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飞鸟过处有微光》 第1章 楔“站住！” “不要跑！” 芦苇疯长的彡显地，伸手不见五指。年轻女人抱着怀里的包，拼命向前奔跑。 彡显地的路并不好走，举步维艰，好几次她都险些摔倒。 她大口喘着粗气，耳边是呼啸凌冽的冬风。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追越急，她索性闭上眼，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保险栓拉开的声音回荡在四周，让人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砰——”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没等人反应过来，空气中已经弥漫着硝烟呛人的味道了。 “呃——”女人在枪声中扑倒，怀里的东西却依旧被她死死压住。 地面蜿蜒出一道血迹，涓涓汩汩，汇聚成流。身后追赶着她的人笑出声，缓步走上前，语气带着些嘲讽，“都说了让你不要跑，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不比什么都强？命最值钱啊。” 他把步枪反背在身上，弯腰去掏那个女人怀里的东西。 她身上还是热的，不知道子弹穿透了哪里，血渍黏糊糊的。 “啧，拿过来吧！”带着些凶狠，却没有拽动那个染了血的包，反而被包拉着踉跄了一下。 糟了…… 没能及时做出应对，倒地不起的女人突然翻身而起，手中已经多了一块石头。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对方的衣领，下手极狠地抄起石块就在他头上用力砸了好多下。 确认对方停止了呼吸，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背起背包，顺便带走了地上的步枪。 ——————————— 大巴车在服务区短暂停靠，坐了半天的车，韩璃浑身僵硬，下去走了一圈，买了几个苹果，在司机的催促下，慢悠悠上了车。 “你的座位？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上边写你的名字了吗？” “你不能不讲理吧？我之前一直坐在这里的！” “是司机师傅刚才说，晕车的人尽量往前坐的，我晕车，一路都难受，再坐到后边吐出来咱们都恶心！” “诶，你这个女同志，说话要讲道理的啊，你晕车，我就不晕车了吗？” 这老太太，一分钟看不住就又跟人吵起来了。 韩璃咬着半个苹果，十分心累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车子已经发动，司机让没有落座的人快点坐下，可前排的两个老人，依旧争吵不停。 大巴车是从W市的客运中心发出的，车上的人都是前往Z市丹霞地貌的游客。但不是旅游团，也没有负责人，司机怕担责任，只要吵得不太过分，大多装作没有听见，不愿意惹事。 “怎么回事？”韩璃嚼着苹果问。 和奶奶发生争执的老爷子回头看了韩璃一眼，“这位置是我和我孙子一直坐着的，这位女同志不讲道理，我们下去服务区的功夫，就霸占了座位！姑娘，你给评评理！” 韩璃把苹果咽下去，尴尬地笑了几声，“这位‘女同志’是我奶奶，不好意思啊爷爷，她确实不应该占你们的座儿，我们现在就回自己位置，实在抱歉啊。” 说罢，她皱着眉拉了奶奶一把，“走啦。” 没想到奶奶甩开韩璃的手，不依不饶，“我不走！我晕车，我很难受，我得坐在前边！” 韩奶奶晕车，韩璃确实清楚，但凡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人家不愿意让座，总不能强行霸占。现下一车的人都面露不满等着发车，韩璃有点尴尬。 “就让给她们吧，也没有多少路程了，坚持一下，很快到了。” 韩璃的目光落在跟在她身后上车的年轻男人身上。他很高，头顶碰到了大巴的顶棚，微微弯着腰。 他穿着休闲西装，手腕上有一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机械表，戴黑色细框眼镜，一副社会精英的派头。他相貌极好，脸上的表情禁欲又克制，和这一车人都格格不入。 这人应该就是老爷子的孙子。 “我让给她？这个社会已经没有规矩了吗？只要闹两下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老爷子为孙子不站在自己这边愤愤不平。 “我们还有别的事，您忘了吗？让给他们吧，大家也好快点走。”禁欲帅哥提醒道。 老爷子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 “听到没？你孙子都让你让给我们了！”韩奶奶推了老爷子一把。 原本犹豫的眼神里又迸出怒火。 禁欲帅哥微微皱眉，想伸出手阻拦二人，一低头，目光碰到了韩璃胸口的位置，怔了怔。他看到了一个刚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韩璃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坎肩，大圆领，领口十分低，正好露出了脖子上用红丝线拴着的吊坠，不是一般人戴着的观音或是佛像，是一枚像是半幅蝶翅、造型古怪的坠子，通体是翠蓝的，偏光时闪着暗红的琉璃色。 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那个，哈喽？你在听吗？” 韩璃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什么？” “我是说，你们暂时先把位置让给我们，让司机先发车，我劝劝奶奶，很快就把位置还给你们，我保证。这样也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行吗？” 韩璃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禁欲帅哥收回目光，看着韩璃点点头，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易觉察的审视，“哦，可以……” “以”字还没落音，只听见韩奶奶怒气冲冲地叫道，“你报警？我孙女就是经查，你报什么警！”紧接着，她夺过老爷子的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摔在了地上。 …… ？？？ 这是什么章程啊？ 大巴车内短暂安静了片刻。 韩璃也被奶奶这波操作惊呆了，要不是自家奶奶，她真的会忍不住嘲讽一波。这凶悍程度，完全不是一样需要别人让位的老人好吗？ “我的手机！”老爷子“嗷”地叫了一声。 手机已经摔碎，屏幕四分五裂，无法启动了。 后座有人偷录视频，窃窃私语议论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句话。 韩奶奶似乎是手滑，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强装无所谓地沉默了。 “我们先下车再说吧，不要影响别人。看两位在车上也没法解决问题了。”禁欲帅哥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他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回头看了韩璃一眼，率先下了车。 他的声音很冷，眼神也是冷的，但莫名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威严。 韩璃稀里糊涂地紧跟着他的脚步，拽着奶奶下车了。 八月中旬的西北小城，天气干燥又炎热，他们下车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眼望去满目黄山，没有一点荫蔽，站一会儿就觉得头昏脑涨热得难受。 “发现什么了吗？”老爷子凑到孙子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孙子没回他，声音抬高了八度，似乎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不然呢？让你们继续吵下去，大家都耗着，明天成为新晋网红？” 老爷子意会，不再多说什么。 韩璃被禁欲帅哥的这句话逗笑了，没忍住“噗”了一声。 帅哥的目光冷冷的移过来，里边写着两个明晃晃的字，“还笑？” 韩璃不敢笑了。 两个老人还在争论手机赔偿的事宜，禁欲帅哥给韩璃使个眼色，两人去另一边说话。 “那个，手机……我会赔给你的，你报个价给我，我转账给你。” “先不忙手机的事。”禁欲帅哥打断韩璃，“找个地方落脚吧。我查了一下，五公里外有一家民宿，是离我们最近的，先过去再说。两位老人，大热天的，总不能在这里争执。明天我们再一起出发去Z市。” “五公里？这也太远了吧！”韩璃惊呼一声。 禁欲帅哥没吭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样子仿佛在说，“那你给个更好的解决方案出来？” 韩璃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想了想，她垂下了头，“行吧，那我们往那边走吧。” 西北的夏天黑的晚，下午五点依然烈日直照，晒得人口干舌燥的。两个不对付的老人刚才还边走边打骂骂咧咧，现在已经吵不动了，各自如人形挂件一般，攀着孙儿气喘吁吁。 韩璃不仅要拖着奶奶，还得拽着两个行李箱，两个大号双肩包一个挎包，她热得喉咙里都在冒火，满眼羡慕地瞥了一眼身边只有一包一箱俩行李的禁欲帅哥。 什么人呐这是，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都不知道帮我分担一下。韩璃心中腹诽。可她的目光移到身边人柴了吧唧的小细胳膊和小细腿儿上，又摇了摇头。 白长这么高了，就这位帅哥这手不提四两的小瘦身板儿，别回头让行李压断了腰。 算了，还是韩璃自己提溜着更靠谱。 负重行军五公里，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成功抵达禁欲帅哥口中的民宿。 “呵，这名字够接地气儿的啊，‘欢乐你我他’，今天可真是欢乐的一天呢。”韩璃盯着民宿的牌子，揶揄着苦笑。 没人get到她的幽默，甚至没人理她，都急着想进民宿凉快凉快。 “两个标间，麻烦。”禁欲帅哥略带疲惫地掏出身份证，丢在前台。 尽管已经累得脸色苍白，但他的西装依旧笔挺，发型一丝不苟，连额角都没有汗渍。 佩服啊，韩璃在心里咂着舌，她大喇喇坐在行李箱上用手扇着风，等他们先办入住的时候，偷偷打量着禁欲帅哥。 除了太柴了一点儿，其他都很完美。 “标间没了，大床也没了，只有一间套房，四位，要吗？” “啥？！”韩璃、韩奶奶和帅哥的爷爷不约而同跳了起来。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禁欲帅哥飞快接话，“要。安排我们四人入住吧。” 第2章 韩璃从行李箱上跃起来，跑到禁欲帅哥身边，仰起脸，“等等，这好像……不太方便吧？”没等他回话，她又不甘心地问前台，“真的只有一间套间了吗？” 前台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眼神。 “不是吧？全订满了？这么夸张吗？”我瞅着你们这民宿的条件，也没好到让人趋之若鹜的地步吧？这话韩璃只敢在心里说，不然她怕直接被前台轰走，就这一个套间都没得住了。 前台无奈一笑，“最近暑假啊，过来旅游的人很多，周边的酒店民宿全订满了，你们再晚一点过来，估计这一个套间都没了。四位不想要的话，再去别处看看？不过肯定都是满房的。” 这荒郊野岭的哪儿还有别处啊？ 韩璃犹豫了一下，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对方是这么一个仿佛画报里走出的大帅哥，传说中的撕漫男本男，横竖她都不吃亏啊。说不定同屋一晚发展出了感情，还能交换个微信电话什么的。 退一万步说，万一真遇上变态，自己如此这般好身手，谅他和他爷爷也不能把她们祖孙怎么样。 此时前台笑盈盈地说，“套间挺大的，有两个浴室，还有沙发，完全够四位住了。” “那好吧。就这间，我去跟我奶奶说一声。”想通之后的韩璃，尽量克制着欣喜若狂，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身份证先给我。”禁欲帅哥对她伸出了手。 “哦，对。”韩璃掏出身份证，放在他手上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证件。证件照和本人一样眉目清秀，“周承渊”三个字映入眼帘。 韩璃没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 等她走远，周承渊默默拿起她的身份证，仔细看着上边为数不多的个人信息。 韩璃，安城人，21岁。 这么巧？ 他不动神色地把身份证交给前台，做过人脸识别之后，掏出手机给别人发微信，“这个女孩子你查查看，安城本地人，21岁，叫韩璃。尽快把她的个人信息全部发给我。” 他把手机里一张最新照片一并发送了过去，明显是偷拍的，略微有点糊，但勉强能看清韩璃的正脸。 “我知道的信息就这么多了，你先查吧。” 对面回复的很快，“什么情况？你不是拿你家老太爷当挡箭牌去微服私访了吗？路上出事儿了？” “我没工夫跟你说太细，你尽快查了告诉我她的信息，其他的等我回去咱们面对面聊吧，微信上不方便说太多。” 那边不再追问，马上发过来一个“OK”的表情。 “韩璃小姐，麻烦您来这边做个人脸识别。” 韩璃疾步走过去，对着镜头微微扬了一下唇角。 周承渊离她不过十几厘米的距离，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右脸，眉骨位置有一道新伤，刚才一直没留意到。 这个角度看，非常明显。 周承渊皱了皱眉，发现她的胳膊上，也有几处程度不同的淤青，只不过不太显眼，不易察觉。 “好了，可以让您奶奶过来了。” 韩璃接过身份证，抿了抿嘴唇。 有点面熟。周承渊眯起了眼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走吧。”韩璃扬了扬手里的身份证，示意奶奶跟上她。 她没等周承渊和周爷爷，提着大包小包直接往套间的方向走。周爷爷似乎怕她们祖孙两个先去抢了什么风水宝地，马上后脚跟了过去。 “这老头儿，怎么这样啊？”韩奶奶看了一眼身后，小声吐槽。 “您少说几句吧，”韩璃撇撇嘴，“您占座不说，还摔了人家手机，因为您大家才落得现在这个地步。我们才是那个‘怎么这样’的人吧？” “我那真不是故意的，手滑啊……没想到就……”韩奶奶看到韩璃丢过来的冷酷白眼，欲言又止，“好好好，我注意，我改。” “您最好改，不是我说您，您这行为，已经可以列入‘什么时候的大妈最让人讨厌’排行榜榜首了。”韩璃没好气地教育韩奶奶。 套间的条件比韩璃想象中好很多，朝南的面向，阳光充足，还有一个空中花园，里边种着些文竹月季一类的家常植物。 韩璃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又去卫生间看了看，接着在床上坐了几下。 “不错啊，看门脸儿还以为是个破破烂烂的招待所呢！环境还可以嘛！”她兴冲冲地跟韩奶奶说。 周承渊办完入住刚回来，看到韩璃坐在床上，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手里捏着张消毒湿巾，正反反复复擦手。 “很一般啊，凑合住吧，还好就一夜。”这话明显是对他爷爷说的。 听到周承渊这话，韩璃心里有点不爽，可转念一想，人手腕上戴着那么一块明晃晃的高级机械表，对环境的挑剔远超常人也可以理解。 周承渊把客厅的黑色行李箱放倒，从里边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小包。 他把小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茶几上，又用消毒湿巾先擦了擦手。接着他拿起一块干净的白色抹布，在上面倒了些清洁剂，开始擦桌子。 之后分别擦了椅子扶手、门把手、电视柜、冰箱、马桶圈、淋浴器、洗脸台。 只要是手可能会扶到的地方，他都挨个擦了个遍，甚至皮面的沙发都没有放过。 擦完之后，他又拿出一块新的抹布，用消毒液再把这些地方擦过。 可是，对环境挑剔到这种程度，就有点可怕了吧？ 韩璃托腮看着他擦，忍不住一直咋舌。 “最好不要穿着外出的衣服坐在床上，很不卫生，你也不想晚上睡觉裹一身细菌吧？”擦完一切，周承渊千忍万忍还是没忍住，走到了韩璃身边教育她。 韩璃苦笑着从床上站起来，这下真的有点点不爽了，“好吧，不过这人世间本来就是充满细菌和灰尘的，不然怎么叫做尘世呢？对吧？我妈说，人要吸收一点自然的灰尘和细菌才能长得高长得壮。这位大哥，您是从事什么行业啊？医生还是？这手法，牛批！” 周承渊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唇角，没有回答，“附近没什么东西吃，我爷爷打算在楼下餐厅解决，二位呢？要一起吗？” 竟然主动邀请韩璃她们一起，有点出人意料。 “你不吃啊？”韩璃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面前这位朋友，就差把“我嫌脏”写在脸上了，自然不会吃卫生条件让人不怎么放心的民宿餐厅。 “吃啊，”周承渊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要是打算一起，就收好行李下来吧。” 如韩璃猜测的那样，周承渊果然没有吃民宿的饭菜。来到楼下的餐厅，她看到他正在泡泡面，抿着唇等待的样子，就像坐在高级餐厅预备吃饭的贵公子。 他的贵气，让这间小小的民宿都熠熠生辉了不少。 周爷爷似乎去了卫生间，不在位置上，但桌上摆着刚吃了两口的小菜和米饭。 见韩璃她们来了，周承渊抬手示意了一下，邀请她们坐在一起。原本以为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没想到还是有点烟火气的嘛。 韩璃笑嘻嘻地走过去坐下，点了两碗驴肉黄面。 “这里的特色菜应该不会正宗。”周承渊主动搭话，“我知道Z市有一家很不错的特色菜馆子，之后带你们去吃。” 韩璃一愣，“之后？我们明天包车到了Z市，不就分开了吗？” 周承渊笑笑，“你我都带着一个老人，去Z市拼个散客团比较好，路上也有个照应。” 早些时候两家老人兵戎相见的那个态势，可一点儿没有互相照应的风范啊。何况奶奶砸坏了对面的手机，都这样了，他爷爷真的还愿意和平相处吗？ “有个照应是没错，不过，你爷爷愿意跟我奶奶……” “反正都要报团，没关系的。一起吗？” “我才不跟他一路呢！”韩奶奶不满地插了一句话。 韩璃没理她，周承渊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她，一脸诚恳地压低声音，“你觉得如何？” 好像早先在大巴车上，他脸上曾经那副嫌弃的表情，是韩璃梦里出现的幻觉。 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声线和刻意放低的姿态，涉世未深的韩璃当然觉察不出，这是周承渊刻意为之的。 再加上这么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 韩璃避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脸红了，“嗯……也行吧，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周承渊扶了扶眼镜，轻轻一勾唇角，笑容里多了几分隐忍的诱惑，“好，那咱们就结伴同行吧。” 话刚说完，周承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一长串信息发了过来。 “查到了。韩璃，安城政法大学大四学生，公安专业，今年21岁，单亲家庭。她爸爸在安城郊区有个很小的汽修厂，她和她奶奶住在市区。大学期间几乎没有什么社会实践活动，目前休息在家，等着实习。至少我这边看来，她就是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好像没什么值得深挖的。怎么了？” 第3章 周承渊和周爷爷先韩璃她们一步吃完饭回到了房间。 “明天到了Z市，给您报了团，我就得去所里了。”周承渊关上里间的门，压低声音跟爷爷说。 “你放心去吧，我一个人没事。”周爷爷点点头，“白天怎么了？这小姑娘和她奶奶有什么问题吗？” 周承渊垂下眼，“确实有问题，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之后慢慢告诉您吧。明天我走之后，麻烦您帮我留意着点儿她们，一旦有人离团了，马上告诉我。” “好，”周爷爷点头应下。 两人没说几句话，套间的门“滴”了一声，韩璃和她奶奶吃过饭回来了。 周承渊祖孙二人立马噤声。 韩璃嚷嚷着吃得太饱，在大大的行李箱里开始一阵翻找，周承渊透过压着的一条门缝看到她取出了一卷瑜伽垫，夹在胳膊下又准备出门。 “我白天刚来的时候，发现顶楼有一个小花园，风景还不错，我上去锻炼了啊，您要是累了就早点睡。别再和周爷爷闹不愉快了。”这话是韩璃说给奶奶听的。 韩璃走后没多久，周承渊也跟着她去了顶楼的小花园，装作是无意间偶遇的。 “咦？是你呀。”韩璃正在垫子上气喘吁吁地坐着波比跳，见到周承渊，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项间的吊坠飞了出来，忽上忽下，昏黄灯光的照射下，那层好看的琉璃色更耀眼了。 周承渊颔首，说，“刚吃了饭就运动，对身体不好，会胃下垂，还会引发阑尾炎，你也不希望旅行期间被送医吧？” ……这人，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 韩璃心中十分无语，可面上还是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我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呢，没事，在家就这样，习惯了。” 见她坚持，周承渊不再劝阻，“你出门旅游还带着瑜伽垫？” “嗯，”韩璃被迫停下，胸口一起一伏，“我有每天跑步运动的习惯，不动一动浑身难受，就算出门在外，也不想落下。” 她依旧穿着白天那件无袖坎肩，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胳膊隐约可见很清晰的肌肉线条，胳膊上新伤旧伤交叠，似乎是做什么训练受过的伤。 “你去Z市做什么？”周承渊突然问。 “啊？”韩璃微微一愣，“你问我？” “嗯，”周承渊垂眸，“我问你，去Z市做什么？” “玩儿啊，还能干什么。”韩璃擦了擦汗，开始做支撑转体，方便聊天，“我奶奶待在家里无聊，想出来逛逛，我还在读书，不过最近在确定实习的事，比较清闲，作为家中唯一的闲人，自然就担负起了陪她老人家旅游的光荣使命了。” 周承渊点点头，“Z市附近有个自然保护区，最近发现了几只钳嘴鹳和黑鹳，你知道吗？” “啊？黑鹳和什么鹳？”韩璃没听清，又问了一次。 周承渊两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看着她，缓慢重复了一遍，“钳，嘴，鹳。”从韩璃这个角度抬头看，他的两条大长腿格外瞩目。 “哦……”韩璃尬笑了两声，“不知道啊……哈哈哈，我不了解这些，钳嘴、鹳，是干嘛的？” 周承渊挑了挑眉，“低危鸟类，繁殖地在孟加拉国、柬埔寨和印度等地，是一种入侵鸟，进入中国差不多十年了。