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生九零蜜宠甜妻》 第1章 红瓦泥墙梧桐院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的频率慢了下来。 病床上,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枯瘦如柴,奄奄一息。 病魔已经将这个老太太折磨的不成人形,却掩不住老太太的气质。 岁月的痕迹下,不难看出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感觉到心跳再一次变慢,老太太的唇角溢出一丝笑容。 ——在非议声中度过了金丝雀一样的人生,她在今天终于可以解脱了。 床边,一名垂垂老者紧紧的抓着老太太的手,悲痛欲绝的哀求: “笙笙,不要走!” “笙笙,不要离开我!” “笙笙,我求你了,不要…” “笙笙,带我一起走吧,我求你了!” “笙笙,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笙笙…” 自嫁给他的那一刻起,余笙就被这个男人当成金丝雀一样圈养起来。 四十多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们唯一的儿子去的时候,也没见他这般哀痛。 “桑平,我要去见我们的儿子了…” 老太太的双眼渐渐合上。 “不要!我不许你离开我!” 听到老人的嘶吼,余笙猛地张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空间里。 空间四处,灵气充裕,泥土芬芳。 地上还有一口锅大的泉眼。 泉水清澈见底,看上去非常甘甜润口。 余笙走向泉眼,却在这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唤: “婶子!婶子!” 余笙再次张眼,看到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 桑青!? 余笙惊坐起。 看她醒来,少年桑青松了口气,嘴不饶人道:“病了就去屋里躺着,还搁院子里吹风,你是嫌自己病的太轻。” 少年去井边打水洗了手,自顾自的去厨房掀开锅盖,拿出锅里温着的饭菜,从筷篓里抄了一双筷子,往嘴里扒了好大一口饭。 站厨房门口,看余笙在院里呆坐着,少年隐隐担忧。 婶子这两天不太对劲儿。他都不知道婶子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 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少年端着碗出去了。他溜到村长家,借了村长家的电话,给在砖厂忙活的桑平叔去了个电话,汇报了婶子这两天的情况。 院子里,余笙呆呆地环顾四周。 一大两小三间红瓦房,栽着梧桐树的土院子,小院门前还有一棵老洋槐。 这是她记忆中的老院子,也是她和桑平的第一个家。 忽然一阵强烈的呕吐欲涌上来,余笙捂嘴忍住。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皮肤细如凝脂,手指还跟玉做的葱段似的,没有褶子也没有老年斑。 她变年轻了。 不,不是她变年轻了。 这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余笙很快意识发生了什么,她重生了。 她的心情飞扬起来,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比她还要雀跃。 回屋看了老日历,余笙确定了自己重生的日子—— 1996年3月12日。 她和桑平是在上一年的圣诞节前一天结的婚,到这一天也不过才过去三个多月。 算算日子,她这时候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子。 现在,怀孕这件事,除了她自己,还没有人知道。重生前的这段时间,她对自己怀孕这件事浑然不觉,吃不下饭只当自己初来乡下水土不服,导致后来营养没跟上,差点儿没坐稳胎。再后来宝宝出生了,身子骨却差得要命,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受不得半点风寒,真的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最后还是早早的就离她和桑平而去… 想到将来有可能会再一次经历丧子之痛,余笙的心被撕裂了一般。她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生下健健康康的宝宝! 她现在是过来人,已经学会了怎么照顾好自己,怎么照顾别人。 桑青回来了。就着吃过的碗,接了井水。 看他喝生水,余笙阻止道:“生水不干净,喝了拉肚子。屋里晾的有开水。” 桑青奇怪。他知道他这个打城里来的婶子讲究得很,看不惯农村很多陋习。但是以前他喝生水,婶子从来不管的。 桑青心里犯嘀咕,还是泼了碗里的生水,去堂屋里倒凉白开喝。 余笙看着桑青。 桑青是桑平大哥桑建国的儿子。桑建国早些年下地干活被毒蛇咬了腿。乡下闭塞,交通不便。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桑建国去世没多久,他媳妇儿撇下孩子跑了。 没了爹,走了娘。桑青之后跟桑平生活在一起,之后又多了余笙这个婶子。不过,到了十八岁,他就离家出走了。 桑青还有个妹妹,桑云。 桑云三岁大的时候,被桑平的大姐桑英抱去养了。 今年,桑云应该五岁了。 想到寄人篱下的桑云,余笙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苦楚。 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余笙说:“青子,等你放假,咱们去你大姑家看看云妮儿吧。” 桑青立马放下碗,有些迫不及待,“弄啥要等啊。今天就去吧!” 余笙:“你今天不上学吗?” “今天植树节,学校放一天假。”桑青说,“婶子,你先等等。我去姚顺他家借车子。” 桑青把借来的三轮车停院门口,回来搬了把小板凳放车子里头。 给院门落了锁,余笙坐到三轮车里的小板凳上。 桑青前头脚踩着蹬子用力,骑着三轮车带着余笙上路了。 桑青突然好奇:“婶子,为啥会骑自行车的人,骑不好三轮车哩?” 余笙:“这在心理上叫学习迁移现象。就是一种学习对另一种学习的影响。这种影响如果是积极的,起促进作用,叫正迁移。起妨碍、干扰作用的叫负迁移。自行车与三轮车虽然结构相似,但掌握方向和保持平衡的方法却不大相同。骑自行车的技能无助于三轮车的学习,还会起干扰作用。” 余笙就是会骑自行车,却骑不好三轮车。 桑青:“那我学会骑自行车以后,是不是就不会骑三轮车了?” 余笙说:“不是绝对的。习惯后掌握好,两种车子都能骑得很流畅。” 桑青:“文化大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余笙一边笑话自己一边鼓励他:“你婶子就这点文化,没啥别的本事。你将来可要做个有文化又有本事的人。” 桑青理所当然的说:“谁不想又有文化又有本事!” 第2章 脏娃娃睡草垛 桑平这一辈儿,一共五个兄弟姐妹。大儿子桑建国留下一儿一女走了,老二女儿桑英嫁到河对岸的上榆村去了,老三儿子桑建邦接老爷子的班去了边疆。桑平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个妹妹桑丽丽。 桑丽丽嫁人一年多。跟性子娴静的余笙不一样,桑丽丽可是个脾气火爆的主儿。两人水火不容,一直合不来。 主要是,桑丽丽以为余笙这个城里女子眼高于顶看不惯他们这些粗野的乡下人,而她也看不惯余笙瞎讲究的做派。 这会儿,桑丽丽正带着婆家的人搁上榆村薛大海家门口闹呢。 薛大海是桑英的丈夫。 桑家的这姐妹俩都是厉害的,隔着一道门一堵院墙展开了一场骂战。那声音整个上榆村的人都能听见。 为了争夺桑云这个小妮子的抚养权,这姐俩儿吵闹了不止一回两回。 得知云妮子在薛家吃不好穿不好还睡不到床上,桑丽丽心疼这个小侄女,就要把小妮子接到身边养。头一两遭,她来薛家还能见到云妮子。她的企图被察觉后,再来薛家,连门都进不去了,更见不到云妮子人了。 这个月,这是她第二回来薛家要孩子了。 “好好一孩子交到你手里,你养成皮包骨,还不给热乎饭吃,连床都不让她睡,天天让孩子睡草垛里面,头上爬得都是虱子,脸皴的都裂开了,你管都不管!我说姐,你也不怕大哥晚上来找你!” 桑丽丽在门外吆喝 桑英在门里面跟她打嘴仗: “我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天不怕鬼敲门,有啥好怕的!咱哥就是来找我,也是谢我给他养孩子!” “你还不做亏心事,你做的亏心事还少吗!四哥每个月往你们家拿钱,可不都是孝敬你们的,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咱大哥的孩子,你可倒好啊,拿着四哥给云妮儿的抚养费,给自己和自己孩子买这添那,你在云妮儿身上花了几个子儿!看看云妮儿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你闺女剩下的,你过年都不舍得给云妮儿买一套新衣服!你可是云妮儿的大姑啊!你的良心呢!你街坊邻居都瞧不起你这种媳妇子,要不是他们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云妮儿这么可怜!” 桑丽丽一屁股坐薛家门口大哭起来。 “你滚远点儿去,别搁我们家门口!”桑英骂骂咧咧的要撵人走,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连天就你屁事多,会下蛋的老母鸡都没你叫得这么欢!嫁了一年多,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你以为让云妮儿去你们家给你暖窝,你就能怀上啦!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通往薛家的那条过道前后两头都被上榆村的村民堵得水泄不通,桑青摇着手刹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人群无动于衷。 “让让,让让——” 桑青驱着三轮车,带着余笙,缓缓的冲开人群,在薛家门口停下,看到桑丽丽: “小姑,你咋搁这儿呢?” 桑丽丽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我还以为你这个当哥的不管你亲妹妹的死活了!” 桑青脸一变,“咋回事?” 桑丽丽大声向他告恶状:“你都不知道啊,云妮儿搁你大姑家过得猪狗不如啊,猪还有猪圈狗还有狗窝,他们就给云妮儿搭了个草垛啊!他们高兴了给一口热乎饭,不高兴连饭都不让吃!睡觉没有床,吃饭不叫上桌,云妮儿多可怜啊!” 桑丽丽泣不成声。 桑青气得脸发青,下车后一脚踹薛家的院门上。 哐当一声巨响。 “开门!” 桑英在门那边,“今个儿谁来,我都不给他开!” “我是云妮儿的亲哥!” 桑青报上身份,门那边没动静了。 这时候,周围的村民对跟着桑青下车来的余笙指指点点。 “这就是桑树村死瘸子那家的媳妇子吧。” “哎哟,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滴!” “那死瘸子积的啥大德诶,恁好的福气!” “人城里来的,还是大学生,身上的那股气儿就是跟咱们乡下人不一样。” 桑青喊了几声,没收到回应,“装啥装!大姑,我知道你搁里头呢!” 还是没有回应。 桑丽丽帮着一起喊:“这会儿咋哑巴了,刚才跟我不是挺厉害的吗!云妮儿亲哥来了,你怕觉得没脸了吧!” 余笙凑过去,“青子,继续踹门。门踹坏了,婶子来赔。” 姑侄俩诧异的看过去。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余笙吗? 感觉咋不一样了捏? 桑青倍受鼓舞,一脚一脚的往薛家门上踹。 哐!哐!哐! 桑英被这架势搞怕了,看门扣越来越松,连忙喊道: “别踹了,别踹了!我开门,我开门!” 她要是再不开门,这门板真的要被踹坏。 薛家的门一开,桑丽丽最先闯进去。 “云妮儿,云妮儿——” 她婆家的人也跟着进去。 这阵仗,哪里像是来找孩子的,倒是有几分像是来抢孩子的。 众人在薛家谷仓的草垛里找到云妮儿。 云妮儿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咋了,眼睛一直闭着。 外头那么多人为她闹那么大动静,她竟也没醒。 云妮儿瘦得就剩一把骨头,明显营良不良。她脸上又黑又脏,皴得都干裂了,还能看到虱子在她干枯又乱蓬蓬的头发丝上爬。 “云妮儿!”桑丽丽在旁边叫了几声,都没能把草垛里这五岁大的孩子叫醒。 其他人也怕惹上虱子,都离云妮儿有一段距离。 桑青过去把云妮儿从草垛里抱出来,看妹妹气息奄奄,心里主意再大,这会儿也慌得不知所措。 余笙的手往云妮儿头上一探,被娃娃额头上的温度烫得震了一下。 余笙面色一紧,“云妮儿高烧,赶紧送医院!” “好啊!孩子病成这样,你都不舍得花钱给她治!我看你的良心真的被狗给吃了!” 桑丽丽冲过去跟桑英扭打起来。 余笙抱起云妮儿,招呼上桑青往外走。 桑青忙不迭跟上。他又骑着三轮车带着婶子和妹妹去他们渝县的县医院。 挂了水,云妮儿的烧才退,但还是昏睡不醒。 医院这边催着缴费。余笙出来没带钱,便让桑青回家取。 桑青再来医院,把桑平也带来了。 第3章 打着钱的主意 桑平走路一瘸一拐。 他当兵的时候,他战友误闯雷区,为了救战友,他差点儿舍了一条命。命是捡回来了,可是他右脚的脚踝被炸伤了,又因为救治不及时,落下了脚瘸的毛病。他也因此提前退伍。 他在家排行第四。四和死差不多同音,那些瞧不上他的人老叫他死瘸子。 余笙母亲早亡,父亲是桑平当时那个部队上的一名军官。 她去部队看望父亲的时候,桑平对她一见倾心。后来余父缠绵病榻,退伍的桑平一直悉心照料,陪着余笙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还帮着料理了余父的后事。 做完这一切后,桑平突然消失在余笙的生活里,就好像没出现过一样。 他回到乡下搞了个砖窑,渐渐的发展成一个砖厂,有了点小资本后,才敢请了媒人去余笙家里提亲。 余笙不顾亲戚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这个谁也看不起的跛脚小伙子。 其实桑平的自身条件不赖,除了跛脚,身上其他地方挑不出别的毛病。 桑平进病房,紧张的目光在余笙身上盘桓了两圈才落到床上躺着的云妮儿身上。 突然面对年轻的桑平,余笙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桑平啥也没问,看到桑英把大哥家的孩子照顾成这样,他还有啥不明白的。 估计在来县医院的路上,桑青都跟他说了。 桑平去缴费,回来跟余笙一块儿守着云妮儿,看天色不早了,就让桑青先回去。 桑青执拗道:“我不回去!” 他现在就两个想法,一是守着妹妹,另一个就是去把薛家的人揍一顿。 桑平板着脸:“别让我重复刚才的话!” 桑青还是挺怵他这个叔叔的。 余笙说:“青子,你明儿还上课,回去早点休息。云妮儿这儿有我跟你叔呢,你放心吧。” “听见没有!”桑平的声音比刚才还严厉。 桑青不情不愿的走了。他并没有走远,就在病房门口,靠墙蹲着,抓自己的头发发泄懊恼的情绪。 他听到病房里余笙对桑平说: “你别老对孩子凶巴巴的。” 桑平依着她:“你说啥,就是啥。我以后不凶他就是了。” 蹲病房门口的桑青郁闷坏了。他这个平叔估计是十里八乡最亲媳妇儿的男人,那跟媳妇儿说话的劲儿就是和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不一样。 桑青再次听到余笙的声音: “平,我想把云妮儿接到咱们家来。” 她不在桑平面前抱怨,并不意味着她看得了忍得下薛家的做派。 桑平说:“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姐他们家的人在外面。” 余笙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之前他们都还在病房里面呢,一听护士催着缴费,一个比一个躲的快。” 薛家的人根本不愿意为云妮儿掏这个钱。桑丽丽婆家的人更奇葩,害怕云妮儿得的病会传染,跟都没跟过来。 难得一见余笙发牢骚,桑平觉得新鲜有趣,憨头憨脑的笑望着她。 腰别烟杆的薛大海进来了,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儿。 薛大海脸上堆满了假惺惺的笑容:“平来啦。我这才出去抽会儿烟的工夫。” 从天亮到天黑,这哪只一会儿工夫。 余笙心里不高兴,啥也没说,把注意力放云妮儿身上。 “姐夫,”桑平也很不高兴,“当初是你们自己要把孩子抱走养的,我还每个月都给你们拿钱,孩子病成这样,你们也不找大夫给孩子看,有你们这样当家长的吗。” 薛大海比他还不高兴,“你别搁这儿跟我上纲上线的教训我,你每个月拿的那点钱够谁吃了。你要是多拿点钱,云妮儿搁我们家也能跟别家的闺女一样吃的好穿的好。” 他这意思是抚养费给找了呗,想找桑平多要点儿。 啥样的人才好意思张这个口! 余笙忍不住了:“姐夫,云妮儿到你们家,平管她一个人不够还要管你们全家的生活,哪来的这样的道理。你们当云妮儿是啥?给你们赚生活费的工具是不是。那也要孩子活的好好的,我们才愿意把这部分生活费拿给你们。既然你们不爱惜这个闺女,那你们就别管了,我和平把云妮儿接走。” 薛大海恼火道:“我跟我小舅子说话,有你这个女的啥事儿!” 桑平脸一绷,猛地起身,“薛大海,我敬你是我姐夫,才跟你说话客客气气的。你当我是财神爷,那你就要知道我媳妇儿是你财神奶奶!” 薛大海可以不敬他这个财神爷,但不能不尊重财神奶奶! 薛大海吹胡子瞪眼恼视他们二人。 桑英进来打圆场,说话的声音格外动听:“平子,弟媳,你们姐夫跟你们两口子闹着玩滴。那要不是丽丽带她婆家的人堵门口,我跟你们姐夫早就把云妮儿送这儿来了。小孩子生病,做家长的能不心疼吗。” 她背着床那边的两口子,用力的给自家男人打了个眼色。 财神爷和财神奶奶可开罪不起啊! “你们俩回去吧,这儿有我跟你们姐夫呢。明儿白里你们再来看云妮儿。” 余笙看着还未醒来的云妮儿,犹豫了一下才起身。 她回去得和桑平好好商量,不管怎样都要把云妮儿接到身边来。 不能让云妮儿这苦命的孩子在薛家继续遭罪了。 桑青将来辍学离家出去打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云妮儿身上。他想让妹妹尽早的脱离薛家的魔掌,想让妹妹过上好生活。他虽然成功如愿,却也耽误了自己。 回桑树村,余笙烧了饭和洗澡水。 桑青吃了洗过后就进屋了。 桑平就着水抹了个澡,把洗澡水泼院里的梧桐树根下,去井边打水把盆认认真真的洗干净,然后到灶房重新打了一盆热水,又拿上余笙的专用毛巾。 夜里,黑灯瞎火的,就是光着身子在院里洗澡,也不会被看见。 余笙还是很讲究的,不愿去适应农村的陋习,擦澡的时候也会穿着衣服。 桑平主动说起云妮儿的事,“要不把云妮儿放丽丽那儿吧。” 余笙:“丽丽婆家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这个妹妹嫁过去一年多,肚子到现在都没动静,已经惹婆家人不痛快了。她再带个拖油瓶,那她以后在婆家的日子会更艰难。我看丽丽是真心疼云妮儿,但是她婆家的人今个儿跟着她到大姐那儿要云妮儿的抚养权,肯定不是出于啥好心。估摸着他们是听说了收养云妮儿就可以找你要抚养费,说到底还是打着钱的主意。云妮儿就是到他们家,也不会被真心对待。” 桑平为难:“两个孩子,我怕你顾不过来…” 桑青从屋里跑出来,扑通一下跪到余笙面前,把叔婶俩人吓了一跳。 第4章 小宝宝很娇羞 “婶子,只要你把云妮儿抱来,我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我、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干啥我干啥!” 桑青指天发誓。 余笙被深深触动了。 重生前没有把这对兄妹照料好,她一直觉得亏欠他们。 看桑青信誓旦旦,余笙好气又好笑道:“快起来,别那么没出息!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双亲。以后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 “哎!” 桑青刚要起来,却被桑平制止。 “跪着!” 桑晴那只抬起的膝盖忙又落到地上。 桑平告诫他:“以后只能跪你婶子,听见没有!” “哎!”桑青重重的应道。 余笙对桑平嗔道:“你这是弄啥!” 桑平声音放软,“行了,起来吧。明儿我就把云妮儿抱回来。你赶紧去睡吧。” “哎!” 桑青下定决心,只要他和云妮儿能搁一块儿,不管他们兄妹将来跟着叔叔婶婶过啥样的日子,哪怕就是一起吃苦,他都心甘情愿。 桑青睡西屋。余笙和桑平两口子睡东屋,中间隔了一个堂屋。 躺床上,余笙嘱咐桑平:“明儿你去抱云妮儿,大姐他们肯定不愿意。明儿你去的时候,把医院开的缴费单子带上。就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让你把云妮儿抱回来,要么把医药费报销了。” 薛大海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给他足够的钱,他恐怕连自己亲生孩子都能舍掉。 “不说了。”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咳嗽。 “咳咳咳!”桑青从西屋出来,故意放大声音,“内个,叔、婶子,我去姚顺家看会儿电视。” 桑平对着东屋的帘子,声音又粗又沉:“快滚。” 余笙捂着他的嘴。 “都几点了。顺子他们家都休息了。赶紧回去睡,明儿你还上学呢。”没听到他应声,余笙拿出婶子的威严,“你将不还说婶子要你干啥你就干啥吗。” “噢。”桑青应了一声,回西屋继续睡去了。 桑平郁闷坏了。 这下他只能把窜起来的火憋下去。 余笙搂着他的脖子。 “平,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你说。”桑平的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情潮。 余笙附到他耳畔,按捺着喜悦,轻轻的说了三个字: “我有了。” 桑平愣了,下一秒放开声音:“真的呀!” 他狂喜不已,抱着余笙原地转了好几圈。 余笙拍打他,“你小点声,动静小点!” 桑平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床上,手贴在她的小腹上用心感受里面的新生命。 真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和爱人有了结晶。 余笙抓着他的手臂,“才两个月,还没坐稳胎,我本来是不想跟你说的。你知道了也别张扬,小宝宝是很娇气的,又害羞,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桑平傻笑:“你说啥就是啥。嘿嘿——” 他赶忙上床,将被子盖两人身上,掖好了余笙那边的每一处被角。 他觉得把云妮儿抱回来没啥关系,那是因为之前不知道余笙有了身子。但是现在开始担心了。 “我觉得,还是把云妮儿放丽丽那儿吧。” 余笙佯装不高兴:“你将不是还说我说啥就是啥吗。” “行行行,抱回来。”桑平肯定是依着她的。 余笙往他怀里与靠,甜甜的进入梦乡。 她的意识进入空间,适应了里面的空气和环境。 第二天一早,桑平爬起来做早饭,把桑青叫起来。 桑青吃了几口,就掂着书包去上学了。 看余笙还在贪睡,桑平没舍得把她叫醒。他草草的填了肚子,骑车子去医院,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前脚一走,薛家后脚就带云妮儿出院了。他又蹬着车子去了上榆村薛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余笙醒来,发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 看今儿的太阳不错,她把东西屋的两床被子抱出去晒,又从箱子里抱了一床褥子和新被子到外面。 她进入空间,取了一瓢泉水,用甘甜的泉水刷了牙,还洗了脸,发现比她平时洗得还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吃了饭后,她去西屋把桑青睡的床整理好,又把空闲的那张竹床收拾干净。 等云妮儿来了,就跟她哥一块儿住西屋。 家里没有小女孩穿的衣裳,余笙从衣柜里拣了几身自己的衣裳,裁裁剪剪又用缝纫机补好,现做了几身。 她用的这台缝纫机还是新的,是桑平给她下的彩礼,包括他常骑的那辆自行车也是。 本来还有一台电视机的,因为家里有小孩儿,怕耽误小孩儿学习,余笙就让桑平把电视机抱去砖厂给工人打发时间了。 正准备做午饭,余笙听到院子外头有人喊: “平——平——” 是一个老婆子的声音。 余笙出去说话:“平不在。” 院外的是顺子奶奶,看到余笙出来,眉眼里都是笑意。 “平家的,你回来啦。”顺子奶奶是个嗓门大的,平时说话的时候音量也很高,跟她老伴儿耳背有关系。她对她老伴儿说话声音更大,渐渐就习惯了大声跟人说话。“你昨儿去哪儿了呀。噫,平昨儿回来到处找你,搞得咱们都以为你跟你们家老大媳妇儿一样撇下家跑了哩!” 听顺子奶奶说,余笙就能想象得到桑平昨天找不到她有多慌张。 余笙敞开门,“您进来说吧。” 顺子奶奶:“我就不进去嘞,顺子快放学回来了,我得回去给娃儿做饭了。” 见顺子奶奶转身,余笙不紧不慢道:“那您慢走。” 顺子奶奶走到巷子口,没听到桑平家关门的声音,她停下来回头望去,看到平家的媳妇子还在门口目送她,眉眼里又浮现笑意。 直到顺子奶奶身影没入巷外,余笙才回去继续做饭。 第5章 自带碗筷 余笙做饭的时候,住对门的桑大柱家得媳妇子李芳过来开了几嘴玩笑,说的也是昨天下午桑平满世界寻妻的事。 李氏跟出于担心才过来看一眼的顺子奶奶不一样,她纯粹就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才来的。 余笙这边还没做好饭,桑青跑回来了。 今个儿他回来的比以往都早。 他迫不及待,想早点见到妹妹,可是到家之后并没有看到期待的一幕,就见对门的李氏坐那儿说的满嘴唾沫横飞。 “芳婶儿,你又在这儿跟我婶子胡乱掰扯啥捏!你看看这都啥时候了,你还不回去做饭,等你们家小柱放学回来,又该跟你嚷嚷了。” 桑小柱跟桑青一个学校,比他低两个年级。 李氏厉害道:“他敢跟我嚷,我打断他的腿!” 李氏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桑小雪比桑青还大三岁,不是李氏亲生的,是桑大柱大哥家的孩子养不活了放他们家养的。 李氏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她眼羡对门的余笙,恨自己不是城市出身,又想过得像余笙一样精致,却没有余笙那样的好脾气,动辄就拿皮带往家里两个小孩儿的身上招呼。 跟余笙比较,她心里唯一的安慰就是她跟余笙一样,有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丈夫。 桑青把李氏怼回去了,余笙饭也做好了。 桑青却没有胃口。 余笙知道他心里惦记着他那可怜的妹妹。 用公筷往桑青碗里夹了些菜,余笙信誓旦旦的说:“你叔肯定能把云妮儿抱回来。你不用担心,好好吃饭。” 桑青大声掩饰自己:“我有啥好担心的。我叔都能把你迎我们家来,他肯定能把云妮儿抱回来!” 在好多人眼里,桑平迄今为止干的最有本事的一件事不是他把砖窑发展成砖厂,而是他娶了一个年轻漂亮又有文化的城里媳妇儿。 过了中午,余笙把铺麦秸秆草垛上的被子褥子打了打,又翻过来晒。 余笙把桑青那床被子抱去西屋铺他床上。 桑青钻被窝里,却辗转反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被子真香,上面不仅有阳光的味道,还有麦秸秆的草香。 等桑青上学走,余笙又把他的被子抱出来继续晒。 下午,桑平把云妮儿抱回来了。 云妮儿戴了个口罩,但口罩太大,根本兜不住她的小脸。 桑平早上去了就把云妮儿从上榆村薛家抱出来了,担心云妮儿的病会传染给怀了身子的余笙,就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在医院待了小半天,等云妮儿完全退烧,桑平才把她抱回来,还拣了一些药。 余笙高高兴兴的烧水给云妮儿洗了澡,又给她换了身漂亮衣裳。 云妮儿似乎特别喜欢新衣裳领口的那朵花球。 余笙开始给她身上皴裂的地方涂抹药膏。 桑平出去了一阵,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条活鱼和一块肉,还抓回来一只活鸡。 桑平杀鸡杀鱼的时候怕吓着媳妇儿和云妮儿,就把鸡和鱼带外面去杀。 桑青赶在他前头回来,还没进门就高兴的大喊一声: “云妮儿——” 云妮儿看向门口,张大的眼睛里透着不安和期待。她恐怕自己是在做梦。 余笙说:“你哥放学回来了。” 桑青拎着桑平杀好的鱼回来了,一看到云妮儿,差点儿不敢相认:“哎哟,这还是云妮儿吗,婶子把你打扮的真漂亮!” 余笙还在给云妮儿上药,看着云妮儿的头发愁煞道:“云妮儿这头发咋办啊,理都理不顺,还那么多虱子。” “大不了就剃个光头。” 一听说要剃光头,云妮儿的嘴扁着,感觉是要哭了。但她似乎习惯了受委屈,一直忍着没出声,直到听余笙说话,才又小心翼翼起来。 “女孩子剃光头那多难看。” 桑青跑去厨房把鱼放好,又去堂屋放书包,出来后就要接下余笙手里的活儿,“婶子,我来弄。” 余笙:“你写作业去。” 桑青说:“云妮儿身上有虱子,要爬你身上,将来你头上也都是滴。” 余笙再次催他:“你赶紧写作业去吧。” 桑青回堂屋写作业,却时不时的往院子里瞅。 真像做梦一样。 今天的晚饭有鱼有肉,还有鸡汤。 那鸡汤是桑平专门给怀了身子的余笙做的。 余笙很赏脸,喝了两大碗。 被抱回来到现在,云妮儿一直小心翼翼的观望着大人的脸色。她非常安静,吃饭的时候都不敢发出声音。 余笙喂了她几口饭,惹得桑平很不高兴。 桑平板着脸教训云妮儿:“你都多大了,还让婶子喂你,你自己没长手吗!” “哎!”余笙嗔他一声,把鱼头夹他碗里,才将他安抚住。 桑青盯着叔碗里的鱼头,把自己的碗伸过去,“叔,鱼眼睛给我吃。” 桑平送他两个字:“滚蛋。” 桑青龇牙咧嘴给了他一个凶相。 梧桐树那边的墙头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是隔壁家的姚顺。 他们跟姚顺家不住一条巷子,却只有一墙之隔。姚顺和桑青是死党,俩人还是同班同学。 看桑青叼着一根肥美的鸡腿,姚顺哟呵了一声,“我说你今儿咋没来我们家蹭电视看,合着你搁家吃独食呐!你给我等着,我马上过去。” 桑青拿鸡腿诱惑他:“来来来,给你个鸡屁股吃。” 他用公筷在盆里翻半天也没找到鸡屁股。 “鸡屁股呢?” 他还真想拿鸡屁股招待他的小伙伴。 桑平用筷子敲他的手,“哪来的鸡屁股,我早就丢了。” 姚顺跑来了,还自带了一副碗筷。 他上桌后,嘴就没闲住,又能吃又能唠:“这不是云妮儿吗。你叔跟你婶儿还真把云妮儿抱过来啦。这下你们兄妹终于能搁一块儿啦,真好真好。” 桑青和姚顺两人无话不说。所以桑青心里的那点破事,姚顺比谁都清楚。 余笙嘱咐道:“顺子,别吃那么快,小心鱼刺。” 一听平叔家的婶子说话,姚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婶子说话太好听了。我就不耐烦我妈说我。婶子,城里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 余笙笑说:“那你以后去城里,不就知道啦。” 姚顺嘿嘿傻笑。 桑平用筷子敲姚顺的碗,“吃饱了就赶紧走。” “平叔,你现在咋变得这样啊。那你没把婶子迎回来的时候,你没时间回来给青子做饭,青子天天往我们家蹭饭,蹭了两年多。我来你们家蹭一顿又咋了嘛。你看看你抠门那样儿。” 姚顺说话的时候那神情那眼神生动的让人想笑。 桑青补刀:“我叔就不乐意谁跟婶子多说一句话。” 余笙忍俊不禁,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吃饱的云妮儿去旁边。 姚顺的目光追过去,“婶子,你弄啥嘞?” 桑青抢过话来,“婶子给云妮儿择虱子哩。” 姚顺:“那择到啥时候去,择不好还弄得自己头上去。我姐之前也是头上长虱子,痒的头皮都挠流血了。我妈说要给她剃光头,我姐死活不愿意。我奶不知道从哪儿弄的药粉,给我姐抹头皮上,抹了几次后就好了。我回去问问我奶,看她那药粉从哪儿弄的。” 第6章 只配用这个 姚顺吃过瘾后将大家吃的骨头扒拉到碗里,领着桑青往家去,到家把碗里的骨头倒进狗盆里。 姚顺家的狗子欢实的啃着骨头,跟几百年没吃过这么香的骨头一样。 姚顺给奶奶说了云妮儿的事。 顺子奶奶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小罐子和一把小篦子,拿到隔壁院去。 “平——”老婆子在门口喊了一声,等桑平来开门,这才进去。 看到余笙给云妮儿择虱子,她“噫”了一声,连忙带着东西过去。 “你这一个一个择,哪整得过来,头上长腮难弄得很。我这有药粉,还是上回给姚姚用剩下的。” 姚姚是顺子的姐姐。 余笙先让云妮儿叫了声奶奶,这才跟顺子奶奶说:“会不会对小孩儿的身体不好?” 余笙一开始也想买些灭虱药给云妮儿用,就担心药粉太毒了会给孩子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顺子奶奶打开罐子,“是中药。开药的老中医就说了,中药啥啥的比较好。反正我们家姚姚用了好几次都没事。” “那我们也试试。”余笙轻轻握着云妮儿的小手,教她说话,“云妮儿,你说谢谢奶奶——” 云妮儿躲她怀里,半天不吭声。 余笙向顺子奶奶表示歉意:“小丫头怕生的很。平将她抱来到现在还没开口呢。” 顺子奶奶心疼道:“云妮儿可怜啊,刚学会说话就被抱走了,估计她大姑都没好好教过她。你看看她大姑把孩子养成啥样了,脸皴得裂口子了。” 顺子奶奶带来的药粉主要是百部根磨的,外用可杀虫、止痒、灭虱,内服有润肺、止咳、祛痰之效。 顺子奶奶往温水里撒了一些药粉,帮着余笙给云妮儿洗了头,擦干云妮儿头上的水分后,又往她头皮和头发上抹了一些药粉。 余笙用浴帽裹住云妮儿的头发。 顺子奶奶说:“就这样睡一宿,明儿起来摘掉,再用篦子把药死的虫子篦下来,再用两三次,头上的虱子就没有了。” “谢谢大娘。”余笙不光会嘴上说说而已,为了表达最真实的谢意,她去厨房从篓子里拣了一兜鸡蛋,让顺子奶奶走的时候带上。 顺子奶奶推辞不过,就答应收下了。 天擦黑。 余笙把东西两屋的床铺好。 桑平去梧桐树下喊桑青回来。 桑青回来了。 桑平以为他又赖在人家家看电视,准备教训他的时候,闻到他身上臭烘烘的,赶紧将他挥开。 “你搁门口洗干净再进来!哪儿弄的一身臭!” 这要不是亲侄子,看桑平让他进门不! 桑平整了一大盆温水端门口,受不了他侄子身上的那个味道,“臭死了,你是搁顺子家的猪圈打滚儿了吧!” 桑青一边洗一边说:“我把他们家猪圈清的干干净净滴。顺子奶奶给的那药粉好用不?” “不知道。明儿看看再说。”桑平大概清楚他这侄子为啥给人洗猪圈了—— 孩子是在用这种方式向顺子奶奶表达谢意。 桑青也有点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叔,你把嫂子那香皂拿过来给我用用呗。” “想得美。”桑平怎么可能拿媳妇儿贴过身的东西给其他人用。 桑青:“你哪怕掰一半给我用用啊。要不然我这身上的臭味去不掉。你也不怕我熏着婶子。” 桑平拿了一样跟香皂差不多的东西过来,“就你那一身糙皮,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只配用这个。” 一看是肥皂,桑青极其无语。 肥皂就肥皂,虽然味道差了些,但形状跟香皂差不多。正好还能搓衣服。 余笙哄云妮儿上床。 云妮儿抱着被子偷偷的闻上面的味道。 真香。比草垛的味道好闻。 余笙拿了药和水杯过来,督促还在生病的云妮儿吃药。 “来,云妮儿,把药吃了。吃完药药睡觉觉。” 云妮儿坐起来,小手抓着被子,似乎对吃药这件事有些抗拒。 余笙轻哄道:“云妮儿乖,吃了药,病才好得快。” 云妮儿格外乖巧。 一旁的桑平看到云妮儿把小脑袋伸到余笙的手边用嘴去含药丸,立马虎起了脸,厉声喝道: “自己吃!” 云妮儿吓得缩回了脑袋,抓在被子上的小手在恐惧中捏成了拳头。 余笙嗔视桑平。 桑平不顾余笙的眼色,教训云妮儿:“吃饭叫人喂,吃药还叫人喂!你都多大了,是没长手还是没长嘴!你那手是摆设吗。进门人都不会喊,让你叫一声婶子,咋就那么为难。长那一张嘴,是光叫你吃饭、出气用的啊?” 云妮儿两眼一红涌出泪水,低头强忍着哭声,小小的身躯一下一下的颤抖。她着实吓坏了。 余笙放下水杯,搂着云妮儿安抚她,“没事没事啊。你叔说你,不是因为讨厌你,他要是讨厌你,就不会抱你回来了对不对。你叔想你学会说话、学会照顾自己。” 云妮儿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发觉婶子身上的味道比晒过的被褥还好闻。 她伏在婶子的怀里,小心翼翼的窥了一眼桑平。 桑平脸色阴沉。 云妮儿起来,自己拿起药丸吃了,又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药丸送了下去。 桑平的眉眼,这才舒展开。 余笙更是展颜道:“云妮儿自己会吃药,真厉害~” 桑青擦干了头发进屋来。 “叔,婶子,你俩去睡吧。”他蹬掉鞋跳上床,钻到云妮儿的被窝里,“今儿晚上我跟云妮儿一块儿睡。” 桑平看不下去,“臭烘烘的就往你妹的被窝里钻。” 已经躺倒的桑青为自己证明:“我都洗干净嘞!不信你闻闻——” 他一条胳膊从被窝里探出来伸到桑平面前,却被无情的一巴掌打开。 桑平嫌弃道:“自个儿闻去!” 余笙熄了西屋的灯,和桑平一块儿回东屋了。 黑暗中,桑青小声问云妮儿:“云妮儿,以后想跟哥搁一块儿不?” 云妮儿回应:“嗯!” 桑青又说:“那你就要听三叔跟婶子的话,知道不。三叔跟婶子都是好人,你看婶子白里把你打扮得多漂亮,就是婶子让三叔把你抱来跟哥搁一块儿滴,还专门给你铺了床…” 兄妹俩在西屋说悄悄话,东屋的余笙和桑平都听见了。 余笙会心一笑。 桑平不咋高兴,“你别惯着他俩。乡下的孩子当家都早的很,像云妮儿那样大的女孩儿搁家都会洗衣做饭了。” 余笙凑近他,眉眼间含着盈盈笑意。 “我好不好?” 桑平有些招架不住她这么亲近,红着脸讷讷的回了一声: “好。特别好。” 余笙伏在他胸膛上,“我想把云妮儿养得像我一样…不,比我还好,你说好不好?” 桑平动情的亲吻她的头发:“谁也好不过你。你最好。” 余笙甜笑着进入梦乡。 第7章 姑嫂谈心 清早,桑平做好了饭,到西屋叫醒该去上学的桑青,又到东屋守了一会儿还在睡的余笙,之后才去搬砖。 真正意义上的搬砖。 余笙八点多才醒。 大概是怀了身子的缘故,她最近这一阵觉有点多,还容易犯困。 余笙起床,掀开帘子,就看到了坐在东屋门口的云妮儿。 云妮儿早就起来了,头上的浴帽一直没摘。她看到婶子从屋里出来,慌忙站了起来。 余笙冲她赧然一笑,“云妮儿起来的真早,是不是觉得婶子是个爱睡懒觉的大懒虫。” 云妮儿摇头。 余笙蹲下来为她整理领花,“衣服都自己穿好啦,云妮儿真棒~” 听到婶子夸奖,云妮儿小脸红扑扑的。 余笙:“云妮儿吃饭了没有啊?” 云妮儿摇头。 余笙:“你叔应该做饭了吧?” 云妮儿点头。 余笙:“你是不是等婶子一起吃呐?” 云妮儿又点头。 余笙:“肚子饿了就先吃,不用等婶子。” 云妮儿坚决的摇头。 余笙去厨房将锅里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云妮儿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吃完饭,余笙用空间里的灵泉水兑了一盆温水,给云妮儿洗了头。 顺子奶奶给的百部根粉当真管用,一晚上药死了云妮儿头上一大片虱子。余笙用篦子轻而易举篦下来好多死虱子。 余笙给云妮儿篦了好久的头,感觉啥也篦不下来了,才又换了一盆水给云妮儿洗了头。 用灵泉水洗头,两次下来,云妮儿的发色看上去有光泽了许多,发质也有明显改善。 擦干云妮儿的头发后,余笙给她扎了两条高高的小辫。 发型一变,云妮儿显得俏皮可爱多了,再不是搁薛家睡草垛的那个脏娃娃了。 余笙捞着她的辫子尾巴,“过了两天,婶子去集上给你买几个头花。” 余笙又往云妮儿身上皴裂的地方涂抹了药膏。 太阳出来,蒸干了麦草垛上的露气。 余笙又把东西屋的被褥抱出来晒。 忙完家务活之后,余笙坐院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借着明晃晃的太阳光给云妮儿清理耳朵。 看到婶子从她的小耳朵里掏出一大坨脏东西,云妮儿小脸儿上的表情都亮了。 余笙问她:“是不是觉得一下子听得特别清楚?” 云妮儿点头如捣蒜。 余笙正准备给云妮儿掏另一个耳朵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 “三哥,三哥——” 桑丽丽来了。 “是你二姑。婶子去开门。”余笙去门口把桑丽丽和她的小叔子郭小军迎进来。“你三哥去砖厂了。” 桑丽丽无视她,风风火火的闯进院里,目光在云妮儿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开始四处搜寻。 “云妮儿哩?”桑丽丽说话时也不看余笙,“我将从我大姐那儿过来,大姐和大姐夫都说云妮儿被我三哥抱回来了。” 余笙有些哭笑不得,“云妮儿不就在你面前吗。” 桑丽丽的目光落到院里那个俏皮可爱的小丫头身上。 这小丫头干干净净的,跟瓷娃娃一样漂亮,哪里是她那天在薛家见到的那个脏娃娃呀。 桑丽丽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云妮儿!?” 她这一声惊呼,吓到了云妮儿。 小丫头躲到余笙身边,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角。 余笙对她说:“云妮儿,这是你二姑。你还认得不?” 云妮儿怯怯的点头。 余笙有些无奈,抬眼对桑丽丽歉然一笑:“我还没教会云妮儿说话呢。” 桑丽丽过去,“云妮儿,走。到二姑家去。” 见她过来,云妮儿吓坏了,小脸儿一白,慌忙躲到余笙身后。 “这小孩儿!”桑丽丽的气性上来了。 余笙又歉笑了一下,然后招呼来客:“你们先坐。” “我就不坐嘞。”院子里就他一个男的,郭小军不太好意思,“嫂子,那你们先搁这儿,我去外头溜溜。” 郭小军出去了。 余笙没强留,领着云妮儿去堂屋倒了一杯水端给桑丽丽。 桑丽丽喝着水撇着嘴,尖酸的数落着余笙:“外头人都说我三哥跟你搁一块儿,是高攀了你这个有文化城市女子。我跟你说我可不这么认为。我三哥领你进门到现在,啥粗活累活重活脏活都不让你,还不让你下地。你看我们乡下的汉子有哪一个像他这样疼老婆的。你能嫁给我三哥,那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积了八辈子福!” 余笙甜甜一笑,“我知道。小姑子,中午留家吃饭吧。” 桑丽丽不高兴。 “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哩。”她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我三哥舍不得你吃苦,对你好的不像话,你要是照顾不住这个家,别指望我会放过你!你要是像我大哥家的那个贱蹄子一样,我告诉你,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过去弄死你!” 桑丽丽恶狠狠的样子没吓着余笙,倒把云妮儿吓得不轻。 余笙安抚着云妮儿,笑问桑丽丽:“小姑子今个儿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桑丽丽盯着余笙看了一阵。 她刚才的气势没有拿捏住这个小媳妇儿,这让她感到很挫败。 桑丽丽性质索然,喝了口水缓了缓,接着道出来意:“我来接云妮儿滴。” 余笙笑盈盈的说:“云妮儿是我让你三哥抱回来的。我打算把云妮儿和青子都养在身边。” 桑丽丽瞠目,突然不认识这个看上去娇软好欺的小媳妇儿了一样。 桑丽丽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怀疑她的同时也对她产生防备,“你啥意思啊?拿捏着我三哥一个人还不够,你还想将我们家的都把在你手里?” “我没有那个意思。”余笙笑笑,“我是为了俩孩子好。” 桑丽丽鄙弃道:“你一个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子,知道咋样才是为孩子好吗!” 余笙虚心求教:“那小姑子你跟我说说,咋样才是为孩子好。” 桑丽丽怔了一下,看一眼云妮儿,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把孩子照顾好才是好,像我大姐家那样的肯定不行。” 她数落人的时候嘴皮功夫六的一批,真到说漂亮话的时候却没词儿了。 余笙笑,“小姑子,我也是为你好。” 桑丽丽可不领她的情,“你别说的那么好听!” “我说真的啊。”余笙循循道,“把云妮儿放你那儿,你三哥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没答应他。你现在的生活重心不应该在云妮儿身上,该放在你自己、小姑爷、你公婆和你小叔子身上。刚才那个就是你小叔子吧,看着也没比青子大多少,将来娶媳妇,你们这当老大的不该帮着置办?” 桑丽丽动容。 余笙趁热打铁,继续说:“你跟小姑爷搁一块儿时间也不短了,赶紧要个你们自己的宝宝。等你怀上了,你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公婆,那你还哪有空管云妮儿啊。你是云妮儿的亲二姑,我也知道你心疼你这个侄女,可你俩再亲,你带她到你婆家去,你婆家的人真的能愿意?对你婆家的人来说,云妮儿终究是个外人。你跟小姑爷没孩儿,那你现在对你公婆而言也是个外人。 小姑子,只要你能听进去,我也不怕说这些话会让你不痛快。我不用伺候公婆,又不用下地干活,就是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带俩小孩儿。青子今年考初中,云妮儿也快到上学的年纪了。你确定你能操心的过来孩子上学的事?这俩孩子毕竟是最亲的,真的要强行将他们兄妹分开,那孩子将来还不得在心里怨恨我们这些大人?” 桑丽丽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摸着小腹,焦急的说:“我跟我们家那个——哎,别提嘞!我都怀疑我这身上是不是有毛病!” “大哥一儿一女,二哥家俩儿子,大姐家也是一儿一女,都是亲兄妹亲姊妹的,到你这儿咋可能会不行呢。”余笙的话给了桑丽丽莫大的信心。 但另一方面,桑丽丽觉得余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还说我哩,你嫁我们家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跟我三哥咋回事?” 余笙脸红了。 瞧她这神态,桑丽丽还有啥不明白滴。 她的目光怔怔的落在她这个三嫂的小腹处,脸上荡开了一朵大大的笑容,“你…三嫂你…” 这还是她打进门到现在第一次喊余笙三嫂。 桑丽丽激动的说不出囫囵话,直到看到余笙点了点头,才欢呼出声,合着手举头对三尺之上的神灵说:“啊哟哟,爹娘保佑!大哥保佑!老祖宗保佑!” 余笙提醒她:“胎还没坐稳,别到处说。” “哎哎哎!”桑丽丽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漏嘴。要不然她刚提到的那些长辈高兴了,等不及三嫂肚子里的宝宝出生就把宝宝抱走,那她可就是大罪人了。 她可信这一套。 余笙早知道她这个小姑子虽然脾气火爆却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性情中人。 余笙说:“小姑子,你肯定行。” 桑丽丽坐板凳上,急的跺脚,“我就是怀不上咋弄嘞!我也着急啊!” 余笙:“你那个每个月都正常不?” “正常啊。”桑丽丽捏着肚子上的肉,“我婆子每天都给我弄好的吃,我喜欢吃啥,她给我弄啥。你看她都快把我喂成嘞!” “小姑子,你得忌口了。我记得你喜欢吃肥腻的,备孕期间可得改口味了,多吃些瘦肉、鸡蛋啊、豆腐、鱼虾、动物肝脏、新鲜蔬菜和当季的水果那一类有营养的。别喝酒了。” 桑丽丽:“你…三嫂你给我写下来,你一下说这么多,我记不住啊!” 姑嫂俩的关系,一下就拉近了。 余笙给桑丽丽写备孕食谱的时候,听她这小姑子担心的说: “那你现在…都这样了,还带着青子和云妮儿,你能顾得过来吗?” 余笙:“这有啥顾不过来的,俩孩子听话懂事,都让人省心的很。他们在我跟前,我心里也踏实。” 桑丽丽忽然发现,她这个三嫂看着柔若无骨的样子,也不是吃不了苦的那种人。 第8章 去顺子家定猪肚 中午放学,桑青跑回家,满心的欢喜在进门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小姑咋在这儿? 不会是来抱云妮儿的吧? 这个猜测让他又慌又怕。 周围突然变得好冷。像是坠入冰窖,桑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粒。那极具穿透力的凉意,很快爬进他的心底,冰封住了他所有美好的情绪,放大了被他藏在最深处的恐惧。 “青子回来啦。” 郭小军刚摆好桌子板凳,就看到了桑青。 桑青恍若未闻。 看他杵在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桑丽丽,布置碗筷的余笙说了他一句:“你小姑跟你小军叔来了,你咋不叫人啊。” 下一秒,桑青脸上堆满笑容。 “小姑,小军叔——”他若无其事的去井边洗了手,发觉井水比冬天最冷的时候还凉。“你们咋来了。” “咋,不欢迎我们啊!”看余笙又要进厨房帮忙,桑丽丽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似的,“三嫂,你别忙,你快坐那儿。” 小姑啥时候转性了,对婶子这么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桑青更加确信桑丽丽是冲着他妹妹来的。 “云妮儿,到哥这儿来。”上桌后,他把云妮儿喊自己身边来。 吃饭的时候,桑丽丽故意唬他:“小姑今个儿来,是抱云妮儿滴。你婶子都答应了。” 桑青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张大眼睛看向余笙。 余笙笑吟吟的给桑丽丽舀了一碗青菜豆腐汤。 桑青接过桑丽丽的玩笑,“行啊。小姑你要抱云妮儿走,那把我也带你们家去吧。以后我们兄妹俩就吃你的穿你的。” “吃不穷你们家,我跟你们家姓!”他咬牙切齿的在心里补充。 桑丽丽翻眼睛:“我就要云妮儿一个,谁管你啊。” 桑青一只手抱紧了身前的云妮儿,“反正我跟云妮儿不能分开。” “行啊,吃了饭,你抱上云妮儿,跟姑一块儿走吧。” 桑青确定小姑是在开玩笑,暗暗松了一口气。 余笙嘱咐桑丽丽:“小姑子,多吃点豆腐。” 桑丽丽皱着脸,跟挑食的小孩儿一样抱怨,“我就不爱吃素不拉几的。三嫂,你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家里穷,爹娘他们偏心眼儿得厉害,有啥好吃的,都留给三个哥哥他们了,我跟大姐只能馋着。馋着馋着,就把我馋成这样了,我大了之后,老想着吃好的。” 余笙说:“现在家里条件还过得去,你自己也能挣钱了,抓紧把身体调理过来,等你生了宝宝以后,想吃啥吃啥。” 桑青惊:“小姑,你怀孕啦!” “还没有哩!”桑丽丽拿筷子敲他,“就是有了,你也不能这么大声说出来,肚子里的娃娃都娇气得很,可经不住你这么一吓。” 桑丽丽紧张的往余笙的小腹看。 “我还以为你跟婶子一样都怀了哩,那咱们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桑丽丽恼他:“让你要不说,你还说!” 余笙诧异:“青子知道啦?” 桑青红了脸,低声说道:“嗯,那天晚上我听见你跟我叔说的。所以我就害怕你会因为这个把云妮儿送走。” 桑丽丽:“云妮儿又不是皮球,踢来踢去的像啥样子!你俩就搁你叔跟前,好好的跟你们婶子一起享福吧!我们这一家人,就三哥最好,爹娘给他的好吃的,都分给我和大姐了。大哥最能干——” 说到那短命的大哥,桑丽丽哽咽起来,两眼一红泪水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桑青想安慰小姑,一张口却是凶悍的话:“你哭啥哭,我跟云妮儿都还没哭哩!正吃饭,别倒人胃口行不行!本来婶子这两天的胃口就不好!” 桑丽丽忙擦干眼泪。 这边,云妮儿扑桑青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余笙心疼坏了,“云妮儿不哭不哭。” 恰巧桑平这时候提着两兜东西回来,一看这场面——误会了。 他绷着脸凶桑丽丽:“丽丽,你有啥事儿跟我说,别来气你嫂子!” “我哪儿气嫂子了!”桑丽丽委屈怀了,眼睛更红了。“你问问嫂子,我有没有气她!” “没有。” 见他回来,余笙还挺意外的。 以往桑平去砖厂,一忙就是两天不着家,回来也是歇一晚上就走了。 “平哥。”郭小军挪了位置。 放下东西,桑平洗了手,从井边过来就把桑丽丽赶到郭小军让出来的那个位置上。 他挨着余笙坐下。 桑青抱着云妮儿去给叔拿了一副碗筷。 余笙起身,桑平捞住她的手。 余笙:“我去给你烧锅水洗洗。” 桑平每次都是脏着身子从砖厂回来,从头到脚落得都是砖灰。 桑平轻声:“不慌。” 余笙坐下,“我以为你明儿回来,下午还去吗?” “下午不去了。以后每天下午过去一趟看看。”桑平为了能让自己腾出时间来照顾怀了身子的余笙,把砖厂的活儿都交给底下的工人了。“今天胃口咋样?” 余笙笑说:“好得很。这不小姑子和小军来,我高兴,今个儿还多吃了一些。小姑子的手艺不错。” 有嫂子撑腰,桑丽丽有些飘飘然,硬气的与桑平说:“听见嫂子说啥了没有。我来嫂子高兴得很。说我气嫂子,你哪只眼睛看我把嫂子气到了!” “那你咋把云妮儿弄哭了,我看你嫂子眼睛都红了。”桑平眼见为证。 云妮儿这会儿不哭了,脸上还挂着眼泪呢。 桑丽丽为自己辩解:“那是我说到大哥——” 一提到大哥,她又难过了。 “端着碗到一边难过去!”桑平倒不是不耐烦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就是怕她这样子会影响到余笙的心情。 余笙反倒嗔他:“你那么厉害干嘛。” 桑平憨笑:“我就吓吓她。” 桑丽丽撇嘴,老大不高兴,“你跟谁都厉害,你看看你搁嫂子跟前窝囊的样子吧!” 桑平懒得搭理她。 顺子的脑袋从墙头那儿冒出来,“哎哟,你们家来客啦,那我就不过去蹭饭嘞。” 听上去,他还挺失望的。 不过他眼尖的很,看到了井边的两兜子水果,激动的差点儿翻墙过来。可惜腿太短,试了两下没翻上来。 他伸手使劲儿的指着水果,“青子,那兜子苹果,你挑个大的给我。” 桑青说:“我可没功夫。” 桑平:“要吃就自己过来拿。” 顺子消失在墙头,马不停蹄跑来,抱了两个大苹果,美滋滋的走了,刚出门就听到有人喊: “顺子。” 顺子转身,看是桑平追出来,以为他是来要回苹果,慌忙把苹果背到身后藏起来。 “咋,拿你俩苹果,你还舍不得了?” 桑平问:“往你家定猪肉的多不多?” “可多嘞!”具体多少个,顺子没数过。不过他小本子上记得有。 他家的猪快养熟了,去他家定肉的人越来越多。顺子奶奶记性不大好,又不识字,就让孙子孙女记本子上。 桑平又问:“你奶搁家没有?” 顺子:“搁家呢啊。” “喔。”桑平挥手赶了他一下,“那你回去吧。” 顺子莫名其妙,一愣神的功夫,他手里的苹果掉地上骨碌碌溜了好远。 他跑去把苹果捡起来,一看苹果都摔坏了,小眉头皱了一下。他拍打掉上面的脏灰,心里又美起来。 乡下的小孩儿干啥都能找到快乐的源泉。 桑平又带了几个苹果去顺子家拜访。 他向顺子奶奶请教:“大娘,猪身上的肉,哪儿最有营养啊?” 顺子奶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非常有内涵的笑容: “妥嘞,回头我给你留俩大腰子。” 桑平脸红了一下,腼腆道:“不是…我给我们家那个吃的。” “给你媳妇子啊。”顺子奶奶笑得慈祥,“要不,我留俩猪肚?” 桑平:“那有味儿,我怕她不爱吃。” “那味儿可以去掉滴。”顺子奶奶说,“要是猪身上的对女的最有营养的就是猪肚子,吃了对女的这儿好。” 顺子奶奶往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圈。 “那成。”桑平欢喜道,“有猪肚都给我留着。咋把猪肚上的味儿去掉,你还得教教我。” “我肯定是弄干净送你们家去啊。”顺子奶奶笑说。听到隔壁院里传来吵闹的声音,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估计是你们家老大姐来嘞。” 果不其然—— 桑青过来叫桑平回去,脸色巨难看,“叔,我大姑来嘞。她搁那儿骂婶子呢。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第9章 令人反感的大姑姐 桑英刚到的时候险些也没有认出云妮儿。听到桑丽丽教孩子学说话,她才敢确定跟前的这个比年画娃娃还招人喜爱的小丫头就是睡她家草垛的那个脏娃娃。 她到门口,没人出来迎。她到院子里,也没人搭理。桑英心里越来越不得劲。 听到厨房里有动静,她以为谁搁里头做好吃的,探了一下头才知道是桑青和郭小军在刷锅。 她满口遗憾:“你们可得吃罢啦。” 没能赶上这一顿,桑英替自己惋惜。 在她进门的那一刻,桑丽丽就注意到了,不高兴见到她这个大姐,就没有理视。直到桑英开口彰显自己的存在,她才懒懒的打了声招呼: “大姐来啦。” 看到桑英,云妮儿满眼恐惧,小脸一白,一头扎进二姑的怀里。 她害怕极了! 大姑该不会是来抱她回去的吧?! 桑青从厨房出来,脸上写着不欢迎,说话的口气都带着一股排斥力:“大姑,你来弄啥咯?” “咋,我是你大姑,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两手空空的来看他,大姑对他真好。 桑英环视一圈,“你三叔跟你三婶哩?” 桑青:“我叔出去了,婶子搁屋里睡觉。你说话小点声,别吵到婶子休息。” 桑英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声音高亢又尖锐,难听得很。听她说话,总是让人欢喜不起来。 她去西屋转了一圈,又穿过堂屋直奔东屋,呼啦一下撩开布帘,站在床边指着刚睡下的余笙骂:“将吃了饭,就可得躺床上,啥活不干啥事不管,哪家的媳妇子像你这么懒!” 余笙张眼看到大姑姐气势汹汹的站床边,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刚坐起来,大姑姐的手又指过来。 桑英不满的叫唤起来:“都像你一样好吃懒做,那地里的庄稼都被害虫啃完嘞!你城里来了又咋啦,你哪儿比我们这些乡下女人娇贵了!我们家平子把你娶回来,可不是为了把你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的!” 大姑姐的声音格外有穿透力,夺命魔音一般灌入余笙的耳朵里。余笙头昏脑胀,耳鸣不止。 突然间,胃里翻江倒海,她紧咬牙关强忍着阵阵来袭的呕吐欲,脸色渐渐泛白也出了一身冷汗。 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了,余笙连忙下床捂着嘴跑出去,把中午吃的饭菜吐到了院子里。 桑英追着她出来,骂街泼妇一样扯着嗓子:“家里那么大的院子,你有手有脚的,开一块地出来种些菜多好!天天指望我们家平子伺候你,等着他把吃的做好送你嘴边,你干啥,天天搁家养膘啊!” “嫂子!”桑丽丽将要去屋里把桑英拽出来,就看到余笙捂着嘴跑出来吐了一地。她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跟她大姐对着叫唤,“大姐,你来弄啥呢!我告诉你,嫂子搁家享福,跟她是不是城里的没有一点儿关系!那是因为她嫁的好!我三哥心疼她,爱惜她,舍不得她吃苦受累!一个女的不干活都能让家里的男人这么疼爱她,可见她搁家里的地位有多高。你就是搁家里干再多的活,你男人不疼爱你,你搁家里一点儿地位都没有,那就是个干活的工具!” 桑英骂骂咧咧:“工具咋啦,总好过她这种妖精!那不干活还让男人疼爱的就是妖精!专门吸男人精气的妖精!平子着了这个妖精的道儿,早晚死在这妖精身上!” 两个姑子在旁边吵,余笙心里和胃里都难受起来。她想劝几句,张口又吐出一大片秽物。 这时,桑青把桑平叫回来了。 顺子奶奶也跟着过来了。 看到余笙难受,桑平心里一揪,赶忙过去扶着。 他使唤青子:“水。” 桑青急忙拿了杯水过来。 涑了口喝了水,余笙胃里才好受些,还是有些头昏脑胀。 余笙往桑平身上靠去,却被轻轻推开。 “我靠会儿…” 桑平:“我身上脏。” 他打砖厂回来,还没来记得换洗。 余笙虚弱一笑,“我又不嫌弃…” 桑平顾不得那么多,主动将余笙搂入怀里。 “看看,看看!”桑英抓着余笙得狐狸尾巴一样,“是不是妖精!” 桑平瞪过去,怒涛几乎要从他冰冷的眼底翻滚而出。 桑青气的脸色都快跟他的名字一样了,“你是哪里跑过来的妖怪,搁这儿大呼小叫的!” “我是你大姑!”桑英又指了一下桑平,“他大姐!” “那是我婶子!”桑青毫不示弱的还击她,“我叔的媳妇儿!” 余笙缓过劲儿来,扶着桑平站直。 “青子,你跟顺子一块儿上学去。家里的事,你们小孩儿不用管。”她又看向顺子奶奶,“顺子奶奶,还要麻烦您带云妮儿到外面去溜溜。” “哎哎!”顺子奶奶牵上云妮儿的手,“云妮儿,跟奶奶走。” 云妮儿虽然怕生但也听话的很,抹着眼泪跟顺子奶奶一块儿出去了。 直到桑平板着脸催了一句,桑青清理了婶子的呕吐物,愤恨的看大姑一眼,才气呼呼的上学去了。 桑丽丽也把郭小军支走了。 余笙发了一身冷汗。桑平把她扶到堂屋坐下,又给她添了一件衣裳。 桑英和桑丽丽姊妹俩搁院子里拌了几句嘴,才相继进堂屋来坐下。 桑平看着桑英,心平气和的问:“大姐,你来弄啥?” “我来看看云妮儿让丽丽抱走没有。你一个月打算给丽丽多少抚养费哦?”一说到钱,桑英说话好听起来。“你要是给丽丽的比给姐的多,姐可不愿意啊。” 一听她开腔,桑丽丽就窝火。 “谁管你愿不愿意,云妮儿要是搁我那儿,哪怕三哥不给我抚养费,我也好好代养着。你看看你把好好一个丫头子养成啥了,恐怕进这个家门的时候你都没认出搁我跟前的是云妮儿吧!”桑丽丽这暴脾气,看不惯谁都得说两句,哪怕面前的是她亲姐姐。“你跟薛大海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初你们来抱养云妮儿就已经打好主意了吧,三天两头打着云妮儿的名义跑三哥这来要抚养费,这个月预支下个月的,下个月预支下下个月的,你们还真当云妮儿是你们家的摇钱树啊!就算是这样,你们也好好供养着云妮儿这棵摇钱树吧,你们把孩子养死了,看谁给你们钱!” 桑英啐道:“呸!你有啥资格教我咋带孩子,你先给郭家下个蛋再说吧!刚才那些话都是你婆子给你学的吧。你婆子三天两头跑我们上榆村打麻将,咋,下榆村那么大的地方不够她待啊!搁牌桌上,也不知道跟谁那儿听了乌七八糟的话,回去就撺掇你跑我们家抱云妮儿,你婆子也不是啥好东西,你以为她真的心疼孩子啊,她还不是听说养云妮儿能从你三哥这儿拿钱才打上主意的!你光带云妮儿不带钱回去,你看你婆子高不高兴你!” “我婆子啥样,我比你清楚!你再多说她一句坏话,我撕烂你的嘴!” “都别吵了。”余笙真的是头疼。她印象里,这姐俩儿就没有好好相处过。“云妮儿和青子,我自己带,不用俩姑子操心。” “你自己带?”桑英讥讽,“就你那球样儿,自己都不会照顾,你会照顾谁!” 桑平要发作,却被余笙按住。 余笙说:“青子和云妮儿是亲兄妹,不管咋样,都不能让这两个孩子分开。” 桑英强硬道:“那我今儿把青子一块儿带走!” 桑丽丽要说话,却被余笙抢了先: “那等青子放学回来,让他和云妮儿自己选。大姐,他们要是愿意跟你走,我啥话也不说。” 余笙的话里也带着强硬。 桑英得意,认为自己赢定了,开始跟桑平商量俩孩子的抚养费,“青子是大孩儿,大孩儿比小孩儿花的多,何况他还在上学哩,他的抚养费得多给些…” 桑丽丽反感她的嘴脸,不想搁这儿听她说话,于是转身对余笙说:“嫂子,我带你一块儿出去溜溜。” 桑英厉害起来,“你俩哪儿都不能去!万一你俩出去教唆云妮儿不跟我走,我到哪儿说理去!” 两小孩儿回来之前,她们都得搁她这个老大姐的眼皮子底下,哪儿都不能去。 桑丽丽气坏了。 桑平脸上也泛着怒气。 他隐忍克制道:“你嫂子刚才吐了,估计这会儿饿了。你去给你嫂子弄点吃的。” 要不是等着看下午的一场大戏,桑丽丽恨不得马上走。她去厨房做了一碗水煮蛋往里头放了点白糖,给余笙端了过来。 一看她就端了一碗,桑英不愿意的叫唤起来:“我还搁这儿坐着嘞,你就给你嫂子弄一碗啊!” “等着我伺候你?”桑丽丽嗤之以鼻,“你算老几!” 桑英理直气壮的吆喝:“我是你老大姐!” 桑丽丽无情道:“不好意思,我不认你这个姐!” “哎哟,你还想跟我断绝关系!”桑英觉得可笑。 桑丽丽:“我没吃过你的,没用过你的,我凭啥不能跟你断绝关系!以前爹娘在的时候,要拿你穿过的旧衣裳改小给我穿,你咋咋呼呼的不愿意。我就没见过谁家的姐是你这样子当的!” 桑英坐那儿翻着眼睛,好像桑丽丽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她。 看她事不关己,桑丽丽气性更大了,要不是怕吓着怀了身子的余笙,她能把桑英按在地上教训。 第10章 大姑姐张口要钱 大姑姐老赖的很。 还没多大会儿,她就坐不住了。 桑英眼睛转了一下,两手按着大腿站起来。 “姐出去溜溜。” 看她眼珠子一转,桑丽丽就知道她在打啥主意,直接当场拆穿她:“你是不是要出去找云妮儿,哄她跟你走!” 桑英厉害着脸,“你管我弄啥去嘞!顾好你自己吧!” 桑英小跑着出去,把院门带上。 桑丽丽跟着过去,捞了一下院门却没能打开,试了几次只听到门外面挂锁的门鼻儿哐哐直响,透过门缝一看才知道院门外落了锁。 桑英为了不让其他人离开院子,出去的时候用锁把院门给挂住了。 桑丽丽气的直跺脚,转身麻溜得爬草垛上,趴在墙头痛骂桑英,情急之下还翻墙出去了。 俩姑子真的是性格迥异。 大姑姐老赖自私又爱贪便宜,总是拿着老大姐的架子压人一头。小姑子是那种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看不惯谁都能喷上几句。 余笙兑了一盆温水,给桑平搓了个澡,又去拿了一身干净衣裳,又把他的洗澡水倒洗衣盆里,就着温水搓洗他的工服。 一盆水,很快变浑了。 桑平坐旁边整理她的头发。 “咋啦?”余笙有些害痒。 “你说咋啦。”桑平的声音轻柔却暗含埋怨。他靠近她耳边,拥她进怀里,懊恼说道:“结婚才几个月,我就不能碰你了。是我的失误,不该让你那么早的怀上。” 余笙红了脸,羞嗔道:“你都二十七了。村里多少像你这么大的,家里小孩儿都上学了。你这要的都算晚了。” 桑平动情道:“那谁让我这么晚遇到你哩。” 余笙耳垂充了血似的,红通通得呈半通明状,让人垂涎不已。 桑平只要一蠕唇,便能碰上去。 他的呼吸似热浪,一阵阵的拍打在余笙脆弱的神经上。她情不自禁得扭过去,将微微张开的香唇递了上去。 桑平的心脏如擂鼓一般响动,渐渐用力的手臂爆出了一片狰狞的青筋。 就在这时,院门被打开。 “呀——” 桑丽丽出现,看到哥嫂俩亲嘴的这一幕,惊得叫出一声,顿在门口红着脸捂住了眼睛。 非礼勿视。 余笙羞臊得满脸通红,快速和桑平拉开距离。 桑平不满的向桑丽丽看去,“你咋回来了?” “你你你——”桑丽丽跺了跺脚,抬手指着哥嫂俩,羞愤不已,“你俩真不害臊!大白天的搁院里就、就——我、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俩!” “不好意思就别说。”桑平还没怨他这个妹子回来的不是时候呢。搅了他的好事,总得给她点颜色,于是他给桑丽丽找了个活儿,“去把哥的衣服淘干净。” “真的是,你自己没长手啊!”桑丽丽嘴上厉害,身体却很老实,端着洗衣盆往井边去了。洗衣裳的时候,她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我来你们家做客,你还让我给你干活儿,哪有你这样待客的!” 桑平不耐烦:“让你洗个衣裳,哪那么多话。” 桑丽丽翻他一眼,没搭理他。打好了水,她端着盆过来往余笙跟前一蹲。 “三嫂,你得顾着点自个儿还有你肚子里的那个。以后跟我三哥分床睡——” 桑丽丽话音将落,就被桑平一巴掌怼脸上,身子往后一仰,摔了个屁股墩儿。 “哎哟!”她窜起来大声告状,“三嫂,你看我三哥!” 余笙嗔恼他:“你别欺负丽丽。” “我没欺负她,就是跟她闹着玩哩。”桑平看着余笙认真解释,没去瞅桑丽丽那得意的样子。 下午,桑青放学回来。 顺子奶奶和桑英一块儿把云妮儿领回来了。 桑英拿着桑平买的苹果哄着俩小孩儿。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假惺惺的,但也难得看她露这样的好脸。 她让俩小孩儿站院子中间,让桑平和余笙到堂屋门口,而她在院子门口。 她冲着俩小孩儿拍着手,跟叫小狗娃子一样,“青子,云妮儿,到大姑这儿来,大姑带你们回家,跟弟弟妹妹们一块玩儿。” 桑青极其厌恶她的嘴脸,毫不犹豫的回到堂屋门口,跟叔婶站一边看大姑一个人搁那儿表演。 看到桑青选了另一边,桑英变了变脸,心里庆幸好在院子中间还有一个小的。 她拍手喊云妮儿过来,看云妮儿不往她这儿来,她脸一绷露出凶相,声音凄厉的骂道:“你看你这个死孩子咋不听话哩!快点过来跟大姑回去!” 云妮儿吓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桑青抱着手臂,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云妮儿说:“你要是还想睡草垛里头,那你就跟大姑走吧!” 云妮儿转身跑到他跟前来。 桑英黑着脸。 桑丽丽得意坏了,“看见没有,哪个愿意跟你过!” 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桑平和余笙都懒得和桑英争。 桑英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能明着抢吧。 顺子奶奶回去给孩子做饭。 桑丽丽也忙活起来。 余笙一边监督桑青写作业一边给云妮儿篦头。 桑英窝了一肚子火,坐院里愤懑了一阵,也不知想通了啥转脸就对桑平好声好气起来。 “平子,你接济大哥家的这俩,那大姐家的俩小孩儿你也接济接济诶。” 敢情她不是想通了,她这是心理不平衡。 听到她这话,桑丽丽从厨房跑出来,隔老远用勺子指着桑英皮糙肉厚的那张脸,张嘴就喷:“让三哥接济你家的俩小孩儿?你家的小孩儿是没爹还是没有娘啊!你跟薛大海你俩都还没死哩,就算你俩死了,也用不着三哥接济你们!你这么不要脸,你倒是跑薛大海的兄弟家说这话呀!人家家都是姐姐接济兄弟,你这个当姐的跑你兄弟这儿来要钱,我真不知道你咋好意思开这个口滴!” 桑青忍不住,附和了几句:“我叔跟婶子对我跟云妮儿好,将来我跟云妮儿当牛做马报答他俩,给他俩养老送终,大姑你家的小孩儿管这样呗?” 余笙转过去斥他:“写你的作业。” 桑青讪讪的把头埋到作业本上。听到婶子又说“腰直起来背挺起来”,他赶忙照做。 桑英谁都不理,好脸对桑平说:“平子,只要你对我们家的俩孩儿好,将来有他们孝敬你的时候。” “姐,我谢谢你这份心了。”桑平说,“我也不指望青子和云妮儿将来多孝敬我跟他们婶子,我就想他们好好长大好好成材。我没闲工夫也没闲钱管你家的小孩儿。” 注意到桑英的眼睛向余笙转过去,桑平赶在她之前冷冷开口:“你别看她。我好不容易把她娶回来,可不是为了让她受你的气滴。” 桑英咋呼起来:“你就是这么跟你姐说话的!真的有了媳妇儿忘了姐!” 桑丽丽把锅灶交给郭小军看管,掂着勺子出来凶神恶煞得撵桑英,“不赶紧回你家去,你还搁这儿弄啥嘞!” 桑英赖这儿,“今个儿我不回家嘞!” 桑丽丽母夜叉一样,“那这儿可没有你睡的地方。哦对了,那有草垛,你今儿晚上可以睡草垛。” “你让我睡草垛!?”桑英不敢相信。 桑丽丽挺着胸脯,理直气壮道:“咋,你家的草垛能睡人,我三哥家的草垛就不能以了?” 桑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桑丽丽拿勺子挥赶她。 桑英还真怕那碗大的勺子招呼到自己身上来,吓得又躲又闪。 桑丽丽把她赶出去,冲着她的背影凶悍道:“三哥不爱搭理你,三嫂是个好脾气滴,我可不是好惹滴!要是让我知道你往这儿来,你来一次我就到你家门上打你一次!” 桑英这个老大姐谁都不怕,就怕桑丽丽这个天不怕地不怕逮着谁都能怼一通的幺妹。姊妹俩从小打到大,桑英从没有在妹妹手底下讨到便宜,心里早有阴影了。 第11章 媳妇儿爱吃泡菜 桑丽丽和郭小军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就回去了。姑嫂俩约好这礼拜六一块儿去街上赶集。 余笙昨夜里给云妮儿头上又抹了一回药粉,今儿起来又给她篦了一回头。小妞妞头发上干干净净的,发色也光泽油亮了许多。 给云妮儿绑了俩小花辫儿,余笙满意的捧着小妞妞的脸轻轻晃了晃。 “咱们云妮儿真漂亮。”一回过神来家里就她俩了,余笙领着云妮儿出门。“走,咱们去看看你叔弄啥呢。” 婶侄俩出去不用费工夫找,逢人就听说桑平搁河堤那儿网鱼呢。 余笙牵着云妮儿上河堤。 这会儿,好多村民在河堤上看下面看河边的人抓鱼。 “平家媳妇儿,平把你找回来啦。” 那天余笙和桑青没跟桑平打招呼去了上榆村薛家,害得他回来找了好大一圈,搞得好多人都以为这个城里来的女子终于受不了乡下的苦日子出走了。 “走了一趟,还给平领回来个小的。这下妥嘞,也不用平播种嘞。这小丫头是你打城里领回来的吧,是你搁城里跟哪个相好生的?”有些看热闹的人开起玩笑来就是这样没有底线。 余笙也不生气,鼓励云妮儿向大家介绍自己,“你跟伯伯他们说说你是谁。” 云妮儿挨着她的腿,怯生生的不张嘴。 “你那臭嘴就该缝上!”当然也有眼睛亮的,“张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那是平老大家的云妮儿!” “建国家的?”刚刚那个开低俗玩笑的伯伯仔细打量云妮儿,有些不敢相信。“噫,我看这小丫头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还以为是城里的小姑娘哩。是建国家的云妮儿啊。哎,我记得那年不是叫平的老大姐抱走了吗!” “你看你这话说的,乡下闺女就不干净漂亮啦。”这位嫂子又说,“云妮儿都叫平抱回来几天嘞,昨儿你没听英子搁塘边说啊。她想抱回去,小孩儿不愿意跟她。” 余笙跟这位嫂子聊了会儿。 云妮儿绕开人群去边上瞅了一圈,跑回来拉着余笙的手,还指着河堤下面。 循着她的小手指的方向望去,余笙看到在河里面网鱼的桑平,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平——” 这才三月份,还没到暖和的时候,这人不害冷也不爱惜自己,竟拖着渔网下到河里面抓鱼。大半个身子都在清冷的河水里泡着。 把云妮儿安置好,余笙从河堤上滑下去。 下河网鱼的桑平老早就听河堤上的乡亲喊:“平,你媳妇儿来嘞!” 看到余笙磕磕绊绊从河堤上下来,桑平吓坏了,赶忙朝她摆手赶她回去,“你下来弄啥!快回去!” 余笙停在河沿上,“那你上来!” 桑平:“我抓些鱼就回去。” 见他不听,余笙急火了,“你不上来,我就下去找你!” 好多人还是头回见余笙冲桑平发脾气。 听到河堤传来哄笑声,桑平有些赧颜。 “你搁那儿别动,我这就过去。”他把渔网交给跟他一块儿下河打鱼的同伴,游回到岸上,沥干了身上的水才去余笙跟前。“你急啥,我这不上来了么。” 余笙火气难消,嗔怒道:“那水不冷,你脚不疼是吧!” 她不觉解恨,往他肩上打了一巴掌。 桑平抿着嘴笑得跟被亲了一下似的。 这时,河堤上传来小孩子们的声音: “芝麻开花节节高,余笙余笙长得好,可惜桑平跛着脚,明年肯定跟人跑!” 小孩子们懂啥。这些话肯定是大人教他们说的,慢慢的就被编成顺口溜传唱起来。 余笙暗暗恼火。 云妮儿更是气呼呼得就地抓了一把泥巴朝那群闹心的小孩儿丢去。 扶着余笙上来的桑平,用自己的湿衣服擦云妮儿身上的泥点子,“你婶子给你弄得干干净净的,你看你这弄得脏第,回家婶子还得给你洗。” 云妮儿恼着眼指着笑话叔婶的小孩儿。 桑平重重搓了一下她的脸,“理他们弄啥!” 三人回去。 经过一家门口,余笙忽然停下,耸动鼻尖往人家家门里头嗅了嗅。 这家中午也不知道做的啥饭,那味道特别对她的胃口。 桑平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扭头朝门里头喊:“金花嫂子、海斌大哥,你们家做的啥好吃的呀,看把我媳妇儿馋滴都走不动嘞。” 余笙有些羞恼,拉着他要走。 桑平却带着她和云妮儿穿门而入。 金花嫂子玩笑说:“你这网鱼也不给我们家带两条来?” “这不刚下水,就被媳妇儿叫上来了么。”桑平头伸到饭桌上看,不禁露出失望之色,“你们吃的啥。馍馍、稀饭、泡菜,也没啥好吃的呀,咋就把我媳妇儿馋得走不动路嘞?是不是看我们进来,你俩把好吃的藏起来了。” 金花嫂子哭笑不得,发现余笙眼馋着桌上的那盘泡菜,略微恍然,“弟媳妇是看上我们家的泡萝卜了吧。” 桑平也不客气,用手衔了一块泡萝卜放余笙嘴里。 那泡萝卜辛辣又酸爽,吃着上头却让人欲罢不能。 余笙指了指泡萝卜,竖着一根手指,小声说:“再来一块儿。” 桑平又喂了她一块儿。 云妮儿捞了一下桑平,也讨了一块萝卜,咬了一口就皱起脸来猛摇头。她一个小孩子,脆弱的味觉神经有些承受不住这么带劲的食物。 桑平:“云妮儿不爱吃,我媳妇儿爱吃。” 桑海斌笑:“你嫂子干啥啥不行,就泡菜最拿手。” 桑平尝了一口,“嗯,好吃。就是有点辣。” 金花嫂子:“我拿生姜、山椒、花椒跟萝卜一块泡滴。” 桑平说:“嫂子,有没有不辣的?” 桑海斌翻他一眼,“有你吃就不错嘞,还挑三拣四,别蹬鼻子上脸啊!” 桑平憨笑:“我拿回去给我媳妇儿吃滴。她这两天胃口不好,我正想着给她弄点开胃的吃。” 金花嫂子一愣。 “别是——”她挺着肚子,手在上面比划一圈。 余笙脸色微微红,“俩月了。” 金花嫂子可高兴。“哎哟,平子,你看你啥福气,这才把人迎回来几天诶,就可得有嘞。俩月身子就有反应,那怀的肯定是个男孩儿!嫂子可是有经验的,我怀我们家蕊蕊的时候快生了都没反应,怀小翼那刚怀上他的时候就浑身不得劲。” 桑平腼腆道:“她觉多,吃得少。估计是搁你们家门口闻到泡菜味儿了,走不动路了。我就带她进来蹭两口。” 金花嫂子:“多大点事,我夜里腌一坛不辣的,过两天送你们家去。” 余笙:“嫂子,你教教我咋做吧。” “简单得很。”金花嫂子传授余笙泡菜秘诀。 这边,桑海斌和桑平聊起来。 “平,你们家地里的麦子,你给打药没?” 桑平摇头,“还没有哩。” 桑海斌:“你要是顾不上,我明儿去打药的时候把你那边的也带上。” “不急。”桑平仰头看了看天空,“过两天估计有雨。你这两天把药打上,一下雨都冲走嘞,下完雨还得补喷。” “那听你滴。嘿嘿,这两天我也不用忙嘞。”桑海斌偷到了懒,嘿嘿一乐,被金花嫂子逮着说了两句。 走的时候,桑平捧了一碗泡菜。 路上,他有些埋怨:“你不让我张扬,那你还告诉金花嫂子你怀了身子。” 余笙:“金花嫂子他们又不是外人。” 哪年地里的农活都是在金花嫂子和海滨大哥的帮助下才能够及时干完的——余笙一直记着他们的这份恩情。 中午放学,桑青气冲冲的跑回家。 桑平教训他:“回来就撂脸子,你给谁看呢!” 第12章 送青子去参加考试 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对家长来说是一项重点工程。尤其是桑青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得对孩子抓紧这方面的教育。 余笙在重生前就是忽略了这方面,以致桑青遇到啥事都憋在心里不跟她说,后来给她留了个条子就离家出走了。青子性格本来挺开朗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因为家庭的关系,渐渐的成了深沉的人。 桑青进门吊着脸,把红领巾一摘,撂到旁边。被桑平说了两句,更不高兴了。 余笙盛饭的时候问他:“咋不高兴,是不是跟顺子闹矛盾啦?” “我跟谁都没有闹矛盾。是贺庄的贺小灿——”桑青突然怒容满面,鼻息都粗重了几分。他愤愤不平道,“一说他我就来气!这礼拜六市里小学数学比赛,学校组织我们参赛的同学那天一块儿到县城的学校参加比赛,找贺小灿他爸借的车,到时候要拉我们一块儿去,但是每个同学要交一毛钱的车费。到我这儿,贺小灿要多收我一毛钱!” 桑平:“为一毛钱生这么大气,至于呗。” “不是一毛钱的事好呗!”桑青拔高声音,“我问他凭啥找我要两毛,他说哪次活动课我们一块儿打沙包,我砸疼他嘞。几百年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他记得怪清楚,还恨上我嘞!就算有这回事,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哦。我一生气就说‘我一毛钱都不给你,大不了我不坐你家的车,我自己走到县城的学校去’。他倒好,没完没了嘞,放学骑着他们家的自行车追着我要车费。我理都没理他就跑回来嘞。” 桑平拿筷子敲他,“一回来就糟你婶子的心。还不把嘴闭上。” 桑青捧着碗,“我嘴闭上咋吃饭?” 敢顶嘴,这毛孩子真是欠揍。 桑平作势又要敲他。 “哎。” 被余笙嗔怪,他才收回手,却是没好气的对桑青道,“一个小学比赛有啥好参加的,不去不成啊?” 桑青:“比个赛还要跑县城去参加,我也不想跑那么远。但是老师说嘞,不管能不能考好,只要参加这个比赛,就能得一本数学辅导书。别的学校都是一二十个名额,我们学校就六个。之后老师讲的题都是那本辅导书上的。” 对桑青参加数学比赛的这件事,余笙隐约有印象。她记得这个比赛是他们老师领着同学一块儿去的,但是回来的时候赶上下大雨,坐的那辆车没有雨棚,车上的人和带回来的辅导书全让大雨给淋湿透了,书上好多题都看不清楚了。桑青为此难受了好一阵子。 隔壁的顺子端着碗来蹭饭。 桑青这会儿心里还在怨愤,看到顺子端碗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咋又来咯。你家里又不是没人给你做饭。” 他这多少带点迁怒的意思。顺子有些受伤。 余笙招呼顺子,“顺子,别理他。过来坐。” 顺子高高兴兴的坐过去。 余笙问:“顺子,你参加那个数学比赛了没有?” 顺子坦然说:“我数学成绩烂的很。老师都已经放弃我嘞。这次的比赛,平均分在90分以上的同学才能参加。加上青子,我们学校就六个。” 他还安慰桑青,“那个贺小灿,仗着家里有辆破车有俩臭钱就门缝里瞧人,孬得很。你就别理他的脸,你越是理他,他就越是会蹬鼻子上脸。