边数千里防线,到处都是硝烟战火,到处都是兵戈杀戮,老百姓苦不堪言。 这个小王子,哪来这么大本事,能让大明狼狈不堪呢? 其实厉害的不是小王子,而是他的老婆,满都海哈屯! 一个奇女子! 土木堡之变,弄得大明十分凄惨,而草原这边,竟然比大明还糟糕。也先趁机想要当蒙古大汗,但是他并非黄金家族,犯了大忌。结果就是也先被部下刺杀,草原陷入了长时间的血雨腥风,疯狂杀戮。 不得不说,大明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英宗犯的错误被对手的错误抵消了,大明奇迹般赢得了太平安宁。 可接下来事情就不妙了。 草原之上,天降猛女! 没错,就是满都海哈屯。 她曾经是满都鲁汗的妃子,在丈夫死后,为了维持黄金家族的血脉,她立了年仅七岁的达延汗为蒙古大汗,并且下嫁给达延汗。 那一年满都海三十二岁! 这两个相差足足有二十五岁的夫妻,竟然开创了蒙古中兴的盛世……成婚之后,满都海出战之时,把年幼的丈夫塞到箭壶里,一起冲杀征战。 击败各个对手,驱逐瓦剌,统一草原。 达延汗在十六岁亲政。 满都海哈屯前后给他生下了七个儿子。 这几个儿子都成了日后草原万户部落的首领,达延汗分封诸子,留下的草原格局,一直绵延到后世,比如鄂尔多斯等地名,就是他册封的万户名号。 能在草原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达延汗绝对是雄主! 而统一之后的蒙古草原,再度成为了明朝的大患。 王岳给诸位大臣说的那些情况,还只是冰山一角。 从弘治十年开始,达延汗年年入寇,九边变成了筛子,任凭人家来去自如,每年损兵折将,老百姓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弘治皇帝不断召集内阁重臣,商讨对策,死前的三个月,弘治还下诏群臣,“今生齿渐繁,而户口、军伍日就耗损,此皆官司抚恤无方、因仍苟且所致。其悉议弊政以闻。” 弘治想要整顿边务,可惜有心无力,他撒手人寰之后,还没来得及改元,小王子再度入寇,进犯宣府,秋天又进犯甘肃。 两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朱厚照稚嫩的面庞上! 父皇尸骨未寒,而敌兵屡次寇边,欺负大明无人。 当时朱厚照怎么想的,无人知道。 唯独从正德元年开始,以刘瑾掌司礼监,丘聚、谷大用提督东、西厂,张永督十二团营兼神机营,魏彬督三千营,各据要地,守备御敌,训练将士。 王岳不想替朱厚照吹嘘什么,但是通过整理资料,窥见了当初的情形。 统一的蒙古草原,蒸蒸日上,不断入寇,形成巨大的外患。 父皇有心无力,含恨而去。 年幼的朱厚照想要报仇,整军经武,可惜勋贵不可用,文臣百般阻挠,甚至想剪除皇帝羽翼。 试问朱厚照能怎么办? 只有放出宦官,让他们掌权,让他们敛财练兵,没有良将,就自封大将军,亲自巡边,防备蒙古入寇。 前后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朱厚照终于等到了机会。 应州一战,他亲自上阵督军,提三尺剑,砍杀敌人,舍死忘生……数万将士奋力死战,浴血黄沙……此战之后,盛年的达延汗死了,不管是不是被朱厚照杀了,北方的边患都减轻了,此后好几年,没有大举入寇的情形,被蹂躏的百姓,总算能喘口气,休养生息…… 王岳扫了一眼,脸色都绿了的群臣,愤然问道:“诸公都是弘治朝旧臣,也都辅佐过先帝,们扪心自问,对待先帝的评价,是否公允呢?” 第19章 江彬还没死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王岳的质问,让在场所有重臣,包括杨廷和在内,都感到惊恐,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实在是诛心到了极点。 应州大捷,这件事直接关系到朱厚照的身后名。 比如文臣攻击朱厚照荒唐,喜欢用兵,劳民伤财,浪费国帑……但假如朱厚照是继承父志,不辞辛苦,北御强敌,维护九边安,保护京城百姓,捍卫大明江山基业。 这下子意义就完不同了。 且不说应州之战,是不是杀了小王子,光是此后几年,鞑子不再入寇,这已经是功劳泼天了。 再有朱厚照还亲自上战场杀敌,不畏艰难,不惧牺牲。 哪怕再挑剔的人,也不能说他是荒唐天子。 只要这一点成立,那朱厚照重用宦官,这也就情有可原了。毕竟文官不听他的,勋贵不管用,不用宦官用谁? 还有就是敛财,这一块也不是问题,汉武帝,唐太宗,就连本朝的洪武帝和永乐帝,哪一个不是竭尽所能,集中财力。 敛财不是问题,关键是这些钱怎么花? 用没用在刀刃上…… 顺着王岳的思路,朱厚照或许比不上朱棣,但也绝对是有为之君,甚至可以算是中兴之主。 这个结果实在是超出了文官的接受范围。 “王岳,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凭着几条边报,就敢胡言乱语,实在是可恶!”兵部尚书王宪直接开始骂人了。 礼部尚书毛澄也黑着脸道:“王岳,先帝穷兵黩武,做事荒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非如此,哪有在这里高谈阔论。老夫以为,还是不要添乱!” 作为杨廷和的铁杆心腹,毛澄必须出来替阁老挡枪。 王岳也明白,这位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朱厚照不荒唐,朱厚熜凭什么继位?朱厚熜要不是皇帝,王岳算什么东西? 小子还敢胡言乱语,良心被狗吃了? 王岳又岂能被他们给吓唬住。 “毛部堂,王部堂,如果我没有记错,们可都是先帝提拔的臣子,没有先帝天恩,哪有们今天?王岳虽然年幼,但我知道一个道理,我是潜邸的人,我是陛下的臣子,谁对陛下不利,我就跟他拼命,不管是谁,哪怕拼了命,也要咬他一块肉!们这些先帝的臣子,为什么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先帝,为什么刻意忽略先帝的功绩?先帝继位之初的确年幼,但毕竟坐了十六年的龙椅,岂是能用荒唐二字概括的?正德一朝,要是落下这么个评价。先帝面子不好看,诸公身为先帝的老师,重臣……就不扪心自问吗?明君贤臣,昏君之下,佞臣不少!” “王岳!” 到底是兵部尚书,王宪脾气真大,竟然直接扑过来。 “这个小奸贼,鼓弄唇舌,混淆黑白,老夫是不能容了!” 这位双目喷火,举起拳头就要打人,这也是文官的传统艺能了。 可别小觑文官的战斗力,就像王岳这样的,惹得群情激愤,给打碎了脑袋,命丧朝堂,也不是没有过。 “住手!” 朱厚熜突然大喝,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一个红脸少年,三步两步,就冲到了君前,把王岳和王宪隔开。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陆炳! 他一句话没有,只是怒视着王宪,手按在绣春刀上。 此刻,他的飞鱼服,格外耀眼。 只要一句话,就拿下王宪老匹夫! 不光是陆炳来了,其他的侍卫也都跟进来,这就是朱厚熜任命他的原因所在。果不其然,王宪被镇住了。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讲理了。 杨廷和终于开口了,“王部堂,退下吧。” 王宪后退,可脸上满是怒火,显然被气得不轻。 这时候朱厚熜才淡淡道:“陆炳,没事往殿上跑什么,还不退下!” 陆炳躬身,也退了出去。 事到如今,杨廷和只能道:“陛下,王岳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先帝整军经武,边患却有改变。可先帝行事乖张,荒唐贪玩,宠信宦官,破坏国典……这也是人尽皆知,不能视而不见。至于臣等,未能辅佐先帝,匡正君道,臣等有罪!” 杨廷和说完,主动下跪。 有他带头,梁储,毛澄,王宪,还有其他大臣,也都一起跪倒。 面对这帮大臣,朱厚熜忍不住暗自叹息。 他这个堂兄,怎么有点心慈手软啊! 怎么不敢杀人啊? 朱厚熜盘算着,只要他羽翼丰满,绝对不客气。非要拿下几颗脑袋,让们颠倒黑白,胡言乱语! 他心里想着,转而对杨廷和道:”阁老,方才的话,公允而得体。朕以为,们也能给先帝一个公允的评价!” 这话藏着刀子,杨廷和只能点头,“老臣遵旨。” 杨廷和把几位大臣叫到偏殿,开始了紧张的磋商,给一位天子盖棺定论有两号,一个是庙号,一个是谥号。 在庙号这块,文官拟定的是武宗。依照谥法,刚强直理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 很显然,文官选择这个字,偏重穷兵黩武,依旧是在否定朱厚照,而且还十分不厚道。可经过王岳对应州大捷的阐释,武宗这个庙号的意思很可能偏离文官的想法,变成对朱厚照的赞美。 