有些人喜欢钳嘴鹳的标本，盗猎分子也会抓捕它们。还有些村民不认识，会抓来吃，野味儿嘛。而黑鹳，你应该知道吧，是国家一级保护濒危鸟类，标本的话，它比钳嘴鹳更值钱。” “你应该知道吧”？我为什么要知道啊。 韩璃咂咂嘴，这些是很稀松平常的常识，每个人都知道吗？ 她是第一次听说Z市还有这些东西，以前她一度以为鹳类是水鸟，不会生活在西北。 虽然脑内上演了丰富小剧场，可她没有接话，不想显得自己太无知。 “有时间可以去那个保护区看看，蛮好的。”周承渊轻轻一顿，话里有话，“我想你会喜欢的。” “哦……下次吧，有机会去。”跟我说这些干嘛，完全听不懂。 韩璃干笑了两声，继续埋头做运动。 什么啦，好不容易正经聊了两句，说的竟然是鸟，还有她根本不知道的品种，她浑身上下哪根汗毛写着对鸟充满兴趣了？不过抓来吃什么的……这东西好吃吗？ 一级保护动物诶，怎么能随随便便吃。 韩璃咽了咽口水。 第二天一大早，周承渊就在韩璃叮叮当当收拾行李的吵闹声中惊醒了。 民宿前一天替他们联系了包车司机，此时已经等在了前台。 一行人理好行李下楼，他客客气气帮韩璃提了几个行李，手脚十分麻利地送上车，又回头帮周承渊提。 “不必，我自己来，多谢。”周承渊侧了下身，敏捷地躲过要碰到他的司机。 “一路上挺好走的，睡一觉差不多就到了。您四位这是一家子吧？孙子孙女陪爷爷奶奶出来玩儿？”司机很健谈，乐呵呵地搭话。 “谁跟他是一家子啊！”韩奶奶和周爷爷异口同声否认。 “呵！”周爷爷马上嘲讽，“跟你是两口子，我还吃亏了呢！” “呸！我这回出门真是背到家了，遇上了你，早知道看看黄历，择个好日子再出来！” 司机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 坐在副驾驶的韩璃打着圆场，“我们是散客拼团，互相不认识的。” “哦，这样啊，不好意思啊，我没搞清楚四位的情况，冒失了。”司机笑了笑，飞速转移话题，“那你们两家从哪里来啊？” 韩璃马上接话，“安城。先坐飞机到了W市，玩了两天，之后才定了Z市。不过正赶上暑假了，酒店不好订，Z市酒店还没着落呢。” “没事，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介绍你们去个地方，条件还可以的，价钱也不贵。”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排的周承渊，“两位先生来自哪里啊？” 周承渊似乎没听到，完全不接话。顿了几秒，周爷爷接过了话茬，只要不和韩奶奶说话，他态度还是挺和善的，“我孙子在安城工作，我从长川过来的，找他玩几天，正好他有时间，就带我到这边逛逛，还没来过呢！” “你在安城工作？！”韩璃来了精神，转过头问，“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啊！你在安城哪儿？做什么的啊？住哪儿啊？哎，我住在市区，离你近不近啊？” 周承渊的双唇抿成一条线，幽幽回了句，“不太近。” “不太近是哪儿啊？说说嘛！” 周承渊顿了顿，“我做点小生意，四处跑，没有固定待在哪里。” “小生意？”司机笑了，“您这个打扮，可不像是做点儿小生意的人啊。” 周承渊不置可否，“我来Z市运煤，倒回安城卖，这两天正在装车，确实是上不了台面的小生意吧？” 竟然是煤老板。韩璃有点诧异。 司机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您是贩煤的？看不出来啊，您这个气质，可不像煤老板。” 周承渊跟着笑，“那我这气质，像什么？” “像知识分子，跟我认识的那些个煤老板可都不一样。” 这话韩璃认同，周承渊根本没有煤老板的气质。 而且她实在无法想象周承渊站在矿山上的场景，是不是得罩个罩子隔绝一切煤渣子和灰尘？那种地方，站一站都能碰满鼻子灰，清洁剂和消毒液恐怕没有用武之地了。 再说了，他待人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也不像个生意人。 “最近两年刚转行。师傅，到了市区报了团之后，麻烦您能辛苦再把我拉到兴顶煤矿吗？早前接到员工电话，让我去验收，今明两天的行程我就不跟了。”周承渊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轻巧地用刚编好的瞎话转移了过去。 “诶，好嘞，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韩璃多少有点失望，还想着能借机增进增进感情呢。她连忙说，“对了，周老板，不然我们加个微信吧，手机钱还没给你呢。” 周承渊轻轻一笑，“说了不急，我不用微信，给你电话号码吧。”他唇齿间碰撞出一串数字。 韩璃开开心心存在了手机里，还回拨了一个过去，“周老板，这个是我的号码，你存一下！” 眼看着周承渊把她保存在了通讯录里，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太好了，回头我联系你！” 那个坠子，今天收在衣服里，周承渊没有见到。 他看着韩璃转身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 周承渊睡了醒醒了又睡，迷迷糊糊间听到韩璃已经和司机聊到他女儿有没有男朋友、男朋友多大年纪、父母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家里有多少七大姑八大姨。 “你们离开Z市那天来我家吃饭，我媳妇儿擀的面可好了！” “好啊好啊，师傅我们加个微信，来我扫你！你回头来了安城联系我，我请你和你女儿吃饭！” ……这是何等强大的社交能力啊，周承渊自叹弗如。 第4章 韩璃很怨念，没能和周承渊开启一场愉快的Z市之旅，毕竟他是韩璃21年来，所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了。 周承渊虽然打了不少的喷嚏，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些喷嚏都是韩璃想他想来的。 “周教授，您这是感冒了？Z市早晚温差大，很多外地人过来都不太适应。要不要给您买点感冒药？”对于所里偷偷请回来的高人，Z市这边陪同周承渊的小专员小刘，丝毫不敢怠慢，周承渊打了多少喷嚏，他心里都忐忑了多少回。 “没事，”周承渊摆摆手，“你继续说。” 这次过来Z市的研究所，周承渊为了避人耳目，假借和爷爷出游之名请了年假，他非常谨慎，白天到达Z市市区，还做了个幌子，让司机带他去了Z市当地煤矿，和研究所的人在这边碰面的。 小刘怯怯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当时我们过去，已经晚了，一个嫌疑人都没抓到，就剩下这些死鹳了……黑鹳是国一，上头特别重视，但是我们这边……哎，不然也不会偷偷请您过来。” 周承渊看着平板里被毒杀而亡的死鹳照片，微微皱了皱眉，“总共多少只？” “六只，但这只是他们没带走的，我们统计了一下，带走的保守估计也有七只……发现之后，森林公安处那边马上就上报了，也封锁了高速、清查了火车站、周边高铁站和飞机场，可是都没有结果，这批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找到。”小刘翻着照片汇报。 “所长请您来，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些鹳被毒杀的手法，是不是……” “光看照片，我没法确定。等会儿去林区看看尸体吧。”周承渊打断小刘。 小刘忙不迭点头，“好、好。不过……最近天儿太热，尸体已经进冷库，不确保还……” “我知道，没关系，我心里有数。”周承渊说完这句话，就拿着平板继续翻看照片去了，再没有和小刘多说什么。 其实他现下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就算不亲眼见过那几只死鹳，也基本确认无误，毒杀手法就是使用呋喃丹。 晚上回到旅馆，周承渊把这件事告诉了许鸿超。 “所以你怎么想的？”电话那头的男声语调微扬，有种毫不遮掩的玩世不恭。 周承渊皱着眉，看着楼下马路来来往往的人流，“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既然能带走七只，为什么要留下六只呢？而且，这数字，不得不逼着我多想。感觉是在示威。” “我觉得你想多了，Z市和那事儿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选Z市？没理由啊，根本无法联想到一起。”许鸿超反对周承渊的想法。 周承渊脑海中突然出现韩璃项间那个似半幅蝶翅的吊坠。 他叹了口气，“我之前让你查过个姑娘，记得吗？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盯死她？” 许鸿超迟疑道，“难度比较大，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我们这边不能随便盯着吧？” 周承渊说，“不用你们，我的意思是，私下盯着，可以吗？” “那当然可以。不过这妹子怎么了？能让你这么上心，发现什么了？” 周承渊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鸿超，这就是我怀疑这次毒鸟事件和那件事有关的原因，你知道吗，她脖子上戴着个红耳点翠的吊坠，真品，我绝对不会看错。” “什么？！”许鸿超感觉心脏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Z市第一天的行程结束，韩璃浑身都要散架了。可她还是坚持去楼下跑了十公里。 跑完步上来，她收到了学校发来确认实习的邮件。 “安平区派出所档案整理员？！逗我呢？” 她拿着手机一脸不可思议，“我明明只填了刑警大队一家，跟辅导员也说我就去刑警大队，派出所档案整理员什么鬼？而且……这离家也太远了吧？” “你们学校不让你去刑警大队实习？”韩奶奶坐在床上看电视，毫不留情地问。 韩璃翻个白眼，“您能不能稍微婉转点儿问啊？” “再婉转也是被拒嘛，改变不了的事实。”韩奶奶说。 “肯定是体检嫌我太矮了，可是我也没有很矮啊，刚够指标线，又不是不符合规定！”韩璃盘腿坐在床上，愤愤不平。 “你是个女孩啊，要我我也不要你，怪危险的，为你好嘛。你当时要去刑警队，我跟你爸就都不愿意。何必呢？国家还缺你一个姑娘冲在最前线了？”韩奶奶继续泼冷水。 “女孩怎么了？女孩就不能当刑警？” “那肯定不如男孩嘛，人家放着一米八一米九的大小伙子不要，要你个一米六的姑娘？要我说你就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去考公物员嘛，考个工商局的位置，也能照顾照顾你爸。刑警什么的，不适合姑娘干啊，实在非往这个方向走，你也可以选个坐办公室的文职，我看档案管理员挺好嘛，你们辅导员是照顾你呢。诶，你那个，以前跟你同桌的文文静静那个女孩，人家今年就考上公物员了，虽然工资不太高，但是稳定啊，以后找对象都好找……” “哎呀，您能不能别说了？”韩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已经够烦的了。派出所什么鬼啊！我明天一早就给导员打电话，我才不去呢！” 韩奶奶根本不捧这个场，“你也老大不小了，倒是干点靠谱的事。一个姑娘家家，整天这副样子，不招男人待见啊，以后对象都找不到……” 韩璃暴躁打断，“怎么又说回对象的话题上了？！结婚嫁人就是女性唯一的出路吗？男人看不上我？不好意思，我还看不上他们呢！瞅着那些手不提四两的货们我就来气，以后我找男朋友，第一个要求就是，能打得过我。” “那完了，你这辈子找不着对象了，提前孤独终老了，你现在可以预定养老院了。”韩奶奶语气里有点赌气的味道。 韩璃没听出来，嘿嘿乐了，“您说实话了吧，您也觉得没几个男人能打得过我了吧？哈哈。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嘛，我专业成绩体能练习，都是班上前几名，不比男人差，进刑警大队完全没问题，到时候办几个大案要案，一路晋升，说不定还能去到最上边儿，干上个要职，那时候才是你和我爸的高光时刻！” 韩奶奶叹了口气，“别异想天开了。你天天打打杀杀的，你看你脸上这伤，现在都没好，什么晋升不晋升，我和你爸指望你了？我就你这一个孙女，你要是有点意外，残疾了，瘫痪了，我可怎么办啊。小璃，非得当刑警吗？” “从我考上大学那天到现在，这话题我们争论过无数次了，我的回答依旧不变，您别再问了。”韩璃没当回事，“放心吧，我惜命着呢。况且您想的也太长远了吧，我现在还不是刑警呢，实习都分不进去刑警队，要去什么破派出所！” 韩奶奶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嚯！奶奶你看！我爸又新改了一辆摩托车！够帅的啊！牛批啊！这改装费得多少钱啊，修理厂大半年的盈利吧？我觉得我爸没准儿真能成职业的越野摩托车手！牛逼牛逼，回去玩两天！”韩璃神经无比迟钝粗壮，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翻篇儿了，根本没感觉到奶奶内心的百转千回，她突然嚎了一嗓子，把手机怼到韩奶奶眼下，强迫她看。 得，还有什么好说的，父女俩人就没一个靠谱货，一个想当刑警，一个快五十了还妄想成为越野车手。她真不应该觉得韩璃异想天开，毕竟血脉相承，深得了她那异想天开老爹的真传。 韩奶奶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啥指望了。 第5章 司机次日中午接到周承渊的电话，让他回煤矿接自己，送他回旅行团跟行程。 上午冰沟丹霞的行程刚刚结束，周承渊到达目的地，正赶上旅行团吃过了午饭，要赶往下一个地点。 周承渊坐上了开往七彩丹霞的大巴车，车上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别的拼团游客。 “周老板周老板！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上午你去干吗了？”坐上车后，韩璃很自来熟地转过头，问周承渊。 周承渊淡淡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非常不想理她，但碍于她脖子上的东西，他还是逼迫自己勉强应话，“有些私事要处理。” “出来玩就好好玩嘛，那些工作上的事我觉得还是不要管为好。”韩璃大喇喇地笑了笑，“不过我也不懂，只是友情建议而已，会娱乐才会更好的工作嘛！” 这丫头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种稀奇古怪的歪理。 周承渊想了想，问她，“你呢？上午玩的怎么样？你们，一直是跟团吗？” 旁边的周爷爷清了清喉咙。 韩璃没注意到气氛微小的变化，她点点头，“对啊，这边我们也不熟，当然不可能离团擅自乱跑。而且，就算想去别的地方逛逛也不可能嘛，离市区太远了，和别的景点也不挨着。我倒是玩的挺好的，就是太热了。” 周承渊刚要再说什么，韩璃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她掏出手机凑到窗边，“哇，路上的风景也这么好啊！牛批啊！” 群山巍峨连绵，远处隐约可见的祁连山上覆盖着白雪。清晨略有薄雾，笼罩在层峦叠嶂的山群之间，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含羞带臊的美感。 韩璃坐在靠窗的位置，探出头拍小视频，嘴里还嘻嘻哈哈地解说着，“现在要去七彩丹霞啦~我在大巴车上，天气还不错，估计等一会儿就会放晴，除了太热没缺点，是不是很美啊！” 周承渊此时坐在她身后，一挑眼就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为了拍照好看，她今天穿了一条大红色的小短裙，无袖款的，大臂的肌肉微微隆起。 韩璃的容貌其实是相当可爱的。她眼睛很大，不知是太过懵懂还是比较无知的原因，在周承渊看来这双眼睛里总是有种动物幼崽才会有的单纯神态。她鼻梁高挺鼻头微翘，皮肤很白，又不是病态的苍白，带着些嫩粉色，看上去精神头很好的样子。 如果不是看过她的身份证，周承渊可能会猜测她还没有成年。 虽然韩璃的外表看上去是如此的纯良无害，但周承渊知道她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可爱小姑娘那么简单。 这么清晰漂亮的肌肉，不是上四年政法大学就能随随便便练成的。 韩璃没注意到背后那道审视打量的目光，把视频发朋友圈后，在教奶奶帮她拍照。 “手机这样倒着拿，蹲在地上，可以把我的腿拍长一点。你记得啊。” 韩奶奶点点头，接过韩璃的手机试拍。她脖子上那个点翠吊坠如今被好好地裹在衣服里，周承渊今天一直都没见着。 在没见到周承渊的整整一个上午，这对祖孙俩依旧跟团走着行程，哪里都没有去。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大巴在七彩丹霞西门停靠。从车上一下来，韩璃就兴奋地嚷嚷了起来，“哇！好美啊！好壮观啊！牛批啊！” ……多么匮乏的词汇量啊，好歹能说上一句“怪石泼红腥剑拔，江篁摇翠水龙吟”吧？周承渊跟在她身后，发现她除了“美”和“牛”几乎没有更多的形容词描述自己的心情了。 她应该是整车最兴奋捧场的游客，下了车开始就像一只欢快飞舞的红色小蝴蝶，周承渊目之所及，哪里都能看见她短暂停落的身影。 导游讲解结束自由活动的时候，韩璃几乎每到一个标志景观都要拍个没完。 七彩峡拍，七彩塔拍，七彩屏拍，七彩练拍，刀山火海大扇贝更是一个都不落下。 韩奶奶拍得不耐烦了，拿着手机不住地抱怨，“有什么好拍的，我看也就这样，不过是些红色彩色的山嘛，差不多行了。” “那你得拍点好看的嘛，你拍的那些都不行。” “哎，麻烦，不然你去那边花几十块钱让摄影师给你拍吧，我拍不动了。”韩奶奶站起身，要把手机还给孙女。 身后突然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接过手机，周承渊声音很轻，“您去歇着吧，我来帮她拍。” 韩璃小跑过去，嘱咐了周承渊几句，“你用这个相机拍，倒着拿手机，把我的腿拍长一点。” “我知道，你站过去吧。”周承渊微微颔首，等韩璃回到刚才的位置，他蹲下来，把身子又压低了一些。 没想到他照片拍得意外的好。他镜头下的韩璃，每一张都有傲人大长腿，每一个小表情也捕捉的非常到位。 “厉害啊你，我不到一米六，被你直接拍得像一米七五似的！” 韩璃得寸进尺，直接把手机交给他，让他帮着拍些风景照。 有人在给韩璃发微信，手机隔几分钟就会震动几下。周承渊几次退了相机，想点进微信去看看，可几次又收回了手，忍住没有点开。 现在操之过急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可是。 周承渊忍不住微蹙双眉，韩璃的样子完全不像有其他不可告人的计划。 到底是她太善于伪装，还是，她本就与周承渊调查的事毫无关系。 不应该啊，明明她脖子上的坠子…… 周承渊是一定不会看错的。 “哎，周老板，你昨天说的那个保护区，在不在这附近啊？”韩璃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探着脑袋问。 周承渊立马警觉，回头看她，“还远，你要去？” 韩璃避开他的目光，语速跟平日比有些慢，“啊，想去来着。我昨天想了想，来都来了，你又说那地方我会喜欢，景色很美，就想能不能今天行程结束之后……嗯……你方便的话，我们一起过去。”她顿了顿，“毕竟明天就要回安城了，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再过来呢。” 韩璃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男色冲昏了头，竟然会胆大包天约周承渊！虽然她对什么鹳啊鸟啊的完全没有兴趣，可周承渊对那地方描述的头头是道，没准儿是他心向往之之所呢？ 周承渊细细打量着她，好像把她那点小心思尽收眼底。 韩璃被看得浑身难受，红着脸替自己找补，“也……也不是非得去，我就是好奇。” “时间来不及了。”周承渊打断她，侧开目光，“从这边过去起码得将近两个小时，天都要黑了，对游客开放的风景区一般五点左右就停止营业了。” “这样啊，”韩璃面露失望，“那好吧。对了，周老板，晚上记得把手机钱的价格发给我，顺便给我个账号，我转账给你。” 周承渊微微颔首，没再接话。 下午七彩丹霞的行程全部结束，回到民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周承渊洗了澡，发现韩璃正在楼下跑步。 他站在楼上看了一会儿，没觉察爷爷已经站在了身后。 “之前住在一起不方便说，现在能说了吗？你为什么这么留心这个姑娘？”周爷爷问。 周承渊回过头，“您有没有看见她脖子上的坠子？” “看见了，怎么？” “是那个头面上的。”周承渊说，“我很确定，红耳点翠，世间唯一的孤品，看一眼我就能确认。” 周爷爷笑了笑，“我看不像。这东西是无价之宝，除非这丫头缺心眼儿，能这么戴着到处跑？” “你看她，明显是个练家子，我让鸿超查过了，她是政法大学的学生。许就是不怕被人盯上呢？我这次去Z市的研究所，那边……” “你让鸿超查她？”周爷爷一下急了，打断周承渊，“你这不是乱搞吗？人家一个普通小姑娘，你们没有证据，怎么偷偷调查啊？你这不是让鸿超违纪嘛！” 周承渊拉上窗帘坐下，喝了几口水，“我心里有数，您别操心了。回去我找顾老师一趟，把Z市毒鹳的事复复盘，顺便跟他说说这姑娘的情况。” 周爷爷瞪了孙子一眼，不想绕开这个话题，“胡闹，谨慎行事懂不懂，你一个小老百姓，搞得跟个江湖大哥似的。” 周承渊没接话，“您真不应该跟韩璃的奶奶起冲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我是偷偷出来的，但不保证不被人盯上。还好从她身上发现了些东西，不然这一趟有点得不偿失了。” 提到这人周爷爷就来气，“哼！那个没文化的泼妇！你以为我想跟她吵架啊？” 周承渊失笑，“是是是，您是文化人，就不要跟她一般计较了，好好过了明早，以后也不会遇上了。明天我就不送您了，您一个人回长川，没问题吧？” “你爷爷我还没老到生活不能自理呢。”周爷爷不满地撇撇嘴，“我说话你听到没有？30好几的人了，做事要有分寸，谨言慎行！多加小心，不要把鸿超拉下水。” 周承渊摆摆手，敷衍，“记住了，您都说八百回了。” 第6章 周承渊回到安城后，暂时没有和韩璃有联系，但他知道许鸿超那边肯定有在盯着。 Z市毒鹳一事，还需要他整理复盘，无法分心思考韩璃的问题，他想着手头的工作先告一段落，再去找她。 其实那天就算韩璃不找他要联系方式，周承渊也会在之后某个时候借口要到她的电话。 毕竟韩璃胸口那个坠子，是周承渊辗转多地追踪数年终于窥见的天光。 他不会允许这抹微亮的光，就这么再次消失在眼前。 “我去冷库看过了，黑鹳确实是被呋喃丹毒死的。我问过Z市研究所的专员，前年Z市发生了一起利用呋喃丹毒杀邻居的刑事案件，影响非常恶劣，这种高毒农药，Z市近年来管控的很严，去年底响应国家的号召，把它列入了食品动物中禁止使用的药品及其他化合物清单，一般农民购买手续繁复，而且前边我也说了，它真的太毒了，放在家里挺危险的，现在基本没人购买了。” 周承渊独自坐在办公室，紧闭门窗拉紧窗帘，跟视频那边的人做汇报。 “你有什么想法？”对面的人问。 “暂时还没有。”周承渊摇摇头，“但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周承渊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顾老师，我在Z市遇到一个安城的姑娘，脖子上戴着那个头面上的半个坠子。