不坐他家的车,咱也管到县城去。我骑我们家三轮车带你去。” 桑青心间淌过阵阵暖流,同时也懊恼自己刚才的态度。 余笙莞尔,往这哥俩的碗里夹了糍粑鱼。 “你叔那厂里的车又不是摆设。礼拜六让你叔送你去县城。”余笙的话更让桑青感到暖心。“你们只管好好学习,其他啥事都不用你们操心。在学校里好好跟同学相处,不要去跟人家攀比。人家在学习上比不过你,才跟你比经济条件。咱家的经济条件又不是多差。” 桑青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他笑嘻嘻的把脸凑到桑平跟前去,“叔,那礼拜六你送我呗。” 桑平用筷子屁股把他的脸戳回去,没好气说:“你不是能得很吗,要走到县城去。你走路去呗。” 桑青理直气壮的怼道:“你不送我,那你就是不听婶子的话。你不听婶子的,那看婶子以后还跟你过呗!” 桑平恼得站起来抽他。 桑青端着碗跑到余笙身后躲起来,还冒着头得意的朝他做鬼脸。 桑平瞪了他一阵,直到被余笙嗔了一眼,才别别扭扭的坐下来继续吃饭。 桑平下午去砖厂,晚上开回来一辆厂里专门拉砖的三轮汽车,冲洗掉车上的砖灰,又在车上搭了雨棚,使得一辆车焕然一新。 礼拜六上午,天色阴沉。全家出动去给参加数学比赛的桑青加油打气。顺子为了过一把车瘾,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渝县一中。这所学校目前是整个渝县教学质量最好的高中。 桑平车开的稳慢,比学校组织的车要晚到一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到达目的地之后把车子停到了桑青同学们的边上。 桑青从车上下来,狠狠地在贺小灿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看他那得意劲儿,桑平忍俊不禁。 侄子高兴就好。 被桑平接下车,余笙嘱咐了桑青一些考试注意事项。 好多学生看桑青有专车还有专人接送,都羡慕都不得了。 在桑青跟着其他学生进考场之前,余笙还交给他一把伞,“考完出来的时候恐怕要下雨,你把伞带上。” “哎!”桑青抱着伞,心里暖洋洋的。 桑平:“车子我停学校门口嘞,我带你婶子去附近转转。你考完出来看我们没有回来,就先到车上等住。” 桑青有些不愿意了:“那你不会等我考完出来再转啊。” 好不容易来县城一趟,他也想逛街。 “谁管你啊。”桑平懒理他的脸,在学校门口把他撇下,就带着余笙、云妮儿和顺子一块儿去逛街了。 桑青恼火得把伞当机关枪一样托在俩手里,对着桑平一瘸一拐的背影好一阵突突。 第13章 雨夜春雷乍响 轰——轰—— 余笙他们还在采买的途中,密布的阴云之上便响起了闷雷声。雾霭霭的天空乌泱泱落下毛毛雨。 “天凉嘞,回去吧。改明儿晴了暖和点,我再带你来。”桑平不舍得余笙淋雨,将外褂脱下来从她头上罩下去,提上采办的东西招呼上云妮儿和顺子,去往县一中的路上。 云妮儿缩着脖子,手蒙着头,跟着叔婶后面跑。顺子借着身高的优势将手搭她头上。 “云妮儿不慌,跑慢点,顺子哥给你挡雨。” 回到车旁,桑平打开车头的厢门送余笙坐进去,抄下她身上那条遮雨的外褂细心的为她擦去跑回来时溅到裤腿上的泥点子,又往她身上盖了一条事先准备好的毛毯,这才到车后面去整理东西。 顺子和云妮儿这会儿在车上避雨。 注意到副驾边的车门被打开,桑平急忙一瘸一拐赶过去,挡住还没有来得及下车的余笙。 “你别下来。” 余笙看往县一中校门的方向,“青子和他老师、同学出来了。” 老师学生挤在一把伞下。 好在这会儿雨下的不大。 “你到车上去,别下来。” 安置好余笙,桑平去把桑青的老师同学接来。 他们来时坐的那辆车没有遮风挡雨的棚子。眼瞅着这场雨有下大的趋势,贺小灿的爸爸愁坏了。他舍不得花钱买雨衣,只能冒雨把车开回去。当然他也舍不得孩子跟他一块儿淋雨,就让儿子跟着老师同学一块儿去坐桑平那辆车。 车上人气一多,也没那么清冷了。 余笙打开后面的小窗门,对正在车后面收伞的桑青说:“青子,你叔买的糖,你拿出来给你老师同学吃。” 丁老师忙摆手,“不、不用嘞。” 大人知道客气,边上的小孩儿却经不住诱惑,一听说车上有糖,都馋的直流口水。 拿到糖的小孩儿向余笙道谢:“谢谢姐姐。” “那是我婶子!”桑青着急坏了,“你们这姐姐一叫,都大了我一辈儿,没有你们这样占便宜的啊!” 云妮儿站到前面,小手伸进小窗门里给余笙递了个糖。 摸她小手冰冰凉,余笙心疼道:“叫你叔把你抱前头来坐吧。” 云妮儿回头一看到桑平那不愿意的脸,转回来对余笙摇了摇头,跑去跟哥哥挤一块儿。 桑平回到前头。余笙用手抹掉他头发上的雨珠。 “都坐稳了啊。”桑平给后面的乘客打了声招呼,便驱车回程。 在回去的路上,那雨就跟瓢泼似的越来越大。 他先把自家人送回到门上。 到了家门口,余笙让他别着急走。 她打伞回去带了双胶鞋出来给车上的桑平换上,嘱咐他早点回来后目送他开车走了。 送了老师同学,桑平赶在天黑前回来。许是没顾得上吃中午饭,他唇色和脸色都有些泛白。 余笙把温的饭菜送到手上,又接了盆热水给他泡脚。 “烫烫烫!”桑平的脚刚放盆里就拿了出来。 桑平落下毛病的右脚一到天凉和下雨的时候就疼的要命。他从来不说,余笙却是知道。所以看到桑平下水摸鱼的时候,余笙才那么紧张他。 给桑平洗了脚后,余笙往手掌上倒了些红花油按摩到他脚踝上,又给他敷了条热毛巾。 桑平脚上热乎乎的,不再那么疼了,脸色也好很多。奇怪的是,温热之中夹杂着丝丝的凉意渗入到脚踝深处。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很舒服。 入夜,雨还在下,哗啦啦的还伴随着阵阵春雷。 家里的两个小孩儿已经睡下了。 自有了身子之后,余笙觉就变多了。可今天晚上她咋也睡不着,夜里起了两三回。 给她掖好被角,桑平摸着她的脸轻声问:“咋啦?哪儿不舒服啊?” 余笙摇头,将脸庞依偎在他温厚的手掌上。 “心里不安生,总感觉有啥事要发生。” 她隐约感觉重生前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发生了啥事,但时间隔得太久,记不起来了。 外头的雨声虽大,可屋里的动静,余笙听得异常清楚。 堂屋里咔哒咔哒的钟摆声,门窗被雨扑打的咚咚声音,还有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听到奇怪的声音,余笙又躺不住了。 她掀被子下床,摸着黑循声而去。 嘀嗒嘀嗒的声音是从西屋传出来的。 打开西屋的灯一看,她才知道是屋顶漏雨了。 桑青睡的那张床正对着漏雨的地方。 余笙把桑青叫醒,赶他去跟妹妹一块睡,收起了桑青床上的被褥。 回屋躺进被窝,她悄声对桑平说:“晴了,你得修房顶了。雨漏到青子床上,将才我把他叫起来,他吓得还以为自己尿床了。” 听出她话中的笑意,桑平唇贴着她的耳畔宠溺道:“赶紧睡吧。” 余笙偎在他怀里睡去,一只手却不安的紧紧抓在他身上。 突突突—— 睡梦中听到雨夜中异常的声响,余笙轻微一颤,抓在桑平身上的那只手紧了紧。 突突声远去。 过了一阵,突突声由远而近,又再次远去。 隔壁顺子家的狗被惊动,在雨夜里狂吠不止。 余笙惊醒,发现身旁的男人枕着手臂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余笙脸上不由得一热。 就在这时,突突声又再次响起。 余笙抓紧了桑平,不安的问:“是不是谁把你的车开走了?” 那突突声像极了三轮汽车发动的声音。 桑平轻柔道:“咱的车停在院子里呢。” 他欺近将灼热的鼻息埋进她的颈窝,手上的动作渐渐不规矩起来。 轰。 一道类似春雷的声音乍响。 桑平所有的动作忽然间停住。他注意到—— 隔壁院里的狗不叫了,那汽车的突突声也没有了。 不太对劲。 桑平披衣下床,拿上手电。 “我出去看看。” “嗯。”余笙不放心的嘱咐,“外头雨大,照顾着自己。” “哎。” 桑平撑伞出去。 砰—— 在他出去的那一刻,大雨破门而入。 余笙吓得一激灵,往西屋去摇醒了桑青。 “咋啦,婶子?” 余笙缩进他们兄妹的被窝,“我有点怕。” 桑青迷迷糊糊的问:“我叔呢?” 余笙:“出去了。” 被窝里灌进一阵凉气,桑青一下清醒了许多,忍不住吐槽道:“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我叔出去弄啥嘞!” 桑平拿开门挡,打开院门出去。手电筒的灯光一晃,照到巷子里一辆三轮汽车。 三轮汽车靠着顺子家的院墙停着,而那面院墙不知何时被推倒了。院墙那边就是猪圈。 两个穿雨衣的精壮男人吃力地抬着一头被药倒的肥猪踩着倒塌的院墙出来,正好被桑平的手电照到,两人吓得肝胆一颤,踉跄一下脚底打滑险些连人带猪一块儿摔倒。 “弄啥嘞,赶紧抬上来啊!”车里的人紧声催促。 “有人来嘞!”抬猪的一人提醒。 车上的那人冒出头来。 被发现了! 他故意开车兜兜绕绕了几圈,就是为了确定这一片的人家都睡下了。但还是没想到深更半夜的会有人冒这么大雨从家里出来。 桑平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意识到他们仨是偷猪贼。 桑平抄着手电筒打着灯光往他们仨脸上晃了一圈,冷冷地说: “猪放下,人走,啥事没有。” 第14章 你吓坏我了知不知道 夜深雨大,手电筒灯光昏黄,映照着一方密集的雨线和弥漫的雨雾,仿佛也定格住了废墟上的鬼祟身影。 抬猪的一人惊慌失措,手上不由得一松。另一头的人也禁不住松了手。 哐! 百十多斤的肥猪重重摔下去,淋着雨从倒塌的院墙上翻滚下去,侧身躺在泥泞里哼哼唧唧打了几声鼾,在强烈的药效下继续昏睡。 雷打不动,雨浇不醒。 车上的人不甘心空手归,牙一咬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的对车下的两人道:“恁他!” 三个壮汉还对付不了一个? 那两人从塌墙上下来,气势汹汹的绕到车尾处,和桑平正面对峙。 桑平攥紧了手电筒,撑伞上前几步,却遭到车上那人无情的嘲讽: “嘿,还是个瘸子!” 对一个瘸子动手,打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伤残人士嘛,就该得到社会的关爱。 “瘸子,我劝你缩回去,咱就啥事没有!” 桑平不为所动。 车上的人凶狠得催促同伴:“跟一个残废废啥话!恁他完了把猪抬上来,咱赶紧走!” 拖延下去被更多人发现,他们仨偷猪贼可就走不了嘞。 那两人摩拳擦掌了一阵,捏着碗大的拳头毫不留情的向桑平砸来。 砰! 桑平一手电敲其中一人的脸盘上。手电忽明忽灭了几下又重新闪亮起来。 那人生生受了这一击,吃痛闷叫一声,身子一歪,脚下打滑,重心不支,通的一下摔在地上。 一看同伴倒地,另一人大喝一声扑过来,却被桑平又伞怼到车屁股上。 哐! 车尾被一堵肉墙撞上,车身剧烈晃动一阵。车上那人的意志也跟着动摇了一下。 他爆了句粗口,“娘希匹,一个残废,都对付不了,你们还能干啥!” 他正要下车去帮手,听到一阵叫唤忙缩回到车上。 套着雨衣的桑青出来,看到眼下情形吓了一跳,“叔,咋回事?” 桑平:“偷猪滴。” 桑青当即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喊起来:“顺子啊啊啊,赶紧起来!有人偷你们家猪咯!” 车上那人被他这一嗓子彻底粉碎了胆量,慌忙拧钥匙发动车子。 突突突的声音又在巷子里响起来。 那两人连滚带爬,狼狈的攀上车。 突突突。 三轮车倒开着撞向后面的叔侄俩。 桑平反手一勾,带着桑青,后背贴着墙面直挺挺得立在墙根下。 三轮车擦着他们的身子而过。 桑青吓得绷紧全身使劲儿往墙上躺,恨不得将整个人陷进墙里头。 “平——” 余笙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桑平心头一紧。 看三轮汽车倒驶着往家门方向去,他瞳孔骤然一缩,惊慌之下急促喊道: “笙,别出来!快回去!” 他的嘶喊声穿透密集的雨声和雨帘,还是晚了一拍——余笙已经出现在院门口,打着一把破旧的雨伞。 车尾巴袭来砰的一下撞落了她手上的雨伞。 “呀!” 伞被撞脱手,余笙惊叫一声,吓得连手带人缩回到门檐下方。 车子疾疾从她身前掠过,轮胎下飞溅的泥水打在她身上。 “呀啊!” 她跳着脚又惊叫两声。 那把伞被卷入车底,被碾压得完全变形。 “笙!”桑平丢掉伞,急忙赶回去。 这时,三轮汽车倒着开走,完全消失在巷子尽头。 余笙半晌没有缓过来,只觉得被泥水溅湿的那半条裤子底下冷飕飕的,直到桑平温厚的手掌紧紧抓在她的臂膀上给予了她一些温暖。 目光掠过被车轧坏的破伞,桑平双眼仿佛被变形的伞架刺痛,整颗心在不安和恐惧中抖动。他将余笙紧拥在怀里打横抱起,等到桑青把伞打到上方才一瘸一拐往里面走。 送回了叔叔和婶子,桑青又跑去隔壁直接翻墙进去叫醒了顺子一家人,留那儿陪着顺子一起守夜。 洗干净后桑平将余笙冰凉的脚丫捂在怀里。 “都叫你不要出去嘞!”他心疼又生气,说话的口气有些重。“你咋不听话嘞!外头那么大雨,滑倒咋办!现在你这身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将才多危险,那车要是撞上你,再把你撞出个好歹来,我找谁赔去!” 余笙委屈的咬了一下嘴,软软说道:“你半天不回来,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我听见青子在外面叫,还以为你出事了…” 不等她话落,桑平猛地欺身上去,又狠又重的亲了一下她的嘴,粗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余悸: “你吓坏我了,知不知道!” 他温柔的分开余笙的双腿。 “别!”余笙一手捂在小腹上,另一只手抵在他胸前。 桑平的动作没有停。 “青子去顺子家守夜,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笙,让我抱抱你亲亲你,不然我心里和这里都不安生。这回我轻轻的,不会跟以前那样…” 余笙如受蛊惑般,渐渐放下了防备,红着脸低低嘤咛。 “嗯…” 两人旖旎的声音被淹没在声势浩大的雨夜中。 余笙沉沉睡去之后,桑平起身整理,套上胶鞋打着伞和手电去了隔壁顺子家。 桑青和顺子在生着火的厨房里取暖守夜。 看到桑平出现在厨房门口,顺子一下站起来。 “平叔——”顺子的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桑平刚才检查过了,顺子家的猪和狗被下药迷晕了,没啥大问题。 “你奶你爷嘞?” “我爷搁屋里睡哩,我奶去我三爷家叫人嘞。” 顺子的爷爷耳背,外头这么大动静可吵不到他老人家。 桑青问:“叔,我婶子没事吧?” 桑平眉头一皱,很是不耐烦,“用你操心?” 桑青神情讪讪。 顺子的眼睛又红了一些,“平叔,我们家丢了两头猪,有一头还是刚下了崽儿的大母猪。小猪娃子要是没吃的,饿坏了咋弄!” 两头猪那就是两个猪肚。 他得把猪肚给媳妇儿追回来。 桑青注意到桑平手上抓着一个东西。 “叔,你拿的啥?” 桑平抬手,手上是一个棕色的皮革钱包。 钱包湿答答的。 桑平:“我过来的时候搁院墙外头捡的,应该是那几个偷猪的人谁身上掉下来的。” 桑青抓着湿淋淋的钱包甩了甩,然后借着灶台里的火光打开钱包一看—— 钱包里一个能响的钢镚儿都没有。 桑青却有大发现:“里面有一张照片!” 第15章 哪有空手走亲戚滴 雨过天晴,虹桥万里。 清早醒来,余笙并没有立马起床。她的意识进入空间,发现前两天她埋苹果核的地方已经长苗了。苹果树的幼苗受空间里泉水、泥土和灵气的滋养,茁壮成长还散发着点点灵光。 长的真快啊。 说不定下次她再来空间,幼苗就长成小树了。 第一次尝试在空间里种植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余笙决定今后在空间里多种些东西。 听到堂屋的钟铛铛响了八下,余笙不紧不慢的起床。她可能是整个桑树村里起来最晚的那一个。 叔侄三人这会儿都在院子里忙。 看到余笙出现在堂屋门口,桑平连忙说:“你别出来,路不好走滴。等院里的泥晒干了再出来活动。” 经过一场大雨,院里院外的土地泥泞不堪。脚一落地,就陷泥里。不想把棉布鞋和裤腿搞脏,得换上好洗好晒的长筒胶鞋。 为了把余笙堵到堂屋里,桑平催赶云妮儿到她跟前。 “去去去,让你婶子给你梳头。” 云妮儿把梳子交到余笙手里,搬着小板凳乖巧的坐到婶子跟前。好巧不巧的,她幼小的身体就堵在堂屋门口。 刚给她盘了个小辫儿,余笙听到房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立马意识到有人在上面。 可桑平就在院子里,那上房顶的是谁? “青子在上面修房顶啦?”余笙又惊又怒,不由得攥紧了梳子。她责备桑平,“你咋让小孩儿爬那么高啊!” 桑平有些窘迫。 青子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 “婶子,我没事,就上来搭片雨布。”他还说了几句风凉话揶揄桑平,“我叔比我重,爬上来还不得把房顶踩插个窟窿。就他那腿脚,爬不爬得上来还不一定嘞。” 桑平最在意旁人在余笙面前笑话他是个瘸子。 尽管侄子那无心之话说得不是很直白,他听着也生气。 一怒之下,他挪走了架在墙边的木梯,对方房顶上的桑青骂道:“跟着外头人一起笑话你叔,吃里扒外的东西。以后你就搁房顶上吃喝拉撒吧,你要是敢下来,我弄瘸你的腿!” 房顶上桑青冒了个头,看叔真被自己气着了,忙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半天不敢吱声。 这时,余笙“哎哟”了一声。 桑平不顾一切的跑过去,神色紧张,“咋啦?” 余笙端着手。右手的手掌中间被梳子印出了一道明显的齿痕。 桑平心疼的对着她的手掌吹了几口气。 余笙没那么娇气,其实她一点都不疼,就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余笙凑近他小声说:“我饿了。” 桑平露出笑容,“我这就给你热饭去。” 待桑平进厨房,余笙和云妮儿从堂屋出来,把木梯挪回来原来的地方。 “青子,搭好赶紧下来。” 桑青哪敢啊。他探头探脑的往下面一瞅,看桑平不在,才敢去爬梯子,往下爬了一半,注意到桑平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吓得脚下胡乱一蹬踩着梯子往回爬了两阶。 余笙哭笑不得:“赶紧下来。去把你叔车顶上的雨棚擦干净,你那床被褥摊上去晒晒。” 夜里西屋漏雨,把桑青的床褥打湿了一片。 桑青挂在梯子上小心翼翼觑着叔的脸色。 余笙往他腿上拍了一下,“还说以后听我的,这都不听话了。” 桑青这才磨磨唧唧得从梯子上下来,去干婶子交代的活儿了。 余笙继续给云妮儿盘小辫儿,看青子干完了活又拿了钱央他去买豆腐。 桑青叫上云妮儿:“走,跟哥一块儿买豆腐去。婶子给你盘的头发多漂亮,不出去让人看看可惜嘞。” 云妮儿高高兴兴的跟哥哥一块儿出门。 桑平端着一碗撒了葱花点了香油的鸡蛋羹打厨房出来,还没到余笙跟前,就张嘴说:“你别老惯着他俩,惯得他们无法无天,你咋样也收拾不住他们嘞。” 余笙可不担心这个,一边在堂屋门口洗漱一边说:“俩孩儿都懂事,也怪叫人心疼的。你没发现么,云妮儿比青子还会看大人的脸色。你别老对他们那么厉害。” 搁下鸡蛋羹,等她洗漱回来,桑平抓起她的手,看她手上的梳齿印完全消下去了,还是很疼惜她。 他低头在这只手上亲了亲,“就你叫我最心疼。” 余笙脸一红,抽回手,羞嗔道:“不正经!” 桑平咧嘴大大一笑,自证清白说了一句:“没跟你搁一块儿的时候,我可正经了。” 余笙羞恼的嗔他一眼,半碗鸡蛋饭下肚,就听到外面有人叫: “三嫂——” 会这么叫她的,只有桑丽丽。 噔噔噔。 桑丽丽穿着不大合脚的胶鞋跑来,进门前又急切的唤了两声三嫂。 “丽丽。” 余笙要过去迎小姑子,却被桑平拦在堂屋门口。 桑丽丽跑来,满脸关切,“三嫂,你没事吧,我看外头谁家的院墙塌了一大片,没砸着你吧!” 她进巷子里来的时候路过顺子家被破坏的院墙,一下子就跟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一样,脑子里浮现出好些余笙被院墙砸到的片段,吓得心脏肝胆一颤一颤。 余笙心里一暖,拉着小姑子的手进堂屋来。 “我这不没事么。” 郭小军提着一大堆东西不紧不慢的进屋,也在意着顺子家的院墙,于是嘟囔了两句:“那谁家的院墙,倒那么大一片。猪圈都露出来嘞,也不赶紧砌起来。” 桑丽丽掏了一包干枣,“三嫂,都是给你买的!” 桑平佯怒道:“下回来再带东西,就不让你们进门嘞!” 桑丽丽娇横说:“这都是给我三嫂买的,又不是给你买的!让你去买,你懂个啥,你知道啥对孕妇最好呗!这都是我婆子叫我带来滴。我婆子知道我今儿要过来,昨儿冒雨跟小军一块儿去城里买滴。” 余笙:“昨儿送青子去城里考试,我跟你三哥也买了好多东西,家里真的啥都不缺。丽丽,下回别带东西了。” 桑丽丽:“哪有空着手走亲戚滴!” 看郭小军坐边上搓泛白的手,想来他提着这么重的东西走了一路,余笙不禁问道:“你俩没骑车来啊?” 郭小军:“骑嘞。河里发水,渡船都不开。早上过来的时候,到桥跟头才发现那边的桥被冲垮嘞,现在那边的桥只能走人不能过车,把警车都堵那儿嘞。我跟我嫂子又拐回去把三轮车放家才来的。要不然我俩早来嘞。” 桑平皱眉:“警车都堵住嘞?那桥啥时候垮的,你们知道呗?” 郭小军:“专门问了一下,住桥跟前的人说,清早河里发水的时候冲垮滴。” 桑平若有所思了一下,起身说:“我去顺子家一趟。你俩搁这儿跟你们嫂子说话。” 余笙嗔他一眼。 他不就是想让桑丽丽和郭小军把她困家里么。 顺子家丢了两头猪,已经报警了,本来是要等到派出所的人来取证后,再把倒的那片院墙砌起来。但是现在看来,派出所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 青子和云妮儿买豆腐回来了,看到桑丽丽和郭小军在,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会儿桑丽丽和郭小军坐堂屋里泡脚呢。余笙知道他俩走了不少冤枉路,就往洗脚盆里倒了些热水又兑了灵泉水,端去给他们泡脚。 郭小军还好。桑丽丽穿着不合脚的胶鞋走了那么多路,脚上磨了好几个血泡。 看小姑给婶子带了这么多东西来,为了体现婶子的一片好心肠,桑青提着豆腐大声说:“小姑你看,婶子知道你要来,专门叫我去村头买的豆腐。婶子先前就说你要多吃点豆制品,对你的身体好。平时我们都不吃这个。” “就你会说。”余笙笑道,“去拿一双你的新袜子给小军穿。” 她没有新袜子,只能给桑丽丽那一双她穿过的却是干净的厚袜子,看桑丽丽套上袜子就要穿鞋,又忙说道:“那鞋子不合脚就别穿了。咱俩的脚差不多一样大,你穿我的。” 余笙去屋里找了一双厚底的皮鞋擦干净拿出来。 鞋子一上脚,桑丽丽格外喜欢,“三嫂,你这皮鞋是你来的时候带过来的吧。这样式的,我还头回见,乡下没有,城里都不一定有卖的。” 余笙:“你喜欢就穿走吧。我带回来就没穿过,一直搁床底下的鞋盒子里放着。你三哥怕我扭脚,也不喜欢我穿跟这么高的鞋。” 桑丽丽心里那个美,“嘿嘿,那我穿走嘞。反正你有身子了你也穿不了。小军,好看呗?” 郭小军敷衍:“好看好看,嫂子你穿啥都好看。” 桑平提了两条处理好的大鲫鱼回来,挂到井边喊桑青来洗鱼。 郭小军好奇,问起隔壁院的事。 桑青讲了夜里的事,说的有些夸张,把桑丽丽吓得亲爹亲娘老天爷一通乱喊。 尤其是听到余笙险些被车撞到的那一段,桑丽丽惊的一下跳起来。 桑青指着他清早起来捡进院里的那把破烂伞,“那伞之前还有伞布,被车子轧得就剩几根伞架嘞。” 伞都被轧成那副惨样,这要是人被卷到车底下,不还得出人命啊!这种事要是摊在三嫂身上,那就是一尸两…… 桑丽丽不敢接着往下想。 她白着脸训斥余笙:“三嫂,让我咋说你!天那么黑还那么大的雨,你出去干啥!我三哥当过兵,身上是有功夫嘚,还对付不了几个小毛贼吗!” 桑平护妻狂魔附体:“用你说?昨天晚上我已经教训过你嫂子嘞。” 余笙不由得红了脸。 桑平也跟偷腥得逞的野猫一样笑得贼贼的。 见两人这般神态,桑丽丽愣了一下,接着恼羞成怒,扑过去薅着桑平的头发。她可是已婚妇女,咋可能想象不到三哥是咋“教训”三嫂的。 小姑子又羞又恼,恶狠狠的教训哥哥:“三嫂可是有身子的人,你还碰她!你再碰一个,我薅光你的头发赶你到少林寺当和尚去!” 桑平按着头皮,哎哟哎哟直喊疼。 堂屋里,欢闹声不断。 井边,桑青还在给郭小军将夜里的事,拿着叔夜里拾的钱包给郭小军看。 钱包里的那张照片是张全家福,照片里没有一个是桑树村的人认识的。 桑青拿着钱包,等着派出所的人来交给他们呢。可谁料到大桥被冲垮,派出所的车被挡河那沿儿了,警察同志到处联系施工队伍来抢修大桥。 郭小军看到全家福,认出主位上的男人。 “这不是老吹么。” 桑青惊了一下,忙把桑平喊来:“叔,小军叔认得照片上的这男滴!” 桑平顶着鸡窝头过来,“小军认得哪个?” 郭小军指着照片上坐主位上的男人,“这个。” 桑平神情严肃:“你确定?” 郭小军又认真得看了一眼,确定无疑道:“没错,就是老吹。他真名叫啥我不知道,好像搁南黑村住。我哥认识他。” 桑丽丽也过来瞧,只觉照片上的男人有些眼熟。“照片上这个男的我好像搁哪儿见过。” “老吹么。他家的庄稼地就挨着咱家的。”郭小军仔细说道,“嫂子,你忘了。去年收麦的时候,他搁咱家的麦场里开你玩笑,把你气的不轻,还老跟我哥吹他一年四季不干活也管混到钱。老吹老吹,老跟人吹牛,他的外号就是这么来滴。” 听他这么一说,桑丽丽想起来了,不禁愤怒非常:“对对对!这货就是个充大款的老流氓!” 桑平拿着钱包,隔着院子往顺子家方向喊了一声:“卫东!” “哎!”一声响应从顺子家传来。 桑青又喊:“过来!” 桑卫东是顺子二爷家的老幺,在辈分上大了顺子、青子一截,却也是十来岁,是个壮壮的小伙子。 卫东来这边,听说找到了偷猪贼的线索,脸上的嘟嘟肉一绷,横声横气的说:“去南黑村找这帮孙子去!” “我带你们去!” 郭小军要凑热闹,却被桑平劝阻: “你就别去了。南黑村离下榆村不远,你去了,他要是认出你,指不定会去找你麻烦。” 郭小军心下一怕,退缩在一旁。 卫东骂了几句脏话,出去叫了一帮人,还都抄着家伙。 锄头、铁锹、耙子——家里有啥杀伤性的农具,都叫他们拿上了。 卫东往桑平手里送了一把镰刀。 看到余笙出现在巷口,桑平忙把镰刀背到身后去。 “我去去就回来。” 看他们气势汹汹的,余笙不禁担心,好声好气的嘱咐道:“去了跟人家讲道理。” “嫂子放心吧!”卫东咬牙切齿:“我一定跟他们好好的讲道理!” 看顺子、青子几个小孩儿也抄家伙混在队伍里,余笙有些哭笑不得:“你们小孩儿跟着弄啥去。” 顺子大声说:“我要去!我家的猪崽儿还等着喂奶哩,我得去把我家的母猪赶回来!” “这算啥。”卫东也说,“我穿开裆裤的时候,成天跟平哥屁股后面找人打架…” 桑平暗搓搓的踢他一脚,然后对余笙憨笑,“中午饭之前,我们肯定赶回来。” 余笙偷偷的告诉身边的桑丽丽:“其实我也想去。” 桑丽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三嫂你就消停些吧,等你卸货了,你想干啥干啥。” 第16章 笙嫂子真有文化 一伙人手抄家伙事浩浩荡荡从桑树村出发,沿着河堤上走到桥跟前。 这会儿河桥还在抢修。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协助交警支队维持这一片的交通秩序。 到了桥跟前,桑平才知道这头的桥塌得有多厉害。 这边的河桥是石头垒起来的土桥,有好些年头了,年年被大雨过后暴涨的河水冲垮。年年修,还是年年垮。 土桥两头都还是好的,就是靠中间段的边侧豁了好大一个口子,另一侧好着的那边还没有一辆大车的轮胎那么宽。难怪桑丽丽和郭小军说只能走人不能过车。这桥怕是走个人都有掉到河里面的危险。 桑平看得直皱眉。 他对身边的卫东遗憾道:“我还说等晴了带你嫂子进城转转嘞。” 看着桥下的急流,卫东阵阵唏嘘:“你看河里的浑水搁桥底下滚得多厉害,怪吓人嘚!人走过去要是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掉下去,那真的是一下就被水冲跑嘞,下河摸都摸不着!你还想跟嫂子进城,老老实实搁家待着吧!” 虽然这座桥不是通往县城唯一的一条路,却是河这沿儿附近村落的乡民进城去能走的最近的那条路。 这也是去南黑村最近的那条路。 “喂,你们弄啥的!”一名警察同志看他们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走过来吆喝他们,走近了仔细打量他们更觉得他们一个个来者不善,于是威严十足的质问他们,“你们都是哪个村的,抄着家伙干啥去呢?” 哐! 也不知道谁经不住吓,手里的家伙掉地上了,闹出的动静把周围一圈人吓得同时打了个激灵。 警察同志停那儿不再往前去,对他们虎视眈眈,手往腰间的警棍摸去。 桑平把镰刀推给卫东,去跟警察同志交流。 了解情况之后,警察同志急切又愁苦道:“你说的事我有印象。所里本来派人往你们村去的,后来又紧急把我们召回来。你看桥塌成这样,我们哪有空记着你们村丢的那两头猪的事诶。晌午掉下去的一大人俩小孩儿到现在还没捞上来嘞!我们所的同志都往河下游去捞人嘞!” 桑树村的人面面相觑。 还真出人命了! 啪!卫东更是重重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桑平跟警察同志打商量:“警察同志,您看能不能这样。你们派个人跟我们几个一趟去南黑村把两头猪要回来。我们村丢猪的人家家里也有俩小孩儿,俩孩儿的学费都是爷爷奶奶辛苦养猪赚的。我们剩下的人留这儿给你们搭把手。” 警察同志被动之以情,但是在答应之前向他们提出一个条件——放下手上的家伙事。还答应开警车带他们去南黑村。 但是除去驾驶员之外,车上最多坐四个人。桑平坐副驾。卫东比较壮,一张屁股占了后面一大半位置,青子和顺子俩孩儿挤在他边上显得那么可怜瘦小。 兜了好大一圈,他们才把两头猪完完整整的找回来。 把猪赶回来后,他们听说落水的大人和小孩儿已经被捞上来了,令人惋惜的是都没能救回来。 热心的警察同志送他们回桥那头之后就把两边的路封了。 桑平到家后就跟桑丽丽和郭小军说:“这两天你们别回去嘞,那头的桥正修着哩。” 桑丽丽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顺子家的猪找回来没?” “找回来...” 桑平还没说完,就被桑青抢过了话: “赶回来嘞。那个老吹真的是个癞皮狗,我把钱包还他的时候,他非说钱包里两百块钱不见嘞,要讹我哩!” 桑丽丽:“娘嘞!那货咋恁不要脸!” “嘿,到最后他钱包都没要着。”桑青幸灾乐祸道,“那钱包被警察蜀黍当成证物收起来嘞。就算里头有钱,他敢从警察手里要呗。” 余笙温笑道:“猪找回来就好。” 她记得重生前顺子家确实丢了一次猪,大猪小猪全被偷了,但她具体记不清是啥时候发生的事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顺子奶奶坐猪圈边撕心裂肺的哭声。顺子家的猪被偷之后,一直没有找回来。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顺子奶奶不得已把家里的电视卖了... 一定是因为她重生的关系,导致这些事发生了某种程度的改变。 “小姑,婶子,我给你们说个事儿——”桑青神神秘秘、阴气森森道,“我们从桥那头回来的时候,听说有人掉河里淹死嘞,一个大人俩小孩儿...啊呀!” 桑青捂着脑袋惨叫一声。 桑平曲着手指用指关节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头,“欠揍吧你,回来就说这事儿吓唬你婶子!” 余笙真被惊吓到了,脸都白了几分,“咋回事啊?” 桑丽丽不觉稀奇:“肯定是发水被冲走了呗,年年这时候都有这样的事。” 余笙愣了愣,继而颓丧。 桑丽丽说的没错—— 年年到了汛期,河头上都有淹死人的消息传出来。 桑丽丽情绪化的声音在余笙耳边响起: “爹娘在的时候,一到下雨那几天,从来不让我们在外面跑,尤其是不让到河堤上去。下那么大雨,桥都塌成那样嘞,大人还带着小孩儿从上面过,那真的是去作死!” 郭小军:“这桥得两天修。” 桑丽丽:“修好了,再发水,它还是照样塌!哪一年不是这样。修座质量好点的桥也不会这样。” 她这话大有埋怨的意思。 “桥本身不是主要的问题。”余笙心不在焉的择菜,“不想办法加固河床,哪怕修一座钢筋架起来的桥,该倒它还是照样倒。” “啥啥啥?”桑丽丽没听明白,“加固河床?” 余笙耐心道:“那河床两边没有一点加固措施,本来还有几棵树的,都被砍掉改成庄稼地了,河里的水一上涨,冲刷掉河床上的土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河道两边变得越来越宽。河道一宽,支撑不住桥身,洪水一冲过来,那可不是把桥给带倒了。桥就那么大,又不会变长也不会变短,失去河床的支撑,啥时候都是一座危桥。” 郭小军羡慕说:“笙嫂子真有文化。” 余笙有些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向县长写信反映这件事。” 桑丽丽诧异的瞠目。 给县长写信,她这辈子都想不出来这样的事。 她三嫂厉害啊! 第17章 看诊 余笙写了一封求助信,请求县长重视渝县的农村建设,并在信中提出了加固河床整修大桥的建议。当天下午带着小孩儿们跟桑丽丽出去赶集的时候,她把信寄出去了。 集上好多人都在谈论桥那头死人的事。 桑丽丽背着几个小孩儿,偷摸的跟余笙说:“三嫂,你文化高,你帮着说说小军呗。小军这孩儿懂事是懂事,就是不好学习,初中没上完就自个儿跑回家嘞。家里人咋说,他都不回学校继续念书。他就是出去打工,像他这么大儿的,不是熟人谁要他啊。他也吃不了那个苦。去年你没来的时候,三哥带他去砖厂干活儿。他心不在焉的还笨手笨脚,抛砖的时候被砸住头,弄那么大一个血口子,现在还留着疤哩。我这回来,我婆子就嘱咐我,要我好好把这些话带给你,你帮我们好好说说小军。” 桑丽丽的话中带着讨好和信赖。 这让余笙很有压力。 “我试试吧。”她答应下来,却没有把话说太满。“他要是不听我的,那我也没办法。” 桑丽丽:“你只管试。” 余笙指着她的肚子,“你的事也得抓紧。你要是能怀上,你婆子更高兴。” 桑丽丽咧着嘴笑得跟朵花一样:“我要怀上再加上小军复学,那我婆子更更高兴。” 余笙挨紧她小声说:“我跟顺子奶奶打听过了,涵洞那边有个老中医给看得特别准。我带你去看看。” 桑丽丽退怯道:“我不敢。真要是看出我有个啥毛病,那多吓人!” “有我陪着,怕啥。” 余笙回头交代青子看好妹妹,就携桑丽丽往涵洞那边的医馆去了。 到了医馆,请老大夫摸了脉、看了舌苔,又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桑丽丽就被确诊了—— “你这是内火过旺。”老大夫说,“不用给你把脉,我就看出来嘞,说话中气十足嘚,走路风风火火嘚,你看你脸上那么些痘...” 桑丽丽按着肚子忧虑的问:“那老大夫,这影响我怀孩儿呗?” “你就是怀上,也难保住。” 老大夫还真说准了。 在余笙重生前,桑丽丽的头一胎就没保住。她和她婆子关系不睦就是从这儿开始的。她第二胎过了多少年后才怀上的。 听老大夫那么说,桑丽丽忧色更重。她就怕会是这样。 余笙安抚她:“别担心。你这可以调理回来。” 桑丽丽惊喜却有些不敢相信:“真滴?” “你听老先生咋说。”余笙冲老大夫友好的笑笑。 老大夫道:“我给你拣几副药,早晚煎服,一副药能吃两次。你这光吃药还是不行啊,得管住自己的嘴,多吃些清淡的...” 桑丽丽抢着说:“我三嫂跟我说过这个,要我忌嘴,多吃些豆制品、鱼虾、时令蔬菜和水果啥滴,我都记住嘞。” 老大夫慈祥的笑笑。 在老大夫抓药的时候,余笙问:“老先生,您这儿有熬中药的罐子呗?” 老大夫:“我这儿有啊,都是自己用的。你要新的话去集上。集上有卖滴。” 付了钱拿上药,正要走的时候,余笙被桑丽丽拉住。 桑丽丽把她拉到老大夫跟前,“老先生,您也帮我嫂子看看呗。” 余笙拗不过这个小姑子,就让老大夫摸了脉。 手搭上余笙的脉搏,老大夫捋着胡须笑着道了一声“恭喜”,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跟你这个小姑子的情况刚好相反,她是内热,你是阴虚。最近吃饭咋样?” 余笙:“还行。” “行啥行!”桑丽丽的手按在余笙的肩膀头处,“三哥说你最近没啥食欲,嘴还挑得厉害,稍微油点的东西就吃不下。大姐来那天,你还吐嘞你忘啦。” 老大夫打量余笙,“你是外地嫁过来、没来多久吧。那难怪了。你这刚怀了孕再加上水土不服,当然食欲不振。这可不行,你得吃啊。你这营养跟不上,肚子里的宝宝咋会健康嘞。” 桑丽丽格外担心:“那老先生,也给我嫂子开些药呗。” “噫。”老大夫被她这话吓一跳,“她可不能胡乱吃药,她只管敞开胃口吃些营养的东西就行嘞。” “你这是孕早期,可不能行房哦。”老大夫又补充一句。 余笙脸上微微一红。她这是羞的。 桑丽丽也红了脸。她这是气的。 桑平开着三轮车打砖厂回来,经过市集的时候,把中午他放在这儿的几个又载上。 桑青一上车就告状:“叔,你看我婶子买多少东西。衣服、鞋子、布子...光那头花儿,婶子就给云妮儿买了好几对,皮筋儿买了一大把!净花冤枉钱!我拦都拦不住!” “又没花你的钱,你心疼啥。”桑平毫不留情的戳穿他,“敢情是你婶子给你买的少嘞,你心里不依你嫂子了是吧。那天送你去城里考试,你婶子给你买多少东西,那时候你咋没说你婶子花钱多诶。” 桑青耷拉着脸,抬手戳着云妮儿的额头,没好气的说:“看婶子对你多好,你要是敢不听婶子的话,以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嘞!” 桑丽丽跟桑平夸余笙:“三哥,三嫂真大方。今儿出来没让我花一分钱。” 余笙笑:“花的还不都是你三哥的钱。” 她旁边的桑平憨笑着宠溺道:“那我的钱不都是给你花的啊。” 余笙甜甜一笑。 桑丽丽被添了一嘴狗粮,但是看到哥嫂和睦,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刚出市集口,一个年轻女子突然冲到车子跟前来,张开膀子拦车。 桑平猛地踩了刹车才没有撞上去。他手臂横在余笙身前,以防她受惯性影响。 年轻女子透过挡风玻璃看着桑平,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平子,我去砖厂好几回都没有找见你,你这几天哪儿去了呀!” 是吴兰兰。桑平和桑丽丽的青梅竹马。 吴兰兰比余笙还大上一岁,至今未婚。她这个年纪还待嫁闺中的乡下女子都算是老姑娘了。 吴兰兰打小儿就喜欢桑平,等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等桑平把她娶回去,可她没等到意中人不说,还眼睁睁看着心仪之人娶了别的女子。为这事儿,她可没少闹别扭。 桑丽丽跟她关系好,也帮着闹了几回。 不过她现在有些转变。 桑丽丽担心吴兰兰的出现会影响哥嫂的关系,就让桑平载着其他人先走,她下车去应付这个至今未对三哥死心的老姑娘。 第18章 喜欢种地也行 看到桑平开着三轮汽车扬长而去,吴兰兰撒丫子跟后面追了一段。 “兰兰!”桑丽丽喊住她。 看车子越跑越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吴兰兰气急败坏的跺跺脚,一脸埋怨的拐回到桑丽丽身边。 她迁怒道:“你哥咋回事,理都不理我!” 桑丽丽:“你没看见我三嫂搁车上啊。” 吴兰兰愤愤不甘:“要不是那女的插足,坐你哥旁边的人能会是她吗!” 桑丽丽不高兴听她这话,竭力维护余笙的名誉:“啥插足不插足滴,你别胡说八道,我三嫂不是那样的人!” 吴兰兰信誓旦旦:“她一个外地来的,迟早跟你那大嫂一样跑到野男人怀里去。你不相信,咱们就走着瞧吧!” 桑丽丽有些生气,推她一下,“你咋恁爱毁我三嫂的名声哩!” “她的名声还用我毁?”吴兰兰嗤鼻,“你知道见过她的人都咋说呗,说她是妖精转世,专门来克你三哥嘚!” “放你娘的屁!”桑丽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还气得跺了一下脚。 吴兰兰注意到她脚上的皮鞋,双眼蓦地一亮,“哎哟,你这鞋子好看啊,还是皮的,给我穿穿呗!” 桑丽丽有些小得意的向她炫耀:“我三嫂给我的。” 她可不舍得脱下来给别人穿。 一听这鞋的原主是余笙,吴兰兰的脸往下一拉,恼恨得掐了一下桑丽丽的胳膊,“她给你一双鞋就把你收买啦。我跟你还有你哥多少年的感情还比不上这一双鞋!?” 桑丽丽突然觉得这双鞋有些挤脚,一想到三嫂对她的好都是假装出来的,她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儿,身上其他部位也跟她这双脚一样不得劲。 吴兰兰盯着她脚上的皮鞋,眼里的光比那鞋上的油光还要闪亮。 她打定主意说:“你把鞋换给我穿,我走到你家去气气你嫂子。” 桑丽丽不可思议,用力将她推远还决绝的放出话来:“吴兰兰,我当你是好朋友,但你要是去破坏我三哥跟我三嫂的关系,我饶不了你!” 吴兰兰愣在原地看着桑丽丽愤然远去的背影,头一回觉得这个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朋友那么陌生。 桑丽丽到家门口,小心翼翼的往院里面探了一下脑袋,没有发现余笙因为吴兰兰的出现而跟三哥闹脸子,这才放心的进门。 桑平和郭小军在井边洗菜。 青子在写作业。余笙和云妮儿在他旁边盘毛线。 “小军,你今年多大了?”余笙问。 郭小军:“十五嘞。” 余笙:“青子十二,那你也没比青子大多少。” 桑青昂起头来,“我过两天才十二。” 桑平瞥他一眼,“你婶子说你多大你就多大。” 桑丽丽过去按了一下青子的脑袋,“你这是提醒你婶子你生日快到了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那么一说。乡下小孩儿哪个正儿八经过过生日诶。”桑青嘴上这么说,可还是能让人听出来他很期待过生日。 桑丽丽把他得脑袋按作业本上,“写你的作业吧!” 余笙看着桑青笑了笑,转而又对郭小军说:“小军,你咋不上学了?” 郭小军赧然道:“我就不爱学习。老师讲的那些东西,我也听不进去。我就感觉坐教室里还没我搁地里干活儿得劲。” 桑丽丽忍不住插了句嘴:“你不爱学习,打工又不卖力,那你喜欢干啥?” 郭小军:“我就想种地。” “三嫂你听,一问他就这样说。”桑丽丽都快没脾气了。 桑平帮着说了几句:“种地也有闲有忙的时候诶。你看我们隔壁顺子家里,他爹娘搁外地打工,农忙的时候回来,忙完了又出去挣钱。” 郭小军执拗道:“我就喜欢种地嘞。” 余笙重生前,郭小军就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虽然能够自给自足,但日子过得并不是多富裕。他自己钻研一些种植技术,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连个对象都没有,奈何他知识有限很多资料都看不懂,绕了许多弯路。所以他很多时候后悔曾经没有好好上学。 “喜欢种地也行啊。我支持你。”余笙投其所好,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你知道咋样才能提高粮食的产量吗?咋样才能种出反季蔬菜吗?知道啥是绿色无公害的农产品吗?知道无土栽培咋样才能让庄稼长得好吗?” 郭小军被说蒙了,“笙嫂子,你说啥?无土栽培?不用土还能种出庄稼?” 余笙:“那可不。土地资源和空间资源一结合,再加上稍微高端一点的种植技术,能让粮食的产量翻好几翻。” “土地资源…空间资源…结合…你说的,我都没听过。”郭小军十分感兴趣,“笙嫂子,你跟我讲讲呗。” “这不是我的专业,我也不懂。”余笙紧接着又说,“我知道几所很好的农业大学,就是专门研究这些的。” 郭小军放下了手里的菜,“大学,我管去呗?” “管去啊,但是你得上学,初中考高中,高中考大学,还得好好学,把成绩抓上去,尽量让自己的知识储备丰富些。你这字儿都没认全,大学可不会收你这样的学生。” 郭小军张大双眼,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十分厉害。他突然有一种迫不及待想回到学堂的冲动,但是一想到昂贵的学费,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到大学那得不少学费吧。” 余笙:“你要是能学出来,学费的事还用你操心吗。你当你两对哥嫂是摆设啊。再说了,大学里有奖学金,助学金,你要是能拿第一,学校还给你免学费。” 郭小军再次张大眼,“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桑平笑说:“你嫂子就是念过大学的,她能骗你吗。” 郭小军蠢蠢欲动,“那我…那我学!我好好学,回去我就跟我妈说,让她把我送回学校去!我要考高中考大学,考农业大学!” 他越说越激动,脸都红了。 余笙笑说:“这一院子的人可都听见了啊,将来你要是泄气,看我们笑不笑话你。” 郭小军斩钉截铁:“只要能学会你将才说的那些,我咋样也得好好学,让最好的农业大学收我这个学生!” 桑丽丽高兴坏了,马上跑去村长家里,一个电话打到下榆村的村长家,给婆子报告了郭小军答应复学的喜讯。 第19章 小姑子痛骂自己 晚饭的时候,院里可热闹。 好些个街坊端着碗饭往桑平家院里来边吃边撇话儿。卫东更是端着碗从村那头过来。 听众有了,舞台有了。桑青开始表演了,细说起夜里他和叔婶遭遇偷猪贼的情形。 说到余笙打着破伞从院里出来险些被偷猪贼的车撞到的那一段,桑青捏着兰花指跟扭捏的大姑娘似的掐着嗓子尖细的叫了两声: “啊!” “呀啊!” 学了两下,桑青觉得不像,“我婶儿叫唤的那劲儿,我还学不来。” 大家伙被他逗的哄堂大笑。 桑平气急败坏得撵着他屁股后面抽他,“笑话你婶子,我看你就是欠打!” “打打打!”卫东在边上搅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青子那嘴欠的很,把我们家顺子都带坏嘞。” 顺子仰着小脸儿澄清道:“我可没跟他学。去城里笙婶子给我买鞋又给我买吃滴,对我可好。我可从来没说过笙婶子的坏话。” 顺子奶奶笑说:“这点小场面就把平家的吓住嘞,那要换作是丽丽,她当时能追上车把那几个贼从车上拽下来摁到地上打!” 卫东附和:“那可不!” 顺子奶奶和卫东都对桑丽丽的个性很了解,毕竟一个是看着她长大的,一个跟她一块儿玩到大的。 桑丽丽暴脾气上来,大放厥词道:“谢天谢地,他们幸好没有遇上我。遇上我,我让他们连这个村都出不去!” “你看你厉害那样儿。郭正军咋能受得了你。”桑平对此表示不能理解。 卫东:“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平哥喜欢笙嫂子这样温温柔柔的,那郭正军就喜欢丽丽这样风风火火的。” 顺子奶奶用小眼神儿瞥着他:“过两三年,卫东也该娶媳妇儿嘞,给我们说说你喜欢啥样的呗。” 卫东腼腆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还等着笙嫂子给我介绍个城里的姑娘嘞。” “你以为所有城里的姑娘都跟你笙嫂子一样愿意嫁到咱们穷乡下来呀。”顺子奶奶虽然是在调侃儿卫东,但说的也是一种实情。 城里人瞧不起乡下的,乡下的瞧不起掏粪的。 夜幕降临,大人小孩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余笙端着脚盆进东屋。 一看到她出现,桑平手忙脚乱了一阵,把手上一样东西放到了床底下。 “藏啥呢?”余笙可看见了。 “没、啥都没有!”桑平否认。 余笙脸一板佯怒道:“拿出来!” 桑平秒怂,慢腾腾的把藏床底下的红花油拿出来。 余笙神情一紧心口一痛,忙放下脚盆蹲在他脚边,“是不是脚又疼了?” “没有没有。”桑平连忙说,“你给我抹了一回,我觉得还挺舒服滴…” 隐隐还有复原的迹象。 余笙嗔他一眼,然后把脚盆捞过来,“脚放进来。” 这脚盆里的水是烧热的灵泉水。 双脚探进热水里,桑平一开始觉得右脚脚踝处遍布胀胀的刺痛感,接着痛觉向身体的其他部位传递,他整条右腿都有些麻木了,还出了一身汗。疼过之后,却很舒服。 似乎有一股热流涌入脚踝,全身都暖洋洋的。 二十分钟后,余笙拿布子给桑平擦干脚,往手心里倒了些红花油,聚了些空间里的灵气在手掌上,然后快速将红花油搓开,紧接着按摩到桑平的右脚上。 呼啦! 东屋的门帘子突然被撩开。 桑丽丽出现,瞪着眼睛对床上的两人虎视眈眈,看到哥嫂不是在做那档子事,才放松了神情。 桑平使唤她:“去把哥的洗脚水倒掉。” “你自己不会倒啊,又不是没长脚没长手。”桑丽丽嘴上埋怨,还是老老实实的端起了脚盆出去泼水。 之后,桑丽丽又来了几回,都是在余笙和桑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搞得跟突击检查一样。 她再来时,桑平烦了:“你弄啥嘞,一会儿一趟一会儿一趟的!再这样,我把你关院门外面去,你就搁路上睡吧!” 桑丽丽毫不示弱:“我就是专门看着你滴,你要是敢碰三嫂一下,我薅光你头发!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桑平恼得要从床上跳起来踹她。 兄妹二人拳打脚踢的隔空掐起来。 余笙哭笑不得,“你俩别闹了,赶紧睡吧。明儿青子还要起早去上学呢。” 桑丽丽回西屋之前,给了桑平一个眼神和一个表情让他自己去体会——她时时刻刻都会留意这屋的动静! 余笙:“丽丽,早点睡。明儿清早起来嫂子给你煎药。” “哎!”桑丽丽的声音从西屋传来。 桑平握着余笙的手,轻声道:“丽丽不是小孩儿嘞,你不用惯着她。你给她买的那药,明儿让她自己弄。” “丽丽没煎过中药,将才还问我药材入锅之前要不要洗。她回娘家又是帮着做饭又是帮着打扫,已经够勤快了,你还动不动央她干这干那,没有你这号当哥哥的啊。”余笙跟小老太婆一样在桑平耳根子前念叨,“爹娘不在,能帮衬丽丽的就只有咱们了。咱们就是她的靠山。她在娘家好,在婆家就有脸面。丽丽重感情,三哥三嫂的叫着咱俩,可见她心里还惦记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这个三哥,是唯一在她跟前的,也是唯一能让她依靠的亲人,你别见了她就吊着脸子。她要是怕了你,还敢进咱家这个门呗。那她以后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你让她到哪儿去…” 桑平轻轻拍打着她,哼着催眠的小曲,宠溺的看她昏昏欲睡。 余笙终于支撑不住,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之中。 嘶——嘶—— 堂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桑平以为闹耗子了,轻手轻脚的去看,才发现是桑丽丽坐堂屋门口偷偷抹眼泪呢。 三嫂的那番话,她一字不落都听到了,心里深受触动,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一想到以前自己是咋样对三嫂的,她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三哥…”桑丽丽咧嘴哭出声来。 桑平立马指着她,瞪着眼凶恶道:“憋住!” 桑丽丽忙闭住嘴,止住了哭声。 桑平打开堂屋的门,把她放了出去。 嘶—— 桑丽丽搁院里擤了好大一把鼻涕。 “三哥,我不是人!”桑丽丽哽咽了一下,不断在心里痛骂自己,愤恨自己说,“你把三嫂迎进门来的那天,我帮着兰兰错点儿搅黄了你们的婚宴,害得三嫂被那么多人笑话。这哪是人干的事!没想到三嫂不记仇,还对我这么好!” “都过去多久的事嘞,我跟你三嫂都忘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桑平给她递了条毛巾,放轻声音语重心长对有所悔改的妹妹说,“你搁婆家受委屈了,你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就能到这儿来。你三嫂大老远嫁过来,她搁这儿受委屈,你让她到哪儿去?以后少气些你三嫂吧。” 桑丽丽把沾满眼泪鼻涕的毛巾甩给他,凶神恶煞得警告三哥:“你要是背叛三嫂,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桑平哭笑不得,捏着粘哒哒的毛巾,“你看你把我擦脚的布子弄滴!” 桑丽丽神情凝固,两秒之后反应过来,气得满院追着桑平又掐又打:“你不是人,竟然拿擦脚的布子给我擦脸,我说布子上咋有一股味儿!” 第20章 吴兰兰操闲心 清早一起来,郭小军就催着桑丽丽一块儿回家。主要是他看青子背书包去上学,他也按耐不住想要重回学堂。 桑丽丽恼了他几句:“以前全家人说要送你回学校,你死活不愿意。现在捉急嘞。你现在捉急有啥用,半个学期都过去嘞,你回去上课跟得上呗。你去问问三嫂咋弄。” 余笙这会儿正搁红泥炉子旁边看着煎药的火。家里没有这种煎药的小炉子,这炉子还是桑平清早起来去顺子家借的。顺子奶奶还送了三块蜂窝煤。 郭小军过来腼腆的唤了一声“笙嫂子”,紧接着问:“我回去上课,要是跟不上咋办哩?” 余笙耐心道:“你是初二刚开学不上的吧,这都过去半学期了,你现在回去肯定跟不上。不慌着复学,到九月份再开学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你趁这段时间把小学初一落下的知识补回来。哪怕复读一年,也不要顶着压力硬上。等青子中午放学回来,我让他把他以前用过的小学课本找出来,你温习温习。” “成。”郭小军抓抓脑袋,“听笙嫂子滴。” 余笙:“那头的桥不是还没修好么。等修好了,你和你嫂子想回去,让你平哥开车送你们。” 郭小军高兴的应下:“哎。” 桑平和云妮儿送青子上学回来了。 桑平提了一只竹编的笼子。笼子里挤了一堆什么东西叽叽喳喳的叫。 “哪弄那么多小鸡儿哦?”桑丽丽格外惊喜,“三嫂你快来看,三哥抓的小鸡仔儿!” 一笼子都是嫩黄毛的鸡崽儿。 桑平将竹笼放倒在地。 前面一排小鸡仔儿探头探脑的查探一番,又叽叽的给后面的小鸡子叫了一阵,似乎在说: 这家还不错。 最前头的小鸡儿展开幼小的翅膀跑出来,后面跟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桑平:“回来的时候看贺庄村头有人拉了一大车鸡崽儿搁那儿卖,我就抓了几只回来,给你三嫂养呗。反正她搁家里闲着也没事。” “哎哟,你真会给三嫂找活儿干。”桑丽丽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十对。“二十只!?你是要累死三嫂啊!!” “多了你拿走几只呗。”桑平说,“天暖和嘞,院子里的虫子也多嘞。你三嫂怕虫子,尤其怕蚯蚓啊蜈蚣啊那种长长的软软的虫子。” 桑丽丽不可思议:“蜈蚣就算嘞,蚯蚓有啥好怕嘚!” “她可怕的狠。”桑平轰赶脚边的鸡子,“去去去,叨虫子去。把虫子都叨走。” 桑平在院墙边的麦秸垛侧面掏了个鸡窝。 那么大一个鸡窝,云妮儿都管钻进去。 余笙把桑丽丽叫屋里来喝药,又拿皮尺给郭小军量了肩宽臂长腰围和身长,用昨个儿跟云妮儿一块盘好的灰色毛线在毛衣针上起了百十来针,预备给郭小军织一件毛线马甲。 桑丽丽坐她旁边,一边学一边和云妮儿盘毛线。 “丽丽!” 听到吴兰兰的声音打院墙外面传来,桑丽丽脸色一紧,忙把毛线团放筐里起身出去。她想把吴兰兰拦门口,可还是慢了好几步。 吴兰兰不请而来,进门扶着墙边脱了一只鞋,“丽丽,快把你的鞋给我穿穿。” 她还惦记着桑丽丽脚上的那双皮鞋,在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踩进那个水沟里了,布鞋被泥水打湿透了上面脏污一片。 桑丽丽咋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她都怀疑吴兰兰是故意把鞋打湿的。 桑丽丽把来时穿的胶鞋拿来给她。 吴兰兰不愿意,“我想穿你脚上的那双。” 桑丽丽更不愿意,张口就怼:“光想穿好滴,哪有那么多好鞋给你穿。你不穿胶鞋是吧,那啥鞋也没得你穿滴!” 看她要把胶鞋拿走,吴兰兰一把拦住,“诶诶,谁说我不穿。你给我放那儿。” 桑丽丽把胶鞋丢她脚边。 吴兰兰磨磨唧唧的把胶鞋换穿上,目光蠢蠢欲动的往桑丽丽脚上的皮鞋瞅了好几回。昨天她搁集上转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卖这样鞋的。 她还没歇了那心思,捞住桑丽丽得胳膊好声说:“以前咱俩的鞋都是换着穿滴,你把你那鞋给我穿两天呗。” “想得美!”桑丽丽挣开她的手,不耐烦说,“那胶鞋我送给你嘞,你赶紧走!” “我刚来你就撵我走。”吴兰兰有些生气,堂而皇之的闯到院子里头。“我不走!我鞋干了再走!” 桑平搓了一簸箕谷子打粮仓出来,抖了抖吹掉谷壳儿。谷壳儿飞落地上,招来一群小鸡仔儿。 噔噔噔。 吴兰兰踩着胶鞋欢欣的飞奔过去,脸上的笑容比今儿的阳光还灿烂。 “平,你好长时间没上我家玩去嘞。” 桑丽丽有些捉急,怕三嫂误会了吴兰兰的话,于是忙说: “我三哥啥时候也没去过你家呀!” 桑平对吴兰兰啥表示也没有,扬脸对桑丽丽说:“把兰兰的鞋拿炉子边去烤烤。” 桑丽丽反应过来。 对对对,赶紧把吴兰兰的鞋烤干,让她穿上走。 余笙用孩子气的声音:“云妮儿,去屋里给你兰兰阿姨搬个板凳坐。” 云妮儿还没盘的毛线搁框子里放好,乖巧的去堂屋搬了把小板凳出来。 吴兰兰打量云妮儿,转头对桑平说:“平,你把云妮儿从你老大姐那儿接过来啦?” 桑平不看她:“你嫂子让接过来嘚。” 吴兰兰又问:“啥时候送走?” 桑平:“啥时候也不送走。” 吴兰兰瞥一眼太阳底下正专心打毛衣的余笙,脸色瞬间就难看下来,说话的口气也不甚好听:“我还以为城里人多懂事嘞。她让你把云妮儿接来你就接啊。你带着你老大哥家那个还在上学的儿子已经很不容易嘞,你再多养个小累赘,那你哪顾得过来。家里的担子都在你一个人身上,她也不为你考虑。你别忘了你还有个砖厂啊。” 桑平皱眉说:“青子和云妮儿都是你嫂子在带。” 桑丽丽怼吴兰兰:“这都是我们家的事,你操那么多闲心干啥。” 吴兰兰振振有词说:“你也不想想,你大嫂都吃不了这个苦跟人跑嘞。你三嫂那样儿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滴还打那么老远的地方嫁过来,迟早也跟你大嫂走一样的路子!” 桑丽丽黑着脸:“那不正如了你的意么!” 桑平斥道:“你俩胡说八道啥呢!” 吴兰兰跟他强调:“我说真的啊,你想想你大嫂——” 桑平寒着脸愤声说:“人都走多长时间嘞,青子和云妮儿都不想,我想她弄啥!我媳妇儿又不是我大嫂那号的人。再让我听到你瞎胡说,我扯烂你的嘴!” 吴兰兰愤愤不甘,尤其看到坐那儿打毛衣的余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窝着的火气着实无处安放也无处发泄,把她憋屈坏了。 郭小军骑在板凳上看余笙织的那毛衣,眼里有喜欢也有期待,“笙嫂子,你打得真快。” 一圈完整的花样都织出来了。 “哎呀,真的!”桑丽丽起身还没多大会儿,转眼再看时就发现马甲的下摆都出来了。 余笙笑问:“好看呗?” “好看好看!外头卖的都没有你打的这样式的。”桑丽丽坐过去,越看越心动,于是讨好余笙,“三嫂,你也给我打一身呗。” “有你的。”余笙说,“你要是不急着走,这两天我就给你打出来。” 桑丽丽:“不急不急。” 余笙:“那赶紧盘毛线。” 桑丽丽和郭小军赶紧动手盘毛线。 吴兰兰撇嘴:“嘁,有啥稀罕嘚!” 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余笙的手上看。 第21章 看嫂子占上风就放心了 鞋都烤干了,吴兰兰还没舍得走,被桑平吓唬了几句,变老实很多,安安静静的坐那儿看余笙打毛衣。 桑平将搓好的谷子炒熟捣碎做成饲料储放起来。这以后就是喂小鸡儿的饲料了。 去堂屋看了一下钟,桑平出来后跟桑丽丽说:“青子快放学回来嘞。丽丽,咱俩做饭。” 吴兰兰可是找到机会:“嫂子咋不做饭诶?” 桑丽丽:“你没看我三嫂正忙呢啊!你还不赶紧回去做饭去,你要是再不勤快,你二哥也不让你住他那儿嘞!” 吴兰兰原本跟她大哥住一个院儿。她大哥结婚以后,她搬去二哥那院儿。她二哥早到了结婚的年纪,但是眼高于顶还成天游手好闲,相了几次亲都没谈成。她二哥再不靠谱也是要成家的。等她二哥成了家,吴兰兰要是再不嫁人,那她就是吴家的累赘,真没地方能容下她了。 吴兰兰寻不到好人家,心里也捉急,更重要的是她对桑平还抱有期待。 闻到香味,她钻厨房,掀开盖子看到一锅的鲫鱼豆腐汤,开始猛吞口水。“我把我二哥叫来,咱们一块儿吃吧,也省的我回去做嘞。” “你搁我们家也太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了吧!”桑丽丽抢走盖子重新扣锅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走走走,赶紧走,以后别来打扰我三哥跟我三嫂!” 吴兰兰火大道:“丽丽,你当我是外人?咱们二十多年的感情白瞎啦!” “二十多年的感情也没有你这样连天搁人跟前败坏我三嫂名声滴!”别说吵架了,就算动起手来,桑丽丽至今也没输给过谁。“动不动就把我三嫂跟我大嫂搁一块儿说,弄得我三嫂现在都不好意思出门嘞!我三嫂嫁过来那天,我真后悔跟你一块儿来这儿砸场子让全村的人都来看笑话!你还是醒醒吧,我三哥可看不上你这号的人!” 桑平去村头卫东家割猪肉,还没回来。 余笙过来劝:“你俩好好说,别吵架。” 吴兰兰正恼火,为泄愤过去推了余笙一把,尖锐的嗓音响彻厨房:“有你啥事儿!你哪来的给我滚哪去!要不是因为你横插一脚,我跟桑平早搁一块儿嘞!” 余笙扒住厨房的门框才站稳住。 桑丽丽吓得推开吴兰兰,跑过去把她扶住。 “三嫂!”惊吓劲儿一过去,桑丽丽火气窜上来,扭头过去张牙舞爪得把吴兰兰扑倒摁在地上疯狂摩擦。“你敢碰我三嫂,我打死你!我叫你推我三嫂,我叫你做白日梦!你自己说你哪儿比得上我三嫂!” “哎哎哎,别打架啊——” 厨房的通道太狭窄,这会儿被扭打在一块儿的两个人占满了,余笙想过去拉架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急得在厨房门口直打转。 郭小军过来伸头往厨房里面看了一眼,看自家嫂子占上风就放心了。他护着余笙往边上走,“没事儿,我哥都打不过我嫂子。” 这不是重点好吧! 余笙焦急道:“你快去把你嫂子拉开呀!” 郭小军怂兮兮道:“我可不敢。她爪子挠人可厉害,笙嫂子,你也别过去。” 这时,桑平提着一条肉回来了。 “平!”余笙指着厨房急切道,“丽丽和兰兰俩人打起来了!” 桑平将生肉挂井边,大步过去将桑丽丽和吴兰兰俩人分开,一手一个把她们拖出来。 两人的头发都被抓散了,还不依不饶的隔空对打。 云妮儿气呼呼的跑过去打了吴兰兰一下。 余笙忙把她拉回来。“云妮儿,可不能这样!” 桑平提着吴兰兰到院门口,把她给丢了出去。 桑丽丽扑过去还要教训吴兰兰,被桑平拦下。 桑平威胁她:“再这样,我把你也丢出去!” 桑丽丽这才作罢,跑去把吴兰兰的鞋子捡上又跑来丢到她身上,瞪着眼凶神恶煞道:“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搁外面说我三嫂的坏话,我到你们家门上打得你连门都不敢出!” 她还不忘向桑平告状:“三哥,她将才错一点儿把三嫂推倒!” 桑平脸色一变,阴沉得对门外的吴兰兰道:“兰兰,以后别往这儿来。你嫂子不擅长跟你这号的人打交道。” “平,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啊!”吴兰兰红着眼说,“我穿开裆裤的时候跟你屁股后面跑,我打小儿就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当兵,我无怨无悔等了你这么些年。你回来瘸个脚,我也不嫌你还是想跟你搁一块儿。你是咋对我滴,转头就娶了个外地女人伤我的心…”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桑平皱眉厌烦道:“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听见没有!”桑丽丽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大声说,“都是你一厢情愿滴!回家赶紧让你俩哥给你找个人家去,别成天做梦当我三嫂嘞。我已经有三嫂嘞,我三嫂可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吴兰兰一屁股坐门口,蹬着腿嚎啕大哭。 桑平转身,留下俩字:“关门。” 桑丽丽重重的冷哼一声,关上院门。 余笙有些担心:“她不会有事吧?” “不管她。”紧张的打量她,看她安然无恙,桑平神情一松。“以后见着她,别理她。” 桑丽丽凑过来紧张的说了两句:“三嫂,你可别误会。我三哥跟兰兰啥事儿都没有!” “我真想把你的头敲开!”听她那话里带着越描越黑的味道,桑平不禁气恼,“本来没有的事儿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跟吴兰兰真有点啥一样。” 余笙笑:“我知道你三哥。” 真要算起来,余笙认识桑平的时间比谁都长。她对自己的男人还是很了解的——他虽然不擅长表达自己,但从来没有做过背叛家庭的事。 余笙对云妮儿循循善诱:“可不能打人知道不。打人是不对的。” 云妮儿看向桑丽丽。 余笙:“你要是跟你小姑一样,那长大了可没人疼你。” “三嫂,我搁厨房里可听见嘞。”桑丽丽哭笑不得,“三嫂,我们乡下可没有你这样的。你出去随便逮个问问,乡下的女娃娃哪个没干过架。” 正衔猪毛的桑平笑说:“谁说你三嫂没打过架,你三嫂动起手来,我都不是对手!” 桑丽丽从厨房冒出来八卦:“三嫂打过我三哥啊,啥时候的事儿?” “那是搁部队的时候,我没收了她的照相机,她跳起来揪我耳朵。哦嘶——”桑平叫了一下疼,然后抬手捂了一下被晒红的耳朵,“现在想起来,我耳朵还疼哩。” 余笙红着脸笑嗔他:“那还不是因为你冤枉我说我是敌国间谍,给我扣了那么大一个罪名。” 桑丽丽乐不可支,“还有这样的事儿。那你俩也是不打不相识。” 郭小军附和:“平哥把笙嫂子抓咱们这儿来嘞。” “那是。”桑平得意说,“我可不能让她去祸害别人家。” “嘻嘻嘻!”云妮儿捂嘴笑。 余笙逗她:“你笑啥。” 云妮儿摇晃着脑袋上的小辫儿。她看叔婶高兴,她也高兴。 第22章 头天闹第二天就和好了 桑丽丽太喜欢哥嫂讲他们在部队刚认识那会儿的事了。 哥嫂这对cp太好磕了,磕起来是真的甜。 一下午,她净缠着余笙讲那些往事。 桑平打砖厂回来,听姑嫂俩还在那说私房话,不禁笑道: “我走的时候你俩就搁那儿,这一下午你俩屁股就没有抬起来过吧。” 余笙嘴里干巴巴的,“我起来喝口水。” 桑平按着桑丽丽的脑袋训道:“连水都不给你三嫂倒。” 桑丽丽:“我这不是听得太入迷了么。三哥,我是真没想到,居然是三嫂倒追的你。” 桑平脸一红,粗声掩饰:“别听你三嫂胡说八道!” “你之前还说三嫂说啥就是啥,现在你又说三嫂说的都是胡说八道嘞。前后不一,你真差劲!”桑丽丽鄙夷这个大猪蹄子。“真不知道三嫂那么好的女人咋会看上你!” “现在知道你三嫂好嘞,先前咋没发现你对你三嫂有这么好的脸儿啊。”桑平又按了一下她的脑袋,“赶紧做饭去。渴着你三嫂了已经,还想饿着你三嫂啊。” 桑丽丽捂着头:“三嫂三嫂,满嘴都是三嫂,叫得比我还得劲。” 青子和顺子吵着嘴回来了。 也不知道因为啥事,两人闹得脸红脖子粗,过了池塘到了巷子口,停那儿又对着吵了几句,才气愤得甩头各回各家。 桑青进门时,桑平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一圈。 “再吊着脸回来,我把你关门外头!” 桑青愤愤不平。 余笙坐院里就听见俩孩儿在巷子那头吵嘴。 “青子,咋跟顺子闹别扭了?” “他算老几,我才懒得跟他闹别扭嘞!”桑青紧接着为自己鸣不平,“上礼拜五语文老师留了作业,让我们写一篇小作文,记录那一周发生的印象最深的事。我跟顺子写的都是他家丢猪的事,老师给他打了95分,我只有70分。他笑话我没他分高,我就说老师给他打的都是同情分,同情他们家丢猪。他就跟我吵起来嘞。” 余笙:“你叫顺子带上他的作文到咱家来。” 桑青显得很不情愿,被桑平吼了一声才吓得把屁股抬起来往隔壁去了。 俩孩儿过来的时候还在因为作文的事吵嘴。 顺子:“我就是比你写得好!老师还给我打了评语,还给我画了小红花和小红旗,你咋没有哦!” 桑青:“小红花小红旗有啥稀罕嘚,我得的多嘞!你看我那作业本上都是滴!” 顺子:“我不看你别的作业,咱们就说作文!” 桑青:“看你那脸扬嘚!不就得了一次优秀么,有啥好炫耀滴!” 余笙拿他俩的作文认真对比,头也不抬得跟桑青说:“顺子的作文写的确实比你好。你看你这作文写的,还没有你昨天晚上跟大家伙讲的精彩。你这字儿要是写的再难看点,你这作文恐怕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婶子说他作文写的不好,还嫌他字儿写的丑。 桑青被打击到了。 余笙举了个例子:“你看你这写的——‘昨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你看顺子咋写的——‘昨夜大雨倾盆’。比你写的简练生动,还把意思表达出来了。你这通篇干巴巴的,连个修饰都找不出来,看上去就跟一篇流水账一样。” 桑青窘迫不已,低头看着蹭着地面的脚尖。 桑平按了一下他的头,“你婶子跟你说话,好好听着!” 桑青别扭道:“我听着嘞!” 余笙:“你看我给云妮儿买的童话故事书,作者用简短的句子就能把整个故事生动的表现出来。你这也太啰嗦了,还有你这字啊,真得好好练练了。” 桑青不自信道:“婶子,你说我这字…能练好吗?” 余笙:“一笔一划的写,能有多难。” 桑平的声音插进来,“以前我的字也丑的很,为了给你婶子写信,我才把字练现在这样滴。” 桑青翻了个白眼:“婶子是你的动力,我上哪儿找动力去。” 桑平:“你不是好学习么,好学习还不把字练好。” 桑丽丽附和:“学习都没有动力,那还上啥学,要不跟小军一样,你也别上算嘞。” 桑青撇嘴,“我不听你们嘚,我听婶子滴。婶子叫我练字我就练。” 余笙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你不是说那本辅导书,只有班上几个参加过考试的学生才有么。你给顺子往草稿纸上抄一份,帮了同学也能练字。” 桑青瞥向顺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顺子对他也没好脸,牛气哄哄的说:“听见婶子说啥没有,给我抄一份,字写好点,别到时候我看不清。” 桑青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你…谁爱给你抄你找谁给你抄去!我才不给你抄!我抄了也不给你!” 俩孩儿当她的面吵起来,余笙哭笑不得,正要劝两句,被桑平拦下。 “让他们闹去。俩孩儿头天闹,第二天就好嘞。” 桑青撵顺子走,到院门口撞见吴兰兰和她二哥吴亚军。他脸一拉挂上了“不欢迎”三个字。 “你们来弄啥?” 吴亚军带妹妹来找桑平兴师问罪:“平,我一回家就看见兰兰搁家哭,你咋欺负我妹妹啦!” 吴兰兰的双眼红红的。 吴亚军一把拨开挡门口的桑青,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看到拿着还没织完的毛线马甲往郭小军身上比划的余笙,不由得停住脚步怔了怔,如沐春风的一滩柔水啥气性都没有了。 “嫂子搁家呐。” 看他不怀好意的样子,桑平气不打一处来,“你嫂子不搁家,能到哪去啊!” “到我家去呀!”吴亚军没脸没皮的看玩笑,“我家那么大地方,就缺个嫂子这样的女主人。” 听他多说这一句,除了他自个儿,谁脸上都不好看。 吴兰兰暗暗掐了她二哥一下。 又一个被那外地来的妖精迷得晕头转向的! 余笙吩咐桑青:“青子,带妹妹上顺子家写作业去。” 桑青张嘴,要冲吴亚军和吴兰兰叫唤两声的样子,被郭小军推了一下才闭嘴,恨恨的带着作业领着妹妹往顺子家去了。 “嫂子真体贴,有些话确实不适合孩子听。”吴亚军往那儿一坐,拍着裤腿说,“平,我今儿打牌的时候听说,你跟嫂子的户口没搁一块儿。户口都没上,你就把嫂子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领家来嘞,先上车后补票也没有你这样嘚。你跟嫂子不合适就不要强搁一块儿,兰兰这么些年对你一往情深…” 桑平脸孔紧绷。 桑丽丽更是火冒三丈,不敢松开紧咬的牙关,她怕自己一松懈,就忍不住扑上去把吴亚军的耳朵咬下来。 第23章 你那脑袋里都是膘子肉 桑平和桑丽丽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余笙打断吴亚军: “兰兰她哥,可不能这么说。”余笙解释,“我的户口的确没迁过来,但我来那天就跟平领证了。我老家还有两套房子都搁我名下,我要是迁户口,除非我把那两套房子卖了。” 吴亚军和吴兰兰瞪圆了眼。 没想到这妖精的家底儿这么厚实。 余笙又说:“啥一往情深的,你这么说她,就是在败坏她的名声。她毕竟还没出嫁。将来你们找人说媒,媒人给兰兰寻到好人家,那人家要是听说了这些风言风语,就算还愿意把兰兰娶回去,八成也会在聘礼上跟你们讨价还价…” 吴亚军脸色微微一变。 的确是这样的。 吴兰兰总是要嫁人的。吴家嫁闺女肯定要收彩礼。彩礼少了可不行。 吴兰兰愤恨的说:“我嫁不嫁人,用得着你操心么!” 吴亚军不高兴了,对她板起了脸,“你不嫁人,还打算让我养你一辈子啊!你掰手指头算算你今年都多大嘞,二十四五嘞,谁家愿意要你这个老姑娘!” 被当着桑平的面说老姑娘,吴兰兰气得直尥蹶子,“那你跟平一般大,你不也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家!” “我一男的,你能跟我比么。”吴亚军这人还真是有些性别歧视,也带着重男轻女那种封建传统的思想观念,为人也有些大男子主义。“给你说了几回你死活不愿意嫁,今年你要是再嫁不出去,那我跟你说你彻底完嘞。也不知道爹娘咋生了你这么一个赔钱货!” 余笙:“哎,不能这么说女孩子。” 吴亚军笑道:“我就是搁没文化的粗人,说话不中听,嫂子你别介意啊。” 桑平很介意,直接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嘞,我就不留你们嘞。” 吴亚军厚颜无耻的笑道:“这才坐了没多大会儿,我跟嫂子多说会儿话,你就不愿意啦。” 桑平不耐烦说:“赶紧回去给你那妹子说媒去吧。别三天两头往这儿跑,要是因为这个她以后嫁不出去,你可别赖我头上。今儿她坐我门口又哭又闹,街坊邻居都看见听见了,闲话要是一传开,你还好给她找人家呗。你这个当哥的要是继续放任她这样,那你就由着她吧。反正我不吃亏。” 桑丽丽附和:“就是嘚!我三哥已经有我三嫂嘞,马上也是要当爹的人,可一点儿都不吃亏!” 吴亚军和吴兰兰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余笙还未显怀的小腹上。 吴兰兰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咋也没想到余笙和桑平俩口子这么快就有了结晶。 这妖精才嫁过来多长时间?也就几个月吧! 妖精不愧是妖精,肚子也忒争气了! “嫂子可得有啦!”吴亚军连声向桑平道恭喜。 桑丽丽说:“兰兰,你二哥要是谈上对象,他对象要是知道有你这么个不知羞臊的小姑子搁家,还敢嫁到你家去呗!” 余笙不紧不慢的附和:“兄弟姊妹,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兰兰要是落下不好的名声,你这个当哥的也会受影响。兰兰将来要嫁,当哥的将来也要娶啊。” 吴亚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厉着脸咒骂了几句他那不成器的妹妹。 这会儿,卫东端了一盆卤猪肉来,进门看到吴氏兄妹,磨盘大的脸刷的一下拉下来,口气不善的质问: “你俩弄啥来嘞!咋,还想像那天一样来砸场子,忘了咋被我摁地上捶的吧!” 吴亚军对卫东有心理阴影。余笙和桑平结婚那天,他和妹妹跟着桑丽丽过来闹,他被卫东狠狠教训了一顿,从此之后对这个壮壮的小伙子忌惮的很。 吴亚军笑着说了几句话掩饰尴尬,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吴兰兰走了。 卫东把卤猪肉端余笙跟前,“嫂子,我妈做的卤猪…”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余笙捂着嘴跑了。 卫东颇受打击,脸凑到装肉的盆子里闻了闻。 刚出锅的肉,没有奇怪的味道啊。 这么香,咋就把嫂子熏跑了捏? 桑平挥手赶他走,“端走端走,少拿这些东西来膈应你嫂子。” “香的很哦!”卫东端着走,走到院门口停下来扭身不乐意的说,“咋,嫂子不喜欢吃猪肉啊,那你天天还往我们家来割肉。” 他骂骂咧咧的端着卤肉去顺子家。 看他上下嘴皮打架,顺子奶奶问:“卫东,你一个人搁那儿嘀咕啥呢?” 卫东满腹怨言:“我妈做的卤肉,我好心给平哥那院儿端去,嫂子看到就吐嘞。平哥说我妈做的肉恶心到她嘞。” 顺子奶奶愣了愣,继而气急败坏骂:“你这个蠢东西啊!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你脑袋里都是膘子肉,都不是脑子嘞!” 顺子奶奶从盆里捞出一块精瘦肉切成片装盘,又爆了一碗葱姜蒜汁,叫上卫东再到那院儿去。 “大娘,带的啥好吃的?” 顺子奶奶一进门,余笙就闻到香味了。 顺子奶奶用筷子衔了一片卤肉蘸了醋汁放余笙嘴里,笑眯眯的问:“咋味儿?” 余笙点头如捣蒜:“好吃!” 她自己动手大快朵颐。 卫东没脾气,“嫂子这不是挺喜欢吃肉的么。” 顺子奶奶虎着脸凶他一眼。 卫东不吭气了。 顺子奶奶转脸对余笙笑眯眯的,小声问:“平家的,有了吧。” 余笙脸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卫东没明白:“有啥咯?” “你个蠢东西!”顺子奶奶往肚子上比划了一下。 卫东这才醒过味儿来。 “哎哟!”他高兴的脸都涨红了,“平哥,你看你,这么大的好事也不跟我们说。打小儿带我们上树摸鸟蛋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当爹嘞!” 余笙手按在小腹上,红着脸小声说:“还没坐稳胎呢,就没张扬。” “头几个月正是关键的时候。”顺子奶奶谨慎道,“你这应该还没有三个月吧。” 余笙:“没有,不过也快了。” 顺子奶奶指了一下神色腼腆的桑平:“媳妇儿漂亮,娃儿也快有嘞,你看看你啥福气。” 卫东蹲余笙讨好她:“嫂子,跟你说个事儿呗,你给我介绍个城里的姑娘呗。” 桑平一巴掌怼他脸上,“去去去,自己找去!” 第24章 青子生日快乐 桑丽丽今个儿心里恼坏了。因为啥,就因为哥嫂俩撇下她和小军,带着云妮儿出去约会了! 桑平跨上家里那辆二八车,一胳膊搂住云妮儿送她往前杠上一坐,又小心照顾着余笙坐后头,前头带个小的后头载个大的,脚下一蹬骑着车子哧溜溜就跑了。 桑丽丽跑老远都没撵上。 赶集那天,余笙在涵洞那头的修车铺定了一辆自行车,跟老板约好了今儿去取车。 这事儿,桑青还被蒙在鼓里呢。 涵洞坡深,还有积水。 桑平掌着车把,顾着前后,有些后悔带她们走这条路。 “应该从河堤那边过来嘚。” 从河堤走,就是要绕一段路。 余笙的裤腿被后车轮带起的泥水溅湿了一些。那天经过这儿的时候她穿的胶鞋桑丽丽穿的皮鞋,走的是涵洞下面极靠边的地方,她趟在水里扶着桑丽丽沿边儿过去。桑丽丽可宝贝她送的那双皮鞋了。 昨儿卫东故意赤脚往她鞋上踩了一下,桑丽丽暴跳如雷恼得险些跟他打起来。 到了修车铺,余笙交了尾款,取上了崭新的自行车,额外给车子配了一把锁。 这车中等型号,大人大孩儿骑着都合适。 桑平带着云妮儿,和余笙各骑了一辆车子,沿着河堤往桑青念的学校去。 离桑树村最近的一所小学,也要半个多小时的脚程。学校简陋的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一说起来就是“挨着贺庄的那个学校”。两小一大三座瓦房被院墙围住,学校大门口连个门都没有,进去旁边就是一个小卖部,门口路的那边是一片鱼塘。 最大的那座瓦房被隔成了五间教室,教室的窗户用铁栏杆封住却连一面玻璃都没有。所有老师都在最小的那座瓦房里办公,还有一座小瓦房是老师的住处。 尽管简陋,这确实一座充满了希望的小学。 到了放学的点儿,有老师手动拉响了校园里挂的铜钟。 铛铛铛—— 不多久,学生们背着书包在一片欢闹声中飞奔出来。 顺子眼神好,远远的就看见青子的叔婶和妹妹在学校门口。他拍着青子提醒了一声。 青子马上跑过去,顺子紧跟其后。 桑青记得很清楚,这是婶子第二次来学校接他。头一回是下大雪,赶上他发烧,婶子来学校接他,背着烧得迷迷糊糊的他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就是婶子刚嫁过来没多久的事。 看见余笙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桑青咧嘴笑问:“从谁家借的车子?” “谁家舍得把这么新的车子借给咱。”桑平说,“这是咱们家的车子。” “咱家的车子不是搁你手里呢么…” 桑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怕是意识到了什么。 桑平笑说:“你婶子给你买的新车子。” 桑青受宠若惊。 他怕不是在做梦吧! 顺子反应最快:“生日礼物吧!婶子应该是记得今儿是你生日!” 顺子稀罕的伸手往车子上摸去。 他的手还没碰到车子,就听桑青叫唤了一声:“撒手!” 顺子赶忙住手。 余笙将车子让给青子推。 桑青扭捏,“我不会骑咋弄哩?” 桑平干脆道:“不会骑就学,学不会把车子退掉去。” “我学!”桑青赶紧扶着车把,信誓旦旦说,“我肯定能学会!一晚上就能学会!” “哎,这会儿也不嫌你婶子花钱大手大脚嘞。”桑平没好气说。“你婶子给云妮儿买东西,你不依,给你买东西,你看你多高兴。” 桑青一脸别扭,梗着脖子理所当然道:“今儿我生日,婶子送我生日礼物,难道不应该么!” 桑平:“不送也是应该滴,我们又不该你滴。” 桑青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今儿我高兴,我不跟你吵。” 余笙笑着催他:“快上去,我在后面给你掌住。” 桑平拦下她,“让他自己学。多摔几下,他就学会嘞。” 一听叔这话,桑青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舍得我摔跤,你也不怕摔坏了婶子送我的新车子!” 桑平才不心疼,“东西到你手里嘞,已经是你的嘞,我有啥好心疼嘚。你要是不怕摔坏,那你就尽管摔,摔坏了可就没有第二辆嘞。想有,你自个儿挣钱买去吧。” 桑青气哼哼的又皱了皱鼻子,扯嗓子把顺子喊来。 “顺子,你给我掌住车子。” 顺子站到车屁股后面背着手,“你将才还不要我碰哩。你学会了带我呗?上下学你不骑车带我,我就不给你掌。” 余笙在一边哭笑不得。 桑青都被他给气笑了,“你快点吧。我学会了给你学!” 顺子这才上手给他掌住后座。其实他早就等不及了。 俩少年骑三轮车拐弯的时候都会打漂,一碰到自行车,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乱作一团。 回村的路上,俩人学车,闹了不少笑话。 桑青一只脚踩着脚踏板另一只脚支在地面,两脚都用上也不敢蹬圆一圈,蹬一半又赶紧倒回来。 快到村口,桑青听到顺子搁后面“哇哦哇哦”的叫唤,他一脚下来踩到地面上支住车子,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落了后面的人一大截。 