杨廷和也没有别的办法,关键就是谥号了,之前礼部拟定的谥号之中,有庄、有恭,都是不怎么好的,最差的竟然还有个思!意为追悔前过——这是要彻底让朱厚照臭大街啊!也亏他们怎么想出来的。 现在看样子,新君是都不会答应的,那又该怎么办? 总不能给朱厚照文、景一类的好词吧?若朱厚照是贤君,还有必要推翻旧制吗?这可难坏了这帮人! 他们搜肠刮肚,憋得脸都大了,最后还是首辅杨廷和有主意,干脆就用毅吧! “武宗毅皇帝!” 朱厚熜念叨了一遍,他看得出文官的心思,这已经是他们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到底要不要更好的呢?半晌,朱厚熜终于放弃了,就这个吧!玩文字游戏没什么意思。 杨廷和松了口气,最重要的两号确定下来,其余的虚字就方便了,最终给朱厚照定下来的是武宗,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弘文思孝毅皇帝。 “陛下,如此究竟可以挑选良辰吉日,安葬大行皇帝。”杨廷和只想顺利安葬,别再横生枝节。 朱厚熜颔首,“可以,先帝喜欢热闹,办得隆重一些,还有,礼部要写一篇文章,就追忆一下,先帝怎么立志雪耻,痛击鞑靼。要好好写,然后明发天下。“ 果然,还是出了幺蛾子。 这几位大臣对朱厚熜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只要不是很离谱,他们都能接受,不就是一篇文章吗? 我们当然能写得花团锦簇,可下面人能不能看得到,会不会重视,我们可就管不了了。 这几位大臣辞别朱厚熜,带着满腹心事回去了衙门。他们刚走,王岳就对着朱厚熜道:“陛下,低了,先帝抬得越高,文臣就越难受,这么好的机会,干嘛放过?” 朱厚熜见王岳着急,他终于笑了。 “富贵啊,袁先生告诉了朕一件大事,还有个人在大牢里呢!去把他提出来,有这个人在,不愁没文章做!” 王岳瞪大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会是他吧? …… 杨廷和返回内阁,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很不舒服。 其实王岳有一句话,深深刺痛了这位首辅,们都是先帝的老师,重臣,正德朝真要是那么不堪,们就没有责任吗? 身为师长,教导无方,身为阁臣,辅佐无能! 王岳这小子字字诛心,杨廷和并不认为大明会出一个十几岁的首辅,他和王岳之间,还差着太多层次,似乎不用担心。 可若是放任这小子的大嘴巴,绝对是个祸根。 问题是新君这么护着他,到底要怎么除掉王岳呢? 杨廷和很伤脑筋。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突然有人跑过来,神色慌张,气喘吁吁。 “阁老,通政司右参议王岳去了诏狱!” “诏狱?” 杨廷和不解:“他去那干什么?” “下官不知,不过似乎是提人!” 杨廷和老眼转了转,突然一拍大腿,猛地站起。 坏了! 诏狱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江彬,这家伙还没死呢! 过去杨廷和连朱厚熜都没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在乎江彬,他只等新君登基,借着新君名号,杀了江彬就是。 可现在新君根本不受控制,若是江彬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把正德驾崩前后的事情捅出去,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杨廷和第一次害怕了…… 第20章 干殿下的秘密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竖子大胆!” 杨廷和愤怒地拍着桌子,豁然站起,稀疏花白的头发,根根立起。能把首辅大人气成这样,可见这事情的麻烦。 江彬何许人呢? 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本是个小军头,后来靠着走锦衣卫指挥使钱宁的门路,得到了朱厚照的喜欢,一路高歌猛进,不光成为军中大将,而且还成了朱厚照的干儿子,尽管他年纪比朱厚照还大了许多,可他还是欣然认了干爹,光荣地成为干殿下。 牺牲这么大,江彬得到的回报就是宣府、大同、辽东、延绥,朱厚照破例封他为四镇统帅,并且将四镇精锐集中到京城,交给江彬训练。 这些人马,成为了应州之战的主力。 在战场上,他们奋力杀敌,赢得了几十年未有的胜利,终于将鞑子打退,从此边境安宁,江彬也是应州之战的大功臣,深得朱厚照喜爱。 在朱厚照染病期间,能接近天子的外臣之中,除了杨廷和,就是江彬。只是江彬并非杨廷和对手,他被杨廷和设计拿下,以图谋不轨的罪名,打入诏狱。 按理说,杨廷和可以直接诛杀江彬,根本不用留给朱厚熜。可是他毕竟是首辅,并非宰相,不能替天子做主。 当然了,这也是杨廷和矫情,他不想留下擅自杀人的口实。反正江彬也是个死人了,新君到了,还能留他的狗命吗? 杨廷和就倒霉在了自信上面,如今王岳去诏狱见江彬,别说应州之战的事情,就连正德皇帝之死,宫中变故,都会掀出来。 扬大首辅,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别人不知道,江彬还能不知道。万一掀出来,岂不是天下大乱? 试问杨廷和,还有什么脸面留在朝堂! “该死!” 杨廷和怒了,脸色铁青,他就应该早点把江彬除掉,而不应该留下祸根。 现在要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王岳见到江彬,绝对不行! 杨廷和正在愤怒之际,突然儿子杨慎来了。 “父亲,刚刚刑部送来了密信。” 杨廷和脸色很冷淡,都是刑部不行,他们怎么还有脸给自己送信?杨廷和随手打开信件,扫了几眼,等他看过之后,脸上的怒气居然奇迹般消失了。 “诚如是,让那位小王大人见见江彬,也不是不可以。”杨廷和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 诏狱之中,阴气森森。 浓烈的味道,直刺鼻孔。 幸好没有吃东西,不然非要吐出来不可。 牢头偷眼看王岳,见他面色难看,忍不住道:“小王大人,凡是进了诏狱的,就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十个进来,十个死。早死晚死,早晚都要死,您少年得志,何必来这沾晦气,要让小的说,您看一眼就回去,待久了对身体可不好……” “多谢关心,本官奉皇命而来,岂敢临阵退缩,莫非想怂恿我抗旨不成?” 牢头吓得连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多话了。 他们这一路人,最会察言观色,欺软怕硬,见王岳气势汹汹,自然不愿意得罪,赶快带领着他,到了诏狱最深处。 这里面常年不见阳光,也不通风,潮湿腐臭,混合着无数的味道,就像是臭袜子放在泔水里,在太阳下面,暴晒三天,然后再加入老和臭豆腐,鲱鱼罐头,搅在一起。就算是老八在这里,那也要跪啊! 王岳算是相信了狱卒所说,就算好人,在诏狱里待些日子,也会染病的。 终于,他来到了一间大牢的前面。 这个房间非常特殊,围栏用的都是最好的硬木,结实程度,比起铸铁也不差分毫。 里面光溜溜的,只有一根柱子,上面拴着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则系着一个人形物体。 说是人形物体,那是因为王岳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人? 只见他身上披着破碎的布片,四肢躯干有大片皮肤外露,而外露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一条腿还有明显的扭曲,一截骨头支出,在小腿上形成一个碗口大的包。 里面的骨头断裂,淤血,红肿,膨胀,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截肢都未必有效了。 身上这么惨,再往脸上看。 有一点伤痕更多,最明显的就是下巴,胡须悉数消失,多半是被人生生揪下去的,还连着肉皮,因此下巴等地方,只剩下一片片的伤口,流着浓水,散发着臭味,整个人都在腐烂着! 这就是江彬? 手握四镇兵权的正德宠臣? 应州大捷的有功之臣? 怎么会落这个下场? 王岳怒气一下子上来,他探身低呼,“江彬!” 对方没有反应。 “江彬!” 他又叫了一声。 对方还是悄无声息。 “他死了吗?”王岳转头,冲着牢头怒吼。 牢头连忙摆手,“没,没有啊!” “那他怎么没动静?” 牢头只能道:“大人,这大牢里面虫子太多了,他的耳朵被蟑螂给啃了!” “什么?” 