您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顾训听他这么说，不自觉挺直了后背紧蹙双眉，“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我特意跟她相处了好几天，绝对不会看错。这几天我一直找人盯着她呢。” 顾训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承渊，你我都知道，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可能已经远远超过我们现在的猜想了，”沉默了很久，他突然开口，“我知道我说让你不要查这种话说了你也不听，依旧会一意孤行，所以我也不劝你了，但是，你听老师一句，不管怎样，务必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周承渊点点头，“明白。您放心吧，找到真相之前，我会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惜命。” “周教授，我可以进来吗？会议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所长他们已经到了。”门外响起陆归年的声音。 “马上。”周承渊应了一声，对顾训压低了声音，“回头再说，我先挂了。” “嗯，”顾训颔首，再次一脸担忧地嘱咐道，“记住我的话，多小心。” “我会的，顾老师您也保重。” 周承渊挂断视频，起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韩璃不知道自己被分派到安平区派出所实习的事，许鸿超已经偷偷告诉周承渊了。 报到的第一天并不愉快，韩璃和副所长起了冲突。 “我不做行政后勤，我是刑侦专业的，又不是专业的行政或者文员，真要做，起码也得到执法办案队。”韩璃拒绝实习分配的任务，僵在副所长办公室里，冷着一张脸。 副所长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小韩同志，你没听懂吗？执法办案队暂时不缺人，行政那边就小王一个人，正缺人手。现在社会上工作的人，有几个是专业对口的啊？不都是哪里需要去哪里顶上吗？这也是咱们单位需要嘛。” “是办案队不缺人手，还是不要女人？” 副所长苦笑一声，“你看看你，我知道你想去刑警队，分到派出所心里有怨气。但是基层工作也很重要嘛，行政工作也是需要人去做的。这样吧，你暂时在行政那边做着，哪天办案队缺人了，我第一个调你过去，好不好？” 韩璃知道这是副所长的缓兵之计，她刚要抗议，外边有人进来了。 “小韩同志，咱们已经上班十五分钟了，有什么下班再说吧，我们还要开会。你今天先跟着小王干，不懂的问她就好。” 韩璃心中不忿，可已然不好再说什么，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她平时说不上情商爆表吧，起码处事圆滑，唯独遇上工作的事，会变得格外较真，甚至有时候不合自己心意，就上升到性别歧视的高度。 副所长并没有骗她，目前派出所最缺人手的地方确实是后勤行政，况且她一个实习生，上手就接触所里相对重要的工作，放在任何职业中基本上都是不可能的事。 在副所长办公室这么闹了一出，全所上下都知道了政法大学分派下来了一个刺儿头，不知是工作太忙还是不想理韩璃，小王前辈带着她四处介绍了一圈后，整整一天就没有别的同事跟她多说一句话了。 韩璃实习第一天的工作，就是分拣文件、盖章，再分拣文件、再盖章，顺便帮同事粘贴填写报销单。 简直就是派出所最最底层的那种小专员。 没出社会之前她的远大抱负和理想，都在第一天工作那无尽的盖章中，分崩离析，陷入了梦想被践踏的自我怀疑中。 “不是吧？你盖了一天的章？什么章啊？”下班后，齐南为了庆祝韩璃实习第一天，请她吃饭。 韩璃喝了一大口山楂汁，“不知道，财务那边丢过来的工作，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章。不止盖章，我还帮人贴报销单呢。” “噗，我都开始怀疑你们学校把你分去干出纳了呢！”齐南幸灾乐祸了一句，转眼看到韩璃的脸冷了下去，连忙改口，“不过贴报销单也好，以后你要报销什么，自己就会做了，你这不是多一项技能嘛。” “谁想多贴报销单这种技能啊！老娘我是要当刑警的啊，刑警啊！就这么被关在一个小破格子间里贴了整整八小时的报销单！”韩璃提高了声调悲愤怒吼。 齐南赶紧抬起屁股伸手捂她的嘴，好言安慰，“你就是一个实习生，让你打打杂，做做随便的工作，太正常了。万一把你安排到办案队，发现你工作如此得力，比里边的老人儿都厉害，到时候你走了怎么办？你岂不是就无人替代了？还不是怕你太优秀嘛。” “得了，你少安慰我了。”虽然知道这是安慰的话，韩璃的情绪还是好了一点，“就算真去办案队了，又怎样？我今天观察过了，办案队就俩人，一直在办公室上内网、看党章，最忙的就是巡逻和反扒了，提溜进来了四五个二进宫三进宫的小偷，除了这些，基本上没什么大事了。这种安城偏远城区的派出所，能有什么事儿做？我觉得就是混吃等死。” 韩璃伸个懒腰，给自己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反正实习结束之后我马上走人，不会多在这个破地方待一秒钟！” 吃完饭，齐南开着自己的小电驴，想载韩璃回家。 “我不回家，回去我们家老太太肯定又要嘲笑我了。你自己回吧。” “那你去哪儿？”齐南问。 韩璃指了指前边的公交站，“我坐车回学校，反正室友们也都去实习了，没人烦我。” “啊？”齐南张大嘴，“不行吧，那你明天上班也太远了吧。” “哎呀，你就别操心了，”韩璃摆摆手，示意他快走，“我心里有数，心烦，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齐南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璃哥我就先走了，你明天上班可别迟到啊，今儿闹了这么一出，明天再迟到，当心拿不到实习证明。”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吧，路上小心啊。”韩璃又挥了一下手，没等齐南回应，就扭头往公交站走去。 正如她所想，进入毕业实习阶段，宿舍有两个妹子都不在宿舍，只有一个因为准备考研，没有离校。 “诶？小璃，你怎么回来了？”看到韩璃，她微微愣了一下。 韩璃跟她打了个招呼，“哦，我奶奶今天不在家，所以我就来学校住了。” “你今天去实习了吧？还顺利吗？” “还行吧。”韩璃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原本想洗了澡早些睡觉的，可心里实在堵得慌，决定去学校的健身房运动一会儿发泄发泄再睡。 “肖萧，我准备去健身房运动，你要去吗？” 肖萧犹豫了一下，“行吧，反正我在宿舍读了一天书，也没出去过，咱们一起去吧。” 时间很晚了，24小时开门的健身房此时也没有几个运动的学生。韩璃找了个角落的跑步机，开始跑步。 跑了一小时，大汗淋漓后，她郁闷了整整一天的心里终于稍微好受了那么一丢丢，洗完澡出来，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健身房，多了三个男生。 是韩璃同系不同班的同学。 他们三人没看到韩璃和肖萧，正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真羡慕你啊，实习分到刑警队了。要是我也能进去就好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让韩璃下意识撇了撇嘴。 “刘旭辰分到了刑警大队？就凭他？为什么啊？”肖萧诧异地低呼一声，“他那个专业课成绩，那体能测试，哪一点配啊？要他都不要你？！” 肖萧这句无心之言，让韩璃再次不爽了。 第7章 “哎，你们知道吗，韩璃也报了刑警大队的实习考试呢，听说她的意向单位填的全都是刑警大队的刑侦科。”说羡慕刘旭辰的男生再次开口。 肖萧担忧地瞥了韩璃一眼。 刘旭辰轻蔑一笑，“太自不量力了吧，就她那个小个头儿，小身板儿，还是个女的，嘁，就算考试过了，硬件不过关，也不会招她啊。我一个小手指就能把她推倒了，哈哈哈哈。” “就是没招啊！把她分安平派出所去了，哈哈哈哈你们说说，造化弄人啊！”八卦的男生笑喷了，狂拍了几下大腿，“她不满意这个分配结果，去辅导员那里闹过几次，都被劝回来了，辅导员还说是为了照顾她一个小姑娘，专门选的好单位哈哈哈哈。” “笑什么？”刘旭辰故作严肃地揽乐揽同伴的肩，“不要嘲笑同志嘛，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巡逻民警也是人干的，还不兴人家做做美梦？” 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肖萧生怕韩璃一怒之下冲出去和他们理论，赶紧按住她的胳膊，“小璃，你别冲动啊……这些人就是过嘴瘾，小人得志，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别冲动。” 她白了一眼刘旭辰，“他得意什么啊？专业考试每次不如你，体测也一般般，还好意思说‘一个小手指就能把你推倒’？估计家里有关系才分过去的吧，不然就凭他？咱们别理他，已经很晚了，快回宿舍吧，明天你还……” 韩璃根本没有听肖萧的话，注意力都在刘旭辰那边，他们越说越过分，从韩璃的个头说到脾气，再从脾气说到单身，最后还把韩璃开修理厂的爸爸也附带着一通嘲讽。 因为之前专业课回回考不过韩璃，刘旭辰和她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几次，双方有些过节。 韩璃觉得这人实在太小心眼，本就窝着火，现下更加生气，抄起手里的矿泉水瓶就朝刘旭辰那边丢了过去。 “大半夜不回宿舍，嚼什么舌根！” 矿泉水瓶打在了刘旭辰的胳膊上，他没防备，吃痛地叫了一声。 韩璃甩开肖萧的阻拦，叉着腰走到了三个男生中间。 三人都是一米八往上的个头，韩璃看着他们都得仰视，像极了大树旁边依附生长的一朵小蘑菇，可是她的气场丝毫不弱，双眉微微一挑，杀气腾腾。 “你有毛病啊？疯啦？”刘旭辰不怵她，揉着胳膊笑了一声，“你不是也没回宿舍，在偷听墙根吗？” “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偷听的？三个大男人，背后说别人坏话，单这样就算了，还上升到别人的家人，你们要脸吗？”韩璃气得双颊通红。 刘旭辰无所谓地耸耸肩，看向身边的几位同伴，“我们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对吧？事实就是，你个子矮，事实就是你是女人，事实就是你被分到了派出所，事实就是你爸是个修车的，我们哪句说错了，哪句诋毁你了？” 韩璃气鼓鼓地抬手就是一拳，被刘旭辰稳稳接住。她手腕一转，侧身闪开，对着他的小腿踢了下去。 刘旭辰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小腿吃痛趔趄了一步。 韩璃想抬腿上踢，被他敏锐地翻身躲过，一个摆拳勾出去。韩璃矮身一躲，伸腿横扫。 “靠，你脑子有问题吧！吃错药了啊？”刘旭辰急退几步，站在一个安全区域，“又不是我不让你进刑警大队，你拿我撒什么气？” “给我道歉！”韩璃握着双拳，抬高声调。 刘旭辰气笑了，“我给你道歉？我为什么？是你先动手的吧？你一个老爸是修车的小矮子，我说错……” “我让你给我道歉！”韩璃打断他冲上去，被肖萧死死抱住了腰。 “小璃，不要惹事啊，冷静，冷静。” 韩璃抬头看着刘旭辰，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她眼圈红红的，被气出了眼泪，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泪水似随时要夺眶而出。 刘旭辰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我没看错吧？你哭了？” 我也不想哭啊！可眼泪有自己的想法，我能怎么办！ 韩璃恼羞成怒，气自己，也气刘旭辰。 她挣脱肖萧的束缚，要再次冲上去打他，“你给我道歉！” 刘旭辰瞬间没了激怒她的兴致，拉着另外两个人摆了摆手，“哎，算了算了，不该跟女人讲道理的，人家有眼泪这个杀手锏，惹不起，惹不起啊。走了，回去睡觉。”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韩璃气得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她对着刘旭辰的背影大喊，“这周末体育馆，敢不敢跟我打一场，你要是输了，不去刑警队实习，我要是输了，从此改行，派出所我都不去了！” 刘旭辰背对着她挥挥手，完全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韩璃话既说出口，就一定要和刘旭辰打一场。 她在学校的官博论坛上下了战书，让关系不错负责论坛的同学帮忙加精置顶，又在官博和学校用来八卦吐槽的树洞投稿墙上发了帖子。 学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件事没几天就闹得沸沸扬扬，刘旭辰这下就算不愿意跟韩璃打，多方面的压力也逼得他不得不应战。 这件事的热烈程度，甚至都传到了已经毕业N多年的许鸿超耳朵里。 “哎哎，这妹子，是不是你让我查的那个啊。”许鸿超把手机怼到周承渊眼下，翻出视频给他看，“够勇猛的啊！” 他们两人今天约在周承渊工作的研究所附近的咖啡馆见面，有些重要的事商量。 周承渊侧过眼皱皱眉，“什么东西？” “视频啊，说是这妹子和同系一个男生发生了冲突，她四处下战书，逼对方和他打一场，赌注还挺狠，她输了就此改行，男生输了退出刑警大队的实习。”许鸿超收回手机打开视频，把音量调到最大，“这事儿在我母校都传疯了！” 周承渊挑了挑眼，“比完了？” 许鸿超盯着屏幕点点头，“嗯。” “谁赢了？” “不知道啊，”许鸿超摇摇头，“这不是我师弟刚从‘前线’发回的报道嘛，我也正在看呢，哎你要不要一起？” “不看。”周承渊喝了一口咖啡。虽然这么说，他的目光却移在屏幕上没有挪开。 视频里韩璃正大吼一声，快跑着弯腰抱住刘旭辰。刘旭辰下盘极稳，韩璃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让他倒地，反而被他拉住脚腕摔在地上。 在倒地的瞬间，韩璃翻转身体，抱住刘旭辰的小腿，把他也绊倒了。 趁他要爬起来的空挡，韩璃眼疾手快单手支撑跃起，把他死死压在身下，右拳用力砸击了几下。 刘旭辰被砸的鼻腔出了血，双手抱住韩璃的腰，想要把她从身上弄下去。 韩璃借力猛地转身，十字固钳制住了刘旭辰的双手。 就算周承渊不懂搏击，也能明明白白看出韩璃实力了得。要不是对方是个有专业知识身材魁梧的男性，刚才那几下，换成旁人早都招架不住了。 刘旭辰利用身高和体重的优势，成功挣脱韩璃的禁锢，离开韩璃擅长的地面，带着她站起来，将她逼退至角落，拳头狠狠落到了韩璃的眉骨上。 “哎哟我去！”许鸿超下意识躲了一下，“这男生，太没有绅士风度了吧，下手这么狠！” 韩璃不耐疼，眼眶马上红了，流着眼泪努力反击，现场十分嘈杂，周承渊依旧能清晰地听到她的抽泣和每次挥拳后怒吼的一声“给我道歉啊！” 周承渊蓦地想到好几个月前，自己曾在一个小饭馆的电视上看到过政法大学的招生广告。 广告做成贴合年轻人口味的MV形式，韩璃在里边领队打军体拳，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因此画面很多。 难怪初见会觉得她面熟。 周承渊的思绪因韩璃一声尖锐的长啸被拉回了现实中，她几乎满脸是血，跪在八角笼的赛场里，眼泪鼻涕很不体面地流的到处都是。 “平手了。”许鸿超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妹子，相当厉害啊，对面可是个专业水准一米八的大男人……小看她了。” 周承渊看着视频里的韩璃，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拽住刘旭辰的胳膊，声音虽然带着哭腔，却掷地有声，“虽然是平局，你还是得给我道歉！” “啧，行行行，怕了你了，”刘旭辰无奈地甩开她的手，很不情愿地鞠了个躬，“对不起，我错了，姑奶奶我这辈子都不敢再招惹您了，您简直是政法一姐社会之光，行了吧？” 韩璃抬手抹了一把鼻涕，冷笑一声，“就算我是个女人，个子还矮，可迟早有一天，我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加入刑警队，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等……” “暂停。”周承渊突然开口。 许鸿超下意识按了暂停，回头坏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被她这句话深深迷住了，想截个图永久珍藏？” 周承渊横了他一眼，指了指韩璃胸口的坠子，“我上次跟你说的，就是它。” 第8章 “红耳点翠头面的吊坠？”许鸿超截图，放大坠子的画面，“就是，它吗？” “看到了吗，暗红的琉璃色。外行人也能感觉出成色非常漂亮吧？”周承渊拿过他的手机，指了指坠子的轮廓，又翻出自己的手机相册，把一张京剧中贵妃整套头面的照片递给他，“她戴的是这个，这副头面中银穗子最上边装饰的一半。像是半幅蝴蝶的翅膀。 “红耳翠鸟不同于普通翠鸟或者蓝耳翠鸟，它的羽毛是翠蓝带暗红光泽的，你起初质疑我看错了，现在发现我根本不可能看错了吧？” “确实特别，太特别了。”许鸿超点点头，“这妹子，不能再这样单独行动了吧？如果连我们都发现这个吊坠，其他人也很快会盯上她的。现在怎么办？” “她有两下子，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我之后会时刻跟她联系着的。我感觉，她可能真的对坠子的价值没有足够的认知，不然应该不会这么戴着到处乱跑。” “嗯，但是有没有可能是她背后的人，想要故意引蛇出洞？”许鸿超问。 “也有这种可能性，”周承渊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一切都不好说。只能暂时先盯着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是她背后有人想要故意引蛇出洞，那这件事反而简单了。” 许鸿超咂了咂嘴。 “可能吗？”周承渊像是询问身边人，又像是喃喃自语，“追查了这么多年的真相，突然某一天从天而降，掉下了这么一个大线索，你觉得老天真的会对你我这么好，看不过眼我们辛苦调查，法外开恩？” 许鸿超苦笑一声，“说不定老天爷真就是这么想的呢？” 周承渊抿了一口咖啡，目光看向别处，声音很轻，“老天爷从来不会法外开恩。至少，不会对我法外开恩。” 谁都没有再说话，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许鸿超拿着看了照片半天，搔了搔后脑勺，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别胡思乱想了，继续按照计划好的路就行。承渊，你琢磨这些都琢磨成专家了，你说什么我都是信的，况且这坠子真的很特别。韩璃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她习惯出入的地点，我回头发给你，你照着这些去找她就行。” 他放心不下，想了想，犹豫着再次开口，“还有个事儿。这几天我还查到了王海祥的下落……” 周承渊端起的咖啡杯又放了下去，“他在哪儿？” 许鸿超搓了搓手，“说来也巧了，他在安城消失前，最后出入的地方，是韩璃爸爸在城郊的汽车修理厂。所以我为什么说这回是不是老天爷站在我们这边了嘛，你看，这妹子一家人，都挺可疑的。” 他把杯子中的咖啡毫不讲究地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我不能再盯着她了，最近手头上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加班都忙不过来，要是顾此失彼丢了工作。那咱们就真的被动了。” “我知道，不用你盯着了，之后交给我就好。”周承渊颔首，倏尔又抬起头，有种被坑了的感觉，“等等，她最常去的地方是哪儿？该不会是……” 许鸿超贱兮兮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我寻思着你也不能老呆在研究所不活动嘛，30好几的人了，不能仗着天生丽质就无所顾忌。岁月是把杀猪刀，说不定看你太帅不顺眼，哪天就下了狠手，对吧，小李子什么的，都是先例啊！” “许鸿超，你想死是吗？”周承渊抿着唇，声音很冷。 周承渊活到这么大岁数，最怕两件事，不卫生和做运动。 而做运动后，必然会导致自己不卫生。 可偏偏韩璃是个运动狂魔，她日常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健身房。想要和她攀上关系，就必须在她常去的那家健身房办卡。 “先生您好，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我们家的环境是全安城最好的！”周承渊刚到健身房门口，就被几个拉客的教练团团围住。 他下意识抬起手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紧缩双眉语气不悦，“别碰我，我自己了解。” “好的先生，请问您想了解哪方面呢？”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教练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赶紧和他拉开距离，但嘴里仍旧热心询问。 周承渊淡淡瞥了他一眼，往健身房走，“办卡。” “呃……”教练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爽快的客人，愣了愣，“那您是想办月卡，季卡还是年卡呢？还是说您要办游泳专门卡，不使用器材？私教需要吗？您的健身诉求是什么？之前有做过身体评估吗？” 总不能说要办一张跟韩璃顾客一模一样的卡吧？ 周承渊对这些五花八门的分类完全没有概念，他兴味索然地翻着健身房的价目单，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教练的介绍，心中叫苦不迭。 根本没有来这种场所的经验啊。 当初要是抵死不从派许鸿超过来就好了。 也不行，鸿超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要是哪句话说得不合适，打草惊蛇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周承渊烦躁地丢开价目表，“都行，你看着来，随便办张卡吧，我赶时间，你觉得哪种合适？” “哈？” 韩璃刚刚踏进健身房，就看到前台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材颀长，戴黑色细框眼镜，穿着一身非常体面的休闲西装，不笑的时候冷酷威严，却依旧英俊十足。 仿佛画报里走出的动漫人物。 “周老板？！”她颇感意外，朝他跑了过去。 周承渊应声挑起眼，见到她并不觉得惊讶，淡淡点了点头，“好巧。” 他其实暗自舒了口气，竟然有种被拯救的轻松感。 看来许鸿超的情报非常准确，她果然会在即将入夜的这个时间段来健身房锻炼。 “真的好巧！”韩璃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又忽而想起他不喜欢别人碰他，赶紧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太激动了……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来找人？