他又惊又悚,吓出了一身汗。 顺子追上来,两手比划着兴奋得跟他说:“你将才一个人骑了这么一大截!” 桑青高兴得也哦哦的叫唤起来,然而他再蹬车子差点儿歪倒。 他以为自己学会了,实际上他还是不会。 桑平带着云妮儿和余笙,平稳的从他们身边驶过。 桑青趴在车把上哀嚎:“叔,你教教我呗!” 回应他的,只有扬长而去的人影和车影。 一到家,桑青撂下书包就要去学车。 余笙说:“写完作业再学车。” “哎。”桑青听话道,“那我先把车子推进来。” 他专门把车子停面前,趴那儿写作业的时候,写一会儿头抬起来看一眼,生怕新车子跑不见似的。 桑平按了一下他的头,“好好写作业不行。” 桑青回来就没合拢过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 桑丽丽还在他耳边念叨着余笙的好。“看看你婶子对你多好,那车子还是那天赶集的时候定滴,为了你生日这天给你一个惊喜。你婶子把你妹妹也接来嘞。你俩将来要是不学好,腿给你们打断!” “姑,你来这几天跟我说一百道嘞。”桑青也不是不耐烦听这些千篇一律的话,就是觉得有些话听习惯了就真的把话里的有些事当成是一种习惯了。有些事,习以为常了不好,更不能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写完作业,桑青推车子出去。顺子都等捉急了。 快到吃饭的时候,余笙到院门口,对在巷子里学车的桑青说: “青子,今儿你生日,你姑做了好些吃的。你去请你朋友到家里来一块儿跟你过生日。顺子,把你爷爷奶奶和卫东叔也叫来吧。” 俩孩儿领命去了。 卫东来的时候撇着话:“过个生日闹得跟吃酒席一样。我从小到大过生日就一碗面一个蛋,爹娘高兴了给个两毛钱,不高兴连鸡蛋面都没有。你婶子大方啊,第一次和你过生日,就给你买了辆新车子…” 一到院里,看屋里黑咕隆咚的,卫东又开腔了:“咋,灯也不舍得开啊。” 桑青觉得奇怪。 以往不是这样的。 他喊了几声,然后走到堂屋门口。 呲。 桑平划了一根火柴。 亮起了一团微弱的火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余笙抓着云妮儿的小手轻轻拍打,一边拍手一边唱。“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歌唱完,堂屋的灯打开。 一屋子人围着中间那桌饭菜,还有一座两层的蛋糕塔,蛋糕上还写着: 祝桑青12岁生日快乐。 桑青愣在门口,迷茫的看着蛋糕和大家,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如果真是在做梦,那就让他一直做下去吧! “愣着干啥!”卫东推他进屋,“挡住门口,我都过不去嘞。快切蛋糕,我好长时间没吃嘞。这蛋糕搁哪儿买滴,我咋不记得这附近有卖滴?” 他盯着蛋糕,两眼放光。 “哪有卖呀。”郭小军揉着胳膊说,“笙嫂子带我们一块儿做滴,蛋糕好做得很,就上面的奶油可费劲嘞,为了打那个鸡蛋清,我胳膊都快累断嘞,搞了一下午。” 余笙道:“没有蜡烛,就将就一下吧。” “这还叫将就?”卫东羡慕说,“我敢说我们村哪个小孩儿也没过过这样的生日。” 余笙笑着催桑青:“青子,快来许愿啊。你许了愿,就切蛋糕,大家都等着吃蛋糕呢。” 不是做梦! 桑青眼睛红了,明显是快哭了。 桑平和卫东在旁边起哄: “看那嘴撇嘚,眼睛挤嘚都快出水嘞。” “哟哟哟,要哭嘞,哭嘞哭嘞!” “呜、呜呜——”桑青捂着脸哭出声,哭声越来越大。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无比幸福。婶子嫁过来后,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好。 顺子奶奶把泪如泉涌的桑青推到余笙跟前,“不哭嘞,跟婶子抱一下,这样的好日子以后有的是。将来你跟云妮儿长大好好孝敬你叔跟你婶子就是嘞。” 桑青走到余笙身前,“婶子…” 桑平一把推开他,“滚一边去吧。” 桑丽丽抱住青子,“来,姑抱你。” 桑青在小姑怀里破涕为笑。 第25章 心理障碍影响了语言系统 给桑青过了生日的第二天下午,桑丽丽和郭小军各穿着余笙织的毛线马甲回下榆村了。 郭小军要复学这事儿,给余笙提了个醒——家里俩孩儿的学业,也该操心起来。 余笙撒饲料喂小鸡仔儿。 听她哦喽喽唤鸡崽儿,桑平忍俊不禁。搁以前他咋也不会想到这个清风明月般的温柔女子会为了他嫁到这穷乡僻壤之地来。 看他坐那儿笑得跟偷了腥似的,余笙嗔他一眼,扭身过去问他:“接下来你有啥打算?” 桑平将她捞怀里,怜爱得摸着她的小腹,笑得憨厚且真诚:“挣钱,盖房子。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你也得想想青子和云妮儿啊。”余笙不提醒他,他怕是会忘了家里还有俩孩儿。 桑平对着她的小腹执拗道:“我就紧着你娘俩考虑。那俩搁后面排队去。” 余笙哭笑不得。 “青子今年考初中,云妮儿今年要是能开口说话,我也想送她去上学哩。” 桑平:“云妮儿才多大,才五岁你就把她送学校去,太早了吧。” 余笙:“上学前班呀。” 桑平思索了一下,“我本来打算把东头涵洞那边的地卖掉弄些钱,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你跟我说说你咋打算滴。” 他说的那块地,余笙知道。上了两回街,她都看到过。 那六亩地就挨着涵洞过去的那条路边,占了十字路口的一个直角,四千多平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这会儿一地的油菜花,绿油油金灿灿的,赏心悦目极了。在余笙重生之前,桑平为了盖房子,没跟她商量就把那六亩地卖掉了。几年后地价飞涨,真的是亏死了。 余笙道:“青子今年考初中。我打听了,离咱们这儿最近的一所中学,骑车子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来回要两个多小时。他一趟回来吃了饭就要走。” 桑平:“让他住校去呗。” “住校哪有家里住着得劲呢。”余笙渐渐把心里的打算讲出来,“我觉得盖房子的话,就盖在你东头的那块地上,盖个两层的。我来画设计图。最好年底能该好,装修的话简单一点就行。咱们搬去那边住,那青子上学骑车十几分钟就到嘞。那边上还有一所小学,近的很,几步路就到了。我打算送云妮儿去那个学校念书…咱们睡楼上,我在楼下开个小商店。那边人来人往的,每天都有摆摊儿的,每个月路两边还有市集…” 桑平耐心的听她说,理着她鬓边的碎发,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到她似的。 说了半天也不见这男人表态,余笙看过去,嗔恼道:“我说这么多,你听见没有。” “听着呢。”桑平柔柔轻笑,“都听你滴。” “咱们手里还有些钱,盖房子要是钱不够,我就回去一趟把我那边的房子卖掉…” 桑平捏紧了她的手,没让她把刚才那话说下去。“你忘了你老公是干啥的啦,我那厂子里都是盖房子的材料。人手也管够。甭管盖几层高的房子,手里的钱也会有富余滴。不用你操心这些事。” 余笙嗔怨:“我不操心,那你做决定的时候又不跟我商量哩。” 桑平的一条手臂霸道的环到她腰身上,“我不跟你商量也会把最好的给你。你哪也不许去。” “又来了。” 这男人就是这样。跟他在一起,余笙就没有出过远门。 桑平转脸对逗小鸡仔的云妮儿说:“云妮儿,你一个人去外面玩会儿。”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潜台词,余笙活了两辈子的人还会不懂么。 她嗔恼了桑平一眼,打掉他的手,转身去找云妮儿。 “云妮儿,咱哪也不去,就搁家里。婶子教你画画。” 桑平将头埋在腿上,无奈的叹了声气。还没跟新媳妇过够二人世界,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冒出来捣蛋,他心里苦啊。 云妮儿画画的时候,余笙把她搂怀里。 “云妮儿,你想像你哥那样上学呗?” 云妮儿期待的点点头。 余笙轻声说:“那你要学会说话知道呗。不然学校不收你咋办。” 云妮儿张嘴,一个“嗝”冒出来,接着她不停的打嗝。每打一个嗝,小小的身板就跟着颤动一下,让人心疼的紧。 她红着眼不安的绞着手,不敢去看余笙。她害怕从婶子脸上看到失望之色。 “没事没事。”余笙安抚她,“不急不急,咱慢慢来。” 余笙觉得,云妮儿不是不会说话,很有可能是心理障碍影响到了她的语言系统。 下午,桑平往砖厂去了。 余笙和云妮儿坐院里,一个画房子的设计图,一个在白纸上涂鸦。 小鸡仔叽叽喳喳的围着她们。 阳光大好,一切都很安详,直到家里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那三人闯门而入,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进院后,领头的那人瞪眼叫了一声:“那瘸子嘞?” 他身边的俩人看到余笙,眼睛都是一亮。 领头那人骂骂咧咧:“马勒戈壁,挡了我的发财路还敢带警察往我家去,还让警察没收了我的钱包,我咋样也要把钱包里的两百块钱要回来!” 余笙意识到领头那人就是偷顺子家猪的其中一人——老吹。 这三人打南黑村来,领头的正是老吹。 偷猪的事实过去了,可老吹咋也咽不下这口气。桥一修好,他就迫不及待的带人来找那天夜里在他们发财的半道上杀出来的瘸子算账。 这家的瘸子实在可恨极了,赶在他们把到手的两头猪卖出去之前,又带着警察上门来把猪要回去了! 他奶奶的!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此仇不报,老吹心里难以安生! 余笙把云妮儿搂身边,对那三人虎视眈眈:“你们想干啥?” 老吹也注意到余笙,细细一打量,垂涎笑起来:“这妞儿长得挺得劲啊。每天晚上搂着这么美的妞儿睡觉,那死瘸子哪来的这么好的福气啊!妞儿,跟哥走吧,哥好手好脚,可比那死瘸子厉害得多,站着都能满足你~” 第26章 来容易想走难 桑丽丽咋形容老吹的——充大款的老流氓! 真是形象! 余笙将云妮儿推进堂屋,关上门后用身体挡住门口。 云妮儿透过门缝,只能瞧见婶子的背影。 余笙开口撵人:“赶紧走!不然我喊人了!” 老吹神情淫邪,“你喊啊,你喊得越起劲,哥哥就越喜欢的紧。本来哥哥还说那瘸子不赔钱,我就拿他家的东西。我带走他媳妇儿,你们说管够本儿呗?” 他身旁一人猥琐的附和:“管够管够,肯定管够啊!” 另一人:“你看这妞儿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乡下土生土长的女子,还那么漂亮,就是碰不着,天天能看上一眼,那心里也可得劲啊!” 余笙恼怒:“快些走!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老吹搓着手上前,样子还蛮期待:“你要对哥哥咋不客气啊?哥哥来疼你啦!” 堂屋的门突然打开。 云妮儿从里面冲出来,小手里攥着一把剪刀,飞奔到老吹腿边乱扎一通。 老吹猝不及防,大腿上被扎了一下。 小丫头的力气能有多大。她那一剪刀扎过去就在老吹的裤子上破了一个洞,连一丝血都没见着。 老吹跳着躲开,骂骂咧咧的往云妮儿身上踹了一脚。 云妮儿在大姑家,早就被打惯了。他这一脚算啥。 她被老吹踹倒,却把余笙给吓坏了。 “云妮儿!”余笙扑过去抱住她,把她小手里攥的剪刀夺了下来。 这小丫头的气性还真大! 老吹过来拉余笙,“大妹子,别管那小妮儿嘞,跟哥哥回去享福吧!” 见老吹的魔掌伸向余笙,云妮儿急得大叫一声: “婶子!” 余笙愣了一下。 云妮儿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云妮儿从余笙怀里挣出来,要去咬老吹的手。 余笙忙把她抱回来,与此同时反身一脚提中老吹的前胸。 老吹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住。 他捂着胸口不可思议的瞪着余笙,“娘了比,这骚货身上有功夫的!给我摁住她!今儿爷爷就在这院里办了你!” 那两人对余笙步步紧逼。 余笙看一眼院门方向。 老吹察觉她的意图,往边上挪去,生生截断了这条逃路。 余笙抱着云妮儿往堂屋方向移动。 就在这时,金花嫂子端着一坛泡菜进来,看到余笙抱着云妮儿在院里与三个陌生男人对峙,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也不禁愣在门口,意识到情况不妙之后,尖声凄厉的喊了一声自家男人的名儿: “海斌——” 喊了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家男人下田打药去了。 她又急又怕,跺脚又喊:“来人呐!” 金花嫂子这两嗓子把老吹他们吓住了。她把端着泡菜坛子气势汹汹的走到余笙身前:“你们仨想用啥!” 顺子奶奶听到动静,从隔壁那院跑过来。 “咋回事啊?” 余笙抱着云妮儿,捂着她的头,“大娘,那天偷猪的人。” “噫!”顺子奶奶一听,不禁气急败坏,抄起院门口挡门的木头杀过来,“一群孬蛋,让你们偷我家的猪推我们家的院墙,我打死你们!” 老婆子上来就要跟他们拼命。 老吹三人措手不及,这要是把老的碰出个事,他们说不清也赔不起。他们不敢跟老婆子动手,见老婆子甩着木头招呼到身上来,也只有躲的份。 挡木在顺子奶奶手上呼呼作响。 金花嫂子把泡菜坛子放下,深吸一口气仰脸冲天嘶喊: “海斌——卫东——” 她喊头一声的时候,桑海斌隐约就听见了,从田里出来将走到村里就听到媳妇儿喊了第二声他的名字,于是循声找过来,还全副武装的背着打农药的喷雾器。他一看到院里的三个男人,就知道老吹他们不是这个村的。 “他们谁哦?” 喊人的时候挺大声,人到跟前了,金花嫂子却说不出话来了。 顺子奶奶扶着挡木站住,对老吹三人瞪着眼睛气喘吁吁得说:“那天夜里偷我们家猪的几个,不知道咋回事找到平家来嘞。气死我嘞!” 桑海斌对金花嫂子招了一下手,“金花,带着弟妹和大娘到我跟前来。” “哎哎哎!”金花嫂子连声应道,连忙拉上抱着云妮儿的余笙和顺子奶奶到桑海斌跟前,头一回在自家男人跟前这么有安全感。 桑海斌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吹三人,冷冷的说:“哼,来容易,想走就难嘞。弟妹,他们欺负你没有?” 余笙心有余悸道:“没有。” “他们——”云妮儿红着眼睛,小手一扭气哼哼的指着老吹,断断续续的告状,“婶子——带走!哼!” 顺子奶奶惶恐:“偷猪不成,他们这是打上平家的主意嘞!” 老婆子又抄起了挡木。 老吹给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院子的墙边有一堆麦秸垛,攀上去就能轻而易举的从墙头上翻过去。 他们这是要翻墙逃走。 在老吹打眼色的时候,桑海斌就看出了他们的企图。他大步过去,拿着喷雾器的喷头,对着老吹三人喷了几下。 滋滋滋。 一股腥臭的农药味扑面而来,老吹三人被喷了满脸。 “想走?” 砰砰砰。 桑海斌拿喷头敲他们的脑袋。 卫东磕着瓜子姗姗来迟,在门外看到金花嫂子:“金花嫂子,你们搁门口弄啥?你将才喊我啦,我没听见,那头的人说你喊我嘞——” 金花嫂子:“卫东,你可算来嘞!那天夜里偷你大娘家猪的人找来嘞,跑你平哥家的院里对你笙嫂子耍流氓嘞…” “啥!?” 卫东愤怒的一把瓜子甩地上。 他上前去,听到院里的动静,不由得加快脚步。 进院一看,院子里果然有那天他在南黑村见到的老吹,他大步跑过去飞起一脚将老吹踹倒,一边破口怒骂一边拳打脚踢。 余笙赶忙捂着云妮儿的脸从院里退出来。 那场面太暴力了,实在少儿不宜。 云妮儿抱着余笙,眼泪夺眶而出,断断续续的诉说:“婶——额不叫——带走!” 余笙安抚她,“云妮儿乖,婶子也不叫人带走你。” 第27章 婶子不让我跟你胡说 把老吹他们打走之后,卫东跟顺子奶奶、金花嫂子坐这儿陪了余笙、云妮儿一下午。桑海斌下田继续打农药。 卫东去院门口把来时撒在这儿的一把瓜子又一个个捡起来吹干净继续磕。 顺子奶奶咋也想不明白,“偷我们家猪的那几个来过一回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门搁哪儿呢,咋会找到这院儿来哩!” 余笙抱云妮儿坐腿上,微微蹙额想了一想,总觉得偷猪这事儿有些蹊跷,“怕是那天晚上那几个偷猪的时候看到平从这院里出来。平那天带着卫东几个去南黑村又露了脸,就被记恨上了吧。大娘,将才你见院里那几个人有没有脸熟的?” 听余笙冷不丁这么一问,顺子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之后回忆了一下继而缓缓摇头,“我很少出门,要是来过家的,我都有印象。今儿那几个,我还是头一回见。当时你要是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偷猪的那几个。” “今儿来的不一定都是偷猪的那仨,南黑村的那个老吹肯定是,其他两个不一定。”余笙接着又匪夷所思道,“关键是偷猪的那几个咋就盯上你们家的那些猪了,就好像他们来之前就事先知道你们家养了猪一样。” 顺子奶奶悚然一惊。 卫东脸上的嘟嘟肉陷入阴沉之色,“嫂子,你是说就跟电视上演的那样,咱们村有人跟老吹他们是一伙儿的对吧。” “我不敢这样说。”余笙脑海里晃过这个想法,但无凭无据不好明说。她提醒顺子奶奶和卫东,“不管咋样,以后都小心些吧。” 手指头上捏的瓜子皮重重往地上一摔,卫东咬牙切齿恨声道:“最好不要让我发现咱们村谁跟老吹有来往!” 到了煮饭的点,顺子奶奶和金花嫂子都回去了。卫东在厨房门口跟余笙撇了几句话也回去了。 这壮小伙儿还要余笙给他介绍城里女子呢。 余笙煮了一锅白粥,上面蒸了一屉子馒头,配上金花嫂子送的泡菜,又切了一盘卤肉搭上醋汁,虽然简单却真是攒劲的很。 桑青赶回来,人和车子都停在院门口。他先伸头进来张望了一阵,然后向余笙请示:“婶子,今儿的作业我搁学校写完嘞,我叔还没回来。我管练会儿车再吃饭呗?” 余笙:“先检查作业。” “噢。”桑青郁闷的推车进来。 余笙笑盈盈的告诉他:“云妮儿今个儿说话了。” 桑青惊喜不已,连忙把车子停好跑到云妮儿跟前来,“真的啊!云妮儿说啥了?” “会叫我婶子了。”余笙鼓励云妮儿,“云妮儿,你看你哥回来了,你叫一声哥——” 云妮儿张嘴,“嗝~” “嗝?”桑青懵了。 云妮儿捂嘴偷笑,一双漂亮的眼睛似月牙弯弯。 桑青挠她痒痒肉,“吃啥好吃的吃这么饱,打起嗝儿来了。跟哥留了没有。” 云妮儿摇头晃脑,头上的小辫儿一甩一甩,又笑嘻嘻的打了两个嗝。 “嗝~嗝~” 今个儿在那样的情形下,云妮儿为护余笙情急之中突然发声。虽然她还是没能完全的突破心理障碍,但起码能断断续续的表达意思了。 桑青放下书包正拿作业本,突然听到云妮儿恼恨的说了两个字: “坏人!” “你说哥是坏人啊。”桑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向云妮儿看去却发现她扭着小手指着院门前的空地。他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妹妹在表达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你说今个儿有坏人到咱家来啊?” “嗯!”云妮儿重重点了一下头。 桑青沉着脸猜测说:“是不是今个儿大姑来了?” 云妮儿摇头,小手一转指着厨房方向,“婶子!” 桑青一惊,“坏人欺负婶子了!?” “嗯!”云妮儿红着眼点头,小手收回来揉到眼睛上,又开始一颤一颤的打嗝。 桑青哪还顾得上检查作业。他大步走到厨房门口,紧张的询问:“婶子,云妮儿说今个儿有坏人来咱家欺负你,咋回事哦?” “别大惊小怪的。”余笙不以为意道,“你卫东叔和海斌大伯已经把坏人打跑了。” 桑青捏着拳头义愤填膺:“婶子,你跟我说都是谁,我上他们家门上找他们去!” “看你厉害的。”余笙催他的时候又嘱咐一句,“赶紧把你的作业拿过来给我检查。你叔回来的时候可别乱说。” 桑青把作业本拿过来,近身的时候看婶子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了一些,但仍在脑海中过滤着坏人的丑恶形象,想了一圈却没发现桑树村的村民有哪个是能对上号的。 桑青沉不住气了,“我在卫东叔和海斌大伯问问去。” “问啥问!”余笙生气,“不该你操心的事,你一个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啥。去,把语文作业重写一遍!” 余笙将作业本推给他。 桑青憋屈,却不敢大声跟婶子说话:“我都写完嘞啊…” 婶子生气还挺有威严的。 余笙:“把你那字儿写好看点不行啊!” 桑青扁嘴一副委屈样儿,“重写就重写。” 反正也没几个字儿。 余笙强调:“字写不工整,还要你重写!” 桑青微弱的哼唧了两声表示抗议,还是乖乖的坐那儿认认真真的把语文作业重新写了一遍,写好了之后又拿去给余笙检查。 余笙没说满意,但也没表示不满。 看来是过关了。 桑青松了口气。 把作业本合上交还给他,余笙说:“去洗手吃饭。” 余笙将把饭菜摆上桌,桑平推着车子进门了。 一看桌上都是凉菜,他有些心疼,“咋净是凉菜啊。” 余笙:“馒头稀饭是热的。” 桑平:“那你也不能净吃凉菜啊。” 余笙:“那我少吃凉菜多吃馒头多喝稀饭不就行啦。” “我还不知道你。”桑平宠溺道,“喜欢吃的可着劲儿猛吃,不喜欢吃的送你嘴边你都不吃。” 瞎说什么大实话! 余笙嗔恼了他一眼。 桑平注意到桑青情绪不对,“谁又惹着你嘞?” 桑青看一眼婶子,微微撅着嘴没说话。 桑平隐隐感觉到大侄子不高兴跟余笙有关系,“咋,又不依你婶子嘞。是你婶子又给云妮儿买东西没给你买是吧。” “婶子不让我跟你胡说!”说完这一句,桑青忙又把嘴撅上。 第28章 跟着平哥走的队形不能乱 “咋回事?”桑平沉下脸。 桑青忍不住那嘴一张就跟打起来的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往外冒枪子儿:“今儿我一回来,云妮儿就跟我说有坏人到咱家来欺负婶子。我问婶子嘞,婶子也不跟我说,还让我不要大惊小怪——” 余笙气得拍了他一下,“以前你咋跟我保证的!还说以后都听婶子的话,这才几天就变卦了!” 桑青委屈的大声道:“那我不能知道了有人欺负你我还不管吧!” 桑平问:“到底咋回事?” 这时,卫东端着两只碗过来,一碗红烧肉一碗杂粮饭,进门看到桑平就说:“平,你才回来,今儿你媳妇儿错点儿叫人抢走嘞!” 卫东一来,余笙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 桑青恨声道:“卫东叔,你见过欺负我婶子的坏人,你快跟我说是谁,我上他们家门上去!” “你也见过啊。”卫东看向沉着脸的桑平,“平也见过。就那天咱们一块上南黑村找的那个偷猪的老吹。今儿他带了俩人过来,跟嫂子耍流氓嘞,气得我上去一人给了他们一脚!海斌哥气得错点儿把农药喂他们嘴里!” 居然是老吹那个充大款的老流氓! 桑平突然转身走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杀气腾腾的出来。 一看这架势,卫东都不带怕的,俩碗往桌上一搁,气势汹汹得跟着桑平就走。 “去吧去吧!”余笙也不阻拦,往那儿一坐,绷紧脸孔说,“刀没砍人身上你千万别回来!你要是被抓去坐牢了,我马上带着青子和云妮儿改嫁,让肚子里的孩子跟别的男人姓!” 听到这么无情的话,桑平僵那儿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暗搓搓的把菜刀放回去,打厨房出来的时候看余笙还在生气,小心翼翼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还提上刀了,看你厉害的!”余笙怄了一肚子火,“为了平你心里的那股气,你要拿刀砍人家去,你也不想想真要出了事,这个家咋办!也不想想当时我跟云妮儿被吓到没有!” 桑平轻手轻脚走过去。 看他这么小心,卫东一脸古怪表情。 原来平哥不止疼媳妇儿还怕媳妇儿。也没想到笙嫂子厉害起来这么可怕。 卫东轻轻的端起碗来,往云妮儿碗里拨了一些杂粮饭,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制造出来。 “吃饭。”桑平轻轻捏住余笙的衣服袖子,用小小的声音说,“别生气嘞。气饱了又不吃饭了,不吃饭营养咋会跟得上呢,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哩。” 余笙用胳膊撞开他的手,“你现在想起来啦!将才你不是挺厉害的么,那会儿怕是啥都忘了吧!” 桑平小声承认错误:“我那不是被气糊涂了么。我错了,我这不是好了么。” 他掰开一个白馒头,往里面加了瘦肉块和泡菜叶,殷勤的送到余笙嘴边。 “噗!”这么怂包的平哥,卫东还是头一次见,忍不住笑出声来。 桑平往他那儿一瞪。他马上把脸埋进碗里不敢抬起来。 把馒头送余笙手里,桑平扭脸对云妮儿说:“云妮儿,你跟婶子没被吓住吧?” 余笙又火大道:“云妮儿还厉害哩,拿着剪刀照人身上就捅,叫都叫不回来!” “云妮儿这么厉害啊。”桑平很是欣慰,“干得漂——” 余笙顿时又恼起来,“你以为我是夸她呐!” 云妮儿垂着小脑瓜,撅着小嘴一副懊丧的模样。 桑平马上改口教训说:“云妮儿,你咋能这样哩。女孩子家家动刀动枪的一点不像话。你看你婶子不动刀不动枪,都能把你叔治得服服帖帖。” 这暗搓搓的小骚话说的余笙没脾气,她没绷住劲儿笑了一下。 桑平高兴的往她咧开的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尝尝啥味儿。” “好吃!”余笙点头。 气氛好了,大家的胃口也敞开了。 卫东说:“平哥,我听打那头回来的人说,你把你东头那几亩地的油菜都收啦。” “嗯。”桑平道,“收了一半,留了一半,准备在那块地上打个地基盖个房子。” “早就听你说要盖房子嘞,没想到你盖那头去。啥时候开始,我去给你搭把手。”卫东说。 桑平:“这不是你嫂子心疼青子跟云妮儿么,想让他们住好点儿,将来上学也方便。” 卫东羡慕:“你看看这婶子当的,比娘还亲!” 他这话虽然是说给桑青和云妮儿听的,但桑平听着心里也舒坦。 这个好女子是他媳妇儿哩。 桑平有些小得意:“你嫂子还想做生意,说是要开商店。” 卫东惊羡道:“噫,这个注意好啊!那头热闹,开商店实打实的管混到钱!那可比咱养猪比你烧砖都得劲啊!” 桑平:“你嫂子把路都给你铺好嘞,你可要争气啊。” 两秒后,卫东这才意识到桑平这话是对他说的。他却稀里糊涂的,“跟我有啥关系啊?” “你个蠢东西,怨不得大娘老说你那脑袋里长的都是膘子肉。”桑平笑骂了一句,接着点醒他,“等房子盖好,你嫂子的商店开起来,你往那儿摆个肉摊,那钱不比你搁家里来的快啊!” “嗯嗯嗯——”卫东喜出望外,“那、那咱可说好了,可不能反悔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反悔谁是王八蛋!谢谢嫂子谢谢嫂子!”他连声向余笙道谢,还不忘提醒她一件事,“嫂子,给我说个城里的对象,这事儿你可别忘了哈。” 又提这事儿。他来一回,能提两回。 桑平抄起筷子作势吓唬他:“我敲开你的头!” 卫东配合的往旁边躲了一下。 余笙笑言:“只要你争气,还愁找不到对象么。” 卫东理所当然道:“我打小儿就跟着平哥后面混,要不是我年纪不到,我那时候就跟他一块儿当兵去嘞。他回来后搞得砖厂,要不是我家的那些头猪,我都跟着他一块儿去嘞。平哥一直是我的榜样,我得跟着他的路子走啊。他娶了个漂亮的城里老婆,那我也得娶个漂亮的城里老婆。” 总之,血可流头可断,跟着平哥走的队形不能乱。 余笙哭笑不得的答应下来,“成。只要有机会,我一定给你说一个。” 第29章 还是有欠考虑 房子的设计图出来了。桑平却要盖个三层高的。应他的要求,余笙又重新设计了一下,画了个三层高的小洋楼设计图出来。 最终的设计图一出来,桑平就带人开工了。他在工地临时搭了个棚子,砌了个临时的灶台——做大锅饭用。 余笙领着云妮儿去找金花嫂子,大大方方的表明来意: “嫂子,有个活儿干,你去不去?一个月150,顶多干半年吧。工资少是少了点,不过也轻松,就中午和晚上做两回大锅饭。” 金花嫂子惊喜道:“这么好,搁哪儿的活儿啊?” 余笙笑说:“就搁东头。” 金花嫂子意识到:“是你们家盖房子的那片工地吧。哎哟喂,我还说等海斌给咱两家的地上完药之后,我撵他过去给平搭把手哩。做个饭嘛,我趁着手就做嘞,还谈啥工资,也太见外嘞。” “那不一样。”余笙真诚道,“私底下咱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那工地上十来个人十来张嘴呢,而且一干就是小半年,总不能让嫂子白辛苦。” “你看你这…”金花嫂子不好意思拒绝,主要是她对这份工作很是心动。乡下农妇找个能混到钱的活儿可不容易。女人有了独立自主的经济来源,到哪儿都能扬眉吐气。“那我可答应啦。” “嫂子,你这是在给我反悔的机会吗?”余笙忍俊不禁。 金花嫂子拉住她,“反悔可不行!” 桑海斌回来给打农药的喷壶里加药水,听说了余笙招自家媳妇儿当厨娘的事,表态道:“给她那么多弄啥,一个月给她几十块钱就妥嘞,还一百五。你看她高兴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金花嗓子还在那儿自言自语的算着账:“一个月一百五,半年是多少?半年就有九百块,那咱们家小斌和小花上高中的学费都有着落嘞!哎呀呀,太好嘞!” 海斌和金花家的小花和小斌年纪错了不到一岁,姐弟俩在一个班念初中,明年都要考高中。姐弟俩都争气,学习成绩好得不相上下。但是家里的经济条件只能供一个孩儿上高中,海斌和金花嫂子还打算到明年看姐弟俩的成绩,让成绩好的那个去上高中。成绩差一点的那个干脆辍学在家算了。 余笙是知道这家情况的。她重生前,小花和小斌姐弟俩互相谦让,到考高中的时候都故意考得特别差,结果姐弟俩都没有考上高中… 海斌和金花俩人都是肯吃苦耐劳的那种实在人,他们自己吃亏可以,却不好意思去占别人家的便宜。他们家为了供养俩孩儿穷得再揭不开锅,也没有找桑平借过钱。桑平就是往他们家送钱,他们也不要,有骨气的很。平时吃的用的有来有往的互相借一下就算了,涉及到钱的事,这两口子可把得严得很。 金花嫂子拉着余笙迫不及待的问:“那我啥时候上岗啊?” 余笙:“东头已经开工了。这会儿临时的灶台应该也已经搭好了。你要是不忙的话,咱们现在就过去准备中午的饭。今儿的菜搁我们那院儿里呢,我得借辆三轮车拉过去…” 金花嫂子:“三轮车,咱家有!我推上咱就走。”走之前她还不忘对自家男人说,“海斌,后半天我就不回来嘞,中饭晚饭你自己搁家对付两口吧。” 海斌大声提醒她:“家里哪有饭!” 金花嫂子:“那不是有泡菜么。” 海斌:“你就光叫我吃泡菜,想齁死我啊!” 金花嫂子努着眼睛看着他那喷壶,“你那壶里管够。” 让他喝农药!? 齁死他了还想毒死他,这臭娘们儿! 金花嫂子高高兴兴的跟余笙和云妮儿走了。 路上,余笙问:“嫂子,那工资你想日结还是月结?” 金花嫂子:“不着急。等活儿干完你再结给我。我要体验一下九百块钱都抓在手里是啥感觉。不怕你笑话,嫂子这辈子手里都没抓过那么多钱!” 余笙和金花用三轮车带着云妮儿一块儿把菜和面粉拉去东头。余笙做了那么多准备还是有欠考虑,到地方才发现一车子菜根本没法处理,主要是没地方清洗。 “这就难受嘞。”金花嫂子说,“平他们要是提前打一口井出来就好嘞。” 云妮儿指着十字落口的东南角。 东南角是一片菜地,靠近路边还有一座老旧的小木屋。木屋边上就是一口井。 “那有人家。我去问问能不能借用一下他们家的井。”余笙领着云妮儿过去敲木屋的门,敲半天没反应。 屋里似乎没有人。 一位精神灼烁的老婆子领着一个瘦小的男孩从外头过来。 “你们有事儿?” 余笙礼貌道:“大娘好,请问您认识这家的人吗?” “我就是。” 余笙轻轻拍了拍云妮儿,鼓励她:“叫奶奶好。” 云妮儿张嘴打了个嗝,但很乖巧的上前一步给奶奶鞠了一个躬又退到余笙身边来。 余笙对大娘说:“大娘,我是那边工地上的厨娘。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井洗下菜?” 木屋主人:“多大的事,直接用呗,还特意来说一声,你也太客气了。” 金花嫂子推着三轮车健步如飞跑过来。 “大娘,我们要借用好长时间哩。往后中饭晚饭你也别做了,我们趁着手把你们家的饭也做了。”她感觉自己有点自作主张了,转过头来请示余笙,“弟妹,你说可以吧?” 余笙笑:“可以。” 木屋主人姓彭,带的孙儿比云妮儿大一岁多。她那小孙儿叫段恒。 彭奶奶也给余笙她们搭把手做饭。 看到井边挂的生肉,段恒蹭到彭奶奶身边,偷偷的用手指了指肉,像是好久没吃过肉。 金花嫂子捡柴火去了。 余笙和彭奶奶在井边洗菜。她把粉条泡上,又去洗白菜。 掰白菜的时候,看到里面那么长一条青虫朝她探着头,吓得她大叫一声,跳起来把整棵白菜扔掉了。 “呀啊——” 彭奶奶和段恒被她这一下给吓懵了。 洗个菜能闹这么大动静的女子,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桑平打工地那头跑来,紧张的问:“咋啦咋啦?” 余笙一手抱头一手指着摔烂的白菜。 云妮儿过去把大青虫从烂白菜里捏出来,用力甩手把虫子丢远,还原地跺脚吓唬了虫子一下。 叫你吓婶子! 桑平轻声哄着余笙:“没嘞没嘞,云妮儿把虫子摘走嘞。” 彭奶奶才反应过来:“哎,虫子嘛。” 桑平笑:“我媳妇儿怕虫子怕得厉害。” 彭奶奶不以为意,“没事没事。我来洗菜。让你媳妇儿干别的去吧。” 余笙难为情的笑笑,“那彭大娘,这些菜就麻烦您了。” 彭奶奶摇头笑笑。她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娇气的小媳妇儿。 第30章 等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余笙在棚子底下的灶台边上切肉。小段恒目不转睛得盯了好久。除了他,还有好些人围观。不过大部分人看的都是那漂亮的小媳妇儿,就他盯的是那小媳妇儿刀下鲜美可口肥肉均匀的生肉片。 云妮儿也踮着脚趴在灶台边看婶子切肉,忽然听婶子说: “云妮儿,把你兜里的糖给小哥哥分一个。” 今儿从家里出来,婶子就答应她带两颗糖,多带一颗都不行。她自己都还没舍得吃呢。虽然显得不情愿,不过云妮儿还是很听话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糖伸手给小段恒递了过去。 小段恒生怕糖果掉地上一样,小心的接到手上。 “奶——”他拿着糖跑去坐井边洗菜的彭奶奶身边,剥开糖纸自己咬了一小半含在嘴里,把另一半糖果塞到奶奶嘴里。 云妮儿追过来停在小段恒面前,指了指他手里那团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糖纸。 小段恒以为她想把糖要回去,一紧张直接把含在口里的那半颗糖囫囵吞了,吧唧了几下嘴没品出一点甜味。那半颗糖果沉到肚子里。他用力呕了一下,一丝甜水都没带上来。嘴里没滋没味的,他刚刚吃的啥?他都怀疑他吃的不是糖。 看他把糖直接咽下又看他要把糖果吐出来,云妮儿目瞪口呆。 小段恒手足无措。 云妮儿转到他身后把他攥在小手里的漂亮糖纸扯了出来,展平糖纸又整整齐齐叠起来揣到口袋里。小手碰到口袋里的另一枚糖果,她犹豫了一下。 她把糖果掏出来剥开,自己留下糖纸却把糖果塞到了小段恒手里。 小段恒拿着糖果,愣愣的看着云妮儿揣着两张糖纸一蹦一跳的回到她婶子身边。他将糖果送到嘴边舔了一下,真甜~ “你把两颗糖都给小哥哥啦。云妮儿懂得分享了,云妮儿真棒~”余笙夸奖她,“晚上回去,婶子奖励你一颗糖。” 云妮儿仰着小脸儿,笑得比糖果还甜。 余笙耐心的教育她,“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别人给你的零食,没有叔叔婶子的同意,你可不能接。尤其是陌生人给的东西更不能碰,知道不。你要懂礼貌。别人送东西给你,你一定要说谢谢。别人跟你说谢谢的时候,你要说不客气~” 云妮儿耐心的听着。 把切好的肉用刀背搓盆里,余笙突然被一个面生的婆子抓住了胳膊。 那婆子笑容满面,好声好气的询问:“姑娘多大啦?家住哪里啊?许没许人家呀?要是没有人家,我给你说一户好人家吧。” 金花嫂子把她的手从余笙身上拽下来,“哎哎,你是弄啥的?” “张婆子你快起开吧!”彭奶奶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别见着一个长得俊的就拉住要给人家说媒。人家男的搁这边工地上干活儿嘞!” 张婆子悻悻然之中透着失望,“已经嫁啦…” “你自己长眼不会瞅啊!”金花嫂子指着云妮儿,把玩笑当实话说,“你看看人家闺女都多大啦!” 张婆子扭着身子踩着小碎步灰溜溜走了。 张婆子前脚刚走,桑平后脚就过来了。 他瞥一眼张婆子扭捏矫情的背影,轻声问余笙:“那婆子拉你弄啥呢?” 余笙抿嘴一笑。 金花嫂子在旁边笑着说:“那婆子要给你媳妇儿说媒哩!” 刷的一下,桑平的脸拉长了。 他小声埋怨:“都叫你不要出来了。” 余笙俏皮道:“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不出来见人了吧。” 桑平忍俊不禁:“你看你还美上了。” 桑平张望了一圈,瞅见附近有一间医馆,一瘸一拐过去询问里面坐诊的老先生,“大夫,您这儿有口罩卖呗?” “有。”老先生打量他,“你要几个?” “就要一个。”看老先生把口罩拿出来,桑平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劳烦您把口罩揣我里兜儿,我手脏。” 老先生笑笑。 桑平揣着口罩回去,到井边洗干净了手,这才把口罩拿去给余笙戴上。 这么好看的媳妇儿,他可不舍得让别人看。 露在口罩外面的那双美眸嗔怪他了好几下。桑平心情还挺美的。 “饭快好了,叫他们过来吧。” 桑平回工地去叫人。 一大锅白菜猪肉炖粉条,一大锅米稀饭和八屉子白面大馒头,馋的人直流口水。 金花嫂子高声唤道:“碗筷搁那儿呢自己拿。自己吃自己盛,吃多少盛多少。” 彭奶奶带着自家的碗过来。余笙往她碗里多拨了几片肉。 吃饭没坐的地儿。桑平来回搬了十几块砖头垒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墩儿给媳妇儿坐。 看云妮儿趴余笙腿上等着喂饭,桑平拉着她教训她:“你都多大了还让人喂,跟你说多少回不要靠你婶子身上。你咋就记不住嘞!” 云妮儿委屈巴巴,端端正正站好。 余笙隔空打他一下,“你冲小孩儿嚷嚷啥。她手端不住碗我喂她吃咋啦。” 大锅饭配大碗。云妮儿的小手根本捧不住那么大一只碗。何况碗边还烫手。 关于孩子自理能力方面的教育,桑平还是比较坚持自己的立场。他不容商量道:“你放那儿让她自己吃。我给她找个小高凳。” 桑平去附近借来了一把高凳和一把矮凳摆云妮儿面前。 云妮儿不敢过去坐。 余笙把两把凳子挪到跟前,她才敢坐过来。 一手拿馍一手拿筷,一口馍一口菜,云妮儿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桑平盛了一碗稀饭搁一边晾着。工地的弟兄端着碗坐过来撇话。桑平手挡在稀饭碗边,向他们表示不满:“你们动静都小点,带的土都扬到碗里来嘞。” “你看你那样儿,啥时候都没见你这么爱干净。”卫东调侃他。 “平哥自己不爱干净。但只要是嫂子的东西,他碰都不让碰。”说话的这个小伙子是桑平当兵的时候在部队收获的一个小迷弟,退伍回老家后就因为桑平的一封信,不惜跋山涉水大老远跑这儿来跟着桑平一块儿干。 小伙子叫向阳。人如其名,阳光开朗,是个向着太阳生长的俊俏小伙。 桑平的那只脚,就是因为这个小伙儿坏的。向阳一直记着他这份救命之恩,还发过毒誓这辈子要做牛做马报答桑平的这份再造恩情。 大伙儿都吃饱后,金花嫂子发现两口锅和屉子里还剩些稀饭菜、馒头。毕竟今个儿头一回做,没把握好量。金花嫂子犯难了,拿不定主意去征求余笙的意见: “弟妹,那锅里还剩了些咋办?” 余笙看了一下,“剩的也不多。盛出来给小花小斌送学校去吧。哎,早知道带俩饭盒来了。” 金花嫂子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平家这媳妇儿是娇弱了些,但想的也太周到了。 向阳把自己的饭盒贡献出来,“嫂子,不嫌弃的话,我这饭盒你们拿去用吧。” 他这军绿色的饭盒还是退伍的时候从部队带出来的,有些年头了,外头一层斑斑驳驳的有掉漆的痕迹也有划痕,但里面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异味。 “那小伙子,谢谢你了。”金花嫂子说,“孩儿的学校就搁那条路的前头,我用了马上就带回来。” “嫂子,不慌。拿去用吧。”向阳转身去工地,笑着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打包了饭菜,金花嫂子骑上三轮车。 余笙撵上去,“嫂子,我跟你一道儿去。” “你回去歇着,我一个人就管送到嘞。”金花嫂子不愿余笙跟她一块儿受累。 余笙却执意:“青子今年考初中,我正好去看看那边的学校。” 金花嫂子拗不过,就把她和云妮儿捎带上了。 小花和小斌就读的中学叫河北中学,是河北沿十里八乡唯一的一所初中学校,距离桑树村比较远。小花和小斌住校,只有周末那两天才能回家。 金花嫂子把自行车骑进学校,停在宿舍外面。余笙正要下车去找宿管交流,可她脚还没挨着地面,就听素有铁肺之称的金花嫂子喊道: “小花——小斌——” 这两嗓子,响彻整座校园。 怪不得那天她搁桑平家院门里喊的时候,桑海斌在村外的庄稼地里都能听见… 小花和小斌一左一右从宿舍跑出来,看到自家娘亲都是喜出望外。这姐弟俩年纪错的不大,长得又怪相像,不知道的人猛地一看还以为他们是龙凤胎。 小斌出来后抱怨:“妈,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大喊大叫的,你那嗓门多大你自个儿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我们同学都搁屋里睡觉哩。” 意识到犯错,金花嫂子捂了一下嘴,赧颜说:“这不是不知道你俩搁哪个屋住呢么,要是知道,我就进去找你们嘞。再说你俩又不住一块儿…” 小花指着云妮儿,打断絮絮叨叨的金花嫂子,“妈,你看这小妹妹头上的小辫儿,怪看好。” 余笙把打包的饭菜拿出来,“那你去屋里把梳子拿出来,你一边吃,婶子一边给你梳头发。” “哎!”小花高高兴兴的跑回去,没多久就拿着梳子高高兴兴的跑来。 小斌抱着馒头边啃边问:“妈,明儿我跟姐就回去嘞,你今儿咋过来嘞?” 金花嫂子兴奋的告诉姐弟俩,“妈搁那头找到活儿嘞。搁你们笙婶子手底下打工哩,一个月工钱一百多嘞!” 余笙笑道:“你俩好好上,不用操心学费啥的。明年你俩要是都能考上高中,婶子给你俩一人一个红包。过年的红包也少不了。” 小斌扭扭捏捏。小花倒是大方,“婶子,我发现你跟大家说的不一样。” 余笙一边给她编头发一边问:“哦,是吗,大家咋说我的?” 小花:“他们都说你是大城市来的,眼光高,瞧不起我们乡下人。” 余笙笑盈盈的问:“那婶子在你眼里是啥样?” “长得特别好看,特别会打扮,文化又高,脾气又好。我觉得你眼光不高,你眼光高的话咋会嫁给平叔那样的人。我也不明白……哎哟!” 不等她话音落下,金花嫂子往她头上敲了一下,厉声为桑平辩护:“你平叔咋啦!在你眼里咋就不好啦!我跟你说你要是不争气,大了以后还找不到像你平叔那样的好男人哩!” 余笙笑:“你现在不明白,等长大了以后就明白了。” 第31章 云妮儿内心的恐惧 一放假,周边的小孩儿就多了。 懂事的小花来工地帮着做饭。小斌跑去跟青子、顺子一块儿玩。小段恒跟在哥哥们的后面。 云妮儿安安静静的坐在婶子的身边看婶子勾打毛线裙。这粉嫩嫩的毛线裙是婶子做给她穿的。 “云妮儿,你跟婶子说说话呗。”余笙鼓励她开口。 云妮儿扭捏起来。 余笙耐心的引导她,“高兴的、不高兴的事,你都可以跟婶子说。” 云妮儿小手一扭,指着她正勾的毛线裙。 余笙将打了一半的小裙子展开,“喜欢婶子给你打的小裙子?” 云妮儿收回小手时用力点了一下头。 余笙:“你坐近点儿。” 云妮儿怯怯的向工地望去。叔不让她挨婶子太近。 余笙向她招手,“快过来。” 云妮儿虽然怕桑平生气时板着的脸,到底还是忍不住搬着小板凳往婶子身边靠去。 余笙对她循循善诱:“那你心里有没有不开心的事?” 云妮儿想了一下,然后委屈的点点头。 余笙:“你跟婶子说说呗。” 云妮儿用小手比划着可怜道:“大姑,肉,不让吃。” 余笙哭笑不得:“你大姑做的肉圆子,不让你吃啊。” “嗯…”云妮儿红了眼睛,委屈坏了。她又想起来一件不高兴的事,“哥,糖,拿走了。” 余笙再次哭笑不得:“你哥把你藏枕头底下的糖摸走啦。” “嗯!”云妮儿绞着小手,低头看着余笙的小肚子,暗搓搓的翘起一根手指往那儿指了一下。 余笙愣了愣,放下手里的活儿,腾出手来握住她的小手。 “婶子怀小弟弟,你不高兴啊?” 云妮儿猛摇头,垂着小脑瓜不吭声。 余笙猜了一下:“你是不是害怕婶子生了小弟弟之后,就不要你啦?” 云妮儿身子一颤。 余笙捧着她的小脸儿,晃着她的小脑袋。云妮儿头上的小辫儿也跟着一摇一摆。 “年纪不大,你这脑瓜里装了怪多想法的。”余笙擦去从她眼眶里冒出来的泪水,“婶子跟你保证,除了送你出嫁,婶子永远不会把你送走。云妮儿这么听话懂事,婶子喜欢还来不及,才舍不得送走你哩。但是,你要是能学会好好说话,婶子就更喜欢你了。” 云妮儿抱着她的手,仰望着婶子温暖的笑脸,用稚嫩的声音哽咽道:“我…说!” 余笙:“那你跟婶子学——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云妮儿吃力的学了一遍。 余笙问她:“这句话说的是啥?” 云妮儿眨了一下挂着泪花的眼睛,“花…生!” “哎!”余笙夸奖,“对了。云妮儿真聪明。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 云妮儿一遍一遍的学,说得越来越顺溜。 余笙一边拍手一边教她:“一个小姑娘,立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裙,坐在绿船上——这说的是谁啊?” 云妮儿指着自己,“我。” 余笙宠溺的笑道:“对对对,说的是我们家云妮儿。明儿晌午婶子给你做肉圆子,咱自己家有,不馋你大姑家的。” 云妮儿高兴得小脑袋搁她腿上拱了拱。 过了一个颇为富态的大姑娘甜甜的喊了余笙一声“姐”,又笑嘻嘻的问:“你们这儿做饭的还缺人呗?” 余笙:“暂时不缺。” 对方略显失望,却不懈道:“姐,我天天往这儿来。你这儿要是缺人,你就喊我一声。他们都叫我胖妞。这一片的人都认识我。” “好。”余笙应下,“那你大名叫啥?” 对方略微愣了一下。 “翠巧,我叫胡翠巧。”报上姓名后,她笨嘴拙舌的推销自己,“姐,你别看我胖,我手脚可麻利了。我家的饭都是我做的,地里的活也是我干的!我、我说真的,可没骗你。我胖是因为我容易发胖,不是因为我懒!” “做饭暂时不缺人。”余笙接着又说,“这样吧。你家要是有多余的菜,只要是新鲜蔬菜,啥菜都行。你把多余的拿来卖给我。” “哎哎,好好好!”胡翠巧连声应道,“我这就去地里摘些菜!” 看她要走,余笙喊住她:“翠巧,别慌走。” 胡翠巧回来听她继续说。 余笙:“我这人口多,中午晚上两顿要消耗好多食材。每天的菜都要一三轮车的量。你自个儿家的要是不够,你去收你街坊邻居的,拢一块儿推过来卖给我。” 胡翠巧眼里闪动着亮光,激动的喊了两声“姐”,“你不说我真想不到!” 余笙笑了笑,“精明点。” 胡翠巧走了以后,余笙对云妮儿说:“婶子精不精明?云妮儿知道精明是啥意思呗?” 云妮儿天真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去找你金花大娘,你就跟她说——大娘,我婶子找到供菜的渠道了,以后大娘每天就不用辛苦跟婶子一块儿拉那么多菜往这儿来了。”余笙顿了顿,“记住了没?” 云妮儿将婶子的话在小脑瓜里过了一遍,然后点点头。 “那去吧。”余笙把她赶去金花嫂子跟前。 云妮儿的出现,让金花嫂子愣了一下。 云妮儿张口,省略了第一个“大”字,直接对金花嫂子喊了一声“娘”。 这可把金花嫂子心疼坏了。 “哎哟,叫得这么亲。”金花嫂子搂着她,高兴得跟白捡了一个闺女一样。“就冲你喊的这一声,以后你想吃啥,娘都给你做!” 云妮儿的小脸儿红透了,还记着婶子交代的事,“菜,婶子找到了。以后,不用,辛苦,拉那么多…” 金花嫂子被都逗得前仰后合。 云妮儿自觉没把婶子交代的事办好,有些懊恼。她从金花嫂子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跑到身子跟前沮丧道:“婶子,我说不好。” “这不就说得挺好么。”余笙鼓励她,“不要害怕开口。你越害怕越说不好。”她把水壶挂到云妮儿身上,“去把水壶带给你叔,你喊他——叔,喝水~” 云妮儿听话的把水壶带工地去,转到离桑平最近的地方才小小的喊了一声:“叔,喝水~” 桑平过去把她身上的水壶取下来,扭开壶盖坐她面前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几口,解了渴之后偷偷的往余笙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都过去暗搓搓的对云妮儿道:“云妮儿,好好陪着你婶子,谁要是欺负你婶子,甭管是谁,上去恁TA!回头婶子要是生你的气,叔给你撑腰。” 云妮儿的小嘴轻轻撇了一下。 桑平啼笑皆非:“你那是啥表情!” 云妮儿扭着小手指他,“婶子,你害怕。” 卫东的笑声传来,“平,云妮儿都知道你怕老婆哩!” 桑平窘迫不已,“拆你叔的台,小心叔把你送回你大姑那儿去!” 云妮儿成功的被吓到了,转身拔腿跑到婶子跟前躲起来。 第32章 不要这车馊烂菜 余笙和胡翠巧合作了两天,还蛮愉快的。 到了第三天,送菜来的却不是那个胖姑娘,是一个长了一对三角眼的农妇,一看就是很会精打细算的那种。 跟她一块来的,还有她家男人。男人的容貌与胡翠巧有几分相像。 两口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推着一三轮车的蔬菜往工地这边来停在灶台的棚边。 农妇张望一眼,扯嗓子喊:“菜送来啦!老板过来结下帐呗!” 正跟彭奶奶撇话的金花嫂子望过去,看是送菜的来了,正要过去却被彭奶奶拉住。 彭奶奶欲言又止,松开她时还顺势摆了一下手。 “你去吧。” 金花嫂子过去,往三轮车里一瞅,不由得紧皱起眉头。 “今儿的菜咋没有前两天送的新鲜哦?”她抬眼打量送菜来的两口子,眼神变得陌生,“前两天送菜的那个胖胖的大姑娘哩?” “你说胖妞啊。”农妇脸上堆满笑,“我是她嫂子,这是她哥。她今个儿身上不得劲,就让我俩把菜给你们送过来。” 胡翠峰在旁边连连点头,一句话也不搭腔。 他媳妇儿杨氏小心翼翼的催着:“你看你是不是把今儿的这一车菜钱给我们结一下。” 金花嫂子把在油菜花田里的余笙喊过来。 余笙领着云妮儿跑来,一大一小两人的头发上都簪了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 “慢点儿,别慌。”金花嫂子惦记着余笙怀着身子,“照顾点儿。” 云妮儿最先跑过来,扑到三轮车边上,脸一皱捏着鼻子退开。 “臭~” 车子里散发着烂菜叶的臭味。 余笙对胡翠峰和杨氏感到陌生,“这两位是…” 金花嫂子:“胖妞的哥嫂。” 余笙友好是冲他们点点头。 看自家男人的目光痴痴得粘在人家小媳妇儿身上挪不开,杨氏恼怒非常暗暗掐了胡翠峰一下。 余笙走到三轮车边。那一车不知存放多久的烂白菜让她蹙起眉头。 余笙想都不想,向胡翠峰和杨氏表示不满:“这一车烂白菜,你们打哪儿拉来的还是拉回哪儿去吧。” 杨氏与胡翠峰相视一眼。 杨氏张大眼:“你啥意思哦?” “啥意思都听不懂?”金花嫂子用大白话翻译给她,“就是说,你们这一车烂白菜,我们不要!” 杨氏说:“这白菜都好好的,我们刚从地窖搬出来的,又不是不能吃!” 金花嫂子:“外面这菜叶都烂臭掉嘞,你看不见还闻不见啊!前两天给我们送的都还是刚从地里摘的新鲜菜,今个儿你们咋回事?搁地窖存了不知道多久的菜给我们送来?你送也送些好的啊!这些菜都是要上称的,我们把菜叶扒掉光称里面好的,你愿意呗?” “愿意我们也不要。”余笙的立场坚决,“我只收翠巧的菜。她头天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跟她说好了,我只要新鲜的蔬菜。” 杨氏恼火道:“我这菜咋啦,又不是不管吃!” “管吃你们带回家自己吃吧。”余笙道,“我们这工地上十几张嘴,我可不敢给他们吃这些馊烂的东西。把他们吃出病来,还得花钱给他们治,工程也耽误了。我不可能为了捡便宜就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就是!”金花嫂子没想那么长远,听余笙这么一说,真的深以为然。“有些便宜真不能捡!” 胡翠峰开口了,“大妹子,你看这马上就到中午嘞,你们没菜咋做饭给工人吃是吧。这菜搁你面前都是现成的。烂菜叶扒掉,里头的芯子都是好的。你就便宜收了吧,也省的我们再拉回去嘞…” 余笙:“现成的菜,我们也有。大不了中午吃简单点,薅些油菜花炒一锅花杆。” 胡翠峰:“你薅人家地里的菜,人家愿意啊?” 余笙笑了一下,“那是我们自己家的地。” 当然愿意。 杨氏不愿意了。 她当场吆喝起来,“你看你挑的吧!辛辛苦苦把菜给你拉回来,你嫌这嫌那的,你是想咋着啊!想我们弄些山珍海味给你拉来?今个儿这菜我们给你拉来嘞,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还强买强卖起来了。 金花嫂子往余笙跟前一站,挺高了胸脯跟杨氏对着吆喝起来:“不买你的烂臭菜,你还强硬上了!多少年没见过你这样的赖皮货!你瞪着眼张着嘴弄啥,想吵架是吧!你去桑树村打听打听,哪个敢跟我金花吵架!” 金花嫂子声音洪亮,以往她搁家门口叫唤一声,整个村都能听见。此刻她一亮嗓,整个十字路口的人都望了过来。 有些人是得理不饶人,杨氏是没有理也能扯着嗓子杠上好几句:“到底是谁耍赖,都是菜,换个人拉过来,你们就不要嘞!这车菜换是胖妞拉过来你们就要了是吧!翠峰,你喊胖妞去!” 余笙说:“就是翠巧拉过来,我也不会要这样的菜。” 金花嫂子附和:“我们说好的要新鲜菜,你知道啥是新鲜菜呗!你们不怕吃出毛病,你们自己把这车菜拉回去吃诶!自己都不吃,还要强卖到人手里,你们两口子咋那么会做人!” 这时,胡翠巧和两个小姑娘推着一车新鲜菜过来了,一边脸上和眼部周围都有些青肿。 她过来对余笙说:“姐,快中午嘞,这车菜恐怕顾不得上称,你就看着给吧。别耽误做饭就行。” 余笙看着她,“你的脸咋回事?” 胡翠巧红着眼低着头,憋着委屈不说话。 胡翠峰硬着头皮和杨氏站一块儿。 胡翠萍旁边的小姑娘们告状似的说: “妞姐她嫂子拿擀面杖打的!” “她哥嫂要跟她抢生意哩!” “昨天晚上她端回去的菜,妞姐跟她娘还没吃两口,就被她嫂子端他们那屋去嘞!” “妞姐她嫂子打得可狠,今儿清早我们都听见嘞,她身上还有她嫂子打得好多印子!” 杨氏凶她们:“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有啥关系!” 一小姑娘丝毫不惧她:“就是有关系!妞姐肯花钱收我们家的菜,你不肯花钱,人家不要你的菜了吧!一报还一报!拿一车烂菜给人家,活该人家不要你的!” 余笙去棚里拿了一杆秤和一只大布袋。 金花嫂子接过布袋,麻溜的将胡翠巧车上的菜装袋里,一袋一袋的上称。 彭奶奶赶紧把称完的菜拿去洗。小段恒早就嚷嚷着饿了。 余笙结算的时候,杨氏厚着脸皮凑过来。 胡翠巧忌惮她这个凶悍的嫂子,不禁往边上躲了躲。她惧怕杨氏,她旁边的两个小姑娘可不怕。 “你想弄啥!”小姑娘们防备着她,“我跟你说,妞姐今儿还没把菜钱结给我们嘞,你要是敢过来抢,我马上回家喊我爸上你家门上打你们去!” 说话的这个小姑娘厉害得很呐,颇有桑丽丽当年的风采。 余笙把菜钱交到胡翠巧手里时拍拍她的手,“辛苦了。以后也拜托你了。” 胡翠巧捏着菜钱,咽下委屈点点头,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飘了出来。 帮手的人多了,做起饭来也快。 余笙基本上啥也没干。胡翠巧带来的那两个小姑娘融入进来高兴得不得了,也都勤快的很,帮着和面烧火蒸馒头,把金花嫂子该干的活儿都抢走了。 金花嫂子打趣她们,“你俩抢着表现啥呢,是不是看工地上小伙子多,着急着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到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呢。” 俩姑娘羞坏了。 “姐你想多了吧,我俩就是来蹭两口吃的!” “工地上那些臭男人有啥看头!” 金花嫂子:“别害羞,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好小伙子都被别人家姑娘挑跑嘞。” 余笙将屉子里馏好的肉圆子挑出来几个,往俩姑娘嘴里各送了一个,剩下两个给了云妮儿和小段恒。 那肉圆子滚大的个儿。云妮儿一只手险些抓不住。可能是因为在大姑家受过亏待,云妮儿对肉圆子有一种很深的执念,一下咬那么大一口,吃肉圆子比吃糖还高兴。 好筋道的肉圆子,一吃就知道放了不少肉,比大姑家用面团做的肉圆子好吃多少倍呐! 第33章 刚才气氛正好的说 跟胡翠巧关系好的那两个小姑娘,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小的那个叫胡萍萍,大的叫胡小凤,都是胡庄的。跟笨嘴拙舌的胡翠巧不一样,这俩小姑娘能说会道的很。 在穷乡下,像她们这样大的姑娘老早就辍学在家,等到了年纪就嫁出门子了。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胡翠巧今年二十一岁,家里给她说了几回亲,都没能把她嫁出去。媒婆都嫌她外在条件不好不愿接她这份活儿。胡翠巧嫁不出去的更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她哥嫂不像样——胡庄的庄里庄外都知道。 一说起胡翠峰和杨氏的不好,萍萍和小凤坐这儿能撇三天三夜。 萍萍:“那一阵下雨,妞姐她哥嫂家的地窖没掩好,雨水漫进去把里头一堆白菜全沤烂完嘞。昨天晚上她嫂子叫她把烂白菜给你们拉来,妞姐不愿意。她嫂子还没说上两句就气得拿着擀面杖从灶房里冲出来打妞姐,嚷嚷着要妞姐把卖菜的生意转给她。妞姐本来都答应嘞。我跟小凤我们两家前天就跟妞姐说好嘞今个儿清早到我们家地里收菜,清早我俩半天等不来就往妞姐家找去。 她嫂子当我们面前跟我们说要钱的话就不收我们两家的菜嘞。当时我错点儿就跟她嫂子吵起来。那谁家地里的菜不是辛辛苦苦的种的,她那话说得好像都是她家的一样,要我们白送到她手里。妞姐看她哥嫂俩推着一车子烂白菜走嘞,知道他们肯定是往这边来找你们当冤大头,她才拽着我跟小凤又拉了一车新鲜菜过来。” 金花嫂子听着就生气,“她哥嫂咋那样的哎!” 余笙却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啊…” 小凤往余笙跟前靠了一下,“姐,你脾气真好,不像是我们乡下人。” 萍萍说话也软乎了许多,“今儿过来的时候我搁老远看到金花大姐跟妞姐她嫂子对着吵,我看笙姐你说好些话都没跟他们生气。” 余笙笑说:“有啥好生气的。和气生财嘛。” 卫东拆她的台:“笙嫂子那是还没到气头上。她生起气来把平哥治得服服帖帖的。我搁一边看着都害怕。” 那天余笙吓唬桑平说要改嫁的情形,他还历历在目。 金花嫂子打趣他:“卫东,搁这儿坐的俩闺女都跟你一般大的,你挑一个带回家当媳妇儿呗。” 萍萍和小凤羞臊不已。这等花一样年纪的单纯姑娘最是经不得撩拨,说不定爱的种子就会在她们心里悄悄萌芽了。 卫东这个铁憨憨一句话就把那小芽芽连根拽起:“我不找乡下的,我等着笙嫂子给我介绍城里的媳妇儿嘞。” 金花嫂子翻他一眼:“你还不愿那个意,人家闺女还瞧不上你嘞!” 看卫东窘迫,萍萍和小凤靠一块儿吃吃偷笑。 余笙正陪他们说笑。桑平一瘸一拐过来跟她说:“刚吃完饭,别坐久了。起来悠悠。” 看她伸手过来,桑平说了句“等会儿,我身上脏”,就见他卷起左手臂的袖子,把露出来的结实胳膊递了过去。 余笙手挽在他光溜的胳膊上借了一把力站起来。 周围一圈人望着这边,对他们小两口露出蜜汁笑容。 上回拉住余笙要给她说媒的张婆子突然又出现,站在桑平边上用一种失礼的目光盯了一阵他的脚,继而抬头惊奇道:“你俩是谁介绍成的呀?” 余笙有些哭笑不得:“我俩没人介绍,是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张婆子似乎不解。 “互相看顺眼,就在一起了呗。”余笙补充,“中间还有一段过程。” 桑平没理那张婆子的脸,用胳膊捞住余笙往涵洞那边走。 张婆子跟了他们一段路,见他们爬到涵洞上面的铁道边,就没有再跟了。 呜——呜—— 绿皮火车呼啸而来,桑平帮余笙捂上耳朵,等到火车完全驶过去才松开手。 桑平对铁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都源于他那位曾经当过铁路工人的父亲。他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每年父亲坐火车回来,是他最高兴的时候。直到现在,他每次看到火车,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和期待。 他看着自己的脚,对余笙说:“他们都说我的脚没有以前那么瘸嘞。” 余笙早就注意到了,心里清楚那是空间灵气起的作用。她琢磨着,只要她每天坚持把空间的灵气用到他身上,还是能够让他的那只脚痊愈的。 余笙说:“每天泡脚,骨头才容易长好。” “嘿嘿,以前走正步,我这脚一绷起来生疼,现在一点儿也不疼嘞。” 说完,桑平有模有样的来回走了一段正步。 嗒嗒嗒,比他在部队的时候走得还有力量。 余笙忍俊不禁,“咋,你这脚要是好了,你还想回去当兵啊?” “我没有那想法。”桑平想法其实很简单,“等我脚好了以后,没人再笑话你老公脚瘸嘞。” 余笙嗔道:“你管人家笑不笑话,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桑平腼腆说:“我无所谓哦。这不是怕你在意么…” 余笙又嗔他:“你还是在意,你要是不在意,你能在意我在意吗。” 桑平装傻:“跟绕口令似的,我听不懂你说啥。” 余笙:“傻男人!傻老公!” 被骂了两句,桑平心里还怪甜的,嘿嘿傻笑了一阵。 余笙重新挽上他的胳膊。 突然来了一阵猛风,吹散了她鬓边的头发。 桑平抬手为她打理好,并摘去她头发里的一朵黄灿灿的油菜花,本想为她重新簪好,可那花儿离了她之后就被风儿带跑了。他那温厚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来到余笙的脸颊旁,粗砺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眼角和唇角,目光变得越来越温润动人。 就算不簪那花儿,他媳妇儿也是顶好看的。 余笙向前一小步,踮着脚往他身前靠了过去。 桑平却在这时突然收手,“上头风大,咱回去吧。” 余笙脚后跟落地,红着脸羞羞的嗔恼他一眼。 刚才气氛正好的说! 真是傻男人傻老公! 第34章 大姑姐来撒泼 在灵气和灵泉的滋养下,空间里的植物生长的很快。不消一个月,余笙在空间里埋的苹果种子就长成了大树,绿叶茂密蕊花盛开。 前几天她进入空间,苹果树就是这个状态。按照苹果树的成长速度,这时候应该结果了。这都好几天过了,余笙撒在空间土壤里的鸡毛菜都长出来了,就是苹果树迟迟不结果。 可能是哪里出问题了。 清早,桑平一醒来,就发现余笙坐床边幽幽的盯着自己。 “咋啦?” 余笙爬上床,有些小兴奋,“平,你穿上鞋,我带你去个地方呗。” “那容我先起来洗个脸刷个牙…”话音未落,桑平就觉眼前的场景陡然变化,呼吸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空气和泥土的芬芳。周围净是仿佛能抓到手里的白色雾气。眼前还有一排果树和一小片菜圃。桑平惊奇不已,“笙,这是哪儿啊?” “就那天我搁院里睡觉,感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醒来之后就发现我随身有个这样的空间。”在决定带桑平进入空间之前,余笙就做好了向他保留自己重生这件事的打算。她牵着桑平的手来到泉眼边,“这就是我每天给你泡脚用的水。有时候我做饭也用这个水。我舀出来多少,它自动就蓄满了。” 桑平慢慢接收着余笙向他传递的信息,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空间的存在。这个空间的出现超出了他们认知的范围,两个人都无法用科学的方式解释清楚。 桑平在自己有限的理解范围内做了这样一个解释:“我媳妇儿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女。上辈子我对你有恩,所以这辈子你带着这个空间下凡投胎为人报答我哩。” 余笙嗔道:“哪那么多怪力乱神。白蛇传、七仙女都不是你说的那样。” 桑平:“我媳妇儿可比白娘子、七仙女漂亮多嘞。” “少贫嘴。”余笙把他带到果树下,“我前些日子种的苹果树,我不懂种植就随手把苹果核往地里一埋就没管了,没想到没多长时间就长这么大了,就是一直不结苹果。你快看看咋回事。” 看了一下果树的情况,桑平笑了,“没有授粉,咋会结果儿哩。就跟你那肚子里的小家伙一样,没有我播种授精,你以为你一个人就管弄出来?” 余笙红了脸。 桑平又留意了一下菜圃,“鸡毛菜长熟嘞,可以收嘞。鸡毛菜旁边种的啥?” 长长的鸡毛菜边上有一堆刚发芽的绿苗。 余笙往前瞅了好一阵子才答上来,“好像是番茄。” 桑平叹息:“你不会是把番茄种子往地里一埋,就那样任它生长吧。番茄可不是你那样种的,要松土起垄,这样番茄才长得好长得快。番茄花开了也是需要授粉才能结出番茄的。” 余笙强行给自己奶了一波:“授粉我知道,蜜蜂、蝴蝶嘛。” “笨女人,还得老公来。”桑平无奈又宠溺。 收了空间里的鸡毛菜,又给番茄起了垄,桑平才去东头那边上工。 金花嫂子来家时,余笙和她一块儿将新鲜的鸡毛菜装上三轮车。云妮儿自觉的爬上车,跟俩婶子一块儿出发。 刚过涵洞,她们就看见桑英在十字路口那边骂街。边上一堆人围观。 “你家的老大姐。”金花嫂子提醒了余笙一句,又把云妮儿小脸儿惨白的云妮儿抱下车拢到身边来,“云妮儿到大娘跟前来。你大姑要望你一下,大娘唾死她!” 桑英听同村的人说她家的老四在涵洞这边盖新房,马不停蹄的跑到这边来查探情况,正撞见来上工的桑平,便问了几句盖新房的事。还没说几句,她眼红劲儿就上来了,不客气的嚷嚷着等房子盖好她拖家带口搬过来跟老四家一块儿搭伙。 桑平当然没同意。 桑英不依不饶,见说不动桑平,就站十字路口骂起来,还一个劲儿卖惨,净往桑平和余笙身上泼脏水了。 桑平理都没理她。 看余笙打涵洞那边过来,萍萍和小凤跑去。 小凤:“姐,那女的谁哦?一清早就搁这儿嘞,一晌午净说你跟平哥的坏话。” 余笙苦笑了一下,“谁家还没有一两个糟心的亲戚了。那是我大姑姐。” 萍萍看着一车鸡毛菜眼里放光,“这鸡毛菜长得真好,水灵灵的。比我家种的都好。” 小凤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萍萍这才注意到余笙愁眉苦脸之状。 桑英也注意到余笙她们过来了。一看到云妮儿,她挥着手高声喊道:“云妮儿啊,大姑想死你嘞,快到大姑这儿来!” 知道的人,看出她是假装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当大姑的真的有多心疼自己那小侄女儿。 哪知道,桑英一喊云妮儿的名,小丫头张嘴就哭,一边哭一边往婶子身上拱,还没哭几声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一看云妮儿不认她,桑英伤心难过坏了,眼里挤出两滴泪珠,坐地上拍着腿呼天抢地的喊:“你搁你叔叔婶子家这才住几天啊,就可得忘了你大姑嘞!你爹死以后,大姑养着你,一养就是两三年啊!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你可得把大姑的恩情忘的一干二净!小孩儿懂啥,肯定是大人教的!” 桑英手指着余笙。 云妮儿哭得越来越厉害,哄都哄不住。看大姑的手指过来,她直往余笙怀里钻。 金花嫂子往婶侄俩身前一挡,远远的一口浓痰唾过去。 “不给吃不给穿,连床都不让小孩儿睡,你可真是个好大姑啊!平把云妮儿从你们家接出来,小孩儿身上还没要饭的干净,连话都不会说。她婶子去年年底才嫁过来,跟平还没有自己的娃儿,带着云妮儿跟她哥把没人管没人要的俩小孩儿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子养!你这个做大姑的,还是俩孩儿的亲大姑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平家哪点儿对不起你了!” 桑英疾言厉色道:“盖新房子不让我住,他们就是对不起我!” 金花嫂子哼了一声冷笑:“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就你好意思说出口!” 余笙抱着云妮儿过去,“大姐,你这是弄啥。你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桑英的屁股和腿都在地上,她抬手指着余笙的脸,恶狠狠的说:“我就是要让这一片的人看你的笑话!我让他们笑话死你!我让你房子盖起来也不好意思搁里头住!” 第35章 不能让姐搁这儿一直闹 余笙两辈子加起来跟人大小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她的脸皮儿薄又不虚伪,一有情绪就会浮现出来。 被桑英当众指着鼻子抹黑,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跟她对着争吵,就是觉得脸上有点难堪。即便这大姑姐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半都是子虚乌有的。 余笙好声好气对桑英说:“大姐,地上凉。那儿有板凳,咱过去坐。” “你少搁这儿跟我假惺惺的!你就是妖精的化身,我今儿就要在这些人跟前揭穿你的真面目!大家都来看看——”桑英一点儿不买她的账,腿蹬着手指着骂骂咧咧说,“云妮儿搁我家待得好好的,这妖女让我兄弟把小孩儿抱走。她懒得饭都不做,还不会下地干活儿,天天让我兄弟伺候她。咱们乡下哪有她这样的媳妇子!她连自己的娃儿都没有,咋会带小孩儿哩!天天哄着小孩儿说大姑这不好那不好。你们看看,云妮儿现在见了我就跟见了会吃人的妖怪一样哭得跟啥似的!大伙儿来评评理——” 彭奶奶搁一边问:“你家男人死啦?” 桑英厉声恶毒的诅咒:“你家男人才死了嘞!” 彭奶奶:“我看你来占你兄弟的便宜,我还以为你家男人死绝了嘞。你想住好房子,让你家男人挣钱盖呗,你眼红兄弟家的有啥用。” 桑英指着她,“看看,看看,这都是被妖精迷惑住嘞!我爹娘死的早,都说长姐如母,我是我兄弟的姐就算是他娘,他不应该孝敬我啊!他盖好房子把我撇外面,就是不孝顺、不像话!” 余笙:“大姐,你是平的姐姐没错。长姐如母这话说的也没错。但你对平没有养育之恩,可当不了长姐如母这句话。家里困难的时候,你没贴过一分钱。云妮儿搁你家的时候,平还往你们家贴了不少钱。你跟大姑爷死死的把着钱,孩儿病了也不拿钱出来给看看。要不看你是平的亲姐姐、青子和云妮儿的亲大姑,我都不跟你来往。” 桑英又叫唤起来:“听听,听听,才嫁过来没几天就开始说大姑姐的坏话嘞!我这还是在跟前,我要是不在跟前,她指不定咋说我嘞!” 她一直歇斯底里的叫骂,再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云妮儿趴在余笙的肩头上放声大哭,小小的身躯里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哭得撕心裂肺比大姑的骂街声还大。 她抱紧余笙的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哀求:“婶子,别送我…回大姑家去!大姑…孬!她…狠打我!不让我…上桌吃饭,不让我…上床睡觉…” 余笙不禁红了眼,一边安抚她一边哽咽道:“云妮儿不哭啊,婶子知道你心里委屈。婶子以后走哪儿都带着你,再不让你受委屈了。” “看把小妮儿可怜的!”彭奶奶深受感染,湿润的眼角淌下泪水。 桑平拿着一块砖过来,“大姐,你回你家闹去好呗。” 桑英看他手里的砖,双眼狠狠一瞪,声嘶力竭道:“咋,你还想打我啊!你打你打,给你打!” 她把脑袋拱到桑平手上的砖头边。 那砖头是桑平要干活儿用的,他过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了。 桑英这副找打的样子,还真容易让人误会桑平是专门拿着板砖来教训她的。 “姐,你看看你像啥样子!”桑平把砖丢一旁。 桑英爬回去捡起砖,照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没想到她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那板砖挨着她的脑门一下被拍成两半。 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余笙吓一跳,捂着云妮儿的眼睛退远。 桑平又去搬了一摞砖放桑英跟前,“砖给你拿来了。你接着往头上拍。一块拍不死,你用两块。拍两块你还死不了那就三块。我这儿有的是砖头。你千万别为我省。你真把自己拍死了,我送你回你家门上,也省的你自个儿回去嘞。” 桑英手按头上摸了一手血,脑袋又疼又昏,眼前一阵阵发黑。她顺势往地上躺倒,胳膊扑腾两腿乱蹬,要死不活的叫嚷: “打人咯!杀人咯!我就是死了做鬼也要缠着你们,叫你们家宅不宁!” “我们没做过亏心事,才不怕你这个胡搅蛮缠的恶鬼找上门。”桑平摘掉有些破损的脏手套,掐着云妮儿的后颈把她从余笙身上拎下来。“跟你说多少回,别往你婶子身上靠,别让你婶子抱。” 响起那天叔说要把她送走的话,云妮儿吓坏了,手脚一通乱蹬,哭叫着“我不走我不走”。 桑平把她抱怀里,用脏手套擦她脸上的眼泪鼻涕,糊了她一脸的红色砖灰。“不听话就给你送走。你看你哭得可怜的。你婶子又没像你大姑那样亏待你,你有啥好哭的。” 云妮儿抽抽搭搭的说:“我…听话!” 一看云妮儿那大花脸,余笙哭笑不得的埋怨桑平:“你看你把她脸弄的。” 桑平捏了一下云妮儿的小鼻尖:“乡下丫头又不怕脏不怕丑。别人家像她这个年纪的小丫头还搁泥坑里打滚着哩。” 云妮儿破涕为笑。 看一眼还在那儿骂街的大姑姐,余笙愁眉不展,“不能让姐搁这儿一直这么闹,那么多人看着哩,影响不好。” “我想办法。”桑平把云妮儿放下,去工地把向阳从高架上喊下来,指着桑英附近的三轮车,鬼头鬼脑的交代了他两句:“你去把我姐的三轮车骑到桥那头。车子放下,你跑回来。” 向阳对桑平的话遵若圣旨,从来不问为啥。他过去把三轮车骑走。 看他骑了一段距离,桑平对着桑英那边喊了两声:“那谁家的三轮车,叫人骑走嘞。三轮车上还绑了一条黑绳。” 桑英一听,直挺挺的坐起来,往她来时停放三轮车的地方望去,没看到车子,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跑到路边,瞅见那大小伙子蹬着她家的三轮车往桥那头去,顾不得拍身上的土擦脸上的血,一边喊“偷车子啦”一边追上去,跟装了一对飞毛腿似的,眨眼功夫就追着车子跑远了。 第36章 我还就不怕让人笑话 桑英追到自家的三轮车,并没有立刻拐回。她扶着车把脑子一动眼睛一转,骑上车往下榆村的郭家去了。她这个老大姐得好好跟老幺妹说说老四家的事。 桑英着急忙慌的把桑丽丽从郭家接来了。 桑丽丽可不是因为三哥家盖房子的事过来的。她是来为老大姐打抱不平的。 “有话不能好好说啊!不管咋着,你也不能拿砖拍大姐啊!”桑丽丽一来就跑到桑平干活的木架子下面指责他。“大姐脸上血渍拉乎的,来我们家的时候错点儿把我婆子吓晕过去!” 桑平在上面说:“大姐说的话,你听听就行嘞。你要是信了,就说明你蠢。” 桑丽丽有些生气,望了一下木架前的红砖墙,愠怒的目光仰落到桑平身上,“早就听说你要盖房子,你盖之前跟我们商量一下诶。一声不响的就把房子盖起来嘞。还让三嫂跟你一块儿忙活…” “我跟你们有啥好商量嘚。我又不跟你们过日子。”桑平不假思索道,“咋,你也想等房子盖好拖家带口搬过来跟我们一块儿搭伙过日子?” 桑丽丽仰头说:“谁要跟你们一块儿住哦!我公婆家的房子都好好的。我就是搞不懂啊,家里的房子住得好好的还花钱盖新房子。你们手里那点钱攒住不行啊,等你们造完了我看你们花啥!” “你懂个屁!”桑平停下手里的活儿,蹲在木架板上居高临下望着她。“要不是为了给你添嫁妆,我早把房子盖起来也早半年把你三嫂娶进门嘞。你自己说说你耽误了我多少事。你跟着大姐一块儿来伤我的心,你对得起我么。” 桑丽丽羞愧不已。 那一年她风光大嫁,全仰仗三哥把所有东西都置办得妥妥贴贴。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下榆村的郭家,至今在婆家都有面儿的很,成为众女子羡慕的对象。因为这些,婆家的人在外人面前也很有面儿。这就是一荣俱荣的道理。 就在她无言以对时,桑平又说:“就这一片,你随便拉个人问问,今儿大姐咋搁这儿闹嘚,谁都能跟你学上一两句。” 桑丽丽扭捏起来:“三嫂哩?” 桑平绷着脸,“找你三嫂弄啥?” 桑丽丽软声说:“来都来嘞,我看看三嫂嘛。” 桑平直接撵人:“没事你就哪来的回哪去,她可没功夫搭理你。” 余笙惦记着给空间里的果蔬授粉的事,今个儿看到油菜花田里有好些只勤劳的小蜜蜂光顾,就带着云妮儿去抓。 彭奶奶却告诉她,这些蜜蜂大部分不是野生的而是附近的蜂农养的。 余笙就求了彭奶奶带她去拜访蜂农,打蜂农那儿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瓶蜂蜜和一块蜂蛹巢,一回来就看到桑平在和桑丽丽拌嘴。 看到三嫂回来,桑丽丽撇下三哥。 “小姑~~”云妮儿朝她飞奔过去。 桑丽丽惊喜不已,抱着小侄女原地转了两圈,“云妮儿会开口说话啦!” “丽丽。我这几天忙,也没顾得上去看你。我正盼着你来呢。”余笙顾不得放下东西,就拉着桑丽丽往医馆去,让医馆姓孔的老先生给小姑子把脉。 先前孔老先生给开了二十天的药量,桑丽丽一顿都没落下吃得就剩最后两副,本就想着这两天过来一趟。 孔老先生:“情况好多嘞,但是药还要接着吃。” 桑丽丽乖巧说:“一直吃着呢,就剩两副嘞。我婆子都说我吃了那个药以后脸色好多嘞。” 孔老先生:“你这个还没来月事吧,那我不给你开多,再给你开五天的,加上你剩的那两副,刚好一个礼拜的。吃完就先停一阵子,这个月你要是没来那个,就过来找我。” 桑丽丽感觉到好事马上降临,心中满是迫切和期望。她拉着余笙的手问老先生,“那我三嫂情况咋样?” 孔老先生笑:“她精神得很。天天往这头跑,搁我眼皮子底下转悠。” 听先生这么说,余笙不大好意思,桑丽丽却是安心的很。 今儿的这五副药,孔老先生少要了她们几个子儿,不过在她们要走的时候又把她们叫回来。他看一眼余笙一直捧在手上的那罐蜂蜜,用手指头敲了敲案上的茶缸。 余笙心领神会,笑着过去往老先生的茶缸里倒了些蜂蜜。 “倒的有点多,您再往缸子里头添些水。”听先生应了一声后,余笙又说,“孔先生,我小姑子这胎要是能保住,小宝宝落地那天我给你包红包。” “她先怀上再说。”孔老先生古灵精怪的向桑丽丽摆了一下手,“为了我这个红包,你回去可要跟你老公加油干呐。” 桑丽丽羞臊坏了,低着脸拉着三嫂往外走。 “急着走弄啥。”孔先生又叫住她们,提着壶往茶缸里添了水,期间说道,“小余,我看你这小姑子是个好样的。你那大姑姐真是让人没法说——” 桑丽丽脸一变,拉紧了余笙,“三嫂,是不是大姐欺负你嘞!” 余笙:“没有没有。” “大姑姐上午搁这儿闹多厉害,旁边的人看着都生气。幸亏小余是个脾气好的,这要是换个人还不一定能受的住。关键是你嫂子有着孕哩,万一气坏身子动了胎气咋办。”孔先生这话是对着桑丽丽说的。“我看你是真心疼你嫂子才多嘴跟你说这些话。你跟你们家老大姐毕竟是亲姊妹好说话,可别让她再搁这儿闹嘞,好好劝劝她。” 这会儿桑英还在外面的路边坐着呢,守着三轮车,对每一个经过的人虎视眈眈。 姑嫂俩坐外面说了今晌午的事。桑丽丽才知道大姐那一头的血是咋回事。 小姑子脾气一上来,冲到大姐跟前耍嘴。余笙拦都拦不住。 “到门上就搁我面前哭,说你那头上是三哥拿砖拍的,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为你来这儿找三哥说理!给你耍得团团转,我真是蠢!” 桑英跟她对吵起来:“你为我?说的好听!你要是为我,你早把我带医院看去嘞!” 桑丽丽恼火:“我要送你去你不去嘞,非要拉着我过来看三哥地头上盖的房子!咋,房子没盖到你家地头上,你不乐意了是吧!你不乐意也没办法。三哥的房子盖起来,跟你一块砖头的关系都没有!” 桑英站起来拿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丽丽,我还就跟你说,你三哥盖的这房子就该是我的!你出门子的时候,他贴那么些钱给你,你是风光嘞你是得意嘞,你们想过你姐没有——”说到这儿,她还把自己说委屈了,红着眼流着泪讲着自以为是的道理。“姐出门子的时候带的嫁妆还不到你的百分之一,老四他就该拿这个房子赔偿我!” “我呸,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你非要跟我说这个,那我跟你算算,三哥娶媳妇儿的时候,你给三哥随钱了没有?一分钱没随,还觍着脸去吃席,也不怕桌上的人笑话你!”桑丽丽叉着腰不遗余力的继续怼,“都是长辈往小辈身上贴钱,你光想着家里所有人往你身上贴金!你嫌你出门子的时候带的嫁妆少嘞,那你去爹娘的坟头上说去,你找我三哥要算啥!我三哥是你弟弟不是你爹!再说是你看不上爹娘给你介绍的对象,把自个儿贴薛大海身上的,挺着肚子带着货嫁过去的时候你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还想爹娘倒贴多少钱把你嫁出去?你自个儿找的罪自个儿受去,别来殃我们!” 桑英气得脸红脖子粗,突出来的眼泡子怪吓人。她头一伸就要往桑丽丽身上撞。 桑丽丽敏捷的躲开。 桑英一怒之下爬到工地最高的那个木架上,对着底下的人扬言说道:“我还就不怕让人笑话嘞!不让我搁里头住,我让你们盖不了房子!” 第37章 以为她花的都是你的钱 桑英叉着腰站在高高的木架上俯视众人,还以为自己多霸气。 余笙在下面说:“大姐,上面不安全,你下来呀。” 桑丽丽出言阻拦:“三嫂,你别理她。爬那么高,最好掉下来摔死她,摔不死也摔残她。她不是老笑话我三哥走路的姿势难看么,还跟人有模有样的学,摔坏她正好不用学嘞,也让别人好好笑话笑话她。自家兄弟落难,她不关心还高兴得不得了。真是没有见过这样当姐的!” 听到老幺妹这话,桑英心中一惧脚下一软木架受力不均开始摇晃起来,险些重心不支一头栽下去。她神色一慌,忙稳住身子,坐到木板架上,觉得安全了之后心里又生出些底气来。 桑英对着老幺妹的脸啐道:“你就咒我吧,我要是真因为你这话摔残了,我让你养我一辈子!” “谁稀罕养你,你叫谁养去!”桑丽丽再不理她,回过头来对余笙说,“三嫂,你别跟她置这闲气,你身子要紧。” 桑英在上面指着在她三轮车附近晃悠的人,又歇斯底里的说:“你们谁敢偷我车子,我让你们赔一百辆!” 余笙真是头大。重生前那时候家里盖平房,也没见她这么上门闹。