王岳勃然大怒,“他听不见了?那他能不能说话?是不是聋了?” 牢头咧嘴道:“他,他不愿意招供,的确咬过舌头。” 又聋又哑,真是好手段! “他还有手指,让他写!” 牢头更加无奈,“大人,您再仔细瞧瞧。”他说着,把灯笼送到了浸出,王岳这才看清楚,原来十根手指的指甲盖,都被拔了下去。 更有几根手指被打碎,变成了奇怪的形状,跟鸡爪子差不多了,这模样还怎么写? 王岳气得头皮发麻,我就不信,还问不出我想要的东西! “去,叫太医,给他看病,我要是没法复旨,们都要给他陪葬!” 牢头被吓得连滚带爬,去找太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来了。 他到了大牢之内,把江彬拖出来,给他又是诊脉,又是扎针,终于,江彬似乎醒来了,猩红的眼睛缓慢转动。 王岳知道他耳朵听不见,只能写给他。 “我是新君派来的,询问应州之战。” 江彬仿佛根本不知道,只是咧着嘴,发出呼呼的声音。 王岳只得继续写道:“先帝驾崩之时,尔是否有谋反之心?是不是想害死先帝?” 这一次江彬愣了一会儿,突然他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浑身抽搐,努力挣扎爬起,可是刚站起来,那条断腿吃痛,又狠狠摔在地上。 他就像是一只将死的老狗,在地上卑微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他想说话,想要把自己肚子里的所有秘密都说出来。 只可惜,他做不到。 就在江彬挣扎了一阵之后,突然一张口,淤血喷出,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王岳看得大惊,“怎么回事?快抢救啊?” 几个太医过来救治,江彬却已经断气了。 “王大人,没救了,人死了!” “哼!” 王岳气得跺脚! “诏狱竟然把最重要的要犯给关死了,们等着,我就去找天子!” 王岳气哼哼走了,刚刚还被他吓得面如死灰的牢头竟然挺直了腰板。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除了会找小皇帝,就没有别的本事了。 江彬死了,总算能跟部堂大人交代了。 自己这个牢头也当够了,该外放了,县丞虽然不大,可至少也是个官,总比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诏狱强多了。 …… “陛下,江彬已经死了。” 朱厚熜脸色阴沉,“当着朕的面,就杀人灭口吗?” “不!”王岳摇头,“是投桃报李!” 朱厚熜不解,“什么意思?” 王岳神秘一笑,“毕竟是先帝宠臣,几年就爬上了高位,统御几万精兵,哪会一点后手都没有?”说着,王岳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两颗牙齿,送到了朱厚熜面前。 “江彬给我的。” 朱厚熜目瞪口呆,看了半晌,突然抓起砚台,狠狠砸下去,瞬间牙齿碎裂,在一堆碎块中,两个黄豆大小的纸团,出现在眼前…… 第21章 给朕找钱去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王岳和朱厚熜就像是两个发现了宝藏的好奇宝宝,脑袋顶着脑袋,研究新玩意。 首先,这两个黄豆粒大的玩意外面还裹着一层蜡,揉碎之后,里面的东西更小了,仔细展开之后,只有小手指长度,宽度还不及小手指的三分之一。 就这么一个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满是蝌蚪一般的黑点。 朱厚熜瞪大了眼珠子,愣是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玩意。 “小富贵,这东西怎么弄的,真是巧夺天工啊!” 王岳呵呵两声,“陛下,我听说有人为了在科举时候作弊,能用百十个米粒,刻下一整本论语呢!” “啊!” 朱厚熜吓到了,他是真没听说过这些。 “是微雕吗?王府里好像有微雕珍品,我应该见过。”朱厚熜若有所思,可很快又生出了疑问,“就算有能工巧匠,可以刻出来,那考试的举子怎么看啊?” “这还不容易!” 王岳笑着把腰上的药玉掏了出来! 他升任五品官之后,那套从九品的行头就扔在了一边。 不过能够体现大明技术水平的,近乎透明的药玉,被王岳贴身带着,他本来是打算有机会,也琢磨一点来钱的路子。 这不是当了五品官吗,暂时估计是升不上去了,官职没戏,那就发财。富贵,富贵,就是要两条腿走路,既富且贵,面发展! 王岳对自己人生的规划,依旧很庸俗,毕竟从目前的状况看,他除了帮朱厚熜稳住皇位之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 尽管这件事已经很麻烦……王岳胡思乱想着,朱厚熜却迫不及待抢过了药玉,在王岳的指导之下,透过药玉,去观察纸条。 一瞬间,朱厚熜就惊呼起来。 “大了!变大了!富贵,怎么知道的?”朱厚熜惊喜的瞪大眼睛,他透过药玉,查看上面的字,才看了一半,这位小皇帝又叫了起来! “好大的狗胆!” 这一次他顾不上药玉放大文字的奇迹,而是被上面的内容惊到了。 的确是惊到了,不能不吃惊啊! “富贵,去看看!” 王岳答应,转了一圈,确保小太监,小宫女都在二十步之外,这才回来,跟朱厚熜一起观看。 江彬敲掉了两颗牙,留下了至关重要的两件事。 其一,朱厚照去岁落水之后,的确染病。 最初以为只是受了惊吓,很容易恢复。 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太医越是治,病就越重,到了后来,朱厚照甚至吐血,昏迷,甚至传出要驾崩的消息。 江彬都傻了,朱厚照身体不算好,小时候经常生病,他爹朱佑樘也只活了三十多岁,但是无论如何,江彬也不相信,朱厚照会死。 毕竟他心目中的正德天子,是那个统领数万人马,亲自提剑冲杀的天降猛人! 跟他说正德要死了,简直是开玩笑! 江彬觉得问题出在太医身上,都是这帮废物无能,因此他重金聘请名医,然后跟司礼监沟通,准备带着外面的名医,去给朱厚照看病。 奈何被首辅杨廷和拦住,这位首辅大人跟他讲,民间医生良莠不齐,岂能轻易带入宫里?更不能给陛下看病,万一龙体损伤,谁付得起责任? 江彬都疯了,什么责任? 人都要死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罢了,这时候不应该死马当活马医吗? 他费尽吐沫,执意要去见朱厚照,要给陛下诊治。 只不过这时候司礼监的人也站出来阻挠, 江彬背弃气坏了,一帮阉竖竟敢阻拦自己,他举拳打人,可就在这时候,张太后的手谕到了,说是陛下养病,生怕惊扰,除了内阁和司礼监,其他人等不许打扰。 江彬被彻底阻挡在宫门之外,那还是腊月,等转过年,三月的时候,天子就驾崩了。 其实从朱厚照重病算起,杨廷和就已经总揽大权。 他说了算的时间不是一个多月,而是近半年! 这么长时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杨廷和究竟安插了多少心腹,只怕唯有他自己知道。 难怪杨阁老敢给新君下马威呢! 人家准备也真是充分。 王岳和朱厚熜互相看了眼,君臣俩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们的对手,太可怕了! 这是江彬留下的第一张纸条,第二张,则是说他自己。 江彬在朱厚照驾崩之后,被骗入宫中,被迅速拿下,而且还查抄了他的家,得黄金七十柜,每柜一千五百两、银二千二百柜,金银杂首饰一千五百箱,其他珍宝不可胜计。 据此,杨廷和定了江彬图谋不轨,贪墨巨资等罪名,准备等新君裁决之后,直接千刀万剐,让他享受一下当初刘瑾的待遇。 可是在纸条里,江彬直言,他家中的金银财宝,并非是他的,而是来自锦衣卫指挥使钱宁! 这个钱宁还是江彬的恩主,是他把江彬举荐给朱厚照。 只不过江彬的手段比钱宁更厉害,更能得到皇帝的青睐,渐渐的江彬爬到钱宁的头上。 这时候发生了宁王叛乱,经过调查,钱宁给宁王提供情报,互相勾结。 朱厚照大怒,拿下了钱宁,并且抄没了钱宁的家。获得玉带二千五百束、黄金十余万两、白金三千箱、甚至还有胡椒数千石,这货也真是够能贪的。 钱宁的家产,并没有交给国库,也没有送到内帑,而是被朱厚照赐给江彬,让他用来练兵,还有支付巡游开支…… 江彬留下这两张纸条,把他的事情说明白了。 杨廷和说他想要造反,可是在江彬的供认里,杨廷和才是有可能杀害天子的凶手! 至于贪墨,那更是无中生有,欲加之罪。 朱厚熜看了眼王岳,两个人翻找资料,粗略核对,的确,查抄钱宁和江彬的家产,竟然高度重合。 或许有些小的出入,那也是江彬给花了。 “金银数目,几乎相同,要么就是江彬和钱宁恰巧贪污钱数一样,要么就是江彬所言属实,他是被冤枉的!” 王岳低声道。 朱厚熜气得笑了,“这年头什么都能巧合!两个大贪官还能贪墨一样数目,真拿朕当成小孩子啊!” 