以前从没有见过你！” 周承渊调整了一下手腕上的机械表，“我来办卡，之前从没来过。” “怪不得呢！”韩璃和周承渊身边的教练低声耳语了几句，他就走开了，“我给你介绍吧，这健身房我熟！这里环境好，教练也不错，办卡不亏的！” 周承渊根本不在乎健身房的设施如何，教练怎样，敷衍了事地随意应和着，注意力几乎全在韩璃身上。 她穿着一身方便运动的衣服，点翠吊坠大剌剌挂在脖子上，丝毫不怕别人看。 她脸颊上多了些新的伤痕，有两处用宽型的创可贴贴着，左手手掌也用纱布缠住，伤成这样，换做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健身了吧。 “你脸和手怎么了？”周承渊想到几天前看过的那场比赛，赛场上的韩璃被揍得满脸流血，泪水跟血液混在一起，姣好的五官怪异地肿起。 韩璃看了看手掌，无所谓地笑笑，“我们系男生惹我生气，跟他打了一架，手扭伤了。小伤，已经好了，我奶奶非让我搞成这个样子，小题大做，其实没关系的。” 周承渊皱皱眉，那个视频所呈现的状态，可不是“打了一架”这么轻描淡写的小事。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给你说，我学刑侦的，哪有不受伤的啊。”韩璃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东张西望着继续给周承渊介绍健身房，“那边是游泳池，看着挺好，是标准道，我不喜欢游泳，没去过两次。不过他们器材都很好的，也会做定期维护，周老板，看你这样儿，不像是经常锻炼的人吧？” 周承渊很不情愿地从鼻腔里挤出了一个“嗯”字。 “我看也是。”韩璃勾着嘴角晃了两下脑袋。 她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每次她脑袋一晃，周承渊就有种不知道她到底是太蠢还是太无知的无奈感。 “你没有健身经验，不要请私教，会被他们骗的，而且你看起来又很有钱，肯定会被宰得更惨！”韩璃压低声音说。 “咳。”周承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办个年卡就行了，我教你，不要你钱，比他们专业多了，你还省钱呢，行不行？”韩璃抬起头看着他。 简直太行了。 周承渊如释重负，韩璃的这个提议为他之后的种种行事都提供了巨大的方便。他自然不会拒绝，装模做样地犹豫了片刻，答应了，“可以。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太方便了！”韩璃笑出声，“你这就办卡了？确定了吗？还要考虑考虑吗？” 周承渊微微颔首，“不必了，现在就办吧，我相信你。” “哇，周老板真是财大气粗豪气干云，这么爽快就定了，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似的，那开健身房的不得乐疯了？”她朝前台喊了一嗓子，“小王，准备一份年卡合同给这位周大老板！” 韩璃的用词，还是那么的别具一格，令人耳目一新啊。 周承渊看着她飞奔离开的背影，觉得很好笑。 第9章 在周承渊签下年卡合同的下一秒，韩璃就兴冲冲把他塞到更衣室换衣服去了。 尽管他明示暗示了很多次，自己只是为了运动一下，不需要那么专业那么努力，可韩璃这姑娘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对他要求严格的，让周承渊觉得自己明天就强大到可以上场比赛。 韩璃自夸周承渊找到她这样的“私教”，简直是撞大运了。 她说她从小就喜欢综合格斗，上大学后，每年都是学校搏击比赛夺冠的佼佼者。 综合格斗包括拳击、泰拳、巴西柔术、散打、咏春拳、跆拳道等多种技术，被誉为搏击运动中的“十项全能”。 “你跟着我好好学，几周后咱们就可以练搏击了！”韩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周承渊十项全不能，也根本没兴趣学什么搏击格斗，但韩璃根本不在乎他的诉求，抓住这个人生路上第一个徒弟，一门心思妄想把他打造成一个搏击达人，首先为他精挑细选量身定做了一个非常合适他这个初学者的完美训练——跳绳。 他此时已经脱掉了西装，换上了运动服。 果然好看的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健身房里售卖的一百块钱一套的衣服，愣是被周承渊穿出了大牌的模特味道。 他没有韩璃想象中那么柴，竟然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手臂上的线条还算匀称紧致，一点不像一个完全不运动的人。 韩璃不禁在心里感叹，老天真的是非常不公平的，一个人长得好看，还要给他天生丽质的好身材，给了他好身材还不算，还得再附带让他很有钱。 这种人的存在完全就是个漏洞吧，让我等辛辛苦苦还依旧苟延残喘的老百姓，还怎么活？ “先一百个起跳吧，没问题吧？我们一起跳。”韩璃的目光从周承渊的美色上努力移开，拿了两根跳绳，递上去一根给他，“你说你最近一年的运动量几乎等于零，那我们首先要把耐力提升上去，不然之后的练习对你来说都很辛苦的。 “最近这段时间就跳绳和跑步交替进行吧，等你有了一定的耐力，我们可以进行力量的训练。” 头头是道的样子，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健身教练似的。 周承渊接过跳绳，在心中腹诽。 要不是为了盯着这丫头，他才不会纾尊降贵跑到这么一个充满汗臭味的莫名其妙的地方甩跳绳。 说出去都要笑死个人了。 “那我们开始了？”韩璃摆好姿势，“3、2、1开始！” 周承渊勉强把跳绳甩了一圈。 如果说他是0.5倍速的视频播放，韩璃就是3倍速。 周承渊跳绳速度之慢，效率之低，完全超出了韩璃的想象，这根本不是不运动的人吧，这完全就是个残障人士啊！ 在韩璃二摇、三摇很快跳完一百个后，周承渊还在一摇一下，一下一摇。 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可以把一项幼儿园小朋友都可以做好的国民运动玩成这个样子的啊？！ “那个，”韩璃及时叫停，尽量不伤害周承渊自尊地问道，“周老板，我冒昧问上一句，您会跳绳吗？” 周承渊是那种，就算不会，站在那儿，一起范儿，也跟个专业人士似的人。 他微微顿了一下，一点儿都不心虚，冷着脸理直气壮，“不太会。” 那样子分明在说，爷不太会，怎么地吧？ 韩璃怂了，真的怂了。她突然觉得不会跳绳是多么正常，怪只怪自己没有搞清楚周大老板的能力范围，是她自己沟通不及时，没道理去指责周承渊。 一切都是她的错，周老板是绝对不会犯错的！ 韩璃腆着脸媚笑，“好吧，没事，不会没事，我教你。这个东西，其实确实是有一定的技术性的。实在不行，跑步也一样可以练习耐力，嘿嘿，不妨事。” 所以，周承渊周老板花了几千大洋购买的健身房年卡，就是跑去跟韩璃学跳绳。 千万不能让许鸿超知道，不然这家伙一定会笑得整个人都抽过去，短暂休克。 周承渊在心中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们一起跳。”韩璃站到周承渊对面，离他非常近，周承渊都能感觉到她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温热的鼻息。 他侧了一下脸，“咳。” 没有被人靠近的不适感，让他不舒服的是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气息。 “甩绳，听我口令，然后跟着我的频率跳。”韩璃怕被跳绳打中，又往前迈了一小步，“1、2——跳。” 周承渊没来得及跳起来，韩璃脖子上的吊坠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韩璃不急，又重新站好，“慢慢来，再来一次吧。1、2——跳！” 周承渊往前甩绳，跟着韩璃的节奏终于跳了几个。她越跳越前，呼吸很急促地凑上来，胸口剧烈起伏，波动明显，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两人的姿势非常暧昧。 周承渊被绊了一下，站定，后撤了一小步，“别这么跳。” “怎么了？我带着你，我看你节奏很好了，再来一次吧。”韩璃好像完全没有跟周承渊是异性的自觉，伸手去够跳绳，“我太矮了，只能你甩绳，来，再来。” 周承渊深吸一口气，有些烦躁，“我说，别这么跳。” “怎么了？” 周承渊皱皱眉，压低声音教育她，“你是个女孩子啊，我是个男人，明白吗？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 韩璃好像没听明白，顿了一下，脸有点红了，“……哦，不好意思啊。” 跟我说什么不好意思？周承渊无语了，明明是让她学会保护自己。 韩璃站远了一点，说，“那你自己跳吧，跟着我的口令。” “1、2——1、2——1、2——” 跳了几下，周承渊又有点不得要领，韩璃绕到他身后，两只手握住他的绳，“你要这样拿着跳绳……” 因为臂展不够的原因，她同时握住跳绳两端要离周承渊很近，有软乎乎的东西轻轻顶了一下周承渊的后背。 周承渊的身子一僵，后背倏地绷紧了。 “……韩璃。”周承渊尽量耐着性子，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 “你……”周承渊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他从小一副招桃花的好容貌，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各种各样的示好，所以他分辨得出故意还是无意，像韩璃这种，完全就是没有女性意识，她碰了你可能自己压根儿就没觉察。 而这种，反而更容易会被误会。要是遇上心怀不轨的人，难免会有些不好的想法和念头。 何况，这丫头长得又很可爱。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到底在多少地方被多少心怀不轨的人吃过豆腐啊？ 这样想着，周承渊心里竟然生出了莫名的不爽。 想了想，他说，“你可以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去教同性别的人，但是，对于异性，最好不要表现的太亲密。你知道，这个社会，好人坏人他不是写在脸上的，你这个样子，我知道你是无意的，但是，真的会让人很误会。我表达的够清楚吗？” 韩璃愣了愣，点点头。 周承渊说这番话的表情很好笑，一本正经的，特别像个年岁很长的学究，以往她肯定会笑，可今天笑不出来。 周承渊那副不符合年龄的语重心长，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嬉皮笑脸。 韩璃从小就喜欢跟男孩子混在一起，性格也大大咧咧的，况且她又是单亲家庭，家中奶奶年迈，她满脑子都是要当刑警的梦想，自己都快要忘记她性别是女这件事了。 虽然她心中觉得，周承渊这人说这些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一些，可转念一想，又感觉他是个好人。 “我知道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让你快点上手而已。”韩璃的脸泛着淡淡的红晕，似乎被说得有些害羞。 事实上，长这么大，就连爸爸和齐南，都没有一本正经跟她谈论过这些，应该是处于异性的尴尬吧，最多都是一句带过，点到为止。 “嗯，我知道。”周承渊颔首。 “那我们，继续练？”韩璃试探着问。 “等一下。”周承渊把跳绳放在一边，一本正经地问，“有纸巾吗？我需要擦一下汗。” “……” 大哥，您才练了十分钟，擦个哪门子汗啊？ 刚点燃一秒钟的害羞，被周承渊这句话掐死在萌芽阶段。 和龟毛洁癖一起运动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一小时的时间，周承渊停下来擦了八百回汗，用掉了自己的两包纸巾，韩璃的一包纸巾，还顺道嫌弃她买的纸巾是带香味的，他用不惯。 韩璃觉得周承渊这样的公子哥，就应该住在空调日常20度的别墅里，运动的时候身边配三个仆人，一个擦汗一个喂水一个扇风，让他在运动时也能浑身干燥清爽，保持完美形象。 自己干嘛没事找事要陪这个洁癖怪一起健身啊！ 韩璃看着周承渊擦汗的背影，愤愤不平地想。 可看到他那张俊颜……算了，为了美色，忍住啊！ 第10章 周承渊离开健身房后，韩璃又独自锻炼了一个多小时。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健身房已经准备打烊了。 最近开始实习，工作内容虽然琐碎却不繁重，她还是能像以前读书时那样每周都来健身房锻炼几次。 时间已经很晚了，韩璃图方便抄小道去坐公交车。 刚进入一条以前经常走的小巷，她就感觉自己被人跟上了。 韩璃没有在意，这个时间路上依旧有很多加班回家的上班族。可走了几十米，身后的脚步依旧踩着她的步频，紧紧跟着。 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在极尽可能的压低脚步声。 韩璃觉得古怪，故意快走了几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她疾走了起来。 不是路人，就是冲她来的。 韩璃的心悬了起来，她平复着呼吸，装作没有发现身后人的样子，继续往小巷的出口走。快走到路灯的照射范围时，身后那个人突然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追上韩璃，想从背后把她撂倒。 韩璃早料到了他会这么做，掌风劈下来的瞬间弯曲膝盖躲避来人的攻击，抬手在他的腹部猛击一拳。 对方被这一拳打得向后趔趄了几步，却不依不饶，又朝她扑了上来，韩璃翻身一个有力的后踢腿，正中他的下巴。 那人见识了韩璃的拳脚，不敢再贸然上前，两人呈对峙状态僵持了几秒。 对方戴着帽子，看身形听呼吸，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韩璃有点怕，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观察着对方的步调。 她缓慢往后退着，对方突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疾步突进照着韩璃的脸就往下划了一刀。 韩璃歪头躲过，对方趁机手腕一转，匕首直刺进她的大臂。 声东击西。韩璃没预判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反应慢了，躲开时大臂已经被刺中流血。 “嘶——”好痛！ 她整个人抖了一下，眼底翻涌起一片水雾。 沾着血的匕首再次朝她刺过来。 借着月色，韩璃看到了匕首上的虎斑纹。 挺近者D9？！她微微一愣，赶紧急退好几步，下意识去看攻击者的脸。 巷子实在太黑，除了个基本轮廓，韩璃什么都看不清。 手臂的血越流越多，疼痛刺激着她的泪腺，眼泪也不受控地像臂上的血一样不断涌出。 她不能再继续拖延时间了，急退了几步突然猛地向前，对着攻击者的眼睛快速打出一个摆拳，把手里的运动包摔了过去。 紧接着她单腿借力墙壁，用力飞腿狠踢了一脚攻击者的前额。 对方被这一连串动作击倒，匕首甩在了地上。 韩璃无暇多想，抬起腿奋力往巷子口跑。 那人好像很快就起来了，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耳边是呼啸而过温热的风，像对战的擂鼓，催促韩璃的脚步快一点，再快一点。 除了心跳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出了巷子，公交车站正好停了一辆即将开走的公交车，韩璃二话没说两步窜了上去。 那人果然还跟着她，万幸慢了几步，没有追上公交车。 车上只有三两乘客，和司机一样，都惊恐地盯着这个半条手臂都是血的姑娘。 韩璃用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按住伤口，喘着粗气，对司机说，“师傅，我遇上抢劫的了。麻烦您开到前边小区的警务站，我报个警行不行？” 司机显得比韩璃还要惊恐，他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地点着头，他本来想问问韩璃要不要先去医院，可眼前这阵仗，他压根儿开不了口，下意识踩下油门，直奔不远处的警务站。 车很快在警务站停靠，韩璃跟司机道了声谢，忍着强烈的痛感，走到警务站门口，推开了门。 看到穿着制服的民警的那一瞬间，韩璃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姑娘！你怎么了？！” “你还好吗？！” 两个人上前，慌忙把韩璃扶了起来。 看着她浑身是血，有民警赶紧拨打了120. 失血过多和突然放松的神经让韩璃的眼前看不真切，她看着搀扶着自己躺在沙发上的民警，眼泪决堤，忍不住低低说了句，“亲人啊……吓死我了……” 120火速赶来，对韩璃紧急包扎，带着她赶往了就近的医院。 做了基本的检查后，原本是要在医院继续观察一晚的，但被她婉言谢绝。 虽然伤口看起来着实吓人，韩璃又神志不清了一段时间，但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心里清楚，主要还是受到了太多惊吓，还是早早做完笔录回家躺着更安心些。 “攻击你的人有没有具体一点的体貌特征？” 距韩璃被刺伤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此时她已经接受了缝针和包扎，被送往辖区派出所做笔录。 韩璃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身高应该不到一米八，不胖不瘦，没看太清脸，好像没有胡子也没有伤疤……嗯，穿什么也没看清。他戴着帽子，巷子又很黑，我不好分辨。”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含糊不清的描述，根本没有一点值得参考的价值，可在那种情况下，她记忆出现偏差甚至出现记忆空白都是正常现象。 民警颇感无力地敲击着键盘，耐心地诱导，“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更确切一点的，好辩认的特征？” 韩璃努力回想。 月光下明晃晃的匕首迎面刺过来，刀刃上的虎斑纹清晰可见。 “对了，挺近者D9……”韩璃想了起来，“那人拿着一把挺近者D9，虎斑纹的！” 民警微微蹙眉，赶紧把这一条重要信息记录在笔录中，“你确定没有看错？” “绝对不会，”韩璃肯定地说，“就算我记忆出现偏差，也不会脑补一个抢劫犯拿挺近者，我记得很清楚，看到那把匕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想看对方的脸来着，但小巷实在太黑，实在看不清。” “行，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录下来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派警车送你回去吧。”民警合上电脑起身，“如果之后你又想起来什么，随时联系我们，事情有了进展我们也会通知你的。” 韩璃想站起来，膝盖一软，又坐了回去。 原本以为到了安全区，不会再怕了，没想到后怕的余力竟然这么强，之前不是躺在担架上，就是被人搀扶着，如今独体行走，腿上完全不着力。 她假装镇定地又站起来一次，跟着小民警走出派出所，钻进了警车。 还好手机一直装在口袋里，没有随运动包一起丢出去，不然现在连个转移注意力的工具都没有。 韩璃打开微信，发了条朋友圈，“惊魂未定的几个小时，遇上抢劫，手臂缝了八针。”点击发送的瞬间，眼泪落在了屏幕上。 不知不觉哭了。 平静下来再回想刚才小巷里发生的一切，韩璃的眼泪忍不住越来越来，她躲在警车后座，偷偷哭了很长时间。 她吸鼻子的声音被前座的民警听到，他通过后视镜看了韩璃一眼，善意开玩笑，“又哭啦？你这姑娘还真有意思，这么好的身手，又这么容易哭。不怕啊不怕，人民公仆护送你回家，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韩璃哭着笑出声。 到了小区门口，走下警车，韩璃接到了齐南的电话。 “卧槽！璃哥你还好吗！我看到你朋友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憋屈了一路的韩璃再也憋不住了，握着手机站在小区门口嚎啕大哭了起来，“齐南……齐南，我好倒霉啊呜呜呜呜呜……” 周承渊是凌晨时分才得知韩璃被抢劫这件事的。 他拿到了韩璃的号码，为了了解她的动态，偶尔会通过手机号搜索她的微信看看朋友圈。 韩璃那个二缺，怎么说也是政法大学的学生，却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朋友圈还是陌生人可见十条。 周承渊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心中十分震惊，顺便还怀疑了一波韩璃本人的专业能力。 不过她这个二缺行为，却给了周承渊可乘之机，只要有空，他都会偷窥两眼。 可惜这姑娘的朋友圈，实在太无聊。和全天下大学女生的朋友圈如出一辙，无非是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明天玩了什么好玩的，后天遇到了什么好帅的。 这么说来，前不久周承渊还因太过英俊“仿佛画报里走出的人”而荣登韩璃的朋友圈，她还恬不知耻地配上了一张不知何时偷拍的照片。 那照片，正面，高清，大图，周承渊死活都想不起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逮到机会拍的。 看到这条状态，周承渊很愤慨，可转而一想，自己也偷拍过她，算是两相扯平，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愤慨的了。 “花痴。”就这个脑回路，到底要怎么当刑警啊。 周承渊想到她那条朋友圈就伤脑筋，微信搜索了她的账号，点开，发现一个多小时前，她更新的动态。 遇到抢劫，缝了八针？ 信息量太大，周承渊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化。 韩璃喜欢去的那家健身房在安城市中心，地段非常好，就算深夜，也有行人和车辆往来，安城近五年来最安全的城区就是那里，别说抢劫了，平常连个小偷小摸都不常见。 在这种地段抢劫，要么是脑子坏掉希望警察快点将他抓捕归案，要么就是…… 红耳点翠吊坠。 周承渊脑中浮现出那半幅蝶翅。 蓝色的，偏光下看去，有任何首饰都无法比拟的暗红的琉璃色。 他担心的事，看来已经发生了。 第11章 韩璃刚刚关灯躺下，就收到了周承渊的短信，“睡了吗？”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腾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扯到了伤口，“哎哟，嘶——” 用好的那只手给周承渊回复了“没睡”后，不到半分钟，那边就打电话进来了。 韩璃的心跳加快了频率，心中有些小窃喜，强装无所谓地接起了电话，“周老板，怎么了？” 周承渊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短信和电话都太唐突，可是得知韩璃受伤，他坐不住了，也等不及明天让许鸿超去调查事情的原委，要自己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今天在健身房用的跳绳，蛮顺手的，想问问你是什么牌子的，想现在下单买。”