大姑姐眼界高可瞧不上普通的平房,还就只看得上楼房洋房。之后桑平转战别的地方,她多少年不联系,听说桑平发达以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弟弟,于是不远千里跑去找桑平,开口就要大别墅,闹得最后两家彻底不来往了。 大姑姐能狠心到啥程度,为了一己私欲,她按着余笙和桑平儿子的氧气管威胁他们。那一幕,余笙至今都忘不了。那时候要不是桑平和保镖拦着,她都上去跟大姑姐拼命了。 余笙想儿子了,想的心绞痛。 她轻轻按着小腹,暗暗发誓:宝宝,这一世妈妈一定让你健健康康的成长! 看余笙落泪,桑丽丽吓一跳,手慌脚乱的给她擦眼泪。 “三嫂,你哭啥。为我姐那样的人,不值当!” 余笙这眼泪,可不是为了大姑姐流的。 桑平过来揪开桑丽丽,把余笙带油菜花田去。余笙坐花田边的石墩上,眼泪咋也收不住。桑平蹲在她面前,看她哭得越来越伤心,把摘下的手套往她脸上擦,一看手套那么脏忙又丢掉,手足无措的撸下一把油菜花要往余笙脸上抹,把花瓣都沾她脸上了。 “我姐那样的人,她要闹,你让她闹去。你理她弄啥,你理她就是给自己找气受。”怕惹媳妇儿更伤心,桑平说话都是轻轻的。“你看你把自个儿气难过的。” 余笙哽咽道:“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啥。”桑平苟着头看她,“难不成是因为昨天搁铁路那边我没有亲你的嘴…” 余笙羞愤的跺脚,抬起泪眼嗔恼他,看他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容,才意识到他是故意提这事儿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娇嗔道:“你就气我吧,气死我就是一尸两命…” “呸呸呸。”桑平截断她的话音又柔声道,“可不能说这么晦气的话。你娘俩真要没了,我还得上阎王爷那儿去要你娘俩。” “噗嘿!”余笙笑了。 上辈子可能是因为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没觉得这个男人有多喜欢她。重生之后,她才切身感受到来自这个男人的疼宠和爱护,也很后悔当初他在外面打拼的时候她没有给予太多支持和陪伴… 小段恒和云妮儿在不远处偷看。 小段恒笑话了一句:“你婶子这么大人还哭鼻子。” 云妮儿恼他一眼,“你,这么大,还尿床!” 小段恒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我…” 他想否认都没底气。他昨天尿湿的床褥还在他家木屋门口晒着呢。铁证如山,不容他狡辩。 中午。 大家都围在灶台边上吃饭。 就桑英还在工地的木架高高在上的坐着,伸着头张着嘴眼巴巴望着人家碗里的饭菜馋的直流口水。她现在是又饿又渴身上没劲儿了,不然还在上头叫唤呢。 郭小军骑着三轮车来了,胸前挂了个包。 “平哥——”他把桑平叫到跟前来。 桑丽丽也跟着过去了。 郭小军把胸前的包摘下来递桑平手里。 桑平有些懵:“这是啥?” 郭小军:“今儿才听说你已经开始盖房子,我妈怕你盖房子钱不够,让我送五千块钱过来。” 一听这话,桑平连包都没打开直接原封不动推回去,“我盖个房子还要你们给我贴钱,那我这么些年搁外面白混嘞!拿回去!” 郭小军伸头往工地上望了一眼,“你这房子盖那么大,你手里的钱管够呗?” “房子是你笙嫂子要盖的。她出钱,我就出个力。”桑平把包挂回到他脖子上。“拿好。一个人带这么多钱来,家里也真放心你。” “这有啥不放心的。”郭小军补充强调,“我又不是小孩儿嘞。” 桑丽丽拉着桑平的胳膊,表情惊讶小声问道:“三哥,我三嫂恁有钱啊?” 桑平扒掉她的手没好气说:“你以为嘞。” 桑丽丽扭捏着不自然道:“我还以为她花的都是你的钱。” “那我挣得钱都是给她花的。”桑平理所当然说了一句又补充道,“你三嫂嫁过来的时候带过来一些。反正我们盖房子钱是够了。回去让你婆子别操心这个。钱带回去攒着。将来小军要上学,你跟正军有了娃儿以后,那有你们花钱的时候。” 桑丽丽捂了一下郭小军胸口的包,撇着嘴对桑平说:“那到时候房子盖起来,你们住进去,可别说我们家跟大姐他们家一样没贴你们啊!” 桑平哭笑不得的撵他们走,“小军,赶紧把你嫂子这个烦人精带回去让你哥好好收拾!” 郭小军脸扭一边偷笑。 桑丽丽不愿走,“三嫂收拾不住咱大姐,我得留这儿。大姐啥时候走,我啥时候走。” 桑平向郭小军胸口装钱的包望了一下,暗示他们说:“先把东西带回家,哪怕明儿再过来哩。你也不想想,我能让大姐骑你三嫂头上起吗?” 郭小军说:“嫂子,咱回去吧。带这么多钱搁身上,我怪心慌的。要是不见了,我回去咱妈肯定打断我的腿。我明儿再带你过来。” 桑丽丽望了一眼工地木架上的桑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小叔子先回去。不过,在走之前,她给桑平提了个醒:“我婆子拿钱这个事,你跟三嫂说说呗。我不好意思说哩。” “得得得,你不就是想你三嫂记住你们家的好么。那你对你三嫂不好的时候,她心里还不是记挂着你的事。”桑平说。 桑丽丽发自肺腑的由衷道:“三哥,你别怪我矫情。我没想去占谁的便宜也没想讨谁的好。嫂子嫁过来的时间毕竟不长也没往我们郭家去过,我就想让她知道我们郭家的人跟薛家的不一样。” 郭小军往工地上望,“平哥,要不我跟我哥过来给你搭把手盖房子吧。” “你好好学你的习。你哥除了穿网兜还会其他的啥。他来了我还得费半天功夫教他。有那时间我一面墙都砌起来嘞。天天有人跑工地上问我招不招工。我这不缺人手。”桑平回身喊道,“笙,把丽丽的药拿过来——” 余笙带着孔老先生给桑丽丽开的五副药和剩的半罐蜂蜜过去,听桑平说郭小军拿钱来顿时感动不已,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跟桑平一起把人撵回去了。 桑丽丽跟小叔子一走,桑英从高架上爬下来了。她径直往灶台边上去,手伸到屉子里要拿馒头。 啪!金花嫂子一巴掌拍开她的手,麻溜的把馒头和剩饭剩菜打包在饭盒里。 “我看你真是占便宜占惯了,谁的便宜你都想占!这都啥时候了,你还不回你家去做饭给你男人、孩子吃。别这儿的房子没赖到,那边薛大海连他家的门也不让你进嘞。” 桑英神色悻悻然,“我吃我兄弟家的住我兄弟家的,跟你有啥关系!” 余笙过来说:“大姐,你赶紧回去吧。你饿着自己也不能饿着家里俩小孩儿啊。小富贵太皮了,你得好好管教他…” 桑英蛮硬的打断她:“我咋管教我家小孩儿那是我的事,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你听不进去就算了。”余笙在心里叹息。 桑平把余笙拉走,“别理她。让她一个人闹去。我倒要看她能坚持到啥时候。” 第38章 等着砖头掉下来再砸一下是吧 有些人的毅力总是会体现在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桑英还真是有毅力,每天坚持来涵洞这头报到,比很多上工的人还准时。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真的拖家带口来了。 这几天,她来的时候都带着她那八岁半的儿子薛富贵。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还在上学,可薛富贵天天在外头跑着玩,不识字也不会算数。 薛家也不是没送他去学校,可这孩子实在是太皮了,家长老师都管教不住。为了不影响其他孩子的上课情绪,学校无奈只好将他劝退。薛家给他换了一所学校,还是一样的情况。 云妮儿在薛家时就没少受他欺负。 在乡下,像薛富贵这样的活跃分子在孩子堆里反而最有号召力。他跟着桑英到十字路口这儿来没两天就和这一片的小孩儿混熟了。 他喊不来云妮儿一块玩,就到处跟其他小孩说他这个小表妹以前搁他家的时候咋样咋样。 云妮儿不稀罕理睬他,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跟着婶子学背诗。 看到薛富贵领着一帮小孩儿往工地上的砖垛中间去,余笙忙起身喊住他们:“富贵、段恒,你们别往那儿去。到这边来玩。” 薛富贵停在砖垛边望了她一眼,随即不以为意的对小伙们道:“别理她。咱们爬上去比谁尿的高尿的远。” 一看薛富贵要带着小孩儿砖垛上爬,余笙有些急了。 那砖垛上垒的砖头看着挨得怪紧实,实际上都是没有砌起来的备用砖头,手往上面一抓就能把上面的砖头扒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砖头掉下来砸身上,能把下面的人砸出事来。 彭奶奶把小段恒喊了回来。 其他几个小孩儿还跟着薛富贵屁股后面。 薛富贵往砖垛上攀时被一只手拎了下来。 “小舅!” 桑平把他丢出去,“你还知道我是你小舅啊!” 余笙还没到砖垛那边,就看到小富贵被桑平赶了出来。 桑平瞪着眼呼喝几声,把一帮小孩儿吓跑,往薛富贵屁股上不轻不重的踹的一脚。 薛富贵捂着屁股往他那只脚上看去,笑哈哈的说:“你这个瘸子脚上还怪有力量哩。”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我看你就是欠打!”桑平抬手作势要扇他,这才把薛富贵吓到一边去。 余笙往桑英那儿喊了一声:“大姐,你管管富贵吧!” 桑英上跟聊得来的几个姑婆一直嘚啵嘚啵,上下嘴皮就没歇着过。 “你管好你自己吧!”桑英呛了一句,转过头去继续跟那几个姑婆嘀咕,看那不高兴的脸色就知道她说的不是啥好事。 余笙着实无奈,领着云妮儿回去,跟彭奶奶跟前的小段恒说:“段恒,可别跟哥哥到危险的地方去。那上面的砖头要是掉下来砸住人,可疼了。” 彭奶奶:“恒恒过来,你看云妮儿比你小都会背唐诗嘞,你也跟婶子学。” 小段恒骄傲说:“我也会背诗。床前明月光——” 他磕磕巴巴背了一首《静夜思》。 “你就会这一首。”彭奶奶笑话他一句,接着还借云妮儿刺激他,“云妮儿,你跟段恒哥哥说,你会背多少首诗嘞。” 云妮儿掰着小手指头认真的算起来,“二十…三首嘞。还会一首宋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都是婶子教我滴。” 小段恒吃惊的望着她。 云妮儿还在说:“加法减法我哥教我滴。乘法除法,我还没学会…” 余笙鼓励她:“云妮儿,那你把你会的教一教段恒。” 小段恒跟着云妮儿到一边学习去了。 彭奶奶看了一眼还在砖垛附近徘徊的薛富贵,受好奇心驱使小声问余笙:“小余,你大姑姐家的小孩儿这么大嘞,咋没送学校去啊?” “小孩儿不好好学,家里大人不好好教。”余生无奈,不想也没功夫去操心薛家那一大摊子破烂事。“大娘,小段恒六岁多了,也该上学了吧。” 彭奶奶往北头的小学方向指了一下,“去年我就送他去那边学校嘞。学校说小孩儿年纪不到也没受过专门的学前教育就让晚一年再来。今年再开学,我就上他去上学。” 余笙露出笑容:“那到时候咱们一块儿。” 彭奶奶不由得吃惊:“你要送云妮儿去上学啊!她才多大儿,六岁不到吧!” 余笙:“云妮儿聪明,学啥都快。今年我打算送她去学校试试。学校不收的话,我们大不了再等一年呗。” 彭奶奶恍然:“能送去上学也好,那你就轻松嘞,你肚子里不还有一个么…” 这回换余笙吃惊:“大娘,你咋知道啊?难道是孔先生?” 这一片的人,就医馆的孔先生知道她怀了身子。 彭奶奶露出蜜汁笑容:“这还用人说么。你男人成天紧张你,你就是坐这儿啥也不干,他搁工地上也不放心你,老往这儿打量,怕你跑了一样。你小姑子第二趟来还专门带了条毛毯盖你肚子上。这过来人一下就看出来嘞。” 余笙难为情极了。 就在这时,砖垛那边传来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小孩儿的哭声。 “呜呜啊啊啊啊,妈——”是薛富贵的声音。 两个小孩儿从砖垛中间跑出来,都是啥东西吓到的样子。 薛富贵的哭声还在继续。 桑英慌忙跑过去,惊恐的大叫:“噫,我的孩儿嘞!” 薛富贵估计是爬砖垛的时候把上面的砖头扒下来。掉下来的砖头砸到他身上,把他带倒在地上,在他手上胳膊上留下好几片擦伤,也在他胸口处砸处一片淤青。 桑英扶起薛富贵,不怪他不听大人的话,不怪他往危险的地方爬,却去怪砸他身上的砖头。她抓起一块砖挨个儿敲散落在地上的那几块砖头。 砰砰砰! “我的宝贝孩儿嘞,不哭了啊,妈打它们给你报仇。打烂它们!打打打,让你砸我的孩儿!” 那几块砖很快在她报复性的手段下被砸碎成了好几块。 薛富贵也是个奇葩,还觉得很有趣似的,一时忘了身上的疼痛破涕为笑。 余笙过去却被桑平拦在后面。 桑平指着薛富贵骂了一句:“活该!” 薛富贵又咧嘴哭起来。 桑英疾言厉色的向桑平发难:“你看你家砖头把我家小孩儿砸的!” “他自找的还赖我啊!”桑平指着被她砸碎的砖头,“我还没让你赔我家的砖嘞!一块砖一百块,你们毁了我八块砖头正好八百,拿钱吧!” “啥玩意儿,一块砖一百,你咋不抢去啊!”桑英跳起来骂,“想钱想疯了吧!” “明儿我就去上你们家门上要钱去!”桑平的话让人听不出一丝玩笑的味道。 桑英有些畏缩了。 桑平变本加厉的恐吓:“还不滚,等着砖头掉下来再砸一下是吧!” 桑英揽着薛富贵离开砖垛,一走远就开始骂骂咧咧,当着小孩的面扭曲事实,说是桑平和他身边的妖女故意让砖头掉下来砸她儿身上的,还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 余笙实在无语。 她拉着桑平,“平,你得跟大姐好好说说,让她好好管教富贵。” 桑平摘下手套,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自己家的事还操心不完嘞。谁有闲工夫去管他们家的。我姐啥样的人你也看到了,你让她教,她能给你教出个好样儿的。他们家的事也轮不到咱们管。” 余笙还没来得及接他这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不约而同望过去,看见云妮儿和薛富贵扭打起来。 以前真是没发现,云妮儿这小丫头虎得很啊,把薛富贵打得倒地上爬不起来。 俩孩儿因为啥闹矛盾? 还都不是因为薛富贵—— 他逮了一条长长的虫子,也不知道听谁说小舅妈怕虫子,顿时起了恶作剧之心,跑去把虫子放余笙的板凳上。 云妮儿看见了,过去揪着虫子扔远。 薛富贵把虫子捡回来又放板凳上。 虫子又被云妮儿扔掉了。 薛富贵又去捡,回来的时候打了一下云妮儿的头还把她推开。 云妮儿一生气,扑过去把他打倒。 薛富贵打不过,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喊娘找妈。 桑英忙跑过去把爱子拉起来,抬手就要教训云妮儿却打了个空。 云妮儿跑去叔婶二人身边寻求庇护。 桑英骂骂咧咧的牵着哭哭啼啼的薛富贵找过来,嘴上还没说几句手就伸到云妮儿身上。 “过来!让富贵打回来!” 余笙抓着她的手腕,“你想弄啥啊,大姐。” 不见她用了多大力气,看她轻轻一扭就把桑英连手带人甩到一边去了。 桑英张大眼不可思议的瞪着余笙。 “到底因为啥让你觉得我们家人好欺负啊?”余笙的声音很冷,眼底情绪一片凉薄。“天天还没完没了嘞。我念你是大姑姐我容忍你,我哪天不想容忍你,我让你不敢到我跟前来!” “嗨哟!”桑英冷笑,“你还厉害得不行!” 桑平得意的笑,“那我媳妇儿就是厉害得不行。” 桑英脾气上来撸高袖管,“那我今儿还真要见识见识!不给她点厉害,她还真不知道谁是这个家的老大!” 余笙:“云妮儿,去把灶台上的擀面杖给婶子拿过来。” 云妮儿向桑平看去,得到叔的首肯后才跑去把擀面杖拿来。 桑平往工地方向喊道:“向阳过来,你不是一直想看你嫂子露两手么。” 向阳兴奋的跑来,身后跟了一大帮人。 第39章 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高兴 擀面杖到手。余笙以握西洋剑的姿势将擀面杖擎在身前。 跟来看热闹的卫东看到余笙这架势,不由得惊了一下。 “嫂子还会打架啊!” 向阳:“我搁部队的时候就老听平哥吹嫂子会防身术,尤其耍的好一手西洋剑术。” 桑平得意道:“那我跟你们说,你们嫂子认真起来,谁都近不了她的身。” 看余笙拿了那么一根擀面杖,又听旁边的人这么一说,桑英心里突然没底了。但这么多人看着,她哪好意思怯场。她要是不战而逃了,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让人以为她这个老大姐怕了那个柔弱不经风的弟媳妇儿。 桑英跑去砖垛边扒了一块砖下来掂在手里,跑过去就要往余笙身上拍。 余笙右脚往前送出一步,侧身的同时手往下一压,擀面杖的那头打在桑英拿砖的手腕上。 桑英腕上一痛,哎哟一声,不由得松了手。 啪嗒! 砖头落地。 桑英手上没了武器。余笙也就此停下攻击退回原地。 哗—— 周围响起掌声。 向阳一边鼓掌一边向桑平道出担心:“哥,嫂子不会有事吧。” 桑平目不转睛得看着余笙:“活动几下没事。” 云妮儿拍掌最起劲儿,哦哦的给婶子喝彩,漂亮的眼眸里都是小星星。 婶子太厉害啦! 听到旁边的人给弟媳妇儿打气,就跟听到别人笑话自己一样,桑英羞愤不已,咬牙切齿的咒骂两句,捏着拳头凶狠的向余笙砸来。 余笙这回发起连续攻击,把大姑姐敲得毫无还手之力。 桑英节节败退,连连发出不甘的吼叫。胸口处被擀面杖捅到,她前脚跟打后脚掌被自己绊倒在地上。 余笙再次停止攻击。 “好!” “漂亮!” 向阳和卫东带头给嫂子鼓掌喝彩。 桑平过去拿走余笙手里的擀面杖,顺势往桑英腿上轻轻抽了两下,“不赶紧带孩儿回去,还等着挨打啊!欺负人的时候最好先打听打听人家是不是好欺负的。以前你咋叫的厉害,我媳妇儿都不管,她不是拿你没办法,她是懒理你的脸!” 卫东:“英姐,回去好好带孩子伺候你男人,做个实在人吧。别一天到晚虚头巴脑的做你的春秋大梦!” 余笙耐着性子对桑英道:“大姐,不是我说你,你看看富贵皮成啥了,不好好上学成天到处瞎混。你这么放任他、惯着他,他长大懂事以后遭人笑话是个文盲,那他不记恨你啊。” 桑英爬起来横声道:“我咋养小孩儿不用你教!你算个啥球东西!” 桑平顿时恼火,抬起擀面杖就要往老大姐身上招呼。 余笙拦住他,最后耐心的给了桑英两句忠告:“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富贵再这样下去,那以后有你受的。” 桑英理直气壮说:“我儿叫富贵,将来富甲天下!谁敢笑话我们,我们拿钱呼烂他们的嘴!” 余笙摇头叹息。 彭奶奶夺走桑平手里的擀面杖,冲过去往桑英身上狠敲了两下,把桑英疼得尖叫连连。老婆子拿擀面杖指着她,放出狠话来:“你再敢往这儿来,我还狠打你!小孩儿教不好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省的他带坏别人家的小孩儿。你兄弟就是让你往这儿住,我老婆子也不愿意!我孙子都被你娘俩儿带偏嘞。夜黑让他上床睡觉,他不愿意的冲我吆喝,从来没这样过,都是跟你学的!” 金花嫂子往桑英脚底下泼来一盆刷锅水,“以为来这儿跟人说上两句话就打好关系了是吧,人家都是看你笑话的!你看这儿的人谁欢迎你!” 彭奶奶带头把桑英轰远。 桑英登上三轮车带着薛富贵灰溜溜得跑了,不跑等着挨打不成? 想到薛家将来会遭遇的祸事,余笙内心深感无奈。薛家都是咎由自取啊… 自作自受吧。 看余笙的手扶上腰,桑平心揪起来,“累着了吧。到哪边去坐。” 余笙笑得有些难为情:“好长时间都没练了,动作都僵硬了。” 桑平竖着大拇哥,“一招一式动作都漂亮的很,特别有一代宗师的范儿,都管开个学习班带徒弟嘞。” 余笙嗔他一眼,“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高兴。” “你老公不止这一个本事。”桑平指了指她的小腹,“我还管造这个。” 余笙笑嗔:“既然你那么厉害,你把他造你肚子里呀。” 桑平:“嘿嘿,那是媳妇儿的本事,我就不抢嘞。” “嘿嘿,嘿嘿,你看你嘿嘿那样儿。” 把余笙扶坐下,桑平又是给她捶腿又是按腰,一点儿也不在意别人投来的目光。 这是他媳妇儿,有啥不好意思的。 余笙把云妮儿唤到身边来,“今儿学会的那首唐诗,你给你叔背一遍。” 云妮儿立正站好,背着一双小手,奶声奶气的背道: “《七步诗》,曹植,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桑平:“背的怪顺当的,你知道它讲的啥呗?” 云妮儿仰着小脸儿,“我当然知道。这首诗讲的是手足之情,就是兄弟姐妹应该和睦相处~” “仰着脸儿说话,看把你能耐的。”桑平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接着无奈的叹息道,“我不是不想跟你大姑好好相处啊,是你大姑轴的很孬的很,听不进去为她好的话。我那时候也不该把你放她那儿…” 余笙捞住云妮儿的小手,“云妮儿,你怪你叔呗?” 云妮儿不假思索的摇头。“我知道滴,哥跟我说嘞,叔把我放大姑那儿,是方便把婶子接咱们家来。” 余笙整颗心都快被她的小奶音融化了,搂着小侄女儿到跟前来,疼爱不已道:“以后谁把你送走,我跟谁急。我让他知道婶子的厉害。” 她一定会好好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云妮儿窝在婶子的怀里看着桑平偷笑。 桑平按了一下她的小脑瓜,笑着恐吓她:“你不听话,我还把你送走,谁拦都没用。” 云妮儿冲他撅了一下嘴,“谁的话我都不听,我就听婶子的话。” 余笙耐心的纠正她:“你不光要听婶子的话,上学还要听老师的话。婶子不在的时候要听叔叔和哥哥的话…” 大的小的都紧张的望着她。 “婶子,你要去哪儿哦?” 余笙被问懵了。 云妮儿抱紧了她,“婶子哪都不要去!” 第40章 起灶 余笙一句无心之言,把家里一大两小搞的都很紧张。 云妮儿回到家就跟正埋头写作业的桑青说:“哥,婶子要走哩!” 桑青愣一下,抬起头来问:“婶子要走哪儿去?是不是咱叔惹婶子生气啦?” 云妮儿一本正经的摇头,“叔说咱俩要是不听话,他和婶子就撇下咱俩远走高飞。” 桑青松了口气。 原来是吓唬小孩儿的话。也就云妮儿这么屁大点儿的小孩儿会相信。 云妮儿攀着他的胳膊,踮着脚伸着头一双漂亮的眼睛使劲儿往哥哥的作业本上瞅,“你得听婶子话,字…写好看。” 妹妹可得学会监督哥哥了。 桑青抬眼望了一下院门口。叔婶把云妮儿送回来却迟迟不进门。但是他能听到他们在外头跟金花大娘和卫东叔说话的声音。这几天他被撇家里,可把他郁闷坏了,每时每刻都盼着双休日快点到来,他、顺子就可以和云妮儿一样跟着叔婶到涵洞那头去。 云妮儿拍拍他的胳膊,“哥,你看我。” 她到一旁站定,左手背到身后,右手端在小小的身板前抓着空气。她右脚迈出,右手嗖的一下向前出击。 桑青哭笑不得,“你这是弄啥嘞?” 嚯嚯嚯,云妮儿的小手臂在空中扫荡了几下,停下来后扭脸得意的对哥哥说:“西洋剑法。婶子今儿拿擀面杖打大姑用的就是这个。可厉害!” 小丫头满眼都是小星星。 桑青惊了,“你说啥,婶子打大姑?” 看哥哥似乎不大信,云妮儿又有模有样的表演了一段自创的西洋剑法,回过头来眉飞色舞的说:“真滴!大姑都没挨着婶子。旁边的人都拍手哩!” “哇,原来婶子这么厉害啊!”桑青不可思议。 这时,余笙进来问:“青子吃饭没?” “搁顺子家吃了嘞。”桑青忍不住打量婶子,咋也看不出婶子是那种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婶子,云妮儿说你会啥西洋剑法。” 余笙谦虚笑道:“认识你叔之前学的。好久没练,都生疏了。今个儿对你大姑耍了几招,都弯不下去腰了。” 桑青蠢蠢欲动:“那等会儿我写完作业,你教我两下呗。” 余笙提醒:“写完还得检查。” 在桑青认真写作业的时候,她给旁边的云妮儿打手势示意她不要去打扰哥哥。 云妮儿乖巧的点头,进屋把自己的小画本和彩色蜡笔拿过来,安安静静的坐哥哥旁边画画。 桑平和卫东明儿要停一天工帮顺子奶奶把家里长熟得那几头猪宰杀掉,两人在门口正说这事儿。但是余笙还想要跟金花嫂子到工地去做大锅饭。桑平不放心她,非要把她摁家里。 因为这事,余笙在回来的路上还跟他吵了两句嘴。她去灶房生火烧水。过了一会儿,桑平进来,暗搓搓的过去挨着媳妇儿坐一条板凳。 看余笙懒理他的脸,桑平蹭过去又挨近了她一些。 “瞅你气性大的,还不理我嘞。我不就是叫你跟我一块歇一天么。”桑平软声道,“正好抽功夫去你那空间里把苹果收了,还得做个蜂箱搁里头。上回你搁进去的蜂蛹都长成小蜜蜂嘞。你不在我跟前,我咋给你弄好?” 桑平握住余笙的手,用粗砺的拇指摩挲她细嫩的手背。 他轻声道:“你才嫁过来没多久,过年的时候没好意思出门,没赶上那几天杀猪的趟儿。搁咱们这儿,杀猪可是有讲究的,谁家杀猪不仅要选个好日子,还要请吃杀猪酒。” 余笙耐心的听着,两眼忽闪忽闪的。 见勾起了她的兴趣,桑平唇角笑意加深眼中柔意渐浓。 “不管宰那个牲口,杀生都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所以要选个好日子半几桌酒席请亲戚邻里吃一顿好的冲冲晦气。明儿顺子奶奶家肯定要好些人手办这个事。你有身子,胆儿又小,可不能往杀猪的场面跟前凑。比起你挺着肚子跑那么远去涵洞那头,你去顺子奶奶家里帮帮忙多好。” 余笙动容。“听你这么一说,明儿还真有怪多事要干的。” 桑平没有羞臊的抓着她的手放嘴边亲了一下,“你空间里的那点活儿,我今天晚上就管办妥。” 余笙红着脸嗔道:“那你早把话说清楚,我就不会跟你吵了呀。” 桑平嘿嘿一笑,“我这不就是想听你对我厉害两句么。” 余笙羞恼他一眼,抽回手来顺势往他腿上拍了一下。 桑平故作被打疼的样子笑着哎哟了一声,又惹来媳妇儿一记温柔的眼刀子。 晚上,等青子和云妮儿睡着,桑平跟余笙进入空间采摘了两大筐苹果。 番茄的生长周期在空间里其实并不长。桑平在田垄上搭了一排长长高高的架子,把番茄的秧苗架了起来。他做了这些工作的第二天,番茄就结果可以跟苹果一起收获了。 清早起来,青子吃了一大碗婶子做的西红柿鸡蛋打卤面,精精神神的去上学了。 顺子家开始为杀猪宴做准备。 桑平去塘边帮忙起灶。这新灶搭起来是要搭锅烧开水烫猪毛用的。平时家里做饭嫌废柴火用不着那么大的灶和锅,到了杀牲口的时候才取锅现起一个那样的灶台。 桑平和卫东正忙着起灶,卫东二爹家的堂兄桑保文过来跟桑平搭了一句讪:“跛平,咋没把你媳妇儿领出来。” 桑保文比桑平和卫东俩年长,高中毕业又是桑树村村支书的秘书,自以为高人一等,常常带着优越感在人前以上流社会人士自居。 整个桑树村,除了村长、村支书和他自个儿,他就瞧得上从大城市里来的余笙,跟人吹嘘说他要是赶在桑平之前认识余笙,那这个跛子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余笙在一起。 桑平不待见他,就没有理睬他。 卫东看桑保文来了站那儿不动,不太高兴的说:“你不过来帮忙人模人样的杵那儿弄啥呢?” 桑保文厚颜无耻的笑道:“我等着吃呢。像这种活儿都是你们这些粗人干的,不适合我这种文人。” “好意思这么说。”卫东直言不讳,“真不知道二爹和二娘砸锅卖铁咋供出来你这号人。读了那么多年书屙裤裆里都不会擦洗,还自以为多能耐。” 桑保文讥笑:“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多读几年书。” 卫东:“我比你少读几年书,我一年也比你挣得多。你那一年还没我半年挣得多吧。” 桑保文:“我马上就涨工资嘞。” 看他沾沾自喜,卫东嗤之以鼻。 第41章 杀猪宴 凄厉的猪叫声传遍桑树村,引来了一圈人。 怕是有一半的村民都跑来围在塘边看杀猪。 宰杀了第一头猪之后,桑平不管不顾先把猪肚子掏出来放到一旁,指着那一坨臭烘烘的东西跟旁边的人说:“这是我定下的,谁都别动啊。” “看你那样儿。”卫东玩笑道,“嫂子要是不爱吃,全糊你脸上。” 桑平硬气说:“她不爱吃,我硬塞也要塞她嘴里。” 卫东吓唬他:“嫂子可听见了啊。” 桑平紧张的向巷口望去,并没有看到余笙的身影,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卫东的当,回头就给了他一个凶狠的表情。 “哈哈哈——”卫东带头笑话他。 “平。”顺子奶奶打院里出来,“我家的灶正用着哩,我管上你家借个灶呗。” 桑平:“我出来的时候她正熬番茄酱嘞,我也不知道这会儿她弄好没。您去看看——” 跟他打了招呼,顺子奶奶往隔壁院去,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香甜的番茄酱味。 “我那院门口都是臭烘烘的下水味儿。平家的,你这院香喷喷的。” “大娘。” “奶奶。” 余笙和云妮儿的声音一同从灶房里冒出头来。云妮儿跑去牵顺子奶奶的手。 “奶奶,我婶子做的番茄酱,味儿可香,看着也可漂亮。” “是滴呀。”顺子奶奶跟着小丫头一块儿进灶房,果然看到余笙正在搅拌那一小锅跟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番茄酱。“番茄弄成这样咋吃哦?” 看过拿番茄做菜的,顺子奶奶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拿番茄做酱。只要不是下馆子,乡下人吃饭,随便对付几口,可没那么讲究。 余笙:“大娘,您家今儿不是要请客吃饭么。您那院儿要是忙不过来,等猪杀了以后,您带些里脊肉和排骨过来,我给您分担两道菜。” “成啊。”顺子奶奶高兴道,“难得平家的出一回手,那我得挑最好的里脊肉和排骨。” 余笙赧然一笑。 她用顺子奶奶带来的里脊肉和排骨,搭配着自制的番茄酱做了两锅糖醋里脊和糖醋排骨,又贡献了几盘切好的水果。 把锅里的菜盛盆里,余笙和顺子奶奶抬着出去。盆边上垫着防烫手的布子。看到俩人从巷子口出来,桑平马上过去帮忙,却被余笙无情的驱赶: “远点去,身上臭烘烘的。” “余笙。”桑保文把桑平从余笙身边挤走,“我没杀猪,身上没有下水味儿,我帮你。” 一摸盆边那么烫,桑保文忙把手缩了回去。 “别挡路。”顺子奶奶想赶走他,却腾不出来手,“这一盆搁大饭店要卖好几百呢,泼了可要你赔啊。” 桑保文忙吹着手闪开,却要跟着余笙和顺子奶奶进院里去。 桑平用杀猪刀的刀背拍了拍他,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一片血污。 桑保文停下来,往身上的脏地方一看,立马皱眉嫌恶说:“你弄啥嘞!我出门才换的干净衣裳!” “你弄啥嘞。”桑平问他,“那是我媳妇儿,你那么殷勤还眼巴巴的望着弄啥嘞?” 看桑平神色冰冷,而且那把刚剌过猪胸膛的锋利刀子在他手上,桑保文心中畏惧,自然是不敢再和他硬刚。 卫东看气氛不对,过来当和事佬,小心翼翼的收走了桑平手上的杀猪刀。他比桑平看上去更像个屠夫,却没有桑平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凌厉劲儿。 “你脸那么厉害弄啥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保文哥和嫂子真的有啥嘞。”卫东推着桑平往巷子里走,“一上午宰了三头猪,赶紧回去洗洗一身杀气。刚没看见嫂子都嫌你身上味儿大么。” 桑平脸上的神情还是冷的,停在顺子家的院墙边,仰头朝里面高声催喊:“笙,快回来!” “来啦来啦。” 见余笙跑来,桑平神情一松柔和下来,“慢点。” 余笙:“弄完了吧,我回去烧水给你洗洗。” 桑平暗搓搓的朝卫东摆了下手,无声的把这碍事的家伙撵走。 卫东心领神会,正要拐回去,却被余笙叫住: “哎卫东,别慌走,家里还有一盆菜。大娘正装盘腾不出来手,你跟我一道儿把菜抬过去。” 卫东向桑平表示无辜。这可是嫂子留下他的。 “我要帮着抬你嫌我臭撵我走,卫东就干净了是吧。”桑平不乐意自己被媳妇儿区别对待。 卫东更加无辜。 余笙看一眼桑平的手,“刚褪过猪毛的手你自己看看干净呗,再闻闻香呗。” 桑平拿起手来一看,手上沾的净是猪碎毛,再放到比鼻子上闻了一下连忙把手拿开。他挤眉弄眼的看着自己拿远的双手。 还真是味儿,差点儿把他熏晕过去。回去得好好洗洗。 他自觉远离余笙,省的身上的味儿传到她身上。 跟卫东抬大盆菜的时候,余笙跟他说:“卫东,你大娘家吃席,我就不过去了。你偷偷帮我跟大娘说一声。” 卫东不由得停下,“嫂子,咋啦?我们大吃大喝的时候咋能撇下你嘞。你跟平哥都出了不少力…” 余笙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他坦白,“你保文哥老说些怪叫人不好意思的话。我不在还好些。我要是在,你保文哥要当面说些不中听的话,平怕是要跟他闹矛盾。” “行吧。”卫东答应,“那我停会儿给你端两碗菜过来。我妈做的粉蒸肉可好吃。” 桑保文眼高于顶还自以为是,一说起余笙就毫不避讳在人面前死命夸,把她形容的此女只应天上有,总道些奉承的话在人前捧杀她。 这种话一传开,桑树村的其他村姑村妇听了会高兴?心里会愿意?都暗暗的记恨上平家的这个小媳妇儿了。 余笙重生之前,桑平就因为这些事跟桑保文有过摩擦,用瘸着的那只脚踹豁了桑保文两颗牙。 桑平对牲口动过刀子,肯定是要去隔壁院吃杀猪酒去去一身晦气。 桑保文似乎是忘记了之前的那场不快,敬酒时特意询问桑平:“跛平,你咋没把你媳妇儿领来?” 桑平对他没好脸。 顺子奶奶过来打圆场,“保文,你少喝点吧!干活儿不多喝得怪多。平和卫东干那么多活儿,俩加一块儿都没你一个人喝的多。你喝醉了,大娘可不留你。” 卫东笑着大声说:“他喝醉让他一个人爬回去。” 桑保文醉意朦胧的望着隔壁那院儿。 “我去把余笙叫过来。” 看他真要去,桑平神情冷下来。 顺子奶奶急忙给卫东打了个眼色。卫东赶紧扶着桑保文。 “保文哥,你喝醉嘞,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他强行把桑保文带走。 桑保文含糊说:“你将不还让我一个人爬回去么。” 卫东哄着他,“咱是两个人啊。两个人你就不用爬嘞。” 第42章 开家长会 礼拜五下午,青子和顺子他们年级停半天课开家长会。余笙作为他俩的家长,领着云妮儿跟他俩一块儿去学校,一进教室就收获了一些惊艳的目光。 这是哪位同学的家长,恁稀罕人。 青子和顺子不同桌,一个靠前一个靠后。两孩儿都想让婶子坐自己的位置上,为此还争执起来。 桑青:“这是我婶子,就应该坐我那边。” 顺子不甘示弱:“这也是我婶子,坐我这边咋啦。” 桑青:“这是我亲婶子!” 顺子:“婶子是代表我奶奶来给我开家长会的!” 桑青一字一句强调:“你搞清楚,婶子是专门来给我开家长会的,只是顺便代表你奶奶来给你开家长会!” “你俩别没完没了了。”余笙发话了,“我看家长都是随便坐的。你俩都跟我坐后面别乱跑,待会儿听老师咋说。” 余笙带着云妮儿坐到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青子坐中间把云妮儿抱腿上。顺子坐最边上,坐过去的时候还故意挤了青子一下。 班主任邓老师拿着花名册进教室上讲台,背对着沥青色的黑板往座上扫了一眼,隐隐露出忧虑之色。看缺席的情况就知道还有一部分家长没有来,怕是也不会来。 农村孩子的升学率最是让人担忧。 恐怕小学期末考之后,家里条件差些的学生就直接辍学在家了。 过了一会儿,邓老师开始点名:“桑青的家长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桑青激动指着旁边的余笙。 邓老师向余笙微微颔首,继续点名。 桑青小声对余笙说:“婶子,看到没有,邓老师手里的花名册,上面的名字都是按学习成绩排的。我搁头一个。”他牛气哄哄的看了顺子一眼,“婶子你看,老师半天都没有念到顺子的名儿。” 可见顺子的学习成绩不咋滴——他最后那句话无非是想表达这个。 顺子恼怒,小声说:“那花名册都是几百年前的嘞!要是换新的,不见得你是头一个好吧。我也不见得搁后面。邓老师那天还说我进步大!邓老师有这么夸过你吗?” 青子:“我都已经是第一名嘞,还往哪儿进步去。” “嘘!”余笙要他们保持安静。 云妮儿学着婶子也把小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下。 邓老师终于点到顺子:“姚顺的家长来了没?” 顺子和余笙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教室门口便出现一道响亮的声音: “来了来了。姚顺的家长搁这儿嘞。” 见进教室来的那人,桑青的眉头拧起来,“你保文叔咋来了?” 顺子一脸懵,“不知道啊。” 来者正是桑保文。 邓老师请桑保文进来坐。 桑保文立教室门口扫了一眼,接着径直往余笙跟前去,还要把顺子赶下来。 桑青捞住顺子不让走。 顺子指着隔壁的空位,对桑保文说:“叔,你坐那儿。” 桑保文拗不过孩子,只好讪讪的坐过去,时不时的往余笙那边瞅,每次瞅过去都能对上桑青虎视眈眈的目光。 点完名,邓老师在讲台上说: “好多学生的家长没有来,看来还是不操心啊。这次家长会,我主要想跟家长说一件事——小升初。这都四月份了。两三个月之后,这班的学生就要跟我说再见了。我希望他们离开这里以后能去往更高的学府。 这学期不到一半,就有家长不让孩子上学了。我去家访的时候,每个家长都跟我哭穷。我就想不通,九年义务教育能花你们家几个钱儿,把你们带上牌桌的钱攒下来给孩子当学费不好吗! 离咱们这儿最近的中学要走十几公里路,有的家长被这一段路就给吓到嘞。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只要孩子好学,这段路就是再漫长再困难也值得走…” 邓老师说了很多感人肺腑的话,又跟家长们交流了孩子的学习情况,在家长会结束后留下了桑青的家长。送走了一拨家长后,他匆匆拐回来,向余笙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久等了。” 余笙礼貌道:“邓老师,辛苦了。” 邓老师坐到余笙前头的位置,拿手擦着汗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那个…你是桑青的婶子吧。那天数学竞赛的时候,咱们搁县一中门口见过。” 余笙:“我记得。” 邓老师:“桑青不错,拿了个头等奖。奖状已经发了,您看了吧。” “他一拿回来,我就给他贴堂屋的墙上了。”余笙又向邓老师感激道,“谢谢邓老师把他教的这么好。” 邓老师怪不好意思的。 “主要是他自己争气。青子他…”他说话支吾了些,“他父母的事,我听说过一些。你…你做为他的婶子,他的…他的监护人,就相当于是他半个亲娘…” 余笙:“邓老师,您有话不妨直说。” 邓老师松了口气,说话自然也坦诚了许多,“青子家里是那么个情况,我看你这么年轻,就担心你不会管他。这孩子是真的不错,上进又好学还懂事,不继续上学真的是可惜了…” 余笙了然一笑,“邓老师,这您只管放心。不管咋样,我都会让他把学上出来。” 邓老师稍稍放心。 余笙问:“邓老师,顺子的学习情况咋样?” “这毛孩子——”说起顺子,邓老师好气又好笑,“搁班上就属他最活跃,跟青子关系又最好。我老担心青子跟他跑一块玩会受影响,没想到这孩子跟青子搁一块学习成绩反倒上来了。考上初中没问题。” 余笙重生之前从来没有给青子开过家长会,也从没听青子说请家长的事。她那时候要是听到他的老师说这些肺腑之言,可能之后的很多事就不一样了。万幸的是,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生改变。 余笙细致的向邓老师了解了俩孩儿在学校的各项情况。邓老师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她对孩子是出自真切的关心。这下他就放心多了。 从教室出来,余笙叫上正踢鸡毛毽子的几个孩儿,“过来跟老师说再见。” 桑青把鸡毛毽子放窗台上,带着云妮儿跑过去。后头还跟着顺子。 桑保文也没走。 桑青知道他在校门口,跟邓老师告别之后,他拉着婶子往学校后门去。 “婶子,咱们去贺庄从河堤走吧。贺庄的那个小卖铺卖的自动铅笔芯是彩色的还带香味,写出来的字黑油油的。你给我买两盒吧。” 余笙往兜里一摸,“我就带了几毛钱,管够呗。” “管够管够。”桑青带着婶子成功的和桑保文错开。 第43章 家长会之后的闲言碎语 桑平今儿一回来就听村头几个妇人凑一堆儿扯闲话—— “死瘸子家的那个小媳妇儿怪能耐的,去给孩儿开了一次家长会,就跟学校一姓邓的老师看对眼儿嘞。” “保文回来说的吧。我听说是那老师专门叫青子他婶留堂,还故意拖到所有家长走了以后俩人单独在教室里眉来眼去的。小孩儿都不在跟前。” “大白天的,恁不要脸。我早就说城里女的看着怪单纯其实骨子里都浪的很!妖精不都这样的么。你们看那电视上演的——她就跟那迷惑商纣王的苏妲己一样,能撩骚的很!现实生活里要是没有这种人,电视上咋会演哩。” 桑平骑车撞了过去。 见状,那几个村妇花容失色,惊慌的四散开来。其中一人还踩到了田沟的泥水里,半条腿都陷了进去,好不容易拖泥带水的拔出腿来,脚上的鞋却被水沟吃了进去。 这倒霉的妇人气急败坏的尖声骂道:“死瘸子,你脚瘸的连车子都骑不稳啊!” 桑平没下车,一脚踩地连人带车支在那里。 他反唇相讥:“你脚没瘸,也没见你多稳当。”他冷冷扫一眼,放出狠话来,“再让我听见你们几个碎嘴子,嘴给你们扇烂!” 那几个村妇噤若寒蝉,不过脸上都不好看,等桑平骑车走远才又凑到一块儿骂骂咧咧起来。 桑平回来时,余笙正带着几个孩儿做塑料袋毽子。 从贺庄那边回来的路上,余笙捡了一把废旧的塑料袋,弄干净理整齐后用剪刀裁出均匀的细条,留一头裹起来扎进圆铁片中间的小孔里,再用火燎一下保证塑料不会脱出铁片散开。 塑料袋毽子蓬蓬松松的,看着跟一朵花球一样,可让孩子们喜欢的紧。 云妮儿爱不释手的拿着毽子甩来甩去。 余笙做了两只。 青子和顺子拿走了一只去外面找其他小伙伴一起玩了。 “婶子婶子,你看,我会踢两下嘞。”等余笙望过来,云妮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可她的动作太笨拙了,小腿抬起来小脚板挨了毽子一下,踢毽子的那只脚还没落回去又挨了毽子一下,这就算是会踢两下了。 余笙拍手鼓励她:“云妮儿真厉害。” 桑平抹了个澡光着膀子从堂屋出来,肩背上还搭着一条毛巾。“云妮儿,去外面找你哥玩去。” 云妮儿听话的带着毽子去外面找哥哥。 看小侄女的小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桑平凑到余笙边上用嘴唇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余笙红着脸嗔他一眼。 桑平偷腥成功窃喜了一阵,随后问道:“今儿家长会上老师咋说?”不及余笙接他这话,他又说一句,“我咋听说青子他们老师专门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余笙:“有些话不好当着小孩儿和其他家长的面说哩。邓老师担心咱们不是青子的亲生父母不会供养他,还给我做了一下这方面的思想工作。” “笙——”桑平动情轻唤,按揉着她手背上根根分明的关节骨。“…委屈你了。” 余笙轻嗔:“我要是真委屈,我就跟你抱怨了。咱大嫂才是真委屈…”说到人人口中无情的大嫂,她忍不住叹息,“我一直想跟青子好好聊一下大嫂的事,怕他伤心,就没敢开这个口。” “不用理他。”桑平道,“他都知道。别看他成天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心里有谱儿的很。他自己还有个小金库哩。咱爹走之前那几年的退休金都搁他手里攒着嘞。大嫂离家的时候翻箱倒柜要找的就是这个。要不是这小子鬼精藏得深,早就被大嫂翻走了。他之前要把他的小金库交给我管,我没要。你嫁过来没多长时间,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完全信任你。等到时候他应该会把钱交给你。” 他说的这件事,余笙在重生前完全没有听说。桑青交管小金库的事也没有在她跟前发生。由此可见,她这个婶子上辈子当的有多失败。 余笙:“他老说我花钱大手大脚的,不会交我保管的。” 桑平忍俊不禁,点头表示同意:“这倒是。他搁我跟前埋怨你好几回嘞。” 余笙略窘。 这时,云妮儿急慌慌跑回来,“婶子,我哥跑人家把玻璃砸烂嘞!” 余笙急忙起身。蹲她边上的桑平差点儿被她掀倒。 余笙牵着云妮儿往外走,看桑平要跟出来,回身指了他一下,“衣服穿上再出来。” 桑平看了一下自己光着的膀子,耸了耸肩无奈的拐回去穿衣服。 余笙问云妮儿咋回事,云妮儿也说不上来。小丫头拽着她往村北头去。 经过塘边,走了一段村路,拐进一条巷子,还没见着人就听见桑青骂骂咧咧的声音,余笙喊了一声: “青子——” 原本桑青跟小伙伴们踢毽子。今儿礼拜五,出来玩的小孩儿格外多。有个小男孩老接不到毽子,就开始跟周边上的小朋友们嚼舌根: “我妈说咱们学校的邓老师看上青子他婶子嘞。” 一听这话,桑青丢掉毽子去质问他,还逮着他去他家里面找大人对峙,一圈下来才知道是顺子的堂叔桑保文在人前制造了那些闲言碎语。 他找到桑保文家,却被桑保文赶了出来。他一怒之下捡起桑保文家门口的石头砸烂了人家的窗户玻璃。 “说邓老师看上我婶子才把我婶子留堂,你那张臭嘴咋恁会说,还到处造谣!看上我婶子的是你吧,顺子奶奶明明已经委托我婶子去给顺子开家长会嘞,你屁颠屁颠的打着顺子家长的名义跑去学校,不就是想看我婶子一眼吗!我知道你搁学校门口堵着哩我才带婶子走的学校后门!” “我就是去给顺子开家长会的!”桑保文的声音从院里冒出来。 “那你出来讲讲老师开家长会的时候都说的啥呀,讲讲顺子最近的学习情况呀!” 桑保文:“我凭啥给你讲!” 桑青:“凭啥跟我讲,我看你是讲不出来吧,顺子奶奶问你的时候你不也一句话没讲出来吗!你要真是去给顺子开家长会,老师都讲的啥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打我婶子的主意,你也不看看你那球样儿!我叔就是瘸一条腿也管让我婶子住上大房子,你好手好脚的这么大了嘞还啃你爹娘的嘞!” 第44章 没到这么哭你们婶子的时候 余笙过来的路上捡了一根树枝,到桑青跟前用树枝条子抽了一下他的屁股。 桑青捂着屁股,其实不疼。他看一眼桑保文家的门,委屈的跟婶子说:“婶子,桑保文他回来就到处说你闲话!” “你管他哩。”余笙挥着树枝条子将他从桑保文家门前赶走,“看你厉害的。顺子家养的狗怕都没有你这么厉害的叫过吧。跟谁学的上人家门上砸玻璃的。” 桑青渐渐红了双眼。 这是婶子第一次打他。虽然打得不疼,他心里却着实委屈得很。 看他不受教,余笙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那说我闲话的多嘞,天天都有说我闲话的,你能一个个找他们家门上报复去呗。流言止于智者,流言到他们跟前,他们嘴跟着学,那就说明他们蠢。没有主见和思想的愚人才容易受流言影响和操控。你跟一群愚蠢之人较啥劲呢。说白了,狗咬你一口,你去反咬狗一口,那你跟狗有啥区别。” 桑青垂下了脑袋。 余笙过去用树枝打了两下桑保文家的门板。“保文哥,对不住,青子砸烂你家玻璃不好意思啦。我把赔你家玻璃的钱从门底下塞进去了。” 余笙向正往这儿来的桑平招了招手。 桑平过来往门板底下塞了几块钱。 余笙丢掉树枝,“走吧,回去。” 桑平大步过去,往桑青屁股上狠踢了一脚。 桑青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 “丢不丢人!”桑平骂道,“我跟你婶子供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没脸没皮的上人家门上砸窗的是吧?你上学要是学成桑保文这样,你自己下去找你爹吧!” 泪水在眼里打了个转夺眶而出。桑青哭道:“还说我,你自己也瞧不上桑保文吧!” “还犟!”桑平抬起手来。 余笙急喊:“平!” 桑平的手停在空中缓缓放下。这一巴掌终是没有落在侄子的脸上。 桑青不像女孩子一受委屈眼泪直往外冒。他泪水流得不多就是委屈的紧,抽抽噎噎的叫人心疼。 桑平一腔怒火实难消化,回去的路上仍对桑青骂骂咧咧: “我就是再瞧不上谁,也没跟你一样到人家门口乱叫唤还砸人家玻璃。上了几年学,一点文化修养都没有,我看你还是别上了,搁明儿谁要去人家门口骂架,你就跟着一块去,准没有人比你厉害!” “呜呜……”桑青越哭越凶。 余笙几次要去安抚孩子的情绪,却都被桑平紧紧拉住。她只好把云妮儿赶到哥哥跟前去。 云妮儿拉着哥哥的手,小脸儿上尽是关怀和无措之色。她也不知道咋安慰哥哥才能让哥哥不哭。 走着走着,余笙突然头昏,眼下一黑,身子一软,往前栽去,幸被桑平扯到怀里才没有摔倒。 看到余笙晕在桑平怀里,云妮儿大叫了一声“婶子”,撇下哥哥往回跑。 桑青愣住了,直到被脸色阴沉又恐慌的桑平凶了一句才回过神来: “还不赶紧去顺子家借车子!” 桑青慌忙往顺子家跑去。 云妮儿扶着躺倒在桑平怀里的余笙大哭。桑平擦着余笙额头上沁出的冷汗看着她泛白的脸色,眸光紧凝双唇紧抿。 顺子奶奶急慌慌的帮着青子一块儿把三轮车推来。 桑平抱起不省人事的余笙上车,桑青忙骑上走。 顺子奶奶拉住云妮儿:“云妮儿,跟奶奶回去…” 云妮儿哭着拼命挣开,跑去跟在车子后面。 一大两小把余笙送到医馆。 孔先生给余笙号了脉,又问了她昏倒的前后经过,这才谨慎的道出诊断结果:“这是身体疲劳和情绪激动引起的晕厥症状,可能还有一些她个人体质和贫血的原因。没多大事,好好休息,醒了就好。以后弄些营养的鸡汤啊鱼汤给她补补。” 桑青和云妮儿站床边哭哭啼啼的。 桑平凶着面孔低声吼道:“嘴都给我闭上,还没到你们这么哭你们婶子的时候哩!” 兄妹俩闭着嘴呜咽起来。 孔先生:“天黑嘞。再赶回去你们是没多大关系,但路上颠簸对孕妇身体不好。医馆里有床,你们今天晚上就搁这儿歇着。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去。” 桑平不眠不休在床边坐了一晚上。 天微亮时,余笙醒了。 “笙。”看她要坐起来,桑平缓缓将她扶起。 余笙顺势靠倒在他怀里,心安的吐了口气。桑平坐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怀抱尽可能的成为她的舒适区。 余笙仰脸看去。她背后撑起她的这个男人双眼里泛着红血丝,满脸憔悴的样子看得她心口紧揪。 她歉声说:“吓住你了吧。” 桑平做凶狠状轻轻掐了一下她的鼻尖,心有余悸道:“你快把我吓死嘞!” 余笙歉笑了一下,侧脸向隔壁的病床看去。 桑青和云妮儿还在睡,俩孩儿东倒西歪脑,脚和脑袋都挂在床边,被子都快跑床下去了。 余笙嗔恼桑平:“你也不给他们盖住。” “你我还照顾不过来嘞,我哪有功夫管他们。”桑平一眼瞥过去又没好气的把眼神瞥回来,“我现在看到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省你的心弄啥,省我的心就行了。”余笙起身要下床却被身后那男人蛮横的搂回到怀里。她扒着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嗔道,“我下去走走,躺得腰难受。” 桑平这才松开了怀抱。余笙按他躺倒,“你躺会儿。” 她又去把被子给俩孩儿盖好,抬眼看桑平侧躺在隔壁床上幽幽的望着她。 “盯着我弄啥。”娇嗔一声,她小声催促,“快睡。” “我睡不着。”桑平麻溜的翻身下床,“走,我带你吃早点去。清早这一片可多卖早点的小摊儿。今个儿有集,比平时还多哩。” “叔,我也想去…”桑青爬起来,也不知道这小子啥时候醒的。 桑平对他冷下脸,“你就搁那儿好好反省吧!等我吃饱回来再收拾你!” 余笙扯了他一下,转而对委屈巴巴躺回去的青子说:“青子再睡会儿,婶子买回来了叫你起来吃。” 桑青冲叔皱了一下鼻子。还是婶子最好,这个叔对他一点都不亲。 第45章 吃火锅 小姑子来时听说嫂子晕倒,比谁都紧张。 桑丽丽抓着余笙的手,“三嫂,要不还是让云妮儿到我那去住一阵子吧。你怀着身子,跟前还有俩小孩儿,哪顾得过来呀。” 余笙笑道:“顾得过来。我昨天就是路走多了,身上有点累,一有点情绪就上头…是我自己没注意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太娇气了,跟青子和云妮儿没关系。” 看桑丽丽张口,余笙拦住她未来得及说出的话:“俩小孩儿搁我跟前,我心里高兴。我一高兴,胃口就好,胃口好了吃的就多,营养慢慢就上来了。” 桑丽丽无奈的嗔道:“话都让你说嘞。” 三嫂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坚持就好像从嫂子身上割肉一样。这么残忍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姑嫂俩赶集时遇上吴兰兰。 一看到余笙,吴兰兰就没好脸,“逛个街还能碰上,真是晦气!” 桑丽丽正要怼两句,却被余笙拉到一个卖日用百货的摊位前。 余笙从摊子上拿起了一个缠着粉红丝带的发箍,“丽丽你看这个漂亮呗。给云妮儿戴咋样?” 桑丽丽忍不住道:“你给云妮儿买多少这些东西嘞。你买回去,青子又该说你。” 余笙:“家里没有这个样式的…” 她话音未落,手上的发箍就被吴兰兰抢走。 “不买就起开,别挡着人家的路。”吴兰兰把发箍戴自己头上,脑袋对着镜子扭来扭去臭美了一番。“也不知道你这妖精哪来得恁好的运气。要是没有你,平那地头上的房子就是给我盖的!” 这人还真是会找事! 桑丽丽手伸过去豪不怜香惜玉把发箍从她头上狠拽下来,连带着扯断了她几根头发。 吴兰兰疼得叫了好几声。 “不理你吧,你还上脸嘞!”桑丽丽恼火不已,“说千万道还是一样,就算没有我三嫂,我三哥跟你也处不到一块去,你就别做那个梦嘞。还有我告诉你,我三哥地头上的房子是我三嫂花她自己的钱盖的。搁你,你怕是连个盖厕所的钱都没攒住吧!” 余笙拉了一下桑丽丽,“别说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集上那么多人,都望过来了。 桑丽丽把发箍放回去,同时警告吴兰兰:“以后见了我们绕远点!” 余笙和桑丽丽转到集市的那头,看到胡翠巧、胡萍萍和胡小凤三人正跟卖牛肉的老板争执,过去一了解才知道这仨是想买些牛肉做大锅饭用。 牛肉和牛油价钱不一样,牛肉贵些,牛油便宜些。卖肉的老板一刀下去连油带肉都按了正常牛肉的价钱算,惹得胡翠巧她们几个闺女很不痛快。 余笙:“这牛油还怪新鲜的。” 卖肉老板:“我就说啊。这牛肉是晌午那会儿将宰了带回来的。” 余笙:“老板,牛肉、牛油我都要一些。你还是给我们分开称吧。你要是便宜的话,你这摊子上的牛油我都要了。” 卖肉老板高兴的很。 “姐,你买恁多牛油弄啥?”胡翠巧觉得余笙花得都是冤枉钱。 余笙:“带回去炼炼做一锅牛油火锅底料。咱们中午吃火锅。剩下的底料这两天还能趁着有集的时候卖掉。” 小凤积极响应:“我会炼油。我先把牛油拿棚底下炼。” 胡翠巧和萍萍去准备火锅食材。 余笙和桑丽丽又在集上转了一圈,买了些做火锅底料的香料和干辣皮。 做底料的时候那真是十里飘香,灶棚边上围的人比集市上的人还多。底料做好,锅里就留了一点备用,剩下的全盛起来冷住。 金花嫂子往锅里添了两桶水,等底料煮开后肉菜青菜全放里头一锅煮。 越来越多的人闻香而来。 卫东这个吃货第一个从工地出来,“起开起开都起开,我忍不了嘞,馋死我嘞,我先弄一碗吃。” 继他之后,工地上的人一个个都跑来了。 桑平用砖头垒了个临时的火炉,给余笙开了个小灶,煮了一锅鲫鱼豆腐汤。 桑丽丽还以为那是她三哥专门给她做的,感动坏了,看着三哥把汤端到三嫂那边去,整颗心顿时凉了大半。她憋着一肚子怨气过去蹭了一碗,还被桑平怪里怪气的说了一顿。 桑平指着众人围着的火锅对她说:“那个才对你的口味。赶紧过去吃啊,再不去吃就没有你的份嘞。” “瞅你那抠抠搜搜的样子吧!”桑丽丽端着三嫂给她盛的鱼汤,翻的那一下眼球比碗里的鱼汤还白,“我跟三嫂现在都忌口着哩。不然不用你说,我俩早就去过嘴瘾嘞。” 青子一手端菜一手端饭,领着云妮儿过来了。 看云妮儿又要跑起来,桑平眼一瞪训斥道:“还跑!让你好好走路,咋就记不住!” 云妮儿忙放慢脚步。 桑丽丽埋怨他:“无缘无故的,你对小孩儿厉害啥!” 桑平:“她拉着你嫂子跑,你想想多吓人!” 桑丽丽面露悸色,“还真是的。” 大人小孩再经得住摔打,那余笙怀着身子呢,万一摔倒了可不得了。 桑平看着走来的云妮儿,“说她多少回,就是记不住。” 余笙维护云妮儿:“你说两句就行了,别没完没了啊。那小孩儿不都这样活泼么。” 云妮儿一脸委屈。 桑青跟她边上,“云妮儿,咱慢慢走。” 桑丽丽伸头往他端的菜碗里瞅,“有肉没?” 桑青瞅一眼热闹非凡的灶棚方向笑着说:“一锅肉被卫东叔盛走了一大勺,都搁他跟前抢嘞。” 桑平打趣馋肉的妹妹,“咋,平时你婆子不舍得给你买肉吃啊。” 桑丽丽:“肉这东西天天吃都不腻。” 余笙笑:“有你腻的时候。” “别理她,咱吃饭。”桑平从青子碗里夹了两块牛肉放自己的鱼汤碗里涮去油腥后喂媳妇儿嘴里。“这鱼刺多,你就别吃了。多喝点汤、吃点豆腐。吃不下别勉强,饿了就赶紧跟我说。” 桑丽丽酸了,“哥,从小到大啥时候都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哼!”桑平无情道,“我凭啥要对别人家的媳妇儿好啊?我不对我自己媳妇儿好,我等着别的男的对她好么。” 桑丽丽别扭说:“那你对我要是跟你对三嫂一样,我说不定不舍得嫁出去嘞。” 桑平更无情:“你不嫁出去,我也把你踹出去。” 桑丽丽被气笑了。 第46章 县长回信 牛油火锅底料连吃带卖,不到一天就回本了,数钱数到手软的桑丽丽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跟人夸她三嫂有做生意的头脑。 今儿的集快收摊时,桑平又陪着余笙转了一圈。余笙要买些种子,桑平知道她是想把种植空间弄得丰富一些。 “这些东西不用买多。咱又不靠这个发财。”桑平从来没有想过把余笙随身自带的那个种植空间往最大化的程度和方向去开发利用。 他虽然书念的不多,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懂的。余笙的这个空间可以给身边的人带来福祉,让更多的人知道的话就容易招致灾难。 “那一样一袋好呗?”余笙从地摊上拿起一袋菜种翻来覆去的看。“这种菜我好像还没吃过。” “那是黄心菜。”桑平扶她起来,“你别老蹲地上,你要哪个跟我说。” 桑平蹲地摊前,余笙扶着他的肩,指着上方角落里蒙尘的几袋花种。“那几包花种拿上呗。” “种那玩意弄啥,又不管吃。”桑平嘴上嫌弃,还是伸手把花种拿上。 余笙按了他一下,“你这人咋那么不懂浪漫呢。花儿多漂亮。咱俩认识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给我送过花。” 卖种子的老板露出蜜汁笑容。 桑平耳根有些红,“花儿嘛,你喜欢我就给你种。你又没跟我说过你喜欢这些。” 余笙又往摊上指了一下,“那几袋草莓种子都拿上呗。” 桑平笑着埋怨:“你真的是,看着啥都想买,不管用不用得上。怨不得青子说你花钱厉害。” 余笙嗔道:“那还不都是你掏的钱啊。” 桑平厚颜笑道:“谁叫你找了个我这么好的老公。” 余笙笑骂一句:“要点脸啊。” 桑平付了钱后把种子装一袋掂手上,起身的时候顺势把余笙托背上,跟抬花轿似的一颠一颠往回走。 收工回去,桑丽丽和青子、云妮儿先到家。 桑丽丽催道:“青子,快去生火,这会儿把鸡炖好了,你们婶子回来就管吃。” 她拿菜盆去井边打水。 这时,有人在外面拍门并且喊道:“余笙——” 桑丽丽出去看是桑保文,顿时没好脸没好气,“你来弄啥呢?” “你嫂子的信,送我们办公室嘞,我给她拿——” 不等他把话说完,桑丽丽抢走他手上的信封,“好了,没你的事嘞。” 然后,她给桑保文吃了个闭门羹。 等余笙跟桑平回来,桑丽丽把信交给她。一家子都好奇到底谁给她来的信。 “是县长——”上回下雨桥塌之后,余笙上书渝县的县长陈情此事,并提出了加固河床修建大桥造福县民的建议。时隔一个多月,她今日收到县长的回信。看过回信里的长篇大论之后,余笙秀气的眉头紧紧锁住。 看她神色不对,桑平不禁问:“县长搁信里咋说?” “都是官腔话。”余笙不太高兴,“还批评了我这种越级上报的行为,建议我走正规渠道和程序,有情况先去找村委反应,再由村委上报县委,县委再往上报这样的。” 桑平表达不满:“那这啥时候是个头嘞。” 余笙想了想道:“也可能是我信里表述得不清楚,我明儿再给县长写一封信寄出去。喝了汤咱们出去溜达的时候顺路去村委那儿看看,跟村支书提一下这个事。” 晚上,他们到村委去,看办公室的灯亮着门开着,就直接进去了。 里面一股子浓浓的烟酒味儿,还要哗啦啦搓麻将的声音。 村支书叫桑才山,四十多岁,和他家那口子在这间办公室开了个小卖部和棋牌室。 “才书记。”桑平带余笙进来,看到才书记正跟桑保文说话。 才书记端着茶杯起来相迎,“你俩可是稀客啊。过来坐。” 桑平腼腆笑道:“才书记,咱出来聊吧。里头烟味大,我媳妇儿不适应。” 才书记笑说:“你媳妇儿怀了吧。昨天晚上咱们村就传遍嘞。” 到外面,寒暄了几句,余笙跟才书记说起建桥的事。桑保文也搁一边听着。 才书记听后问起县长咋给余笙回信的。余笙大致说了一下县长在回信里表述的内容。 才书记按着茶缸盖说:“县长信里说得对。你咋能越级上报嘞,你得先跟我们说而不是把我们这些干部当成摆设。你还是念过大学的,咋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余笙笑了一下:“才书记,情况就是我刚刚跟您反应的这样。” 才书记继续对她上纲上线:“你以为固河床建大桥是你一纸书信里写的那么简单的事啊。那河堤上的地,有的都还种着庄稼嘞,那都是人家的地啊。你就是去踩一脚,人家还不愿意你嘞,往人家地上铺东西,那地主还不得倒你家门上造反?” 桑保文附和说:“余笙,你说你一个平头老百姓管那么多弄啥。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还真想的出来给县长写信陈情民意,你这哪叫陈情民意啊,你这仅仅代表的是你自己。” 余笙不温不火道:“现在是现代社会主义民主与法制社会不是地主压迫农民的封建社会。每个公民都有监督、批评和建议的权利。” 啪!才书记猛地用力把盖子扣茶缸上。 “跟你讲道理咋都讲不通,你还跟我上纲上线嘞,自以为多念了几年书就能耐了是吧!”他指着余笙的肚子,“你有那多管闲事的功夫还不如回去好好相夫教子!” “才书记,我咋听着你那讲的不是道理,倒像是批斗我媳妇儿哩?啥叫她上书陈情仅仅代表她自己?她刚嫁过来家里又没有因为那条河涨水那座桥塌方死过人,她上书陈情还不都是为了那些受害的老百姓?你说你们这些人不是摆设,那你们咋想不着上书陈情这些事嘞?” 被桑平指责了一通,才书记脸上自然是不好看。 余笙把桑平拉到跟前,“才书记,你能坐到村支书这个位置上,说明你是个文化人。你好好想想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吧。我还是会给县长上书陈情。县长他要是日理万机贵人事忙,那我就上书市长。市长不管的话,那我就上书更高层的机关去。” 第47章 机智如青子 第二天一早,才书记带着桑保文来给余笙做思想工作。 “我们乡下人跟你们城里人不一样,你们文化高,好找工作。我们文化低,就会种地。家里多少口人都是种地养活出来的。河堤上的地不能动啊,动了会犯太岁。你是文化人,肯定知道‘太岁头上动土’这句话吧。搁太岁头上动土可是要遭天谴的,那来年涨水的时候说不定死的人更多。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吓唬你,这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经验啊…” 才书记说这些话的时候,余笙在给云妮儿洗脸刷牙梳头。 桑平吃了清早饭就走了,走的那会儿才书记和桑保文还没来呢。 桑青今个儿不上学,睡了会儿懒觉,被院子里喋喋不休的才书记吵醒后就爬起来了。 刷牙的时候咋也找不到牙膏,他端着刷牙杯拿着牙刷去厨房门口,“婶子,牙膏哩?” 余笙窘迫道:“给云妮儿挤牙膏的时候我顺手放井边,不小心碰掉井里面去了。屋里有新的,我给你拿。” “不用。我知道搁哪儿呢。”桑青去屋里拿新牙膏。 才书记搬着板凳往灶房门口挪了挪,头偏着对正在里面给俩孩儿热饭的余笙说:“平家的,我跟你说话,你搞东搞西的,你得好好听我说啊。” 余笙不温不火道:“才书记,不可能你在这儿说一天我一天啥也不干光听你说。我有小孩儿要带,家里有活儿要干。你要说,就跟我说修河架桥的事,也别扯东扯西的,叫人听着怪不耐烦的。” 才书记肃着脸孔厉声说道:“我耐着性子搁这儿跟你说这么多,你还不耐烦嘞。我说的不就是修河架桥的事么,你自以为能耐大越级上报县长,县长都搁信里批评你嘞,你还固执的不行要接着上报。这都不是你该干的事,你一个女的搁家带带孩子干干活儿多好,操那么多闲心弄啥。” 余笙:“你要是这么聊的话,那咱们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你还是请回吧。” 一听她下了闭门羹,才书记脸色巨难看。他霍然起身,两步冲到灶房门口,对余笙强横且愤怒道:“跟你好好说话行不通是吧!” “才书记息怒息怒。”桑保文把才书记拉走安抚。“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媳妇一般见识啥。” 这两人说话总是透着一股性别歧视的味道,惹得余笙很不痛快。 看到余笙面无表情的出现在灶房门口,才书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大手朝余笙一指,“你看她不受教的样子!城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谱儿大的很!” 歧视她还不甘心自己的出身和她的不一样,才书记情绪多得快让人数不清了。 “才书记,我可没有摆谱儿。”余笙一句话澄清自己,并戳穿才书记背后潜藏的用意。“你按捺不住发慌的心思一大早就找过来,一来就摆着架子对我进行所谓的思想教育,你说的那一套无非是妄想把我的思想同化成跟你一样落后迂腐。我要吃你这一套,那才真的白上了那么些年学白读了那么些书。” 才书记睚眦欲裂,跺脚上前。 刷完牙的桑青挡到婶子跟前,嘴角还挂着牙膏沫子,面对才书记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怯懦的姿态,“咋,说不过还想动手啊。趁着我叔不在,你们想干哈。” 余笙拨开他,“你赶紧洗脸吃饭去,没你的事。” 她就是站才书记跟前,谅他也不敢动手。 桑青走到梧桐树下,对着隔壁院喊了一声:“顺子——” “顺子还在睡觉哩。”顺子奶奶的声音传来。 桑青又喊:“奶,把你们家的狗牵过来一下呗。” 顺子奶奶响应:“好,马上!” 桑保文和才书记面面相觑。 这半大的孩子恁精得很! 居然拿狗吓唬他们! 桑保文暗搓搓的向才书记靠去,“才书记,咋弄?” 才书记怒视一眼余笙,又向桑青怒视而去。 就这两眼的功夫,顺子奶奶把家里的大黑狗牵这院来了。 老婆子本来还困惑,来这院儿一看到才书记和桑保文俩人搁这儿,顿时明白了大半。 桑保文忠心护主,站在才书记跟前,还信誓旦旦的说:“才书记别怕,我大娘家的狗不咬人。” “呜——”大黑狗一声威胁的低吼成功的打了一下桑保文的脸,同时也吓住了才书记。 桑青得意。机智如我。 他往大黑狗跟前一站,把狗链子从顺子奶奶手里接过来,故意往才书记和桑保文跟前走了两步。 “还不走,等着我放狗咬你们啊!” 才书记躲在桑保文后头,又惧又怒。 “大的小的,看把你们一个个能耐的!”他向余笙狠瞪过去,咬牙切齿的威胁,“再让我知道你给县长写信,我饶不了你!” 他紧接着对桑保文发话:“我们走!” 桑保文为才书记保驾护航,绕开了表情凶狠的大黑狗,把才书记护送到院门口,跟着一块走了。 等这俩人走了以后,顺子奶奶才问:“平家的,这大清早的,保文和才书记咋跑你这儿来嘞?” 余笙回道:“我越过他们,给县长写了一封陈情信,说了一下修桥的事。” 顺子奶奶:“这是好事啊。” 余笙微微摇头,“没那么简单。大娘,你们家在河堤上有地呗?” 听她冷不丁这么一问,顺子奶奶愣了愣才说:“我们家是后来落户这儿的,刚来那会儿别说庄稼地嘞,连一片宅基地都没有。我们住的院子还是老三家过户给我们的一块宅基地。前些年土地调整,我们家才拿到了一片庄稼地。河堤上的地啊都是老早老早以前分好的。老三他们家手上有一块,一直都是卫东他娘打理的。” 余笙若有所思,“那我回头问问卫东吧。” 大黑狗对这院的小鸡仔格外感兴趣,挣着狗链要去追逐那群毛绒绒的小家伙。桑青都快拽不住它了。 顺子奶奶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牵走。 桑青吃饭的时候,余笙问他:“青子,你觉得婶子对,还是才书记他们对?” “我不知道哩。”桑青对这件事的是非观有些模糊,“反正我不爱听才书记他们说话。” 余笙笑着由衷道:“婶子也不希望你将来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第48章 抢包 金花嫂子来接余笙去工地,蹬着三轮车一进巷子就看到平家院门口有俩“门神”。 是桑保文和桑小光。 桑小光是个赌徒,经常出没棋牌室,有钱没钱都要在里头转转。 “你俩搁这儿弄啥呢?” 桑小光甩头粗声道:“没你的事!” 金花嫂子打量他们,目光很不友善。她把车子停门口,往院里去,进门就跟余笙说了外头俩人鬼鬼祟祟的,要她赶紧收拾东西带着孩子跟她走。 桑平和桑海斌老早就去工地了。她嗓门再大,搁这儿也喊不回来这俩男人。 喊着桑青和云妮儿,余笙跟着金花嫂子出门。 桑保文和小光还在那里。一看到余笙出来,小光大摇大摆过去一把拽下余笙肩上的包,明目张胆的跟强盗一样。 余笙等人大惊失色。好在她反应够快,拽住了要反抗的桑青和云妮儿。 金花嫂子愤怒不已,指着抢包的那人尖声:“桑小光,你想干啥!” 桑青大声:“你抢我婶子的包干啥!?” 桑小光一手提包一手伸进去胡乱翻找,一无所获后抬起头来向桑保文晃了晃脑袋。 “文哥,没有。” 他是要找信。余笙上表的信。 桑青把包从小光手里夺回来。 小光看向余笙,眼光一亮,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继而怂恿桑保文,“文哥,你去搜她的身。信说不定搁她身上哪儿掖着嘞。” 余笙一巴掌扇过去,力道不大,却打了桑小光一记响亮的耳光。 “敢打我婶子的主意,找死!”桑青恶狠狠的抡起拳头往小光身上砸。 “青子!”余笙喊他回来。她冷冷的看着桑保文和桑小光二人,“截我的道,抢我的包,还想搜我的身,手里有点权力还真当自己是这儿的土皇帝了!你们对我的所作所为,我都一笔一笔写在信里头送到县长那去。看咱们谁怕谁!” 桑保文心一慌,不由得往小光跟前靠去。他强作镇定,为自己争了几口气:“你以为你把信送到县长那儿就管用啦?县长理你的脸呗?他不是在回信里批评你了吗!你看他给你回的信里有修河架桥的这个事呗!才书记说得对,不是读的书多就有能耐嘞,你要真有能耐,你去把桥架起来呀!” “你们这群人真是不可理喻!” 余笙锁上院门,带着俩孩儿和金花嫂子一块儿去了工地。 一到工地,金花嫂子就把桑平喊来说了余笙被抢包的事。 桑平阴沉的脸色在面向余笙时才有所缓和。 “还是因为信的事?” “嗯。”余笙道出心中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他们不只是在怕我会越级上报。” 那种感觉隐隐约约的,她总是抓不住。就像她经历过的事却时隔了好久之后有些想不起来。她到底忘了啥呢?上辈子她没得老年痴呆啊… 看她捶脑袋,桑平心疼的抓住她的手,好笑得说:“你捶自己脑袋弄啥嘞。等这边房子盖好,咱们搬过来,不用成天跟那些糟心的人见面嘞。” 在那之前,他们还得跟那些糟心的人打交道。 余生的手还在他手里。 桑平:“今儿咱回去早点,中午吃了饭就回去。他们要是还敢打你主意,我恁死他们!” 余笙抽回手来打他一下:“看你厉害的。” 桑平装作受到重击的样子向后倒去。余笙把他拉回来。他又成功的把媳妇儿的手抓在了手里。 午饭过后,桑平将妻侄带回。 正睡午觉,听到有人拍门,他把要起身去开门的余笙按躺回去。 “你睡。”桑平穿鞋去开门。看来人是才书记和桑保文,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你们有事?” 桑平口吻漠然疏离。 才书记往他背后探了一眼,“你媳妇儿嘞?” 桑平:“有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才书记苦口婆心:“你劝劝你媳妇儿,让她别再跟我整幺蛾子嘞。嫁过来没多长时间,怪能生事的…” 桑平截断他的话:“一封信就把你们搞得战战兢兢的。才书记你怕啥呢?” 他也感觉到才书记不只是在怕越级上报的事。 才书记拿烟的手往自己头上指,一副焦急如焚的样子,“火都快烧到我头上嘞,我能不害怕吗!县长已经因为越级上报的事不高兴嘞,他再不高兴也不能拿你媳妇儿一个平头老百姓咋样,我就不一样嘞。都是你媳妇儿惹出来的事,你让我到县长跟前去给她挡枪啊?” 挡枪的事,他才不干! 桑平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县长日理万机,有时间找你这个村支书吗?” 言下之意——你未免也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吧! “我…”才书记被噎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桑平:“不管我媳妇儿做的对还是错,我都一万个支持。” 才书记万分不能理解:“你咋跟你媳妇儿一样执迷不悟嘞!你也不想想,惹恼了县长大人,能有好下场吗!” “惹恼了我——”桑平的声音倏然转冷,“一样没有好下场!” 对上桑平阴沉的目光和脸色,才书记和桑保文都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 都生活在一个村,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南把头这家的桑平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在这附近一片赫赫有名,带着一帮毛孩子打架闹事,调皮顽劣得谁都收拾不住。家里的老爷子不得已送他去当兵,这才镇压住这小子那身上的邪气。 回想起来,桑平小时候还打火烧过才书记家的草垛,把他家半大的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桑保文也在他手底下吃过很多次亏。 才书记和桑保文悻悻离开。 唬走了他们,桑平关门落栓,又用挡木挡住了门。 他回屋刚躺下,闭着眼的余笙伏到他怀里。他调整姿势,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胸膛成为让她感到舒适的温床。 余笙小声咕哝:“不会又是才书记他们吧。” “以后见着他们,不用搭理。”桑平轻声细语说,“快睡吧。” “不怕他们。哼嗯…”余笙在睡梦中嘤咛。 看她气嘟嘟的睡颜,桑平忍俊不禁。 第49章 迟来的见面礼 下午,青子写完作业就带着毽子跑去玩了,还没多大会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看他情绪不对,正检查他作业的余笙问:“青子,怏怏不乐的,咋啦?” 青子郁闷道:“找不到人跟我玩。” 余笙凝神细听,听到巷口那边传来小孩子们的嬉笑和奔跑声,“外头不都是小孩儿么。” 咋会找不到玩伴呢。 青子:“他们不跟我玩。” 余笙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青子受排挤了。 这很有可能跟她有关。 小孩儿心思单纯,咋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就开始排挤青子了,那还不都是受家里的大人教唆的。 余笙内疚不已。 青子耸肩无所谓道:“谁稀罕跟他们搁一块儿玩似的。反正等那头的房子盖好,咱就搬走嘞。” 他本来也不是个贪玩的人。 余笙平复了一下心情,放下青子的作业本,“青子,你跟婶子到东屋来一下。” 桑青跟她到东屋,又在婶子的指示下拖鞋上床。 余笙站边上费力的掀开床边大木柜上的盖子,指着柜子的一角,“我扶着柜门,你帮我找找那衣服被子下面,应该有个这么大的妆奁。” 她一只手比划着。 桑青懵了,“啥玩意儿?” 他不知道啥是妆奁。 余笙:“一个木盒子,红色的。应该就在那边,你找找。” 那红木盒子是她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 青子半个身子探进衣柜里翻了半晌摸到了盒子的一角,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盒子拽出来,一下就被盒子油亮的光泽和精美的花样惊艳到了。 “好漂亮的盒子啊!”青子把盒子抱出来放床上,“还带密码锁的!” 云妮儿凑过来,小手摸着盒子,“好看。” 青子又起身帮婶子把柜门扣上。 余笙坐床边,拨弄密码锁,打开红木盒子。盒子里挂了两排勋章,还有一些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角落里还静静的躺着一台照相机。 青子纳闷:“婶子,你这么多首饰,咋不戴啊?” 余笙:“我不爱戴这些东西。” 青子嚼舌:“你不爱戴,你买这些弄啥嘞。净花冤枉钱。” 余笙哭笑不得的解释:“这都是从我外婆和奶奶的上一辈老人那里传下来的。以后没钱给你娶媳妇儿,我就把这些东西当了。” 青子嗫嚅:“我才不要哩!” 余笙笑着把里面的照相机和胶卷拿出来,又翻出一枚烙着平安二字的银锁坠子。 “婶子到现在还没给你俩见面礼,相机给哥哥,银锁给云妮儿戴上。” “这也太贵重了!”看云妮儿已经把银锁拿到手里了,青子打了一下她的小手,“云妮儿,把锁还给婶子,咱不要。” 云妮儿不舍的将漂亮的平安锁放余笙手里。余笙却执意的将平安锁戴到她脖子上。 锁上还有三颗同样是银质的小铃铛,轻轻一晃就叮叮当的响。云妮儿喜欢的不得了。婶子一给她戴上,她就不舍得脱下来。看哥哥伸手来要把锁从她脖子上摘掉,她小手护着锁躲到婶子怀里去。 桑青有些急了,“婶子,你快收回去!” “婶子可不想跟你说些煽情的话,怪难为情的。”余笙把照相机和胶卷放他手里。“这台相机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养的好还能用。婶子上学那会儿可用它在学校举办的摄影比赛得过奖的,你可别弄坏了。胶卷也省着些用。这边恐怕没有卖的,想买的话还要去城里。” 看青子把东西拿在手里一动不动,余笙又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就把东西放回到盒子里。” 青子心里喜欢还来不及,自是不舍得放回去,“让你封起来放回去,还不如拿出来见见光!” 他自觉的把婶子的宝盒扣上放回到柜子里藏好,高高兴兴的把照相机挂脖子上拿着去隔壁院里找顺子,屁股后面跟了一帮小孩儿。一看到他脖子挂的新鲜玩意,大家都将家长的嘱咐抛之脑后,稀奇的凑到青子跟前。 “顺子,走,到我家照相去。” 正用铡刀给家里断奶色猪娃子铡草料的顺子站起来,俩小脏手胡乱往裤子上擦了擦,盯着青子脖子上的物件,眼里亮闪闪的。 “哪儿弄的照相机啊?” 青子得意的炫耀:“我婶子给我的!” “哇!”顺子跟其他小孩儿一样羡慕不已。 青子继续炫耀:“我婶子还拿它得过奖嘞!” 顺子讨好道:“那你给我爷奶和我照一张呗。” 青子:“成啊。” 一听说要照相,顺子奶奶赶紧收拾打扮起来。 顺子也洗了手脸换了干净衣裳。 青子给顺子和爷爷奶奶照了一张合影,“等你姐你爸你妈回来,我再给你们照几张,到时候让我叔把胶卷拿到城里的照相馆把片子洗出来。” 顺子笑说:“你这刚上手,就懂那么多,可以啊。” 青子得意洋洋,“都是我婶子教我的。走,到我家去,跟云妮儿一块儿合一张。” 青子带顺子回家,把其他小孩儿关门外头,给他们吃闭门羹之前,还发泄似的跟他们说了一句:“你们记住了,不是你们不跟我玩,是我不想跟你们搁一块玩嘚!” 余笙给院里的仨拍了好几张合影。 桑青告诉余笙:“我叔也有个盒子,没你那个好看,里面不知道装的啥宝贝。那回我就看了一眼,他就紧张得很。也不知道他把他那宝贝盒子放哪儿去嘞。我发现他那盒子的时候你还没进门嘞。” 余笙笑:“回头咱搬家的时候给他翻出来。” “云妮儿过来。”桑青把妹妹喊到跟前,手往她脖子上伸去。 小丫头以为哥哥要摘她的银锁,马上捂着锁跑开。 桑青好气又好笑。 “哎对,就是这样。以后谁碰你脖子里那玩意儿,你都不要给。你把锁塞到衣服里面去,别让人看见嘞。尤其不要给大姑看见。”他无比庆幸的对余笙道,“婶子,幸好你没把你那些陪嫁的首饰戴上。这要给她看见,那可不得了。反正她看见你身上有啥好东西,她都想要。” 余笙:“你大姑她打不过我。” 桑青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那你可是小看她嘞。只要是她看上的能带走的东西,她明着要不来就抢,抢不来就偷。她就偷过我妈的玉镯子。后来被发现,她宁可把镯子摔碎也不还我妈…” 讲完这些,青子半晌没再说话,低头摆弄着照相机,藏着心里的诸般情绪。 余笙也没有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这是青子第一次跟她说起大嫂。她能感觉到,青子的心扉在慢慢向她打开。 第50章 好的坏的,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回来看到余笙的照相机在侄子手里,桑平一问之下才知道余笙把东西送侄子了。 他老大不高兴的埋怨:“你把相机送他弄啥,也不怕耽误他学习。” 余笙:“那小孩儿也不能光会学习吧。青子这个年纪,正是培养他课外兴趣的好时候。我看他挺喜欢摄影的。我还想要不要让他学乐器。” 桑平说:“咱供他学出来就行嘞,你还花还没多心思搁他身上。那将来他要不知道孝顺你,咱就当养了一头白眼狼放生嘞。你花那么多心思,那就是徒惹自己伤心。” 余笙嗔恼道:“你对小孩儿咋这种思想呢。我培养他,又不是为了让他将来孝顺我。我希望他成才,日后成为国家的栋梁。他只要学好学出来,孝不孝顺我不重要。” “吵吵,吵吵!”桑青指责桑平,“一回来你就跟婶子吵吵,还当着我的面。你不考虑我的感受,你也得照顾一下婶子的情绪吧!你不知道她现在啥情况啊!” “嘿,你这小孩儿——”桑平虎着脸看他,“我跟我媳妇儿说话,你插啥嘴!” 桑青不理他的脸,转过头去对余笙说:“婶子,你想我学乐器啊。唢呐、二胡、笙,我都管学。回头哪家办白事红事,我还管去充个数赚点外快。” 余笙被这叔侄俩气笑了。“我本来想你学西洋乐器,你想学民乐也行。” 桑平臭着脸:“不听话不孝顺,啥也不让你学!” 桑青小声嘀咕:“真不知道婶子那么好的人咋会嫁给你这个孬货。” 桑平扬声:“你以为我听不见是吧!” 这时,院门外传来才书记的喊声:“平——” 桑平不耐烦的回应,“你咋又来了!” 门是敞着的。才书记进来了,还带着一大帮说客,不止桑保文,还有卫东一家。 众人鱼贯而入。 桑平刚抹了澡,进屋换了身上衣出来。 才书记架子大,先说了开场白:“这回我专门等你回来才带人过来。这几家人搁河堤上都有地,你让你媳妇儿问问他们愿意把河堤上的庄稼地平了修河床架高桥呗。” 卫东的娘秦氏说:“只要不从我们家地头上架桥,我是不反对啊。” 才书记厌烦道:“我就说你们女的想法简单吧。那要修河床的话,两边的河床从头到尾都得弄好。” 卫东道:“嫂子就给县长写了一封信,没必要搞这么紧张吧,还大张旗鼓的把我们叫来。才书记,你到底啥意思啊?” 才书记:“你这个嫂子能耐的很。县长都搁回信里批评她嘞,她还要接着上报…” 卫东打断他:“修河架桥是好事啊。河堤上的地有几家在种啊,没有几家好吧。因为都知道种了也是白种。那水一涨上来,涝死一大半,我们家的那块地,一直都是我娘一个人在打理,我回回说她,她都不听。辛苦一整年,到最后就那么点收成,还不够辛苦费嘞。有那功夫多养一头猪,也比河堤上那块地里白劳动的好。” 