朱厚熜已经信了八成,“看起来江彬多半是冤枉的,他……死了?” “死了!” 王岳无可奈何道,江彬好歹也是几万人马的统帅,士可杀不可辱。 他落到了杨廷和手里,又聋又哑,话也说不出,比鬼还惨。换成别人,估计早就死了。他还撑着一口气,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有骨头! 不愿意把秘密带到棺材里! 王岳在诏狱故意发飙,逼着牢头去找太医,又把狱卒骂了一顿,都给赶出去。 他利用这段时间,到了江彬面前,在地上写字,告诉自己的来意。 江彬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艰难地抠出两颗牙齿,丢给了王岳。 然后用碎了骨头耳朵手指写下两个字:毒药!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最坏的结果摆在那里,不过是诛灭九族罢了。 倒是把证据给王岳,没准还能换来一丝希望,最后的执念也没了,还是死了痛快。而王岳也不忍江彬继续受苦,毕竟他是为了大明流过血的汉子! “江彬用他的一条命,在告诉咱们,他说的是真话!” 朱厚熜黑着脸,现在他对于敢和杨廷和叫板的人,都有极大的同情,江彬这家伙也是忠勇之士,至少堂兄朱厚照没看错人! 王岳比朱厚熜更复杂一点,他觉得江彬未必就清白,毕竟在现实中,坏的反义词是更坏。不过江彬的确给他们提供了破局的切入口…… “小富贵,说该怎么办?是查先帝之死,还是从别的地方下手?” 王岳笑道:“陛下都有主算了。直接查先帝之死,动静太大,光靠着江彬的猜测,也查不出什么来。不如就从江彬和钱宁的家产查起,看看究竟钱到哪里去了!” 朱厚熜抚掌大笑,小富贵是越来越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把钱找出来,回头朕分一成!”朱厚熜大方道。 第22章 倒霉的梁阁老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当看到抄家的清单之后,朱厚熜血脉里的某种东西觉醒了,他觉得自己要有所行动。孤零零进京,身边可用的人就那么几个。 迫切需要扩充势力,文官这边他想过拉拢梁储,但是这老家伙胆子太小,显然不是杨廷和对手,其他人的份量还不够,只能继续寻觅。 但是别的方面就没有那么难了,宦官,武夫,这都是可以拉拢的,毕竟正德就是靠着他们跟文官周旋的。 而且这些人有个优点,那就是要求不要脸,不像文官,既当又立,不好控制。 所以说,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要有第一斗金,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富贵啊,觉得江彬手下的外四家如何?”朱厚熜满怀期待道。 王岳沉吟思忖,尽管他不完相信江彬的话,但是毫无疑问,应州大捷,外四家打得很好。土木堡之变后,于谦于少保整顿禁军,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但是随着英宗复辟,加上宪宗和孝宗几十年文恬武嬉,京营几乎都废了,根本不能打仗。 朱厚照招募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四镇兵马入京,号为外四家,经过应州之战的检验,这些人绝对是大明目前为止,最能打的一支人马。 可就是这么一支王牌,竟然在武宗驾崩之后,杨廷和果断拿下江彬,然后遣散外四家。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感叹:汝自毁汝万里长城了! “富贵,咱们弄到了钱,就把外四家召回来,然后我让领兵,以后咱们俩也去巡边,狠狠打鞑子!” 朱厚熜兴致勃勃,憧憬着美好的场景,王岳翻了翻眼皮,丫的也就嘴上说说,我才不信能亲自上阵杀敌呢? 别说了,我也没那个心思。 之所以要去弄钱,纯粹是日子太艰难,面对铁板一块的敌人,根本无法破局。可若是能掌握一点人马,别的不说,至少能保证安。 朱厚照死得太蹊跷了,不能不防着! “陛下,等咱们先弄到钱再说吧,我估计没有那么容易!” 朱厚熜哼了一声,“不容易?这里有抄家的清单,他们敢不拿出来吗?”朱厚熜想了想,还真别说,人家就是敢! “王岳,我给圣旨一道,再给王命旗牌,尚方宝剑,三品以下,敢不给钱,直接砍了!” 朱厚熜说到做到,还真把王岳给武装起来了。 怀里揣着圣旨,背后背着宝剑,旁边还有随从举着王命旗牌,简直跟要去斩将封神的姜太公似的,那叫一个威风! “陛下,这个圣旨没经过内阁,只能算是中旨,他们未必害怕的。” 朱厚熜深吸口气,的确是个问题。 “正好,今天是梁储在内阁值班,刚刚召见过他,去找梁储票拟!” 王岳还能说什么啊,这就叫薅羊毛可着一只薅,早晚会把梁阁老给薅光的。 不过王岳也不在乎,趁着他还有毛,抓紧薅!他急匆匆来到了内阁值房,果然,正好撞见了梁储。 “阁老,晚生有点事情,要请阁老帮忙。” 梁储一见王岳,脸都绿了。 “王,王大人,老夫不是首辅,只是轮流当值,有大事,还是等杨阁老吧!” “什么话?”王岳不爱听了,“我大明可没有宰相,内阁大学士,谁的票拟不是票拟?难不成,他杨阁老垄断了票拟,把其他大学士当成下属吗?若是如此,梁阁老,可要说明情况,请陛下做主!” “我谢谢!我代表八辈祖宗谢谢!” 梁储算是领教过王岳的本事,这小子望文生义的本事,都登峰造极了,要真是到处胡说八道,还真是个麻烦。 “王大人啊,就别折腾老夫了,我都准备上书告老,回家颐养天年……对了,有什么事情,说吧,能帮老夫就帮。” 王岳呵呵一笑,“阁老,也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是想问问,江彬那个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梁储脑袋都大了,“王大人,老夫求了,别再节外生枝了,江彬谋逆,那是太后和首辅一起拿下的。三法司已经给江彬定罪了,要真是掀起来,从宫里到宫外,从内阁到六部,都要受到牵连,有新君庇护,什么都不怕,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朝廷乱了吧?” 王岳笑了,“阁老说的什么话!我王岳岂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江彬这个案子自然按照内阁和三法司的意思办。只是我想问问,抄查江彬的家产,到哪里去了?” 前面的话,让梁储松了口气,可后面半句,又让他把这口气提起来了。 “王大人,打算干什么?” “不干什么。”王岳笑道:“陛下刚刚登基,想要赏赐身边的人,可宫里也没有钱,陛下也不能直接开口从户部要。这不,就想到了江彬的家产,这都是罪产,额外的收入,暂时转到宫里……直说了,咱陛下想要点零花钱,阁老,您看呢?” 王岳说得谦卑,梁储吸了口气,仔细盘算了一下。 说真的,他也不愿意跟新君一直冲突下去,他年纪大了,毕竟还有子孙后代,不能给他们挖坑…… “小王大人,据老夫所知,这笔钱已经入了户部,但是还没有动。我给写个批文,去支用三万两黄金,五万两白银,如何?” 王岳欣然点头,“好,只要有阁老的批文,什么都好办了。” 一刻钟之后,王岳从内阁值房欣欣然出去,直扑户部。 他前脚刚走,后脚礼部尚书毛澄就来了。 上一次他们打算通过朱厚照的两号为突破口,把兴王的名分也给定下来,结果让王岳给搅合了。 但事情不能不办,反正梁储抢了一次功劳,接下来就事事把他推到前面。 毛澄这个状元也不比梁储差。 “那个毛部堂……刚刚王岳找我,说是要支用一部分江彬的罪产,给宫里当零花钱。老夫答应了,看户部那边,能不能尽快批复?我琢磨着,如果户部答应了,陛下拿了钱,再跟他讲,估计就会容易很多。” 是啊,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压岁钱呢? 三万两黄金,足够把朱厚熜的眼睛晃瞎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梁储满怀信心说着,却不堤防,毛澄的老脸都绿了! “阁老!坏事了!” 梁储还很迷糊,“坏事?难道那笔钱被挪用了?” 毛澄简直都要哭了,不是挪用不挪用的问题,是那笔钱根本就不存在!这还是他在杨府听到的消息……为了抹平账目,已经算到了兵部头上,可兵部那边也未必能自圆其说,总而言之,兵部和户部,两个杨阁老的铁杆部下,这一次要倒霉了! “阁老啊,可害苦人了!” 毛澄痛心疾首跺脚,片刻都没停留,奔着杨府就去了。 梁储眨了眨老眼?很懵!这是跟阁老说话的态度吗?也瞧不起老夫,王岳还坑我!老夫怎么就这么倒霉?堂堂阁老,成了风箱的耗子,梁储切齿咬牙,挣扎纠结,痛苦了半晌! 照这么下去,他不投靠朱厚熜也不行了……梁储无奈想到。 