周承渊脑中飞快瞎编着谎话，“白天工作忙，怕回头就忘了。这么晚找你，不打扰吧？” 声音凉得就像一块冰，却有种夜晚加持下，自带的沙哑和温润。 透过话筒，韩璃还是能脑补周承渊沉静冷淡的表情。 贴着手机那边的脸有点发烫，她微微怔了怔，清了清嗓子，“不打扰的，反正我今晚估计也睡不着了。” “怎么了？”周承渊试探着问。 韩璃叹了口气，原本这些话她是不会主动告诉外人的，可周承渊身上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让她想倾诉。 快算了吧韩璃，你就是被色相迷住了双眼。她在心中吐槽自己。 “我晚上从健身房出来，遇到抢劫的了，胳膊被他用匕首刺伤了，缝了八针。”她说，“这会儿麻药劲儿开始过了，疼起来了。” “怎么会遇到抢劫？健身房那边是闹市区，还有很多酒吧，是安城治安最好的区域了。你……”周承渊微微顿了一下，“你有丢东西吗？” “丢了，我跟他打斗的时候，把运动包扔过去了，不过里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手机装在口袋里的，”韩璃咂咂嘴，“我也觉得纳闷儿。周老板，不是我吹牛，我很能打的，一般小贼三五个都不是我对手，但是这货竟然能把我刺伤！我今天真的有点怕了，感觉他……怎么说呢，感觉不是为了抢劫，是为了杀了我，每一招都是狠手。” 说出这句话，韩璃觉得后背阵阵发冷，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报警了吗？”周承渊问。 “报了。”韩璃说。 周承渊紧蹙双眉，“刚才那些话，你跟民警说了吗？” “没有。”韩璃摇摇头，“我自己是学刑侦的，我知道，这种带有明显个人意愿的恐惧猜测是毫无用处的无效信息，人在遇到危险时，会不自觉把恐惧放大很多倍，有可能是当时太过于害怕的感知错误。我也是回到家越想越后怕的。不过，抢劫犯拿着挺近者D9，这件事我跟警方说过了。” “挺近者D9？”周承渊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 韩璃解释，“是美国制造的军刀。由于国内的严格管控，这种刀具很难购入，有专门的官方渠道购买，但价格十分昂贵，基本都在五位数往上，而且很多收藏家偏爱的型号市面上也买不到，要托人高价入。一般不是军刀收藏爱好者，不会有人花这么多钱买一把匕首的。一个靠抢劫为生的小贼，用这种刀打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周承渊沉默了半晌，“有没有可能，这刀也是他偷抢来的，并不了它解真正的价值？” 韩璃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一般正常的收藏家，会带着好几万的刀子出门乱晃，还被偷了吗？偷手机偷钱包可以理解，偷一把刀子？就算是入室抢劫的劫匪，也一般不是偷窃匕首这样的东西吧。” 确实，一般对军刀圈不了解的人，是根本不懂一把小小的匕首的价值的。 双方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韩璃感受到了气氛的过于沉重，嘻嘻笑着打破宁静，“哎呀，其实没事的，这几天我留心些不走小路就是了。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周老板你也不要担心，刚才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单方面的猜测，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你随便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过几天我就能回去健身房继续教你了！我现在把跳绳的牌子短信发给你~” “嗯，多谢。你早点睡觉。”周承渊说。 韩璃不满地“诶”了一声，“什么嘛，周老板，你好歹说一句注意身体早日康复什么的吧！亏我还帮你省了一大笔私教费呢！” 周承渊怔了怔，有些僵硬地开口，“祝你早日康复。” “……噗。”韩璃笑出了声，“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啦？我睡觉了，你也早睡，晚安。” 没等周承渊说什么，韩璃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周承渊要是这时候去搜韩璃的社交账号，就会看到她又发了一条状态，“我的天哪哪哪哪哪哪！声音也太好听了吧！要命呀呀呀呀呀！而且好蠢萌啊！老天是觉得我太丧了给我个甜枣吃吗？老天爷我爱您！” 可惜周承渊看到这条状态时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他完全没有对号入座的觉悟。 韩璃没想到，老天爷不只是给她个甜枣，第二天干脆大手一挥，赏了她一只贼甜的西瓜。 因为手臂受伤了，韩璃更不可能去执法办案队，认命地安安静静待了一整天，盖章、处理报销单、帮同事们订外卖。 她收起了浑身的刺笑眯眯干活的时候，也让同事们对她前几天刺儿头的印象减轻了几分，加上没必要跟个伤员置气，办公室的气氛空前和谐。 韩璃没想到这竟然是她实习以来，度过的最快乐的一天。 下班后，她和小王前辈说说笑笑离开派出所，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今天穿着一套烟灰色格纹西装，深色皮鞋，没有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随便抓了几下，斯文疏离，和派出所前熙熙攘攘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韩璃一怔，喊他，“周老板！你怎么来了？” 周承渊应声抬起头，冰冷的眼神因为看到了韩璃多了几分情绪。他快步走上前，先冲小王前辈微微一欠身，这才看向韩璃，“不放心，来看看。这个给你。”他把手里一个甜品纸袋递上去。 他说的是实话。 可完整版应该还要在“不放心”之后，加上“吊坠”两个字。 “男朋友？好帅啊！” “不是啦！你不要乱猜啦！” 周承渊话音还未落，韩璃和小王前辈已经眉眼交流了好几个回合。小王前辈十分有眼色的表示都懂的，丢下他们两人先行离开了。 “我没事的，就是这几天不能去健身房了，”韩璃有些心虚，笑着接过纸袋，脸红扑扑的，“过几天拆了线我就去。周老板你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带东西。” “不急，”周承渊说，“身体要紧。我先送你回家吧。” 韩璃这才发现，周承渊今天是开车来的。 不远处的停车位停了一辆奔驰E350L，韩璃不懂车，但是看到大奔的logo，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小心翼翼地钻进车子，坐在副驾上有点局促，“谢谢你啊周老板，你还特意来看我。” “不用再谢，不是什么大事。”周承渊垂下眼发动汽车。 韩璃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好像没说过我在哪里实习吧，你怎么知道的？” 周承渊一愣，“前几天你说过吧，你自己忘了。” “真的吗？”韩璃歪了歪头。 “嗯，”周承渊目不斜视，“不然谁告诉我？快吃蛋糕吧，冰淇淋馅心的，容易化。” “也是哦，我自己都忘记了。”韩璃没有再起疑，眯着眼睛打开了纸袋，“哇！是海盐焦糖的！我超喜欢这个口味！周老板你太会买了！爱死你了！” 周承渊没听过为了一块蛋糕就这么热烈的表白，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是韩璃最爱的口味，三天前她的朋友圈里说过，他故意投其所好。 韩璃吃了一大口，凉凉的蛋糕贴着嘴唇，手臂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她又吃了一大口，“好开心啊！谢谢你周老板！我都怀疑我这段时间是不是水逆了，就没一件开心事！” “哦？介不介意说来听听？”周承渊装作漫不经心地回应，实则敏锐捕捉韩璃接下来话中的关键信息。 话题刚开始还是很无聊，有些还是周承渊已经知道的。 比如在健身房偷听到了男同学的对话跟他下了赌约打架，比如辅导员故意安排她去派出所实习，再比如派出所的领导因为她是女孩，总让她干一些打杂的闲事，又比如奶奶得知她受伤没有安慰反而让她赶紧改行考公物员等等。 在车子快要驶入韩璃的小区时，她终于说了一件真正重要的事。 “我去Z市之前，我们家还遇到入室行窃，丢了好几百块钱呢！你说我这几个月是不是水逆！” “入室行窃？”周承渊的雷达发出了警报，他放慢了车速，尽量让语气冷静，“小偷抓到了吗？” 第12章 韩璃咬着小勺子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含混，“没找到。当时我爸在我们家修理厂，那几天忙着进货，他不在家。刚好我朋友搞了个周边徒步游，我也不在家，出去玩了几天。后来民警做回访，怀疑是个流窜犯，跑别的城市去了，而且损失不大，就几百块钱，值钱的什么都没丢，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听我奶奶说，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场面挺吓人的。” 周承渊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 “他在安城消失前，最后出入的地方，是韩璃爸爸在城郊的汽车修理厂。” 他蓦地想起一周前许鸿超说的这番话。 那枚红耳点翠吊坠今天没有露面，但韩璃脖子上的红绳告诉周承渊，坠子依旧好好躺在她的胸口。 直觉来看，韩璃这姑娘，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至少她完全不了解这坠子的价值，不知道它是多么的意义非凡。 周承渊看着身边认真吃蛋糕的韩璃，陷入沉思。 “诶，就前边拐个弯就到了，路口有点不明显，你别走错了。”韩璃的声音打断周承渊的思绪。 他轻轻一打方向盘，拐进了韩璃的小区。 有个男青年正往小区里走，韩璃看见他，赶紧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齐南！” 周承渊停了车，跟韩璃告别，看着她跳下车子。 “周老板，蛋糕超好吃！谢谢你来看我，下次我也请你吃好吃的！”她笑着冲周承渊挥了挥手，弯弯眯起的月牙眼，看起来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周承渊不禁勾了一下唇角，“嗯。” 目送着韩璃和那个男青年走进小区，周承渊才再次发动了车子。 “哟，谁啊那是？”齐南的语气酸溜溜的。 韩璃没听出他的不爽，“就上次去Z市玩遇上的那个煤老板，我奶奶把人家手机砸了那个。前几天他不是来我健身房办卡了嘛，就又遇上了。” 齐南提高声调，“你又去健身房了？你不是说你下班就回家吗？” “我没去健身房。我都跟你约好吃饭，去健身房干嘛？”韩璃说，“我下班之后，他过来接我。昨晚他跟我打电话，知道了我受伤的事，说是来看看我。”她扬了扬手里的纸袋，“还给我带了小食品。” “他还去接你？你们晚上还打电话？！”齐南不淡定了，“你们不是才认识几天吗？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韩璃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神经病啊你，他昨晚给我打电话是为了问健身房跳绳的牌子，说用着顺手，想网购一条。” “得了吧！这种鬼话你也信？”齐南十分激动，“他办卡的时候加没加教练微信？肯定加了吧，既然加了教练微信，为什么不问教练，要问你？” 韩璃不以为意，“他不用微信……” 齐南“嗷”的一声打断韩璃，“现在还有现代人不用微信？连老外都是麻花腾的忠实拥趸，你告诉我他一个中国人不用？璃哥，这人看着不像好人，这一切也太巧了吧？怎么跟你在Z市认识，就提议一起组团，发现是同城，现在又在一个健身房，如今还去你实习单位接你下班？演电视剧呢？” 这么一说，好像一切真的有点过分巧合了。 “我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告诉你他不用微信，要么就是伪装清高人设，要么就是……他是个惯常骗惯了小姑娘的渣男，怕微信里加的妹子太多，同时勾搭好几个时，会露馅。”齐南分析道。 “哈？”韩璃觉得齐南的脑回路很清奇。 “璃哥，你自己是学刑侦的，你比我专业，你仔细想想，你们的相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确实……有点……可是…… “男人才最了解男人，这个煤老板，我觉得你要多留个心眼。” “可是，”韩璃犹豫着开口，“他骗我什么啊？没道理啊……我这么穷，他还开大奔，我一个基层派出所的实习片儿警，他是煤老板……” “骗色啊！” 这句话从齐南的喉咙里嘶吼而出。 这种三十多岁装有钱清高绅士的老年人，不就最喜欢韩璃这种脑子不太好用看起来很好骗的无知美丽少女吗？ 这话齐南只敢在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怕被韩璃KO。 韩璃的大脑可能都用在读书上了，完全没有防范陌生男人的警觉，她到底是不是刑侦专业的啊！ 没想到听到齐南的话，她笑出了声，“骗色？就凭他？”她指了指自己受伤的手臂，“我这条胳膊不动，都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万一给你下药呢？约你出去，下药给你，就算再能打，也歇菜了！”齐南不依不饶地伸手一指甜品纸袋，“你还吃他送你的蛋糕！万一下药了呢？你们孤男寡女独处一车……” 韩璃长舒一口气，颇为无奈地打断齐南，“这家店的蛋糕，包装是用纸质的拉链，一旦开启，无法二次使用，我吃之前也看过了，纸盒上没有针眼，也就是说，不存在包装好再下药的可能。” 她把剩了半个蛋糕的纸盒翻出来递给齐南，“这家店就算周内，客流量也是相当惊人的，也不可能客人和店员合作下药。就算，他买通了店员，给我下了药，从派出所到我家这段路，我就吃了半块，车上我全程开窗脑子清醒，真要有点什么，我肯定马上觉察。齐南，这个世界上没有吃一小口就能马上晕倒不省人事的药。” “我……”齐南张了张嘴，被韩璃噎得无话可说。 韩璃打开蛋糕盒，把剩下的半块全部塞进嘴里，狠狠白了他一眼，那表情分明在说，“真当我傻啊？” “不过，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我，”吃完蛋糕，韩璃拍了拍齐南的肩，“毕竟像我这种母胎solo，确实真的很容易被周承渊这种大帅哥骗色啊。但是他真的好帅啊！以我的职业敏锐，我赌一百块钱，这厮绝对不是坏人！” “什么职业敏锐，我看你分明就是见色眼开！”齐南气鼓鼓地怼了她一句。 她嬉皮笑脸地撞了一下齐南的肩膀，“哎，你觉不觉得我跟他还挺配？凭大哥我的姿色，够不够going他？我们相遇确实太过巧合了，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难道不是，缘，妙不可言吗？” 齐南这下真的要气炸了！ 妙不可言个NND腿儿啊！ 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周承渊打了个喷嚏，他不知道，又是因为某个叫韩璃的丫头惦记他。 第13章 周承渊和韩璃分开后，每天都很担心她的状况，但实在找不到理由再给她打电话，只能偷窥她的朋友圈，确认她暂时安全。 一周后，韩璃的胳膊拆了线，她再也坐不住了，当天就早早下班，跑去了健身房。 为了避免别人怀疑，周承渊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也会每天来健身房闲晃一圈，若韩璃突然心血来潮找人打听，也不至于让她怀疑。 “这么快就拆线了？”周承渊问。 他已经彻底放弃跳绳这项难度颇大的运动，转而投身于跑步机的怀抱了。 韩璃站在他旁边坐热身，“医生说我恢复的好，没什么大碍了~” “那也不能这么快就来运动吧？” 韩璃眯着眼睛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就跑跑步，不做太剧烈的动作，我再不运动真的会长毛，浑身都难受。对了，周老板，明天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晚饭吧？上次咱们不是说好了嘛。” 周承渊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请我吃饭？不怕你男朋友不开心？” “男朋友？”韩璃歪头想了一会儿，“你是说上次你送我回家见到的那个？”她咧着嘴笑出声，“那不是我男朋友啦！那是我小弟，以前我们住一个院子，一起长大的。他从小就受人欺负，天天跟着我屁股后头求罩，拿我当他大哥来着。” “大哥？”周承渊笑了一下，韩璃这个小模样，说出这种江湖气十足的话，却一点儿都不违和。 他生出了调侃她的念头，“就你这朵小蘑菇，还当别人的大哥？” 韩璃鼓了鼓嘴，很不服气，“小蘑菇怎么了？浓缩的都是精华！信不信真要遇到个什么事儿，你们这些电线杆儿还得我保护呢！哎周老板，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玩性别歧视那一套啊！” 周承渊看着这朵炸开毛的小蘑菇，笑意更深，“我最尊敬的人就是一位女性，何来性别歧视之说？” 韩璃撇撇嘴，有了八卦的兴致，“谁啊？” 周承渊没有回答。 韩璃厚着脸皮继续问，“女朋友啊？话说，周老板，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周承渊到底尊敬谁她一点儿都不关心，最后这句话才是这么多天，她一直想问的。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周承渊怔了怔，“……没有。” 韩璃心中狂喜，故作轻佻地扬了扬下巴，半开玩笑地说，“真的没有？那要是没有的话，我追你啊！” …… ？？？ ！！！ 周承渊僵了一下，脚下不稳，差点在跑步机上摔倒。他略显局促地从跑步机上跳下来，背影有点逃命似的慌张。 他面上依旧沉着一张脸，随便换了个器械继续锻炼。 “好不好嘛周老板，我追你吧？”可韩璃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反而不依不饶地跟着他，继续腆着脸问。 周承渊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说你一个小女孩，怎么这么……这么不害臊呢？” 韩璃嬉皮笑脸地刚要回嘴，健身房一个熟人看到了她，打了声招呼，“哟，小璃来啦？听说你前段时间遇上抢劫的了？怎么样，人抓到没有，伤口严不严重啊？” 周承渊暗自舒了口气。 韩璃笑着回过头摆了摆手，“人还没抓到呢，不过伤已经好多了，今天刚拆线，给你看看。” 她走到那人跟前，撸起袖子凑上去，“医生说我恢复的好，而且我还年轻，复原能力也强，说是基本上不会留疤。” 说要追周承渊那话，仿佛韩璃从来没有说过，她丢下角落里独自做器械的人，跟身边的熟人们谈笑风生，那场惊心动魄的追击，从她口中轻飘飘的说出来，似乎是一件别人经历过的笑谈。 周承渊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身影，心里怪堵得慌的。 那种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没找到？你不就是派出所的吗？自己查啊！”一个人嚷嚷着。 韩璃苦笑了一下，“不是一个辖区啊，就算是一个辖区，我一个后勤实习民警，能查什么？” “你还在后勤呢？每天盖章？有完没完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我觉得待在派出所本身就是浪费时间的一件事了，不分部门。”韩璃耸耸肩，“随便了，我是不抱别的期待了，在里边混两天日子得了。到时候毕业了，再去考试，努努力，也只能这样了。” “诶，我记得周老板有个当刑警的朋友，你不然让他帮你去说说。”有个教练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韩璃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周承渊，问教练，“真的？” “真的，你前几天没来，他运动之后，有朋友来接，我听到他说什么‘刑警队今天没事，下班早’之类的话了。” 没等教练说完，韩璃就出溜一下跑到了周承渊身边，一脸小狗腿的笑容，“哇！周老板！你认识刑警大队的人？” 周承渊心里依旧堵着，不冷不淡地挑了挑眼，想来是前几天许鸿超过来的事，被哪个大喇叭说给她听了，“嗯。” “厉害啊！他什么职位啊？办没办过大案子？” “就是个小警员。”周承渊回。 韩璃一脸歆羡，“小警员也很厉害啊！你知道进刑警大队有多难吗？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天堂啊！要是我能进去，干一辈子小警员我都乐意！哎，你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吧？后天我请你们一起吃饭，怎么样？我做梦都想认识一个真正的刑警！” “不是明天吗？”周承渊没好气地问。 韩璃“啧”了一声，“明天我专门请你吃饭啊，其余闲杂人等一律退散！都说了要追你，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来嘛。” “韩璃，”周承渊耐着性子叹息一声，“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那妹子真是这么说的？”许鸿超吸溜着泡面笑出声，嘴里的面渣喷了周承渊一身。 周承渊的脸色非常难看，他起身直接脱掉了身上的白衬衫，把它丢进洗衣机，裸着上半身去卧室的衣柜拿了一件干净的衬衫换上。 “你下次来我家要是再自带泡面，信不信我连人带面全都扔出去？”他拿了一块白抹布，丢到许鸿超脸上，“给我把桌子擦干净！” “喂！哪有拿抹布扔别人脸的？”许鸿超不爽地大声抗议。 周承渊冷冷白了他一眼，“我家的抹布也比你的脸干净。” 说得很有道理，许鸿超无法反驳。他默默接过白抹布，把桌面上的泡面渣擦干净。地上漏了一块面，他不敢用抹布擦，抬头偷瞄了一眼周承渊，趁他不注意，用手掌抹掉了。 “我很饿啊，你要体谅一下工作繁忙的‘小警员’啊，你又不让我叫外卖，也不许我开灶……” “上次你来我家做饭，把我的厨房糟蹋成什么样，你忘了？”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周承渊就一肚子火。 许鸿超双手合十拜了拜，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顿了片刻，又把话题扯到了之前那个上，“你心里是不是挺愧疚的啊？你把人家妹子当饵，人妹子心心念念要追你。” “许鸿超。” “哎，我可没开玩笑，我跟你说正经呢。” 周承渊抬眼看了看他，说，“我愧疚什么？吃个冰淇淋蛋糕都能说出我爱你的厚脸皮，追别人这种话，不知道跟多少形形色色的人说过。” “那你别扭什么啊？还专门找我过来吐槽。”许鸿超又吸溜了一口面。 “我找你过来是为了这件事？”周承渊微蹙双眉，“我是为了跟你讨论韩璃的背景和王海祥的下落。” “我都来半个多小时了，净听你说人妹子要追你的事了……”许鸿超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周承渊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丢过来，他马上闭嘴。 “吃完面把垃圾带走，干湿垃圾分开，储物间有垃圾袋。