才书记脸上不愉快,“你这个小辈能不能先让我说话你再讲话。” 看卫东把话语权让出来,他脸色才好看了些。 才书记:“平家的,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修河架桥这事不现实,只能当做是一个美好的理想。” 这可不是实现不了的理想。 余笙重生前,那条河两边的河床稳固了,新建的大桥也牢固了,造福河两岸的乡民不说,还建成了一道美好的景观。实用性和观赏性并在。 余笙央求秦氏:“秦大娘,您领我到你们家河堤那沿的庄稼地里看看呗。” “走。我带你去。”秦氏起身。 才书记老大不高兴:“正说话嘞,往哪去啊。平家的,我看你还是没听进去。你不为别人考虑,你也要为自己想想,你老做些得罪人的事,你把人都得罪完嘞,你搁这儿还好混呗?” 余笙不卑不亢:“才书记,就算你是这个村里的干部,也不能约束我的自由。再说我也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误。” “你!”才书记愤怒。 “我领你去。”桑平拉住媳妇儿的手,又扭脸吩咐了青子一句,“青子,去屋里给你婶子拿件外褂。” 河堤上风大,可不能吹坏了媳妇儿的身子。 桑青应了一声,麻溜的将衣服拿来给婶子穿上。 余笙领着俩侄儿跟着桑平一块儿上河堤。 秦氏指着河床上的一块麦田,“那就是我们家的地。” 麦田稀疏,看得出来因为上次涨水,损伤的很严重。但还是有一些麦子顽强的挺立着。 周围大部分是青草地。这里是放牧的好地方。牧羊人甩着长鞭赶着羊群,甩鞭声啪啪的回响跟过年的鞭炮声一样。 那牧羊人是海斌家的邻居桑吕舟,在村子里的辈分不小,比卫东爹娘都大一辈。卫东和桑平这一辈人见了面还得管他老人家喊一声爷。 “老太——”青子向放羊的桑吕舟招手。 啪! 桑吕舟搁下头甩了下长鞭作为回应,虽然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却是硬朗的很。 “大爷——”桑平带着余笙下去打招呼。 桑吕舟露着两排白牙笑道:“你们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跟着一块下来的才书记瞥一眼余笙,阴阳怪气的接了老人家的话:“这不是跟着领导来视察了么。” 桑吕舟心如明镜。 “因为修河架桥的事吧。”他展望两边河堤,怅然的长叹一声,“难啊——” 才书记吓唬小孩似的说:“到时候你这群羊都不能搁这儿放嘞!” 桑吕舟笑了一下,没去看他。他临风而立,身上透着一股得道高人风范。 余笙禁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更是忍不住问:“大爷,我看您站姿板正,您也当过兵吧?” 桑平:“大爷厉害得很,开过枪打过仗,还炸过敌人的坦克。” 余笙崇拜不已。 桑吕舟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 桑平又说:“咱爹那时候送我当兵,就是找吕舟大爷走的关系。算起来,大爷还是咱俩的媒人哩,要是没有他,咱俩还搁不到一块儿去。” 桑吕舟爽朗大笑。 他看了一眼余笙,又看了一眼桑平的脚,意有所指道: “好的,坏的,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不管咋说,没丢我的脸。” 第51章 你们家这个小时候皮得很 余笙重生之前的这个时候毕竟是初来乍到的小媳妇儿,又是桑树村流言蜚语里的中心人物,那时候的她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就选择了宅在门户里躲避,和街坊邻居都很少打交道,和隔了半个村的人之间更谈不上有啥交情,因而对桑吕舟大爷的事知之甚少,了解了以后才知道这位大爷是一位厉害人物。 桑吕舟大爷十二岁当兵,戎马半生,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献给了祖国和疆土,无愧于自己那一身戎装,唯一感到抱歉的就是对自己的家庭。正所谓忠孝不能两全,他还没来得及在父母膝下尽孝,二老便相继离开人世。自那之后,他又经历了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在他五十岁荣升师长的前夕,他毅然决然选择了退伍,带着从军的老伴儿回到家乡安度晚年。落叶归根没几年,他又送走了老伴儿。 这位孤寡老人如今独居了近二十年,在经历那么多伤痛之后,依旧对生活充满向往。 在大人们眼中,他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长辈。在小孩子们眼中,他是一位浑身充满羊膻味的奇怪太爷。不管天气是好是坏,都能看到他带着长鞭在河堤上转悠。看到小孩在河边嬉戏,他总是会把长鞭挥舞的比过年的鞭炮声还响亮,以此来吓退那些孩子。 这二十年来,河堤两沿的村落,就桑树村没有再出现溺亡事故。 桑吕舟指了一下桑平,没好气的对余笙说:“你们家这个,小时候皮得很啊。所有小孩儿都怕我,就他搁我跟前豪横的很,抢过我手里的鞭子,翻过我家的墙头,偷偷挤过我家羊奶、牛奶。可恨的是他不是拿着碗来,他是提着那么大一只桶!” 大爷双手比划着。 听老人家说起桑平的童年囧事,周围一圈人都乐不可支。 余笙真是没想到桑平打小就那么有本事。 卫东补充:“我跟平哥还薅过舟大爷家的羊毛给青子、云妮儿他们奶奶做枕头。” 桑吕舟也指了他一下,“这都是他们干过的事。” 余笙笑出眼泪。 桑平窘迫不已,“大爷,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嘞,你还记那么清楚...” 桑吕舟的目光碰到他的脚上。 他遗憾又欣慰的叹道:“从你入伍走以后,我觉得没有二三十年,你退不下来。没想到...哎——虽然你早早的退下来,但是不丢人。不丢人。重要的是还拐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哈哈——” “不知道你们哪那么多时间闲聊!”才书记打断桑吕舟爽朗的笑声。他搁旁边憋很久了,听他们没完没了的讲那些没多少人在乎的历史,终于忍不住臭着脸过来发作道,“等你不能搁这儿放羊,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不!我看你们还是不紧张家里的地!” 桑吕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每一块田地,都是国家的。国家在,土地在。又跑不了,有啥好紧张的。” 才书记怒道:“你都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嘞,你知道啥!你懂啥!没有地,你可以吃你养的羊肉牛肉,你叫我们这些人吃啥,没吃的去你家蹭?” 卫东奇怪:“才书记,你是不是过度紧张了?” 才书记两眼瞪得铜铃一样大,“我紧张还不是为你们好!” “卫东?” 余笙喃喃了一声卫东的名字,脑海里乍现出一段记忆—— 那是她重生前距离这段时期的许多年以后,卫东不远千里来找桑平请托他帮忙找人打官司,就是跟土地征收的事情有关。最后官司是打赢了,但是巨额账款没有收回来,卫东一怒之下捅了被告十几刀,将被告当场致死。他也以故意杀人罪被收监。 被害方一家很擅长操作舆论,利用卫东养猪杀猪专业户的身份给他冠上了“屠夫”之名,绑架了民众的道德感一次一次的抨击他。卫东事件影响恶劣,还上了法制新闻。桑平多方周旋,请了国内最有名的律师为他辩护,让他免遭死刑。 余笙重生前本来也在追踪这件事,但后来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慢慢的就淡忘了此事... 卫东灌了一耳朵河风,但隐约听到余笙叫了他的名字。 “嫂子,你叫我?” 余笙脸色发白,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不单单是因为她记忆中的这些事还没有发生,更重要的是顾忌在场的某些人。 ——她记得死在卫东手上的那个人是某个贪墨农民血汗钱的村干部。 但她现在不确定是不是才书记。 不管咋样,还是防着的好。 桑平用手背碰了一下余笙冰凉的脸颊。 “风大了,咱回去吧。” 惦记着卫东的事,余笙不安。她紧紧抓着桑平的手,“平,都谁家搁河堤上有地啊?” “卫东家,舟大爷家...”桑平就能说出来这两家。 “海斌家。”秦氏又提了一家,随即又补充,“还有好多家搁这儿都有地,就是没有下种子。你看那长草的地儿,别看都野生的,其实都是好多家户的庄稼地。” 余笙突然提出:“舟大爷、秦大娘,晚上没有事儿,来我们那院儿搓麻将呗。” “我不会哩...”秦氏的胳膊肘被儿子撞了一下,这才机警的又说了几句,“晚上我带卫东去。卫东的牌技高超的很。劝你们先把钱准备好。” 桑吕舟笑道:“我把羊赶回去就到你们那院儿去。记得给我留口饭。” “哎!”余笙高兴的应下。 回去的时候顺道约了桑海斌,余笙在晚饭后把青子和云妮儿支去隔壁的顺子家,等人到齐之后插上门在堂屋里摆上了牌桌。 麻将是卫东抱来的。他、桑平、舟大爷和桑海斌凑成一桌,余笙和秦氏一个坐在自家男人后面一个坐在自家儿子后面观战。 麻将哗啦啦的搓起来的时候,卫东道破余笙凑起这场牌局的背后用意:“嫂子喊我们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打麻将吧,你是有事想跟我们说吧。” 第52章 有预谋有合谋的 “还是地的事。”余笙推一下正码牌的桑平,给他打了个暗示。 桑平开口:“我们家搁河堤那沿没有地,我们对那边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你们三家搁那儿都有地,我媳妇儿就想把你们叫过来问一下——这些年,你们收到过补贴没有?” “啥补贴?”桑海斌困惑。 舟大爷说:“就是国家给咱们农民发的钱。以前咱们搁队里领的化肥、种子啥的,都是一种补贴。平媳妇儿,我说的对吧。” “对对。”余笙用大白话说明,“为了扶持农业发展,鼓励咱们农民多劳动多生产粮食,近几年国家出台了不少惠农政策。农业补贴就是一种。像你们搁河堤那沿的庄稼地,年年都受自然灾害的影响,这就管拿补贴。” 卫东摸了一张抽牌,眉头皱起来,“那边的地,一直都是我娘种的,庄稼长熟也是她收的。家里其他人都没有插手过。补贴这事——娘,你拿过没?” 秦氏说:“我今儿头一回听说这样管拿补贴。” 桑海斌:“河堤上的地,我年年都下种子,啥好养活我种啥。我也没拿过啥补贴。” 余笙建议:“那你们还是去别的村子问问有没有补贴这件事。” 桑海斌说:“应该没有。有的话,都知道。” “都不知道,那问题就大了。”余笙警醒他们,“这都是应该有的。最好还是去农业局打听清楚…” 秦氏有些迷茫,“这都是才书记管的事吧。” 卫东又摸了一张抽牌,眉头一皱丢出去,“嫂子,你是不是信不过才书记?” 余笙信誓旦旦:“我从那天跟他说了给县长写信修河架桥的事,他就显得特别紧张,三天两头来找我。我怀疑这里头肯定有事。很有可能跟补贴款有关系。” 该轮到舟大爷摸牌,他却停下了手,“平家媳妇儿,你是怀疑才书记吃了咱们几家的补贴款?” “只是怀疑,我没有证据。”余笙有条有理的分析,“只要修河架桥的事一定,河堤上的地都是要被国家收回去的,国家给你们交了征收款以后,那些地跟你们就没有关系了。你们自然也就拿不到补贴了。但是这部分补贴你们至今没有见过,那会到哪儿去了?” 听了这番话,一屋子人沉默。 “娘——”卫东打破沉默,“我突然想起来一回事,那年重新整改,就是大娘他们家分到地的那一年,才书记不是喊咱们村里的人上交啥证明…” 秦氏:“土地使用证明,叫个啥,就是你嫂子将才说的那个承包…承包书。” “对,就是那个东西。”卫东沉着脸说,“我记得你找了老长时间才把那东西找见。那时候才书记还专门问你河堤上的地还要不要嘞。我说不要,你非要留着。当时我还跟你吵了一架…” 秦氏点头,“有这么回事。” 卫东:“听嫂子这么一说,现在想想我还真觉得有点奇怪——才书记好像对河堤上的地特别上心。嫂子怀疑的可能还真没有错。才书记把着这个事,这么多年一个人单吃了咱们这么多家的土地补贴款。那嫂子向上级提的这个修河架桥的事万一一定下来,就等于是断了才书记的财路。你们说,他能不紧张吗?更重要的是,这个事一见光,他搁咱们村也不好混!” 桑海斌问:“补贴款…有多少?” 舟大爷算了一下,“一年的补贴款没多少。但是几年下来,每家少说都有千把块吧。” “握草踏酿的!”卫东爆了句粗口,猛地推倒面前的一副臭牌,脸上的横肉都挂着怒气,“我这就找他去!” 他刚起身,就被桑平喊住: “你积极个啥劲儿。大爷跟海斌哥都还搁这儿坐着嘞。” 桑海斌拿了一手好牌,却也没心思打了。他想了想,抬了一下手示意卫东坐下,“不妥。不能去找才书记。才书记一直防着弟妹嘞。咱要是突然找过去,他肯定知道是弟妹给咱捎的信儿。那接下来他可有理由蹦哒嘞。再说他又不是一两回找弟妹的麻烦嘞。” 秦氏按住卫东,“你嫂子还怀着身子嘞。” 卫东愤愤不甘的坐下。 舟大爷心不在焉得丢了一张牌出去,“我觉得这个事没那么简单。邻着的几个村,也没听谁说过拿到过补贴款的事。真要有这么一回事,那问题可不是出在咱们这一个村,不是才书记一个人身上——这就是一场有预谋有合谋的贪污案!这就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能扭转回来的,我一个人是无所谓,就怕你们几家难过呀。” 卫东愤恨:“那咋办!让桑才山就这么吃咱的?” 舟大爷用麻将牌敲着他面前的桌沿:“所以,得尽快的把修河架桥这件事给定下来。让国家把咱们搁河那头的地征收上去,征收款下来以后,桑才山的狐狸尾巴自然会露出来。” 现阶段农业生产一直都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国家把地包给农民,不是就撒手不管了。前几年国家又把承包的年限提升了三十年。 这种承包制相当于是国家和农民的一种契约。舟大爷在河边说的对,土地都是国家的。国家说啥时候把地征收上去,那地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了,但是国家会在征收之前会给农民一些补偿款。 看大家心里都有谱儿了,余笙才又说:“但是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修河架桥这件事,不是一两年能办成的。” “这事好办。”舟大爷说,“平家媳妇儿,只要你能把材料准备好。我带材料上京找人去。快的话,今年之内就能批下来。” 舟大爷这么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在很多地方都有关系。 考虑到舟大爷的年纪,余笙说:“大爷,跑腿的事,还是让我们这些小辈来吧。” 舟大爷摆手,笑着说:“我正好去看看战友。而且有些事啊,只有我这个年岁的人能办成。” 秦氏忍不住:“那大伯,您养的那些羊咋办?” 舟大爷:“能卖就卖,不能卖就送人。” 第53章 再次上演抢包大戏 为了提早准备舟大爷上京要用的材料,余笙制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取证、走访,整理收集好的信息,编写修河架桥的书面申请材料。 前半部分是体力活,后半部分是脑力活,二者都要身体力行。余笙却不辞辛苦,带着从来不叫累不叫苦的云妮儿河南河北两头跑,在两岸村落收集了不少信息,甚至还去了当地的派出所调查了近些年来渝县发生的溺亡事故报告。 余笙走访、调查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才书记耳朵里。才书记没有亲自出面,委派了桑小光尾随余笙。 头几天还风平浪静,桑才山到底是沉不住气的家伙,暗中怂恿桑小光给余笙增加点“难度”。 于是,桑小光集合了一帮狐朋狗友,把余笙和云妮儿堵在了走访回来的路上。 余笙当然早有准备,不然桑平也不放心她们婶姪俩出门——每次出门,她都带着顺子家的黑狗小黑。 小黑通人性的很,出门在外对余笙和云妮儿寸步不离。加上余笙这几天投喂了它一些空间里的果蔬,把这黑狗滋养得毛发油光瓦亮的。黑狗的一对眼睛里泛着从寻常家犬身上瞧不到的灵性。 看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围上来,余笙把云妮儿护在跟前。哪知云妮儿根本就不怕。 “小黑!”云妮儿大喊,声音稚嫩,没有半点威慑力。 小黑应声从旁边的麦地里窜出来,对着那几个家伙龇牙咧嘴低吼咆哮,成功的把对方吓得不敢再往前。 对面无一不面带惧色。 一人对为首的人说:“要不先撤吧。” 为首那人道:“撤了没法跟光哥交代。你们看那小媳妇儿长得还怪标致的…” 余笙隐隐愤怒,连唬带吓的说:“不害怕被狗咬的尽管过来吧。我可告诉你们,我这可是正当防卫,狗咬坏你们,我不用赔偿的。你们要是得了狂犬病,更赖不了我。狂犬病的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 一听会死,哪个还敢过来。 “呜……”小黑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声音,露着尖锐森然的獠牙威胁对面,突然“汪汪”的凶狠叫唤了几声,当场把几人吓得腿软。 为首那人不死心:“你们把这畜牲引开,我拿下这个小媳妇儿!” 他敢这样说,可没人敢为他卖这个命。 躲在不远处的桑小光看到同伴撤退,暗暗骂了一句“没骨气的东西”,随即转头对旁边的桑保文说:“保文哥,你过去——” 桑保文不愿意,“一群人都没办法。我能有啥办法!” 桑小光指着余笙肩上的包,“她背的那个包——我跟她好几天嘞,她天天带着那个包,我看她往包里装的笔和本子。本子上不知道记的啥东西。但我肯定都是跟才书记说的那些事有关的内容。” 桑保文蠢蠢欲动,想想拿着余笙的笔记本到才书记跟前去邀功——似乎也是一件挺美的事。 桑小光趁热打铁怂恿他:“她跟前的是你大娘家的黑狗,你不是说你大娘家的狗不咬你么。你趁着眼下我给你制造的机会赶紧过去英雄救美,说不定那小媳妇儿会多看你几眼哩。” 桑保文意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他决定豁出去一试。 桑保文跑过去把小黑对面的几人喝走,转身后看小黑对他张着獠牙,心里一怵竟生出些悔意。 余笙警惕他:“保文哥,你咋搁这儿呢?” 她心下怀疑桑保文跟刚才那一拨人是一伙的。 桑保文硬着头皮解释:“我听见狗叫,听着像是我大娘家的小黑,我就过来看看…” 见小黑只是龇牙咧嘴的在吓唬他并没有扑过来咬他的意思,桑保文心里轻松了一些。 他的目光落到余笙肩背的包上鬼祟的打量。 “我给你拿包吧。” 看他手伸过来,余笙带着云妮儿退后一步。 “不用。” 桑保文:“那我送你回去吧。” 余笙领着云妮儿跟桑保文走上河堤,但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桑保文明知故问:“刚才那群人是谁哦?” 余笙意有所指:“我以为你认识。” 桑保文明哲保身:“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混社会的,我哪认识他们那样的人。” 余笙笑笑,没接他这话。 桑保文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聊,视线频频的往余笙的肩包上撞。他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了,很快被余笙察觉。 余笙一手牵着云妮儿,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背包的肩带。 桑小光不知何时绕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近余笙的背后,冲过去抢她肩上的包。 要是余笙抓得松一点,说不定他就得手了。 他抓着包下方,往下一扽把包拽脱了余笙的肩膀,可背包的肩带还死死的抓在余笙手里。 余笙停下来与桑小光对峙,看一眼不出手帮忙的桑保文,立马意识到这两人是故技重施又来抢包。 云妮儿虎得很,扑过去对桑小光连打带踢,还招呼着小黑一起上。 桑小光惧怕小黑,撤掉手拔腿就跑。 他忽然撤手,余笙这边没来得及收住力道,被惯性掼住往后踉跄了几步退到了河堤边沿上也没收住脚。 眼看她整个人要向河堤下面栽去,空中啪的一声鞭响乍起回荡,紧接着一道长鞭如活蛇一般缠在余笙腰上往上一提把她捞回到河堤上。 “太爷!”云妮儿认出使鞭子救婶子的人。 正是舟大爷。 余笙惊魂未定,两腿还有些发软,身上尽是虚汗,回头看一眼河堤下方滔滔不断的河水,心中深深陷入恐惧之中。她要是来不及自救,从河堤上掉下去滚到河里,那结果真是不堪设想! 舟大爷这一鞭子,不仅救了她,还救了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舟大爷…”余笙的声音有气无力。 身上的气力渐渐被抽空了一样,她虚软的瘫坐在地上,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舟大爷笑话她,“这就被吓住啦。” 余笙摇头。 没人能明白她此刻心里有多恐惧。重生之前,她经历了丧子之痛。重生之后,如果孩子还没来得及出世就夭折在她腹中,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也承受不住! 她一定会崩溃! 第54章 我不想婶子改嫁 桑平当天下午回来,听说了桑小光抢包的事,顿时恼恨非常,趁一声睡觉的时候在屋里找了一条带金属扣的皮带缠自己手上,出门前还交代桑青: “青子,搁家里看好你婶子。” 桑青心中深深惧怕眼前这个一身阴戾和狠劲儿的叔,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叔,我…我不想婶子改嫁。” 桑平差点儿被他这句话气笑。 余笙威胁过他,只要他犯了事就带着孩子们改嫁。桑青这小子记得倒是清楚。 离家后桑平径直往才书记家的铺子去,毫无意外的在棋牌室里找到了正看人打牌的桑小光。 他过去按着桑小光的脑袋砸到牌桌上,吓得一桌和边上的人都四散开。 哗啦啦,麻将牌落了一地。 桑平就在棋牌室里狠狠地教训了桑小光一顿,打得桑小光毫无还手之力。他故意选择在才书记的地盘上动手,就是要给才书记一个下马威。 虽然对余笙动手的是桑小光,但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谁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桑平挣开拉架的,过去揪着桑小光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冰冷的声音压抑着愤怒:“还敢动我媳妇儿呗?” 鼻青脸肿的桑小光无力的摇晃了一下脑袋。 才书记恼怒:“桑平,你要造反啊!在我面前打人,拉都拉不住你,你当我不存在啊!” 啪!桑平一皮带甩到小卖部的玻璃柜上。 乒哐哐!柜子上上下下的玻璃被打碎,掉了一地玻璃渣子。 才书记噤若寒蝉,绷着铁青的脸孔,不敢再说一个字。 那个连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桑平又回来了。 桑平冷瞥才书记一眼,慢慢的将皮带重新缠回到手上,扫视一周发出话来:“打我媳妇儿主意的,最好来看看桑小光的下场。不害怕的尽管放马过来。我桑平哪怕身上的零件坏的就剩一根手指头,也奉陪到底!” 被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才书记浑浊的眼孔惊颤了一下迅速染上恐惧之色。他脚下一动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桑平今儿这一闹,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就算才书记还想有啥小动作,也没有人敢顶风作案为他所用。 余笙一觉醒来看到桑平右手手背上伤痕累累,不禁心疼又觉得奇怪。 她拿着男人的那只手:“你手咋回事?” 男人目光有些躲闪,飘飘忽忽的说:“就是…那个…工地上么,磕磕碰碰敲敲打打的,难免会这样。” 不用去看他心虚的脸色,余笙一听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是在胡扯。桑平在工地干活儿时戴着手套,咋样磕碰敲打才能弄出这样大面积的擦伤? 余笙戳穿他:“你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哩!” 桑平装作没听见。 余笙愠怒起来,“你还不说实话是吧!” 见她脸上染上愤然之色,桑平慌了,手忙脚乱的安抚她: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别生气。”真到说的时候,他支支吾吾起来,“先说好,你别生气啊。我就是…就是去教训了桑小光一顿…” “你!”余笙恼火。 “不生气不生气。”生怕她气跑了似的,桑平连忙抱着她安抚,渐渐说出心里话,“他们都对你动两回手了,你让我装作不知道当成啥也没发生吗?我都后悔头回的时候没有去找他们算账。这回我要是还不动手吓唬吓唬他们。他们还真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呢。” “吓唬吓唬他们就成了,你看你打多狠!”余笙看着他的手背嗔怒道。看他手背伤的样子,就能想象的到他对桑小光下了很重的手。 “我这几下打不出事。我们乡下人皮糙肉厚都耐抗耐揍的很。”感觉到这还在气头上的小女人在他怀里挣扎,桑平收紧了圈在她身上的双臂,直到她不再想挣脱自己。“明儿我不去工地嘞,你去哪我跟哪。” 余笙的心在他怀抱里柔化。她捏拳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没好气说:“明儿我哪也不去,我就搁家。” 桑平将他温柔似水的声音埋在她的发丝间:“你哪也不去正合我的意嘞。” 资料和信息收集的差不多了,余笙得好好整理出来给舟大爷送去。 想到正事,余笙仰起头来交代男人:“你得抽空去一趟火车站给舟大爷买张票。” “这两天插完红薯秧就去。”桑平眉头都没皱一下。 别看涵洞那头通着火车,但县里没有火车站。这一趟去的话,就要跑市里面,开车去来回都得大半天。 谷雨栽上红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近些日子各家都在忙着种红薯插秧。桑丽丽都没顾得上来。 别家辛苦劳作的时候,余笙他们已经吃上种出来的新鲜红薯了。桑平和她在空间里栽了几棵红薯秧,没几天就丰收了。 第二天一早,桑丽丽和郭小军来了。俩人敲门的时候,桑平正搁灶房里做饭。 桑平:“昨天还念叨你们嘞,今儿可得来了。” 桑丽丽还没进门就问:“三嫂这两天胃口咋样?” “还过得去。”桑平也没有立刻放他们进来,瞅着郭小军手里的小陶罐子,“那带的啥?” 之前他说过,再发现他们带礼来,就不让他们进这个家的门嘞。 “我妈腌的梅肉。”郭小军揭开陶罐的盖子。 那罐子刚漏一条小缝,桑平就闻到一股呛鼻的酸味儿,皱着脸抬手在鼻子前面扇风。 一般人受不了这酸爽味儿。 “你嫂子现在就爱这个味儿。”桑平敞开门迫不及待把他们迎进来。 只要送的是媳妇儿喜爱的,他来者不拒。 余笙还在睡懒觉。俩孩儿已经醒了。 谁要是发出一点儿动静,桑平就用厉害的眼神警告谁。 桑丽丽想跟嫂子说说话,有些等不住了。她抬腕看一眼前些日子从余笙这儿戴走的表,“都八点多嘞。三嫂还不醒?” 桑平笑说:“不去叫她,她能睡到十一点多。” 桑丽丽惊:“恁能睡!” 郭小军捏着从灶里掏出来的烤红薯,出来问正往木板车上装红薯苗的桑平,“平哥,哪弄的那么多新鲜红薯啊?” 灶房里还有一大筐红薯,看成色就知道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桑平不能告诉他那些红薯是种植空间里收出来的,只能扯谎说:“那天从工地回来买的。” “小姑、小军叔,今儿别走嘞。”桑青说,“今儿有烤全羊吃。还有羊肉汤。” 郭小军馋出了口水,忘了红薯的事,“真的呀!好长时间没吃过羊肉嘞!” 第55章 那是你三哥送的 桑平要在三家的地上栽红薯苗,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除了自己家的地,还有老大、老二家的。老大哥和老二哥都不在,两家田里的活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知道三哥辛苦,桑丽丽紧赶着把婆家田里的活儿做完,拉着郭小军来给娘家帮忙。 本来老大和老二家的地,桑平其实是可以不用打理的,荒着它们都可以。但桑平是个不辞劳苦的人。放着几块大好的土地资源不利用起来,也实在是浪费。 干完一趟活回来,桑丽丽看三嫂还没睡醒,不禁向三哥发难:“都九点多嘞,三嫂还没醒。是不是你们昨天晚上——” 她怀疑三嫂是和三哥同房累着了。 都是成年人了,桑平咋会不懂幺妹表达的意思。 他瞪过去,“再多说一个字,我一巴掌抽烂你的嘴!那你要怀了身子,指不定比你三嫂还能吃能睡嘞!” 桑丽丽窘迫却振振有词:“那一早上你不能让三嫂光睡觉不吃饭吧!” “还用你说!”桑平这趟回来就是要叫余笙起来吃饭。 搁家写作业的桑青向叔转达:“叔,小花姐过来叫咱们中午晚上别做饭,去他们家吃羊肉。” 桑平交代他:“你去看看羊肉弄好没有,弄好带点回来,没好就找你大娘要点泡菜。” “哎!”桑青窜起来跑了。要不是和云妮儿留家看门,他早就跑出去了。 桑平去屋里,看余笙睡得正香,有点不舍得叫醒她了。他往床边坐去,屁股一挨着床沿,整张床像是不愿意承受他这份多余的重量吱吱嘎嘎的抗议起来。 桑平忙把屁股抬起来。 床不响了,余笙却醒了。 她一睁眼就看见桑平撅着屁股对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 “你弄啥呢?” 桑平坐下去,一句话缓解尴尬:“起来吃些饭吧。” 余笙翻身坐起来,一只手扶在后腰上。大概是躺久了,有点腰疼。 桑平给她按摩,对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说:“看你把你娘难受的。等你出来报道那天,我非得打你屁股。” 余笙哭笑不得的嗔他一眼,拢着长长的头发说:“我把头发剪了吧。” 桑平不依,“剪了弄啥。” 打俩人刚认识那会儿,他就知道她有多爱惜自己的头发。 “头发长,抢营养。”虽然有这个说法,但余笙知道这其实是一种误解。“主要是头发太长,打理起来麻烦的很还浪费时间。赶明儿有收头发的,我就剪了。我这头发应该管卖几个钱。” 桑平还是不依,“咱家啥时候穷的要你卖头发来贴了。” 他用手将余笙的长发箍成一束,贪恋着发丝柔软顺滑的质感,迟迟不舍得放手。 “哪怕生了宝宝以后再留呢。好啦,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余笙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起来吃饭。” 桑平无奈的跟着她起来,妥协似的轻叹一声。如果头发长真的会影响媳妇儿的身体健康,剪了也好。 吃了饭后,余笙领着云妮儿跟着桑平他们一块儿下地。桑平、桑丽丽和郭小军栽秧,余笙和云妮儿负责给他们递秧。 红薯好长活,产量又高,虽然廉价,但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受农家喜爱的农作物之一。 干活的时候,桑平跟余笙说起老一辈人是咋靠着红薯挨过饥荒年代的,说的就好像他经历过一样。 桑丽丽:“三嫂长这么大没挨过饿吧。” 余笙难为情的摇摇头。 她是独生女,虽然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在外,但她小时候没吃过啥苦,上学后都寄宿在学校。学校管吃管喝管住,她从来没饿着过。 桑丽丽遥想当年父母兄妹都在时,不禁心生苦涩,“小时候家里穷啊,爹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大家。那吃饭的时候我们兄妹姐弟几个真的都是抢着吃的,有啥好玩的抢着玩。可能是因为打小争抢惯了,哥姐几个手里有啥好东西,我都想抢过来据为己有。我大姐也是…所以啊三嫂,我跟我大姐以前做的有哪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体谅一下,别跟我们计较。” “看你说的哪的话。”余笙道,“我啥时候跟你们计较这些了。” 桑丽丽羞窘道:“这不是晌午那会儿搁地里干活,三哥说了我一顿么,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搁你这儿拿走了好几件贵重东西,用的穿的。这些东西要是搁我三哥手里,我早就抢来了。你是我三嫂…他叫我别抢你的…” 余笙喜欢小姑子耿直的性子:“你拿走的那些,我还怕你嫌弃是我穿过用过的。别听你三哥胡说八道。他那样说,全然是把我当外人。你想要啥尽管跟我开口,我拿不出旧的给你买新的。” 桑丽丽心里一暖,扭捏了一下忍不住得寸进尺说:“那三嫂…我听说你要剪头发,等你头发剪了,你把你那带钻的卡子留给我呗。反正我看你也不经常带。” 不远处的桑平直起腰来,拿秧的手指过去,“桑丽丽,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啊!” 桑丽丽冲他撇了撇嘴,抓起手边垄上的土块砸过去,没好气说:“搁那么老远都听见嘞,赶快把你耳朵堵上!” 余笙笑道:“你说的那个五颜六色的卡子啊。” “对,就你缝纫机上的盒子里放的那个。”桑丽丽说的那么仔细,怕是早就盯上了这个物件。 “那支不行。”余笙这回却拒绝了,“那是你三哥送给我的。” 桑丽丽朝三哥露出蜜汁笑容。 “怨不得不舍得嘞。”她接着吐槽说,“你送礼之前也不考虑考虑那东西配不配的上三嫂。三嫂这么低调的人,你啥时候见她穿戴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了!” 桑平窘迫道:“那时候我刚认识她没多长时间,我哪知道她喜欢穿戴啥!” 桑丽丽不留余力的戳穿他:“刚认识没多长时间就打上人家姑娘的主意了,你搁部队里都学的啥,净学些把妹子的招数了是吧!” 桑平脸红脖子粗的恼她:“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的头跟红薯苗一块栽地里!” 第56章 自家小孩生病自家花钱看 快到中午的时候,桑英挎了个小篮子来了。小篮子里装的桑椹。她来家一看院门上着锁,踮着脚昂着头站墙根下往院里喊了两声,没把老四家的人喊出来,倒是惊动了对面的柱子家的人。 从李氏那儿打听到老四家下地去了,桑英又挎着小篮子一扭一扭的跑去找人。 到了地头上,果然看到老四兄弟在弯着腰栽秧,老大姐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狠拍着大腿哭喊道:“平啊啊——可怜可怜你姐吧!” 一看大姑来了,云妮儿忙跑去余笙跟前躲着。 桑丽丽大好的心情都被老大姐那一嗓子糟蹋完了。她没好气的摘掉手套甩地上,趿拉着胶鞋风风火火往地头上去。跟她后面的郭小军把她丢的手套捡起来。 桑平扶着余笙,顾着她脚下,生怕她被两边的田垄绊倒。 老四兄弟还没走近,搁地头上的老大姐又干嚎起来:“老四啊,姐找你大半天嘞,跑工地找你,你不在,又跑家来,锁着门。姐的腿都快跑断了啊!” 桑英坐地上捶腿,模样真是可怜的很。 不了解她的人,看她这样说不定还真生出几分同情心。 桑丽丽到她跟前说:“薛大海终于把你撵出来了是吧。” 桑英横声道:“我给他生了儿子,他凭啥撵我!” 桑丽丽:“他没有把你扫地出门,那你有啥好可怜的。” 看老四兄弟走近,老大姐呜呜啊啊的哭嚎起来,哭声在整片田野之上回荡,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没见她眼睛里挤出多少泪水。 桑平不耐烦,“你有话就好好说,别跟我演那些没用的!” 桑英哭着说:“你外甥,富贵啊,不知道咋回事,早上起来就呕血,一直说肚子疼!” 余笙不由得紧张:“那赶紧送孩子去医院看看啊。” 好像正等着谁说这句话,桑英马上接着说:“姐哪有钱送小孩看病啊!老四,你给姐支些钱吧!” “那…”余笙正要松口,却被桑丽丽打断。 “自己家小孩生病,你自己不花钱给看,指着三哥给你买账,你当三哥是你家银行啊,想提多少钱他就给你支多少钱是吧!三哥就是有钱,他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桑丽丽越说越恼火,“张口就要三哥给你支钱,没钱你找薛大海兄弟要去啊,你儿子姓薛又不是姓桑,你凭啥来找三哥!再说,你自己手里又不是没钱,打牌的钱有,给小孩看病的钱就没有嘞,我是不信这个邪!” “我又没找你要,你瞎叫唤个啥劲儿!”桑英向幺妹表达不满,“留着劲儿去跟你婆子叫唤吧!” “那我不跟你叫唤,我跟三哥说——”桑丽丽扭脸对桑平说,“三哥,你别上她的当,她都是装的。那富贵生病,指不定就是她瞎编的。” “你一边去吧!”桑英往她身上推了一把,险些将桑丽丽从地头上推下田沟里。“这么大的事,我能扯瞎话吗!我扯瞎话那不是咒我儿啊!” 不用桑丽丽说,桑平也知道老大姐手里攒的有钱。他以前贴过薛家多少钱,心里都有数。 “姐,你往这儿看。”桑平把老大姐的目光引往余笙微微隆起的小腹。“我媳妇儿肚子里的这个不出来,我们家花钱的地方也比你们家多。你让我给你支钱?我还想去你家把你们以前找我借走的钱要回来哩。” 目光落在余笙肚子上一怔,听了老四兄弟这话,桑英脸上又是一僵。 余笙好言劝说大姑姐:“大姐,孩子要是真病了,那可耽误不起啊。你们家现在可就富贵这一个儿。” 桑丽丽嗤之以鼻:“云妮儿那时候病了,你跟薛大海舍不得花钱看。现在自己亲儿病了,还不舍得花钱,那你就等着看富贵难受死吧。等你这唯一的儿子死了,我看你还拿啥跟薛大海厉害。没了富贵,你跟薛大海吵架,你还硬气的起来不!” 桑英憋屈不已。 两行清泪滑下来。她这回是真难过了,一脸痛苦的捶着心口,“你们是没看到富贵呕血喊疼的样子啊!” 看一眼她带来的那篮桑椹,余笙心中一动,对大姑姐好声说:“大姐,富贵可能是吃多了桑果引起的消化不良,要不及时就医恶化成肠炎,还麻烦呢。” 桑丽丽说:“三嫂,你担心啥。富贵他爹娘都不担心。他就是肠子烂穿完,也怨不着咱!” 肠炎?肠子烂穿? 老大姐被吓住了,爬起来着急忙慌的跑走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着老大姐的背影,想到叛逆的富贵,余笙叹息:“大姐要是不抓紧管教富贵,迟早惹出祸来。” “这还用迟早?富贵惹的祸已经不少嘞!”桑丽丽说起来就没有好脾气,“可能就是前两天的事,富贵跟他们村的小孩一块爬树摘桑果,为了比谁爬的高,他愣是把旁边的一小孩儿从那么高的枝子上踹下去!幸好人家小孩没有摔坏,那要真摔出个事可咋办!” “那也太叛逆了。”余笙无奈。 “轮不着咱管。”桑平把老大姐落在这儿的一篮桑葚提起来,从里面捡了一颗黑紫色的果子送到媳妇儿嘴边,“吃呗?” 余笙忙摆手,“不吃不吃。” 桑平玩笑道:“咋,还怕姐搁里头下毒?” 余笙挺着肚子说:“我是孕妇。你让我吃那个,你就是害我们娘俩。” 闻言,桑平忙把手里的果子丢掉,连篮子带剩下的桑葚都给了桑丽丽。 桑丽丽抱着篮子,“你害不了三嫂你来害我是吧。” 桑平:“你又不是孕妇。” 桑丽丽把果篮甩给郭小军,“随处可摘,又不是啥主贵的东西,我才不爱吃哩。” “噫噫噫,还想吃好的!”桑平对着她那张满是嫌弃之色的脸说,“有你吃就不错嘞!” 余笙从篮子里抓了一下把桑果给云妮儿,“云妮儿爱吃呗?” 云妮儿背着手摇头,“我怕生病,我不吃。” 余笙:“少吃点没事,吃多了才会跟你大姑说你富贵哥的那样。” 云妮儿这才从她手上捡了两颗桑果送到嘴里,露出满足的甜笑。 第57章 咋好意思叫你一个外人帮手 中午,桑平拖家带口堂而皇之的踏进海斌家的院门。 “搁外头就闻见羊肉汤的味儿嘞。”桑平笑着指了指待这儿等喝混吃的卫东,“给你嫂子搬个小椅儿去。” “来嘞!”卫东殷勤的把椅子搬来摆到太阳地儿,“这儿暖和。嫂子来坐这儿。” 桑平领着余笙坐过去,又带着郭小军、桑丽丽去井边洗手。 在炉子边炕饼的俩媳妇儿,一个是海斌家对面的郑氏,另一个是搁海斌家后面住的蒋氏。 两人交头接耳嘀咕着余笙。 郑氏:“你看她身上干干净净的,好像就没有下地干过活的样子。” 蒋氏:“人家城里嫁过来的,不会干咱们地里的活儿。她怀着身子也不方便弯腰。” 郑氏撇嘴,“我怀我们家老大六七个月的时候,挺着那么大肚子还搁地里插秧嘞。” 蒋氏:“人家还是嫁的好。人家男的不舍她吃苦受累,走个路还要牵着手,怕她摔倒了一样。” 郑氏脸上挂着假笑,转去看向余笙那边,说话的声音伪装的可好听,“平家的,过来坐呗,炉子跟前才暖和。” 余笙笑笑:“我不冷。” 郑氏暗暗撇了一下嘴,“那你过来搭把手炕饼,我坐那儿歇歇。” “等你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有你歇的时候!”桑丽丽呛了郑氏一句,转头对郭小军说,“小军,把那一篮子桑果洗干净拿过来给你这俩嫂子吃。” 这俩媳妇子敢使唤她三嫂,一篮子桑果够吃坏她们呗,不够的话她到塘边再摘些来。 桑丽丽过去曲腿撞了一下郑氏,“你不是想去歇着么,那还不起开。” 郑氏难堪的笑一下,“你远来是客,我咋好意思叫你一个外人来帮手哩。喊你嫂子过来。” 桑丽丽声音拔高:“你给我说清楚谁搁这儿才是外人。你一个嫁过来的媳妇子觍着脸说这样的话,不知道这里是我娘家啊!离了娘家,我就不是这儿的人啦?” “那不能。”卫东力挺桑丽丽,“丽丽姐,不管你走哪儿只要你还姓桑,那就跟我们是一家人。” 桑丽丽心里那个美,但还是虎着脸把郑氏赶起来,接手了炕饼的活儿。 余笙发现了,咱这一家人都虎的很。大的是大老虎,小的是小老虎。尤其是小的,牙还没长齐就敢扑上去咬人。 蒋氏面朝堂屋喊道:“小花、小海,你俩将才不是说有一道题不会做吗,拿来问问你们这个婶子。你们平叔家的婶子可是大学毕业的,肯定管教会你们。” 小花拿着卷子跑出来,小海跟在后面。 “笙婶子来了也不叫我们,你早吭声我早出来嘞。” 余笙:“哪个题不会做?” 小花把卷子摊她腿上,指着上面的一道平面几何题,求证两个三角形相似。 这个平面图是有好几个三角形叠加的,乍一看让人眼花缭乱的。 小花:“我跟小海我俩求半天,也求证不了题目里的这两个三角形相似。” 余笙审了一下题,“两个办法,最笨的办法就是一个一个的求证,最后求出来恐怕这道题下面的空都不够写。” 她把最笨的办法讲了一遍。小花和小海听到一半,就已经头昏脑胀,感觉被绕晕了一样。不过他们又耐心的听了一遍后恍然大悟。 余笙:“还有个办法,AO两点连线,把这个三角形是等边三角形证明出来,∠AOC的度数就清晰了…” 小花和小海顿时茅塞顿开。 小花却是不明白:“婶子,你这么聪明,咋会栽平叔手上嘞!” 余笙哭笑不得,“那谁知道哩。” 桑平被气笑了,强行奶了自己一口,“那说明你们平叔比你们笙婶子还有本事!” 卫东笑话他道:“别不要脸嘞!” 蒋氏忍不住问余笙:“高中毕业的都管去当教师嘞。平家的,你这大学毕业的,咋不去教书啊?” 郑氏附和:“是啊。你大学文凭一拿出来,哪个岗位都抢着要你,来我们这小地方,不是耽误了你自己吗。” 余笙笑说:“我这嫁过来的,说不上耽误。家里两个人都去搞事业的话,那小孩儿不就没人带了么。” 她重生前的这个时候跟桑平提过好几次出去找工作的事,但这个男的死活不同意。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因为找工作的事,他被她惹急了,强行把她锁屋里不让出来。 现在她没有出去找工作的想法,满门的心思就是照顾好家里的小孩,搞好她的种植空间,等那头的房子盖好以后把商店开起来。 只要她不出家门,她咋在家里折腾,桑平都能包容她。 郑氏怪里怪气道:“平家的,你大学文化水平,平初中毕业就没上嘞。你跟平文化程度差那么多,俩人搁一块儿能有多少共同话题。你俩认识,是媒人介绍的吧。” “你那么好奇弄啥。我三哥三嫂文化程度有相差咋啦,那都不是事儿,俩人搁一对儿有说不完的话!”桑丽丽不高兴听她说那样的话。 余笙不以为意的笑着对郑氏说:“我俩认识,没有谁从中间搭线。我俩能搁一块儿,还是我倒追的他。” 郑氏:“哎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这方面的本事哩。” 余笙笑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蒋氏脸上浮现出蜜汁笑容:“那这么说,还是你先喜欢上平的。也是,平那模样确实挺招姑娘们喜欢的。” 桑平耳根有些红,有些情急道:“嫂子,别听她瞎说,不是她说的那样。是我追的她,也是我先喜欢上的她…”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余笙也红了脸。 她却争辩说:“是我追的你好不好,我给你写信,你一开始还给我回信,后来就不理我了。要不是我一直坚持给你写信,你怕是连到我们家门上求亲的勇气都没有!” 桑平面红耳赤,羞恼的吓唬她,“你再说,我把你掂回去关起来!” 余笙嗔道:“你一个大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还没不好意思呢。” 桑平过去拧她潮红的脸。 余笙反抗他。两人打闹起来,惹得周遭人笑声连连。 第58章 短一口粉皮跟主人家叫板 中午饭好了。 有些人是羊肉汤泡馍,有些人却是羊肉汤粉皮泡馍。 就是这Q弹爽滑的粉皮,惹得那几个没有的人心里不平衡了。 看到余笙碗里有粉皮,郑氏一手端碗一手拿筷,抄着筷子往碗里捞了好一阵都没有捞出一块粉皮,登时就不高兴了。 “金花嫂子,还有粉皮没?” 旁边的蒋氏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似乎是在暗示她不要提这个事。 郑氏可不依。 金花嫂子说:“将才盛饭的时候我就说嘞粉皮不管够。就几个小孩儿和平家的、丽丽、小军碗里有,卫东都没有。” 郑氏不乐意。羊肉汤泡馍是香的,她心里和脸上却是酸溜溜的。她故意向着余笙那边拔高声音:“我就奇怪嘞,我搁这儿干了那么多活儿,就一碗汤一块馍,有些人来了啥也没干就能吃着那么多好的。来者都是客,金花嫂子,你不能区别对待啊!” 桑平不快道:“不想被区别对待,就回你自己家吃去。” 桑丽丽也忍不了,“短你一口粉皮,你就可得跟主人家叫起板来嘞,谁该你的啊。” 一个护媳妇,一个护嫂子。 郑氏怼道:“你们吃着了是高兴了,短你们这一口,恐怕你们也不会高兴。” 小花说:“粉皮是我爸用平叔送的红薯做的,昨天晚上打了半宿的红薯粉,今儿起来就蒸了五张,本来就是给我们这几口人吃的。谁知道你来呀。你来我家不就是为了蹭一口羊肉汤的么。有你吃有你喝还满足不了你,那你说要我们咋样才能伺候好你。” 卫东蛮不高兴,“有肉有汤的,吃的还这么糟人心。要我说啊,以后有好吃的,关起门来给自己家人吃算了,就不该敞着门把这几个蹭饭的放进来。” 吃个饭,那么多事,怪影响心情的。 余笙对郑氏笑道:“嫂子,我给你拨点粉皮吧。” 郑氏翻了一眼没理她。 余笙怪尴尬的。桑平轻声对她说:“不用理她的脸。有些人就是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惦记着别人碗里她没有的东西。粉皮本来就是我专门叫海斌哥给你做的。你以前没吃过吧。” 余笙这时候是头一回吃到这么新鲜软弹的粉皮,重生前也经常吃。桑平自从知道她喜欢吃这个,有好长一阵天天做给她吃,直到她抗议… 余笙小声说:“你以后别老麻烦海斌哥。” 桑海斌笑道:“不麻烦。平送来一筐红薯还剩好多,弟妹要是喜欢吃粉皮,我再打点红薯粉做一些。” 咋会不麻烦呢。打红薯粉要经过手工把干净的红薯块一遍一遍打得稀碎才行,这可是一项耗力气又耗工夫的活儿。要是有专门的打粉机器,能节省不少时间。 小海领着桑青跑回来了,两个大小孩在外头玩了一身汗,洗了手上桌吃饭。青子还没吃几口,就痛叫了一声。 余笙紧张:“咋啦?” 青子龇牙:“牙缝被骨头渣子扎流血了。” “我看看。”余笙掰着他的嘴。 青子也很配合的把嘴巴张大。他上面一排牙长歪了,一条牙缝里有一个出血点。 青子舔了一下,再次尝到了血腥味,“婶子,没事。我刷牙的时候这地方也老流血。” 余笙:“明儿婶子带你城里找牙医看看。” 青子不以为意,“不碍事。” “牙都长歪了,长大以后丑的很。”余笙说,“上个牙套矫正过来就好了。” 小海说:“肯定是掉牙的时候,他老舔那块儿。我的牙就齐整得很。” 他呲着牙给边上的人看。 青子嫌弃道:“瞅你那满口黄牙,天天也不知道刷。” 小海怼他:“还说我,你嘞!” “我牙白的很。”青子对他呲了一下两排白牙,“去年我婶子嫁过来,天天逼着我刷牙。我们班主任都说了,全班就我牙最白,就我最讲卫生。” 云妮儿捞了一下余笙,“婶子,我也想上牙套~” 余笙耐心的说:“你还太小了。等你像你哥这么大的时候,婶带你去上牙套。” 云妮儿向哥哥看去,想着自己啥时候才能长到像哥哥这么大。 看几个小孩儿凑一块比牙,桑海斌忍俊不禁,继而对已经解决了一碗羊肉汤泡馍的卫东说:“卫东,吃了给你大娘家端两碗过去。” 卫东:“晚上搁哪院吃?要不就去我大娘那院吧,省的我把骨头给小黑捧回去嘞,吃了直接把骨头丢给它啃去。” 桑海斌:“晚上烤羊肉要架火。去你大娘那院的话,那你得提前弄。下午我们还要忙地里的活儿。” 卫东:“你们该忙忙,其他的交给我吧。” 金花嫂子领着小花到余笙跟前来,“弟妹,我家小花爱漂亮,刚悄悄的跟我说也想上牙套矫正牙齿。明儿你带青子上城顺道也带小花一道去看牙医呗。” “好啊。小海也去吧。”余笙乐意之至,“让几个小孩儿跟我一块去。小军也去。” 桑平却是不乐意了,用筷子夹了一下余笙的鼻尖,“你啊你,一天到晚就是闲不住。明儿我开车带你们去。” 余笙:“来回跑,怪费油的。骑三轮车、自行车,慢慢就悠过去了。” 桑平:“在乎那点油钱啊。送青子去城里考试那回,我就跟你说嘞,等天气好带你进城。一忙起来,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余笙:“那地里的活儿咋办?” 桑平向桑丽丽看去,“丽丽一个人就管做完嘞。” 桑丽丽不依,“那不能行,我也要进城!” 桑海斌无奈的笑,“去去去,都去吧。你们家地里的活儿我跟你们嫂子包嘞。” 桑平对桑丽丽道:“想进城,那你下午可得干多点,最好把明天的活儿搁下午都干完。” “干干干,吃了饭就跟你干,真是欠你的。”桑丽丽没好气。 中午吃了饭,桑平他们又下田了。 忙了一下午,去顺子家那院吃烤全羊,气氛一片和乐,桑平还喝了点小酒,有了点醉意,胆子也比平时大了些,挨着余笙搂着她的腰,生怕边上的人不知道他跟前的这个小女人是他媳妇儿一样,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透着满满的宠爱和占有欲。 第59章 老大姐挨巴掌 第二天上午,桑平开车载了一堆人进城。 按照行程,他们先去了照相馆请人洗照片。相馆老板说他要把胶卷送去别的地方洗好再拿过来,照片洗出来最快也要三天。 交了定金拿到老板开的条子,他们把胶卷留给照相馆的老板,之后去了下一个地方——口腔医院。 口腔医院正挨着县医院。余笙和桑平带孩子们看牙,好巧不巧碰到了桑英。 桑英昨天带富贵来看病,被医生护士安排到了住院部。医生都说了,孩子再晚点就医,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余笙叫郭小军留口腔医院和孩子们一起看牙,她和桑平、桑丽丽就近买了些水果,跟着桑英去住院部看望富贵。 富贵病倒后安生多了,老老实实的躺病床上打吊针,奄奄一息的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一看到小舅和小姨带着吃的来,眼睛一下睁开来。 富贵指着桑平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水果兜,“妈,我想吃苹果。” 桑英从水果兜里掏出一个苹果,不洗就给富贵递过去。 余笙阻止道:“大姐,富贵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吧。” “咋,你还舍不得啊!”桑英气愤道,“我兄弟买的东西不就是给我儿吃的啊!” 余笙耐心的提醒她:“医生应该说过富贵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吧。” 桑丽丽:“东西买过来又不会长脚跑走,东西搁这儿停两天就吃不到嘴里啦。大姐,我发现你真的是想当然。别人的话听不进去,医生的话也不听。不听话那你就带着富贵多搁这儿住几天吧!” 桑英把苹果收回到水果兜里,带着有色眼镜瞥一眼余笙,嘀嘀咕咕说道:“真是烦人。啥都是你说的对,别人都要听你的。你说的都管用,那你咋不当国家领导去呀!” 被莫名其妙的诽谤了一通,余笙也是相当无语了。 桑平一手揽上她的后腰,目光轻柔的垂落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来都来医院了,咱也去看看吧。” “你说做B超啊,现在才几个月,看不出来啥的。过两个月再来吧。”余笙说,“B超室里有辐射,我担心月份不足会对胎儿有影响。” 桑平对着她的肚子说:“你看你娘多为你着想。” 哥嫂俩在病房撒狗粮,桑丽丽都快看不下去了。 桑英过来要把余笙挤走。桑平带着余笙躲开她。 桑平:“大姐,你想弄啥?” 桑英舔着脸笑了一下,“我就是想跟你说个话。” 桑平皱眉:“你站那儿好好说,别往人身上凑。” 桑英对余笙的存在排斥又忌惮,反正每次看到老四家这个媳妇儿,她的脸色都不友好。 她强迫自己当余笙不存在,像以往老四媳妇儿没进家门之前那样,对老四兄弟好声好气的央求:“平,富贵的住院费和医药费都还没交,你帮姐交一下呗。就这一次,以后姐再不央你这些事嘞。” 有一就有二。老大姐以往打着云妮儿的名义来跟桑平要钱时,看老四兄弟为难都会说这样的话。 桑丽丽看不下去,“姐,你说你可不可笑。你孩儿要是养不起,那我劝你还是赶紧把你孩儿卖了吧!” “哎,丽丽,不能说这样的话。”余笙向富贵看去,转而对桑英苦口婆心,“大姐,你还指望富贵将来能出息,那你就不能搁他跟前这样。身为父母,你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我用你说!”桑英厉害起来,指着她的肚子,“你还没当娘嘞,就开始拿着当过娘的架势教训起我来了,你懂个球!还是说,你跟我们家平搁一块之前就跟外面的野男人已经有了个小的——” “你把嘴闭住!再多说一个字,我扇你的嘴!”怒火猛地窜起,桑平抬手指着桑英,被余笙扳下来。 桑英委屈的看着老四兄弟,“我可是你亲姐啊…” 啪! 桑平一巴掌甩她脸上,“我管你是谁!” 桑英歪在病床上,捂着脸哭起来。 “平!”看桑平真下手,余笙惊怒。 桑丽丽也没想到桑平会对老大姐下得去手,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桑平对着哭嘤嘤的桑英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你跟薛大海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要以为我不搁家就不知道爹娘是咋死的!这些年没人怨你,你真当自己多清白是吧,你清白你每年咋不敢去爹娘坟上烧纸磕头啊!” 桑英神色惶恐起来。 桑丽丽逐渐红了双眼。 “气死两个不过瘾,你还想气死人别来找我们,我们还没活够呢!”桑平怒气冲冲的揽着余笙离开病房。 桑丽丽难过的擦着眼角,留在病房里对桑英说:“姐,都这些年了,你咋还没一点儿改变呢。爹娘在的时候你这样,爹娘死了你还这样。你要是以后还这样,你觉得你将来有脸去见咱爹娘呗,还有咱大哥。 三嫂是娇气了些,但不管咋样她没害过你吧。她一个人不也把大哥家的两个小孩儿管教的好好的啊。你看看富贵,你成天就惯着他吧。等他大了还这样,那有你受罪的时候!” “滚!都给我滚!”桑英捂着脸大吼,“我要你们为我好的时候,看你们一个个作难的样子,还净说些没用的话!你们说那些自以为为我们好的废话,我儿身体就能健康、就能出院啦!” 护士闻声进来维持医院的秩序。 桑丽丽也拿这个老大姐没办法。 从病房出来,余笙就打桑平的手,“你咋能对大姐真下手呢!” 桑平火气未消,“她都那样说你嘞,我生气!” 余笙:“我都不生气,你生啥气。” 桑平梗着脖子:“我是你头一个男人,我比谁都清楚!” 余笙整张脸涨的通红,又羞又怒的捶他一下。 “不管咋说,你也不能打大姐呀。” “我早就想收拾她了。”桑平并不后悔刚才打老大姐那一巴掌,打了之后反而觉得挺舒坦的。“有些事,你不知道。大姐跟薛大海处的时候,爹娘不同意,给她介绍了对象,她还看不上。后来她肚子大了,把咱娘气的晕倒。没办法,家里只好允她跟薛大海搁一块儿。大姐嫁到薛家去,薛大海嫌大姐带过去的嫁妆不够,搁大姐回门的那一天,带了好多人闯进咱家搬走了好些值钱的东西。咱娘这回气的,倒在床上就再也没起来过,没几个月就走了…咱娘的事,对咱爹的打击挺大的。咱娘下葬后,他天天去咱娘坟上,不到一年也走了…” 余笙毕竟是重生来的,知道这些事。但家里的这些事,她还是头一回听桑平亲口说。 父母的事也给桑平造成了不小的创伤。那时候他还在部队当兵,错过了双亲的葬礼。他知道自己没啥资格因为这些事去埋怨老大姐,但是一看到老大姐那样子,他就恼火的很,也为父母感到悲哀。 第60章 谢谢你给我当了一回老师 有些时候,想变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戴牙套是个痛苦的过程,青子又哭又嚎的要从手术台上下去,好不容易熬完了这段过程,两排牙根却像是被浸在热油里一样炸开似的疼,上下牙都不敢碰在一起。 小花上台戴牙套,那哭得叫一个撕心裂肺,让人看着都能想象的到有多疼。小海立马改变主意,死活都不想戴牙套了。 郭小军其实也有点打退堂鼓,但是看到口腔医院里摆设的画报,尤其是这里的护士小姐姐笑起来了的时候露出的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他以此为动力,硬着头皮上了手术台。 顺子的牙齿长得好,一笑露着一颗小虎牙,可爱的很。牙医建议不要戴牙套。戴上后矫正过来,那顺子就失去自己的特色了。 来的时候,车上热热闹闹。回的时候,车上安安静静。 难受一下,就都知道老实了。 回去还不到一天,街坊邻居的小孩都知道桑青和小花上了牙套,编了一套顺口溜火速传开: “牙套哥、牙套妹,戴上牙套咋亲嘴,亲个嘴扎破嘴,这样还有谁敢追,谁敢追!” 本来小孩们闹着玩也没啥,偏偏郑氏家的那个小胖儿子小望叫嚣得最为厉害,越是不理他,他越是要跑到青子跟前叫。 青子编了顺口溜骂回去:“小望的嘴臭沟的水,别人说啥就他爱随,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随,爬蛆的茅坑都比不上他那张臭嘴!” 小孩们学会了青子的顺口溜转过头来就笑话小望。小望被气哭,跑回家找妈妈。 郑氏领着哭哭啼啼的小望找上门来告青子的状。 青子几次想为自己辩解,都被余笙严肃的制止。 “你看看我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真要哭出个啥毛病来,你说我要不要来找你们赔!还有这儿——”郑氏一把将小望抓到余笙面前,捏着孩儿的脸给余笙看下巴那块擦青的痕迹,“青子动手打小望的脸,你这个当婶子的说他过不过分!” 桑青叫冤:“我没有打他!” 他连小望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谁知道那小屁孩脸上的伤是咋弄出来的! 余笙客客气气:“嫂子,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你接着说?” 郑氏:“我不说嘞,我就听你咋说!” “那好。”余笙右腿叠左腿上,往小望脸上仔细望了一下看出了一些名堂,“你孩儿那脸上的伤都结痂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今天才弄的旧伤。你拿这个冤枉我侄儿,我有理由怀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胡编乱造的。” 郑氏叫起来:“你没看见你侄儿把我儿欺负哭了啊!” 余笙一板一眼说:“我只看到你儿哭了,没看到我侄儿欺负他。” 郑氏大声:“你侄儿编的打油诗骂我儿,好多小孩儿搁外头跟着学——” “那你没听见你儿骂我侄儿吗,你儿搁外头那路口一遍一遍喊话,我搁院里都听见了,你再去别的院里问问有没有这回事,我就不信你没听见。”余笙脸色冰冷,“我还没为这事上你们家找去呢,你可得找过来了。” 郑氏强辩说:“那、那我儿喊那些话的时候也没有指名道姓,青子直接就把小望的名字编里头嘞!” “没指名道姓的骂就不算骂人的话了,那你回去好好了解一下‘影射’这俩字是啥意思。”余笙说,“你再去整个村里找找,除了青子和金花嫂子家的小花,还有第三个人戴牙套呗。你儿说的牙套哥牙套妹,不是青子和小花,那还能有谁。我能容忍你坐这儿表演半天,那是我脾气好,不代表我好欺负。小姑子临回婆家之前还说我水的很肉的很,没有乡下女子身上的那股子厉害劲儿,你来了我正好学学你咋厉害的。我谢谢你给我当了一回老师。” 郑氏气得直接站起来,喘了两口粗气恶狠狠的骂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余笙站起来,不温不火的反驳:“你有娘生有娘养,也没见你的德行有多好。你还是个当娘的人,拉着孩子讹上门,小望不是会学的很么,将来再把你这一套学会去,看看有多少人会像我一样能耐着性子听你们说话。” 院门外传来三轮汽车行驶的声音。 送桑丽丽、郭小军到下榆村,桑平回来了。 青子去给叔开门。 余笙直接送客:“搁这儿还不走,等着我们请你们娘俩吃饭啊!” 郑氏脸色铁青,尖声说道:“看把你厉害的,有男人撑腰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那就是不一样,看我跟你就知道。”余笙把郑氏坐过的椅子收回到堂屋去,再出来时就看到郑氏扯着小望往外走生生把桑平开进一半的车子逼退了出去。 郑氏整个人卡在门边,张牙舞爪的对车上的桑平说:“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啊!” 桑平不耐烦:“别没事找事了,赶紧滚一边去,别挡着我挪车。” 就跟一脚踢在了铁板上一样,郑氏难受极了憋屈坏了。她恨恨的往车轮边上唾了一口。她手里牵着的小望也有样学样朝车上吐口水。 桑平把车子挪进门。 看他从车上下来时脸色不好,余笙隐约感觉那不是因为郑氏。她上前询问:“咋啦,你送丽丽、小军回去,路上出事啦?” 桑平本来不想把糟糕的心情带进门,回来之前都整理好了情绪,可一到门口全都被郑氏搅和坏了。 “还是大姐么。”说起老大姐,桑平心情真是糟透了。 他把桑丽丽和郭小军送回去的时候,桑英正搁郭家的门上闹呢。 桑丽丽嫁到郭家从娘家带走了那么些嫁妆,同样都是一个娘家的人,她这个老大姐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她觉得不公平啊,嚷嚷着要郭家把她老幺妹的嫁妆分一半出来。 郭家的人理她的脸就有鬼了。 听了这事,余笙脾气再好也擦出了些火来,“大姐真的是没救了。我以为她这个时候好歹能听进去别人的话。” 她以为这个时期的桑英还能拯救一下,看来她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 桑平哼了一声,“她打小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这时,桑青突然插话,说的却是一针见血:“这回给富贵看病,大姑出了点血,她要是不捞回来,那可不会消停!” “你的事还没完呢。”余笙板着脸,“今儿我把小望他妈说走,不代表我认为你做的对。” 桑青受教:“我知道。” 大不了他以后编顺口溜骂人的时候不再指名道姓就是了。 第61章 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五月匆匆到来。燕子飞飞入檐。栽完了红薯秧,桑平有恢复了正常上工的生活,早点把房子盖起来,就能早点带着媳妇儿住到新房子里。 院里的鸡长大了,余笙的肚子也隆起来了。她每天都期盼着肚子里的小生命。 眼下家里面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重点保护对象,那就是面临小学毕业考的桑青。他们年级的教学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学生的任务就是巩固课本上的知识,复习做过的练习题,用最好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期末考。 作为青子的监护人,余笙每天尽职尽责的督促他学习,也没落下对云妮儿的教导。她打算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带云妮儿去试探一下学校老师的意思。 余笙没见也没听说这地方哪里有幼儿园。最早的学前教育除了家庭就是学前班。但是像云妮儿这么大儿的小孩,大都以年岁不到为由被学校拒之学前班门外。 青子不止一回听婶儿说要送妹妹去学前班,以前没有发表意见,今个儿看婶子又操心起这件事来,忍不住说道:“上啥学前班,停一年直接送云妮儿上一年级就妥嘞。我那时候就没有上过啥幼儿园、学前班,直接上的一年级。婶儿你也去过我们学校,我们学校就没有学前班。” 余笙:“涵洞那边的学校是两年前才办起来的新学校,教学内容要丰富一些。要不是你这马上就小学毕业了,我都想让你转过去呢。我听说你们学校的语文老师、体育老师、音乐老师都是一个老师。那边的新学校不一样,一门课一个老师。” “嗨。这算啥。”青子一边用心做卷子一边说,“是金子搁哪都能发光。只要老师教的好,搁哪上不是上。你让云妮儿说是不是。” 云妮儿仰着小脸儿美滋滋道:“婶子让我搁哪上我就搁哪上。” 青子反拿着笔搁她脸上画了一道,“一说送你去上学,看把你美的吧。”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撞开。一人大摇大摆进来。 这人比青子大个三四岁。看着脸上,想来不是桑树村的人。 余笙不认识这人,青子和云妮儿都认识。 ——薛大海老大哥家的儿子薛小雄。 看到停院里的自行车,薛小雄眼睛闪亮起来,过去就骑上去搁院里绕起圈来。 薛大海随即进门,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青子放下笔,站起来。“薛小雄,你把我的车子停那儿!” 薛小雄故意骑到他跟前停下,“这你的车子啊?那我此时此刻正式通知你,以后这辆车子就不属于你了,是我的了!” 青子恼怒,两手抱着车把。 薛小雄要从他手上把车把夺过来。争夺之间,车把都被拧歪了。 青子两脚把薛小雄从车上蹬下去。 薛小雄反抗,却是没占到半点便宜,悻悻得远离车子,站薛大海那边去了。 余笙看着薛大海,淡淡的问:“大姐夫,你这气势汹汹的带人来,想干啥呢?” “我问你,”薛大海绷着脸孔质问,“富贵住院那天,平是不是打你大姐了?” 余笙:“有这回事。” 薛小雄跳出来叫道:“你们把我婶儿打出病来嘞,她搁家躺两天都下不来床,你们得赔!” 薛大海:“你到我们家看看你大姐现在多难过!” “她难不难过关我们啥事。”余笙扫他们一眼,“你们不是打涵洞那边过来的吧。故意绕开平的视线从河堤上过来,你们想干啥就直说吧,别搁那儿浪费唾沫星子指控些有的没的了。” “那好说,打人的是平,你是平媳妇儿,把你大姐的看病钱拿来,我们马上就走。不给钱,哼~我把你们家的东西都搬完!”薛大海冷笑。 余笙还他一声冷笑,“你们一家人都是属强盗的吧!” “薛大海,你搁那儿跟谁横呢。”桑青一脚踹开跟前碍事的小板凳,“你以为我叔不在,这家就没人了是吧。我要是没记错,你这是第二回大张旗鼓的上我们家搬东西了吧。头回我还小,恁不住你,你当这几年我是光吃白饭长大的呀!” 手被一个木质的硬物碰到,余笙扭脸一看,竟是云妮儿拿了一根擀面杖递到她手里。 这小丫头片子真是虎的很,难怪涵洞那头认识她的人给她起了个外号——虎妞儿。 余笙拿住擀面杖,对薛大海讥讽道:“薛大海,你听见没有,我家的孩儿都不叫你姑父了。我觉得也是,以后咱两家没有来往的必要了。今儿谁要往前一步,我敲谁的腿,不怕走不动路的尽管过来试试。” 薛小雄还真就以身试法,大模大样的往她跟前去,趾高气昂的站那儿朝她得瑟。然而下一秒,他腿上一痛,险些重心不支一头磕到地上。 “叔!”这一下就把薛小雄疼哭了,“她打我!” “打的就是你!”青子搬起板凳就要往他身上砸,被余笙用擀面杖拦了回来。“婶儿,你别看我,我恁死他!” “看你厉害的。”余笙说道,“好勇斗狠没有智慧,那就是莽夫行为,擒贼先擒王,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没学过那就好好看看四大名著吧。” “麻辣隔壁——”薛大海爆粗口,话音还没落,就被余笙一擀面杖敲肿了半边脸。 看他还要张嘴,余笙直接将擀面杖捅他嘴里,抽出来后一棒子重重敲他侧颈处。 薛大海咳嗽了几声,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余笙看向其他人,“谁还要来试试。” 看看薛大海的下场,谁还敢上前? 桑青气盛起来,拿板凳指着他们。 “都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滚,等着吃我婶儿的擀面杖啊!不止有擀面杖,还有狗嘞。”他往隔壁院喊,“顺子,牵你们家狗过来!” “快走快走!”一听有狗,薛小雄怕了,喊着一块儿来的人赶紧走。 余笙冷喝:“把人给我带走!” 薛小雄叫上一个人把薛大海拖走。 青子对他们狼狈的身影咧咧道:“我就说,薛家的人肯定会想办法把富贵的住院费给搞回来,应验了吧!” 重生之后余笙算是见识到薛家人啥德性了,她原本以为桑英那强盗性子是薛家的人后来逼出来的,感觉这个老大姐这时候还有得救,现在她发现桑英跟薛家的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太可恶了! 第62章 家里有小孩就是麻烦 桑平回来后听说了薛家人上门来过,暗暗恼火。 薛大海那架势摆明了是趁他不在来找事的,他来之前恐怕不是他这个小舅子的媳妇儿并不是好欺负的。 余笙态度非常坚决的和他挑明:“以后不管你咋样,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大姐家的人来往了。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你要去你大姐家你自己去,千万别带我去。” “我也不去!” “我也不去!” 青子和云妮儿异口同声附和。 桑平坐堂屋门口,吹着院里晚间的凉风,平复着内心的火气。 余笙微愠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来这些话,我是不想当小孩的面说的。云妮儿搁薛家受多少罪,她从薛家出来,就能走出这件事的阴影了?我想她远离薛家,尽快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忘掉。我更想让她知道,她来到咱们这个家,她叔和婶儿再也不会把她往别处送。青子是大孩儿了,是非黑白他有自己的判断。薛家人来的时候,就属他最抵触跳得最厉害。那我要是不拦住他,他能一脑袋扎进薛家的人堆儿里拿脸去接人家的拳头。” 青子为自己申辩:“婶儿,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莽。” “云妮儿都知道拿根擀面杖,你是手边有啥你拿啥——”余笙说到这不由得停住,转而看向云妮儿,正儿八经的补充,“云妮儿,婶儿这么说意思不是你当时做对了。小孩子家家,不能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 青子吐槽她:“那你当时还教我擒贼先擒王哩。” 余笙检讨自己:“当然,我做的也不对。条件允许的话,我直接就报警了。私闯民宅、敲诈勒索、入室抢劫,随便给他们按哪一个罪名都够关他们十天半个月的。” “家里装一台电话吧。”沉默了良久的桑平终于开口了。 整个村就才书记那没有营业执照的小卖部有一台座机,自从桑平那天去大闹一场之后,他和家人就再也没往那去过。 装电话这事,余笙倒是不反对,就是觉得现在装没多大意义。 “等搬走之后,在新家装吧。”余笙站起来走了走。 桑平过去扶她。 看他手背上突起暴涨的青筋,余笙心疼的摸了摸,有些后悔道:“你快去洗洗睡吧。哎,你累了一天,我也不该拿这些事糟你的心。” “你俩赶紧睡觉去。”桑平把青子和云妮儿赶到西屋,扶着余笙进东屋,“明儿我去城里取照片,正好顺道往薛家走一趟。” 一听到他这话,刚坐下的余笙又站起来。 “别紧张。”桑平按她坐下,挨着她的腿蹲到床边,耐心的说,“跟薛家的关系,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断干净的。你单方面不跟他们来往,那你能阻止他们往咱家来人么。” 这倒是。 余笙承认自己的有些想法还是太过单纯,处理人情关系方面的手段也不成熟,但她更不放心这个男人的处事方式。 “你想咋办?” “我有分寸。”桑平讳莫如深,拍着她的手背,看她还是不放心,不禁多说了几句,“他们害怕我。不然你以为他们为啥趁我不在的时候找上门来。你嫁过来还不到一年,跟他们没啥交情,他们还没把你放眼里呢。我去跟他们说断绝来往,他们才不敢再往咱家来。” “我以为…”余笙懊恼起自己来,“我说跟你大姐家不来往的话,你会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难受。”桑平如实说道,“毕竟是手足至亲,断了来往就跟砍手砍脚一样,咋会没有一点感觉呢。但是我大姐跟薛家那样的,确实挺让人失望的。他们有家人我也有家人,我不能给他们家人伤害我家人的机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不舍得你受那个气…” 余笙心中触动不已,眼眶渐渐酸热。她抬起手臂搂住了男人的脖子,正往男人怀里依偎而去,却被男人推拒。 “我还没洗哩身上脏,你停会儿再抱。”桑平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这男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总能轻而易举的将正好的气氛给破坏掉。 余笙羞恼,攒起拳头不轻不重的往他肩头上砸了一下,潮红的脸颊如挂在枝头上的熟柿子一样可口,让人忍不住亲摘亲尝。 男人捉住她的拳头,放在嘴边亲吻了两下,淘气的发出啾啾的声音。 青子调侃的声音打西屋传来:“叔,需不需要我跟云妮儿去顺子家看电视~” 又来了。这孩儿只要一听到东屋有异常的动静,就会说这样的话。 余笙捂住脸,羞得没法见人。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皮了么! 桑平哭笑不得的朝西屋方向骂了一句:“我看你是皮又紧嘞!” 又拿着手放嘴边亲了一下,他这回没有发出声音,却是不怎么出自真心的埋怨了一句:“家里有小孩就是麻烦。” 余笙嗔了他一眼。 夜晚祥和宁静,唯有虫鸣不止。 第二天,桑平去了薛家。薛家带人来桑家,他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带着人。 他没动薛家的人一根头发,不过是当着薛家人的面砸烂了一些东西,砸到这家人知道怕了再也不敢张嘴发出声音。 不讲理? 桑平不讲理起来那比谁都野蛮。 薛家的人不是头一回见识了。 想当年桑家老娘发丧的时候,桑平从部队赶回,来薛家拽老大姐去参加老娘的葬礼。薛家不让进门,他仅凭一己之力生生推倒了薛家的院墙。从那时候起,桑家就应该铁了心跟让人心寒的老大姐和她的婆家彻底断绝关系,也就没有之后这样那样一地鸡毛的糟心事了。 中午,桑平把照片带回来。余笙拣出了她在河堤上拍的地质照片和她这几天准备的材料装到一块。 余笙想到:“车票还没买吧。” “最近赶着农民工返乡收麦,有座的车票难弄的很。”桑平说,“不过我已经让火车站的朋友帮忙留意了。有票的话,她就给我送过来了。” “车站的朋友…”余笙顿了一下,“不会是刘念吧。” 桑平紧张:“你咋知道?” “哼~”余笙怪里怪气的笑了一下,“你有啥事是我不知道的。” 刘念的事,桑平真以为余笙不知道。 桑平十几岁的时候皮得很,本来学习挺好的,但是初中毕业之后就不愿再继续上学了。家里为了收敛住他的脾性,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其中一个手段就是给他安排相亲。 这个在火车站工作的刘念,在当时就是他的相亲对象之一。 第63章 怕是忘了 通过彭奶奶从中搭桥牵线,余笙收到了街道边小学校长耿钧的约见,定在下午三点。 还没到时间,余笙在彭奶奶家门前教云妮儿和小段恒唱儿歌《咱们从小讲礼貌》。 “晨风吹阳光照,红领巾胸前飘。小朋友呀欢欢喜喜进学校,见了老师敬个礼,见了同学问声好~” 工地上。 卫东拿小铁铲敲桑平的手,“平哥,你咋回事。嫂子一来你就神魂颠倒的,你看你手边这块砖都砌歪嘞。” 桑平暗搓搓的盯着小木屋那边张望,表情诡异小声询问:“卫东,你有没有发现你嫂子怪怪的?” “没有。”卫东如实相告,“我就觉得你怪怪的。” 一切好像都跟平常一样,可桑平敏锐的感觉到从余笙说出刘念的名字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余笙看似一如往常,可眼神撇过来的时候,总让他感到心里毛毛的慌慌的。 卫东重新砌好了桑平手下的那块砖,借着站在高处的优势远远的看到桑丽丽骑着自行车打桥那头过来。 “丽丽来嘞。” 卫东一转眼的功夫,桑平消失在高架上。他嗖的一下窜到下面。 桑平跑去拦下桑丽丽的车。 看他突然窜出来,桑丽丽急急捏住车把。 嘤—— 车子往前滑了一段才疾疾刹住,车闸磨着轮胎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老幺妹气急败坏嚎他:“三哥,你慌啥呢,差点儿撞你身上!” 桑平紧抓着车把,急促的向她求助:“你三嫂知道刘念的事嘞,咋办?” 桑丽丽一慌,脚掌在车蹬子上打滑,整个人险些从车座上歪下来。她忙下车站稳住。 “不是吧!”老幺妹看上去比三哥好慌,屏住呼吸说话一样不敢大声。“刘念的事,我没跟三嫂说啊。我发誓,我搁三嫂跟前提都没提刘念的名字!” “关键是她知道嘞,好像早就知道一样。我昨天晚上就是顺口提了一下我搁火车站有个朋友,她直接就把刘念的名字给说出来嘞!”桑平急火上头,摇着车把,“咋办?” 桑丽丽强作镇定:“那三嫂当时啥反应?” 桑平顿时感到浑身汗毛倒竖起来,“你三嫂跟我冷笑哩,还说只要是跟我有关的事,她啥都知道。” “别慌别慌。你跟刘念一清二白有啥好慌的!”桑丽丽安抚他,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都过去十来年的事嘞,刘念也都嫁人搬家嘞,她跟她老公的小孩儿都跟云妮儿一般大嘞。这些事,三嫂肯定应该也都知道。” “我不是怕她知不知道,主要是你三嫂那反应…让我心里刺挠的很。”桑平学着余笙冷笑的样子“哼”了一声,“她昨天晚上给我来了这么一下,我整个人都不好嘞。” 桑丽丽撇了一下嘴,“你问我咋办,我能有啥办法。你不是惯会哄我三嫂高兴么,你拿出你的本事来哄哄她呀。” 桑平欲哭无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三嫂一直对我冷暴力,我咋对她示好,她都对我冷冰冰的…” 桑丽丽再次撇嘴,“我跟你说,我三嫂可是个不缺钱的主儿,哪天不高兴,带着小孩儿撇下你远走高飞都有可能。我看你还是坦白从宽吧。” 桑平摊手,“我跟刘念啥事没有。你都知道我跟刘念一清二白,你让我跟你三嫂坦白啥!” “也是…”桑丽丽鄙弃的看一眼三哥怂包的样子,推着车子昂首走开,还留下一句话,“既然你没办法我没办法,那你就等着三嫂对你回心转意吧。” “我…”桑平瞬间垮了。 他无精打采,亦步亦趋的跟着老幺妹后面。 桑丽丽回头看了一眼,登时没有憋住笑出了声来,“你还真怕三嫂跑了啊!” “不是…”桑平纠结,“本来没有的事,你三嫂那态度就好像我背着她跟刘念做了啥对不起的事一样…” 桑丽丽玩心一起,推着车子跑余笙跟前,故意挑起事端: “三嫂,我三哥刚跟我说你从昨天晚上就没理他嘞!” 余笙爱搭不理的看了桑平一眼,马上又别开视线,“他有啥好理的。” 桑丽丽凑过去,悄悄的帮三哥澄清:“三哥跟我说嘞。三嫂,你不会是介意我三哥跟刘念的事吧。他俩就是十来年前相过一次亲,别的啥都没有。” “仅仅相过一次亲?相了一次亲后就没再见面了吗?”余笙对此不以为然,接着幽怨的揭穿,“真没有别的啥,俩人能定下三十岁的约定吗?” 桑丽丽愣住,“三十岁…的约定?” 这是啥时候发生的事? 小姑子表情茫然,显然不知道约定的事。 余笙:“俩人约定三十岁都没找到另一半就结婚。” 桑丽丽惊愕。她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三十岁约定的事。 她丢下车子,跑去质问桑平。 “啥三十岁约定?”桑平被问住了。他不记得自己跟曾经的相亲对象之间有过这样的约定。 “你还不承认!”桑丽丽一手薅他的头发一手抓他的耳朵。 桑平怕是忘了。 这些事都是在余笙重生以前,禁不住七年之痒的刘念亲口告诉她的。桑平入伍以后,两人也没有断了联系,始终保持着书信来往。桑平一直没有回来,刘念迫于家庭压力,不得不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铁路职工,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打退了桑丽丽,桑平揉着耳朵跑到余笙跟前来,一个劲儿得澄清:“笙,啥约定,压根儿没有的事。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那些,那都是瞎话。我跟刘念就相过一次亲,见过几回面,通过几封书信,再没有别的啥嘞。真的哦!”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嗔了一句,余笙推开他,“起开,别挡我跟云妮儿的路。” “我没有骗你啊。我啥时候骗过你。”桑平追上去,牵住云妮儿的另一只小手手。“送云妮儿去学校是吧。我跟你一路。” 云妮儿高高兴兴的挂在两人手上荡秋千。 “别扽你婶子。叔给你骑高高。”桑平一拽一托把云妮儿送到肩膀上。 云妮儿抱着叔的头骑他脖子上。 桑平挨着余笙,还故意用肩膀头子轻轻撞了她一下。 “啥时候让你们见见,刘念也挺漂亮的。” “也挺漂亮?”余笙满嘴醋味,“你前不久还说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这么快就把另外一个女人的颜值跟我放在对等的位置上了。” 桑平慌乱:“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不是为了哄你高兴么!” “噢,说我漂亮就是为了哄我高兴。”余笙不高兴了。 “不是的!”桑平急了,面红耳赤得解释,“说你漂亮,不是为了哄你高兴,我是发自内心的认为你漂亮。” 