第23章 杀向兵部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梁阁老已经很高估王岳了,但是他依旧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王岳从内阁出来,好几个衙门就注定要天翻地覆了! 按理说,他应该低调点,要是惹恼了朝中的大人物,小命都可能不保。 奈何他实力根本不允许啊! 朱厚熜给了他尚方宝剑,王命旗牌,他还从内阁拿到了批文,副武装到了牙齿,走到哪都是最靓的崽。 既然这样,还装什么孙子? 干脆直接杀到户部,就准备提钱了。 户部尚书叫杨潭,这位也是成化年间中进士,资历够老,须发皆白。 执掌一国财赋,管着钱袋子,自然高人一等。 假如不是有圣旨和内阁批文,杨潭根本懒得搭理王岳。 即便如此,他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小王大人,回去吧,这事情老夫知道了。” 知道了! 连答应都没有答应! 只说知道了,要是没有圣旨,人家能哼一声,已经算看得起了。 王岳偏不吃这一套,多次交锋下来,他也磨砺出来了,面对这帮老家伙,首先就不能怂,他们硬,要更硬!反正有嘉靖撑腰,他害怕什么! 王岳没答应,而是一屁股坐下,抓起茶杯,随便喝了一口。 “是龙井?好茶啊!” 杨潭越发鄙夷了,这是干什么? 要打秋风吗? 连茶叶都馋,真是没见识! “小王大人,要是觉得好喝,回头老夫给送二斤,最好的狮峰龙井,不用客气的。” 老大人能主动送礼,已经够给王岳面子了,要知道从来都是外面人给户部送礼的,几时见过猴爪子里漏枣的。 王岳呵呵两声,“我年纪小,品不出好茶,最喜欢的就是茉莉花茶。老杨大人,说小子是不是庸俗啊?” 小王大人,老杨大人! 这小子是半点不吃亏。 杨潭只好吸口气,压下怒火。 “王大人,是带着皇命而来,这样吧,老夫从江南的税银支出一部分,三日之后,就送进宫里,看行不?” “不行!” 王岳可不傻,岂能答应他拆东墙补西墙,断然道:“圣旨和内阁批文写的明白,陛下让我来拿江彬的罪产,现在赶快交给我!” 杨潭脸黑了,“王大人,户部总天下赋税,事情多如牛毛,好歹给老夫一点时间!” “没有!” 王岳见杨潭不断推辞,他越发怀疑,没准江彬说的是真话,因此态度更加坚决。 “杨大人,陛下不会胡乱讨要银子,江彬贪墨的金银,跟内帑有关。原本是先帝给外四家兵马的军饷,竟然被江彬这个逆贼贪污了。现在查抄之后,理应归还内帑。陛下考虑到户部也缺少金钱,这才只取用少部分。杨大人,还要阻拦,真不知道是何用心?” 王岳站起,指了指身后的王命旗牌。 “陛下给我旨意,三品官以下,可以直接斩杀。杨大人我奈何不了。户部的其他人,可都在我的管辖之内!如果没有交代,我立刻执行圣旨!” “!” 杨潭被气得脸都青了,真是竖子无知,竟然跟逼迫户部,等缺钱的时候,老夫非让哭不可! 杨潭也是老油条,但是当官最怕王岳这种愣头青,跟他说什么都不管用,认死理,一根筋。 既然这样,那就把钱给他,毕竟大明的户部,不差这点钱。 杨潭只好下令,让手下人准备。 王岳则是捏着尚方宝剑,就在户部大堂等着,气得杨潭牙根痒痒的,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就当是打发一条恶犬,以后这小子再来,老夫提前躲了。 就这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书吏慌里慌张跑过来,在杨潭耳边嘀咕了几句。 杨潭的老脸立刻就黑了。 王岳在旁边察言观色,发现老头变色,立刻道:“杨大人,这笔钱刚刚没入户部,内阁并没有接到如何处置的奏疏,莫非们私下里把钱给贪了?” “王岳!” 杨潭气得站了起来,“不要以为手里有圣旨,就可以为所欲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是这般无礼,老夫只有去找陛下告状!” “随便!”王岳冷笑道:“我只要提走钱款,给陛下交差。想怎么告我,只管放马过来!” 这是个滚刀肉啊! 杨潭无奈,挤出一丝苦笑,“小王大人,这笔钱不在户部了。” “什么?果然被们贪了?” “可别胡说八道啊!”杨潭慌忙道:“小王大人,刚刚说的不错,江彬贪墨的是军饷,因此这笔钱根本没入户部的账,直接送去了兵部。” “兵部?” 王岳沉吟道:“那兵部又是怎么用的?不会是什么都没有,直接就把钱拿走了吧?” “有,有公文!” 杨潭慌里慌张,找出一份公文,递给了王岳。 王岳接过来一看,顿时就笑了。 这上面写兵部要这笔钱,发给在家外四家的将士,随便遣返他们回原籍。 看到这个理由,王岳一万个不相信。 道理很简单,他的家里,就有好几个无处可去的军汉。王岳已经问过了,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没有得到抚恤,直接像是驱赶流民一样,从京城赶走。 有些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还有人常年从军,孤身一人,已经无路可去。只能留在京城,或是给人当护卫,或是干点出力气的活儿。 总而言之,都十分凄惨。 要不是群龙无首,他们都想造反,去兵部讨个说法,大明朝就是这么对待有功将士的吗? 王岳心知肚明,可是却没有爆发,而是眼珠转了转,笑道:“杨大人,这笔钱要是都给了将士,陛下自然不会要了。不过我也要交差,给我写个说明的公文,我再去兵部打听一下,是否落实了。然后也好像陛下交差。杨大人,帮个忙吧!” 杨潭和贾咏的关系不是那么好,如果他认识贾咏,一定不会上当的。 可现在杨潭一心想把小瘟神送走,他竟然真的给王岳写了一个条子。 有白纸黑字就好办了! 王岳收好之后,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先派人去宫里。 没找别人,直接找了陆炳。 “富贵,我只有两个时辰时间,还要回去保护陛下安。”陆炳绷着脸严肃道。 王岳大笑,“两个时辰就够了,从今往后,兵部就是陛下的了!” 陆炳忍不住浑身一震,小富贵是不是脑子坏了? 兵部尚书可是二品大员,就算跳着脚,也够不到人家的膝盖,想拿下兵部,这不是做梦吗? “别管了,只要听我的吩咐,我让冲,就冲,我让封,就封!别怕捅娄子,凡事有陛下兜着呢!” 陆炳哭笑不得,这小子是成心要给陛下惹麻烦啊? 陆炳也没别的办法,自从进京以来,王岳帮了朱厚熜太多,他们根本比不了,但愿这小子悠着点! 陆炳这么想着,带着五十名锦衣卫,保护王岳,直奔兵部。 兵部尚书王宪,并不陌生。 王岳跟他就辩论过应州大捷的事情,才几天的功夫,报应就来了,的确应该替王宪默哀了。 “王兵部,我过来要问三件事,第一,外四家的遣散方案,们是怎么遣散有功将士的?第二,每个人发放了多少抚恤金?第三,江彬的赃款,是剩下了,还是花光了?把明细账交给我!” 一连三个问题,王宪脑袋上冒出很多问号……这都是哪跟哪啊?老夫怎么一件都不知道! 第24章 讲两个笑话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王岳,老夫不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兵部乃是重地,老夫还有紧急军务,没法听胡言乱语!” 他转身要跑,王岳岂能放过! “王部堂,有旨意!” 既然有旨,王宪不敢走了,只好施礼,“圣躬安好?” 王岳严肃道:“圣躬安!”又轻咳一声,高声道:“通政司右参议王岳,立刻前往户部,将江彬罪产三万两黄金调入宫中,不得有误!” 听完旨意,王宪愣了片刻,气得一跃而起,老头的胡子都撅起来了。 “王岳!这是给的旨意,不是给老夫的,小子竟然敢耍弄老夫,我要弹劾!” “别忙啊!”王岳呵呵一笑,“旨意虽然是给我的,但是钱却被提走了。” “胡说!”王宪愤怒摇头,“王岳,老夫告诉,别仗着天子宠幸,就敢胡作非为,至少这兵部,就不是能撒野的地方!来人!” 王宪大吼,这时候王岳翘着二郎腿,半点不怕。 陆炳按着绣春刀,已经领着锦衣卫冲了进来,像是门神似的,站在王岳的身后。 他面如重枣,身形高大,十分威严。不过这并不是重要的,关键是陆炳身穿飞鱼服,手握绣春刀,哪怕是三朝元老,王宪也不由得吸了口气。 “王岳,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岳暗笑,这就是他叫陆炳过来的原因,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王部堂,我来找,绝对不是无中生有,我这里有户部杨潭杨尚书的说明……看看吧!” 王宪伸手接过来,才看了几眼,顿时眉头就立起来了! 混账! 老头子想骂娘了! 杨潭个臭不要脸的! 户部管着天下的财赋,区区三万两黄金,几万两白银,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赶快给王岳就是,把这小子打发走。 