黑的湿垃圾，蓝的干垃圾。我去洗澡了。最后警告你，下次别在我家吃泡面！” 周承渊站起身，走进浴室前丢给许鸿超如上一番话。 许鸿超很是委屈地撇撇嘴，“不……不讨论了？” “滚蛋！” “啊——滚蛋——滚蛋——” 阳台上的八哥干叫了几声，它好几年前就无师自通学会了这两个字。 一排鸟笼里十几只鸟争相叫了起来，原本安静的客厅，瞬间喧闹成了个小型的花鸟市场。 别说是八哥了，就是只狗，耳濡目染听上几年，估计也会跟着周承渊让许鸿超滚蛋。 许鸿超的目光从八哥身上，移到了笼子里一窝小奶狗身上。 想到不久的将来，它们会开口说出人话，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第14章 韩璃在APP上精心挑选了一个应该会符合周承渊卫生标准的淮扬菜馆子，预备拿出大半个月的工资请他吃饭。 周承渊似乎是很满意这家店的，至少他除了自带餐具外，还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嫌弃。 在他来之前，韩璃已经根据APP的推荐点好了菜，从周承渊下筷子的次数来看，似乎也是满意的。 这家的摆盘精致，数量不多，就算韩璃拿出了最大诚意想请周承渊吃饭，如此定价和菜量成反比的馆子，估计几个菜也只够两人吃半饱。 对不起了周老板，等我升官发财那一天，一定花更多的钱博君一笑！！！ “长川靠近Y市，吃饭的口味上应该和淮扬菜很相近吧？”韩璃说着，用公筷不断往周承渊的碗里夹菜。 周承渊没有抗拒，点点头，“确实，虽然我来安城十年了，吃饭的口味依旧偏清淡，至今都不太会吃辣。” 韩璃不可思议，“你来安城这么多年了？！厉害了，听你的口音也没怎么变呢，还是软软糯糯的，我还以为你来这里没多久呢。” “软糯？”周承渊微微一挑眉，他还从没有被人用这么“玄妙”的词汇形容过。 韩璃眯着眼睛笑起来，“软糯中不乏硬汉刚猛！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啦！” 周承渊没回应，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又夹了一筷子菜。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韩璃有点开心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真正正中周承渊的下怀。 可是这馆子对她来说实在太贵，不然她隔三岔五就请他吃一顿饭，看看他眉眼温润下来的样子，也是极赏心悦目的。 不不不，周承渊这样的尤物，什么样子都是赏心悦目的。 韩璃笑出声。 周承渊淡淡看了她一眼，“最近工作怎么样？” 说到工作，韩璃笑不出来了，“还是做后勤打杂呗，估计直到实习期结束，我都一直做这种工作了。我也不想考虑毕业后继续在这里干，没意思。周老板，你能不能跟你那个刑警队的朋友说说，给我个考试的机会？只要能让我考试，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周承渊抿了口龙井，“你觉得他一个小警员有这样的能力吗？” “也是哦。”韩璃撇撇嘴，“好迷茫啊，就算离开了派出所，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进刑警大队。” 周承渊说，“不一定非要去刑警大队，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你不懂的。”韩璃托着腮，摆摆手，“哎，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 周承渊也不刨根问底，他向来对别人的隐私没有八卦的兴致。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周承渊转移了话题，他指了指韩璃脖子上露出来的吊坠，不动声色地问，“之前在Z市，就看到你这个吊坠了，觉得很特别，一直想问问你在哪里买的。我妹妹快过生日了，她也喜欢坠子这类的小玩意，我想买一个差不多的送给她做礼物。” “你说这个啊？”韩璃勾着绳子把吊坠用两根手指捏住，“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我戴了十年了。估计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我妈的。不过样子确实好看，这坠子还是偏光的，你这样看，有红光。” 韩璃把吊坠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周承渊，她怕他不知道怎么看偏光，递给他之前，还把吊坠侧了侧。 吊坠带着韩璃的体温，落进周承渊手里。 金底做托，蓝羽点缀，偏光呈现出任何金银首饰都无法比拟的、独一无二的琉璃色。细腻的翠鸟羽毛勾勒出的，是周承渊所见过点翠首饰中，最美的一种——红耳点翠。 接住吊坠的那只手微微有点抖，怕韩璃看出端倪，周承渊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极轻地深呼吸，在坠面上摩挲了几下，就迅速还给了韩璃。 他早就知道这是真品，可拿在手中的那种激动，还是跟无数个难眠之夜辗转反侧时，在脑海中所幻想出的感觉完全不同。 悲恸、兴奋、感怀，还有一大堆说不出的情绪交织相叠在一起，让他好长时间都无法平复心跳。 所思所想之物近在眼前，追逐了十年的真相，仿佛即将呼之欲出。 末了，周承渊哑着嗓子问，“你刚才说，这个坠子是你妈妈给你的？” “不能说是我妈妈给我的。”韩璃没注意到周承渊的古怪，把坠子重新挂在脖子上，想了想，犹豫着开口，“怎么说呢……其实，我想当刑警，并不全是为了证明我自己，还想借此调查我妈妈的事。” “你妈妈的事？”周承渊没听懂她的话。 韩璃点点头，“我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我爸和我奶奶。我妈不是和我爸离婚了，而是在十年前失踪了。” 妈妈失踪那年，韩璃还不到11岁，刚上五年级。开学没多久。 有一天放学回到家，天气特别热，韩璃打开冰箱想取一罐冰镇饮料喝，被妈妈制止了。她很不开心地和妈妈吵了一架，韩璃的记忆中，两人之后的一整天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妈妈去上班，让韩璃跟她说再见，韩璃也不愿意开口，还狠狠推了妈妈一把，让她赶紧走。 “那天之后，我妈就再也没有回家。”韩璃叹了口气。 “这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到现在偶尔还是会想起妈妈去上班的那个清晨，如果当时我跟她好好说句话该多好。”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踪了呢？”周承渊问。 韩璃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妈妈是个小旅行社的导游，那天出团去邻市，本来说好晚上就回来的。可是直到凌晨，她都没有回来，也没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爸联系他们单位，说是下午时分团就散了，她很早就回来了。 “当晚我爸就报警了，找了很多天，都没有下落。邻居有人传闲话，说我妈那么漂亮又能干，我爸这么窝囊，我妈是实在受不了，跟人跑了。这件事后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爸好像也默认了我妈跟人跑了这个事实。 “但是连那时候还年幼的我，都觉得跟人跑了这样的传言很不靠谱，我爸妈感情非常好的，从来不吵架，她离开的那一天，我反反复复回忆过很多次，都觉得没有任何异常，就像每一次她离家出团一样。又过了好多年，我上大学吧，临报道前一天，我爸突然把我叫进房间，跟我私下说，我妈当年应该不是失踪，是被人在郊区杀害了。他说我也成人了，有些事也该知道了。” “被人、杀害了？！”信息量太大，周承渊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韩璃倒显得很平静，像在聊别人的事，她轻轻耸了耸肩，“嗯，我爸这么说的，说他当年去过案发现场了，现场的血迹和我妈妈的血型吻合，也提取到了DNA。我后来去图书馆查过旧报纸，有一个小版面确实也报道了这个新闻。难怪我妈失踪几个月后，我爸就搬家了，连修理厂也一并搬了。估计是怕我从邻居嘴里听到不好的话吧。你上次见到的那个齐南，也是我在搬家转学后认识的新朋友。原先住的地方认识的人，现在全部断了联系。” 周承渊思索了一会儿，问，“是什么原因，被……” “不知道，”韩璃喝了口饮料，“我爸自己也稀里糊涂的，问不出个所以然。甚至连我妈的尸体都没有找到。这就是我想当刑警的一个原因，在内网上，一定可以查到这个案子的详情，我想看看我妈妈为什么会被害。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没个说法，我觉得对我妈妈不公平，对我爸爸也不公平，我想靠我的力量，为全家找一个真相……哎，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想说了。” 周承渊看着韩璃平静的表情，知道她心里其实并不好受，“抱歉，说到了你的伤心事。” 韩璃的眼眶微微泛红，故作无所谓地笑了几声，“嗨，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不说我自己都忘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妈对我特别好，所以，难免有点……没关系的！我戴的这个坠子，就是她失踪后没几天，我在她衣柜里找到的。我妈妈很爱美，有一个专门的衣柜放她的漂亮衣服，她特别爱惜那些衣服，衣柜也不喜欢别人随便翻，所以我断定这个坠子肯定是她的。就自己找了个红绳，戴上了。不好意思啊周老板，同款确实找不到，不然我推你几家我朋友喜欢去的首饰店，你去那边看看有没有类似？” “也好，麻烦你了。”周承渊微微颔首。 韩璃塞了一大口菜进嘴里，“不麻烦的，吃完饭我就发你。” 周承渊没再说话，他很在意韩璃刚才说的那个关于她妈妈的故事，他也很想再多追问一些细节，但唐突一再追问，难免会让韩璃有所怀疑。 半晌，他追问道，“你说的你妈妈这件事，我似乎也在旧报纸上看过，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妈妈的名字？” 第15章 蒋婷，安城人，导游，失踪时时年36岁，最后出现地点为Z市不对外开放的彡显地保护区。 最后出现区域内发现大量血迹，根据当年的卷宗显示，为蒋婷本人血迹。 当年因为没有找到尸体，一直以失踪定论。 一年后，Z市告破一起特大人口贩卖案件，主犯供出谋害蒋婷的事实，在主犯供述地挖到了一具腐坏严重的女尸，尸体DNA与当时蒋婷最后出现区域发现血迹的DNA完全吻合，蒋婷案宣布结案，最终以蒋婷死亡为结论告破。 许鸿超查到的信息，和韩璃所说的基本吻合。 “又是Z市……”周承渊喃喃自语。 “Z市以旅游业为主，考虑到这种事情对当地经济的重创，之前都是匆匆下结论就结案的。我看内网上显示，虽然这个案子破了，但是韩璃的父亲一直对结果并不满意，几番闹事。但韩璃的父亲在安城，这件案子属于Z市主要管辖，一来一往的不方便，普通家庭是承受不了寻求真相带来的巨大经济压力的，加上当年的环境，天网在保护区的不普及，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许鸿超补充道。 周承渊垂下眼，没有说话。 许鸿超继续说，“现在看来，韩璃大概率对一切都不知情，毕竟案发时她才只有11岁，我们的重心要转移到韩璃父亲身上吗？如果韩璃所言属实，她的吊坠是蒋婷的东西，那韩璃父亲多多少少应该有些知情吧。或许可以从这上边深挖。” “王海祥应该比我们早知道这些。”周承渊提醒。 许鸿超点点头，“确实，不然他应该也不会出现在韩璃父亲的修理厂。所以我才说……” “你觉得他找到想要的了吗？”周承渊打断他的话问，“韩璃说他们家前几个月遭遇过一次入室抢劫，家里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却只丢了几百块钱，有没有可能是王海祥做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伪造成入室抢劫，其实，是在找东西。如果韩璃的父亲也是其中一个知情人甚至参与者的话，那王海祥做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许鸿超沉吟片刻，“但现在不能笃定证明，韩璃家遭遇入室抢劫，作案人就是王海祥，一切真的是巧合也说不定。” 周承渊抿了抿下唇，缓缓说，“十年前，邹老师在欧洲遇害，我来到安城，头面现世，而韩璃的妈妈，也是在那个时候下落不明，衣柜里出现了那个头面上半幅银穗子，被韩璃捡到保留至今，王海祥出现的同时，韩璃家又遭遇了入室抢劫。要说这一切是巧合，未免有些，太凑巧了吧？” “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还不能匆忙下结论。我知道你很着急得到了一个真相，我也很着急，我的情感不比你少一分。”许鸿超说，“但是承渊，证据说话。我们已经寻找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急于这一时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说完这句话，周承渊深深吸一口气，仰脸微闭双目，声音沉郁喑哑，“鸿超，头面又要现世了吧。” 那语气极轻，像极了梦呓。 许鸿超也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韩璃的手臂虽然拆了线，可还没好透，每三天依旧得换一次药。做一些大动作，还会有撕裂的痛感。 昨天她洗了澡，没做好防护措施，今天一觉醒来，伤口好像又感染了。 这已经是她受伤至今，感染的第二回了。 “烦死了，怎么回事啊。”她不耐烦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临出门前，她自己重新涂药包扎了一下，现在被纱布覆盖的那一层撕裂的皮肉，隐隐作痛。她本就不耐疼，一上午过去了，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 “小韩，赵副找你。”小王前辈的声音让韩璃一激灵。 她忐忑地往副所长的办公室走去。这个时候找她，干什么？难不成她摸鱼一上午被发现了，要找她兴师问罪？ 这是什么大罪过吗？用得着副所长出面这么兴师动众？ 韩璃胡思乱想着敲开副所长的门，发现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人，旁边还坐着个巡逻民警。 这个人韩璃认识，大家都叫他大刘，和她爸差不多年纪，比所长和副所长的年龄都要大，是安平区派出所资历比较老的了，听说还有两三年就该退休了。 “赵副您找我？”韩璃进门打了个招呼，“大刘哥好。” “叫大刘叔。”大刘阴沉着一张脸，纠正道。 “诶诶，大刘叔好。”韩璃尴尬地笑着改口，挠了挠后脑勺。 这个臭脸的程度，都赶上周承渊了。 “小韩啊，不要拘谨，坐。”副所长依旧那副笑面虎的表情，笑着指了指沙发，“要喝水吗？” 韩璃坐下，摆了摆手，“我不喝，谢谢赵副。那个，您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不会是劝退吧？千万不要啊！我还想混着拿实习证明呢！ 拿不到实习证明，连毕业证都没戏了。 要不要这么小心眼的马后炮啊？不就是刚开始顶撞了他几句吗？之后几天，我都很规矩的啊！ 顶撞人的时候气势汹汹，可现下韩璃却怂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副所长开口，“小韩啊，情况是这样的。所里都知道你一直想进办案队这件事，但是这段日子你也看到了，真不是我跟你打太极，办案队确实不缺人手。但是考虑到你是名牌大学分过来的高材生，干个后勤行政，确实屈了才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你看啊，大刘的搭档今天借调了，位置就空出来了，所以所里权衡了一下，准备调你去做治安巡逻，跟办案队一样，都是第一线，我们认为这是一个锻炼你的好机会。” 韩璃的脑回路跟不上副所长的嘴皮子，“啥、啥？治、治安巡逻？巡逻民警吗？！” 副所长笑了笑，“你可别小看治安巡逻这份工作，咱们派出所很多高升的民警，大多都是做巡逻民警出身的。大刘本来有好几次机会被调走，可是他对这份工作有感情，都婉拒了，所以至今还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窝着。他的厉害在市里都是出了名的，人送绰号‘鹰眼’。” 呵呵，鹰眼。 我还美国队长呢。 韩璃暗暗撇了撇嘴。 她算是明白了，赵副所长这个笑面虎，是铁了心的要给她穿小鞋了。 他果然还是对第一天韩璃的大闹一场耿耿于怀。 “怎么不说话？不愿意干？”大刘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很冷。 韩璃吓得一哆嗦。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种扑克脸。 你说周承渊扑克脸就算了，偶尔还有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模样，关键是他长得帅啊！帅得韩璃看见他只想凑上去揩油，再扑克脸她都忍了。 眼前这位大刘呢？大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的中老年大叔，长得还没韩璃亲爹帅呢。 韩璃缩了缩脖子，“也不是，就是……” “那走吧。”大刘打断韩璃，完全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他站起身，把手里的帽子戴在头上。 “不是……走哪？现在就，去巡逻？”韩璃讶然。 大刘白了她一眼，“不然呢？” “可是我……” 韩璃半张了张嘴，撞上了大刘那双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 她认怂了，认命地点点头，弓着腰出门，“我知道了，等我下，我去拿帽子。” 小王前辈已经得知了韩璃被调去大刘手下工作的事，她临走前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韩璃感觉一屋子同事，目送她离开的眼神，都是同情的。 走出大门，韩璃竟生出了烈士就义的英勇。 “会开车吗？”刚走出派出所，大刘问。 韩璃颔首，“嗯，会的。我有驾照。” “那车你开，”大刘把车钥匙递给她，顺便递过来的，还有一部仪器，“别好，执法记录仪，如果和群众发生纠纷，这个很有用的。也为了管着我们不要作威作福。” 最后这句话，大刘是看着韩璃说的。 ？？？ 这眼神什么意思？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一个会骑在人民群众头上作威作福的恶霸吗？！我是这种人吗？！！ 韩璃看着大刘的背影，狠狠狠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上了车后，气氛比韩璃想象中还要压抑。大刘基本上不说话，偶尔几句话，也是指挥韩璃把车往哪开。 为了缓解气氛，她好死不死地开口，“天儿都快黑了，怎么这片儿还没接到一个报案啊？刘叔，平时也是这么清闲吗？” 大刘冷哼一声，“清闲？呵，社会安宁，不好吗？” 韩璃喉间一哽，“……好。”简直是太好了…… 她平白无故就想到了周承渊，这家伙以后老了，会不会也变得像大刘一样恐怖啊？最好不要，她是真心诚意发自内心地想要追他的。 “停车。” 大刘的声音打断韩璃的思绪，她微微一愣，反应慢了一拍。 大刘又吼了一声，“停车！” 韩璃赶紧踩了刹车。 车停稳后，大刘根本没等她，率先开门下车离开了。 第16章 韩璃赶紧解了安全带跟着下了车。 大刘径直朝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跟前走去。 那人中等身材，偏瘦，戴着细框眼镜，肤色很白，隐约透着些不健康的青灰色。 见两个穿制服的民警朝自己走过来，男人哆嗦了一下，有种随时拔腿就跑的感觉。 “身份证。”大刘冲他抬了抬手，拿出了警务通。 男人缩着脖子，说话有些结巴，“你、你们干什么？” 这种面对公务人员的紧张基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所以不能凭借他此时对待巡逻民警的态度，就认定他做贼心虚。 韩璃现下也不知道大刘盯上这个倒霉蛋出于何种原因，默默立在一边，静观其变。 “不干什么，例行检查身份证。”大刘语气平静，“街上每一个人，都有几率被我们查到。拿出来看一下就让你走。” 倒霉蛋吞了吞口水，强装镇定地梗着脖子，“没带！” 大刘淡淡看了他一眼，“那报身份证号。” 倒霉蛋的眼珠转了几圈，抿了抿嘴唇，“没、没记住……” 大刘突然咧嘴一乐，“那说一下姓名，出生年月，户口所在地，这些总不会忘吧？” “我……我叫，我叫钱……” 趁大刘用警务通搜索的时候，倒霉蛋突然一把打掉他手里的警务通，转身撒腿就跑。 大刘反应慢了半拍，好在韩璃机敏，瞬间做出了反应，像子弹一样弹射出去，倒霉蛋没跑出三百米，就被韩璃一脚踹倒，按在了地上。 他被按在地上依旧不老实，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韩璃控制着他，感觉手臂上的伤口，撕裂开了。 更加巨大的痛感袭来，韩璃怒从中来，狠狠搡了他一把，反手扼住他的喉咙，“不许动！老实点儿！” 倒霉蛋不敢动了，可嘴上一点儿都不闲着，“察警打人啦！察警乱抓无辜老百姓啦！救命啊救命啊！” “闭嘴吧你，谁打你了！”韩璃扼住他喉咙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捡起警务通的大刘已经跟了上来，示意韩璃把倒霉蛋带上车，“无辜？无辜你跑什么？走一趟吧。” 韩璃给他戴上手铐，拉开车门把他丢进了后座里。 “别看了啊，散了散了，正常执法，手机都收起来，不要发朋友圈啊。”她回头驱散了围观群众，自己也钻进了车里。 “回所里。”大刘说。 “明白。”韩璃心中虽然充满疑问，可毕竟车上有个被铐住的嫌疑人，她只好压抑着好奇宝宝的天性，强装淡定。 撕裂的伤口透过纱布从制服袖子里渗出血水，把制服也氤红了一片。韩璃还沉浸在第一次拷“真人”的兴奋中，没有发觉。 大刘默默看了看她，提醒道，“小韩，你伤口又裂了。” “诶？”韩璃这才做出反应，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把伤口按住，“才拆线，动一下就开了，今天第二回了。” “要不要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大刘问。 韩璃痛得眼圈泛红，却无所谓地笑了笑，“用不着，先带他回所里。办案队那边有医药箱，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看她坚持要回所里，大刘不再说什么，“那让我开车吧。”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韩璃猛摇头，“您不用照顾我，干我们这行以后受伤都是在所难免的，不就是开个车，我真的可以。” “我看你不可以吧，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大刘说，“别逞强了。” 