余笙:“那你还觉得刘念漂亮哩,也是发自内心得觉得她漂亮吧。” “不是…”桑平无力解释了,“你不喜欢我讲刘念,我不讲了好吧。” 余笙:“嘴上不讲,心里惦记着呢吧。” 桑平哀声喊冤:“媳妇儿,你咋不相信我捏,咱俩之间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么…” 停在街道边小学都的校门口,余笙抬手在他喊冤的嘴前虚空抓了一把,“你给我收住!” 桑平放下云妮儿,和余笙一块儿领着她进去。 第64章 这小媳妇儿咋不按套路出牌 耿钧校长在学校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平时都是和学校的老师在一间办公室办公。 耿校长在办公室接见云妮儿和两位监护人时,好几位老师都在场。 “这小妮儿真是漂亮。还没到学龄吧,有六岁吗?” 余笙鼓励云妮儿,“你告诉校长和老师,你今年几岁了。” 云妮儿小手比划着,稚嫩的声音有点羞怯,“我今年五岁半了。” “才五岁半。”耿校长惋惜,“我们学校学前班年纪最小的学生六岁多。年纪太小的孩子不好带啊…” 有老师附和:“学前班的学生皮的很,一天到晚叫人头大得很。” 听校长和老师这么说,余笙也不着急。她从包里拿出云妮儿平时的画作和练字的生字本摆到耿校长面前。 “耿校长,我们云妮儿懂事听话,早早的就表现出聪明好学的一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的就决定把她送学校来。这些是她平时写的画的,您可以看一下——” 通过这些写作和画作,耿校长就能看出云妮儿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学生。 认真的看完云妮儿的作品,耿校长惊艳不已。他颔首赞许余笙,“看得出来,你在孩子的学前教育上下了不少功夫,也很舍得在这方面下功夫。” 耿校长把云妮儿的作品传给其他老师们赏阅。 有老师建议说:“耿校长,这孩儿的资质不错,我觉得可以收。” 耿校长点头,满脸都是笑意,“我都想现在把这个学生收了。不过这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等九月份新学期开学,你们就把孩子送来吧。” 耿校长都把话说这儿了,云妮儿入学的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回去的时候,云妮儿兴高采烈又蹦又跳,跟活泼的小兔子一样,兴奋又好奇的问这问那:“婶儿,那我上学后管跟哥一样戴红领巾呗?” “红领巾可不是哪个学生都管戴的。”余笙极富耐心的教导她,“红领巾是烈士的献血染红的,只有表现好被老师选入少先队的学生才能戴。” 云妮儿揪着自己的小辫儿摇头晃脑起来,“那我要好好表现,让老师选我进少先队!” “看把你美的。”桑平把她从中间赶到边上,“去去去,别夹在我跟你婶子中间。” 云妮儿愣往叔婶俩人中间钻,还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把桑平推开,“你才去去去,婶子还正生你的气哩。” 要不是小丫头提醒,余笙都要忘了她跟桑平中间还横着个刘念呢。 桑平用手指狠戳了一下云妮儿的脑瓜,哭笑不得的骂道:“你个白眼儿狼,你婶子生我的气对你有啥好处。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你从你大姑家抱回来的了?” 云妮儿一手捂着被戳疼的地方,扭着另一只小手指过去,大声指责他:“婶儿不喜欢谁,你偏要搁婶儿跟前提谁。婶儿不生你的气,那生谁的气?” 连个小丫头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被小丫头指出问题,桑平回过神来,连忙讨饶说:“好好好,我不提。你婶儿不高兴的人,我都不提。” 看他败下阵悻悻然的样子,余笙忍俊不禁。 看婶子对叔露出笑容,云妮儿也笑起来,把叔婶俩人的手牵到一块儿。 桑平表示很满意她的表现,“这才像点样子。” 夜里。 一家人都准备上床睡觉了,院门的锁环被拍响了。声音惊动了隔壁院的小黑,引来了几声狗叫。 桑丽丽穿鞋从云妮儿的床上下来,嘀嘀咕咕的说:“这么晚,会是谁哦…” 她出去一探究竟,到了堂屋门口发现桑平已经把来人迎进门了。 刘念!? 桑丽丽受惊不小扶着堂屋的门道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向东屋方向看了一眼。 三嫂还不知道。 刘念来送车票。 桑平向她表示了感谢。 “你到堂屋里坐会儿,我去屋里给你拿钱。” 他得把车票钱还给刘念。一转身,看到余笙披着衣裳堵在东屋门口,他不由得心慌起来。 余笙却是绕过他,到堂屋里招呼刘念。 “刘念吧,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嫂子…”刘念乍一看到余笙,不禁感到惊艳,在打量她时目光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两秒,似乎是错愕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么快可得怀上啦,恭喜恭喜。平真是可以啊。嫂子你快回屋躺着,我自己来。” “家里来客,咋也得起来打声招呼。”余笙客客气气的把满满一杯水端她跟前放到桌上。 桑平搁屋里点钞,两手有点抖。他刚刚数到哪儿了?哎,烦,还得重来一遍。 刘念几句话就从余笙口中问到了她和桑平相识的过程。 “那我搁你前头认识的平。”刘念笑着说,“我俩还是十几岁相亲那会儿认识的。他入伍前,我俩还定下三十岁之约,约定俩人到了三十岁都还没结婚,那我俩就搁一块儿搭伙过日子。” 来了来了,三十岁之约来了。 桑丽丽紧紧揪着西屋的门帘,克制着冲到东屋里薅她哥头发的冲动。 不用她薅,桑平自己从东屋出来了。 他拿着一叠钱,除去车票钱,还有刘念的跑路费。 桑平憨头憨脑的笑说:“啥三十岁之约,我咋不记得。” 刘念:“那你可能忘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那时候也是小孩子过家家算不得数。” 说完,她看向余笙,眼角透着得意。 余笙不温不火道:“这么晚过来送车票,辛苦你了。晚上你一个人回去不方便,我叫人送送你。” “好啊!”刘念似乎求之不得,转头就向桑平看去。 余笙却是面朝西屋,“丽丽,青子,你俩一路把刘念送回去吧。” 刘念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小媳妇儿咋不按套路出牌? 她机械的向余笙转过头去,好意的提醒:“我看那三轮汽车搁院里停着,让平开车送我回去不是更快吗。” 余笙唇角得弧度始终保持的很优美,“三轮汽车的油不多了,我怕他送你回去的路上耗光了油就开不回来了。” 桑丽丽和青子都已经穿好了衣服从西屋出来。 刘念的娘家刘庄离这儿不远,骑车过去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 桑丽丽和青子送刘念到她娘家门口才返回来。两人一回来就看到桑平搁堂屋坐着。 青子奇怪道:“叔,你咋还不去睡,不会是等我跟小姑呢吧。” “去去去,没你的事。”桑丽丽把青子赶回西屋,悄悄的问,“三哥,是不是三嫂生气嘞,不让你上床?” “不是的!”桑平抓耳挠腮,愁得头发都快白一片。他绞尽脑汁说,“还真有这个啥三十岁之约。但是我咋也想不到我跟刘念啥时候有过这个约定。” “呵呵,你活该!”桑丽丽凉凉的嘲讽他,“你一个人搁这儿慢慢想吧!” 第65章 越是给小孩儿用的东西越健康 苦思冥想半宿未果,桑平第二天清早起来双眼充血。那满眼的红血丝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后遗症。 饭好以后,他去西屋叫青子起来。 看一个红眼鬼幽幽的站在床边,桑青吓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手忙脚乱的抱着被子缩到床角躲起来。定睛一看那红眼鬼是叔的模样,他松开被子的同时松了口气。 “叔,大清早的,你咋恁吓人哩!” “赶紧起来吃饭上学去。”从桑平说话的那股气儿里就听得出来他这会儿的心情糟糕透了。 桑青谨小慎微,聪明的保持乖巧姿态。 隔壁床上跟云妮儿躺一块的桑丽丽可是个不嫌事大的主儿,翻身坐起来调侃儿:“三哥,三十岁之约,想起来咩?” 桑平使出两指禅用并拢的两根手指拄她脑门上发力将她按躺回去。 云妮儿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桑丽丽:“云妮儿,小姑给你穿衣裳来。” 云妮儿扭了一下小身板表示拒绝,“我自己会穿。” 青子最快起床,吃了饭隔墙喊上顺子,骑车一块儿往学校去了。 桑丽丽洗了脸。云妮儿给她递了一袋擦脸油。 看擦脸油的包装袋上是个小宝宝的脸,桑丽丽说:“这是给小孩儿用的。” 云妮儿一本正经的说:“婶儿说嘞,这擦脸油大人小孩儿都管用。越是给小孩儿用的东西越健康。” 桑丽丽觉得有道理,于是接过擦脸油往手心里挤了一点搓了抹脸上。“香味清淡,还挺保湿的。” 云妮儿美滋滋道:“婶儿搁城里给我买的。” 桑丽丽拍着脸,也挺美的。 姑侄俩臭美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外甥似舅,侄女像姑”的老话还是有依据的。 桑平懒理她们的脸,端着晾好的红薯稀饭往东屋去叫醒了贪睡的余笙吃饭。 余笙喝稀饭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桑平怪不好意思的,眼神躲闪却又忍不住不去看她。 余笙幽幽的问:“你那眼睛红的,想谁想的啊?” 桑平一下就急了,不禁哀怨道:“都跟你说嘞,我跟刘念啥事没有!” “不打自招了吧。”余笙哼哼了两声,“我又没说你想的人是刘念。” 桑平泄气了,整个人小了一圈。他索性坦白道:“你知道我记性好。刘念说的三十岁之约,我回想了半个晚上都没想起来有这回事。她应该是记错嘞,把我跟其他人搞混了吧。不信的话,你可以考我。你随便说一件咱俩搁一块儿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我都能给你说出来。” 看他等着接受考验,余笙想了想后提问:“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的啥?” 桑平斩钉截铁回道:“蓝色的裙子、蓝色的小褂,胸口和领边绣的桃花。脚上穿的白袜子和绣花白布鞋,背了一个包提了一个竹编的行李箱。当时我在站岗,你就那样走过来嘞。” 也走到了他的心里。从此他的眼里只能看到跟她有关的颜色。 余笙怔住,没想到他在那样的情况注意到她,更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记得那么清楚。 “我说的没错吧。”桑平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至于刘念说的那个三十岁之约,他压根儿就不记得有这回事。当真有的话,他不会不记得。桑平跟余笙强调,“我不会记错的,我跟刘念啥时候也没有过三十岁之约。应该是她把我跟谁搞错了。” 他这番自白要是当着刘念的面说,想想就觉得尴尬。 余笙回想起来,在她重生之前,刘念来家借车运麦的时候跟她说起三十岁之约。从始至终,那都是刘念的一面之词。桑平的态度也告诉她,不像是有这回事的样子。 半晌等不到她发言,桑平有些慌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正吃饭呢。”余笙捧着碗瞥着他,“你想听我说啥。” “我想听你说——”桑平捏着嗓子扭捏着说:“老公~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老公~我对你一万个放心一万个相信~” “咳!”看他矫情造作的那样儿,余笙险些一口稀饭喷他脸上,擦了一下嘴角嗔了一眼过去,“戏真多。被怀疑的滋味不好受吧。早知道这样,给舟大爷的火车票还不胜你自己去车站买呢。” 桑平道:“我就是自己去,也避免不了跟刘念见面。她是火车站的售票员。她老公是火车司机。俩人结婚好几年嘞,有个闺女。” 余笙忍不住问:“他们家闺女多大了?” 桑平:“好像…比云妮儿大半岁,今年应该六岁了吧。” “刘念…”余笙喃喃,“其实挺可怜的。” 桑平略紧张:“你又知道啥了?” “你想想,一个姑娘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家里安排相亲这是啥概念。”余笙感概,“十几岁,正是少年可期、意气风发的时候,在大好的年华就被父母包办了婚姻,这事要是搁我身上发生,我根本受不了。” 有些重生前的事现在还没发生呢,余笙不好跟他说。 好多女子羡慕刘念有个好工作且嫁的好,其实她老公家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很严重。刘念头胎是闺女,惹得婆家很不高兴,后来怀上二胎,做B超查出来还是个女儿,被婆家硬逼着打掉了。后来刘念不堪忍受压力,和她老公闹离婚,在余笙怀胎十月和坐月子那段时间频繁的来找桑平遥想当年。 大约是受余笙感染,桑平也感慨起来,“乡下女子的命运差不多都是这样——不上学就嫁人。丽丽初中毕业那会儿,就差点被咱二哥给嫁出去。好在丽丽是个厉害的,吵着闹着让二哥把聘礼给人家退了回去。我那时候没搁家,我要是搁家,大哥家、二哥家、大姐家…那些事情我都不会让它们发生。” 余笙心中略微苦涩,“那样的话,那咱俩有可能就不会认识了。” 桑平咧嘴笑道:“我不后悔去当兵,也不后悔遇见你。各人有各人的命。有些事不能挽回,但好在能够弥补。你看青子和云妮儿,你不就帮我照顾得很好么。你又对丽丽那么好。我没做到的事,你都帮我做到了。那就话咋说来着——” 余笙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桑平憨笑,“对,就是这句话。” 第66章 大家以后都是要见人的 舟大爷养的羊处理到最后就剩下一只母羊和两只羊羔,舍不得杀也舍不得卖,就都送海斌家了。做完了这些,他带着余笙准备好的材料还有桑平买的一张卧铺票轻装简行踏上了去京之路。 桑平送舟大爷去火车站,往回赶的时候遇到一个卖丝巾的路边摊,不由得停下来。他下车去路边摊,看摊子上绑的丝巾都是些花花绿绿,并不是很喜欢。 他问摊主:“有没有颜色素一点的。” “有啊。”摊主取出一条白粉色丝巾。丝巾上面有大片大片富贵花开的浅粉色牡丹,整条丝巾平平整整的包装在透明袋子里。“打杭州那边走来的货,高档蚕丝丝巾。随便叠随便揉不留痕迹的。除了贵,没别的缺点。” 桑平高兴:“哈哈,给我包起来吧。” 看他问了价格后眉头不动一下爽快的掏钱,摊主又送了他一条销的慢的丝巾。 桑平拿着两条丝巾正要走,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不由得停住脚步。 “桑平——”刘念横穿马路小跑过来停在桑平面前。“你在搁这儿呢?” “我来火车站送个人。”桑平与她寒暄,“你今儿没当班啊?” “我下午的班。吃了中午饭就要去换班。”刘念笑盈盈的往他三轮车停的地方看了一眼,“你来都来嘞,要不等等我吧。等我下班以后,你把我捎回去。” 桑平:“你几点下班?” 刘念:“下午六点。” 这会儿才中午十一点多。 “要六七个小时啊,那我等不了。”桑平耿直道,“我还得赶回去给我媳妇儿煲汤呢。” 刘念扁嘴道:“我那天晚上给你送火车票我都没说啥,让你等我下班,你就不愿意啦。” 桑平说:“我不是多给你二十块钱的跑路费么。” 没有这二十块钱的话,他这会儿还真不好意思拒绝刘念。 看桑平驾车扬长而去,刘念神色怅惘,回想两人初见的时候,她竟格外怀念。她甚至还遐想,倘若当年她坚持不嫁,等到这个男人回来,那他们两个人的命运是不是就紧紧的绑在一块儿了… 桑平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得把漂亮丝巾绑在漂亮媳妇儿的脖子上。“这丝巾是真好看,我一眼就相中嘞,戴我媳妇儿身上更好看。” 余笙很是喜欢这条丝巾,戴上后对着镜子美了几下。 桑青领着妹妹到叔跟前索要礼物,“我跟云妮儿的哩?” “有你俩啥事。”桑平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们,继续对媳妇儿露出痴汉一样的笑容,看媳妇儿颇为喜欢戴脖子上的丝巾,忍不住说道,“早知道给你买两条这样的换着戴嘞。” 余笙娇嗔他一眼,“不便宜吧。” 桑平憨笑道:“只要是媳妇儿喜欢的,多少钱我都管给你买回来。” 余笙撇了一下嘴,“我又没说我喜欢。” 桑平:“我相中的,我就觉得你会喜欢。” 叔婶俩只要一看对眼,他们眼里哪还有他们侄子侄女的存在。桑青那个心酸啊,真想领着妹妹离家出走。 搁院墙外面,桑丽丽就闻到一股狗粮味儿。她带郭小军进来,一眼就看中了三嫂戴的丝巾。 “哎呀,真好看!三嫂,啥时候买的?” 余笙笑说:“你三哥今儿搁火车站那边带回来的。” 桑丽丽手向三哥伸过去,“我的哩,我的哩?” “你咋又来了。”桑平打开她那只手。 “青子这不是停课了么,我带小军过来帮他补习备战期末考试。”桑丽丽复又将手伸过去,执拗的索要礼物,“三哥,你不能这样偏心啊。” 桑平把丝巾甩给她,“想着你嘞。” 桑丽丽拿到的这条丝巾虽然也是新的,但是跟余笙戴的那条比起来,一看就是小巫见大巫。无论是成色还是花样,桑丽丽都格外不喜欢。尤其是戴到脖子上显得格外老气。 桑丽丽试戴了一下,就把丝巾抽下来,老大不高兴的撅着嘴,“这也太老气了吧!” 桑平:“你要是不喜欢,你回去找你们家郭正军,让他给你买你喜欢的去。” 桑丽丽瞅着余笙脖子上的丝巾,“你给我三嫂买的那条丝巾多少钱?” 桑平一说价钱,桑丽丽彻底死心了。 桑丽丽:“那我这条嘞?” 桑平如实告诉她:“你那条是赠品。” 桑丽丽的火气猛地窜起来,却又在心寒的那一瞬间彻底熄灭。她没脾气道:“算嘞,拿回去给我婆子戴吧。” 早在半个月前,桑青这学期的教学任务就已经完成了。老师带着他们复习了两个礼拜,从这星期开始就允许他们在家复习。在期末考之前,他们还是可以去学校找老师答疑。 想到三哥是在火车站买的丝巾,桑丽丽忍不住问:“那你搁火车站碰见刘念了没?” “买丝巾的时候碰见嘞。”桑平觑了一下余笙的神情,见她不在意,暗暗松了口气。 桑丽丽:“那三十岁之约,你跟她说清楚了没?” 听她又提起这事,桑平没好气,“没有的事说它弄啥。我逮着她说这事,搞得我好像很在意一样。都早就撇清关系各自成家嘞,没必要再提这些不清不楚的事。” 桑丽丽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咱清清白白好说,主要是刘念,她要是到处乱说,那你和三嫂以后还咋见人?” 余笙:“她不会。她以后也是要见人的。她要揪着这件事不放,那她影响的是两个家庭。” 桑丽丽赞同:“确实。” 听他们在说这些事,郭小军自觉的领青子和云妮儿去屋里避嫌。 看郭小军懂事如斯,余笙心中倍感欣慰,想起桑丽丽家的那个宅男,忍不住提了一嘴:“你家那个还穿网兜呐?” 桑丽丽:“天天搁家里就是穿网兜。” 余笙说:“穿网兜现在是能挣着钱,到后面就难了。” 网兜是一种包装袋,兜水果、礼盒之类的。渝县是这类包装袋的生产基地之一,销向全国各地。穿网兜不仅考验人的耐心,也是一门技术活儿。 跟塑料袋包装的成本比起来,网兜的成本略高。所以后来网兜包装慢慢的被塑料袋包装取代,而穿网兜的人工费变得越来越廉价。 第67章 夫妻之间的信任方式 这天下午,郭小军领着青子和顺子去河堤那头打猪草。云妮儿不愿跟他们去,就留院里跟婶子一块守家。 桑丽丽坐不住,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找谁撇话去了。 空间里的草莓长熟了。余笙收了一篮带出来,跟云妮儿一块一边洗一边吃。 余笙把洗好的草莓装了一碗,“云妮儿,把这碗草莓给你顺子哥哥家带去。” 云妮儿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从婶子手上接过碗,往隔壁院去了。她带着空碗回来,小手指着院门外面。 “婶儿,我哥同学。” 贺小灿探头进来,大概是不好意思,看到院里有大人,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余笙往门口去。 贺小灿就在门口,旁边还停了一辆自行车。 “贺小灿对吧。”余笙记得他的名字。“阿姨敞开门,你把车子推进来。” 贺小灿照做后拘谨道:“那啥,桑青在不在?” “青子出去了,你坐着等会儿。”余笙拿出水果招待他。 看到那鲜红的草莓时,贺小灿眼睛都直了。他手伸进篮子里抓了一颗放嘴里咬了一口,紧紧的抿着嘴不舍得让那酸甜滋味散开。 不一会儿,他吃的满嘴满手通红。 郭小军和青子打完猪草送往顺子家,看到顺子奶奶端出来的草莓,得知草莓是云妮儿送来的,俩人着急忙慌跑回去,生怕晚一秒把东西吃到嘴里。 青子回来就看到贺小灿坐在草莓篮跟前一手抓着一颗草莓大快朵颐。 “贺小灿,你咋来咯?” 贺小灿胡乱把手上的草莓塞嘴里,手从领口伸进去掏出来一封还带着他体温的信。看手上的果汁沾到了信封上,他忙用衣服擦去。 吞下草莓,贺小灿说:“邓老师叫我带过来的,说是你爷的信。” 信封上写“桑长春收”。桑长春是青子和云妮儿的爷爷,桑平和桑丽丽的父亲。 “给我爷的信。”桑青觉得奇怪,“我爷都去世好几年嘞,谁会给我爷写信?这个信封…有点眼熟,好像那时候我爷以前的工作单位给他寄退休金的那种。” 郭小军说:“要不要拆开看看?” 桑青把信拿给婶子,“婶儿,拆不拆?” 余笙道:“等你叔和你小姑回来再拆吧。” 青子把信放屋里,出来看贺小灿还在草莓篮跟前,有一点不高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哪来的回哪去嘞。” 贺小灿挺着肚子大声说:“我大老远给你送行过来,累的跟啥一样,你能不能让我歇歇。” 桑青无情道:“我看你是吃累了吧!我感觉你来了起码有半个钟头嘞。” 贺小灿脸红,不过看不大出来。他脸上糊了大片草莓的颜色。 他摸着肚子嘟囔道:“每天都吃这么好,难怪你个儿长那么高。” 青子的个头在同龄之中属于佼佼者,快跟郭小军的差不多了。 “谁天天吃这么好。”桑青说,“那是你没看见我婶儿没嫁过来的时候,我还没有顺子家的猪吃得好。不过最近我的个儿是长了些。” 看了一眼落了霞光的天色,贺小灿满足的拍拍圆滚滚的肚子,依依不舍的看着眼前一篮草莓,“我该回去嘞。明儿我还过来,记得把好吃的给我准备好。” 桑青没好气:“你看我给你开门呗!” 贺小灿冲他皱鼻子,“你不给我开门,我叫你婶子给我开门。” 桑青恐吓道:“你敢来,我放你车胎气!” 贺小灿一点都不带怕的,“那正好我住你家不用走嘞。”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桑青挥手撵他走人,“赶紧走赶紧走,别再让我看见你!” 桑青这一撵,把骑着车子的贺小灿从家撵到巷子口。 傍晚时分,桑平和桑丽丽一道回来了。 两人正嘀咕刘念的事。 今个儿桑丽丽特地往刘庄跑了一趟,扎到一堆三姑六婆堆儿里天南海北的唠,唠着唠着就把话题带到刘念身上了。 刘庄毕竟是刘念的娘家,村庄就那么大一点,有些家户就隔了那么一道墙,墙这头人家发生的事瞒不过墙那头的人家。反正只要是一有点精彩的事,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刘念的故事不咋精彩,却也值得村子里的人一说。她初中毕业后相了好几回亲,可这丫头打小儿仗着自己漂亮,心气儿高的很对谁都瞧不上眼。挑了好几年,终于在成为老姑娘之前嫁给了一个铁路职工,婚后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女儿。 虽然刘念家没有公开,但算一算她嫁走的时间和她生产的日子,精明的人都知道刘念在成婚之前就有了身孕。刘念和她那身为铁路职工的丈夫是奉子成婚。 刘念是一个爱幻想又渴望浪漫的人,因为她打小就长得漂亮,被周围的人捧出了一身的公主病。她小时候跟小朋友们过家家,从来只扮演公主的角色。 桑丽丽收集了这些信息后自行进行整理分析——刘念信誓旦旦的说的那个跟她有三十岁之约的男人,八成是别人,不是桑平! 她对她亲哥还是很了解的,她哥对谁好但从来不许那种不切实际听上去又很梦幻的承诺。那不是她三哥的风格。她三哥身上的土味儿是大了些,但不渣。 终于从老幺妹这里得到了一丝丝信任,桑平却是哭笑不得:“你做了这么多工作后才相信你哥,你也不嫌累。” 桑丽丽:“我得拿出证据来让三嫂相信你啊。” “我跟你三嫂好着呢。夫妻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那搁一块儿还有啥意思。”桑平说,“你还是赶紧回去看好你们家郭正军吧!” 桑丽丽“嘁”了一声,“我回去数他穿了几个网兜,我就知道他有没有出去过。” 桑平笑话说:“你对郭正军最基本的信任就建立在他穿了多少个网兜上啊。那你俩还真是可悲。他天天放你出来,还真放心你。” 桑丽丽正儿八经说:“郭正军对我的信任全源自于小军。我一出来,他就让小军跟着我。我哪天不带小军一块出来,他还不高兴。” 桑平:“我跟你三嫂从来不搞这些虚的。” 桑丽丽戳穿他:“得了吧你。你让青子给你当眼线的事,青子都跟我说嘞。那之前你搁砖厂两天一回来,每天让青子给你一个电话报告他婶子的行踪。你还当我不知道啊!” 桑平大窘。 第68章 汇款取款单 青子将贺小灿送来的信交给桑平。 看到收信人的名字后又确认了来信的地址,桑平眉头皱起来,“是你爷以前工作单位寄过来的。” 青子说:“跟那时候我拿回来的一样。” 桑平拆开信。信里是三张中邮的汇款取款通知凭证,日期都是近三个月的。 收款人是桑长春。付款人是他退休前的工作单位。 桑青认出取款凭证:“是我爷的退休金。” “不对啊。”桑丽丽觉得蹊跷,继而看向桑平,“咱爹都走几年嘞,咋还有退休金啊?” 余笙回想了一下,隐隐感觉这件事情跟去北疆接老爷子班的老二桑建邦有关。桑丽丽好像因为这件事坐了七天七夜的火车风风火火的赶往北疆去和老二哥对质。她来回奔波,回乡之后过了不到两个月就小产了… 桑平神情中有一种难言的深沉。 余笙忍不住问:“那咱爹的这个信咋会寄到青子的学校去了?” “三嫂,你是不知道——”说起家里的糟心事,桑丽丽难过又生气,“咱爹在的时候,大嫂、二哥、二嫂还有大姐,都惦记着咱爹的退休金嘞。咱爹精明的很,把他单位给他寄汇款单的地址从咱们村改到青子的学校去嘞。” 青子忍不住说:“我刚上学那会儿,爷就把地址改嘞。那以后每个月都是我把信拿给爷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爸我妈都不知道这个事。” “咱爹走了以后,家里就炸锅嘞,哥几个姐几个都来这家吵着闹着要分遗产,尤其是大姐跟二嫂,翻箱倒柜到处找咱爹藏起来的那笔退休金。后来还是三哥回来,才把争家产的事给平息掉。”看向桑平手里的汇款取款单,桑丽丽又开始觉得奇怪,“二哥接了咱爹的班走了以后应该把咱爹的死亡凭证打给他们工作单位了吧。按理说,咱爹死了以后,退休金就应该停了呀…” 桑平沉声道:“只有一个可能,二哥没有把咱爹的死亡凭证上报给他们单位。” 桑丽丽愣了愣,“那这都四五年嘞…这三张汇款单搁这儿呢,那其他的汇款单哪儿去嘞?”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老二哥私吞了父亲去世后单位发的退休金… 桑平沉吟一下,“明儿我打个电话到咱爹的工作单位确认一下。” 青子讷讷说:“叔,那爷的这个钱,咱取不取啊?爷的存折还搁我这儿哩。” “你爷的折子你拿着。”桑平掂了两下手上的三张汇款单接着又说,“这个钱不该咱的,咱不要。明儿我打个电话到你爷的单位上问清楚了再说。” 余笙看向桑青,“青子,你爷折子上的户名是谁哦?” 桑青说:“我爷的折子,户名当然是我爷的。” 余笙言语谆谆道:“那明儿你带着折子跟你叔去银行,用你叔的身份重新给你办个户头,把你爷折子上的钱取出来存新户头去。我要你这么做不是觊觎你爷折子上的钱。 这个钱,是你爷留给你的,你自己攒着,我跟你叔都不会动。换户头主要是为了方便以后这笔钱好存取。按理说,你爷去世以后,他的身份早就应该被注销的。 以后银行储蓄制度会有变化,不是本人的账户,你就是拿着存折去银行,银行柜台也不会把钱给你取出来。等你长大有了自己银行账户后,咱们再把这笔钱转到你的账户里去。” 青子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他知道婶儿是为了他好。 桑丽丽急切的附和:“对对对,青子,赶在你爷被销户前赶紧把钱取出来存到新折子里。我听过这个事,人死了以后户头上的钱难取的很。” “是的。”郭小军说,“我们村就有这么个事,一个老爷子去世,子女想把他存银行的钱取出来,银行那边说非得老爷子本人出面才能把钱给他们。人都死嘞咋出面哩?银行给没给我不知道,反正这事闹了挺长时间。好像还上报纸嘞。” 桑丽丽指着桑平,“青子小孩儿就算嘞,该你这个当叔的操心的事你是一点儿也不上心。” 桑平不以为意:“跟你三嫂说的那样,明儿给青子弄个新折子不就完事嘞么。” 桑丽丽没好气:“要不是三嫂提起来,咱爹的钱搁老折子里怕是要沤烂完嘞。” 余笙希望这件事不要向重生前那样的轨迹发展,于是忍不住道:“本来这件事,我不该插那么多嘴的…” 桑丽丽:“三嫂,有啥你只管说。” 余笙:“咱爹退休金这个事,不管咋样,谁都不要恼火。尤其是你丽丽——” 桑丽丽愣了一下。她总感觉三嫂好像知道点啥内幕。 余笙语重心长:“你现在身子最要紧,别动不动一有情绪就上头。你生气上火骂人两句掐人两下,伤害了别人的同时其实你自身也受到了伤害。明儿我带你去孔先生那儿再看看。” 桑丽丽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答应下来,之后就被三哥赶去灶房做晚饭。 灶房里。 她刚把火生好,就见三哥沉着脸进来了。 桑平闷声说:“你三嫂应该是想到嘞…” 桑丽丽不解:“我三嫂想到啥嘞?” 桑平:“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二哥在咱爹走之后去北疆接班,他跟咱说好的会把咱爹的死亡证明带到工作单位。我估计他没有。咱爹去世后退休金照发,应该是他弄走嘞…” 桑丽丽登时恼火,脸上瞬间爬满怒气。她恨恨的将烧火棍甩地上,风风火火就要往外走。 “我找他去!” “找找找,你以为找朋友那么简单啊。”桑平皱眉,一个眼神就让老幺妹的脚步停在那里。“你三嫂刚说的啥你这么快就忘了是吧。你知道从咱这儿坐车到北疆得多少天吗?” 桑丽丽愤然道:“我哪怕坐车坐一年,我也找他去!我咋也得把钱给青子和云妮儿要回来!那钱该是他俩的!” 桑平不耐烦看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你省省吧。照顾着你自己就行嘞,青子跟云妮儿有我跟你三嫂呢,他兄妹俩的事跟你没啥关系。你一个嫁出去的人嘞,别操心这个家里那么多事。我跟你说咱爹退休金的这个事吧,主要是考虑到咱爹这个遗产吧,你也有资格…” 说到最后,桑平有些不好开口了。 桑丽丽知道他想表示啥。 她郑重向三哥声明:“三哥,你不用说嘞。我从来没惦记过咱爹的退休金。咱爹把钱留给青子嘞,那这钱就是他和云妮儿的。我就是可怜他们啊…” 桑丽丽哽咽住,两眼一红溢出热泪。她原地坐下,泣不成声。 “你给我起来。”桑平把她捞起来,“他俩哪可怜了,搁你三嫂跟前好吃好喝的。你就别搁那儿瞎咧咧了。” 桑丽丽一旦情绪上来,不好好的宣泄一下就很难平复。桑平拖着她,把她放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 “好好哭去,别耽误我给你三嫂做饭。” 第69章 青子的哭诉 凌晨。 堂屋里窸窸窣窣。好像是有人开了堂屋的门出去了。但是余笙没有听到脚步声。 她感觉有异常,于是起身下床,到堂屋门口时看到桑青背了个行囊往院门口去。 “青子。”余笙喊住他,“你往哪儿去啊?” 桑青说:“婶儿,清早外头凉,你赶紧回去睡。我出去几天就回来。” 余笙一怔,很快回过神来,“青子,你该不会是要去找你二叔吧。” 桑青紧抿双唇,似在竭力克制汹涌而来的情绪。两秒后,他爆发道: “他不是我叔!我就一个叔一个婶儿!我就是要找他们家去问问,他害得我家支离破碎,他咋还有脸贪污我爷留给我跟云妮儿的钱!” 余笙走近,“你知道你二叔家搁哪儿吗?” “我不知道。”桑青恨恨说,“但是我知道我爷单位的地址,他接我爷的班,应该就在那个地方。我去他工作单位等着他,我就不信蹲不到他!” 余笙问:“那你不打算考试啦?” “婶儿,我昨天晚上躺那儿都想好嘞,小学毕业考六月份才开始,这还有一个月嘞。我去北疆一趟,肯定能赶在考试之前回来。” 桑青想了一晚上,这才打定了主意。 昨天下午,桑丽丽哭着抱着他和云妮儿嚎了老半天不住嘴也不松手。云妮儿还小不懂小姑为啥那么难过。但桑青心智早熟也继承了老爷子的聪明劲儿,已经能够明辨事理了。 桑青要去找他二叔对质。余笙自然是不放心他一个孩子远去北疆的。 “青子,婶儿知道你心里主意大。但是婶儿不赞成你这样做。”余笙温和的劝他,“如果是为了你爷的退休金,婶儿让你叔想办法把这个钱从你二叔那儿帮你要回来。如果是因为你觉得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难受,那你跟婶儿说哪不好…” “我没有!”桑青极力澄清,“婶儿,我不是因为搁你跟叔跟前难受。我没有觉得你跟叔哪不好,我就是…就是…” 不知不觉,余笙已经挡在院门口,阻断了他决定要走的那条路,一声不响的站那里耐心的听他说: “我就是恨!”桑青卸下行囊重重的摔地上,又泄愤似的往上面踩了几脚。“我恨桑建邦!” 青子悲痛至极,愤恨至极。 余笙任由他将这些情绪发泄出来。 “婶儿,你不知道,桑建邦他不是人!本来应该是我爸接爷的班去北疆,但是我爷工作的那个单位是国企特别重视计划生育。桑建邦为了争这个接班的机会,给我爷的工作单位打电话把我爸告嘞。 我妈那时候怀了六个月的身子,她为了让我爸顺利接班,去医院把小孩儿打掉嘞。是个小弟弟啊!桑建邦还是偷偷的拿着证明把接班的机会抢走嘞!我妈恨他恨得连这个家都不要嘞,也不要我和云妮儿嘞…呜呜…” 桑青痛恨不已,哭成了泪人。 余笙心中触动,早已泪水涟涟。她轻轻拍着桑青耸动不止的肩膀,难过的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屋里传来桑丽丽的啜泣声。 桑平带了件衣裳出来给余笙披上,往堂屋方向推了一下青子,略微不悦道:“你看你把你婶儿跟你小姑弄难过的。你就是找到桑建邦,你妈肚子里的小弟弟也回不来,你妈也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家里。你跟云妮儿这些年吃的苦,桑建邦也不会补偿给你们。你去了只会耽误你自己的事。 你知道从咱这儿坐车到北疆,起码要一个礼拜。有那时间你还不如多复习几页课本上的知识嘞。白里我还要带你去银行给你重新开个户。你这一走,你婶儿担心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要是闹出个啥毛病,我跟你说等你回来,我连这个家的门都不让你进!” “呜呜呜——”青子伏在叔身上大哭。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桑平嘴上嫌弃,还是把他当三岁小孩儿一样抱怀里安慰。 余笙拾起行囊,直起腰来轻轻推着叔侄俩往屋里走。 桑平把青子送回西屋,站屋门口对坐在床边抽抽搭搭的青子说:“你要是真想报复桑建邦,最残忍的方式就是过的比他好,好到让他眼红嫉妒让他心里刺挠!没本事的人才会为了俩钱儿找到人家门上算账。” 余笙把行囊拍打干净,将青子塞里头的衣服都拿出来叠好放回到衣柜里。 桑丽丽坐隔壁床上抱着熟睡的云妮儿泪流不止。 郭小军沉默的拍着青子颤动不停的后背。 吃了早饭,等天大亮,余笙带着桑丽丽去医馆找孔先生。 孔先生的手搭在桑丽丽的脉搏上,一搭就是十多分钟。 余笙倒是耐心,桑丽丽却坐不住了。 “老先生,咋样啊,你别是眯着眼睡着了吧!” 孔先生收回了手,“从现在开始,你可要注意嘞,不要剧烈运动,不要随便吃药。过个十天半个月再过来给我把一回脉看看咋样。” 桑丽丽问:“那我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有轻微的滑相。”孔先生下了诊断,“大概一两周吧。太早嘞,没经验的中医还掐不准呢。亏得我行医多年…” “哎呀!”余笙高兴极了,抱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小姑子庆贺,“丽丽,你有啦!” 桑丽丽目瞪口呆,过了好大一会儿嘴角才向两边咧开,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桑丽丽整个人轻飘飘的,“三嫂,我不是在做梦吧?” “小军——”余笙去医馆门口把带着几个小孩儿玩的郭小军喊进来,“你嫂子有嘞!” “真的啊!”郭小军兴奋起来,“哎呀呀,我妈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这事儿给盼来嘞!我这就往家里打电话——” 郭小军一个电话打到下榆村的村长家去,请托村长把家里的老娘喊来等电话,挂了电话等了一会儿他又打过去,一听接电话的人是他老娘,马上迫不及待的把嫂子怀孕的好消息通知到位。 郭家的老娘丁氏撂下电话,带着大儿子和老伴儿马不停蹄赶到这边来找她的大儿媳妇儿,从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嘴就没有合拢过。 第70章 我迟早找你们要回来 桑丽丽现在可是郭家名副其实的大宝贝了。她走哪儿,她婆子跟哪儿,生怕她搁哪儿跌了磕了碰了撞了。 有婆婆照顾的感觉真好。 余笙说:“丽丽,你别瞎悠嘞,快过来坐。你看你把阿姨紧张的。” 丁氏跟嬷嬷扶老佛爷那样,两只手抬着儿媳的一条胳膊坐过来。 郭正军憨头憨脑的坐媳妇儿边上傻呵呵的笑。郭家的老大比老二还老实,整个就是一闷葫芦,越是他这样的人越是容易被桑丽丽这样性格活脱的女子吸引住。 郭老头倒是见着谁都能撇上两句话,看得出来他也为儿媳肚子里的小生命而感到高兴。 丁氏轻轻拍了一下儿媳的腿,“丽丽,还搁你三哥三嫂那儿住呗?要不咱回去吧。娘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啥,娘给你做啥。” “噫!”郭老头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好不容易忌了嘴才有的,还想吃啥做啥嘞。你这老婆子真是的!” 丁氏隔空打了他一下。 桑丽丽拉着丁氏的手,“妈,我看你上回给我三嫂腌的那梅肉挺不错的,我咋就突然馋那个味儿嘞。” 丁氏高兴的说:“回去就给你弄!” 余笙嘱咐道:“想吃酸的,尝几口就行,可别多吃。多吃就跟老大姐家的富贵一样生病住院。你也是快当娘的人了,别动不动就跟小孩儿一样发脾气,一不高兴就往地上坐。你现在也有了身子,就别来回跑嘞老老实实搁家养着吧。” 桑丽丽再想往外跑,丁氏都不会乐意。 桑丽丽直言道:“那三嫂,我想找你说话咋弄哩。” “以后有的是机会。”余笙说,“要不你先跟叔叔阿姨回去吧。外头风大,咱也没有多带件衣裳出来。” 郭正军憨憨的问:“丽丽,你冷不冷?” 桑丽丽一巴掌打过去嗔恼道: “我不冷你就不会脱给我穿啊。要是换做我三哥,不用谁提醒他就把衣裳拿给我三嫂嘞。”看他真脱外褂,桑丽丽白了他一眼,“我不冷!” “哦。” 看郭正军又把衣裳穿回去,桑丽丽又翻了他一眼,“我说我不冷,又没叫你别脱。你这个人在恁死脑筋哩。” “哦。”郭正军没有一点不耐烦,还喜滋滋的。 边上的人都看笑了。 看他又开始脱衣裳,桑丽丽三两下帮他穿回去,“行嘞行嘞,我不冷,你别脱嘞。等我三哥回来,我问清楚青子他爷的事,咱就回去。” 与此同时—— 城里,银行。 桑平领着桑青在银行柜台前排队办业务。 看叔拿的是婶儿的身份证,青子不禁问:“叔,你拿婶儿的身份证弄啥?” “给你开个新户头啊。用你婶儿的身份证开。”桑平手指在身份证的照片上轻轻摩挲,又爱惜的擦去上面的指纹印。 身份证照上的脸孔要比余笙现在稚嫩一些,十六七岁正是和桑平初见时的模样。 桑青纳闷道:“婶儿不是说用你的身份开户么?” 桑平:“我现在就一个对公的户头,没有私人户头。你婶儿去年嫁过来,我就把我私人户头上的钱全转你婶儿的户头上去嘞。” 桑青小声嘟囔说:“你还真不怕我婶儿卷款跑路。我婶儿要是跑了,那你不成穷光蛋了么…” “你婶儿亲我亲的很,上赶着要嫁给我,她才舍不得离开我哩!”说这句话的时候,桑平脸上是得意的心里是美的。 桑青无情的吐槽:“也不知道谁舍不得离开谁,也不知道谁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大老远跑去另一个城市死乞白赖的把婶儿迎回来的!” “嘴给我闭上!”桑平凶了他一句。 桑青小声在肚子里嘀咕:这种事有啥敢做不敢当的。 银行这边,柜员听说他们要把死人户头上的钱取出来,一开始还不给办理,后来听说要把老户头上的钱转到新开的户头上去,这才免了一些麻烦程序。 新存折到手。桑平还没把它捂热,转手就交给了青子。 桑青一开始没接。 “这个你还藏好。” “要不你拿回去给婶儿吧。” 桑平强塞到他手里,“我们才不稀罕你的哩。这是你爷留给你和云妮儿的。你攒好,别乱花。” “怕我乱花。”桑青又嘟囔起来,“我婶儿乱花钱的时候你咋不说呀。” 桑平虎着脸,“你婶儿花你们身上的钱,我迟早找你们要回来。” 桑青知道叔是在跟他开玩笑。 从银行出来,桑平就去给老爷子以前的工作单位打电话确认了退休金的事。 果真跟他料想的一样,老二哥一开始就没有把老爷子的死亡证明报上去。 桑平带青子径直去了工地,一看老幺妹婆家的人都在,一时半会儿没弄明白眼下啥情况,直到余笙附在他耳朵边上悄悄把桑丽丽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他—— “这下消停了吧。”桑平笑着调侃老幺妹,“看你还乱跑呗。你就是想跑,看正军和你婆子还放你出来呗。” “事都办了吧。”桑丽丽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咱爹那个事咋回事?” 桑平在心里叹息,“你确定你要听?” 桑丽丽斩钉截铁:“我要听。” “那咱先说好,都不要生气啊。”桑平坐那儿耐心的跟他们讲起他从桑家老爷子工作单位打听到的一些事。“跟我想的一样,二哥没有把咱爹的死亡证明报上去。他还拿着咱爹的身份证另外开了个新户头,把这几年咱爹的退休金悄悄的转过去嘞。” 听到这,桑丽丽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桑平继续说:“小半年前,桑建邦搁他们工作单位打架闹事,被他们段上停薪留职,还蹲了几个月监狱,就一直没有去领咱爹的退休金。段上就把退休金按原地址给寄过来嘞。现在段上已经从我这儿知道他冒领咱爹退休金的事,把他革职查办肯定是少不了的。” 桑丽丽狠狠说:“他活该!千方百计接了咱爹的班,他还不好好干。被开除,他真是活该!” “说好的不生气。”丁氏拍着她压在膝上的拳头发自肺腑道,“丽丽,今儿当你哥嫂的面,我这个老婆子想说几句。你别怪为娘的势利眼。亲家公家婆走的早,亲家关系还在。但是这个亲家,我只认你三哥你三嫂还有家里的几个孩儿。其他谁来我都不认!” “妈!”桑丽丽明白丁氏不希望她掺和老二哥的事,心中却仍是感到愤愤不平,“我二哥吞的那些钱,都是青子和云妮儿的啊!” “桑建邦冒领的那些也不算是青子和云妮儿的钱,他们工作单位肯定会找他追讨回来。他要不还上去,单位会把他告到法院去,以后永不录用他,也不会录用他的子女。”桑平说的这些基本上都是老爷子工作单位的负责人说的原话,“那可是国企单位。他敢钻这个空子,就等着吃官司吧。” 是这个结果的话,那不管是桑丽丽还是桑青,长途跋涉去找桑建邦对质,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意义了。 余笙松了口气。 第71章 脸上的小肥肉软嘟嘟的 好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婶儿和小姑俩人身上都有了好消息,青子之前因为二叔而产生的不快一扫而光。他也想开了,认为叔说得对——桑建邦冒领的那部分退休金,本就不属于桑建邦,但也不属于他和云妮儿。他要是因为这个跟桑建邦较真儿,那真是浪费时间浪费感情,也显得很不懂事。 自从上回搁婶子跟前发泄了一通情绪之后,桑青之后每天的心情都格外好,从他朗诵课文那极富感情的声音里就能听得出来。心里不痛快时发泄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余笙又从空间摘了一篮草莓,突然怀念起信息化时代。没有电话和手机,想联系谁都不方便。 她心里正念叨着呢,院墙外头便响起桑丽丽的声音: “三嫂,我带我婆子来跟你撇话来嘞!” 郭小军骑着三轮车,带着桑丽丽和丁氏来了,还载来一堆丰盛的食材。 青子和云妮儿跑去开门。 余笙跟在他们后面,“我还以为你这阵子不会来呢。” 丁氏说:“我清早起来就说给她煲汤喝,她搁我跟前念着你要我多煲点汤打包好叫小军给你送来。” 余笙哭笑不得:“丽丽,你真是不嫌麻烦呀。” 丁氏宠溺的笑道:“我也这样说她,与其那样麻烦,还不如带着东西到这儿来做好。她惦记的三嫂喝到汤嘞,她心里也高兴嘞。” “丽丽真是寻到了好婆家。”余笙说,“你一个高兴,全家跟着都高兴。” 郭小军看到院子里那篮草莓,“笙嫂子,又买草莓啦。今儿我出去溜达一圈,也没看到卖草莓的…” 余笙:“以后想吃草莓,就到这儿来拿。我刚刚还在想咋样把你叫过来带些草莓回去,想着想着就把你们给想来了。” 桑丽丽高兴道:“这说明咱俩有心灵感应。” “你们说话,我去煲汤。”丁氏把食材带去井边处理,把郭小军赶去灶房里烧火。 桑丽丽坐那儿就往嘴里塞草莓,一边吃一边说:“今儿我还说咱两家要是都装电话就好嘞。” 余笙玩笑道:“那一个月有多少话费都不够你讲的。” 丁氏附和道:“我跟正军也这样讲她。” 余笙:“叔跟正军咋没来?” “都搁家穿网兜呢。”桑丽丽说,“这不是天见热么,网兜的需求大嘞,厂里为鼓励下面的人多穿点网兜给涨了价。三嫂,我觉得跟你说的不一样,网兜还是挺有市场的。” 余笙:“恐怕过一阵,你就不会说这个话嘞。网兜的成本太高嘞,被低成本的包装取代是迟早的事。趁着光景好的时候能多赚点就多赚点吧。” 桑丽丽把板凳搬过去挨着余笙坐,看着三嫂隆起的小腹笑着问:“三嫂,你肚子里这个,名儿想好没?” 余笙:“早就想好啦。” 桑丽丽:“叫啥?” “桑步。小步。”余笙说出儿子的大名和乳名。 桑步,散步… 桑丽丽品味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三嫂,你不是上过大学么。我咋觉得这个名儿没有一点儿文化味儿啊。” 言下之意,桑步这个名字取得没有显出三嫂的文化水平。 余笙有些哭笑不得。 “小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婶儿起的这个名字可大有名堂哩。”桑青领着云妮儿坐过来,“桑平,桑步,桑青,桑云,合起来就是——平、步、青、云。” 桑丽丽后知后觉,“哎哟,还真的是,就差一个小步嘞!还是三嫂厉害啊。” 余笙谦虚说:“我也没有起备用的名儿,觉得差这一个字就齐活了,干脆就直接用上吧。” “三嫂,那回头你也帮我肚子里这个取几个名儿呗。”桑丽丽讨好道。 余笙受宠若惊:“那回头我帮你们参谋参谋。” “平步青云…”云妮儿有些不乐意的说,“为啥我搁最后头?我想搁我哥前面。” “那你去问创造这个成语的人为啥把你搁最后头。还想跑我前面去,美得你!”青子扯着云妮儿的脸皮儿,“你看婶儿把你养的好的,你还有啥不满足丹丹。你刚被接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肉揪都揪不起来。你看看现在,这才多长时间,身上就长了这么些肉。” 云妮儿张牙舞爪抗议道:“我不管,我就要搁你前头!我就要平步云青!” “还平步云青,你出去说看人家笑话你不。”桑青揪着她的小辫子。 看老大哥家的这俩小孩儿搁余笙跟前长得这么好,桑丽丽心中倍感欣慰,也自叹不如。她就是有勇气把俩小孩儿带身边养,也不见得会像三嫂那样把俩孩儿教得那么好。 桑丽丽捏着云妮儿脸上的婴儿肥,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桑青,“还真的是。云妮儿脸上的小肥肉软嘟嘟的。以前她这块捏住都是骨头。” “那,一天到晚能吃的很。”桑青说,“哪天有收小孩儿的,把她论斤卖了!” 云妮儿冲他皱了一下鼻子,“要卖也是卖你!你比我高比我重,比我值钱!” 桑青得意洋洋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儿嘞。人家收小孩儿的专门收你这么大的小孩儿。” 余笙坐到井边去给丁氏搭把手择菜。她怕桑丽丽会跟她重生前一样保不住这头一胎,忍不住提点了丁氏几句:“姨,你可不能再这样惯着丽丽嘞。不能由着她在外面到处跑。现在跟以前情况不一样嘞。” “我也这样想的啊。”丁氏无奈说,“我这不是怕她不高兴么。她啥脾气,你也知道,风风火火的,想一出是一出。” “她跟我们家老大姐不一样,丽丽能听进去好话。”余笙说,“好好跟她说,她会听的。” 丁氏默默记下。 往灶房瞅一眼正烧锅的郭小军,又看一眼正跟青子和云妮儿玩拍手游戏的桑丽丽,丁氏挪到余笙跟前,压低声音:“亲家的,我今儿跟过来,主要也是想说个事儿——你那天搁十字路口说的那个包装取代啥的事,我心里就不踏实。我刚又听你跟丽丽提了两嘴,我这里心里更打鼓嘞。 正军那个网兜厂的厂长吧,那天说涨价的事,我还挺高兴的。回头想想你说的那些话吧,我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往年穿网兜从来都是只降不涨,涨价还是头一回。我总觉得那个厂长在打啥鬼主意,反正我是不信任。” 余笙郑重的问:“那这些话你跟正军说了没?” “说了啊。”丁氏愁怨道,“正军老实,对那个厂长信服的很,还怪我想多嘞。今儿我把正军跟那厂子签的合同给带来嘞,你文化高,帮瞧瞧合同里有没有鬼。” 第72章 不想做他羽翼下的依人小鸟 丁氏腾不出来手,央桑丽丽去把包里的雇佣合同拿来给余笙。 合同是手写的,就一张纸,比租房合同还简单。甲方是网兜厂,乙方是郭正军。合同下方的署名,甲方处盖了一枚圆形的大红公章,没有私印。乙方处有郭正军的亲笔签名和手印。 合同里很多条文含糊不清,唯一清晰的就是网兜厂和郭正军之间是雇佣关系,比单位出具的工作证明还要简单。 “这个合同…也太任性了。”余笙想不到哪个词能更贴近的形容这份合同。“正规的雇佣合同都明示有法律条款,这上面一条条款都没有。上面的内容看上去就跟随意写的一样,没有正规的感觉,没有说明雇佣的期限,也没有特别标注报酬支付方式。” 桑丽丽不安起来:“那问题大不大?” “不好说。”余笙道,“不出事还好。” 丁氏:“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事。我们村好几家都是这样的手写合同。” “普遍都是这样的话…那就看甲方人品咋样了。合同上的条文坑坑洞洞太多嘞,但是那个厂长只要人好不坑,那一切都好说。”余笙将合同翻来覆去又仔细看了一眼,这回她看的不是合同里的内容,而是用作手写合同的信纸。这信纸微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迹也不难看出褪色的痕迹,而且折叠过的地方都有些糟烂。“这合同应该是老早以前写的吧。可以的话,最好还是拿回去让甲方更新一下。” 丁氏说:“那如果出事,我们管拿这个合同告厂子呗?” 桑丽丽瞠目结舌。从丁氏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来,她这个婆子比她厉害。打官司啥的,她都不敢想。 余笙:“手写合同也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姨,这个合同你还拿好。这纸都快烂了。我去找个透明的袋子把它整张摊开封里头。” 她用透明胶带把那份手写合同封存在两张塑料书皮纸内。 桑丽丽代丁氏收好手写合同,心里有犯嘀咕,觉得婆子因为合同这个事紧张过度了。毕竟每家的合同都是这样的,而且那个网兜厂开了好几年,从来没有拖欠过农民工一分钱,感觉那个厂长是个实诚人没有城府… 桑丽丽忽问:“三嫂,三哥跟他手底下的人有没有这样的合同?” 余笙微怔,“你倒提醒我了。等他晚上回来问问。” 她从来没操心过这些事,也没见桑平整理过类似的文件。 桑丽丽:“三哥中午回来。我们仨打工地那头来的,专门给三哥打了声招呼叫他中午回来吃饭。” 桑平赶在中饭前就回来了。 说起合同的事,他就跟听到谁在讲玩笑话一样笑道:“我那砖厂就没有雇佣合同,整这些东西麻烦的很,我就没弄。谁想干就接着干,不想干就卷铺盖走。我只要不短他们工资就行嘞。” 余笙知道—— 桑平很有商业头脑,就是细枝末节的地方处理的不够好,虽然生意蒸蒸日上但也难免经历风浪。 就好比说他现在经营的这个砖厂,之后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遇到障碍,但都不足以挡住他和他兄弟前进的脚步。只是在这个有苦同担的过程中没有她的位置。尤其是在九八年的时候,砖厂被相关部门关停。桑平奔走了大半年才又把砖厂重新开起来。可就是在这段空窗期,出现了多家竞争对手。 余笙这一世并不想再体会重生前的这种遗憾。她想成为这个男人背后的女人,而不是他羽翼下的依人小鸟。 “你那砖厂经营了几年,也算是正规的用人单位了,合同这块一定是要搞好的。这对单位好,对工人也好。”余笙不光是嘴上说说而已,“等空了我看看到哪儿能请个律师给起草两份份合同模板,长期工和短期工都要有合同。” “你咋突然操心起这些事嘞?”桑平虽然觉得奇怪,但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余笙说:“这不是丁姨拿着网兜厂跟正军签的合同过来让我掌了一眼么。丽丽又说起你这边的,我才想到这回事。现在把这些东西都搞好能省去以后不少麻烦。” 桑平捏住她的手,暖暖一笑轻声说:“这些事不用你操心的。” 要不是身上脏,他就抱住这个小女人了。 余笙嗔道:“我不操心,你也不操心,等到出了事你就知道难受了。” 桑平有些不以为然:“这几年不都没出事么。” “你这是侥幸心理。”余笙板正脸郑重道,“那以后到哪儿找工作都得带着这种契约意识。为了防止上当受骗,以后职工的合同意识会越来越强。谁愿意不签合同就跟老板干?万一干完拿不到工资咋办?有了合同,劳动人民的权益就有了法律保障。他们在干活的时候不会三心二意想这些事情。” 桑平仍带着侥幸心理说:“那向阳他们几个跟我干,都没有合同,干起活来都挺积极的。” 余笙:“他们肯吃苦耐劳,跟你时间长信任你。但是没有保障,长此下去,你也留不住他们。” 桑平妥协:“那行吧,就按你的意思来。我也打听打听哪能找到律师。” “这个我来。”余笙说,“你在前头冲锋陷阵,我在后方做好你的强力后盾。” 心中涌出了一股暖流之后又袭上一阵强烈的安全感,桑平脸上的笑容大大加深。 桑丽丽猛往嘴里塞草莓。比起哥嫂俩撒的狗粮,她更愿意吃甜甜的草莓。 丁氏端着汤盆上桌,看篮里的草莓少了一圈,不禁对坐在草莓篮跟前的桑丽丽喝了两句:“丽丽,我看你光吃草莓就吃饱了吧。别吃嘞,停会儿吃饭哩!” 桑丽丽拍拍手羞窘一笑。 桑平对丁氏笑道:“姨,以后丽丽再想往外头跑,你只管拿锁上住门,把她关屋里!” 桑丽丽娇横道:“不让我出来,我翻窗,我爬墙!” 桑平指了一下她的肚子,“你要是不怕摔出事,你只管翻只管爬。” 桑丽丽皱鼻子哼了一声,“不跟你一般见识!” 第73章 不喜欢被落下的感觉 趁着天气好,余笙计划带着青子和云妮儿往县城去。青子去隔壁院借三轮车时还把顺子叫上。 顺子跟他打商量:“你骑三轮车带你婶儿和云妮儿。我骑你车子。” 青子轻轻翻白眼,“咱俩换着骑不行啊。” “行啊!”顺子高兴的应下。 “那你先骑三轮车带她们。骑稳当点,要是颠的我婶儿不得劲——”青子威胁他,“我半路撂下你。” “看你厉害的。”顺子把家里的三轮车从院里推出去,跟着青子往隔壁接余笙和云妮儿。 以免夜长梦多,余笙想着尽快把砖厂与工人的劳动合同这个事办下来。但是在这地方,不好找律师。最便捷且有保障的方法就是去县城法院走一趟,通过法院的关系联系到律师事务所。 机智如她。 “调个头,咱从河堤走。”余笙选择这条路线,就是为了避免和工地上的人打照面。她并没有把今儿的行程告诉桑平。 桑平要是知道她出门,不一定高兴,说不定还会大张旗鼓的开辆车来与她同行,又耽误了他的事。再说了,那机动车的油箱里烧的都是钱啊。 法院那边接受了她的咨询,给她介绍了一位姓乔的律师。也算她运气好,她来法院的时候,乔律师就在这里处理一宗劳动纠纷案。 乔律师现场给她起草了三种合同,一种长期工合同,一种短期工合同,还有一种试用期合同,可谓是面面俱到。这三种都是常用的合同模板。 余笙给乔律师支付了一定的咨询费和劳务费。 见她出手慷慨又是个孕妇,乔律师托了关系把这三种合同每式都打印了六十份,又从余笙那儿收了一部分打印费。 留下了乔律师的联系方式,余笙又带着仨小孩儿去了税局一趟。 中午,余笙带小孩下馆子解决了吃饭问题,又带他们去公园玩了一下,直到下午才打道回府。 桑平回的比他们早,拿钥匙开门进了院,去灶房转了一圈一看锅灶都是冷的没有一点烟火气,就知道媳妇儿和家里俩孩儿一天没搁家,登时就黑下了脸。 回来后一看院门是开的,余笙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没有立马进去,在院门口小心翼翼的探了一下脑袋,看桑平黑着脸坐井边择菜,悻悻然笑起来。 桑平把摘了一半的春芹摔盆里,开始兴师问罪:“还知道回来!看看几点嘞!” 余笙向身后招了招手。 桑青和顺子把三轮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怪沉的。”青子说,“比我书包都重。” 桑平问:“那弄回来的啥?” 余笙言简意赅:“合同啊。” “婶儿,你说的也太轻描淡写嘞。”桑青浓墨重彩得对桑平说,“叔,这合同是婶儿请的专门的律师打出来的!” 桑平一怔,“这么快。” 他起身俩手往裤腿上蹭了几下。他的手不干净,裤腿更不干净。 拿了一份合同时,还在上面弄出了几枚手指印。他翻看合同时不禁露出笑容。 “还怪正规的。”他突然想起刚刚还在因为余笙出门的事生气,下一秒又板起脸来再次发作道,“你出去办这事,咋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哩!” 余笙微愠:“你再说我没有打招呼!丽丽跟她婆婆在的时候,我没跟你打招呼吗?” 桑平的声音软下来,“你跟我说,咱俩一路去办呀。” “有要你跟我一路的时候。”余笙嗔道。 桑平彻底融化,笑问道:“你搁哪儿找的律师?我都还没想到往哪儿打听呢。” 余笙:“今儿我去法院,人家给介绍的。当时正好有个律师搁那儿处理劳动纠纷案,下庭之后就跟我碰见嘞。他挺负责任的,还说要是用人单位都有像我这样的觉悟,那这世上的劳动纠纷能少几番。” “妥嘞。”桑平心中莫名踏实许多,“明儿我就把合同带砖厂去让他们签。” 余笙:“这回咱俩要一路。” 桑平不乐意带她跑那么远的路,“你去弄啥。开车要半个多小时,路上还颠得跟啥一样。” “那你不会开稳当点啊。”余笙道,“你把合同拿给工人签,他们对合同上的条文肯定有问题,到时候你跟他们解释不通,人家还以为你骗他们签卖身契呢。” “都是你有理。”桑平笑说。这算是答应了。 云妮儿捞住桑平,迫不及待的和他分享:“叔,婶儿带我们去公园嘞,公园里面有猴儿。” 桑平点了一下她的小脑瓜,“我看你就是个猴儿。你是小猴儿,你哥是大猴儿。” “嘻嘻。” 云妮儿跑去屋里拿出小画本和蜡笔,把高兴的一天用色彩记录下来。 桑平开始安排:“青子,明儿你和云妮儿搁家。我带你婶儿去砖厂一趟。” 桑青不喜欢被落下的感觉,“你把我跟云妮儿带上不成啊?” 桑平:“今儿我要向阳把车子开走嘞。明儿我骑车带你婶儿过去。” 桑青:“我也管骑车带云妮儿啊。” 桑平:“那你半路别喊累。你要是累得搁路边歇,我可不等你。” “那你也要太小看我嘞,今儿我骑车带我婶儿和云妮儿走了一天。”桑青弓起手臂表示自己很健壮。 桑平把他赶去择菜。他去屋里拿了软垫子叠得跟自行车后座一样大小,整齐得绑在了后座上。 绑好垫子后,他把余笙喊来,抱她坐上去。 “咋样?硌不硌?硌得慌的话,我在垫一层。” 男人一手扶着车座一手抓着车后座,稳住了车子的同时也把余笙圈到了车后座上。她想跳下去都没地方落脚。 余笙嗔道:“我没有那么娇气。” “那路上是真的颠,有个东西垫住好些。”桑平把她抱下来,“那边的路没修,坑坑洼洼的。有车我也不敢开车带你过去。大车走那一段路摇晃得厉害。自行车慢是慢些,走边上正好。” 余笙:“你那砖厂,我还没去过呢。” 桑平:“这不就准备带你去参观参观么。” 这是实话。重生前,桑平都没有带她去过砖厂。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头一次。余笙能够感觉到,这一世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往好的方向。 第74章 去砖厂和工人们签合同 桑平说到做到,第二天提前下工,带余笙去砖厂。 桑青带着云妮儿搁后头跟了一路。云妮儿坐后头,小手在青子背上又捶又打的,埋怨了哥哥一路。 “我都快被你颠散架嘞!你看叔搁边上骑得多稳!” 青子说:“叔是老司机。我刚学会骑车,你要不怕我拐沟里那我也带你走边上。” 他转动车把,往路边骑去。 云妮儿整个人跟着车子晃了好几下,她连忙又捏起拳头捶他后背。 “吓人的,别往边上去嘞!”云妮儿怕摔沟里,“你还是颠着我吧。” 一条土路通南北,两边都是庄稼地。 渐渐远离了村落和人烟,深入了郊外的田地。青黄交接的麦子随风海浪般洋洋洒洒,能让人的心情变得格外宁静。 余笙被周围的风景吸引,“这边的环境还挺好的。” 桑平的声音传来:“你要是喜欢,我管把你空间也打造成这样的。” 余笙往前倾身,往男人伟岸的后背靠上去,几乎将半身的重量都交付上去。 桑平却急了,“你手搂住我的腰就行嘞,别往我身上靠。我身上脏啊,从工地上下来都没来得及换洗。” 余笙仍靠在他背上,嗔道:“我啥时候嫌弃过你。” 桑平一手掌着车把,腾出另一只手来握住了紧在他前腰上的那只手。 “以后你想出去,一定要跟我提前打招呼。不然我不知道你去哪儿,我心里慌得很。”桑平忍不住吐露心声,“我跟你一趟,我还放心些。你让几个小孩儿带着你到处跑,他们能管啥用。” 余笙:“他们管让我高兴。” 桑平有些怨念:“那我搁你跟前,你不高兴啊。” “也高兴啊。”余笙捏了一下他的手指,“但是,两种高兴是不一样的。” 此刻,桑平心里满满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洋溢出来。 桑平开办的砖厂地处一片荒芜的开阔之地周边是矿山。隔壁是一座小型的水泥制品厂。这水泥厂是桑平从上一个老板手上接下来的。其实他承包水泥厂在先,开办砖厂在后。两个厂子合并在一起叫永恒水泥砖厂。 砖厂里有一座砖房,供这里的工人平时吃住。 厂子里的工人加起来有二十多名,有一多半都是短期的农民工,到了收麦的时候就拿上工资走人了。 到了砖厂,桑平将工人全部集合。 在老板带着老板娘回来之前,向阳那几个提前开车回来的就已经把签合同的消息传达到位了。 打过招呼之后,余笙现场给他们答疑。 向阳其实不是很明白,他拿着一份合同挤开挡在桌子跟前的同事,问坐在桌子那头的余笙:“嫂子,弄啥要签合同嘞?怪浪费纸的。我字儿写的难看的很呐。” “字儿写的难看没关系,主要是本人的亲笔签名就行。合同是保障用人单位和劳动者双方权益的最好证明。”余笙用简单易懂的话解释,“就是对你和老板都好。以后相关单位查起来,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向阳傻傻的问:“那要是被抓住咋办?” 余笙:“罚款是轻的,严重的话直接把厂子关停。” 向阳面色一惧,当即要在合同上挥笔签下自己的大名。他都不知道具体该往哪个位置上落笔,“嫂子,签这儿是呗?” 看他手指的地方,余笙哭笑不得,“那是甲方,你平哥要写的位置。你要搁这儿签。不过我建议签之前你最好再看看合同里的内容,以后不管要签啥合同,都要仔细看里面的条款内容。” 向阳一万个放心,“我相信平哥和嫂子不会骗我的。” 余笙:“你这个是长期工的合同…” 向阳:“我就是要签长期的,我要跟平哥干一辈子!” 余笙:“那我先给你按一年算。” 向阳惊恐:“咋也得七八十年吧!平哥的一辈子咋可能一年那么短!” 余笙真是被向阳身上的这股傻劲儿给逗乐了。 向阳是桑平的迷弟,铁打的那种,放在二十一世纪网络词汇盛行的时代来说,那就是无脑。 余笙:“那就先两年吧。以后条件好了,合同换新起来好说话。” 桑平在边上对向阳说:“听你嫂子的。你们归我领导,我归她领导呢。到最后你们还是得听她的。” 余笙微微侧眸嗔他一眼。 向阳高高兴兴的按余笙交代的那样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身份证号。 “嫂子,签了合同以后,那我们这些人是不是跟城里有些人一样,也算是职工啦。” 余笙说:“不管是职工、合同工还是农民工,都是广大劳动者的一部分,没有贵贱之分。” 向阳带头鼓舞士气,“嫂子说得好啊!鼓掌!” 周围响起掌声。 一个叫于进的拿着长期工的合同来咨询余笙:“老板娘,我看这长期工的合同上有一条是其他两种合同里没有的。长期工合同里提到的福利,是啥呀?” 余笙耐心的解释:“普通福利是每一位工人都有的,节假日发的礼品呀,谁过生日也会收到一份礼品。” 于进灵机一动:“那是不是说,还有一些特殊福利?” “对。”余笙道,“成为正式工以后,厂里会逐步推出全勤奖和奖金,厂子里也会帮工人解决食宿的问题。以后的以后还会有医疗保险之类的福利。” 于进忙不迭又问:“那…那这奖金咋拿呀?” 余笙:“只要工作日不旷工、不迟到不早退,就可以拿全勤奖。无故缺勤扣工资,请假一定要写条子。只要负责人批了条子,就可以带薪请假。” 于进惊喜:“哇,拿这个福利也忒好嘞!” 余笙:“以后厂子走上正轨,福利会越来越多。” “签签签,我马上签。”于进提笔在长期工合同上签了名字。 余笙善意提醒:“一样的合同要签两份。有啥问题,还可以问我。” 跟工人签了合同以后,她又让桑平把之前出货进货的单据和账单都找出来收集整理好。在这之前,这些单子被东一张西一张的丢在办公的地方,有好些还被工人们当成厕纸用掉。这些人,包括桑平在内,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单子的重要性。 第75章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到了夜黑,合同还没签罢。主要是有些工人还在犹豫到底是干长期还是短期。余笙建议这一部分工人要等这一季过去返家收了麦子之后跟家里商量再做决定。 余笙第一时间整理好了已经签订完成的合同,接着就是货单。 桑平从接手厂子以来经营了三年多,然而留存的单据少得可怜。好在他还算是个细致的人,把每一笔账目用传统的方式记录在本子上。 关于桑平的生意,余笙重生前参与度少。而且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不大记得了—— 同行恶意竞争,就对桑平耍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偷了厂子的账本,撺掇相关部门来查账。由于单据不齐,又对不上账,桑平差点被相关部门吊销了营业执照。 毕竟像这样的厂子,一年的纯利润至少得有一两万。以后能赚取的利润更大。谁人不眼红?桑平这算是入行的早,有些黑心对手想后来者居上总是会不择手段。 余笙能做的不多,干不了制砖的粗活累活,只能利用自己超前的思想做好这些文职工作。 晚上留宿砖厂。 青子和云妮儿已经躺办公室那张用砖头现垒起的床上睡着了。砖厂别的不多,就砖头多。 砖床硬,上面铺了一层褥子还是睡着难受。余笙久久没能入眠。 桑平将她搂怀里,小声埋怨:“搁这儿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你说你非要受这个累来弄啥。” “这些事趁早弄妥最好。”余笙嘱咐他,“以后单据再不要丢了,跟你记得账一块都拿回来给我。这些东西存着有好处的。” “成。你说啥就是啥。”桑平话锋一转,“但是我也跟你说好,以后你往哪儿去,必须得当面跟我打招呼。再一声不吭就跟小孩儿跑出去,等回来看我咋收拾你!” 余笙轻轻拍打他一下。 “看你厉害的。”她嗔道,“那以后不管我走哪儿都要跟你报备啊?” 桑平:“你不想让我跟你一路,那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去哪儿。我一回去找不着你人,你心里慌啊。我不知道你搁哪儿干啥呢,总以为你出事儿嘞…” 急切的道出心声,他舒缓的长叹一声,声音又低又沉却很是动听。 “嗯,好。” 余笙伏在他胸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湖间泛起阵阵涟漪。是重生之前的她太迟钝了吗,竟没发觉这个男人对她说的每句话都透着浓浓的爱意,还是她早已习惯了这个男人用这样的方式爱着她…… 青子突然难受的哼哼唧唧起来。他醒来擦擦口水,把妹妹压他胸口的腿拿开。 听到他醒来的动静,余笙在黑暗中对着他那个方向说: “青子睡难受啦?” 桑青抱怨:“睡这一会儿后背疼的啊。云妮儿又把腿翘我身上,我差点儿喘不过来气儿。难受死我嘞。” 余笙也不习惯睡这么硬的床,“就云妮儿睡得香。” “那,云妮儿搁她大姑家睡那么长时间草垛嘞,她搁哪儿都能睡得着,而且是沾床就睡,一旦睡着雷打不动。”桑平笑说。“赶紧睡吧。明儿清早回去再补个觉。” 桑青忽然问:“叔,咱家那新房子啥时候能盖好,我看盖得都差不多嘞。” 桑平:“帮忙的人多,又都肯出力,房子盖起来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但是再过一个多月都忙着收麦去嘞,肯定要停段时间等收了麦以后再接着盖。要是那段时间不停,差不多能盖好,简单装修一下,你初中开学之前就管搬进去住。” “婶儿设计的房子真好看。好多人都说从外面看就像宫殿一样。”桑青已经迫不及待要住进新家了。“能把房子盖成那样,废多少砖头都值了。” 这话让余笙和桑平都哭笑不得。 那房子盖起来所需的建筑材料可不止砖头。桑平可在上头费了不少功夫,不惜成本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毕竟那房子是要自己家人住的。 房子是余笙设计的,咋样装修也是按她的意思来。桑平已经从她这儿获得了一些装修理念。 桑平吐槽青子:“你以前还嫌弃你婶儿设计的房型太夸张嘞,盖起来你倒是喜欢。啥东西都要送到你嘴里让你亲口吃到才觉得香。” 青子说:“我以前是觉得没必要盖那么好。后来婶儿跟我说,我才知道婶儿要把路边的那房子当成活广告,为的就是打响你这厂子的名气。这叫啥来着,刺激消费扩大影响对吧。以后谁家要是愿意盖房子一看咱家那小红楼盖得恁漂亮肯定会上门来打听房子是谁盖的呀,知道是你带人盖的那肯定都要找你合作。” 桑平:“学的挺快啊。” “主要是婶儿教的好。”吹了一句余笙的彩虹屁,桑青又臭屁的夸了一下自己,“我本来学东西就快。老师讲的知识我一下就能记住,要不我学习成绩咋恁好哩。”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桑平笑骂一句,听到余笙均匀的呼吸声,他压低声音说,“赶紧睡。明儿起来早点。” 第二天大清早,桑平就把余笙和俩孩儿叫起来,知道他们睡不惯这地方就早早的送他们回去。 下午,余笙去工地喊上桑平,带着清算好的账本又去了一趟税局。 从税局出来,余笙神清气爽。 回去的路上,桑平怨念道:“那么远,路又不好走的,我都不想带你出来。” 余笙嗔道:“那你要是把这些事早早办好,我不是就不用受这个累啦。还想我出来的时候跟你打招呼,还想去哪儿都要跟我一路。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你还有啥好埋怨的。” 桑平有些窘迫:“我这不是顾着你的身子么。” “我哪有那么娇气。”余笙道,“不把这些事办好,我心里不踏实。现在我身体好,心情也好。过一阵青子考试再拿奖状回来,我更高兴。” 桑平无奈:“你就别操青子那么多心。他懂事着呢,不用你天天盯着他,他就自觉学习去了。” “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余笙回想自己学生时代,“我那时候学习就是大人没搁过身边,想起来就有些难过。有大人督促,还是好的。” 第76章 陪考 媳妇儿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桑平也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就是因为父母经常缺席,他对学习总是不上进。 青子比他可怜,由于父母不在身边已经缺失了很多难以言明的东西。叔婶要是再不给他多一点关爱,这小子怕是要折腾上天。 桑平少年时期是这一带的小霸王,要是没有人摁住他,他当真要上天。 作为桑青的监护人,在他考试这天,桑平和余笙带着云妮儿去陪考。 这天来学校陪考的家长并不多。 顺子和他姐姐姚姚跟他们一道来的。 顺子背着书包来的,俩手一直紧紧的抓在书包带上,看上去很紧张。 看桑青一身轻松就带了个铅笔盒,他不由得为青子感到担心:“你咋没带书啊?你不复习啊?” 桑青指着自己的脑袋,“东西都搁这儿哩。” 他的自信成功的打击到了顺子。 看他垂头丧气,姚姚鼓励他:“搁家复习那么长时间,这一个多月姐哪回考你,你都过关嘞。姐相信你。你也要自信一些。爹娘半个月后就回来嘞,你也想拿着好成绩让他们高兴一场吧。” “嗯!”顺子点头,信心倍增。 桑平撑开遮着阳伞,把三轮车上的板凳搬下来。 “笙,坐这儿来。别光站着。” 五个多月的身孕,余笙这肚子凸得很明显了。她坐过去时嘱咐了桑青一句,“做完好好检查,别那么早交卷。” 云妮儿把水壶拿给哥哥,“好好考,别给婶儿丢人。你要是考不好,回去把课本吃了算了!” “嘿哟,你有啥资格跟我厉害。”桑青用一指禅戳她的小脑瓜,“等你上学,说不定还没我学习好嘞。” 云妮儿仰着小脸儿信誓旦旦说:“我肯定比你学习好!” 桑青:“你要是没我学习好咋办?” “我就…”云妮儿漂亮的眼睛骨碌碌一转,“我就把你跟我的课本都吃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桑青喊婶儿作证,“婶儿,云妮儿刚说的话都听见了吧。她要是做不到,我到时候把我俩的课本塞她嘴里,你可别拦着啊!” 云妮儿冲他狠劲儿皱鼻子,奶凶奶凶的像一只小老虎。 余笙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乐呵呵的瞅着他俩,看到青子的班主任邓老师过来,忙不迭起身向老师问好。 邓老师在外面集合了学生,点了名后领他们去考场安排座位,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扫视全场,目光落到身姿挺拔的桑青身上,不由得一笑: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青子,长高了啊。” 桑青腼腆笑道:“可能是吧。” 邓老师:“要是有啥困难,到学校来找我。” 桑青耿直道:“我没啥困难。我婶儿和叔对我好得很。” 邓老师欣慰:“那就好。” 学校外面。 看到贺庄村头有个老爷爷拉了一三轮车香甜的爆米花搁那儿卖,桑平去称了一小袋,掂过来时才走了一半路,那小袋子就破了。 爆米花往地上掉去,掉了一半,被桑平抢救了一半。 “这袋子也忒不结实嘞。”云妮儿跑过去帮忙捡,却被叔阻止。 “你别上手嘞。把这拿回去给你婶儿吃。”桑平把抢救下来的那半爆米花交她手里,又拐回去找那卖爆米花的老爷爷要了一个袋子,把捡起来的爆米花装这袋子里。 给姚姚分了些爆米花,云妮儿跟大姐姐侃儿起来,“这爆米花还没我婶儿那回做的好吃哩。婶儿搁城里买的巧克力还有糖放锅里跟玉米一起炒,可香~” 余笙对桑平说:“云妮儿以前胆小都不说话,现在见谁都能聊上几句。” 桑平怨她:“那还不是你把她惯的。我一厉害她,她就往你跟前跑。” 余笙笑:“这大概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桑平陪着笑了几下,摸着装爆米花的塑料袋,忍不住吐槽道:“这塑料袋也不知道哪个厂子出来的,又软又薄一扯就烂质量太差嘞,兜不住多重的东西。” 余笙往贺庄村头瞅了一眼,看那老爷爷的三轮车上挂了一排这样的塑料袋。 “这样的塑料袋肯定便宜。”余笙不禁想起来,“那天我去赶集,那集上好多卖家用的都是这样的塑料袋。塑料袋进入市场,那网兜生意就不好做嘞。” 桑平不以为然:“起码网兜比塑料袋的质量好。” 余笙叹息:“质量好的东西有些也是会慢慢被淘汰的。” 云妮儿靠过来,小脸上满满都是思念:“好些日子没见着小姑嘞,小军叔也不来。” 桑平:“人家都搁家忙着穿网兜挣钱呢,哪有功夫来陪你玩。” 云妮儿用手指蹭了一下云妮儿的小脸儿,“想你小姑了是吧。那等你哥考完试,婶儿带你们去看你小姑。” “又往外跑。”桑平又开始埋怨,“你一天到晚就是闲不住。” “我带俩小孩儿去看看他们小姑咋啦。”余笙嗔道,“你再惹我,我住丽丽那儿不回来嘞。” “你爱咋样咋样!”桑平嘴上强硬,实则内心已经妥协了。 考完试,青子和顺子一道出来。 俩孩儿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任谁都看的出来他们考的不错。 顺子迫不及待的向陪考的姐姐报喜:“姐,我老师监考的时候看我的卷子说我进步大,要是接下来的考试我还能有这样的发挥,那这学期的进步奖是我的没跑嘞!” “真的呀!”姚姚与有荣焉,“你要是能得个奖状,爹娘回来看了肯定高兴!” 看得出来,老师的话对顺子起到了很大的鼓励作用。 余笙问青子:“你咋样呀?” 青子表现得很谦虚,“我,正常发挥。” 云妮儿递上一袋爆米花,“给,奖励你的!” 桑青接过抓了一把米花塞嘴里,本来吃的挺高兴的,慢慢的表情就开始不对劲了。 咔嚓嚓! 有啥东西硌到牙齿上了。 他把那东西吐手里,“咋有石子啊?” 桑平幸灾乐祸,用眼神指了一下他手上那袋米花,“我从地上捡的,能没有石子么。” 桑青恼坏了,指着偷乐的云妮儿,“捡的不给我吃!你自己咋不吃!” “略略略!”云妮儿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这妹妹是亲生的没跑了。 第77章 对着炫耀 桑青没有辜负婶子的期望,期末考试之后把三好学生的奖状带了回来。 这回余笙没把奖状贴墙上。 “先放着吧。等搬家以后,贴到新家的墙上去。” “成!”桑青高兴的应下,跟婶儿说起来学校宣布的几件重要事情,“今儿去领奖状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说,9月1号直接到河北中学去报名,最好是家长带着——” 说到这儿,桑青满眼期待的看着余笙的反应,看到耐心倾听的婶儿点了一下头,才面带笑容又接着说道:“老师说,那天不光要交学费,还要交一袋麦子。” “交一袋…麦子?”余笙不是很理解这样的操作。 “嗯。每年都这样。我们这儿就是有这样的习惯。”青子看婶儿还是不解的样子,于是多说几句,“每年收麦之后我们都要去地里捡麦穗,就是把捡的麦穗塞一袋子送学校去。” “喔。”余笙明白了,“这恐怕是学校为了培养你们的劳动观念和节约粮食的观念。” 她对此表示能接受。 她重生之前没下地干过活儿。尤其是小步出生,她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照顾体弱多病的儿子这件事上,更没有问津过这样的农活儿。 云妮儿甜甜的说:“哥,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拾麦。” “我谢谢你啊,你别给我捣乱就行嘞。”桑青虎着脸瞪她一眼。 云妮儿根本就不怕他。 这个家里,她最怕的就是叔了。但她也知道能降住叔的只有婶儿。 余笙仔细的问青子:“学校还有没有别的啥通知?” 青子看了一下余笙的孕肚,挠挠头腼腆说:“其实这些事都是要在家长会上通知的。我们老师考虑到你这个情况特殊就交代我把这些话带给你就行嘞…” 余笙笑说:“你们老师还挺有心的。” 青子:“就是拾麦子,老师强调一定要我们自己来,家长不能代劳。这回放暑假,我们小学毕业的比其他年级放假早也没有暑假作业,整个假期学校给我们布置的任务就是拾麦子这个事。” 余笙:“等你小花姐小海哥放假回来,我带你去他们家借初一的课本,你好看看。” 青子:“我已经跟他们说好嘞。这周末放假回来,他们就把初一的课本找出来给我。婶儿,不是说去我小姑家么,咱啥时候去啊?” “明儿去。”余笙说,“今儿先准备准备。” 听到院门口有动静,云妮儿往外探了一眼,像一只百灵鸟一样回头向余笙报告:“顺子哥来嘞。” 顺子手捧奖状笑得跟戏台上的花脸一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他还没走来,声音就传过来了:“婶儿,我得奖状嘞!” 他过来把青子挤开,在余笙跟前站定,还没等到期待中的表扬,就被青子无情的撞开。 “就一个进步奖,你有啥好得意的!”桑青把自己的奖状拿到他面前跟他对着炫耀,“看见没,我三好学生奖状!我年年得都没说啥,你得了一个进步奖就可得急着发言嘞。” 顺子被怼到堂屋门外去。青子的个头现在比他高一截,跟青子面对面站着,他还挺有压力的。 顺子踮起脚与他一般高后为自己申辩:“你也说嘞你年年得,年年得有啥好稀奇的。我这个进步奖的含金量可比你那个三好学生的奖状高。你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就是有点进步,谁也看不出来。我这个进步可是显而易见的!要不然老师咋把进步奖发给我不发给你嘞!” 虽然是强词夺理,但也有些正儿八经的道理。 桑青跟他急眼了。“你以为你拿个进步奖,功劳就全都是你的啦,还有我跟老师的份嘞!” 顺子稀罕的把奖状拿手里,对青子一脸嫌弃,“老师就算嘞,跟你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桑青理直气壮,“要不是我给你抄辅导书上的题,你数学成绩能有那么大的进步么!” 顺子涨了张嘴,却是没话说了。看奖状破了一个小角,他把那一角撕下来贴青子身上。 “给,你的功劳,还给你。” 桑青指着他的奖状,“你要分功劳,咋也得扯三分之一给我!” 顺子揣着奖状躲开,“自己有奖状还想要我的奖状,孬得很你!” “谁稀罕你的奖状。”桑青指着堂屋两边墙上贴得慢慢的旧奖状,“以后我们搬走,我把这些奖状都送给你。” 顺子愣了一下,“你们啥时候搬家?” 桑青得意洋洋,“今年秋里就能住到新房子里头嘞。” 顺子不禁落寞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了。 桑青也得意不起来了,有些急切道:“你难过啥,咱俩以后还住一块儿啊,我跟我叔说好嘞,搁我屋里放个上下铺的那种架子床。” 顺子一改颜色抬脸儿跟青子厉害起来:“谁要跟你一块儿住!我才不想天天跟你搁一块儿吵哩!” 桑青:“你睡上铺我睡下铺。” 顺子:“我才不睡上铺!” 桑青:“你想睡下铺,我让给你。” 