何必让他来找老夫的麻烦? 再说了,什么江彬罪产,老夫根本不知道好不好! 王宪沉吟片刻,只能道:“王大人,这事情兵部还要和户部核实,这样,给老夫三天时间,一定给个答复!” 王岳嘴角上翘,渐渐露出了笑容。 他又不是傻瓜,更何况江彬已经把事情说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江彬的话八成是真的,即便他在说假话,那么户部和兵部,也都是烂账一堆,根本经不起彻查。 某种程度上杨廷和说正德朝积弊重重,混乱不堪,也是有道理的。只不过这个乱不光是宦官和武夫,也包括这些文官,甚至可以说,各部衙门的烂摊子,才是浮在海面下的冰山,占着九成比例! “王部堂,这笔钱是陛下让我来提的,想拖延三天,只管去陛下那里请旨,只要陛下愿意收回成命,我无话可说!” 王宪老脸铁青,他有那个本事,还用得着跟王岳纠缠吗? “王大人,看宽限半日如何?老夫一定给个交代。” 时间缩短了不少,王岳哑然,“部堂,好像还没弄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陛下又岂是贪图那点钱财的,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外四家怎么遣散的?是否给了抚恤?总不能朝廷一道命令,就让人家各回各家吧?而且这外四家算是先帝调入京师,宿卫首善之地的!谁敢轻易遣散?不等天子做主,就自废武功,自毁长城!们兵部,是不是该有个交代?” 王宪眉头紧皱,额角冒汗。 到了这一步,他还听不明白,那就是二百五了。 王岳这小子又一次把矛头对准了杨廷和! 小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到底是他,还是背后的新君?莫非说,他们要对阁老下手? 王宪的老脑袋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 “王,王大人,这些事情是内阁的意思,张太后也是有旨意的。老夫不以为有什么问题。” 王岳轻笑,“部堂,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请内阁去御前说明白。我先回去复命,呢,抓紧点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兵部,户部,刑部,凡是相关的衙门,都去陛下那里,把事情讲清楚,也免得流言蜚语,影响了朝政。” 王岳说完,转身就走,王宪还想叫住他,可又说不出口,难不成罪责自己一个人扛? 还是别充英雄了,王宪直奔内阁…… “富贵,让小子找钱,小子空手而归,还有脸笑啊!”朱厚熜牙根痒痒。 王岳嘿嘿一笑,“陛下,区区几万两黄金,能比得上一个兵部尚书吗?” 朱厚熜顿时愣住了,怎么跟兵部扯上关系了? 王岳简单一说,朱厚熜顿时大喜过望,他现在极度缺乏安,虽然有陆炳贴身保护,但也是太薄弱了。 假如能有一位兵部尚书在,提拔一批可靠的人员,晚上睡觉也能更安稳。 “小富贵,就算拿下了王宪,依旧是杨廷和推人,兵部还是在他们手里啊!”朱厚熜气哼哼道。 王岳笑道:“所以一定要安排一个很强悍的人,接掌兵部,这样杨廷和就没法插手了。” “道理如此,但谁能行呢?” 王岳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朱厚熜差点气笑了,“想当兵部尚书啊?” 王岳摇头,“陛下,我说的是跟我一个姓那位!他有那么大的军功,还不够接任兵部尚书吗?” 朱厚熜顿时想到了人选,不由得眼前一亮,兴奋地拍着王岳肩头。 “好啊,真有的!这回兵部就是朕的了!” 朱厚熜狂喜,正在这时候,胖胖的黄锦来了。 “皇爷,杨阁老,梁阁老,王部堂,杨部堂他们都来了。” “来得还挺快。”朱厚熜暗笑,“让他们进来吧!” 王岳眼珠转了转,却又笑道:“陛下,要不要给几位大人个开胃菜?” 朱厚熜笑了,“又有什么花招?” “谈不上花招,就是一点不好听的实话。” …… 杨廷和,梁储,王宪,杨潭,还有几位大人,鱼贯而入,他们刚走进来,就听到王岳的声音。 “陛下,知道大明的边防策略是什么吗?” 朱厚熜闷声道:“是保护臣民百姓。” “不,是让他们觉得大明的臣民百姓被保护。” 朱厚熜顿了片刻,“是说鞑子?让他们畏惧,不敢入寇?” 王岳轻笑摇头,“鞑子哪年不入寇?是让老百姓自己觉得被保护了,至于鞑子,他们知道……没有的,什么都没有!他们来大明,就跟去自家的韭菜地一样,容易着呢!” 听着王岳的话,兵部尚书王宪的老脸都黑了! 这个该死的小崽子,他可真是恶毒啊!老头眼前发黑,血压不断上升,太阳穴上青筋凸起,可他哪知道,还有更精彩的呢! “王岳,别胡乱编排,朝廷派了那么多总督巡抚,名臣云集,还不是为了稳住九边,抵御鞑子?”朱厚熜责备道。 王岳笑着反问,“陛下,是防御鞑子?” “怎么不是?”朱厚熜气哼哼道:“鞑子跟我们可是三百年血仇啊!” “但文武可是斗了三千年啊!”王岳语气夸张,大声说道。 真是好有道理! 朱厚熜顿时无言以对,反而若有所思道:“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九边的官吏挡不住鞑子,他们都是对付武人去了……” 听到君臣对话的诸多大臣,浑身一震,差点趴下,怎么觉得脸很疼啊! 第25章 我推荐王阳明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群臣面色阴沉,尤其是兵部尚书王宪,哪怕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也恨不得一口吞了王岳。刚刚的话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这小子的嘴巴简直损到了家,他刚刚说的那两段,又诛心,又可恶! 身为兵部尚书,他要是忍了,也就别混了。 “启奏陛下,通政司右参议王岳胡言乱语,扰乱兵部重地,殊无臣子之体,败坏官风,影响吏治,老臣恳请陛下严惩不贷!” 朱厚熜眼珠转了转,怎么画风不对啊。他还要找这帮人算账,没想到竟然先弹劾小富贵了,当我是摆设吗? “王宪!” 朱厚熜直呼其名,怒冲冲质问,“朕问,外四家的将士怎么回事?是不是直接遣返原籍?给没给抚恤?还有,外四家没了,谁来戍守京师?万一鞑子再来,是王尚书提剑上阵吗?” 朱厚熜痛心疾首,“前日王岳说了几次小王子入寇的事情,朕让人查了历年的记录……触目惊心啊!”朱厚熜大声说道:“朕从小长在安陆,自从大明立国以来,除了些许毛贼之外,从来没发生过战争。朕以为这大明天下,都是这样太平安宁,四方无事。可是到了京城,朕才知道,离着京城一二百里,就有鞑子入寇,而且是每年都来。诸位大人,们都是朝廷股肱重臣,见多识广,朕就想问们一句,晚上睡得安稳吗?” …… 王岳嘴皮子利索,朱厚熜竟然还技高一筹。 这些话平时也有人说,但是都没有多大效果,可从新君的嘴里冒出来,味道就完不一样了。 哪怕是历经四朝的首辅重臣,杨廷和也不得不带头跪倒,老泪横流。 “陛下,臣等无能,尸位素餐,让君父担心,臣等有罪!” 竟然主动请罪,王岳的心嘭嘭乱跳,假如朱厚熜顺嘴说一句,既然知罪,那就该辞官回乡。 只要这么一句话,估计杨廷和就要滚蛋了。 当然了,大明江山也就彻底乱套了。 属于新君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根本没法直接干掉杨廷和。 王岳微不可查地摇头,朱厚熜看在眼睛里,他也轻叹了一口气。 “杨阁老,朕知道的辛苦,也知道边患是多年积弊,一时改变不了。可是朕想加强京城防务,这总没说的吧?” 杨廷和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陛下,国事如麻,千头万绪。扩充人马,似乎是情理之中,唯独国库空虚,一时拿不出钱,而且即便拿出了钱财,也募集不到好兵,老臣苦心思索,却也没有合适的办法……” 还是推脱,朱厚熜瞧了眼王岳,朗声道:“王参议,怎么看?” 王岳道:“启奏陛下,彻底整顿边务,的确不是一件小事,杨阁老主张从长计议,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第一步必须要迈出去才行!” 朱厚熜打起精神,“准备如何迈步?” “很简单,外四家的兵马众多,京城供养不足,遣散了许多,这也可以。但是那些参加过应州之战,并且立下功勋的猛士,必须留下来。不用多,只要三五千人即可。挑选猛将训练,把他们打造成一支王牌劲旅。等国库有钱了,大可以用这些人充当百户,千户,要不了多久,就能拉起一支十万精兵,陛下自然能高枕无忧!” 朱厚熜伸长了脖子,不停点头,“富,呃不,王参议,说的好听,可哪来这么多的钱财物资?” 王岳立刻笑道:“陛下,京城不缺军营,先帝为了练兵,增加了许多营盘,与其荒废,不如拿过来废物利用。