韩璃无奈解释，“我真的没逞强，”言罢，泪水夺眶而出，她下意识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我从小就不耐疼，苍蝇叮一下都忍不住要哭。我真没办法，眼泪有它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想哭。放心吧刘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绝对没问题的！”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大刘顺着她来，不再坚持去医院。 韩璃没发现，因为她这番话，大刘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顿了几秒，他回过头讯问那个被丢在后座的男人，“现在想起来了吗？身份证号多少？” 男人依旧嘴硬，“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随便抓我？！” 大刘冷笑一声，“回头到了所里，验个尿就知道凭什么抓你了。” 话音刚落，男人疯狂抖动了一下，青灰色的脸变得更灰，这下彻底老实了，再也不说一句话。 韩璃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回头看了大刘一眼。大刘仍旧稳坐钓鱼台，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大刘在警车上看了一眼就料定有问题的男人叫钱文新，35岁，有盗窃案底，一年前还曾接受过强制戒毒。 他咬死已经很久没有再碰过读品，早都改邪归正。经过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拉锯战，他终于验尿，结果呈阳性。 “哇！牛逼啊刘叔！”得知化验结果，韩璃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竖起大拇指，“您这什么眼神啊，隔着几十米，那么瞅了一眼，就知道他嘻毒？太神了！” “所以大刘哥是‘鹰眼’啊。”负责验尿的民警笑起来。 韩璃现在觉得大刘之于这个绰号名副其实，她凑到大刘身边，再不见之前的不爽，“太神了！刘叔，我现在觉得，鹰眼都没有您神，您是鹰眼中的鹰眼！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教教我吧。” 大刘似笑非笑地看着韩璃，“想学啊？再跟我巡逻几天，我慢慢教你。” “行行行行行，刘叔，以后我就是您的小弟了，唯您马首是瞻！”韩璃扬起小狗腿笑，跟在大刘身后。 大刘不回应她，淡淡说，“做事靠脑子不靠情绪，别事情都没搞清楚就瞎甩脸子。”他转而问审讯钱文新的同事，“问出些别的了吗？” 韩璃听明白大刘是在训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反驳一句。 “钱文新这种人，一犯瘾，还不是什么都交代了？”审讯的同事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他说傍晚本来和朋友约好，在那人的出租屋里溜冰，他过去还没吸两口，对方接到一个电话就把他轰出来了。” 大刘抿了抿唇，示意对方继续说。 “据钱文新交代，电话里的人说货到了，要过来送货，让他朋友验验，他朋友好像挺慌张的，直接把钱文新赶出来了。” “货？什么货？”大刘皱起眉。 “不知道，”同事摇摇头，“钱文新说他也不清楚，他这个朋友是外地人，两个月前才来安城，两人认识也没多长时间。” “冰吗？”大刘问。 “我也有这个怀疑，所以正准备跟领导去汇报。要是钱文新话里属实，这个‘朋友家’就得好好查查了。”同事回。 “哇——”躲在身后的韩璃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惊叹。 大刘冷冰冰地回头瞥了她一眼。 韩璃赶紧闭嘴。 等同事走了后，韩璃又开腔了，“那如果在这个朋友家查出什么，刘叔你是不是要算头功一件啊？” 大刘把警务通装进口袋里，语气不太好，“只是初步怀疑，安城交易读品的嫌疑人，大多在缉毒大队的掌控中，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愣头青，交易读品的概率极低。让他们先去查查吧。你该下班了吧？回吧，明天早点来。” 没等韩璃再说什么，大刘就离开了。 韩璃怀着无比兴奋和喜悦的心情，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刚走到派出所门口，就看到周承渊和齐南并肩而立，都在等她。 两人谁都不跟彼此说话，甚至都不看对方一眼，那场面着实很诡异。 可韩璃眼中没有这份诡异，满脑子还是自己即将突破大案要案的兴奋，她一溜儿小跑飞奔过去，咧着嘴就顾着傻乐，“今天吹什么风啊！把你俩都吹来了！” 她转脸看着周承渊，“周老板周老板，你知道吗？我今天派去治安巡逻了，带我的前辈抓到了一个嘻毒惯犯，还牵扯出一条可能是读品交易的线呢！厉不厉害？要是真查出来了，我前辈可就是发现这件事端倪的大功臣啊！你是不知道我那位前辈有多神，看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好是坏！” 她一手拽着齐南的衣袖往前走，一边继续兴奋地给周承渊汇报，“太爽了今天，我终于有点当察警的感觉了！好像派出所也没那么差嘛！我前辈说明天让我早点过来，还带我去巡逻！” 周承渊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嗯，恭喜你了。” “是吧是吧！”她这才想起手边牵着的齐南，回头问他，“诶？你怎么也来了？找我有事？” 齐南的脸色不太好，他颇为哀怨地看着韩璃，“你才想起来我啊？” “哎呀，”韩璃故作娇羞地打了他一下，“你懂的啦~” 齐南冷哼一声。 “哈哈哈哈，”韩璃大剌剌地笑了笑，掩饰尴尬，“还没有介绍你们认识吧？周老板，这是我那天跟你说的，我小弟，齐南。齐南，这是我准备认认真真追求的对象，周承渊，周老板！” 周承渊喉间一哽，“……你有完没完？” 第17章 韩璃晃着脑袋笑了笑，问周承渊，“周老板来找我干嘛？想我了吗？” 周承渊看到她没脸没皮的笑脸，就没了脾气，把手里的文件夹塞给她，“上次吃饭时，许鸿超听说你想去刑警大队，拿了些过往的笔试面试题给你，他让我告诉你，身高不是问题，队里也有很多跟你差不多个头的姑娘，够标准线就行，关键是能力。你看看题吧，毕业之后还可以去考，到时候他会帮你争取个名额。” “真的？！”韩璃的眼睛倏一下亮了，“谢谢周老板！也谢谢鸿超哥！你们怎么这么好啊！” 看着神采奕奕的韩璃，齐南很不开心地白了周承渊一眼。 傻子都看得出周承渊堂而皇之的司马昭之心，就韩璃这个傻子，当他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呢。 他家韩璃是个没有谈过恋爱的母胎solo小傻蛋，他一定要保护好她！ “咳咳。”齐南清了清喉咙，故意打断两人的谈话，像是跟周承渊示威似的说，“我妈晚上做了你爱吃的，喊你过去吃饭。来接你前我已经跟你奶奶打过招呼了，走不走？” “你妈这么好啊！有什么好事吗？请我吃饭？”韩璃问。 齐南瞥了一眼周承渊，“说是庆祝你实习，又听说你受伤了，想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那你们去吃饭吧，我有事先走了，告辞。”周承渊感觉到了齐南浑身上下散发的敌意，淡淡笑了笑，很自觉地开口。 韩璃有点不开心，想伸手拉他，“诶？周老板你要走了？还想着跟你一起吃饭呢！” “你去齐南家吧，我明天有个重要会议，得回去准备材料。走了。”他一勾唇角，跟两人浅浅打了招呼，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诶……” 韩璃依依不舍地跟周承渊挥手告别，狠狠掐了齐南一把。 “嗷！璃哥你干嘛！”齐南像兔子一样吃痛蹦起。 韩璃没好气地瞪他，“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今天来，来得不是时候你！” 我看我来得正是时候。齐南心中腹诽，要是晚来一步，你就要被这个小白脸拐跑了！ “我妈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却嫌我们请客不是时候，璃哥，你说这种话也太伤人了。”齐南没胆子说上边那些话，只好迂回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韩璃笑开了，踮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自知刚才的话说的确实有点过了，“对不起，我逗你的嘛！阿姨哪次叫我去吃饭，我没去啊？只不过觉得今天错过了周老板，有点可惜。好不容易他主动找我一次，借此拉进一下关系多好……”她倏尔又耸耸肩，“无所谓啦，反正他也说有工作要处理，以后有的是机会。” 齐南看着她喜笑颜开的脸，心里不太舒服。 想了想，还是问，“璃哥，你说追他的那个话，是说着玩的，还是来真的？” “我像是说着玩的？”韩璃挑了挑眉，“他长得那么帅，哪个姑娘不想追啊？而且感觉人也不错，稳重绅士，跟我多互补啊！反正我们俩都单身，试试咯。” “他告诉你他单身的？”齐南问。 韩璃点点头，“嗯，我之前问他，他说的。” “他说他单身，你就信？”齐南皱起眉。 韩璃觉得好笑，“他亲口说的，我干嘛不信？” “你刚才也说了，像他这么帅的男人，又稳重绅士，哪个姑娘不想追，追他的人里肯定不缺大美女的，他说他单身，你就信？”齐南柠檬精上身，极尽所能地拐着弯内涵周承渊。 韩璃不吃他这套，“这又怎么了？我这么优秀又美丽的人，不还单身着吗？” 齐南吃了瘪，顿了半晌，又换了个角度，“你以前不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吗？你奶奶问你，你也一直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都没当上刑警，怎么想着谈恋爱？” 韩璃笑出声，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搪塞我奶奶的话而已。身为一个现代女性，我是非常反对包办婚姻的。我一直希望可以拥有我爸和我妈那样完美的恋爱和婚姻，如果我不搪塞我奶奶，说出我这些憧憬，她下一秒就会介绍一堆阿猫阿狗给我。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刚上大学那年春节，她就安排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相亲。 “去年那个，什么医学院毕业的眼镜男，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口闭口自己前途无量，未来的妻子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我的妈，不要太恶心啊！之后的那些人，跟他还不是差不多的货色？” 韩璃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继续说，“现在遇到了周老板这么个尤物，我们看上去还挺有缘分，我干嘛不把握机会呢？我喜欢他，感觉他也不讨厌我。” 齐南垂下眼，不吭声了。 韩璃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其实更早之前，她就明明白白地说过这些话，无论是无意的，还是故意说给齐南听的。 可是，半路杀出个周承渊，他就是心有不甘。 越想越气妒火中烧，齐南突然抬高嗓子大喊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他这么大岁数还不谈恋爱会不会是阳痿！” 出租车司机虎躯一震，差点闯红灯。 ……什么鬼。 韩璃的脸红了。 太丢人了，她有点想下车。 她默默伸出手，捂住了齐南的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给我闭嘴！你自己变态就算了，别拉着我跟你一起变！” “周教授，这是整理好的全部材料，投影我也测试过了，没问题。”陆归年把一摞文件递给周承渊。 “知道了。”周承渊接过来，抬腕看了一下表，“快来了吧？” “快了，”陆归年点头，“我刚才让人去看过了，所长他们带着林业局的领导们已经到楼下了，估计马上就上来。” “嗯，出去接一下吧。”周承渊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跟陆归年一同出去迎接今天会议要接待的领导。 省上的林业局上个月新上任了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目前正在各个市县巡视工作，最后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放在了安城濒危动物保护研究所。 周承渊工作的单位。 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拿着遥控器，站在投影前不疾不徐地汇报工作。 “截至本月5号，全省繁育翠鸟数目比去年同比增长1%，其中H市普通翠鸟成鸟与幼鸟共计1500只，雌鸟400只，雄鸟1100只；蓝耳200只，雌鸟110只，雄鸟90只；红耳25只，雌鸟……” “这么少？每年给你们所里拨了那么多钱繁育翠鸟，就养了这么点儿？”局长打断周承渊的话。 周承渊顿了顿，推了一下眼镜，“您可能有所不知，翠鸟不能人工繁育，它们性格孤独刚烈，几乎是逢捕必死的，只能给它们创造良好的生存条件，定期监测，确保它们的种族延续。况且，蓝耳是国二，红耳是濒危国一，我认为，这些年来能做到我们研究所这样好的成绩，已经实属不易。放眼全国，都是不得了的成绩。” “我不听这些。还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啊？”局长继续打断周承渊，“上边现在很重视翠鸟的繁育问题，你们交上来这样的成绩单，让我怎么向上边汇报，太难看了！” “25年前，安城周边所有的翠鸟生存坏境遭受了重创，十多年没有人重视，这才导致此后原本就数量不多的各类翠鸟更加稀少，斑头翠鸟甚至在安城绝迹！要不是老省长和上一任局长的重视，翠鸟繁育的情况依旧糟糕！现在你们想起来看漂亮的成绩单了？早干什么去了？！”周承渊情绪有些激动，每个字都咄咄逼人。 “承渊！”研究所的副所长——周承渊的直属上司赵明诚开口善意提醒他。 周承渊并不理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当年不重视，现在亡羊补牢本来就晚了，科研和繁育工作，根本不能拿政绩来衡量！希望各位都能明白这个基本常识。” 局长被驳了面子，脸上挂不住，语气很不好，“哦，你是觉得我不懂常识？我也是忧心翠鸟的繁育工作，忧心国家的拨款。” 周承渊又要开口，赶紧被赵明诚按住。 他扬起职业微笑打圆场，“对不住啊林局长，实在对不住。承渊是当年老省长从上边特批请来的教授，高级知识分子，他带着一个团队，专门负责翠鸟的繁育，是目前国内这方面最顶级的科学家了。高知嘛，心高气傲的，满脑子都是他的科学研究，对其他的事俩眼一抹黑，完全不懂，对不住啊，唐突您了。” 听到周承渊的来历，林局长端着的架子软了些，他僵硬地牵了牵唇角，“不妨事，我能理解他的激动，年轻人嘛。大家都是为了一件事着急，可以理解。承渊啊，你继续说吧。” 周承渊清了清嗓子，继续汇报工作。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持续了十几秒，应该是进来了很多条短信。 不用想都知道，能这么发消息的，除了韩璃，没有第二个人。 第18章 周老板，你在干嘛？忙吗？ 我现在刚吃了晚饭，准备去晚班巡逻，今天早上没去巡逻，又被后勤绊住了，小王前辈竟然请假了！我们就只好换班到晚上。 我真的不喜欢做后勤啊，让我在办公室一动不动坐一天还不如杀了我！ 不过后勤也真的好忙，原本以为就是调档案而已，竟然每分钟都有那么多人来找我帮忙！ 虽然国泰民安真的很好，但是我还是很期待能发生点什么事嘻嘻嘻。 昨天给你说的那个事儿，已经有缉毒大队介入了。 我拜了个师父。哈哈哈。 我给你说，我师父超级厉害的，还有个诨名叫“鹰眼”！ 我觉得他比鹰眼还牛逼！ “干什么呢？快点。”大刘用帽子在韩璃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神色轻松。 韩璃赶紧收起手机，扬起谄媚的笑容，“嘿嘿，师父，咱们还是按照昨天的路线走吗？” 虽然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不得劲，但大刘也算是默认了，韩璃这姑娘，虽然看着没谱儿，但应该还能带带，“嗯，继续那么走吧。” “好嘞。”韩璃上了车，点火发动，“对了师父，昨天那个钱文新，怎么处理了？” “强制戒毒去了。他提供的线索我们也上报了领导，但不排除‘货’还有别的东西的可能，所以不仅是缉毒队，我们的人也介入了，正盯着呢，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大刘说。 “那就好。”韩璃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把话题终于扯到了重点上，“对了，那个，师父，昨天你那个绝技，到底怎么弄的啊？教教我呗！” 大刘唇边带笑故意逗她，“独门秘籍，概不传授。” “别啊师父！我可是您唯一的徒弟，您要是不教我，等您退了，这门绝学不就失传了嘛！”韩璃嚷嚷。 大刘斜睨着她，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真想学？” “那还有假！” “其实说来不难，全靠经验和用心，你看那个钱文新，面色青灰，脚步虚浮，眼圈极黑，说话颠三倒四逻辑不清，你要是多接触接触他们这类人，就知道，这些特点几乎是他们都有的。” 大刘顿了顿，“而且，遇到例行盘查，正常人都会坦坦荡荡的快速告知个人信息，好赶紧去忙自己的事，像昨天钱文新那种情况，不是有案底，就是刚犯事儿。” “厉害啊！那今天我也试试看。”韩璃一脸崇拜。 大刘笑了笑，“好啊，不过光有理论知识也不行，你要是太信奉我说的话，没准会诬陷了一个刚从网吧通宵出来的无辜群众。” “啊？那……那怎么办啊？”韩璃撇了撇嘴。 大刘看着窗外，眼中难得露出一丝狡黠，“所以我才说也得有经验啊。小丫头，多练练吧，日子长着呢。别以为干我们巡逻这行就是大街上瞎晃瞎走路那么简单。” “刘哥刘哥，接到报警，光明路菜市场路口红绿灯附近发生交通事故，报警人的宾利被一辆面包车剐蹭，双方打起来了，你和小韩先去那边看看。”对讲机里传来一个男声。 大刘按下对讲机回应，“收到，现在马上过去。” 没等大刘安排，韩璃已经很有眼色地调转车头，往光明路菜市场开去。 韩璃他们赶到时，交警已经到场，现场堵车十分严重，宾利车主正拽着货车司机的衣领不依不饶地嚷嚷。 “你知道我这车补一下漆要多少钱吗？乡巴佬，今天不赔钱，谁都别想走！” “哎哎哎，你这位同志，好好说话嘛，不要动手。”韩璃很上道，下了车马上就去处理车主和司机的纠纷去了。 “怎么回事？”大刘问交警。 交警解释，“面包车全责，他闯了红灯，蹭了旁边的宾利，车主一下火了，把面包车司机从车里拽出来就打了。一颗牙打掉了，我们已经劝架了，但是车主情绪很激动。” 大刘点点头，朝两人走过去。 他和韩璃二人调解着纠纷，努力平复宾利车主的情绪。面包车司机虽然被打掉了一颗牙齿，可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和人缠斗上，一直承诺愿意赔偿宾利车主的损失，也不追究打落牙齿的事，还主动索要车主的银行账号。 大刘虽然嘴上跟宾利车主普及着就算对方全责也不能打人的法律常识，准备带他回去做笔录，可是眼神却一直死死盯着面包车司机。 司机的神情十分不安，来来回回已经接了三四个电话，还一直在检查面包车里边的情况。 大刘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只是轻轻拍了拍他，他都像受惊的小动物似的，跳了一下。 “后备箱打开。” 韩璃听到大刘的声音，她马上觉察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赶紧上前帮忙。 司机嗫嚅着，不愿意打开后备箱，“大哥，我车里都是活禽，不好打开，我急着去送货，死了就不好卖了。” “我就随便看看，例行检查，要是没什么，我马上让你走，我们陪着你送完货再回派出所做笔录都行。”大刘放慢语调，显得非常和蔼可亲。 真会装啊。韩璃啧啧舌。 司机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打开了面包车的后备箱。 “小韩。”趁他开锁的时候，大刘给韩璃使了个眼色。 韩璃意会，后备箱打开后，就站在了司机身侧，以一个几乎不会被人察觉的角度控制着他，只要他有任何行动，韩璃都能在第一时间及时制止。 如司机所言，面包车里果然是鸡鸭鹅一类的活禽，应该是刚刚从前边的菜市场拉的。光明路往下走有一个美食一条街，每日对活禽畜类的需求十分庞大。 大刘翻了几下，司机赶紧上前制止，“哎大哥，不敢这么翻，拉着走了一路，够受惊吓的了，再让你这么一翻，得死一半。” 大刘没吭声，整个身子都探进了车里。 司机想去拽他，被韩璃扣住，动弹不得。 大刘一进车里，那司机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得厉害，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大刘在鸡鸭鹅里又翻腾了几下，最下边压着的东西露了出来，其中一只还发出了一声非常奇怪的、韩璃以前从没有听过的叫声。 韩璃扣着司机探身去看，这一看吓了她一大跳。 没想到上层的鸡鸭鹅只是掩护，下边有好几只活孔雀，还有些韩璃叫不出名字的鸟和像鹿一样的东西。 大刘脸上和蔼可亲的表情没有了，他从车上跳下来，很严肃地问司机，“车上是什么？” 司机的声音很小，“孔雀、黑、黑鹳，还有两只活麂子……” “绿孔雀还是蓝孔雀？” “不、不是绿孔雀……就是普通的、蓝孔雀。”司机慌忙解释。 大刘点点头，“不管什么孔雀都无所谓了，黑鹳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麂子是国际濒危，带走吧。”他回头点了一下宾利车主，“您也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一起走。不管是不是面包车司机全责，你这打了人的行为，也得负责任。” “我负责啊！我负责到底！希望他也能给我个交代，把我的车弄好！什么玩意儿，乡巴佬！”宾利车主大喇喇地上了警车，不顾韩璃和大刘的劝阻，嘴里仍在骂骂咧咧。 面包车司机却双腿一软，险些跪倒。 当时拉货的时候，老板明明告诉他，车上装的只是普通的蓝孔雀水鸟和鹿，但是野味最近城里管控的严，才让他用活禽伪装，避人耳目。 现下这个黑脸巡警竟然说是国际濒危动物，这可把司机吓得不轻，他哭喊着求饶，“不、不是我，大哥，不是我……我就是个司机，我什么都不懂，是他们让我拉货的，我在网上找的兼职，我什么都不懂啊大哥，真的，别抓我……老板跟我说就是普通的野味！” 韩璃不耐烦地随手推了他一把，“别乱动！” 大刘没理他，转头对韩璃说，“小韩，你开那辆面包车，顺便通知小徐，让他马上对接森警。” 韩璃点点头，“明白。” 韩璃强装的一脸高冷酷拽，在上了面包车后马上破功，不真实感依旧存在，她回头看看一车嘎嘎叫唤的小动物，美滋滋地搓了搓手。 自己怎么这么厉害呢？连着两天巡逻，不是遇到吸读的，就是遇上运输野生动物的。 要是她以后正式工作了，也能这么亨通，那官运岂不是像坐上了直升机？ 