顺子:“谁要你让!” 余笙在一旁哭笑不得,看这俩孩儿吵架总有一种看老两口拌嘴的既视感。 云妮儿加入战场,“你俩真烦,出去出去,拿着你们各自的奖状都出去。别搁这儿碍眼。” 桑青转头攻击她:“碍你的眼了是吧,你要是觉得碍眼你自个儿出去啊。” 他故意跟顺子站一块儿,俩人拿着奖状刺激她。 “我俩都有奖状,就你没有~略略略~” 云妮儿恼火了,捏着小拳头扑过去捶他们。 “就等着吧!以后我得的奖状肯定比你们多!” 余笙不厚道的笑了,看他们热得脸红身上又冒汗,于是问他们:“你们热不热,我把堂屋的风扇开开吧。” “不能以!”桑青阻止道,“风扇吹得早,麦子瞎得早。婶儿你要是热,拿扇子扇扇。” 顺子附和:“我奶也说这会儿麦子没熟不能开风扇哩,不然风扇都把麦穗里的麦粒吹跑完嘞。” 风扇咋会吹跑麦粒呢。余笙懵懵懂懂,这可能是农村的传统习俗吧。 第78章 去小姑家走亲戚 晚上,余笙带桑平进入空间收了些果蔬。 她有些忐忑的问:“平,咱们把这些东西带过去,丽丽他们要是问哪来的咋办?” 桑平不假思索道:“你这个宝贝空间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之前不就说了么,咱不指着你这个空间发财,吃啥种啥自给自足就行嘞。丽丽他们要是问起来,咱就说东西是买的。” 从空间出来,桑平把两篮果蔬搬上车,从篮子里顺出一根黄瓜,搓掉上面的毛毛刺送嘴里卡哧咬一口。 “这黄瓜水灵灵的,好吃的很。”他掰了一半给余笙。 吃着脆甜的黄瓜,余笙仰望星空,“还是夜里凉快。” “别着凉了,赶紧回屋去。”桑平领着余笙回屋,看青子穿着裤衩站西屋门口,抬脚一下把他蹬回去,怒斥道:“你咋不光着出来啊!” “我起来上厕所,谁知道你跟婶儿还没睡啊。”桑青委屈巴巴的撩开门帘探出脑袋,盯着叔手上的半截黄瓜诺诺道,“我也想吃黄瓜。” 余笙正要瘸一截黄瓜给他,就见桑平掰下黄瓜把儿来塞桑青嘴里。 “给你个黄瓜屁股吃。” 桑青叼着黄瓜把儿发出哀怨的声音。 余笙还是瘸了一截黄瓜给他,“赶紧睡,明儿清早吃了饭就到你小姑那儿去。” 桑青:“婶儿,那你也赶紧休息啊。” 桑平用两指禅把他脑袋按回门帘后面去,“睡你的觉去,我搁跟前的时候还轮不到你操心你婶儿。” 余笙笑着把他推东屋去。 第二天。 吃了早饭,桑平驱车载着余笙和俩侄儿去往下榆村。 郭家,正刷牙的桑丽丽搁井边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三轮汽车突突嗒嗒的声音,整个人一激灵咽下满嘴的牙膏沫子跑到院子门口去开门。 “丽丽,你慢点!”丁氏搁堂屋门口喊都喊不住她。 桑丽丽开门就看到一辆三轮汽车停外面,顿时高兴起来。 还真是她三哥三嫂来了! 桑平伸出头来,看她嘴边的牙膏沫,不禁笑话说:“不会才起来吧。” 桑青跳下车大喊:“来客啦!” “啥客不客的,都是自家人。这小孩儿真不会说话!”桑丽丽拧了一下他的耳朵,突然发现青子的个头都快挨到她肩膀的高度。“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云妮儿从后车厢探了个脑袋出来甜甜的唤了一声:“小姑~” 桑丽丽过去把她抱下来,“哎哟,云妮儿又吃胖嘞,小姑都快经不动你嘞。” 照顾着余笙下车的桑平笑说:“天天好吃好喝的喂他们,不长点个儿不长点肉,那真是浪费我们家粮食!” 郭家的人都出来相迎。 把东西拿下车送到郭家兄弟手里,桑平交代桑丽丽:“你三嫂想你嘞过来看看你,我把她先搁这儿一天,天黑之前我过来接。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啊。” 桑丽丽:“三哥,你不留这儿啊?” 桑平:“我还有活儿哩。再说你家门和巷子都太窄嘞,车子不好停里边。” 桑丽丽:“车子就停外面呗。你到屋里坐会儿,来了门都没进去,像啥子啊。” 桑平:“那我去屋里喝口水。” “三嫂!”桑丽丽挽着余笙,“我好些天没到你那边去,把我难受坏嘞。” 余笙无奈的笑道:“真的是关得住你的人关不住你的心啊。” 桑平当真喝了口水就要走。 桑丽丽把他送到门口:“这两天你就别来嘞,让三嫂搁这儿住两天。” 桑平上车,透过敞开的车窗玻璃对她说:“那不能以。我媳妇儿我要接回去,不能让她搁外头过夜。” 桑丽丽翻白眼,摆着手装模作样的轰赶他,“瞅你美的那样儿!赶紧走吧!” 桑平目光越过老幺妹,对出来相送的余笙展颜,“上车跟我一块儿走吧,把青子和云妮儿搁这儿就行嘞。” 生怕三嫂答应似的,桑丽丽忙紧紧挽着住她的一条胳膊。 余笙嗔了车上的男人一眼,用心的嘱咐:“路上慢点。” “晚上我来接你。” 男人发动车子恋恋不舍得离去。 余笙跟桑丽丽进屋,看到堂屋那地上堆的净是网兜线和编织好的网兜。 郭正军是编网兜的一把好手,一手拿针一手扯线,刷刷没几下就编好了一圈。他坐这儿一天可以编上百个网兜。 编网兜还讲究的很,网兜的眼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每个编织好的网兜口还要卷边穿绳做个提手。 全家人除了桑丽丽都在编网兜,桑丽丽负责穿绳,穿够五十个网兜后还要扎成一捆。 其实穿网兜不是个费力气的活儿,就是忒磨人的性子。桑丽丽这种坐不住的人,根本没耐心干这个活儿,怀了身子之后搁家老实几天才跟家里其他人一块儿干这个打发时间。 余笙实在佩服。她自认也没那性子把穿网兜当成是一种职业。 看会了之后,她也拿了个针开干起来。 看她手法熟练,丁氏被惊艳到:“她嫂子一看就上手,穿的还怪快的!” 桑丽丽说:“三嫂厉害着哩。我跟小军拿回来的几件毛衣都是三嫂自己打的。穿网兜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桑青搁一边逗趣道:“要是我叔搁这儿肯定跟小姑说——这都是你三嫂的本事,你得意个啥劲儿。” 桑丽丽大笑:“学得还怪像!” 余笙也忍俊不禁。 云妮儿搁她边上帮着小姑穿提手绳,小模样里带着一股认真的劲儿实在招人心疼。 “云妮儿,要不要跟你哥哥出去玩会儿?”余笙问她。 云妮儿想也不想摇头说:“我也会穿网兜哩~” 丁氏怕她拿针扎住手,就给她找了一根钝头的针,把她小手里那根针换下来。 余笙问:“穿网兜的线是买的不?” 丁氏道:“厂子里发的。交了押金的,到时候不干,押金还管退回来。” 郭叔说:“交押金就是防住咱们这些人带着材料跑嘞。交多少押金拿多少线。线用完了把穿好的网兜送厂子里去结账然后再拿线。有些家交的押金少,能拿到的线就少。” 郭小军这时说:“厂子里不是说涨价了么。我哥说拿的多穿的多挣得就多,一下又补交了两百的押金,又抱回来那么多线。” 从他说话的口气就能听得出来他不赞同郭正军的做法。 郭正军太信任那个网兜厂的厂长了。 第79章 让你们亲家帮忙多穿些 桑丽丽这会儿就坐不住了,起来搁屋里溜了两圈,去洗了一盘草莓拿屋里来挨个儿喂他们吃。 她蹲到余笙跟前盯着三嫂的肚子看。“三嫂,到这儿来没劲的很吧。” 余笙提醒她:“你现在有了身子,别蹲着。” 桑丽丽搬个板凳过来坐着。 “三嫂,十字路口那边的房子盖得咋样了?” 余笙还没开口,桑青就迫不及待道:“到秋里就管搬进去住嘞。到时候我、小军叔、顺子和小斌,我们四个一个屋。我都跟叔说好嘞。” 郭小军郁闷:“关我啥事儿。” 桑青看向他:“你不是要复学么。我再开学就到河北中学报到。那咱俩就一个学校的嘞。” 郭小军说:“我住校啊。” “住校哪有住家里得劲嘞。”桑青不以为然。 丁氏忍不住问:“顺子是你们隔壁那院的,这个小斌是谁哦?” 余笙回道:“就是搁工地上做大锅饭金花嫂子家的。她男人搁工地上帮忙,平给他工钱他不要,后来就说等房子盖好让家里俩孩儿搁里头住一年,就当是抵工钱了。他家里俩孩儿下学期都上初三。小军要复学,等到开学就搬过去一块住。” 桑丽丽指了一下郭小军的脸,“看嫂子对你多好,你要是再不好好学,你住大街上去吧!” 丁氏:“我真是要被我家的俩儿气死,人家家里那墙上贴的都是奖状,咱家墙上一张奖状都没有。小军,你哥我是指望不上嘞,供你上学你要是再拿不住奖状回来,就跟你嫂子说的一样睡大街上去吧。啥时候拿到奖状,我啥时候让你进门!” 郭小军窘迫不已,“我学啊,我肯定好好学。” 这时,进来一个大姐。 “军啊——”她停堂屋门口,扫了余笙和她跟前的俩孩儿两眼,“哟,家里来客啦。” 丁氏说:“这是我亲家。” 桑丽丽问:“梅姐,你有啥事啊?” 梅姐笑着婉转道:“我过来问问你们家还要不要网兜的线。” 郭小军有些不高兴,“前两天我们家领了一堆线啊。” 丁氏隔空打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多话。 梅姐看向桑丽丽手上的果盘,“哟,草莓。给姐装一点带走呗。” “可贵的很。”桑丽丽跟个护食的小猫子一样,“你给钱不,给钱就给你装几个。” 梅姐撇嘴笑了笑,注意力就她那儿转移到郭正军身上,笑盈盈的说:“这不是网兜涨价了么,到收麦之后价格就跌下来嘞。好多人都赶着这时候抢着拿线啊,厂子里的线就剩最后一批嘞,这两天估计就要被抢完嘞,我紧着你们就过来问问你们还缺不缺。” 听她言语间,余笙意识到这个梅姐是网兜厂里的人,不禁打量了她几眼。 梅姐脸上涂着粉嘴上擦着口红,头发烫着卷,穿的是牛仔裤白衬衫,颇有港星风范。 梅姐的话郭正军有些意动。 可就在他张口前,丁氏便回绝了梅姐的好意,“我们家的线管够嘞。再多拿的话还要交押金。算了吧。别到时候网兜的价下跌的时候我们还没穿完手上的这些,那真是亏嘞。过后我们还要收麦哩,就顾不得穿嘞。” 梅姐笑说:“让你们亲家帮着多穿些啊。” 丁氏:“她嫂子还得顾着她的身子和俩孩儿,哪有时间弄这些。” 梅姐兴致索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那就这样吧,我再到别家问问去。” 丁氏把梅姐送出去。 等丁氏回屋来,郭正军忍不住说:“妈,要不然咱们再交点押金拿些线吧。” “拿啥拿!赶紧把这些穿完拿到厂子里结账去,下个月还要收麦哩!”丁氏不高兴。别看她刚才对梅姐笑脸相迎,其实她很反感那样抹大红唇的女人。 更让她讨厌的是这个梅姐说话间带着矫情劲儿。 余笙问:“这个梅姐是网兜厂的?” 郭小军:“她是网兜厂厂长的媳妇子,算是老板娘,说话阴阳怪气,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的很。听说他们一家搁城里买了房子…” 丁氏不禁截住他的话:“他们搁城里买了房子?啥时候的事啊?” “啥时候买的不知道。”郭小军看了一眼郭老头,“那天我跟爸一块去厂里拿线的时候听老板娘跟下面的人说的。她还笑话我们说咱家再穿个几十年网兜也能搁城里买房子。” 他当时就意难平,如今提起来更是愤懑。 “还给她穿几十年网兜,她咋想的恁美!”丁氏情绪上来怨怼了几句,“坐这儿穿一天也就那几块钱儿,咋样都不可能给她干一辈子!” 桑丽丽挨着余笙:“三嫂,三哥那厂子现在咋样?” 要是搁以前被问起这样的话,余笙根本答不上来,自从接触了之后对厂子的经营状况也算有了一些了解。 “你三哥那厂子现在主要制砖头和水泥,为了盖那头的房子也去收了一些其他建筑材料。这边的房子还没盖好,他就接了几单活儿嘞。下半年情况好的话,他可能就开始接触建筑这个行业了。” 桑丽丽懵懂道:“感觉他这生意越做越大啊。那回头让三哥搁他那厂子里给正军找个活儿呗。” 郭正军附和:“确实,不能老坐这儿穿网兜。嫂子,平哥那厂子里还缺人呗?” “缺得很啊。”余笙如实道,“他手上不是还有几单活儿么,就是能用的人少。他正打算到收麦的时候招一批返乡的农民工,到时候好多人都不用再出去打工嘞,搁当地都管干活挣钱。” “那好得很啊。”丁氏赞许,“平真有本事。” 桑青插话道:“我叔再大的本事没有我婶儿设计的那房子给他打广告也是白瞎。” 丁氏一下就听懂了,“噢,是人家看你叔搁那头盖房子才找他合作的呀。” 桑青:“那可不。你们有段时间没过去,那是没看到房子现在盖得多漂亮。” 云妮儿小手比划着,“是这样的,前面是尖的,后面是平的。还有阳台。跟童话故事书里面的城堡一样。” 桑丽丽笑说:“小姑知道。搁那头过来的人都说三哥盖得那小红楼可好。这下云妮儿就成童话故事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一样嘞。” “嘻嘻。”云妮儿脑袋上的小辫儿都洋溢着喜悦。 第80章 生了娃后也去搬砖 郭家的中饭有菜有汤有鱼有肉,还有餐后水果,比平时丰富。 民以食为天,吃饭是个大问题。 这让丁氏想起来一个难题:“那到时候好几个孩儿都住进去嘞,吃饭咋弄?” 余笙说:“我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金花嫂子她们会帮忙的。” 桑青积极道:“我也管帮忙。” 云妮儿不甘落后:“我也管帮忙。我——我都会跟婶儿一块儿烧锅嘞。婶儿做饭的时候,就是我一个烧火的~” “哎哟~”听云妮儿说话,丁氏心疼又欢喜,“咱们云妮儿这么厉害啦!” 云妮儿比着自己的个头儿,“等我长高管够着灶台,我就做饭给你们吃~” “知道孝顺就是好姑娘!”丁氏给她夹了一块大大的肉作为奖赏。“还是姑娘好啊,姑娘是贴心的小棉袄~” 云妮儿天真无邪的说:“天热,我不当棉袄,我给你们当扇子扇凉。等天冷我才是小棉袄~” “先前话不都会说,现在说话利索的。”桑丽丽往她嘴里塞里一块肉,“肉都给你吃,以后可别跟你婶儿顶嘴啊!” 余笙笑道:“都说侄女随姑,云妮儿的性格将来怕是跟你一样。” 桑丽丽挺起胸脯自觉道:“那我这个当姑姑的一定给云妮儿做个好榜样。” “正军啊——”郭正军的堂兄弟郭永忠端着碗来串门。郭永忠一家也一样,闲暇时候靠穿网兜过活。看屋里多了一大两小,他顿在堂屋门口,“哟,家里来客啦。” 丁氏说:“这是咱亲家。” 郭永忠了然,“丽丽嫂子吧。” 郭永忠是郭正军和郭小军的堂兄,算是桑丽丽的大伯子,余笙随丽丽喊了来人一声哥。 桑青和云妮儿俩孩儿管他叫“伯伯”。 郭永忠来打听网兜的事,“今儿杨梅过来问你们要网兜线嘞没?” 杨梅就是晌午那会儿找过来的梅姐。 “过来问嘞,我妈没要。”郭正军的话里带着些埋怨。 丁氏一眼还没瞪过去,桑丽丽就嚷起来:“要恁多网兜线弄啥,囤的那些还不够你一个月坐这儿穿啊!上回往家拿的线都还没有用完哩,前两天又让爸和小军拿了那么些回来。全家人陪你一块儿穿,这一个月也不见得把那些线用完!” 被媳妇儿三言两语秒杀,郭正军血槽已空原地阵亡,灰头土脸的坐那儿。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没有感情的穿网兜的机器吧。 桑丽丽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你要去拿线,咱妈还得给你拿钱去交押金。给你交多少押金管够啊,一会儿一交一会儿一交,你干脆让咱妈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给你去把那网兜厂盘下来算逑!你一个人坐那厂子里好好穿网兜!” 余笙:“刚才你还说要给云妮儿当个好榜样,这才过去多会儿就发脾气了。” 桑丽丽抱怨:“我老早就不想叫他干这个活儿嘞。天天不出门就搁家穿网兜。我叫他出去买袋盐,他央小军去都不自己去。” 郭永忠为堂兄弟正名:“那他还不都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啊,多穿些网兜就能多赚点钱。” 桑丽丽理直气壮:“那赚钱的活儿多嘞。在我看来他非要干这个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这个家,我看他就是图自在!” 郭正军小心翼翼的抬眼觑了她一眼继而小声说:“我不是说了么,等收完麦之后就去你三哥厂子里找个活儿…” 桑丽丽脸转过去冲他发火:“那你再多拿点网兜线坐家里穿,我看你啥时候出去找活儿!” 郭正军又成哑巴了。 丁氏搭腔道:“正军,不是娘说你,你就是不会算账。你要真想家里多挣点钱,你就到外面找个活儿,我跟你爹搁家穿网兜。娘也不想你一辈子都干这个。你出去干一个月随随便便都能几百块钱,总比咱们一家五个人坐这儿穿一天网兜挣那几个钱儿好。” 桑丽丽坚决道:“等收了麦,我咋样也得把你塞三哥厂子里去!我生了娃之后也去搬砖!” 郭家的婆媳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余笙也不好再站在她们的立场上做郭正军的思想工作。 郭永忠的媳妇子方氏找来,急生催促:“永忠,赶紧去村头那儿,杨梅开车把厂子里的网兜线拉过来嘞!” 郭永忠眼中燃起一股狂热的情绪。他匆匆扒了几口饭,把没吃干净的碗放桌上,饭还没咽下去就说:“正军,就最后一车网兜线嘞,你真的不去抢啊?” 郭正军看了一下丁氏和桑丽丽的脸色,而后乖觉的对堂兄说:“我就不去嘞。家里的线管够。” 郭永忠跟着媳妇儿匆匆离开。 桑丽丽坐不住了,“我倒要去看看多少人抢。” 余笙起身,“我跟你一块儿去。” 下榆村村头。 一辆三轮汽车横在村口的那条路头上,车上载的满满都是花花绿绿的网兜线。 网兜线的颜色只要以红、黄为主。 好多人拿着钱围在车边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狂热的神态。 杨梅负责收钱,见了财眉笑颜开。她旁边还有一个记录员。收多少押金给多少网兜线。 眼下的情形令桑丽丽咋舌不已:“还真有不少人哩。” 余笙也算是长见识了。“居然有那么多人穿网兜。” 桑丽丽:“这个村离网兜厂最近,穿网兜的人最多。主要是管混到钱,混不到钱谁去干这个。不过也混不了多少钱。” 杨梅站得高望得远,居高临下的目光一扫便落到桑丽丽身上,顿时笑逐颜开招呼道:“丽丽,赶紧叫你们家正军拿钱过来抱些网兜线回去呀!” 桑丽丽高声道:“我们家不要嘞!” 说不要就不要! 杨梅打上了余笙的主意,“让亲家弄点回去呀!” 余笙浅笑着摆手表示拒绝。 杨梅这一车网兜线散到下午还没有散完。 车子堵在村头路口。桑平开车来接人时进都进不去,不停的对着挡路的那辆车摁喇叭。 见那辆车半天不动弹,桑平失去耐心,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放话:“再不挪地儿,我撞上去了啊!” 杨梅这才骂骂咧咧的去挪车。“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恁没素质的人!” 这话被桑平听见。他明显感觉对方是在影射自己,于是再次探出身子怼了回去:“你那么大一辆车停过道挡住路,你真有素质!” 杨梅尖锐的声音传来:“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 “说的好像是你家开的一样!”桑平驾车从前面那辆车的边上驶过,特意停了一下对车上的人说,“停会儿我还出来,别急着挪回去。” 杨梅翻了好几个白眼。 桑平管她有没有听见,反正他把话是撂这儿了。等他开车出来再被挡住路,大不了直接把挡路的车撞沟里去。 第81章 网兜厂情况异常 从下榆村回来,桑青和顺子每天跟着大人去上工,顶着当头的烈日给工人们打下手。 桑平会等着余笙整理好以后,再开车带她和云妮儿到工地上去。 过了几天,桑丽丽独自气冲冲的骑车子来工地找哥嫂,见面就说要跟她家那个顽固不化的闷葫芦离婚。 “郭正军咋惹住你嘞?你跟哥说!”桑平气势汹汹的,说话那架势像是要下一秒就火速冲到郭正军跟前去为老幺妹打抱不平。 桑丽丽不看他,却是对余笙控诉心里的委屈:“还是网兜的事么!今儿上午他带着传好的网兜去厂子里交货,货没交出去他又带了些线回来。我气得当时就跟他吵起来!” 余笙微怔,“穿好的那么些网兜,咋没有交出去呢?” 桑丽丽红着眼道:“他说厂子里工人都放假嘞,出了个啥新规定统一7月31号收货。本来说好的穿完网兜让他搁三哥厂子里干活,他一下又带回来那么多网兜线,可是会给自己找自在!” 余笙心想郭正军性子是闷了些但不会那么不通透。她记得重生之前这个小姑爷就是靠穿网兜发家的。娶媳妇儿的钱都是靠他自个儿穿网兜攒下来的。后来网兜因为成本高在包装袋市场渐渐站不住脚,他就去搞塑料袋批发,也赚住了钱。 余笙耐心的对桑丽丽说:“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我看正军就想守着你过好日子。他从厂里拿那么多网兜线还不是为了趁着景气好的时候多赚一点啊。” 桑丽丽怒其不争道:“他就是人穷志短,赚不了大钱!他要是能赚住大钱,不用他守我,我天天上贴跟着他。他走哪儿我跟哪儿!” “你看你那样子!”桑平对桑丽丽反感道,接着为妹夫鸣不平,“不惯你,你不高兴。惯着你,你越来越不像样!你瞧不起谁啊,自己都没干过一样正经活儿,有啥资格对郭正军指手画脚的。他穿网兜是挣不住钱还是他挣的那些钱养不活你了!他没日没夜的穿网兜,你当他真是为了他自己啊!他要真是为他自己,他天天搁家啥也不干多得劲哩!” 桑丽丽被说哭。 余笙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转头对桑平说:“你少厉害两句吧。这还没到收麦的时候,而且学生都还没放假,网兜厂就可得放假了……我感觉哪不对劲。说7月31号统一收货,那时候正是收麦的时候,谁有那闲工夫去厂子里收货?” 桑丽丽停住了哭声,泪水还直往外冒。 她顾不得擦眼泪,紧声对若有所思的桑平说:“三哥,三嫂说的对啊。我婆子都说啥时候也没有统一交货这个规定。真要等到7月底统一交货,那几百家一块儿过去,你知道那阵仗多大呗!整个厂的院子都着不下恁些人!” 桑平当机立断:“你知道那网兜厂搁哪儿呗,咱过去看看啥情况。” 桑丽丽:“我当然知道啊。” 免得一路受颠簸,他就没让余笙去,就带了桑丽丽一个人去了那网兜厂。 网兜厂就在下榆村往北去的郊外。穿过田间小路就见开阔地势,周围的环境还是蛮好的,走车也方便。 接近中午,太阳当头。网兜厂内外格外安宁。 突突的三轮汽车声由远而近,引来厂内几条田园犬的狂吠声。这份异常的宁静被打破。 桑平将车子停门口,下车后却见网兜厂大门反锁——说明厂内有人。 桑平抬手拍响厂子的大铁门。 恶犬在门内狂吠。 桑平却置若罔闻,继续拍门。 过了十分钟左右,门内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和不耐烦的说话声: “来啦来啦!真是烦人,中午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开门的是一风姿绰约的女人,正是网兜厂的老板娘杨梅。 见门外的人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桑平,杨梅错愕了一下继而恼怒,“挡了一次你的道儿,你就要拆我的门是吧!” 恶犬从她身边露出头,凶狠的冲桑平吠叫不止。 桑平垂眸冷冷的看着它们,重重的冷喝一声:“坐下!” 气势上被压迫,三只大狼狗立时夹紧了尾巴,在恐惧中瑟瑟哀鸣,退到一边坐成一排。 门外的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杨梅也被震慑住,整个人惊颤一下,宛如受惊的夏蝉停止了聒噪的鸣声。 桑平问:“你是这个厂子的员工?” 杨梅撩了一下头发,“我是这儿的老板娘。” 桑平又问:“既然老板娘搁这儿呢,今儿我妹夫拉网兜来你咋不收啊?” “你说下榆村的郭正军啊。”杨梅是个精明女子,想了一下便意识到他说的人是谁。今儿就郭正军一个来过。“他来的不是时候。” 桑平:“那啥时候是时候?” “下个月底吧。”杨梅眼睛朝上翻了一下,“我跟你说那么多弄啥。赶紧哪来的滚哪去,别打扰我睡中午觉!” 下一秒,杨梅重重的把门关上。 网兜厂的大门再次被反锁上。 杨梅的脚步声远去。 桑平回到车边敲了敲车门。 一直躲车里面的桑丽丽这才露出头来,“咋样?” 桑平不答反问:“这厂子员工大概有多少?” 桑丽丽回忆了一下,“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个。” “那么多员工,没道理她一个老板娘出来开门。”桑平嘀咕了一句后交代桑丽丽,“你先搁这儿等着我。我去里面看看。” 桑丽丽两眼直冒光。她感觉多年前的那个跟小霸王一样的三哥又回来了!不过她担心:“院子里头有狗啊!” “没事。” 桑平一点儿不为自己担心。 值得被担心的是网兜厂院子里的那三条中华田园犬。 桑平从墙头翻进网兜厂,光明正大的在厂子里带着三条尾巴溜了一圈。 那三条田园犬不远不近的跟着他,等他回头看过来时都跟没事狗一样搁那儿狗着。等到桑平继续探路,它们又跟上来。 仓房的门是开的,见里头连一个看管都人都没有,桑平一瘸一拐却是大摇大摆走进去。 仓房大而空旷,堆了一些杂物,像是近段时间被打理过的样子。仓房里还有库房。 溜完了翻墙出来,桑平对车上的桑丽丽说:“你三嫂说得对,这个厂子不对劲。那仓库里堆的都是网兜线。” 桑丽丽一怔,紧接着问:“网兜线…大概有多少?” 桑平拍了一下车,“我这一车都装不下。” “不对啊…”桑丽丽觉得越来越蹊跷,“那天她说最后一批网兜线都散完嘞,仓库里咋还有哦?” “你问我,我问谁去!”桑平没好气,“盯着点吧,等月底再过来看看。” 第82章 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从网兜厂返回,桑平就把桑丽丽送回下榆村郭家了。当时郭正军不在家,怕是出去找媳妇儿了,没成想媳妇儿被大舅子送回来了。 桑平专门留这儿等他回来,给他赔了好些声不是,说妹妹这么任性都是因为他管教无方。 “是我没本事…”郭正军垂头自责。 “穿你的网兜去吧!”见不惯他这股窝囊劲儿,桑丽丽赶他到堂屋去,“赶紧把剩下的网兜线穿完,下个月月底咱一块儿去厂子里交网兜。今儿我带三哥去网兜厂转了一圈,反常的很。以往厂子里热闹的跟赶集一样,我们去的时候厂子的大门都是关的。” 郭正军不禁道:“今儿晌午我去的时候,厂子的大门也是关的啊。那些话都是老板娘隔着门跟我说的。” 桑丽丽:“不管咋样,赶紧把网兜交上去,把留那儿的押金要回来。几百家的押金加一块儿都有千把块了吧,再不能往老板娘手里送钱嘞,应该是她给咱们钱才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丁氏心里忐忑起来。那么多押金搁老板娘手里,到后面还管要回来么?还真跟丽丽说的一样,该得钱的却使劲儿往外掏,该掏钱的却使劲儿往兜里装钱——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桑平说:“交网兜那天喊上我。他们要是再拖延,那就说不过去嘞。” 桑丽丽:“成。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桑平:“别往村里打,直接打砖厂那个号码。向阳他们会把话儿带给我。” 从郭家离开,桑平直奔工地。 余笙正等着他把消息带回来,“咋样?” “那厂子还不错。”桑平不想她过于担忧,“放心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要是敢搞啥名堂,到时候我带人把那厂子给扣下来。” 余笙嗔道:“看你厉害的吧。” 桑平扭了两下腰,恬不知耻的笑道:“你老公有多厉害,你不是最清楚么。” 余笙脸上蓦的一红,羞恼的嗔视他。 桑平扶着她,“走,别搁外头晒着,我带你去新房子里头转转。里面凉快的很。” 这会儿几个小孩儿正搁小红楼里玩耍,跑闹了一身汗也不知疲倦。 青子和顺子这俩搁楼顶上争起来,都拿着工具指着一个地方。 顺子说:“这里头的几块砖都是我砌的。” 青子极为不认同:“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是我砌的嘞!” 顺子认真道:“我说真的啊。我还专门做了记号。” 桑青皱起眉来,仔细找他说的记号,“要是叫我找出一条缝来,我一巴掌呼死你!这可是盖房子,不是过家家!” 顺子哭笑不得道:“谁说我做的记号搁这上头了。搁那儿呢——” 他抬起手里的工具指了一个地方。 桑青看过去,看到路那边的一棵树。树上还有个鸟窝。 顺子指的就是那鸟窝。 他得意道:“对着鸟窝的这个方向——这一片的砖都是我砌的。” 桑青帮手盖房子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这下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跟顺子炫耀的资本,心里不禁有些怄火。 明明看他不高兴,顺子偏偏还要继续刺激他:“哪块砖是你盖的呀?” 桑青咬牙切齿:“我砌的砖比你多嘞,随便指哪一个就是我砌的!” 顺子用夸张的表情学他说话,“随便哪一个都是你砌的,你咋不说整个房子都是你盖的呀!” 桑平出现:“我还没说话呢,你俩可得争起功劳来嘞。” 在他面前,俩孩儿确实没资格好大喜功。 余笙在楼下喊他们,“快下来,上头热啊。” “听见没有。还不赶紧滚下来。”桑平退出去。 桑青和顺子又对着咧咧了几句才从房顶下去。 这两天就预备着按门窗了。 串到一个房间里,看地上有一堆床上用品,余笙不禁感到讶异:“谁搁这儿睡呢?” 桑平:“向阳。” 余笙说:“这门窗都没有按上,连个蚊帐都没有,睡这儿能好啊?” “没事。”桑平道,“他说顶楼蚊子少。他自己要搁这儿睡的,说要看守这儿。” 余笙一怔,略微领会过来:“咋,这儿闹贼啦?” 桑平:“整个房子空荡荡都还没弄好嘞,有啥值钱的东西让人偷啊。就是那天清早向阳头个来,看屋里有一泡屎,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干的。向阳怕这样的事再发生,就自动请缨睡这儿来。” 余笙听着心里就冒火,“真是缺德啊!咱这盖的是人住的房子又不是公共厕所。” “没事。”桑平安抚她,“已经清理干净嘞。” “累几天,弄些水让他好好洗洗。”余笙突然想起来向阳是千里迢迢打外地追随桑平来的,“对了,今年收麦,向阳回他老家去不?” 目光落到向阳的铺盖上,桑平神色怅然,“几年都没回去嘞。他就是回去也没地方住。他家兄弟好几个都不待见他,当初送他去当兵也是他兄弟们一起策划的。等他当兵回来,兄弟几个把家产都瓜分完嘞。他爹娘走的时候,他兄弟几个都没有通知他…” 向阳跟着桑平干了一辈子——这余笙是知道的。这孩子性格开朗就是轴得很,认准了桑平一样,说一辈子给桑平当牛做马卖命,他真的一直在坚守这个承诺。 余笙问:“那他现在的户口搁哪儿呢?” 桑平想了一下,“好像被他兄弟销户嘞。” 余笙不禁气愤,“人都还在呢,咋把户口给销了…等空了你想办法把向阳的户口转过来吧,落到咱们家都行。” 桑平情不自禁将手搂到她的腰上。 余笙有些羞恼,推开那条手臂,嗔道:“别碰我,热的跟啥一样。” 桑平笑道:“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你提起他户口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事。你说的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余笙绷着脸孔:“趁早给向阳再讨个媳妇儿!” 她上一世直到死向阳都没有婚娶。现在这事…让她细思极恐。 向阳不会是对异性不来感,偷偷惦记上了她老公吧!? 第83章 了解他才这么诈他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这里的五月指的是农历五月。 农历五月份的农活儿没有一样是轻松的。在农村有“男怕五月来”的说法。不管是农耕还是收粮,但凡是地里的农活儿都需要家里的男性劳动。尤其是具有体力优势的男性自然要付出更多。在繁重的体力劳动面前,虽然辛苦,但大家仍然卯足了劲儿一步一步地努力干。 考虑到这个阶段正是农忙的时候——农户都在为收麦、选种、农耕等多项工作做准备,桑平就先暂停了工地上的活儿。 他现在搁家也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照料肚子一日比一日大的余笙。 只是,随着天气渐热,余笙食欲下降,每天饭吃的少汤也喝的少。她每次强迫下咽,都会把之前吃的也吐出来,好在是多少能吃点水果。 桑平愁坏了也心疼坏了。 他去请教金花嫂子。 金花嫂子说:“她这段时间吃不下饭正常的。不管咋样,你得让她营养跟上,多给她喝点汤。” 桑平愁道:“一天三顿,两顿都有汤。她喝不下嘞,强喝几口就难受得不行。” 金花嫂子:“你把油腥都给她撇掉。你给他弄点牛肉番茄汤,那汤里有点酸味,她应该爱喝。” 俩人正说着话,桑海斌回来了。卫东搁后头跟着。 卫东:“平哥,你那汽车借我使唤一下呗,我跟海斌哥进城去买点苞谷种子。” 桑平看着他俩:“你跟海斌哥将才去我那院儿啦,你嫂子还好吧。” 卫东奇怪:“你不是才从家里出来么,嫂子好不好,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么。” 桑平自言自语道:“我出来的时候给她留的汤,也不知道她喝了没有…” 卫东大模大样道:“哦,你说那盆鸡汤啊,都让我喝嘞。” 桑平:“……” 卫东不忘给他点赞:“好喝得很。” 桑海斌跟被晒蔫的青菜一样,一进院子就蹲到阴凉地里,将草帽拿在手里扇啊扇。 金花嫂子疑惑:“你跟卫东不是去才书记那儿买苞谷种子去了么,咋还要去城里买啊?” 桑海斌擦着汗说:“才书记那儿的种子便宜是便宜,好些都发霉长毛嘞,品相都不球行,闻着还一股味儿。” 金花嫂子吐槽:“真是便宜没好货!” 桑平不由得道:“村委会不是给每家每户都发了良种补贴么。” 桑树村村委会的前身是生产队。以往生产队在的时候,村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能从大队领到种子,而且是免费的那种。生产队废除后不久村委成立,但沿袭了之前的补贴制度,每年都会在农耕的时候给每家每户适当的发一些种子。 桑海斌说:“就那一小袋种子,还不够半亩地种哩。” 桑平:“我那有一些苞谷种子,给你们两家匀些。” 桑平把桑海斌和卫东领家去,到粮仓拿了一布袋苞谷种子出来。 桑海斌抓了一把,看着手掌里盛的种子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些苞谷种子籽粒均匀,色泽明亮,颗粒饱满,没有一点霉变的迹象,甚至找不到有破损的地方。 桑海斌脸上浮现出纯朴的笑容:“这一看就不是陈年的苞谷种子。” 卫东:“真是漂亮!” 桑平不会告诉他们这些苞谷种子被他拿到余笙的空间里养过一阵。受到空间里灵气的滋养,这些苞谷种子看上去自然是与众不同。 桑平问:“这一布袋,你们两家分,管够呗?” 卫东连种子带布袋托到手里感受了一下份量,有些拿不准便看向桑海斌,“海斌哥,管够吧?” 桑海斌扒开布袋,伸头往里面看了一下,通过目测来计算了个大概。 “管够。”他抬起头来看向桑平,“这一布袋种子给我们嘞,那你咋办?” 桑平往粮仓指了一下,“我还有一布袋哩。” “妥嘞。”卫东高兴说,“这下也不用顶着那么大太阳上城里嘞。平哥,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看卫东装模作样的手插兜里掏钱,桑平嫌弃说:“我缺你那点儿钱?” 卫东狡诈的笑道:“我也就是跟你装装样子,其实我兜里没钱。” 他手把口袋翻出来,就掏出来几颗瓜子皮。 卫东了解平哥才这么诈他。 桑平笑着瞟了他一眼。 余笙喊他们到堂屋里坐。 堂屋里开了风扇,比外面凉快。 卫东进屋发现天花板上转动的三叶风扇干干净净的。“平哥,你屋里的电风扇擦过吧?” 桑平:“那是青子站桌子板凳上擦的。” “青子可以啊。”卫东笑说,“回头让他到我那屋里把那落灰的风扇擦擦干净。他人嘞?今儿个来两回都没看见他。” 桑平说:“领着顺子和云妮儿到贺庄都塘里游泳去嘞。” 余笙怔怔的看向他,“不是打猪草去了吗?” “还不是怕你担心,没敢跟你说实话么。”看余笙流露出担心,桑平当即又道,“没事,贺庄那水塘小,水也不深。以前我带卫东也去过。” 卫东想起儿时的回忆,有些情不自禁,“那水塘里还有螺蛳,我揪回来好些个让我娘炒给我们吃。” 余笙微微蹙眉,“那塘里的水干净吗?” “管它干不干净。”桑平用眼神指了卫东一下,转而又对余笙说,“不干净我们不也长这么大了吗。” 余笙忍不住嗔他一眼。 看她不高兴,桑平郑重的承诺:“等他们回来,我就收拾他们。” 桑海斌和卫东带着苞谷种子回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桑青带云妮儿回来了。 不等桑青停稳车子,桑平就重重的喝道:“你俩去给我罚站!” 兄妹俩都是一脸懵,不约而同看向坐堂屋门口摇扇子的余笙。 余笙却看着别处,对他们视若无睹。 桑青意识到,今个儿出去玩,没跟婶子报备,肯定是因为这个惹婶子不高兴了。于是他停好了车子,默不作声的拉着云妮儿到院子中间站军姿。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桑平罚站了。 第84章 还是媳妇儿有办法 桑平抻长了汗巾,把汗巾当小皮鞭一样往青子和云妮儿屁股上一人甩了一下。 “胆子大的很!”桑平多抽了当哥哥的桑青一下,厉声训斥道,“竟敢瞒着你们婶子跑去游泳,还骗你们婶子说去打猪草!” 桑青倔强的狡辩:“我没有骗婶子,是顺子…” 啪! 桑平又抽打他一下。 “让顺子编假话就不算是欺骗啦。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也就算嘞,还带着你妹妹,出事咋办?你还有脸回来见你婶子呗!” 桑青一脸不服。 余笙过去拿扇子敲了桑平一下。 桑平回头一看,就见媳妇儿拿怀疑的眼神斜着他。 “我就想知道,”余笙向他提出疑问,“你是咋知道他们仨去贺庄的水塘游泳的。” “我…”桑平支支吾吾,一时间没词了。 桑青放大声音把桑平拖下水:“婶儿,我带云妮儿出去游泳的事没跟你说,但我跟叔说嘞。而且他还答应嘞!” “你!”桑平对他瞪大眼。 这小子活腻歪了,居然出卖他! 余笙又拿扇子敲了他一下,“你也自觉的去罚站吧!” 桑平委屈的跟那兄妹俩站成一排。 云妮儿比那叔侄俩都委屈,她小手捞着余笙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婶儿,我木有下水…呜呜…我搁水边给哥看住衣服嘞…呜呜,我再不跟哥去嘞…” 余笙把认错态度良好的云妮儿领回屋,留叔侄俩继续搁院子里罚站。 她坐屋里给云妮儿擦着眼泪,“婶儿不反对你跟哥哥出去玩,但是去哪玩一定要跟婶儿说。像水塘那有危险的地方,一定要有大人在跟前,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你们小孩儿才能去知道了不?” 云妮儿眼里噙着泪水,乖巧的点头,“知道嘞。” 院里。 桑平往侄子骑回来的车子前筐里瞅了一眼。 看他身子动弹,余笙绷着脸,“那个大的,别偷懒!多少年没站军姿,是不是忘了动作要领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桑平讪讪的笑着讨好道:“青子跟云妮儿给你带回来一筐螺蛳。我给你炒一盘螺蛳肉吧。” 桑青搁边上嘀咕:“真会借花献佛!” 桑平懒理他。 余笙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螺蛳肉了,受桑平影响不禁怀念起那味道。“那你还站着弄啥,还不赶紧去弄。” “得嘞!”桑平去处理螺蛳。 就剩桑青一个人搁院子里罚站,可怜兮兮的还被蚊子叮了好几口。 “婶儿,哥搁塘里摸螺蛳的时候还被马别吸住嘞,当时腿肚上流了好多血…”云妮儿搁婶子跟前帮哥哥说话怪惹人心疼的。 马别,就是蚂蝗,又名水蛭。 余笙不禁动容,忙挥了一下扇子将桑青招过来,“过来我看看。” 桑青脸上终于浮现笑容,“没事。都已经开始结痂嘞。” 他右腿都小腿肚上有一个红点。 在他走近时,余笙闻到从他身上散发的一股腥臭味,又挥扇子将他撵开,“身上臭的,赶紧洗洗去。洗了我给你拿药抹抹。” 桑青捏了捏云妮儿的小脸儿,笑着走开。 晚饭,余笙敞开胃口吃了不少。她这段时间吃不下油腥太大的食物。桑平按金花嫂子教的那样,做了一盆清汤,看着媳妇儿连喝了两碗,感觉比喝到自己嘴里还香。 家里没有台式风扇,光着身子睡凉席仍觉得热。夜里睡觉的时候,桑平把堂屋的门敞开任由凉风灌进来。这样屋里能凉快不少。 上床前,余笙在西屋里点了一盘蚊香。 桑青嫌她浪费,“都挂蚊帐嘞还点啥蚊香。” 余笙说:“熏熏外头的蚊子呗,省的你俩睡觉的时候把蚊帐蹬开放蚊子跑进去。你俩蚊帐里没有蚊子吧?” 桑青:“我刚才检查嘞,一只都没有。” 余笙向云妮儿床上看去,看她酣睡的模样不禁会心一笑。 这小丫头能吃能睡,好养活的很。 余笙退出西屋,回到东屋,看桑青跪床上在用芭蕉扇把蚊帐里那只嗡嗡的直跟他作对的蚊子往外赶。 他扇子一拍,整个蚊帐都在震荡。 简直就是灾难现场。 余笙绕到床尾,掀开蚊帐把蚊子放了出去。 桑平累了一头汗,坐床上一边摇扇子一边憨笑,“还是媳妇儿有办法。” 余笙嗔他一眼,就势钻到床上,回身重新把蚊帐掖好。 “过几天收麦,要不要请些人帮手?” 桑平摇扇子给她扇凉,“人手都是现成的。到时候向阳他们会来帮忙。我本来想着租一辆收割机嘞,后来我一想觉得还是算了吧。与其那样,还不如把租收割机的钱发给帮咱们出力的向阳几个手里嘞。” 余笙点头表示赞同,“赶紧睡吧。” 桑平扶着她躺好,才去熄灯。 陷入黑暗之中,人的听觉似乎一下就变得格外敏锐,将院里的虫鸣和塘里的蛙叫都听得异常清晰。 一阵剧烈的拍门声打破了这夜的安详。 青子搁西屋高声响应了一下:“谁啊?” 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平哥——” 是郭小军。 桑平下床前嘱咐余笙:“你别起来。” 郭小军这么晚找来,肯定有急事。 桑平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郭小军急促道: “平哥,我妈今儿往你这儿来了没?” “没有啊。” 郭小军喘息重了些,快要急哭的样子。他哽咽着向桑平求助:“我妈今儿上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哥跟我爸整个村都找遍嘞都没有找着她,嫂子要过来问问,她怀着身子不方便,我就跑过来嘞。平哥,咋弄呀?我妈出门买盐都会跟家里人打声招呼,不留话就出去——她从来不这样!” 桑平沉着道:“别急。我叫上人跟你回去一块找。”他回屋把桑青叫起来。“青子,穿衣服跟我一块走。” 余笙的声音从东屋传出来,“咋回事?” 桑平回东屋,看余笙坐起来,“不是叫你别起来么。” 余笙担心:“到底咋回事?” 桑平:“不好说,回来再告诉你。” 桑平把车开出去,载着桑青和郭小军临走前,还把院子的大门落了锁,将余笙和云妮儿二人锁在了家里。 第85章 丁氏走丢 桑平带着青子和郭小军出走一夜未归。 余笙一早起来,发现院子的大门上了锁。 这下出不去了咋弄? 弄了些早饭,和云妮儿一块吃了几口,等到天再亮一些的时候,余笙往院子前头的墙根那去喊来了顺子奶奶。 她弯不了腰,就让云妮儿把家里的备用钥匙从门缝底下塞给了顺子奶奶。老婆子帮忙打开了门。 “咋回事?平咋把你娘俩锁家里头啦?”顺子奶**上顶了许多问好。 余笙声音有些急促:“平和青子爷俩昨天晚上被小军叫走嘞,一晚上没回来。我心里不踏实,得去下榆村看看。大娘,我还得借一下你家的三轮车。” “下榆村…丽丽婆家吧。”顺子奶奶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别急。照顾着身子。我去顺子二爷家把卫东叫起来带你过去。你挺个大肚子,有带个小的,多不方便。你先收拾收拾,我马上叫卫东过来。” 顺子奶奶留下话,匆匆小跑离开,没多大会儿就领着推着三轮车的卫东过来。 卫东蓬头垢面满眼惺忪衣服还穿反了,一看就是刚起来出来的急没顾得上洗漱。 余笙和云妮儿坐上车。 顺子奶奶再三嘱咐卫东路上骑稳点,之后目送他们离开。 卫东把车上的娘俩带到下榆村郭家。 郭家的门开着,家里头却没有人。 实在太诡异了。 余笙内心惶惶不安,顾不得那么多,放开声音满村叫喊: “丽丽——” 卫东跟她一块儿喊。 两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回荡在下榆村。 云妮儿也到处“小姑小姑”的叫。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桑丽丽和郭家的人,他们倒是把郭家的一个街坊喊了出来。 是一位大嫂。 这位好心的大嫂认出余笙:“你是丽丽的嫂子吧?那天你来的时候我见过你。你咋不知道?昨儿丽丽婆子丢嘞,全家跟街坊邻居都出去找嘞,找了一宿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要不是为了照顾小孩儿,我也跟着一块儿去寻人嘞。” 余笙和卫东面面相觑。 好端端一个人,咋会走丢呢? 卫东把余笙和云妮儿留在郭家,迅速加入了寻找丁氏的行列。 天大亮,烈阳当空照。大地渐渐升温,人的心情渐渐跟着浮躁。 余笙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宜到处奔波也不宜过度操劳,她能做的就是耐心的在郭家等消息,做好饭菜等他们回来。 中午,桑丽丽被送回来。 她脸色发白,双唇干裂,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虚弱。 回来一看到三嫂,桑丽丽顿时便绷不住了,抱着余笙放声痛哭。每一滴泪水都渗透着不安。 等她把情绪发泄出来心情平复了一些,余笙把她搀到屋里坐下,又给她盛了些饭菜。 桑丽丽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昨天晚上三哥领着人搁外面找了一宿,村子边上地里的麦子都被趟倒了一大片也没找着我婆子…” 余笙急切的问:“那现在他们往哪儿找去了?” 桑丽丽抹着眼泪:“好像往网兜厂找去嘞。” 网兜厂。 桑平开车带着几个人找来。 然而网兜厂的铁门上挂了一把拳头大的锁。 车子还没熄火,厂院里的三条恶犬便冲到门口来狂吠。 桑平下车,走到门口。 那三条田园犬突然就不吠了。 他动了一下门上的锁。 跟过来的郭正军觉得奇怪,“厂子的门咋锁了?还有小半个月就是交网兜的日子嘞,厂子里的人都跑哪儿去嘞…” 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们正要走的时候,路那头过来一个头发花白老爷子。老爷子掂了一兜干馍馍。 老爷子拦下他们的车,往车上一探,见车上的人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不禁黯然失望。 桑平半个身子从车窗探出来。“大爷,您知道这厂子的人哪儿去了呗?” 老大爷顿时没好气。 “我也正找他们嘞。欠我仨月房租都没交。工人都被遣散完嘞,老板和老板娘都不知道跑哪儿去嘞,就留三条狗搁院里也不管它们吃喝。这不,我给狗带来些吃的。” 老大爷把掂来的干馍馍拿出来站到墙边从墙头抛到了院子里面。 桑平下车询问:“大爷,您知道这厂子啥时候开始没有人的呗?” 老大爷:“好几天了啊。不过我夜黑听说老板昨天晌午开车回来了一趟,好像拿了东西就走嘞。我正找他嘞。” 桑平看向郭正军。 丁氏就是昨天晌午离家后就没有回来…… 会不会跟网兜厂有关系? 桑平再次问老大爷:“大爷,那您知道这厂子的老板他们家搁哪儿住呗?” 老大爷横声道:“我要是知道,我早就找过去嘞!他们先前一直搁这儿住,还欠我三个月的租金!” 郭正军一时间没了注意:“平哥,咋弄?” 桑平往厂子的大铁门方向看了一眼,转而有对老大爷说: “大爷,这地方是你的?” 老大爷:“是啊。我租给他们的。” 桑平:“您有着门上的钥匙没?” 老大爷摇头,“我没有。都被他们拿住嘞。” 桑平抬手蹭了一下鼻子,“那我想征求一下您的同意,我把这门上的锁撬开行呗?” 老大爷摆了一下手,不假思索的答应:“撬吧。别说撬个锁嘞,我都想把这个地方给推平!” 桑平和郭正军合力把门锁撬开。 厂子的大铁门打开,院里的三条田园犬奔过来,小心翼翼的冲着桑平摇尾巴。 桑平带人在厂子里转了一圈,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找到。他从仓库隔壁的休息室找到了一件女人穿过的上衣。 郭正军:“平哥,你拿人家衣服弄啥?” “不管咋样,有了新的方向,咱们就找过去。”桑平招来那三条田园犬,把女人的衣服放到狗鼻子前。“你们仨谁把以前搁这儿住的女人找到,我给你们一人…哦不是,一狗奖励一只大鸡腿!” 三条狗哪里听得明白他的话,不过从他的行为中大概知道他是要它们循着衣服上的气味去找人。 三条田园犬狗在一块儿交流了一下。 这个男人忒可怕,不按他的意思办,它们恐怕会变成桌上的狗肉火锅。 第86章 丁氏来电 桑平带人跟着三条田园犬从厂里出来,踏上了寻找丁氏的路途。 与此同时,下榆村郭家。 村长家的人急急忙忙跑来传话:“大娘来电话嘞!” 丁氏来电话了!? 余笙急慌慌的跑出来。 桑丽丽熬了一宿,回来后大哭一场,吃了饭就睡下了。 余笙没有去打扰她,跟着传话的人去了村长家接电话。 丁氏听到电话被拿起的声音慌忙说:“是丽丽呗?” “丁姨,是我,余笙。”听到丁氏丢人声音,余笙松了口气。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一片,丁氏好像是在大街上打来的这通电话。余笙来不及多想,急声问道:“丁姨,你快跟我说你现在搁哪儿呢?我叫平过去接你!” 丁氏捂着点话筒谨慎道:“她嫂子,咱一开始怀疑的没有错,网兜厂果然有问题。我这段时间发现厂子里的工人一个一个被辞退,之后老板跟老板娘消失了一段时间。我昨天上午看见他们开车从网兜厂出来,我就悄悄的追在他们后面,到大街上打了辆车跟着他们。你猜咋着,他们把车给卖嘞,之后住进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招待所里。我看他们要跑路的样子!” 余笙惊悸连连,“丁姨,那你现在搁火车站啦?” 丁氏:“是的啊。” 这个老婆子居然跑了那么远跟踪到了火车站!? 丁氏又说:“咱们家网兜还没交上去,押金还没要回来,我不能让他们走!” 这老婆子太厉害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做出啥事。 余笙连忙叮嘱她:“丁姨,你现在就搁那儿。我马上叫人过去。你每隔十分钟给我来一个电话。” 丁氏忙不迭说:“好嘞好嘞。” 余笙挂断电话,立马又拨打了110,把了解到的情况给接线员快速说了一下。 接线员回应会马上出警到火车站去扣人。 村长家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好像是车子回来嘞。” 云妮儿忙跑出去,不一会儿把郭小军领来。 郭小军悲喜交加:“笙嫂子,我妈真的来电话嘞?” 余笙:“她跟着网兜厂的老板跑到火车站去嘞。那个厂子的老板好像要卷钱跑路,我已经报警了。你等在这儿,她过会儿还会来电话。” “你接你接!”郭小军慌忙道,“我妈要是再来电话,嫂子你接,我这就到火车站把她接回来。” 余笙叮嘱:“让你平哥开车去。” 桑平驱车从网兜厂回来,把车上的人放下了一部分,就跟着那三只田园犬继续寻人,这会儿已经跑远了。 郭小军没有撵上桑平的车,跑到大街上打了一辆车直奔火车站。 过了十分钟,余笙这边没有接到丁氏的电话,约莫着应该是出了啥意外。她正要再次报警时,电话嘟嘟嘟响起来。 余笙第一时间接通电话,“丁姨!” 电话那头的人却不是丁氏。 陌生的声音响起:“你好,我是报亭的,将才有个老婆子留了钱叫我十分钟后打这个号码给你带个话——” “哎,您请讲。”余笙握紧了电话筒。 那人转达丁氏的话:“她说她去火车站拦人,咋样都不会让他们走。” 余笙不禁追问:“还有别的吗?” “没有嘞。”那人说,“我看到那老婆子跟上从招待所出来的一对男女往火车站方向去嘞。那俩人还背着行李。” “好好,谢谢!”余笙挂断电话,立马又拨打了110。 接线员还是那一个。 她将最新情况报告给警方。 郭村长的儿子过来询问:“咋样,人找着了吧?” 余笙:“搁火车站呢。不知道你们家交押金拿网兜线了没有,那网兜厂的老板葛冰老板娘好像要卷钱跑路。小军他妈昨儿一路追到火车站去的。” 村长儿子大吃一惊蓦地张大眼,眼里写满了恐慌。他缓了一下劲,拔脚跑走去向其他人传达网兜厂老板卷钱跑路的大新闻。在他的奔走相告下,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好多人家都知道了这事,涌向了村长家门口。 这些人家都有押金在网兜厂老板手里,而且家里还有好多穿好的网兜没有交上去跟老板结账。 余笙被堵在了郭村长家。 一听网兜厂散了,好多人当场就崩溃了。他们趁机发财的梦破碎了。实在是,一开始老板给他们的诱惑太大了。 有人煽动大家:“要不我们去厂子里找他们吧!把钱要回来!” “你蠢啊,没听说网兜厂的老板跑火车站去了么。人都没搁那儿,你去网兜厂有啥用!”村长儿子说。“不用慌,丽丽她嫂子已经报警嘞,啥都跟警察说清楚嘞。警察同志会为咱们做主的!我把大家喊过来,主要是了解一下你们每家都有多少钱搁姓卢的那人手里的。” 他说到的姓卢的那人,就是网兜厂的老板卢杰。 余笙觉得现在做这些工作没啥太大的意义。她看得出来村长儿子无非是在村长不在的时候过一把官瘾。他毕竟是村长的儿子,说的话比较让大家信服。 余笙牵着云妮儿,一直守在电话边。 她现在能做的也不多,就盼着谁能带回来些好消息。 桑丽丽睡醒了以后听说三嫂搁这儿,马上找过来。 听余笙说丁氏来过电话,桑丽丽顿时喜出望外,两眼湿润的合着手感谢上苍:“谢天谢地!” 余笙没法高兴起来。 这都过去快两个钟头了。丁氏在没有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老婆子现在咋样了。 看她隐隐担忧,桑丽丽心口不禁揪起来,“三嫂,我婆子不会有事吧?” “那网兜厂的老板可能是今儿的火车。丁姨跟上去应该是把人拦下了……”余笙喃喃道。 不过她心想,丁氏既然跟上去发现卢杰和杨梅出逃的意图定然会想办法把他们拦下。大庭广众之下,那两个人也不敢对一个老婆子行凶。 桑丽丽默默的为婆婆祷告。 又过了一个钟头,电话响了。 神经紧绷的桑丽丽迅速接起电话,听那头的人说了余笙的名字,马上把电话拿给三嫂。 来电的是警方的接线员。 第87章 丁氏安全回归 接线员主动联系,应该是有了最新消息。 果不其然—— 余笙在挂上电话的那一刻松了口气。 桑丽丽急切的问:“三嫂,咋说?” 余笙笑了一下,“没事了。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村长儿子过来,“那卢杰和杨梅那俩孙子呢!” 余笙说:“这两个人已经被警方暂扣了。” 当即有人站起来说:“走!找他们去!咋样也得把钱要回来!” 此人一呼百应。呼啦一下跟着他站起了一大片人。每个人都气势汹汹的。 余笙放大声音:“别慌啊,你们这样不但要不回来钱,说不定还会因为聚众闹事被抓。你们被抓了,到时候谁来指控那两个人?” 有人说:“人好不容易找回来,不能让他们再跑了吧!你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人家没有害你的钱!” 余笙脸色微冷,“我好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不领情,那我也没办法。” 村长儿子安抚大家的情绪:“丽丽嫂子不是说了人已经被警察抓了吗。人都被抓嘞,能跑哪儿去!” 桑丽丽指着村长家的门口,说话毫不留情:“不爱听好话都都给我滚!” 抵触余笙的那人神情讪讪的坐了回去。 余笙对村长儿子说:“我给你们一个联系方式,你们找一位姓乔的律师,请他做你们的代理律师帮你们处理这件事。像这样涉及巨款的诈骗案,警方不会不管的。到时候肯定会有专人来了解情况。你们配合调查就行了,配合度越高,款子追回来的越快。” 把乔律师的联系方式留在这,余笙便带着云妮儿跟桑丽丽回郭家等消息。 姑嫂俩把剩饭热了一下对付了两口。 下午的时候,警车和三轮汽车同时抵达下榆村。 果真如余笙说的一样,警方立案侦查,第一时间赶到网兜厂查封了这个厂子。 桑平、卫东和郭家的其他人平安的把丁氏带回。 看到丁氏安然无恙回来,桑丽丽这才彻底放心,却是哭着埋怨:“妈,你吓死我嘞!”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丁氏安抚住儿媳的情绪,拉着桑丽丽和余笙两人的手,开始炫耀自己的英勇事迹,“我跟你们说,要不是我老婆子机灵,卢杰和杨梅就坐火车跑嘞!我现在可是大功臣啊,警察同志还说要奖励我一面锦旗嘞!” 余笙抓紧了丁氏的手,“丁姨,你昨天就出去嘞,咋想起来那会儿打电话?” 桑丽丽附和:“就是,你咋不早往家打电话诶!” 丁氏窘迫道:“我身上没带钱啊。昨儿我打车跟到火车站到地方都没钱交车费。我盯着卢杰和杨梅进了招待所,我先记住了那个地方,又让司机带我去附近的当铺…” “当铺!?”桑丽丽一愣,紧接着意识到什么,猛然拿起丁氏的手,看她手腕上空空如也,不禁惊呼,“妈,你把你那金镯子当掉了啊!?” “戴着它干活碍事得很,我早就想卖掉嘞。”看桑丽丽难过,丁氏笑说,“将来你们挣了钱,再给我买一个好的不就行啦。” 余笙忙问:“丁姨,那你也得早点往家里打个电话啊。” 丁氏赧然道:“我不是跟当铺老板讲价么,讲到铺子关张才把价钱定下来。” “妈,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你啥好嘞。”桑丽丽都快没脾气了。 丁氏:“我给司机多付了一点车费,又找去那个招待所,时间太晚嘞,门都关嘞。我想着卢杰和杨梅俩人肯定还住在里面,就守在那儿。我怕跟丢,一刻都不敢离开。到了晌午我看到附近一个报亭开门,里面有电话,我就赶紧过去给你们打电话。亲家接的—— 打了电话,我看卢杰和杨梅带着行李从招待所出来嘞,我又赶紧跟上去,一路跟他们到了火车站候车室。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搁那儿等车呢。我专门等着他们要坐的那趟车来的时候扑上去抱着他们的行李不让走。那行李可能有钱,他们不舍得放手。我这一闹,他们坐的那趟火车开走嘞,他们都没能上车。我机灵吧! 后来火车站的人过来都没能把我拉开。再后来了好几个警察,他们好像认得我,当时就拿出明晃晃的铐子把卢杰和杨梅俩人的手给铐住嘞,把俩人的行李都扣押嘞。” 桑丽丽心有余悸说:“那是三嫂报的警,把事儿都跟警察说嘞,不然你以为到那儿去的警察咋认得你!一个老婆子拿命跟人家拼,真是吓人你!” 余笙欣慰:“人安全回来就好。” 另一方面,她也唏嘘——丁氏胆子真够大的,不过当真机灵的很。 老婆子拼命拦住了卷款跑路的黑心老板,现在是下榆村的大功臣。要知道下榆村几乎每家都交了押金,家里还囤着大量网兜等着跟老板结账。在此之前,谁能想到网兜厂的老板在金盆洗手之前要大捞一笔呢! 看到郭正军一坐下就开始穿网兜,丁氏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奔过去揪着大儿耳朵,“还穿还穿!你不是说你跟卢杰关系好的很么,他卷款跑路的事跟你说了没有啊,他骗的那些钱跟你分了多少?当时要不是我跟丽丽拦着你,你还往你那‘好朋友’手里送钱嘞!” 郭正军委屈:“那我咋知道他干了那么些年突然就不打算干嘞。” 丁氏:“你不知道的事多嘞,不知道就多听听你媳妇子的话!她还能跟那黑心老板一样害你么!” 郭正军哑巴了。 桑丽丽拦着气急败坏的丁氏,“妈,别说那么多嘞。等着把钱要回来吧。等这事过去,收了麦子之后,我带正军去我三哥的厂子里找活儿。” 她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现在没力气埋怨谁。 桑平把网兜厂的那三条看门犬领到郭家,兑现承诺好吃好喝的伺候它们。 余笙过来,“哪来的狗啊?” “网兜厂的。”桑平说,“这三个狗玩意还挺中用的,带着我们跑了几个小时,虽然绕了一些路,还是领着我们找到了网兜厂老板住过的招待所…回来的时候,我把它们放车上带回来嘞。” 为了不成为餐桌上的狗肉火锅,它们仨真的是拿命在给这个可怕的男人带路啊。就是差点儿猝死途中! 第88章 云妮儿的宝贝盒子 警方对此立案侦查再加上乔律师的协助,受到网兜厂坑害的老百姓情绪被安抚下来。他们的损失也很快被追回。 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有喜也有忧。钱要回来肯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随着网兜厂被相关部门查封,那些以穿网兜为生的劳动人民突然失去了这份活计,内心终会惶惶不安。 不过眼下正是农忙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赶着收麦打麦天天忙的跟打仗一样,暂时没有闲工夫去考虑以后。 清早天朦朦亮,桑平把青子喊起来。 叔侄二人吃了早饭就下地干活起了。 余笙早上起来发现她和云妮儿又被反锁在家里,不禁有些没好气,对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控诉他爹的罪行:“咱娘仨又被你爹锁家里嘞。” 去灶房看锅里就一些还温着的红薯稀饭,她就知道那爷俩清早起来除了这其他的啥也没吃。 她进入空间摘了些黄瓜,拣了两根和两掰蒜头一并拍碎又配了点盐和醋做了一盘凉拌黄瓜,就着稀饭和云妮儿一块儿吃了。 饭后她煮了一锅清热解暑的绿豆汤,煮好盛出来放堂屋的风扇底下吹凉。 桑青八点多的时候跑回来开门,一看余笙和云妮儿精神奕奕得搁堂屋坐着,意外道:“我还想着你俩还没起来嘞。” 云妮儿仰着小脸儿指控他:“我跟婶儿早就起来嘞,你弄啥要把我俩锁家里?” 桑青:“我跟叔清早五点就下地干活去嘞。那时候你俩还搁屋里睡得正香嘞。我们出去不把门带上,万一坏人悄咪咪进来咋办?” 云妮儿鼓着腮帮子蛮不高兴:“我就说把狗带回来。能跟我玩,还能看家。” 看家是次要的,主要是娱乐。 她说的是那天桑平送回网兜厂的那三条田园犬。 知道妹妹一直惦记着那仨狗子,桑青却是无奈,“那又不是咱家的狗。等它们过了狗娃,哥给你抱回来一只。” 云妮儿扁了扁小嘴有些难过的样子,“叔说那仨狗子都是公的,过不了狗娃……” 这话让青子无言以对。 余笙给他舀了一碗绿豆汤。 他进屋端起来咕咚咕咚仰头喝尽,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喝完之后出了一口长气。 “得劲!”桑青看向余笙,“婶儿,还有吃的没?” 余笙把馒头和凉菜拿来,“我起来看那锅里有稀饭啊,你清早起来没吃吗?” 桑青一边吃一边埋怨:“我清早起来的时候,叔刚把稀饭做好。烫的没法喝,还把我舌头烫了个泡。我就勉勉强强喝了半碗。” 云妮儿哼了一声瞥着他说:“不饿着你,还不知道回来给我们开门!”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桑青用筷子戳她的脑袋,故作恶狠狠的样子,“再跟我发脾气,头给你戳烂!” 云妮儿张牙舞爪打了他一下。 桑平到院门口拿汗巾把身上甩干净才一瘸一拐进来。 余笙又去拍了几根黄瓜拌了一盆凉菜,把早上馏的馍馍直接用筷子夹到凉菜盆里。她连菜带馍端堂屋去时,桑平已经喝了半盆绿豆汤。 余笙:“先吃饭。” 桑平问:“你早上起来吃了没有?” 余笙:“我跟云妮儿把锅里剩的稀饭吃完了,还吃了点凉菜,又喝了些绿豆汤。” “那今儿的胃口还可以。”桑平清早起来把饭做好后,他跟青子俩人都没咋喝,知道锅里剩了不少。“向阳他们几个来帮忙嘞。中午饭得多做点。” 余笙问:“那中饭搁哪儿吃?” “就搁家吃。”桑平望向青子看他捂着肚皮瘫小椅子上,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看你那没骨头的样子,吃饱就带你妹妹下地干活去!” 桑青嘟嘟囔囔的领着云妮儿走了。 把兄妹俩赶走以后,桑平插上门回到堂屋,吃了饭就和余笙进入空间。 空间里灵气怡人,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盛夏的酷暑之意。小两口收了些菜搬出去,正要第二次进入空间时,听到有人拍门。 门外有人喊:“平搁家没?” 听声音,是刘念。 桑平去开门。 刘念领着她那六岁大的闺女张媛媛进来。 到堂屋里来,坐在风扇下,屁股挨着板凳还没多大会儿,她就不客气的说:“平,这两天抽空带你那砖厂的人去我家地里收麦呀?” 往年的这个时候,桑平忙完了自家地里的活儿,都会带着砖厂的闲散人手化身麦客去帮别家收麦赚点外快。情况好的时候,收一亩地的麦能赚二三十块。 桑平委婉的拒绝:“今年是顾不上嘞。收完麦,我们马上就要开工嘞。” 刘念:“那往年…” 桑平截断她:“往年是往年。今年情况不一样,忙完这一阵,砖厂的几单活儿马上就要动起来,实在腾不出来人手。你嫂子也怀着身子,我也不想跑出去。” 刘念笑说:“嫂子还真是旺夫的体质,进门还不到一年肚子就可得这么大嘞。你那厂子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嫂子再给你添个大胖小子,那真是圆满嘞。” 桑平美滋滋笑了一下。 媛媛从西屋跑出来,抱着一个木盒子,兴高采烈的扑到刘念身边,“妈,你看!” 她打开盒子。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彩色皮筋和发卡。 那盒子里都东西都是余笙买给云妮儿的,包括媛媛头上别的那只忽闪着翅膀的蝴蝶卡子。 余笙过去要把盒子收回来,“这是我侄女的。” 见她伸手,媛媛非但没把盒子放她手里还藏到了身后。 刘念不以为意的笑道:“让小孩儿玩一会呗。” 余笙:“我侄女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在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就动别人的东西,这种行为也是不礼貌的。媛媛,你头上那个卡子,阿姨送给你嘞。你把那盒子给我。” “我就不!我都要带回家!”媛媛不仅不乐意还跟主人家霸道上了。 “媛媛,听话。把东西还人家,回去妈给你买。” 刘念劝她也不听。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云妮儿回来拿草帽,看到自己的宝贝盒子在张媛媛手里,不管不顾的奔过去把盒子抢回来。 “谁让你动我东西咯!” 第89章 平现在做事还得看你的脸啊 张媛媛手上一空,愣了愣之后气急败坏,要扑过去把盒子抢回来却被刘念抱住。 小丫头几下挣脱开,一边喊着“那是我的”一边向云妮儿冲去。 桑平眼疾手快,将她拽开甩到堂屋外面。“搁人家家里撒野,谁惯的你这臭毛病!” 云妮儿抱着宝贝盒子冲她嚷道:“我的东西啥时候成你的嘞!” 看张媛媛头上别的那蝴蝶卡子跟自己一样,她忙打开盒子确认,果然没看到自己的蝴蝶卡子在里头,恼火的喷了一声粗气。 那金色的蝴蝶卡子虽然她不经常戴,却是她最喜欢的发卡没有之一。她每天一打开盒子就能看到卡子上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心情也会跟着飞扬起来。 “你把我的蝴蝶卡子还给我!” 余笙按着她的小肩膀安抚道:“婶儿把蝴蝶卡子送给那个小姐姐了。回头婶儿再给你重新买一个。” 云妮儿扁着嘴怒视在刘念身边不依不饶的张媛媛。 媛媛吵着闹着要她妈妈现在就给她买皮筋发卡。 本来还好声安抚女儿情绪的刘念,一看到桑平露出不耐烦的神态,当即对闺女冷下脸来,拽着她的头发恐吓道:“再闹我把你头发剃光,叫你啥也戴不了!” 媛媛还是哭闹不止。 “这幸亏不是我家的小孩儿。”桑平神烦道。 一到人家家里就乱翻东西,还想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桑平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懂事的孩子。跟这样的小丫头比起来,家里的这两个侄儿真的是好太多。 “真是不好意思。”刘念向桑平表达歉意,“我闺女跟我一样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余笙委婉的向她下逐客令,“刘念,你还有事呗?” 见刘念只顾着安慰自家闺女而对余笙置若罔闻,桑平眉宇间的深邃之意又重了一分,“没事就赶紧回去忙吧。” 刘念往院里扫了一眼,“你们家三轮汽车嘞?我还想说借一下用嘞。” 桑平:“你就别指望我嘞,回去想想别的办法吧。” 刘念有些不高兴了,“你一个电话,我就帮你把火车票买好送来嘞,咋叫你帮这点忙就恁作难哩?” 她还记着这份买票送票的恩情呢。 “这你倒记得怪清楚的。往年这时候我又不是没帮你们家收过麦。”桑平并没有觉得欠她啥,“今年我是真的没那么多闲工夫。” 一旁的余笙感到奇怪:“上回火车票的钱,咱不是还她了么,好像还多给了一些吧。” 桑平应道:“嗯。” 余笙看一眼刘念,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没还呢。” 刘念开始打感情牌,“这一阵我老公正好当班。家里就剩我跟媛媛娘俩。我娘俩管啥用。麦子还搁地里长住嘞,再不收就赶不上种下一季的苞谷嘞。平,你就帮帮忙吧。” 不等桑平开口,余笙就道:“你公公婆婆、娘家的人不是都在嘛。自家人帮忙好说话。你趁你老公不在的时候请个外男去帮忙,那不是惹人说闲话么。” 桑平附和:“你嫂子说得对。别人误会不打紧,你老公回来听了闲言碎语误会了啥,那我可担待不了。” 余笙记得重生前这个时候桑平的厂子里没开那么多单,他带着厂子里闲散的工人充当麦客帮人收麦,也去给刘念家里帮忙了,不到一天就惹了一身腌臜的闲话。后来她男人还找到家门上来跟桑平吵了一顿。 被再三拒绝的刘念,神情有些悻悻然。 余笙直接道:“刘念,我送你娘俩吧。” “嫂子,我还想你帮我跟平说说好话哩。”刘念的目的没达到咋会甘心就这么打道回府。 “好话都跟你说嘞。再说下去就变难听嘞。”余笙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上回你帮我们买火车票还专门把票送到家门上来,我再次向你表示感谢。平以后不能像往年那样帮你家收麦,我也代她跟你说声抱歉——” 刘念停在门口,有些匪夷所思,“嫂子,平现在做事还得看你的脸啊?” “那倒不是。他就是比较会顾虑到我的感受。我当然也会为他考虑。大家互相体谅——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懂这些人情道理的。” 余笙把刘念和媛媛关到门外,把门栓插上,把门挡抵在了门板上。 刘念铁青着脸看着紧闭的大门,兀自生了一阵闷气拽着媛媛走掉了。 余笙回堂屋。 云妮儿抱着盒子,难过的红了眼。刚才那个小姐姐把她的蝴蝶发卡戴走了… 余笙安慰她:“下回有集,婶儿给你买一对。上回婶儿搁集上看到蝴蝶卡子出新的款式了,蝴蝶翅膀上面还带了彩色的小珠子。” 云妮儿那扇动着泪光的漂亮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余笙。 “真滴?” “真滴。”余笙摸了一下她头上的小辫儿,“婶儿还能骗你么。本来上回婶儿就想给你买的,你哥说你已经有一只嘞,就没让买。” 云妮儿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把盒子抱回西屋放到最里面的床角,觉得不安全又拿枕头把盒子遮盖住。 桑平把菜板端到堂屋里,“刘念和她闺女都走啦?” “我送她们到门口就拐回来嘞。”余笙也不知道门外面的那娘俩走没走。 桑平笑问:“就送到门口?” 余笙挺直了腰板撅着隆起的肚子没好气道:“那不然让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把她们送到她们家门口?” 桑平把黄瓜拿到菜板上拍,“我现在是明白家教对一个孩子的成长多重要嘞。你看那媛媛被娇惯成啥样嘞。” 他欣慰的叹了声气。 幸好家里的云妮儿还算听话懂事。 云妮儿藏好了盒子从西屋出来。 看她别了满头五颜六色的卡子,余笙和桑平都愣了愣继而都捧腹大笑。 云妮儿捂着头上的卡子,小脸儿上满是倔强之色,“我都戴头上,我看谁还敢拿!” “丑八怪,别出洋相嘞!”桑平笑骂道,“你看你那小气的样儿。你婶儿给你买那么多卡子,就是让你作妖呐?像啥样儿,赶紧摘掉去,不听话都把你那卡子皮筋当柴火烧掉!” 余笙把云妮儿唤到身边,帮她把满头的发卡摘掉,“等搬到新家去,你就有自己的房间啦。你没搁房里的时候把房门锁上。” “嗯!哎哟!”云妮儿重重点头,却被扯疼了头皮。 余笙扶住她的小脑瓜,“别动。” 云妮儿嘿嘿一笑。 第90章 没到外地打工也挣上钱了 中饭,桑平做了各种凉菜。 凉拌黄瓜,凉拌西红柿,凉拌青椒,凉拌鸡蛋…… 每道菜都是盆装的,份量很足。就这还是很快被向阳他们扫荡一空。 桑平教训他们:“看你们那一个个饿死鬼投胎的样儿!” 向阳怨言道:“大清早我们就过来嘞,你又不管饭,累死累活干了一上午,中午吃你几口菜咋啦!” “我又不是不叫你们吃。”桑平说,“你们吃相能不能好看点?” “我们一直都是这个吃相好么。”向阳往余笙那儿看了一眼突然恍然大悟,“平哥,你不会是怕嫂子嫌我们难看吧。这有啥的,我们在嫂子心目中啥形象根本不重要。嫂子只要不嫌你难看不就成了。” 桑平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饭后水果端来又被哄抢一空。 桑平手还没来得及伸到盆里,水果就可得没有了。他连个渣渣都没捞到,“你们真是比顺子家的猪还能吃!” “谁想我们家猪嘞!”顺子大摇大摆一进来就听见谁拿人跟他家的猪作比较。 青子问:“你吃了饭啦?” 顺子仰着脸儿说:“我妈正做嘞。” 顺子的父母从外地打工回来帮家里收麦,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都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每天高兴的跟捡了钱一样。 “你爸你妈回来,看把你高兴的!”青子嘴上嫌弃他,其实打心眼儿里为他感到高兴。“你爸妈好不容易回来,你不搁家陪着他们,来这院儿弄啥?” 看院里人多,顺子没好意思进堂屋。他暗搓搓的朝桑青招了招手。 青子一脸不乐意他,还是端着碗过去,“弄啥?” 顺子把他领到院门口一个避人耳目的小角落,鸟悄的跟他打听:“那天搁工地我听你叔说他们厂子里要招人是吧。” 桑青眼神奇怪。 “咋,你想到我叔那厂子里打暑假工啊?”说到这,他轻轻晃了一下脑袋,“我叔厂里不收童工。” “啧!”顺子声音却有着不符合他现在这个年纪的深沉和忧虑,“不是我啊。我爸我妈!不用一个礼拜,我家地里的麦就收完嘞。他俩肯定还要出去干活儿。我不想他们到外面那么远的地方去打工。你叔厂子里不是要招人么,你让你叔把我爸我妈招上呗。” “看不出来你操心的还怪多哩。”桑青表面上看不出来啥实则对顺子感同身受。哪个小孩儿不想父母陪伴左右呢。一想到自己的父母,青子心里又酸又疼。他闷声对顺子说,“你一个小屁孩还能做得了大人的主儿?你想你爸妈留在本地打工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你爸妈啥意思你知道呗?要是收了麦之后他俩还是决定出去打工,你说啥都留不住他们。小孩儿说的话真管用的话,我妈那时候也不会走嘞……” 看青子神情黯然,顺子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关于青子娘阮氏出走的事,顺子听他说过—— 阮氏出走之前,青子就有预感。她出走那天晚上,青子抱着云妮儿跪在地上哀声求她也没能让她回心转意。那种深深地无助和无力感,青子已经不知道品尝体会了多少次。 见不得青子沮丧,顺子抬手推了他一下没好气的说:“还想你妈弄啥嘞!你跟你妹现在搁你叔你婶儿跟前不短吃不短穿的,你出去望望村里哪个小孩儿不羡慕你和云妮儿。” 桑青粗声粗气道:“正说你的事哩,说我弄啥。你先回家跟你爸你妈商量商量,他们要是愿意搁本地打工,就让他们过来找我叔。就算他们不喜欢干我叔那厂里的活儿,我叔也管给他们介绍个别的活儿。” “那我先回去问问他们的意思。”顺子临走之前捏着拳头往青子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和他约定。“下午一块儿拾麦去呗。” 青子:“得嘞。” 不一会儿,顺子爸爸姚亮端着碗蒜面条领着他过来。其他的没多问,姚亮就跟桑平打听了砖厂的待遇。 砖厂的工资待遇并没能打动他。让他感到新鲜的是砖厂推出的福利。 “这个福利挺好的,工资还是少了点。”姚亮说,“情况好的时候,我跟顺子他娘搁外面俩人一个月能混千把块。” “咱们这毕竟是小地方。”桑平笑说,“你跟嫂子搁那么老远打工,不得花钱买吃买喝啊,住房子也得要钱,光来回的车票钱就不少吧。你跟嫂子你俩搁外面挣得多花销也大,一个月千把块你们能攒住一半呗?” 姚亮嗦着面条默默的在心里算着这笔账。 桑平:“其实咱们这穷地方的发展机遇也是挺多的。不一定为了挣钱就非得跑出去。主要是家里的老小都希望你跟嫂子能搁跟前。” 姚亮点头表示赞同。毕竟搁他跟前坐的这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桑平没到外地打工就挣上钱了。 姚亮:“卫东现在也跟你干啦?” 桑平笑:“他就是凑个热闹。等我那头的房子盖好,他去摆个摊卖肉卖菜也净赚得很。” 姚亮自愧不如的笑道:“这小子眼光好得很也能干,我都不如他。” 大人们坐堂屋说话。余笙带小孩儿搁西屋玩耍。 云妮儿脑袋粘住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余笙坐边上给她扇凉。 隔壁的床边。 顺子悄摸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长长的蓝黑色小盒子。 青子问:“啥宝贝?” 顺子有些扭捏,“那回你过生日,我吃了你那么多蛋糕也没送你啥东西,我给你补上。” 他把盒子塞青子手里。青子打开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支崭新的黑色钢笔。 桑青收敛神色,料事如神道:“这你爸你妈给你买的吧。” “嗯。”顺子恋恋不舍的望着钢笔,“我妈说这笔二十多块嘞。我觉得给我用太浪费嘞……你拿着用吧。这笔比你婶儿搁集上的地摊给你买的那支好。” 这小子竟拿这支破笔跟婶儿买给他的那支钢笔作比较!? 桑青没好气的连笔带盒子推回去,“我稀罕你啊!你自个儿留着用去吧!” 第91章 拾麦 过了一天最热最晒的那个时间段,各家各户又带着农具下地干活儿。 田间打麦场里的麦秸秆堆积如山,成袋的麦子往车上搬运回到家里的粮仓贮存起来。 地里的麦子是割完就剩光秃秃的麦秸还在土壤里扎根。这些麦秸会经过自然的腐化成为土壤的肥料滋养下一季的庄稼。 不管是人工劳作还是机器作业,都会有疏漏之处。有很多麦穗被遗留散落在田里。将这些麦穗捡起来也会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青子和顺子俩人比赛看谁在天黑前拾的多。 云妮儿下田帮哥哥拾麦,从田垄这头到那头又从那头到这头,这才拾了两趟就拾了一小袋。 家里的孩儿都下地了,余笙担心那兄妹俩,于是从家里跟过来。中暑啥的都是小事,就怕蛇—— 老大王建国,也就是桑青和云妮儿的父亲,就是下地干活的时候被毒蛇咬到中毒身亡。虽然这种事发的概率很小,余笙还是担心同样的事会发生在孩儿身上。 她在田垄边不住的提醒他们:“拾一袋就行了,不用拾那么多。” 他们家地里的麦子都收完了,毕竟人多力量大,桑平集结了不少人手。边上还有好多家的麦子搁地里长着呢。 余笙望见不远处哪家地里的打麦场上停了一辆收割机。她眼神一亮,指着那边说:“那是个好东西啊。” 桑平讳莫如深的笑道:“好东西不是谁都能用的起的。” 感觉他话里有话,余笙不禁问:“咋啦?” 桑平懒得往那边望,“那是才书记家的地。收割机也是他租的。那机子放那儿一天租金是那么多钱,用起来一天的租金也是那么多钱。谁管他借,他就俩字——不借。” 从他说话的口气就能听得出来他瞧不上才书记的为人。 余笙问:“你找他借啦?” 桑平嫌弃说:“他那一台机子收割的速度还没我几个兄弟的手脚快嘞。咱这不用收割机,不也把麦收完啦。那收割机运作的时候我瞧嘞,收得快漏的多。你没看他们家人搁地里拾麦呢么。还不如拿镰刀割呢。” 他用草帽当扇子,给余笙闪着凉风。 余笙要把他手里的帽子扣回到他头上,“你戴着。” 桑平拿着草帽躲着她的手,同时还不耽误给她扇风。 “我不热。” 余笙看着他头上冒得汗,嗔道:“给太阳晒得都快睁不开眼睛嘞,头发里的汗往下流,还不热哩。” 桑平望着她的孕肚憨笑道:“我不打紧,这不是怕热住晒住你娘俩么。” 余笙嗔他一眼,“行啦,把孩儿喊回来吧。” “叫他们搁地里再晒会儿。”桑平对侄儿俩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疼啊。他扯嗓对正搁地里拾麦的桑青和云妮儿喊,“你俩再晒…拾会儿麦,我们先回去做饭!” 桑青直起腰来回应:“赶紧带婶儿回去吧!” 他听错了吗?将才他好像听到叔叫他们搁地里再晒会儿… 他都快晒脱皮了! 回去的路上,余笙问:“大哥、二哥跟咱家的地没挨在一块儿啊?” “没有。”桑平说,“咱家的地搁村子东头,大哥家的搁西头,老二家的北面呢。向阳他们这会儿搁东头收麦呢。明儿再忙一天,三家地里的活儿差不多都能弄完。” 余笙:“大哥二哥他们不在,这两年你是咋处置两家地里的粮食的?” 桑平:“大哥家地里的粮,我都卖嘞,一点儿都没留下。卖的钱都给青子攒住嘞。咱家地里的粮,都搁咱家那粮仓里,那是留着自己吃的。 至于老二他们家,他不是接咱爹的班走了么。他的户口也跟着走嘞,好像是挂在他们单位上嘞。现在名义上那块庄稼地是他媳妇儿的。他媳妇儿的户口还搁咱这儿嘞。 我每年搁他家地上种庄稼都会老二媳妇儿交些租金。这都是说好的。反正咱不欠他们的。” 余笙道:“二哥被他们工作单位革职,那他的户口可能就不能挂单位了。万一他的户口被打回来,他人也跟着回来,肯定是要把地收回去的。咱们搁他家地里种的东西收了就再不种了,也不用继续给他们交租金。” 桑平当然是依着余笙的意思行事。 余笙记得重生前,老二一家会在今年秋里回来。老二哥把地从桑平手上收回去时连租金都没有退,还白捡了一季的苞谷棒子。这一家人可是会占便宜的很。 两口子快走到村口,突然听到后面响起吵闹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停住脚步回身望去,只见青子和顺子跟一个半老的妇人拉扯。 那妇人是才书记都媳妇子马氏。 马氏扯着青子和顺子俩人手上的尿素袋子不撒手。 那袋子里都是俩孩儿顶着毒日头搁地里拾的麦子。 余笙和桑平匆忙又拐回去。 青子将袋子从马氏手里狠拽回来,恼火的骂道:“你咋恁不要脸嘞!” “到底谁不要脸!”马氏凄厉的嘶喊。 顺子要效仿青子,却不料马氏两只手都抓到他的袋子上。 见他一人难敌马氏的力量,青子把自己那袋麦子甩到桑平跟前,腾出手来扑过去帮顺子抢。 桑平也加入进来,轻轻轻松帮俩孩儿把袋子抢回来。 “嫂子,你跟俩孩儿抢啥呢?” 马氏瞪视他们。 青子大声告状:“这两袋麦子是我跟顺子搁咱家地头上拾的,她说是我俩搁她家地里捡的,过来就要抢走!” 马氏怒指了他一下,“这小孩儿真是谎话连篇,我看见你俩拿着空袋子往我那地头上去嘞!” 余笙声音微凉:“大嫂,你咋恁会冤枉人啊。我跟平搁这儿站半天,看着孩儿搁我们家地里捡麦,我俩前脚一走,你后脚就过来占这个便宜。小孩儿辛辛苦苦搁地里拾这么多麦,你说几句冤枉人的话就想把他们的劳动成果抢走,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呗?” 桑平安抚她,“你别置气。” 马氏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怒反笑且振振有词道:“我欺负人?