军粮一类的,从裁撤的内廷宦官身上出,至于军饷……江彬的罪产颇多,拿过来一些也就是了。” 朱厚熜一听,忍不住抚掌大笑,“王卿啊,可真是心思缜密,把什么都想到了,既然如此,那朕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扭头看向了杨廷和,“阁老,朕打算练兵三千,不算多吧?不会拒绝的!” 杨廷和在朱厚照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教导他,君臣凑在一起,二十多年。人都说先帝荒唐乖张,但论起难缠程度,却远远不如朱厚熜。 杨廷和也是纳闷,兴王朱佑杬是怎么生出来这么个怪胎? 莫非说,是上天派他来折磨自己的? 杨廷和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一时语塞,旁边的兵部尚书王宪很着急,这事到底是跟兵部有关,他不能不说话了。 “陛下,外四家骄兵悍将,桀骜不驯,不服管束,留他们在京,不光是军粮军饷,还要担心民怨。” 朱厚熜皱起眉头,“王部堂,过虑了吧?” 王宪连忙摇头,“启奏陛下,这些人十分野蛮,偷窃,抢掠,杀戮,无恶不作。京城首善之地,天子脚下,岂能允许他们胡作非为?老臣以为,就算要练兵,也不能放在京城,不然兵没有练好,倒是先把人心练没了。” 王宪说完,忍不住偷眼看朱厚熜,发现小皇帝若有所思,果然没有了刚才的冲动。王宪暗暗松了口气。 到底是小狐狸,还是太嫩了,道行简直不够看。 这一次虽然出了点纰漏,但终究糊弄过去,哪怕阁老都会高看他一眼的,王宪志得意满。 这时候朱厚熜果然开口了,“军纪败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朕不能看着百姓受苦,遣散外四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他们走了,谁来保护京师啊?这,这世上就没有两其美的办法吗?” 朱厚熜话音未落,王岳立刻道:“陛下,有啊!只要选派合适的人,统御兵马,操练新军,就足以安民保境,让陛下安枕无忧!” 又是这小子! 王宪气得牙根痒痒,“王大人,武夫凶悍桀骜,居心叵测,江彬意图谋反,也是知道的。若是随便找个人,出了差错,莫非要追究王大人的罪过吗?” 王岳咧嘴一笑,“王部堂,我小肩膀能担当什么?只不过我推荐的这个人,他既不是武夫,也不会谋反!而且还精通韬略,用兵如神,是天下最值得托付之人!” 王岳不断夸奖,把此人说成了一朵花。杨廷和起初低垂着眼皮,默不作声,可渐渐地,他心中涌起了三个字。 坏了! 该死的王岳,不会打算启用那个人吧? 就在杨廷和想要出言打断的时候,朱厚熜已经迫不及待了,“王岳,说的热闹,我大明真有这样的奇才吗?” “怎么没有!”王岳笑道:“陛下忘了当初平定宁王之乱的王守仁吗?” 这三个字一出,当真是把在场重臣都吓得目瞪口呆! 乖乖! 怎么能让这位进京啊? 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朱厚熜浑然不觉,反而兴冲冲道:“对啊,朕怎么忘了他了!当初宁王造反,让王守仁平定,父亲每每提到,都赞叹不已,说这是我大明的柱石,文武才。好!真是太好了!” 朱厚熜笑呵呵道:“杨阁老,觉得王守仁如何啊?” 第26章 清点禁军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杨廷和低垂着眼皮,看不出喜怒,首辅气度,一览无余。至于其他人,有人吃惊,有人愤怒,有人惶恐……总之,没有人能心平气和。 无他! 王守仁,这三个字,实在是太可怕了! 论起来他是弘治年间的进士,资历远不如朝中诸公,但是此人的可怕,绝不是资历,而是能力! 正儿八经的能力! 在场诸臣当中,以杨廷和为例,他是典型的翰林词臣。 少年神童,中进士,入翰林院,坐冷板凳,成了太子讲师,等太子继位,他入阁拜相,一路高升,成为两朝首辅。 总结起来,杨廷和的功名威望都是熬出来的! 他固然有才华,有本事,但是这仅仅限于官僚集团,说穿了,杨廷和就是当世最顶级的官僚,走的是标准的清贵文臣路线。 可王守仁完不同,他的能力面到了吓人! 政务、军务、学术、甚至如何对付蛮夷,他都驾轻就熟,如此神一般的人物,若是进京,对朝堂的冲击可想而知。 王岳提出让王守仁进京练兵,自然吓坏了众人,大家伙把目光都落在了杨廷和身上,心说我的阁老啊,无论如何,也要阻挡住!绝对不能放阳明子进京,不然就要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啊! 杨廷和似乎也感觉到了众人的期盼,他缓缓开口,“陛下,王守仁,号阳明,当年他上书弹劾阉竖刘瑾,遭到廷杖四十,被贬龙场。老臣是亲眼见证,其人忠心骨气,盖世无双。更兼才华过人,文武韬略,当世第一……” 杨廷和一开口,算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您老是脑子坏了,还是怎么滴? 不拦着,反而吹嘘起王阳明,这是吃错药了? 就在大家惊讶的时候,杨廷和又道:“陛下,王守仁推陈出新,开心学一脉。乃是当世学宗。门下弟子众多,两京一十三省,无人不仰慕阳明风采。他又精通军务,以数千弱旅,击溃宁王叛乱,堪称大明柱石。总而言之,王守仁有才华,有本事,不论文武韬略,皆远胜臣等万倍。” “若是陛下能召王守仁入京,委以重任,受之以兵权,必然是第二个于少保,实在是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 杨廷和热情洋溢,都是夸奖的话,起初王岳还觉得他拦不住王阳明,故意卖好,顺水推舟。 可是听到他以于谦比较王阳明,王岳立刻警觉! 拼杀! 绝对的捧杀! 前面提到了过了,王守仁和翰林词臣出身的官吏,迥然不同,他虽然是文官,但是却比武夫还能打!屡屡创造以弱胜强的奇迹,头顶上带着光环,写着四个大字:无往不利! 可若是因此,就把王守仁归结到武夫堆里,对不起,更行不通! 他集心学之大成,开坛讲学,是公认的鸿儒大家。弟子无数,很多人已经入朝为官,足迹遍及两京一十三省。 总结起来,王阳明比文官还有学问,比武将还能打仗。 要是放这么一个能人入朝,谁也别想安枕无忧。 所以朝中诸公也有个默契,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王阳明机会。 甚至连首辅杨廷和,都不惜直接出手。 于谦是名臣不错,忠心耿耿,能力不用怀疑……可是他拥立新君,哪怕是在土木堡之变的特殊情况下,也犯了人臣的忌讳。 联系到前面杨廷和夸奖王守仁的那些话,意思就很清楚了。 以王阳明的声望能力,再给他兵权,到时候他登高一呼,直接废立天子,就问怕不怕? 我杨廷和是两朝首辅,权势滔天,可王阳明比我可怕多了。 果然,杨廷和说完,有人就心领神会,毛澄立刻站出来,“启奏陛下,王守仁之父王华乃是我朝硕德元老,他如今年近八十,体弱多病。王守仁一心奉养老父,若是此刻让他北上,恐怕忠孝不能双,老臣以为是否去一封书信,问问王守仁,愿不愿意进京?” 听到毛澄的话,在旁边的王岳简直气得差点笑出来。 老货无耻啊! 以往觉得毛澄还有些文臣风骨,士大夫的格调。 可现在一看,那是没有碰触到真正要命的东西。 毕竟王守仁进京,以他当世学宗的身份,只要表态倾向于继统,那么礼部试图让朱厚熜过继给孝宗的企图,就彻底破产了。 没错! 王阳明的威力就是这么大! 毛澄下场之后,其他人也都跟着,纷纷进言,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让王守仁进京。 朱厚熜看了看在场的诸臣,真是难得,居然有人能让所有文臣都联合起来反对,也真是本事了! 要知道哪怕在过继给孝宗的问题是,朝臣都不是那么铁板一块。 这个王守仁,还真是值得期待。 “野有遗贤,宰相之过。王守仁能否入京,容后再议!” 朱厚熜说完之后,就让群臣下去,唯独留下了王岳。 “小富贵,是不是有点失望?为什么朕没有力排众议,把王守仁调入京城?”朱厚熜直接开门见山。 王岳的确有短暂的迟疑,没想到朱厚熜会这么轻易放弃原来的计划 “陛下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朱厚熜苦笑了一声,他把王岳拉到身边,咬着牙道:“大家伙都说王守仁厉害,说朕把他弄到京城,他会不会一心替朕做事,唯命是从?” 王岳翻了翻眼皮,想什么呢? 要都听的,那还是王阳明了吗? 见王岳迟疑,朱厚熜忍不住叹口气,失望道:“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还让他进京干什么?” 朱厚熜这小子还真够直接的,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他现在迫切需要支持。 