我看见他俩往我家地头上去嘞!” “你说看见就看见嘞,你眼睛长你嘴上啦!”桑平对马氏冷下脸孔来。 第92章 刚涨上来的好感蹭蹭蹭的往下掉 余笙向青子和顺子确认:“你俩诚实的跟婶儿说,往人家的地头上去了没有?” 俩孩儿异口同声:“没有。” 云妮儿也跑来给哥哥们作证,“我们就搁这边拾麦嘞,没往别的地方去过。婶儿你说过让我们搁自家地里的拾麦,不能往别人家地里去,免得人家不乐意。” 余笙确实这么嘱咐过他们。 马氏坚持声称俩孩儿尿素袋子里的麦子是搁她家地里捡的,执意要把麦子拿走。 桑平皱眉:“你说是就是,当我们好欺负啊?” 马氏蛮不讲理道:“那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不是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桑青冲她大声说:“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马氏指着自己那双瞪大的眼睛,“我这双眼睛就是证据!我亲眼看见的!” “你那一双眼睛管屁用,我们这三双眼睛嘞!”桑青和顺子、云妮儿站一块儿,同仇敌忾道。 马氏一手掐腰,“咋,你们还想以多欺少啊!” 桑青不甘示弱:“是你以大欺小在先!” 桑平把青子甩他跟前的那袋麦子捡起来拿到马氏跟前。 “你不是叫我们拿出证据么。你去把你家地里收的麦子抓一把过来。” 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余笙就知道他已经有了证明俩孩儿清白的办法。 马氏眼神戒备,“你想耍啥花招?” 桑平冷笑,“你不会是心虚吧。” 马氏挺了一下胸脯,“我有啥好心虚的!你们有本事就搁这儿别走,我这就拿麦子去!” 她走一段回一下头,生怕他们跑了一样。 桑青怄恼坏了,脱掉草帽使劲儿得给自己扇风降火,“搁自己家地里拾麦子还拾出了一肚子火!” 桑平瞥他一眼,“那你要招惹人家。” “谁招惹她啦!你问顺子——”青子比手划脚的说,“我俩正搁那儿比谁拾得麦嘞,她过来就把我俩的袋子抓手里要抢走嘞!这点便宜都占,真不知道她咋想的!” 余笙道:“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等她哪麦过来,看你叔咋治她的。” 被媳妇儿这么一抬举,桑平顿时精神抖擞的做好了战斗前的准备。 马氏抓着一把麦穗跑过来。 “麦子长的都一样,我看你咋拿出证据的!”马氏摊开手亮出她带来的麦穗。 桑平从尿素袋里掏出一把青子拾的麦穗拿到她手边跟她手上的麦子比较,“你仔细看看一样吗。你家地里的麦子都是机子收割的,麦穗和秆子都是分离的。我们家地里的麦子是拿镰刀收割的,麦穗跟秆子连在一块的。这下你还好意思说俩孩儿袋里的麦子是搁你家地里拾的呗!” 马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仔细一比较,两人手里的麦子还真大有不同。 收割机是一体化收割农作物的机械,一次性完成收割和脱粒。在脱粒的过程中分离了麦穗和秸秆,因此漏掉在马氏家地里的麦穗都是不带秸秆的麦穗。 镰刀作业下收割的农作物就比较简单粗糙了,麦穗下面还连着长长的麦秸秆,就像青子他们拾的那些。 马氏被噎得没话说了。 被证明了清白,桑青仍不觉解气,“下回再冤枉人的时候先动动脑子吧!” 桑平把麦子装回去整个袋子推青子怀里,含沙射影道:“这点东西都招人惦记,你手里能攥得住啥!” 桑青不服气:“又不是我想让人占便宜!” 他也没想过去占谁的便宜。 余笙招手,“走吧,咱回去。” 马氏从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一点羞愧之色,走得时候还骂骂咧咧的。 “脑子都给我气胀嘞!”桑青拖着鼓鼓囊囊的袋子带着一身冲天的怨气走在最前头。 “哎哟,你还有脑子啊。”桑平阴阳怪气的奚落他,“我还以为你那头脑壳里盛的都是猪油膏嘞。你真有脑子的话就不会用蛮力跟人讲道理嘞。” 青子撇撇嘴短暂的做了一下自我检讨,回身看了一下对婶儿寸步不离的桑平,“我承认你刚才那一手有点东西。那我要是知道收割机收的麦子和镰刀收割的麦子不一样,我也能正儿八经的跟她讲道理,讲得她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还是蠢,说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桑平看向余笙讨好的笑道,“咋样,还是我机灵吧。” 余笙笑嗔他一眼,“你跟一个小孩儿比聪明劲儿,他能有你的见识多?” “就是!”有婶儿撑腰,青子跟叔拌嘴的时候多了几分硬气,“说我蠢,咱家都是一个基因,我蠢也是你们遗传的。” 桑平:“你又不是我生的。你要是我生的,你说这话我承认。” 桑青:“你不承认都不行,谁让你是我亲叔嘞。” 桑平故意绷着脸孔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认真又诚恳,“有件事我老早就想告诉你嘞,其实你是从垃圾堆里捡的。” “切。”桑青不以为意,“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那么好骗啊。啥垃圾堆里捡的,从人家那儿抱养的,谁养不起送来的…这些话都说剩下的好呗。我记得我小时候我问过我妈我是打哪来的,她还跟我说过我是老爷爷的爆米花机里面炸出来的。” 余笙笑的欣慰。桑青保留住和他生身母亲之间的美好回忆而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这正是她希望的。 顺子和云妮儿俩人搁最后头。 云妮儿拖着袋子走了一段就显得吃力了。看她有些费劲,顺子就过去给她搭了把手。 看一眼前头走的那个对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亲哥,云妮儿那个心酸啊。 还是顺子哥好,知道为她着想。 顺子压低身段悄咪咪的对矮了他一大截的云妮儿说:“云妮儿,待会儿把你袋子里的麦子给顺子哥多分点。” 刚涨上来的好感蹭蹭蹭的往下掉。 云妮儿打开他的手,不乐意的说:“我就拾了这点麦子还让你给惦记住嘞,你自己咋不多拾点!” 说完,她也不知哪来一股力气,拖着袋子跑到叔婶跟前。 听到声音,余笙和桑平都回头看去。 桑平把袋子拿起来提在手上约了一下重量,“还怪沉的。恐怕还不够你一顿吃。” “那我再多捡几顿。” 云妮儿搁家里比谁都能吃。只要边上有吃的,她的嘴就不会闲住。 第93章 想把网兜厂接下来 麦子收了,苞谷种上。农忙之后突然清闲下来,好多人不适应这样的生活节奏。然而对农村人而言,这是常态。 地里没有活儿,手上也没有活儿了,郭正军开始捉急了。桑丽丽比他还捉急,都快急出火来。 先前农闲的时候,郭正军还能坐家里穿网兜。自从网兜厂被查封以后,桑丽丽就让他和网兜绝缘了。她宁可让他出去找活干,也不愿看着他将大把的时间费在穿网兜这件没前途的事情上。 哪个女的不想自己的男人有些出息。 郭家地里的活一忙完,桑丽丽马不停蹄拖着郭正军回娘家给他找活干。 然而,郭正军却被桑平拒收了。 桑丽丽脾气上来,跟桑平大呼小叫起来:“咱之前就说好的,等收了麦就安排正军去你那厂子里干。三哥,你咋能变卦嘞!” 桑平坦白道:“正军不爱跟人打交道的,也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他就适合坐着干穿网兜那种精细的活儿。砖厂的活儿不适合他。” 他一向知人善用,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厂子里哪个岗位适合他这个妹夫干。 桑丽丽气急败坏的跺脚,拉住余笙当帮手,“三嫂,你看我三哥反悔嘞!” 余笙摇着扇子平息她的怒火,耐心的与她细细道:“你容你三哥再想想。我也觉得正军不适合砖厂的活儿。小军搁砖厂干的时候都差一点出事故。弟兄俩一个性子。小军比正军还活跃一点都照顾不住自己,正军去了砖厂能干的比他好多少?你三哥马上开工,到时候砖厂和工地两边都是活儿。你说是把正军放砖厂好,还是放工地好?工地上的活儿爬高上低的可不比砖厂清闲。那回我听丁姨说正军恐高,是有这回事吧。” 郭正军点了一下头老老实实的应道:“打小儿都不敢往高的地方去,一上高就头晕。” 桑丽丽火大的拧了他一下,“你真是要气死我!” 郭正军那一身的委屈劲儿,让人看了都觉得他可怜。 桑平对老幺妹道:“先前我答应,那是我不知道正军他怕高。现在知道嘞,我还敢让他去么。这么大个人要是搁我这儿出事,你说我拿啥赔。” 桑丽丽泄气苦着脸道:“那咋办?不能还叫他回去穿网兜吧。网兜厂都封嘞,哪还有网兜可穿……” 桑平若有所思道:“网兜厂是没有嘞,那个地方还在。那天我们去找丁姨的时候我见那个房东嘞——” 郭正军:“你说的是程大爷吧。” 桑平:“对,就是他。” 郭正军奇怪:“咋提起他啦?” 桑平笑了一下,“他那个地方,我看上嘞。” 一屋子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他。 桑丽丽突然来了兴致眼神发亮,“三哥,你想把那个网兜厂接下来啊?” “谁要网兜厂啦,我看上的事那个地方。”桑平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盘算,“我想把那个地方租下来干个别的。正军胆子要大的话,咱俩合伙干。可惜正军不会跟人打交道的……” “他不会打交道,让他学!打交道不就是跟人说话么,只要不是哑巴,这有啥难的。”桑丽丽推了郭正军一下。 郭正军问:“哥,你只要有主意,我就跟你干。” “那你先跟程大爷交流一下,把那个地方的租房合同拿到手,先签个五年八年的。”桑平说。 郭正军和桑丽丽都是一惊。 余笙也略感诧异:“签那么长时间啊?” 桑平:“那地方可以啊,随便干个啥都能发财。” 他敢说这话,就意味着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一向很有生意头脑,眼光也不错,胆大心细,做事让人放心。 余笙没去过那个网兜厂,不过听桑平提了好几回。听他描述,她就感觉那厂子地方蛮大又宽敞。只要把那原有的设备和资源好好利用起来,就可以建一个新厂子。 郭正军忽然说:“那要签租房合同的话,得赶快嘞。昨天拉麦秸秆的时候,我看程大爷跟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搁一块儿说话嘞。我就打了声招呼,也没注意他们说话,有可能就是租地的事吧。” “这么关键的事,你咋现在才说啊!”桑丽丽恨铁不成钢道。“就这三哥还拉你一块儿当老板哩,我真恨不得咱俩换一换,你搁家生孩子,我出去跟三哥一块儿干!” 这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那不等嘞,咱一路去找程大爷问问情况吧。”桑平决定开始行动。 余笙嘱咐他:“谈好了就早点回来。” 桑丽丽微微一愣,“三嫂,你不去啊?” 余笙笑道:“他们男的去谈生意,我一个大肚婆跟过去像啥样子。” 看三嫂不去,桑丽丽犹豫起来,在想她要跟去合不合适。 桑平帮她做了决定,“你也别去嘞。别以为嘴上能说就能办好事嘞。就你那嘴去了搁那儿三言两语指不定捅出啥篓子来嘞。” 说白了,就是嫌她碍事。 桑丽丽不去也跟他们一路走了。她得回婆家。 郭正军领桑平去程大爷家却扑了个空,问了他家人才知道赶在他们之前也来了两个人。程大爷就是带着前头那两个人去看地方了。 桑平马上驱车去了网兜厂的原址。 网兜厂的营业资格被吊销以后,那地方现在就成了一个空厂子。除了三条田园犬,一个人都没有。 程大爷每天都会来喂狗。 桑平和郭正军到的时候,程大爷正跟那两个人介绍空厂子的情况。 跟程大爷搁一块儿的俩人,桑平还都认识。 吴兰兰的大哥和二哥——吴冠军和吴亚军。 看到桑平和郭正军俩来,程大爷热情的过去打招呼。 然而看到桑平出现,吴氏兄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感觉非常强烈。 吴冠军过去打断程大爷和桑平之间的寒暄,“程大爷,你打开门,领我们进去看看吧。” 程大爷说:“那我先进去把狗栓上。” 他打开铁门上嵌的那道小门。 程大爷一进去,吴亚军迫不及待的就要跟进去。他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就险些被扑过来的田园犬咬到腿,吓得他连忙退缩到了吴冠军身边。 吴亚军恶狠狠的对着那三条凶悍的田园犬:“死狗!迟早扒了你们的皮!” “汪汪汪——”那三条田园犬比他叫得还狠。 看它们龇牙咧嘴,吴亚军心生恐惧,厉害不起来了。 第94章 出租的要求 程大爷进去栓狗后,吴氏兄弟把注意力放在了桑平身上,都对他虎视眈眈。 吴冠军的目光往郭正军身上瞟了一下,转头小声向吴亚军确认:“那是丽丽她老公吧。” 吴亚军打量了郭正军一眼,“好像是的。” 桑平主动跟他们寒暄:“你们兄弟俩搁这儿弄啥嘞?” 吴亚军翘着大拇指对着厂子紧闭的红漆大铁门,得意洋洋的说:“看见没,这厂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嘞,比你那到处落灰的厂子干净漂亮吧。” 桑平和郭正军相视一眼。 俩人都庆幸赶在这时候来了,再来晚一点,恐怕这地方就被程大爷租出去了。 出于好奇,桑平问了一句:“你俩咋知道这个地方的?” “这原先是个网兜厂,黑心老板讹诈农民的血汗钱,这事儿都上报嘞。你不会不知道吧。”吴亚军真当桑平孤陋寡闻。 他兴许还不知道桑平和这个网兜厂之间的渊源。他迟钝得没有发觉,但吴冠军从刚才桑平和程大爷之间熟络的那股劲儿里察觉到了一些。 吴冠军:“平,你跟姓程的这老头认识啊?” “见过几回。”桑平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你俩接这个厂子打算弄啥?” “这我能告诉你么。”吴亚军还算精明。 桑平笑了一下,“你不说,我也知道。先前你们妹妹就跟我说嘞,你俩想建个跟我那一样的砖厂。” 吴冠军的脸沉了沉。 吴亚军扯嘴笑道:“我们家兰兰还真是啥都跟你说。你说你退伍回来跟我们兰兰搁一块儿多好。咱哥仨一块儿干,肯定比你现在一个人干挣得多。” 桑平不以为然笑了一下。 先前他刚把水泥厂接下来的时候,吴氏兄弟不仅不看好他还回回见了他都要嗤笑他一番。之后他挨着水泥厂又建了一个砖厂。听说他年收入过万以后,这爷俩眼红还来不及呢,有一阵还嚷嚷着要他带着他俩一块儿干,赚的钱他们仨平分—— 他们当他蠢? 看他搁十字路口盖了一幢三层楼高的洋别墅,吴氏兄弟眼红劲儿更厉害了。尤其是吴亚军和吴兰兰,一个恨妹妹不争气一个恨自己不争气。吴兰兰要是把桑平追到手,那只有别人眼红他们的份儿! 吴冠军恬不知耻笑道:“平,等你家房子盖起来,让我们兰兰去给你暖暖房啊。” “别不要脸嘞。”桑平反感道,“劝你们以后别拿你们妹妹开这种荤素不忌的玩笑,别到时候你们妹妹嫁不出去赖别人头上。” 吴亚军说:“我们不赖别人就赖你。兰兰嫁不出去,还不都是为了等你!” “她嫁不出去,那是她自身的问题,说这种一厢情愿的话不过就是为了逃避你们自己的责任。”桑平可不背这个锅。他对吴兰兰可从来没有产生过男欢女爱的感情。“以后这样的话再别说,你们兄弟姊妹不要脸,我还要脸嘞。我也不想我媳妇儿误会我。” 吴亚军目光变得不友好,“桑平,我发现你现在是财大气粗啊,说话还一套一套的,都跟谁学的啊!” “你管我跟谁学的。”桑平淡淡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嘲讽道,“依葫芦画瓢你们也学不会,还想建个跟我那一样的砖厂,你们就想着吧。” 吴亚军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张嘴教训几句,却听吴家老大哥道: “平,你该不会是也想把这个地方盘下来吧?” “咋,不行吗?”桑平跟他们打哈哈。 “当然不行!”吴亚军又慌又恼,斩钉截铁道,“这地方是我们先看上的!” “比先后,那我比你们早嘞。”桑平往铁门那儿看了一眼说,“着厂子还没查封之前,我就看上这地方嘞。” 铁门上的小门被打开。程大爷出来,笑盈盈的说:“我听你们几个的意思,你们都看上我这个地方嘞是吧。” 这精明老头也不知道个门那边偷听了多久。 桑平对程大爷说:“只要房租合适,我今儿来这一趟就想跟您定下。” “程…程大爷。”吴冠军慌忙道,“咱可是先说好的啊!” “有些事不能讲先来后到。”程大爷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他没有偏袒哪一方,只提了自己的要求,“我本来想着要是没人租这地方,我就搁这里头养些流浪狗流浪猫。有人租那更好。我就几个要求——三年起租,租金一年起交,水电费你们自己掏。信誉好的话,以后租金咋交好商量。但我最讨厌的就是拖欠。还有,里面的三条狗,就让它们搁这儿看门。” “租金一年一交…”吴冠军喃喃道。“那负担可不小啊。” 吴亚军和程大爷商量:“租金的话,咱能一个月一交呗?” 程大爷摆手说:“我不喜欢成天追着谁屁股后面要租。一年一交没商量。” 吴冠军一脸为难:“程大爷,我们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程大爷一点儿也不给他们通融:“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钱,那是你们的事。我的要求就这些,你们自己看着办。” 吴冠军道:“程大爷,要不我晚上请你下馆子,咱们再商量商量。” 程大爷看向稳如老狗的桑平,“你啥意思?” 桑平笑得讨好,“这不要看您的意思么。我的话先前也撂这儿嘞,只要租金合适,今儿就定下。一年的租金,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人送来。” 郭正军站出来说:“不用打电话,我现在就管回家拿钱去。” 程大爷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似乎很满意。他向桑平和郭正军招了一下手,“走,上我家去,咱们吃吃喝喝好说话。” 桑平说:“我开车呢,喝不了酒。” 程大爷:“喝不了酒就喝茶。” 吴氏兄弟上前。 “程大爷,那咱们之前说好的——” 程大爷截断吴冠军:“一看你们就不像是会做生意的样子。你们跟我讨价还价,我这又不是集上地摊里卖的杂物小玩意儿。这么大地方租出去,我挣的就是那个租金。我要看你们谁会做生意谁会赚钱,我才愿意把地方租给你们。你们生意要是做亏了,那亏得不仅仅是你们还有我。你们到时候生意做亏交不上租,那我找谁要租去?” 吴亚军梗着脖子强辩道:“我们做生意肯定能赚到钱啊!不赚钱我们做它弄啥!”他又指着桑平,“不信你问你边上的这个建砖厂赚不赚钱。他就有个砖厂,一年能挣千把万!” 程大爷语重心长:“人家挣的钱那是人家的。不是到你们嘴边就成你们的嘞。我的要求已经告诉你们嘞,你们回去自己再考虑一下吧。” 吴冠军紧咬了一下牙关,像是下定了决心,“老爷子,你容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给我们三天…不,一天的时间!” 程大爷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就跟你们这小半天的时间,下定决心了就在天黑之前来找我。赶不上那到时候就别怪我说话不作数嘞。” 第95章 少吓唬我们 吴氏兄弟四处筹钱。 短短一下午的时间,这对兄弟还真筹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款子。 俩兄弟美滋滋得带着钱到程大爷家。 这会儿程大爷正宴请桑平和郭正军。 吴亚军将厚厚的一沓票子往饭桌上一拍,大大咧咧的往那儿一坐,徒手伸进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填嘴里,大嚼特嚼的时候还向桑平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桑平哼笑了一下,“还真是为难你俩嘞。” 吴氏兄弟身上还是上午那会儿穿的衣裳,只不过俩人跟在地上打过滚儿似的浑身脏兮兮。虽然俩人看上去灰头土脸,可他们的精神状态却是十分饱满,甚至可以说是亢奋。 看他们正带钱来了,郭正军有些心慌。他们跟程大爷还没签订租房合同呢,这半路上要是这俩兄弟截胡了,那他真的要憋屈死。 郭正军悄咪咪的往桑平那儿看了一眼,看他这个大舅子稳如泰山遇事不乱,他也强迫自己沉住气默默的观望接下来的发展。 吴亚军扬脸儿用鼻孔瞧人,“上午说好的,我们把钱带来嘞。程老头、桑平,你们都睁大眼睛看好嘞!” 桑平配合的捧了他一句:“有两把刷子啊。” 吴亚军更加得意,看吴冠军搁边上杵着,于是向他招了一下手,顺势又抓了一把油炸花生米。 “哥,过来坐啊。” 吴冠军坐过去。 吴家的老大看上去比较稳重些,不像吴老二那样喜形于色把啥情绪都写在脸上。 吴冠军提醒程大爷:“现在离天黑还早着哩。我们把钱带来嘞,一切都好商量了吧。” 程大爷打量他们几眼,目光尤其在他们衣服上的脏印处多盘桓了几圈。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来,吴氏兄弟身上都有脏鞋印。 这俩兄弟一身狼狈,却带着这么多钱来,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这笔钱的来路是否光明。 桑平和郭正军俩人都没吱声。 程大爷看着吴氏兄弟问:“这钱哪来的?” 吴亚军塞了满嘴的下酒菜,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咧着嘴含含糊糊说:“我们都把钱带来嘞,你直接跟我们签租房合同就行嘞,问那么多弄啥!” “我当然要问清楚。”程大爷把话摊开,“我接下来的话不对人啊,你们听了别不高兴——打个比方说,这钱要是你们抢来的,你们给我,我也不敢要啊。我更不可能把我好好的地方租给强盗手里。你们说是吧。我那地方因为黑心老板欺诈农民工的血汗钱,已经被封过一次嘞。我可不想我那地方再被查封一次。那不耽误我的事么。” 程大爷话糙理不糙。 “钱都送你手里嘞,你说我们是强盗,我看你不是诚心要把那厂子租给我们,存心耍我们玩呢吧!” 吴氏兄弟都不爱听这样的话。而吴冠军反应没有吴亚军那么激烈,他只是变了变脸。 “这你放心。”吴冠军对程大爷说,“这钱是我们借的,不是抢的。” “借的?”程大爷半信半疑看着他俩。 桑平这时说了一句:“不会是借的高利贷吧。” 高利贷三个字,说起来轻松,真的要一头栽进去,那就是个爬不出来的吃人窟窿。 吴亚军强调:“真的是借的!不是借的高利贷!” 程大爷:“你们这钱要是正儿八经借的,那我不说啥。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身上咋回事?” 吴冠军拍着身上的脏鞋印面不改色的说:“我把钱从家里拿出来,我媳妇儿不高兴蹬了我几脚。” “你俩这是何苦呢。”桑平苦口婆心,“想建砖厂,你们知道建砖厂选址有多重要呗?程大爷这个厂子根本就不适合建砖厂。你俩好不容易弄了些钱干啥不好,为了跟我置一口气全砸里头,那我跟你们说——不到半年时间,你们就赔得血本无归。” 吴亚军绷着脸孔:“少吓唬我们!” 听他虚张声势的口气,就知道他心里也害怕赔钱。 “那你仔细听我说说,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吓唬你们。”桑平有条不紊的对吴氏兄弟道,“砖头咋出来的?你们不会以为叔凭空变出来的吧。制砖得有粘土啊。你们去找找这附近哪有粘土矿?就算你们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制砖的材料,那不得大车一辆一辆的拉回来。买车不需要钱?请司机不要钱?就你们借的这点钱管啥用?” 吴氏兄弟一时间接不上他这番话。 桑平继续道:“做生意不是你们想当然的。里头的门道都还没摸清楚就急着下海,到时候翻不了身可没人救你们。” “对。”程大爷对桑平表示赞同。他也规劝盲目投资的吴氏兄弟,“你俩再考虑考虑吧。有钱谁不高兴。你们把钱送我手里来来我高兴得很呐。但是我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就看你们难受吧。长远的说,我也只管高兴这一年。恐怕下一年就搁你们兄弟俩跟前高兴不起来嘞。你们要想好再干啊。” 吴氏兄弟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带钱来的路上心里就有些没底,恐怕这么多钱打水漂了。刚才听桑平这么一说,俩人确实觉得做生意不能光凭一身的干劲。有干劲是好的,没有生意头脑是不行的。 兄弟俩说要再商量一下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吴亚军把那一捆票子揣上。 吴氏兄弟一走,郭正军忍不住了。 “平哥,谁敢一下借他们这么多钱啊!”他感觉那兄弟俩的钱来得有问题,刚才他一直忍着没说。 桑平表明立场:“就算那钱是他们抢的,只要抢的不是咱家的,就跟咱们没关系。” 过了一会儿,意见达成一致的吴氏兄弟进来了。他们这一回不是冲程大爷,而是冲桑平来的。 “平——”吴亚军讨好的唤了一声。 桑平看他一眼,“弄啥?” 吴亚军谄笑道:“你租那地方是想做生意吧,也带我们一份呗,你看我们把钱都带来嘞。” 桑平顿时觉得好笑。 本来是送程大爷手里的钱,现在被他们这么一说,倒成了专门带给他的嘞。 桑平:“我只是想把那地方租下来,暂时还没想好搁那儿干啥。你们这钱咋拿过来的还咋拿回去。” 吴冠军道:“那你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桑平:“那我把位置让给你,你敢占呗?” 往一眼吴亚军怀里揣的票子,吴冠军转头对桑平说:“你钱多烧的慌,我们可没那么多闲钱当纸烧。” 吴亚军大模大样得站在桑平跟前没好气说:“你不带我们一块儿发财那就算嘞,别到时候我们发达嘞轮到你来找我们帮忙,那时候可别怪我们不帮。” 桑平摆摆手,“这你们就放心吧,不会有那时候的。” 第96章 我给你做小 吴氏兄弟眼睁睁看着桑平和程大爷签订了租房合同。 郭正军去家里拿钱,只见父母不见媳妇儿和弟弟,一问之下才知道桑丽丽去村长家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带着郭小军去娘家了。 感觉事情不妙,郭正军拿上钱后跑去程大爷家。 “平哥,你赶紧回去吧,家里好像有事。”郭正军向大舅子报信,“丽丽和小军已经过去嘞。” 桑平迅速收好合同,跟程大爷打了个招呼后便驱车回桑树村。 家里也没出啥大事,就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吴兰兰。 吴兰兰跪余笙跟前,哭着求她收留。余笙连唬带吓,赶都赶不走她。她只好让青子赶紧去打电话,把远在下榆村的桑平叫回来处理这个不可理喻的女子。 桑丽丽接的电话,没跟桑平打招呼,就带着郭小军来了。 郭小军和桑青俩人合力都没能将吴兰兰拉出去。桑丽丽要拿棍棒去招呼她,被余笙拦下。 打坏了吴兰兰不要紧,要是拉扯间她和桑丽丽出了闪失那罪过可就大了。 看桑平回来,余笙如释重负。然而下一秒,看到吴兰兰扑到桑平怀里,她脸上瞬间遍布怒意。 “吴兰兰,你这不要脸的程度已经无人可比了!” 桑平进门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投怀送抱。 他推开吴兰兰:“吴兰兰,你有话好好说。” “呜呜呜——”吴兰兰哭得好生伤心,话还没说一句又要往桑平怀里扎。 刚才桑平是猝不及防,他现在是早有防备,哪里会让她再次得逞。 他冷声警告:“吴兰兰,你有话好好说。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吴兰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平,我已经无路可走嘞!我哥他们把我卖给一个老光棍嘞!” 桑平心下了然。 这下他明白了吴氏兄弟的钱是哪来的了——吴冠军和吴亚军出卖了他们的妹妹。 桑平反感道:“这跟我没关系,你找我们家来弄啥。” 吴兰兰上前一步,抬着泪眼望着他,“我不想跟那个老光棍,我就想跟你!你回来之前,我就跟笙姐说好嘞,咱家盖的那个房子那么大,你们就给我腾个地方妥嘞……” “等等,谁跟你说好了!”余笙打断她,“你不要脸,当别人跟你一样啊!你要是嫌没地方住,我不介意帮你打110让警察把你抓牢房里去!” 吴兰兰哭声凄厉,盖过了余笙的声音。 先前没嫁人的时候她还稍微矜持点,被她俩哥哥发卖了以后就彻底不要脸了。 她竭力哀求桑平:“平,我给你做小!你就收了我吧!我不想嫁给那个老光棍!以后你走哪儿我跟哪儿!” “做梦呢吧你。”啪!桑平一个大耳刮子甩她脸上,直接把她扇噤声了。“醒了没有?” 啪! 桑平又往她另外半边脸上甩了一巴掌。 桑丽丽在一片看得心中大快,“吴兰兰,我要不是照顾着我的肚子,我早就过去扇你的脸嘞!你给我三哥提鞋都不配还想给他做小!天天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我告诉你,我大嫂都比你争气,起码她找了一个愿意接受她的男人。你嘞,上赶着把自己送到门上,一个破烂货,谁稀罕要你!” “丽丽,咱们好歹一二十年的感情,你就看着我哥他们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吴兰兰无助又不甘的哭诉。 “你可别来怨我。先前你哥他们给你说了几回亲,好的赖的你都瞧不上,现在他们把你强卖出去嘞,你知道难受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吧。”桑丽丽暴躁道,“赶紧滚,别来隔应我三嫂!弄出去弄出去,赶紧把这个贱人弄出去!” 吴兰兰破罐子破摔,“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这儿!” “你撞,你撞。”桑丽丽找了个地方让她撞,“好日子没过上,大房子没住上,好衣服好鞋没穿上,我就不信你舍得一头撞死。” 吴兰兰到底是不敢。 “要死你给我死远点去。搁这儿可没人会可怜你。”桑平提着她丢到院门外去。 院门被关紧。 吴兰兰扑到门前,用力的拍打门板。 哐哐哐。 “平,你就行行好,收留下我吧!” 吴兰兰搁门外头吵得让人不胜其烦。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热闹。这下可好,都知道有女子上赶着要给桑平做小。 余笙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青子,去把门给我打开。” 余笙去茅厕拎了一个粪桶出来,跟在青子后面去院门口。 青子打开门口忙躲到门口面。 余笙掂起桶来一鼓作气将一桶粪水泼吴兰兰身上。 吴兰兰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不遭殃的地方,浑身上下臭气熏天。她被突如其来的恶臭味熏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纵然有满腹的怒骂要说,一张嘴却是忍不住当场呕吐。 她不叫唤了也不哭闹了,能发出的也只有呕吐的声音。 余笙提着空桶,冷声叱道:“我看你有多少张脸来接我们家的肥水!” 院里的人都涌到门口来看热闹。 吴兰兰一身狼狈的瘫坐在院门外,身边除了桑家的肥水就是她的呕吐物。 桑丽丽心生快意,“跑过来恶心我们,看我三嫂咋恶心你的!你要是再来,我还拿这些腌臜东西招呼你,反正这东西我们要多少有多少,就看你衣服够不够换洗!” 桑平从余笙手上接下粪桶,示意青子,“关门关门。” 桑青把门关严,插上了门栓,一手捏着鼻子从院门口退出来。 “熏死我嘞!” “看你那矫情的样子。”桑平紧接着给他布置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等会儿去把门口洗干净。” 桑青捏着鼻子说:“臭啊!” 桑平:“这段时间把你娇养坏了是吧。先前你给顺子家刷洗猪圈的时候咋不嫌臭?再臭也是从你身体里出来的!” 青子郁闷道:“你咋知道就是我一个人的嘞!” 余笙一肚子火气实难消。她拿吴兰兰当反面教材狠狠地给云妮儿上了一课,“云妮儿,将来你要是她这个样子,我咋也不会让你再进这个家的门!” 云妮儿第一次看到婶儿这么生气,有些被吓到了。 “咱们云妮儿是好孩子。”桑平安抚余笙,“你看你把小孩儿吓得。你要是把肚子里那个吓得不敢出来咋弄。” 余笙哭笑不得道:“不敢出来,就让他搁里头躲待会儿!” 第97章 是你自己想不通 经吴兰兰这么一闹,没多久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桑树村的死瘸子多受大姑娘欢迎了。 不过也是,那个跛平虽然身体有些残缺,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人家用自己都本事赚钱,还盖起了人人路过都会眼红艳羡的小洋楼。难怪会有大姑娘上赶着倒贴也要给他做小。 因为吴兰兰这个事,余笙两天没给桑平好脸,晚上睡觉也不跟他一个床。可把桑平郁闷坏了。 他找到机会就向生闷气的媳妇儿示好,知道今儿晌午她要带几个孩儿去赶集,于是向她献殷勤:“我开车送你们到集上吧。” 余笙没好气的拒绝:“给你的车省点油吧!” 桑平神情窘迫,“咋还生气呐……” 青子和云妮儿搁边上笑话他。 桑平迁怒他俩:“你俩长本事了是吧,敢笑话我!?” 青子怂恿余笙:“婶儿,要不我去拎一桶粪水过来泼我叔身上给你解解气。” 这小子居然想拿粪水泼他!? 桑平咬牙切齿瞪着他,见余笙眸光一转瞥了过来,一身尖刺被她一个眼刀子彻底铲平了。他服服帖帖的冲她笑了一下,本以为能讨得她的欢心,哪知却是适得其反—— “我要不是怕弄脏这个院儿,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拎一桶粪水泼上去嘞!”余笙这话虽然是对着桑青说的,却是实实在在说给桑平听的。 桑平使唤青子:“青子,去把顺子家的三轮车借来。咱骑三轮车带你婶儿去赶集。” 桑青看余笙不反对,这才去隔壁院把三轮车借来。 桑平骑着三轮车带着余笙,青子骑自行车带着云妮儿,趁着晌午凉快的时候去赶集。 把车子锁小红楼里,两大两小慢慢晃到集上。 余笙领着云妮儿走前头,桑平和青子跟她们后头。 桑平抬手抓着青子的后劲肉,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才出声警告他:“再让我听到你搁你婶儿跟前煽风点火,头给你拧下来!” “煽风点火的人是吴兰兰好不好!跟我有啥关系!”桑青为自己鸣不平。 桑平斩钉截铁恨恨道:“就是你煽风点火!” 青子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看着桑平,好笑道:“叔,我发现你还没弄清楚婶儿为啥生你的气。” 桑平:“不就是因为那天的事么,还有你煽风点火。” 桑青无奈又好笑的摇头。 桑平学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你这样啥意思?” 桑青操着一种无法理解的口吻:“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才把婶儿娶回来的!” 桑平顿时恼火,没轻没重的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青子疼得龇牙咧嘴得恐吓他道:“你再这样,我不帮你了啊!” 桑平老神在在,“那你跟我说说,你要咋帮我。” 青子:“我先问你,你跟我婶儿结婚前谈过恋爱没有?” 桑平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回道:“好像有…好像没有。” “……”青子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直到桑平瞪视过来,他又拿出情感专家的姿态端正道,“不管有没有,你俩有那种暧昧的意思对吧。” 暧昧……桑平这倒是不否认。在结婚之前,他和余笙的确存在暧昧的关系,却是非常纯真的感情。 青子继续道:“你跟婶儿从认识到暧昧再到结婚,不过就是七八年的时间。但是你跟吴兰兰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相识二十来年。你跟吴兰兰虽然没有情史,但你俩毕竟认识那么长时间对吧。” 桑平不耐烦听他说这些:“你到底想说啥?” 青子:“那天吴兰兰来,嚷嚷着要做你的小老婆。这样的事发生在哪个正常的家庭,女主人就是脾气再好也会生气。婶儿也的确因为这件事生气,但是比起生你的气,她更生她自己的气。” 桑平不解:“她生自己的气?” 桑青:“气自己没早点认识你呗。” 桑平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还是有点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是感觉侄儿说的挺有道理。 他搂住了侄儿的肩膀。“可以啊。懂挺多啊。” 桑青搓了一下鼻子嘿嘿一笑,“还行吧。” 上一秒还跟他一块儿嘻嘻哈哈的桑平,这一秒突然变脸。 桑平捏紧了他肩膀头的关节,板着脸幽幽的质问:“你这些都搁谁身上学的?是不是搁学校里谈女朋友嘞?” 桑青一时间忘了疼,急赤白脸到驳斥桑平:“我才多大儿啊,勉强算一个初中生,你跟我扯这个,你咋想的啊!我说的那些都是人之常情,就你自己想不通!” “谁说我想不通。”桑平可不是狡辩。“很多时候我也生气没早点认识你婶儿。” 青子拿开他的手,“搁你自己身上,你就想通嘞。搁婶儿身上,你就想不通嘞。你脑筋咋转不过来哩。” 桑平看着余笙的背影,眼里浮现出无奈又宠爱的笑意。 青子还真是给他上了一课。 余笙和云妮儿停在一个卖杂货的小摊边上。 摊上摆了一排蝴蝶卡子,一对对金晃晃的蝴蝶翅膀随风舞动。余笙取了一对放云妮儿手里。 云妮儿捧着蝴蝶卡子欢喜不已,亮闪闪的目光从卡子上转移到余笙身上,“婶儿,真的有小珠子!” 蝴蝶翅膀上穿的几串细小的彩色珠子,格外招人喜欢。 余笙:“拿住吧。” “嗯!”云妮儿响亮的应了一声。 这时,桑青却过来从她手上拿走了一只蝴蝶卡子放回到小摊上,低着头对妹妹说:“拿一个就妥嘞。” 云妮儿有些难过,小小的应了一声:“嗯…” 看余笙又把那只卡子取下来放回到云妮儿手里,青子不高兴了,“婶儿,给她买一个就妥嘞。家里那么多这样式的。先前买的那一只,就没见她戴。” 余笙不依他:“那天我说好的给云妮儿买一对的。” 桑平把青子扯开,“你婶儿高兴给云妮儿买。” 青子鼓着脸,“我不高兴哩!” 桑平:“谁管你高不高兴。你一边去。” 桑青郁闷。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是最没有地位的。这个家还能待么。 第98章 姑嫂俩讲八卦 赶了一趟集,也没买啥东西,余笙就给俩孩儿一人买了一双鞋,给云妮儿多买了一对蝴蝶卡子。 路过一个卖衣服的摊子,余笙突然听到有人调笑说: “跛平,咋没把你的小老婆一块儿带出来呀。” 余笙不悦的看过去。 说话的正是那卖衣摊的老板。 桑平冷冷得对那人说:“不想我掀了你的摊子,就小心说话!” 那人神情讪讪。 这些敢当着当事人的面说闲话还算好的,真正反感的是那些在背后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的。 心情被搅坏了,太阳也升高了。余笙脸上晒红,头热得发蒙,不禁扶住了桑平。 桑平征求她的意见:“去楼里坐坐,还是回去?” 余笙微喘:“回去吧。有点累了。” 桑平使唤青子去小红楼把车子推过来。 他们往家去的半道上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桑丽丽和郭氏兄弟。 这三人显然是打桑树村的方向而来,八成是到家门口看门锁着呢就找了过来。 “我们还想着去集上找你们嘞。”桑丽丽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去跟余笙坐一辆车。“三嫂,搁集上都买了啥?” 云妮儿把脚伸她眼皮子底下炫耀说:“婶儿给我买的凉鞋还有卡子。” 她又把小脑瓜凑了过去给小姑看头上别的一对蝴蝶卡子。 余笙忍俊不禁,教云妮儿喊人,“云妮儿,见人要打招呼呀,忘啦?” 云妮儿乖巧的向桑丽丽和郭氏兄弟打了个招呼。 要不是嫌热,桑丽丽已经把小丫头抱怀里了。 桑平按着三轮车上的手刹,对桑丽丽他们说:“我们将从集上回来。你们要想赶集的话就去转转,过会儿再回来。” “这会儿天热,回去吧。”郭正军调转方向。 桑丽丽突然问:“三哥三嫂,你们去赶集的时候看见吴兰兰她老公没有?” 桑平没好气:“知道你嫂子不高兴这个人,你还提她。” 余笙和桑丽丽都对他置若罔闻。 余笙:“吴兰兰她老公?我们都还没见过这个人呢。” 那天吴兰兰来闹,最后是被她俩哥强行带走的。后来就再也没跟他们见过面,余笙也没听到过跟他们有关的最新消息。 桑丽丽的消息一向来的快。她搁家里没事就喜欢听三姑六婆讲这些八卦。打发了吴兰兰,她回婆家的第二天就打听到了最新八卦,也就今儿跟余笙见面的时候才有机会讲—— “吴兰兰她哥把她卖给一个姓吕的老光棍。那个男的每个礼拜都搁集上摆摊卖衣服。三嫂,咱俩好几回搁他那摊上买衣服,你忘啦。” 经小姑子这么一提醒,余笙很快对号入座,“你说那个叫吕大兴的吕老板?” 桑丽丽:“对对对。就是他。” 这时,桑平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 这些个女的,咋恁爱八卦呢。 余笙对那个姓吕的老板有些印象——那人比吴兰兰大了二十岁不止,总是笑眯眯的迎人,给她一种市侩狡黠的感觉。 余笙喃喃说:“我感觉那姓吕的不是个好脾气的。” 桑丽丽说:“人家干了几十年攒了不少,这一下都没有被兰兰她哥掏空。你说人家的家底厚不厚。” 余笙回想了一下,“我今儿搁集上,好像没有看到他。” 桑丽丽:“那估计是没出来摆摊。这不刚娶了媳妇儿,恐怕心思都搁媳妇儿身上嘞。” 桑平不爱听谁搁余笙跟前讲闲话,“你跟你嫂子说这些弄啥。” 他再次被身后搁车上坐的这两个女人当成了空气。 桑丽丽继续向余笙八卦:“兰兰那天回去本来是要跟那个吕老板退婚的。她要她哥把彩礼还给人家。将近一万块钱,吴冠军和吴亚军咋舍得嘞。兰兰她大嫂更不依啊,当天把她洗干净又强扭着送吕家的门上去嘞。” 小姑子讲八卦的时候真可爱,说的就好像是她亲眼看见的一样而非她道听途说。 余笙:“这都两三天嘞,好像没听说吕家要办喜酒的消息啊。” “哎哟,吴兰兰哪愿意呀,老想着从吕家逃出来。这会儿办喜酒,不是让人看洋相嘛。”桑丽丽说,“这几天吕家的门一直关住嘞,就没见有人出来过,也没见谁进去。反正吴冠军和吴亚军已经收了人家的钱嘞。这个婚事,吴兰兰是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 姑嫂俩人坐三轮车上讲八卦,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进了门之后,桑丽丽还在跟余笙津津乐道:“三嫂,我跟你讲,吴兰兰打小就虚荣的很。她有好的,从来不跟别人分享。别人有好的,她眼红劲儿一上来张口就讨要。我俩上学一个班的时候,她从我这儿借走的东西从来就没还我。” 桑平对她使出两指禅往她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吴兰兰这不好那不好,你那时候帮着她来砸我跟你三嫂的场子,咋没想到这些啊?” 桑丽丽吃了一下痛,再不能把三哥当透明人。她气吴兰兰更懊恼自己:“谁知道我那时候咋就鬼迷心窍嘞!我还不是被吴兰兰忽悠,以为三嫂嫁给你就是图你那几个臭钱,以为她城里的瞧不起咱们乡下的么……” “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嘞。”桑平又往她脑门上狠戳一下,“现在心里得劲了吧。” 桑丽丽看向余笙,很是难为情:“三嫂,你不怪我吧?” 余笙笑说:“误会解开不就好了么。” 桑丽丽一高兴不禁往她肩上靠去,却被桑平扯到郭正军跟前。 桑平“善意”的提醒她,“你男人搁这儿嘞。靠你男人身上去。” 桑丽丽嗔恼他:“你管我靠谁身上嘞!” “我是管不住你啊。”桑平用大拇哥指着郭正军对老幺妹说,“能管住你的人搁这儿嘞。” 郭正军嘿嘿直笑。被桑丽丽用胳膊肿捅了一下,他笑不出来了。 余笙把他们带来都西瓜抱到井边去用井水冰镇上,正打水的时候看到打院门口进来一个人——吴亚军。 吴亚军对桑家可是熟门熟路。他提着一个小西瓜进来。跟井边的那个大西瓜比,他手上的那个小西瓜真是显得磕碜小的可怜。 第99章 不要轻易试水 吴亚军造访,还真是让主人家猝不及防。 他比他们家吴老大爱打交道,却没有吴老大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的本领。他藏不住事,一来就跟桑平说他妹妹吴兰兰。 “那天真是没想到兰兰从老吕那儿跑出来会跑到你们家门上来。老吕找不到她,就去找我们哥俩。我跟我哥也是找半天才知道她搁这儿嘞。被你媳妇儿泼了一身粪水,她还要赖这儿不肯走。你看她多稀罕你——” 桑平截断他都话音:“这样的话,你再别说。” 吴亚军不以为意的笑说:“咋,怕你媳妇儿误会你啊。你跟我们家兰兰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嘞,那可有的你媳妇儿误会的。” 桑平面色微寒,“吴亚军,我看你无中生有的本事大的很呐。咋不凭空给你自己变哥媳妇儿出来?你看你妹子都被你们嫁出去嘞,你还打着光棍儿,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吴亚军有些赧颜,“这不是没钱么。” 吴亚军好赌,搁牌桌上的时间比他搁家的时间还长,只要赌瘾一上来,甭管有钱没钱都要去棋牌室转悠几圈。这段时间也不知吃错了啥药,积极的跟着他们家吴老大寻找商机。有可能是着急着娶媳妇儿嘞。 桑丽丽说:“你们把兰兰嫁出去,不是收了彩礼么。还不够你老婆本啊?” “那点钱管啥用啊。”吴亚军还嫌钱少了。“老吕彩礼给那么少,我都后悔嘞。主要是那天太捉急嘞,没有时间跟老吕好好商量。” 经他这么一说,吴兰兰好像是他出手的一件商品,还觉得自己卖亏了。 吴亚军:“不过后来我们跟老吕说好嘞,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做生意,他可以多投点钱进去。” 听他这话的意思,他怕是已经就彩礼的事去找吕大兴讨价还价过了。 桑丽丽有些可怜受兄长摆布的吴兰兰,忍不住向吴亚军打探:“那现在兰兰咋样嘞?” “她搁老吕那儿不吃不喝闹脾气嘞。”吴亚军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口吻说,“老吕害怕刚到手的媳妇儿还没来得及给他暖被窝就闹出人命嘞,让我想办法劝劝。我就跟他说,你把好吃的好喝的摆她跟前不用去劝,她自己就忍不住大吃大喝嘞。她不舍得饿死自己。” 他这个当哥的还是比较了解他妹妹啥德行的。 听他们说吴兰兰的事,余笙表面上无动于衷,不代表她内心毫无波澜。 吴兰兰被她俩兄长强嫁于大她二十多岁的老男人,其遭遇是有些值得让人同情。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余笙在怜悯她的同时,也憎恶她的德性。 一个女子为了趋炎附势、攀龙附凤,连最起码的道德底线都不要了。吴兰兰这样的女子真的能和那老男人好好过日子? ——余笙对此深表怀疑。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只要事情不惹到她跟前,她不会置喙一句。 桑平不想再提吴兰兰惹媳妇儿不高兴,于是适时的转移了话题,“亚军,你今儿来找我,恐怕还有别的事吧。” “被你猜住啦。”吴亚军略微难堪,“你上回搁程老头那儿租的场子,我看半天没动静。你打算搁那儿做啥生意啊?” 又是厂子的事。 桑平咋就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我还没主意呢。”他这么回吴亚军,跟保持缄默没啥两样。 吴亚军总想从他嘴里抠出点东西来,于是锲而不舍道:“那么大个地方,你租下来不会就空置着吧,那不是浪费么。” “等我想到干啥再说吧。”桑平明显是不想向他透露一丝一毫。 可吴亚军并没有领会到他这话背后的意思,单纯的以为他口对心说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要是没想到干啥,我给你出个主意呗。你知道老吕是做服装生意的吧。他搁集上摆摊卖衣服,一个月不用天天出门就管混到钱。我觉得咱可以利用你租的那个厂子办一个服装厂专门做服装批发,那也挣钱的很啊。” 吴亚军越说越亢奋,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炽烈。 桑平有点动容。 这时,余笙忽然开口:“不懂里头的门门道道,服装厂最好不要轻易试水。” 吴亚军:“老吕专门做服装生意的,咋会不懂哩。” 余笙:“生意有大有小。卖衣摊和服装厂听上去都是跟服装有关的生意,但小摊和厂子就好比两个世界,不是会摆摊卖衣服就会搞服装厂了。集上卖衣摊的衣裳恐怕都是从服装市场批发来的,千篇一律的。” 吴亚军:“对啊。那服装批发市场的衣裳都是服装厂出来的啊,薄利多销,卖得多挣得多。” “衣裳一季一个样式款式,这一季过去,没有卖出去的衣服就积压嘞来年更不好卖。毕竟去年流行的颜色和款式今年就不时兴了,最容易受欢迎的就是新款式。新款不是普通工人就能做出来的,这需要请专门的设计师。”余笙说,“以后的人追求品牌的意识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满足于大众化的衣服,毕竟谁都不想一上街就撞见一个跟自己穿一样衣服的。不了解市场消费者的需求,最好不要搞服装厂,容易亏本的。” 吴亚军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副消化不良的样子。 桑平说:“咱们县有好几家服装厂嘞,没听说哪家做的特别好。前一阵我倒是听说咱们县东边的那个服装厂拖欠了工人好几个月的工作嘞。真要挣钱的话,老板不可能连工人的工钱都发不出来吧。” 吴亚军有些无言以对。 桑平又说:“真要从头干的话,那还要到处招工。一下又是不少人手,人一多麻烦就多,成天闹得净是事,不方便管理的。” 吴亚军:“也有做得好的啊。” “跟我媳妇儿说的那样,做得好的都是搞创新的。没有好师傅领路,等于是摸瞎走夜路,肯定到处碰壁。”桑平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涉足这个领域,“我是不打算干这个。” “你要不打算干,那我们就不带你了啊。”吴亚军的话里有些恐吓的意思。 桑平能被他吓住? “你们自己干去吧。” 他绝不掺和跟吴家有关的事情当中。 第100章 算算这笔账 吴亚军走了。 刚刚坐这儿听他说了那么久,郭正军心里其实挺捉急的。 不管吴亚军其他的话说的咋样,有一点他说对了—— 租那么大个地方却空置在那里,简直是浪费。 其实他今儿来,主要就是为了跟大舅子商量这件事的。 “平哥,咱租的那个地方咋弄?确实不能让它一直搁那儿空着。”郭正军老实巴交道,“听说是咱把那原来的网兜厂盘下来的,这几天好多人都到门上来问网兜厂是不是要重新开张嘞。我都不知道咋跟人家说。” “这有啥不好说的。”桑平笑道,“网兜厂早就没嘞。现在那就是个空厂子。” “咱不能让它一直空着吧。”郭正军唯诺道,“那天我跟我爸去厂子里打扫,看那库房里还有些网兜线。要不咱把那个网兜厂发扬光大下去?” “还网兜嘞。”桑平有些怒其不争。他警醒郭正军,“你嫂子先前就说过网兜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好做的话,原来那厂子的老板和老板娘会卷款跑路么。还有,你不要跟人说咱把网兜厂盘下来嘞,不然人家误会咱用那个厂子还要接着做网兜生意。不知道那网兜厂的老板和老板娘有没有搁外头欠账,万一有的话,人家来要帐找不到原先的老板赖上你,咋弄?” 桑丽丽深以为然。 她忙对郭正军说:“三哥说的是啊。干啥都不能再干网兜生意嘞。” 郭正军赧然道:“我就是觉得那么多网兜线搁那儿浪费掉嘞。” 桑平:“网兜线又不是啥主贵的东西。没人要的话,就自己留住用呗。” 桑丽丽忍不住:“三哥,你盘下那厂子到底要干啥,你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主意吧?” 桑平胸有成竹笑了一下,“咋可能没主意嘞。这些天我搁家一直想这个事哩。” 桑丽丽凑过去,“咋说?” 桑平:“生产塑料袋。” 郭正军皱眉,显然对大舅子这个点子不感冒,“就那种集上卖的几毛钱一把的塑料袋啊?” “集上卖的那些塑料袋太垃圾嘞。”桑平毫不留情的抨击道,“那都是偷工减料生产出来的。别看一把有五六十个那么多,一个结实都都没有,装稍微重一点的东西就破嘞,就相当于几毛钱买了一堆破烂回来。上回我搁贺庄买米花,那买米花的老头前后给我装了两个袋子都破嘞。” 郭正军犹豫道:“但是塑料袋生产…咱都没有接触过。” “没接触过就先了解了解么。”桑平乐观道,“你以前不是搁印刷厂干过么。看到过机械生产,比我见识多,我感觉都是差不多的。” 郭正军哭笑不得:“咋可能差不多!” “我问过嘞,搞这个塑料袋生产一开始的投入比较多,要进几台机器,机器要贵一些,但不需要那么多人工。”桑平心里已经盘算过了,“我估计前面一阵是要亏本的,想要回本的话估计得一年左右的时间。” 余笙说:“其实印刷厂和这个大同小异。有些需要定制的塑料袋上印有标志的。稍微高端一点的包装袋也会用纸袋。类似于服装专卖店这类商家对纸袋包装袋的需求蛮高的。逢年过节走亲戚,也会用到这样精美的包装。” 桑丽丽附和:“我感觉这个不错。正军,你觉得咋样?” 郭正军叹声气:“我觉得有点悬。” 桑平笑:“我就说你胆子不大吧。” 郭正军如实道出心里的想法:“我感觉弄这个还不如弄网兜嘞。” “那我给你算算这笔账——”桑平与他细细说来,“那些网兜线是机子生产出来的吧。生产出来之后,你还要请人把这些线穿成网兜,这就多了一笔人工费吧。你还要把穿好的网兜打包销往全国各地,这是不是还得一部分运输费。但是生产包装袋,你只需要投入几台机器把塑料袋生产出来,根本就不用再请人搞这搞那,直接就可以把生产好的塑料包装卖给需要它的商家。大不了就批发给私人。就跟集上摆摊卖塑料袋的那些人一样,他们的塑料袋都是批发来的。这些东西当地搁当地就能消化掉嘞,当然能销往全国各地更好。但是能销出去的,都是质量好的。像集上那些卖不出去袋子都是有瑕疵的,八成都走不出县城去。” 郭正军听得有些动容。主要是大舅子讲得太有感染力了。就算算不过来那个账,他也被桑平言语间那股神采飞扬的劲儿给打动了。 余笙道:“以后创业的越来越多,物流行业发展的越来越快。包装袋啊,包装盒啊,包装箱啊,市场对这些的需求越来越大。用最低的成本,健康环保的材料做出高品质的包装,这样的生意起码做三十年都不会衰败。像每年收完麦后剩下被当成柴火烧掉的麦秸秆,这些都是生产包装纸袋的原材料。从这就能看出做包装袋生意的成本比做网兜低很多。” 郭正军心中蠢蠢欲动,但还是难以下决定。直到桑丽丽暗暗的推了他一下,他才踌躇道:“平哥,你要是有主意,那咱就先试试吧。” “试试呗。”桑平说,“干不出来大不了咱们把机器转手卖嘞。” 郭正军问:“那机器搁哪儿弄啊?” 桑平:“这个我弄。到时候我直接叫车把机子运到厂子里面。机子交给你,你可要看好嘞。那玩意可贵重的很。” “我不中用,那厂子里不是还有仨狗么。”郭正军笑话了自己一句,忽然想起来,“平哥,砖厂那边已经开单了吧?” 桑平:“早就开单嘞。” 郭正军:“那我看你挺清闲的啊。” “他们搁城里开工,有工头盯着,不用我时时过去监督。真有事的话,他们会回来跟我说。”桑平看向余笙,眼中的笑意温柔起来,“我这不是放产假陪你嫂子呢么。” 余笙郑重的提醒他,“上工的时候,一定要他们把安全帽戴好。” “不戴罚款,他们不敢不戴。”桑平在给工人们培训的时候就定下规矩。这都是防患于未然。想到这,他与桑丽丽他们说起培训的事。“前段时间我那厂子不是找了一批工人么,你们嫂子叫我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培训他们几天。” 桑丽丽好奇:“培训啥?” 桑平:“就是给他们上课呀,讲一些安全知识还有工作经验。” 桑丽丽稀奇:“哎哟,你可得当老师了啊!” 桑平笑起来,“那可不,就跟我带新兵蛋子那时候一样教他们咋武装自己。没想到退伍之后,我还会有这样的机会搁那么多人跟前讲课。” 桑丽丽笑话他:“看把你美的。” 桑平讲课的时候跟他现在完全不是一个状态。他只要绷着脸往台上一站,台下一片鸦雀无声,根本没有人敢忤逆他。 第101章 带向阳看房 收了麦之后开始操心新厂子的事,不过现在操之过急也没有用,毕竟塑料生产机都还没有落实到位,郭氏兄弟有大把的时间帮桑平装修房子。 三楼一共十间员工宿舍,格局相差不大,装修起来不用费那么多心思。这一层只有向阳那一面的五间房带有阳台。桑平特意从其中挑出了一间采光最好的留给向阳做单间。 余笙对此并不反对,就是心里怪怪的。 桑平带向阳看房。 得知自己有个单间后,向阳受宠若惊。他搁砖厂的时候睡的是集体宿舍,跟其他工人挤在一张长长宽宽的砖床上。那是一间有味道的宿舍,那是一张有味道的床——到处都是臭脚丫子味。 之后这儿的房子还没有开始装修,他为了防止有心贼人破坏这里就带了自己的铺盖睡在了毛坯房的地板上,每天晚上都留守在这里。这几天装修,他又搬回到了砖厂那个有味道的集体宿舍。 桑平带向阳来到单间宿舍。 宿舍的门窗已经安装好了,里面还有一张崭新的木床,靠近门边的墙角处还有一台洗脸盆架子。 单间宿舍有两道门,另外一道门通向阳台。 “这以后就是你睡的地儿嘞。”桑平环视一周,见向阳愣在门口,招手示意他进来,“看看还有啥要置办的。” 向阳扭捏的说:“哥,我看其他房间都是八人一间。你给我搞特殊,这……不太好吧。” “这是你应得的待遇。”桑平说,“你跟着我干的时间最长。可惜可不是大款。哥要是大款的话,就专门给你弄一套房子嘞。快进来看看。” 向阳小心翼翼的踏进宿舍,身边的整个世界一下子明亮许多,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脚下是雨花石色的地板砖,四处的墙壁白净漂亮。天花板也是一样,没有腐朽的陈木和蛛网。透过阳台照射进来的阳光竟是那么美好。 桑平指了一下宿舍门上方的壁柜。 “上面有两个柜子可以放东西。”他走到床尾单手掀开床板,“床板下面也是个柜子。床头两边是俩抽屉柜。都可以放衣服。回头想办法搁阳台上搭一条晾衣绳。你看看还缺啥不?” 这是目前为止,向阳得到的最好的。他搁老家搁部队都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向阳眼里浮现出湿润的笑意,还是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不是很确定的问:“哥,这单间你真舍得给我一个人住啊?” “给你住,你还不舍得住。”桑平看着那床,“这床是按你嫂子的设计图做的,我感觉挺实用的,就是小了点。等以后你找到对象,我再给你换张大床。” 向阳蓦地脸红。 他坐到床边,屁股仅挨着边缘处那一点点地方,看桑平的手指过来,他触电般站起来,身板绷得紧直,如等待首长训话的小兵一样。 看他条件反射,桑平有些哭笑不得,“别紧张,我就跟你说——你爱惜点,干净点。把你原来的被子褥子床单啥的都扔砖厂吧,换一套新的,再架个蚊帐。” “是!”向阳整个人放松,“那我啥时候能搬进来?” “今儿弄好,你今儿就管睡这儿。钥匙搁放门上嘞,你自己拿好。”桑平从放门上取下钥匙,留了一把当备用的,将剩下的一把丢给向阳。 向阳火速去置办床上用品。 桑平到楼下,撞见搁大门口纳凉的余笙和桑青,发现这婶侄俩都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真好~”桑青小声吐槽,“你战友都有单间宿舍,我这个亲侄子却没有……” 他到底是不是亲的,这很值得怀疑。 “说这话要讲道理的。”桑平用不待见他的口吻道,“现在说我不亲你嘞,是你自己跟我要求要和顺子他们住一间的,我没答应你吗?现在又想一个人住一间房啦?” 桑青撇嘴,有些委屈,“你就说让我自己看着办,你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桑平无情的告诉他:“搁我跟前,你的感受一点儿也不重要。” 桑青真伤心了。他悲愤不已,开始在余笙跟前扇阴风点鬼火:“我看你就是分不清主次!婶儿搁这儿坐着嘞,你不先把婶儿的房间打理好,你先弄向阳的,搁你心里,到底是你媳妇儿重要还是你战友重要啊?” 这个问题,余笙也想知道。 今儿她眼睁睁看着桑平把向阳领进这个房子,竟有种他领着小三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怪异感觉…… 她头一回见桑平对其他人这么好。不过,严格意义上,向阳对他们这个家而言,并算不上“其他人”。向阳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在以后的日子里越来越能体现出来。 桑平和向阳是战友,在服役时是上下级关系。没有亲身经历过部队生活的人事很难理解战友之间的那种革命友谊。很多人都觉得桑平那条腿是因为向阳而炸伤的,却很少人知道他那条腿也是因为向阳背着他一路狂奔到军医院得到及时的救治才得以保全。 他们是互相救助。 余笙问:“向阳那屋里还缺啥?” “啥也不缺,他喜欢的很。”桑平席地坐她边上,从她手上接过芭蕉扇为她扇凉。“我让他先搬进来,你不反对吧?” “先斩后奏,你有意思吗。”余笙嗔他一眼的同时轻轻推了他一下。 “哎哟。”桑平故作受到重创的样子往地上倒去,被媳妇儿拉起来时甜甜笑道,“他那一阵白天出去干活儿晚上守在这儿。这孩儿是个实心眼子的,根本斗不过他那几个哥哥。他这种性格以后到了外面也是受欺负,你只要对他好,他就会加倍的回报你——” 余笙瞟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么多向阳的好弄啥?我都已经嫁人嘞,我要还是单身,首先就考虑他。” 桑平顿时气急败坏。 “我跟你闲话家常,你当我给你介绍对象呐!”他用力摇扇子给自己扇风,表示自己很不高兴。 余笙强势的抢走扇子,骄横得迎着他的目光比谁厉害。 桑平怂刚怂刚道:“哼,还想单身,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恢复单身!” 第102章 宝贝盒子 东头的房子还没有完全装修好,起码能睡人了。主要的那几间房已经腾出来。桑平和余笙的卧室也已经布置好,开始着手把老房子里的东西往新房子里搬。 余笙在整理时发现了桑平的一些私人物品,从东屋衣柜下面掏出了一个木盒子。 青子以前提过桑平的这个盒子,还说这盒子里头的东西是他叔的宝贝。谁都不让看,谁都不让碰。 余笙对这盒子里的东西感到十分好奇,到底是忍住了一探究竟的欲望没有打开它。 桑平搬了一趟后回来看到自己的宝贝盒子放在缝纫机上,不禁有些惊慌。 他捧着盒子,故作镇定的问余笙:“这里头的东西,你看啦?” “没有。”余笙看出他有一丝紧张,但奇怪的是这男人在听她否认之后竟流露出一些失望之色。 几个意思? 他到底是想让她看,还是不想? 见桑平将盒子掀开了一条小缝,余笙忍不住伸头往里面探了一眼。 啪! 发现她伸眼过来,桑平一下把盖子扣上了。他把盒子抱怀里出去。 看他揣着盒子从东屋出来,桑青在一阵惊愕中直直的盯着那盒子。直到看着桑平爬上车连盒子带人一块儿藏起来,他也收回目光。 “婶儿,”桑青怔怔的问,“你把我叔那宝贝盒子翻出来啦。我找了好长时间哩。” 余笙:“搁柜子底下藏着呢。要把床挪开才能够出来。” 桑青好奇的问:“我叔那盒子里有啥,你看了没有?” 余笙跟他一样好奇,“将才他打开的时候,我望了一眼,好像是信。” 盒子里的信,都是谁写给桑平的? 来帮忙的向阳进来搬东西,听到婶侄俩的对话,忍不住加入进来,“信?啥信?” 桑青:“就是我叔藏起来的信。” 向阳觉得不足为奇。 “以前搁部队的时候,好多人给平哥写信,几乎每个礼拜都有。我还帮他收过一回信嘞,好像是一个叫——”他吃力的回忆了一下,终于从那段模糊的记忆中回想到一个无比清晰的名字。“一个叫刘念的给他写的信。” 刘念!? 向阳神经大条,没有察觉到余笙的异样。 桑青神经敏锐,注意到婶子的脸色阴晴不定。 某人要大难临头咯! 某人还无知无觉的躲在车里检查他的宝贝盒子呐,直到余笙突然出现在车边幽幽的盯着他手上的信和他手底下的宝贝盒子。 余笙的出现,吓桑平一跳。他手慌脚乱的将信塞回到盒子里,扣上盖子的时候还险些夹到手指头。 “一个人搁这儿悄摸的回味着呐。”余笙似笑非笑,说话也怪里怪气的,“是不是挺怀念人家妹子字里行间对你表达的那份炙热的感情。这么美好的东西,不拿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桑平无措道:“这…这有啥好分享的。都是过去的嘞。” 余笙:“把过去的东西藏着紧实,可见这些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多难忘。” 她重生前没见过这个盒子。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背着她把这个东西藏了一辈子,她心中就很不是滋味儿,总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第103章 盒子里的信 看桑平宝贝那盒子里的信,余笙心里不是一星半点儿的难过和生气。重生前一辈子的夫妻,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跟她分享过他这个小秘密。 一怒之下,余笙说:“我的东西先别动先搬你的,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啥东西是我没有见过的!” 桑平哭笑不得。 可气的是,桑青还在那儿手舞足蹈对他幸灾乐祸: “叔你完嘞。藏着别的女人给你写的信惹婶儿不高兴,这回我可帮不了你嘞。” 桑平佯怒道:“谁跟你说这盒子里的信是别的女人给我写的啊?” 青子拉来向阳作证,“向阳叔将才说的。” 向阳还没意识到自己给平哥惹了多大的麻烦,还傻不愣登的说:“我就记得搁部队的时候,我帮平哥收了一回信。后来我还看见平哥给人写回信。那人叫刘念对吧,我没记错吧。” “你!”桑平顿时暴躁,“你胡说八道啥!” 向阳单纯道:“我没有胡说八道啊,当时我看你信上的开头就是‘刘念’这俩字。我虽然文化不高,这俩字我还是认识的。” 听他越说越像那么回事,桑平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正要发作,却被余笙火大道: “下来继续搬你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搁这个家里还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媳妇儿误会了。 桑平内心慌得一批。 他赶忙下车来安抚媳妇儿的情绪。 “你别听向阳胡说。我没有——”桑平下意识的要否认自己给刘念写过信这件事,还好他反应的快才没让这样的谎话出口。“我是给刘念写过信,就那一回。就、就刘念结婚那年给我寄了一张请帖,我给她回了一封信说我不能参加。我不可能为了参加她的婚礼就跟部队请假大老远跑回来——” 他龇牙咧嘴得朝向阳的方向喊:“就那一回,你记得怪清楚啊!那你还记得是啥时候呗?你跟你嫂子说说——” “哎哟,”向阳回想起来,“具体啥时候想不起嘞,有六七年了吧。” 余笙半信半疑,“那你搁盒子里藏的都是谁写给你的信?” 桑平笑得无奈:“你自己给我写了多少信,你心里没谱儿啊?” 余笙愣了愣,渐渐意识到他那宝贝盒子里的信很有可能和她有关。她和这个男人成婚之前认识六年多,期间有一段时间保持着书信来往。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只有她单方面的在坚持给他写信…… 她惊疑不定的望着桑平,看他不像是在编瞎话的样子,顿时红了脸窘迫不已。她仍坚持着最后一丝倔强,“那我给你写的信也不可能有一盒子那么多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桑平把盒子从车上拿下来打开,拿出里头的一捆信,“这些都是你给我写的信。” 余笙一看还真是的。她指着盒子里面另外一捆信,“这些谁给你写的?” 桑平有些羞于启齿,还是红着脸硬着头皮如实相告:“这些是我写给你没有寄出去的。” 余笙想到自己在桑平失联那段时间不停的往他老家这儿来寄信,却从来没有得到一封回信,害得她差点儿以为这个男人人间蒸发了,直到后来他突然托媒人上门来跟她提亲—— 余笙恼羞成怒拿起那捆信往他身上砸,“你明明收到我的信也给我写回信嘞为啥不寄给我!我还以为——” 桑平捉住她的手亲了又亲然后捂在怀里,又凑到她滚烫的红颊上快速亲了一下。 堂屋门口看热闹的青子自觉的捂住眼,露出和向阳脸上挂的一样一样的蜜汁笑容。 桑平低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脚,沉着声音轻轻的对红了眼的余笙道:“我脚残了以后就没有给你寄过信嘞……其实你给我写的信,我都收到嘞。我也写了回信就是没有寄出去过。” 余笙嗔恼:“那你为啥不寄?” “我…我不敢。”桑平看着那一捆余笙写给他的被自己精心保存起来的信,目光缠绵缱绻满满都是爱意,然而眼底却透着一丝不安。“我几乎搁每一封回信里都写了请你不要再给我寄信的话。我不想把这样的信寄给你,我怕这样的信寄过去之后你就再也不给我写信嘞。可我又忍不住想写,也忍不住想要继续收到你的信……而且那时候我以为不给你回信,你自己就放弃嘞,没想到你,你——” 桑平自从落下残疾之后,心里就一直很自卑。然而这种自卑仅限于对余笙。他从来不觉得有缺陷的自己差了别人哪儿。 余笙捏拳锤了他一下。 这个男人做的事、说的话都让她动容不已。 “没想到我会一直一直给你写信,直到把你写到我们家门上来!”余笙嗔怒道,“那时候收不到你的回信,我就有种感觉,我给你的信你肯定是收到嘞,不然我写的这些信早就盖上查无此人的戳原路打回来给我嘞!” 桑平抿着嘴含蓄的笑了一下。 “没把你迎回来的那段时间,每次收到你的心,是我最高兴的时候。现在你搁我跟前,我每天都高兴。” 这话里浓浓的土味儿也掩盖不住情深意切。 “瞅你那傻样儿!”余笙嗔了一句,把两捆信都放盒子里然后直接连盒子带信抢到自己手上。 宝贝盒子被夺走。桑平有些急了,“你弄啥?” 余笙娇蛮道:“这里头的东西都有我的名儿,按理说都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就该我拿住。” 桑平争辩:“那我的名儿也搁上头嘞。” 余笙仰脸挺着大肚子怼了他一下,“你提前那天不是说你的就是我的么。” “给你给你都给你。”桑平妥协了,却是依依不舍:“我都按顺序整理好的,你给我放好,别打乱嘞。” “哼~”余笙抱着盒子躲着他,“我倒要看看你给我的回信里都写了啥。” 桑平:“你看我打开的那一封,其他的就不用看嘞,反正差不多都一个意思。” 每一封信上的字都是他的心里话,即便有哪个字眼显得无情,背后透着的也是“爱你”的意思。 第104章 搬家 余笙把桑平的宝贝盒子没收之后,看了几封桑平写给她的信,才意会到这个男人自从落下残疾之后心里面有多苦恼和自卑。 信里的内容打动了她。她看信的时候哭了好几回。有一封信里,他特别提到他想回到两人刚认识的那个时候,让时光定格在一切都还是那么完整美好的时候…… 其实余笙也保留着他们书信来往的那段时间桑平给她写的信。那个时候的桑平感情充沛,从他的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他的神采飞扬。在经历了一场变故之后,从他没有寄出去的信中就能看出他心理上的变化。 余笙遗憾在他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她没有陪在他身边,但也庆幸自己错过了他的那一场事故。男人大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生物,被悲惨的生活无情的摧残成丧家之犬,最不想的就是心仪的对象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桑平用三轮汽车把老房子里大件东西拉到新房子去。桑青借用顺子家的三轮车拉一些零散的小件。 这天正好有集,好多赶集的人都围在小红楼周围看他们搬家。 把余笙从车上接下来,桑平说:“你带云妮儿去集上先逛逛。我搬完东西去找你们。” 余笙看信的时候哭过几回,眼睛有些水肿,这会儿被热烈的阳光刺的张不开眼。热辣的阳光照射进她的双眼,再一次将她的眼泪刺激出来。 一看她又流泪,桑平顿时手足无措,“咋又哭嘞。” 余笙嗔道:“太阳照的。” 桑平手忙脚乱的擦去溢出她眼眶的泪水。他对着余笙肚子里面的小家伙说:“你妈真是个爱哭包,你可不能跟你妈一样啊。” 余笙嗔他一眼。“忙你的去吧。我领云妮儿去转转。” 她把云妮儿喊身边来。 桑平嘱咐她们:“别走远了啊。” 余笙领云妮儿到集上去。 小段恒跑来,憨态可掬道:“婶儿,云妮儿,我奶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嘞。云妮儿,咱俩搁一个学校,上学咱俩一路走好吧,我出来的早就搁你家门口等你,你出来的早就——” 云妮儿倔强的截断他的话:“我才不等你。我听你奶说你爱睡懒觉。” 小段恒脸红道:“我没睡懒觉啊。我每天早上八点就起来嘞。” 云妮儿:“我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嘞。” “……”小段恒脸更红了。“那你、那你起那么早,白天不瞌睡啊?” “我每天晚上睡的早。”云妮儿说,“我中午也跟婶儿睡一会儿。” 所以她每天精神都很饱满。 桑丽丽知道他们今儿搬家,特地带了贺礼赶过来给他们暖房。 桑平派桑青去集上把余笙和云妮儿叫回来。 她俩一回去,新房子里那叫一个热闹。 “上面两层都装修好了是吧。” 桑丽丽本想上去看一下,但三哥他们还在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搬东西,就没去挡他们的道儿。 余笙:“上面也没咋装修,就随便弄了一下,能住人就行嘞。” 桑丽丽环视一楼,“三嫂,我记得你之前说要搁下面这儿开个商店。开商店用得了这么大的地方么?” 一楼被分割出了一个大厅,大厅内空旷一片,还没有一样摆设。 余笙:“开个小超市,这地方管够。” 桑丽丽羡慕余笙。三嫂已经开始为这个家规划未来了,但是她连自己的副业还没找到。 她现在盼望着就是那边的塑料生产厂尽快运作起来,到时候她也能为家里出一份力,就不是闲散人一个了。 姑嫂二人搁大厅里正撇话,一身光鲜亮丽的吴兰兰出现。 吴兰兰自从嫁了人之后,精神面貌就不一样了,以前想打扮自己却没有机会,现在有机会每天可着劲儿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她一进来就到处观望。看了几眼之后,她撇撇嘴不以为意的说:“我还以为多漂亮嘞,也就是从外面看怪漂亮的,里面也就那么一回事。” 桑丽丽恼火:“还敢到我三嫂面前来!” 余笙礼貌的问她:“请问你有啥事?” 吴兰兰瞥她一眼,“没事我就不能进来看看?” 余笙客客气气的提醒她,“这是私人住宅,不是随便让人进出的公共场所。” 吴兰兰:“不想让人进来,你倒是把门关紧啊!” 余笙:“我家的门我就是不关,外人也不能随便进来。只有没素质没文化没教养的人才会以为私闯民宅是一种无所谓的事。” “我没素质没教养?”吴兰兰不怒反笑,“你往我身上泼粪,你就有素质教养了?” 余笙与她针锋相对,“遇到你这种企图破坏别人幸福家庭的无良女人,再好的素质和教养也能被你瞬间击溃。你既然已经嫁了人,那我劝你回去好好跟你的男人过日子,别再搁我跟前搞七搞八。除非你想让上一回的泼粪事件再重演一遍!” “你!”吴兰兰上回被人笑话了个够,现在想起来肺都要气炸了。偏偏余笙一次又一次的让她难堪。“就算重演,我告诉你,那也是我泼你!” 她以为余笙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吴兰兰继续抨击她:“别以为住上大房子,就觉得自己能耐坏嘞。我告诉你,以后我家的房子比你家的还大还高还要好看!” 余笙面无表情:“那我提前恭喜你。” 吴兰兰哼了一声转身愤然离去。 她走以后,桑丽丽用一种恨不能理解自己的口吻道:“我以前咋跟她玩一块去嘞?三嫂,我以前是不是也是她这种德性啊?” 余笙笑说:“你要是她那种德性,那郭正军还会要你?” 桑丽丽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瞟了一眼吴兰兰离去的方向,“你看她那脸抹的,还有那大红唇。真是咋看咋讨厌。我现在是越来越烦她嘞!” 余笙:“眼不见为净。咱以后不跟她来往就是了。她以后要是去找你,你最好跟她保持距离。” “我知道。”不用三嫂提醒,桑丽丽也知道像吴兰兰这种耐不住的女子日后肯定会生出事端。 第105章 要求和她们一样的待遇 青子带着郭小军、顺子和小海去看房间。四个男孩子为了抢占床位差点儿把架子床拆了。除了桑青,那三个都要等到开学以后才能搬进来住。现在就住进来,不太合适。 青子又带他们去看了书房。这里以后就是属于他们的小天地了。 “真好。”小海说,“怨不得我爸宁愿不要工钱也非得叫我跟我姐搁这儿住一年。这儿比宿舍条件好多嘞。” “以后就不远搁院儿里趴板凳上写作业嘞。”顺子坐在书桌前感受了一下,突然涌上来一股好学的冲动。想到他那无福享受这般待遇的姐姐,他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可惜我姐开学以后就要到县城上高中嘞。以后我赚着钱也盖个像样的大房子给我奶他们住。” 郭小军注意到书房的门后面贴了一张类似于告示一样的手写海报。海报上图文并茂,有四个形象生动的小男孩,正对应他们四个人。 青子把其他人都喊过来,“都过来看看这个。” 小海和顺子跑过去看海报。 桑青:“我婶儿怕咱们搁一块儿住的时候闹矛盾就弄了这个。” 顺子认出上面的人物形象,“这画的是咱们四个吧,画的真像啊!” 小海逐行念出上面的字:“朋友之间相处的六个原则,真诚以待、相互信任、没有欺骗、敢于认错、直言不讳、相互尊重。” 顺子突然提出一个问题:“那以后同学想上这儿来玩,咱们带还是不带?” 青子很明显不乐意,“搁哪儿不能玩,非要上家里来。外头又不是没地方。你们没看啊,楼下只要门一开,不认识的人随便就往里面进。这是人住的房子又不是公园。” 顺子:“如果是特别好的朋友呢?” 青子看向他:“除了我们几个,你还有其他特别好的朋友吗?” 顺子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挫败的摇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社交圈子真的很小。有点扎心啊。 桑青想起一件事来,特意提醒顺子,“以后就看不成电视嘞。你要是想看电视,只能放假的时候回你家去看嘞。” 顺子大胆提议:“我叫我爸把我家的电视搬过来呗。” “那不能以。”青子说,“我叔我婶儿肯定不同意。先前我叔就买了一台电视还是彩电啊,愣是被我婶儿叫着送我叔那砖厂去嘞。” 顺子沮丧起来。一想到平时看不上电视,他就有些提不上劲。他是个电视迷。电视没台的时候,他对着一片滋滋啦啦都雪花都能看半天。 小海问:“我姐跟云妮儿的房间啥样的?” 桑青的脸瞬间垮下来。他郁闷不已道:“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去看她们的房间。” 小海:“为啥?” 桑青扁了一下嘴,“心里难过。”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过了。 小海不信邪,非要去看看。 推开云妮儿和小花房间的门,除了桑青,其他三个男孩都不约而同露出诧异之色。 这两个女孩子的房间简直就是童话故事里小公主的寝室,到处都是粉红色,墙壁、窗帘、床单、被罩、地毯都是粉红色都,就连蚊帐也是粉红色的,还有粉红色的梳妆台和柜子。 跟这间豪华的卧室比起来,他们住的那屋子根本就是贫民窟。 看着中间的那张大床,顺子一脸呆滞的问:“为啥她们都床是圆的?为啥她们床上还有布偶啊?” 青子:“别问我。问我婶儿去。” “为啥她们有地毯,还有那个台子?”小海心里也不平衡了,往顶上一看还发现了一盏吊灯。 “汰!”看到四个臭男生搁屋门口,云妮儿飞奔过来推开他们,小小的身躯往门口中央神武一立,拿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她张牙舞爪虎虎生威,“谁叫你们进我和小花姐都屋嘞!敲门了没有?经过我和小花姐的允许了没有?” “看你厉害的吧。”青子说,“屋里头又没人,我们敲啥门?我们就搁门口看看咋啦?” 云妮儿行动起来去踩他们的脚。 “起开,起开!”吓退了他们之后,云妮儿踮着脚拉住门把手把房门关紧。“跟你们说,我们不去你们那屋,你们也别来我们屋!” “谁稀罕来你们屋!”桑青对着房门“呸”了一下。 顺子他们保持队形,紧跟着青子的节奏,呸过之后他们心里得劲多了。 离开公主房之后,郭小军对他们说:“我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那个书房门口面的海报里没有云妮儿和小花……” “她们屋里有专门的书桌……”桑青又开始郁闷了。“人家家里都是重男轻女,就我们家不一样,重女轻男。哎——” 顺子抓着青子有气无力垂在身侧的手臂,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你……你该不会是抱养的吧?” “去去去!”青子抬胳膊甩开他的手,“你才抱养的。我正儿八经是我们家亲生的好吧!” 顺子就不明白了:“那为啥你搁家的待遇跟云妮儿差别这么大?” 桑青一脸苦闷:“我婶儿说,男孩儿要穷养,女孩儿要富养。” 顺子似懂非懂。 郭小军补充道:“嫂子说嘞,穷养出来的男孩子将来知道争气,富养出来都闺女将来不容易走偏路。小女孩跟咱们男孩子不一样,她们见了啥东西都想要。你们看云妮儿啥都有就不会要别人手里的东西。” “这倒是。”桑青认同郭小军的话,却不大认同余笙用在云妮儿身上的教育方式。“我婶儿啥都舍得给她买,都快把她惯上天嘞。我婶儿还想要她学弹琴,准备给她买一架钢琴。” 顺子表示诧异:“钢琴不便宜比电视机还贵,你婶儿真舍得!” 桑青郁闷的叹了一声,“哎——” 顺子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桑平上楼来,看到他们四个贴墙蹲着一个比一个难过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你们几个弄啥嘞?” “我抗议!”桑青突然喊道,“我要求和云妮儿她们一样的待遇!” “抗议无效。”桑平一槌定音,“赶紧下去吃饭。” 桑青顿时沮丧:“哦。”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