王岳却又另一番看法,“陛下,臣不敢苟同。固然王阳明未必一心听从陛下,可他更不会受杨廷和摆布。只要王阳明进京,整个朝局就会改变,总比当下直面一大堆重臣元老来得好。” 朱厚熜忍不住吸口气,露出思索的神情,许久之后,他才又问道:“那说把王守仁安顿在哪个位置上?” “自然是兵部尚书!” “那就要拿下王宪!”朱厚熜沉声道。 “没错!臣已经有了想法,遣散外四家的事情,办得混乱不堪,江彬罪产说不清楚。如果陛下趁机清点禁军数目,王宪必定招架不过来。这时候军务糜烂,防卫空虚,启用有大功的王守仁,情理之中,谁也阻拦不了!” 见朱厚熜还在迟疑,王岳忍不住了,放眼大明朝,有点本事,还能做事的,就剩下王阳明了。 不把他弄到朝堂,成天光跟着杨廷和争论继统继嗣的事情,也着实烦心。 王岳的想法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他就像是沉浸在实验的研究人员,迫切想要看到将一管名为“王守仁”的试剂倒入朝廷这个杯子里,会产生何等奇妙的化学变化! “陛下,现在已经君临天下,是我大明天子。理当胸怀天下,富有四海。别说一个小小的王守仁,就连这山川江海,都在陛下的心里!” “小富贵!没看出来,还挺会拍马屁的!”朱厚熜斜了他一眼,冷哼道:“我可以降旨,但是要先把兵部尚书拿下!” 第27章 王岳是有操作的 ..co,最快更新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朱厚熜再度降旨,清点京城禁军数量。 不得不说,这位小皇帝是真能折腾,这才坐上龙椅几天,就频频出手,闹得朝堂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麻! 而且他还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这年轻人的腰就是好,怎么折腾不知道累。可是朝堂这些大臣,几乎都是一把年纪,胡子花白。 杨廷和六十多,杨潭都过七十了,至于兵部尚书王宪,也是离着阎王不叫自己去的年纪不远了。 他们的老腰哪里扛得住啊! 这不,王宪急匆匆来拜见杨廷和,他是一肚子委屈,眼圈通红,简直要哭了。 “元辅啊,这江彬的罪产下官是一点也不清楚,户部那边就把黑锅扣到了我的头上。虽然没有立刻换了下官,可点检禁军,不就是项庄舞剑,意在下官吗!下官回家没什么,可万一让王守仁入朝,那可怎么办啊?” 阳明公的威力就是大,提到了他,杨廷和眉头皱得更深了。 良久,杨廷和才缓缓道:“禁军那边到底怎么样?能有多少缺口?” 王宪沉吟不语,一旁的杨慎看不下去了,“部堂,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隐瞒的?” 王宪哭了,“贤侄啊,不是我隐瞒,是我也不知道啊!” 杨慎差点趴下! 堂堂兵部尚书,不知道禁军多少人,干脆把一顿能吃多少饭也忘了,找个厕所撑死算了! “父亲,一定是有人把军中的弊端告诉了陛下,孩儿以为没有那么容易过关。” 王宪的老脸更加凄苦,可怜巴巴望着杨廷和,就像是宠物看着主人。 半晌,杨廷和抬起眼皮,鼻翼微微动了动,“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禁军的弊端,随便上街上找个人问问就知道。若非如此,先帝也不会招四镇人马入京了。” 杨廷和总算还了朱厚照的清白,禁军的糜烂,从成化到弘治,简直烂到了根子。朱厚照不是没想过彻底推到,奈何少年天子空有想法,却没有可用的手下,也没有支持他的文臣。从外面调兵,已经是朱厚照唯一的办法了。 “新君入京不久,他的才智不弱,就连那个王岳,都是鬼机灵。猜测禁军缺额不难,难的是有多少缺额。” 杨廷和缓缓道:“王尚书,估算禁军的缺口在多少?” 王宪思量半晌,伸出一个巴掌,微微晃了晃。 杨慎忍不住道:“有五千人,那也不算少!” 王宪大嘴一咧,苦兮兮道:“是,是……五成!” 杨慎一听,直接趴下了,他都吓得跳起来了。 “我说王部堂,禁军缺口这么大,还怎么打仗?万一鞑子杀进来呢?别说陛下睡不着觉,就连我都不安稳啊!” 王宪连忙道:“贤侄,不用怕,虽然人数不够,当禁军之中,也有精锐猛士。加上这城高池深,鞑子进不来的。” 的确是进不来,可也出不去,没法御敌于国门之外,结果就是九边,甚至是京城附近的百姓,都成了韭菜。 鞑子只要定期挥动镰刀,就能不断收割,比自己家的庄稼地还方便呢! 眼神额头冒汗,急切道:“父亲。若是如此,整顿军务,加强防御,确实是当务之急。” 杨廷和伸手,拦住了儿子。 别再说了,事情有千千万,在杨廷和看来,首先必须名正言顺,师出有名,只有借助孝宗的声望,才能无往不利。 所以要让朱厚熜低头,所以不能让王阳明入京,所以必须保住王宪……这是个非常奇怪的逻辑关系,但是在杨廷和看来,顺理成章。 “王尚书,这缺额是不能一点没有的,不过也不会那么多……可以一营一营,仔细点检,最终汇总出一个数额来,差一成左右,还是情有可原,毕竟禁军之中,有不少勋贵子弟,他们一向喜欢任用私人,大肆侵吞空饷,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杨廷和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言,把茶杯端了起来。 尽管王宪还没想透,却也不得不退下去,反正首辅大人给指了明路,应该能过关。 只是王宪不知道,他走了,杨家父子却吵了起来。 杨慎反复思量沉吟,忍不住道:“父亲,京城防卫空虚,鞑子气焰嚣张。百姓朝不保夕。儿以为新君的做法,未必是错,假如新君能够振作起来,扫清弊政,中兴大明,父亲辅佐两朝幼主,那也是千古的美名,青史流芳啊!” “哈哈哈!” 杨廷和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如果倒退三十年,或许他会认同儿子的看法,甚至会心潮澎湃,可是到了今天,杨廷和只能付之一笑。 “对错是非?莫非觉得对的事情,就该去做,错的事情,就要除去?” “不是吗?”杨慎惊问。 杨廷和摇了摇头,“为父这个位置,早就不在乎那些了,那是神明要操心的事情。为父要做的是维护朝局安稳,调理阴阳。譬如一群人共同演奏一曲,不怕平庸,就怕有人好,有人坏,合不到一起去……世人都以为老夫忌惮王守仁,不敢让他进京。其实他们都错了,我仰慕王守仁,我对他的心学痴迷不已,可我不能放他进京,那样的话,不但会害了他,也会扰乱朝局,更会扰乱天下。心学虽好,却没法大行其道,真有一天人人都谈心性,不是大明江山亡了,就是心学亡了,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结果。为父的这双眼睛,不会看错的。” 杨廷和很自信,可是杨慎却有些毛骨悚然。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父亲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感悟?这还是印象中为国为民,宵衣旰食的父亲吗? “现在想不明白,可早晚都会想明白的,只要在官场仕途,就不免走到我为父这一步……其实为父才是为了大明好,出了水的鱼,落到陷坑的野兽,越是折腾,死得就越快,大家都相安无事,这才会最好的。” 杨慎深深吸口气,认真地看着老爹,用力咬着牙齿,“父亲,请恕孩儿无礼,不管到什么时候,孩儿都不会变成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说完,他毅然离去,就在杨慎出屋的刹那,瓷器碎裂之声骤然响起! …… “王参议,这次奉旨清查禁军,兵部力以赴。老夫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花名册,然后咱们逐营检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数量查核清楚,也好向陛下交代。” 王岳瞧了一眼王宪,微微冷笑。 还真让便宜老爹猜中了,王宪果然是想玩移花接木的把戏。 他嘴上说要认真查,不计代价,可实际上查过一营,再查下一营,只要用少数精锐,就能变出十万,百万,甚至千万雄兵。 查验数量,绝对不能慢,更不能给他们变戏法的机会。 “王部堂,不用这么认真,咱们陛下就是想看个热闹。咱们把所有禁军调动起来,从城外前往大明门。每五百个人,一个队列,我估算了一下,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把部禁军点检完毕。顺便还能让陛下领略一番禁军的威武雄壮。” 王宪听着王岳的计划,目瞪口呆,手里的公文掉落,竟然没有察觉,整个人就像是木头一般……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