韩璃拿出手机，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承渊，想起自己还别着执法记录仪，又乖乖把手机装回了口袋里。 发动汽车的时候，韩璃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晚上十点，还在收尾工作的许鸿超，接到了周承渊打来的电话。 “韩璃刚才跟我说，她今天晚上巡逻的时候，抓到一个贩卖绿孔雀、黑鹳和麂子的面包车司机。司机为了自保，供出了很多值得玩味的线索。” 许鸿超全身上下每一个神经都绷紧了。 “他说，他的老板在到处打听，哪个保护区有最多的红耳翠鸟。” “鸿超，王海祥现在在哪？” 第19章 因为面包车司机的案子，韩璃协助森林公安加班了好多天，最后将他移交到了刑警大队许鸿超那边处理。 据面包车司机交代，他送货的地址是一处出租房，目前他已经工作一个多月了。而他提供的地址，正是前些天韩璃和大刘抓到的钱文新聚众吸读的地方。 由于前几天就有人负责盯梢，警方很轻松地就逮捕了出租房里负责接应司机的人。遗憾的是，出租房里一共两个人，也都是受“老板”委托跑腿打杂的社会闲散人员，均有案底或强制戒毒的历史，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是队友太猪，要么闯红灯，要么溜冰，估计这个出租房也不会这么快就被盯上。 “你说的那个老板是什么人？”许鸿超问。 从安平派出所那边接收了这几个小喽啰后，许鸿超也每天都加班到很晚，他和同事负责审问这两人。 现在审问的这个人，绰号斜眼，就是面包车司机口中的“老板”。 斜眼耷拉着眼皮，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说自己叫什么，我就叫他老板。他挺有钱的，出手特别大方。” “那你们是靠什么渠道对接？”许鸿超问。 “微信、扣扣，我是在贴吧里找的工作，有人发了个帖子，我就循着那个扣扣号加了他。”斜眼说。 “那个扣扣你还记得吗？” 斜眼撇撇嘴，“那都是随便申请的一次性账号，目前早都不用了，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查到他的下落的，他不会再上了。” 许鸿超有点想打人，“那也告诉我们一下吧。”他顿了顿，“贴吧是什么贴吧？” 斜眼说，“‘一夜暴富’吧。” ……许鸿超差点笑出声。他和同事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很无语。 许鸿超挑了挑眉，“这你也信？” 斜眼摇摇头，“一开始不信，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毕竟我真的急需用钱。我想着如果他问我要钱交什么费，我走就是了。没想到他不仅没问我要钱，还给我先预付了几千块的定金，我那个房子，也是他给钱租的。” “你们见过面吗？”许鸿超问。 斜眼想了想，说，“见过一次，第二天要运货的时候，他定的地方，我去找的他。那天交代了货怎么进城，进了城怎么让司机接应，司机怎么送给我几件事。之后再没见过了，都是手机联系。” 许鸿超拿出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王海祥的，他放在斜眼面前，“这几个人中，有你老板吗？” 斜眼看了一会儿，“没有。” “你确定？你再仔细看看。”同事把照片又推过去了一点儿。 斜眼继续否认，“真的没有，这里边的人都比较瘦，他有点胖，还秃顶，都不是。” 许鸿超叹了口气，不愿放弃地继续问，“那你老板那边，除了他，你见过他给你们运货的司机吗？” “没有。”斜眼也继续摇头，“我这边的司机，也是我在暴富吧找的，他负责对接那个司机，但是对方都是把货放在车里，等司机卸了货，他再出现把车开走，而且车牌也是遮住的，什么都没看到。” 这些话面包车司机也交代过。 许鸿超问，“那关于翠鸟的事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斜眼老实交代，“我不知道，也是老板让我托人问问的，我哪儿认识知道这些的人啊，逮着个人就问问，逮着个人就问问，因为他当时说找到靠谱的保护地，他给我五万块钱。” 许鸿超把笔丢在桌面上，问不下去了。 原来抓住的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大傻蛋。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又中断了。 “这些人这么谨慎？”韩璃听完周承渊的描述，问道。 今天下班早，韩璃赶紧约了好几天不见的周承渊，培养培养感情。 “这背后有一个很庞大的产业链，包括盗猎、走撕、贩卖，贩卖之下又包括野味市场、标本市场、饰品收藏市场和点翠市场。”周承渊解释道。 韩璃皱了皱眉，“什么是点翠？” 要不要这么无知啊。就是你脖子上戴着的那个价值连城的坠子啊朋友。 周承渊在心里翻个白眼，不想理她。 红耳点翠这种极品，戴在韩璃这个二缺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总之产业链要比你想像的庞大很多，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这次暴露，也是因为这几个小喽啰太傻。”周承渊根本不想解释，无视她的提问。 韩璃点点头，“也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夜暴富’吧这种地方呢，竟然去这里找工作，太魔幻了吧？” ……关注点有问题吧？ 这人到底是何种脑回路？ 周承渊以往从来没有跟见解这么独到的人如此细致交流过，他感到很心累，索性继续无视她，从西装内兜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是许鸿超给斜眼看过的那张王海祥的照片。 从监控记录里截到的，他唯一一张周承渊所掌握的高清大图。 “有一件事想问问你，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韩璃接过照片看了一下，脱口而出，“这不是王超吗？” “王超？”周承渊锁眉。 “嗯，”韩璃很确定地点点头，“这个人是我爸之前认识的一个新朋友，来修理厂修摩托车，我爸跟他爱好一样，都喜欢越野摩托，跟他特别投缘。我不怎么常去厂里，但是我认识他，那段时间他老是去。这人跟我爸的年纪相差很大，但是俩人就是很谈得来，我爸说王超跟他的忘年交似的，甚至连喜欢的摩托型号，改装爱好都很相似，那段时间我爸竟然直接住在厂里，就是为了跟王超多聊一聊。” 根据韩璃的回忆，他爸爸很喜欢王超，带他去过好几次汽配市场选配件，还帮他改装了一辆越野摩托。 “之后呢？”周承渊追问。 韩璃说，“摩托改好后，他就去骑行了，跟我爸说往西南走了，预计八个月到一年的时间，说回来再聚。这些也是我听我爸爸说的，我只见过他两三面。” 周承渊皱起了眉，“打过照面？” 韩璃点点头，“嗯，还打过招呼呢。” 那应该没有看到韩璃脖子上红绳拴着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在修理厂停留那么长时间。 这样时间线就对上了，王海祥在修理厂和韩璃爸爸嘴里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而把目光转投到了韩璃家，可碰巧韩璃不在家，所以他制造的入室抢劫，也没有收获他想要的。 韩璃问，“这个人怎么了？你要找他？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 周承渊顿了顿，开口，“我让许鸿超查过，他最后出现在安城的地点，就是你爸爸的修理厂，所以碰个运气，问问你。没想到你还真的见过。”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周承渊浅浅一勾唇角，把照片重新塞回西装内兜，“他欠了我东西，我得找他要回来。” “对了，我上次去派出所找你，才发现你家离派出所和健身房都不近，每天这么来回折腾，不麻烦吗？”没等韩璃继续追问，周承渊转移了话题。 说中了痛处，韩璃猛拍两下大腿，“麻烦啊！太麻烦了！我每天下了班先去健身房，运动完之后回到家，最早也得十二点多了，等洗澡睡觉，也快两点了，第二天不到七点又得起来。真的累死了！最近又在巡逻，累上加累啊！” 周承渊说，“那你没想过，在健身房或者派出所附近租个房？” “我想过啊！”韩璃说，“问题是健身房那个市中心房租太贵了，派出所附近都是资本家的自建公寓，其实不安全，也很贵，租在哪里我们家都不会同意的。” 看着韩璃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套里，周承渊忍不住扬起浅笑，“我在安中路有一个六十平的小公寓，空着的，不然租给你住吧？离健身房就两站路。” 那公寓是当时研究所给他分派的住处，后来研究所扩编，在所里建了几栋宿舍，周承渊为了工作方便，就住进了宿舍里。 这个小公寓上边也一直没有收回去，默认成了周承渊名下财产。 韩璃不敢相信周承渊竟然会向他抛出橄榄枝，眼睛亮成了天上的星星，“真的？！周老板你怎么这么好啊！那房租我给你多少合适啊？” 周承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看着给吧，百儿八千的，都行。” 安城特有的北方方言，从他这个长川人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可爱。 韩璃笑出声，“市中心的房子诶，百儿八千？” 周承渊没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嗯，随便给。” 韩璃眯起小狐狸眼狡黠一笑，趴在桌子上离开座位，凑到周承渊面前低声说，“周老板，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追你这件事，有了初步成效？” 周承渊一不小心接住了韩璃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怔了怔，眼珠转了几下，快速移开了。 刑侦专业的韩璃比周承渊自己还更要明白这一系列动作的含义，这个强装高冷的家伙，至少现在，慌张了。 第20章 “周老板，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见周承渊不回应，韩璃继续得寸进尺。 周承渊避开她的目光，语带不耐，“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厚脸皮？” 韩璃撇撇嘴，“那就是不喜欢我咯？如果不喜欢我，你干嘛总是要来找我，还给我带好吃的，要是不喜欢，躲都躲不及吧？” 因为你是个傻乎乎的、非常有利用价值的饵。 周承渊看着韩璃的眼睛。 他总不可能这么说。 “韩璃，‘喜欢你’这种话，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 韩璃喉间一哽。 她一时没明白周承渊这句话的意思。 她虽然是大剌剌的性格，但上天作证，如此热情澎湃地“倒追”一个人，她真的是第一次。 韩璃从小成绩就很好，妈妈离世后，她更是拼了命地努力学习，想要考上好大学，将来成为一名刑警，调查妈妈失踪的事，和她至今无法相信的死因。 后来上了大学，身边确实不乏喜欢她追求她的人，但韩璃又在忙于专业课和体能的训练，有时候甚至比高三时还要繁忙，她没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事。 她也遇到过很多帅气的男孩子，有些也生出了花痴的念头，可是能让她热情地扑上去，好像还差那么一点点意思，多相处一段时间，总会变得索然无味。 唯独周承渊。 韩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对着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人，总能无所畏惧地交付满满的热情。 她从来不是一个羞于表达情感的人，喜欢也好，厌恶也好，她都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所以对于周承渊的这份过分热烈的喜欢，韩璃也觉得说出来未尝不可。 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愿意说出口的姑娘。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想要对周承渊这样？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他，他俯下身跟她说话时，眼神里刻意为之的诱惑；又或许是两人健身时，他教育她要和男孩子保持适当的距离；再或许就是现在这时候，他明明慌张了，还能垂下眼阴沉着一张脸，问她，“‘喜欢你’这种话，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 周承渊身上好像有股牵引韩璃的磁场，让她不知不觉就会追随他的方向。 无可奈何，又像是，命中注定。 韩璃以前一直觉得，“命中注定”是非常愚蠢可笑骗小学生的成语。 “怎么？数不过来了？在心里默算？”周承渊凉凉的声音吐出一串并不动听的话。 韩璃回过神，理直气壮，“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喜欢’这两个字，你是第一个！” 她不自觉的又让周承渊占据了主动。 “哦？”周承渊抿着双唇微微一笑，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审视着韩璃，“我大你11岁，把自己说老一点儿，跟你几乎差着一辈，而且我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我有执着要解决的心结，还有要追求的事业高度，所以，韩璃，我没有时间跟你玩大学生的恋爱游戏，我也不想玩，明白吗？” 韩璃似乎是听懂了，好半天开口，“没事啊，我不嫌你老。” …… “你……”周承渊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忘了呢？眼前面对的可是韩璃啊，这个大脑回路异于常人的非人类少女，她怎么能听得懂周承渊婉转的拒绝呢？ “我也不是说着玩的，你真的不用有老牛吃嫩草的自卑。”韩璃唇角上扬，似笑非笑，“没有人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吧？何况周老板你这么优秀，人中龙凤，总不可能是个只能单线程作业的单细胞生物吧？” 周承渊叹了口气，“韩璃，你还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 “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在拒绝我，”韩璃打断他，“周老板，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但是我也不是块木头，你既然不喜欢我，就好人做到底，从此不要再来主动找我了，你来派出所等我、你半夜给我打电话，这些……我都会误会的。我一误会，就会得寸进尺，也会让你不舒服。” 上一秒还是狡黠的小狐狸，下一秒眼睛里怎么就有亮晶晶的水雾了呢？ 周承渊看着韩璃，微微怔了怔。 “我这人就是厚脸皮来着，周老板，你还是直接拒绝我吧，别给我留余地。”韩璃说。 周承渊看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 真的只是因为吊坠，才想见她吗？ 周承渊突然站起身，很烦躁地掏出几张现金丢在桌子上，“我还有事，先走了。这餐算我请。” “哎，周老板。”韩璃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周承渊的心思不在这些上，这回他竟然没有神经过敏地甩开。他侧眼，微锁双眉。 “你还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我。” 周承渊的语气很不好，“我为什么要迎合你的习惯做我想做的事？话我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 他挣脱韩璃的手，连离去的背影，都是那么的气急败坏。 韩璃一直盯着他的颀长背影，直到他推开咖啡馆的门走出去，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韩璃“噗”地笑出了声。 “什么嘛，傲娇鬼。” 不过挺可爱的。 “你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一直不接。”周承渊走进家门，发现许鸿超正在阳台上逗鸟。 餐桌上放着两桶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收的杯面碗，桌面上还残留着面汤和面渣。 周承渊沉着脸看了一眼餐桌。 许鸿超想起了什么，赶紧一溜儿小跑去收了碗，顺便抽了两张纸巾，把桌面抹干净。 “我不是说……” “不许在你家吃方便面，”许鸿超接话，腆着脸笑，“对不住，刚换班，从昨晚上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又还没发工资，也不敢用你的厨房，迫于无奈，还请见谅。” 周承渊脱了西装挂起来，“下不为例。” “诶，保证下不为例！”许鸿超满口答应。 反正这个“下不为例”，周承渊已经对着他说了快十年了。 “你还没说呢，你去哪儿了？”许鸿超边收垃圾边问。 周承渊横了他一眼，“我去哪儿还要跟你汇报？” 许鸿超赶紧闭嘴。 这副没好气的样子，看来是在哪里吃了瘪回来了。这世上能让周承渊气急败坏的人，倒还真没几个，至少许鸿超不认识这样的人。 壮士啊，真想和能气到这位的大英雄交朋友！ “我来是为了跟你说一声，王海祥的下落估计很快就能查到了。”处理完了垃圾，许鸿超洗了手，坐在了周承渊身边。 周承渊挑眉，“找到了？” “还没有，”许鸿超摇头，“不过有群众反映见过他，我正在顺着这条线查呢。你知道，我一个人做这些，没人帮忙，私下里得小心些，这进度，已经算快了。” “辛苦你了，结束之后，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感谢个屁啊，”许鸿超摆摆手，“这也是我自己的事啊。我觉得你说得对，头面应该真的又要现世了。” 周承渊长舒一口气，“是啊，那帮人最近活动的太频繁了一些。上次韩璃他们移交给你们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许鸿超苦笑一声，“没有，我们这边和森林公安一并在查，都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斜眼口中那个老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队里请了个模拟画像师，画了‘老板’的肖像，但这人只有斜眼见过，这种画像，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王海祥这人，太干净了，国内国外都没有案底，那边养着他这么长时间，这次回来，我觉得他肯定有大用处。不过好在他还有自大这个缺点，估计目前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注意到他，在查他了。韩璃怎么办？你还没告诉她吧？” “还没。”周承渊说，“等找到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她暂且就先放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许鸿超乐了，“‘放在你身边’？你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况且那妹子那么能打，用得着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照顾吗？她身边那些同事，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打你一百条街了。” 周承渊不说话，脸有点臭。 “哎，不过说真的，她长得真好看，要不是跟我是同行，我都想追她。”许鸿超继续口无遮拦。 周承渊睨了他一眼，“同行怎么了？” “不适合当老婆啊，而且那么凶悍，以后吵起来，我都害怕她把我家暴了。” 周承渊齿间轻轻一错，“你想多了吧，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人家能看上你？” 许鸿超一噎。 这话说的。 “别再背后议论一个小姑娘的是非，太冒犯人了。”周承渊站起身，给自己和许鸿超倒了两杯温水，“我倒觉得她这样挺好的，有理想有梦想，比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好多了。” “我喜欢什么类型，你又知道啊？”许鸿超问。 等等。 等等！ 如果没听错的话，周承渊这小子刚才，是在为韩璃说话？！ 第21章 周承渊再去健身房，已经是一个礼拜后了。 工作忙是一部分原因，上次跟韩璃说了那一番话刻意避着她，又是另一部分原因。 可他总不能一直避着，他必须得见韩璃。 目前看来，韩璃确实对自己身上这枚吊坠的意义并不了解，戴着它这么招摇过市确实很危险，周承渊应该尽早告知她真相。 可是，要告知她吊坠的真实价值，就得解释自己的身份，也就摆明了告诉韩璃，煤老板什么的，都是扯谎骗她的。 要是知道被骗了，这丫头会是什么反应呢？ 一思考起这件事，周承渊就很伤脑筋。 “周教授，等一下！”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周承渊的思绪。 他回过头，看到研究所新来的实习生林菁正朝他跑过来。 周承渊站定。 林菁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周教授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嗯，”周承渊颔首，“有事。” “哦……”林菁笑了笑，把手里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周承渊，“那个……周教授，今天天太热了，我买了冰淇淋，正想吃，突然想起我这两天特殊情况……刚好看见你了，给你吧……” 周承渊没接，淡淡看着她，“不要，谢谢。” 林菁垂着眼不敢看周承渊，脸红得要命，“可……可是……你不要的话，就没……”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告辞。” 周承渊正要转身，林菁突然一把把纸袋塞到了周承渊手里，逃似的飞奔离去了。 “啧。”周承渊打开纸袋看了一眼，是某个很贵的进口牌子的冰淇淋，整整一大盒。 他板着脸准备丢到手边的垃圾桶，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来，提着纸袋往停车场走去。 韩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不再会因为剧烈运动就绽开或是感染，这两天她只要有时间就泡在健身房。 周承渊很多天都没有来了，可韩璃总觉得，他不像是真的会和自己断绝联系的人。他不在的这些天，韩璃魂不守舍的，一直使用的都是靠近健身房门口的器械，可以随时注意进来的人。 正想着，健身房的门被推开了，韩璃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人，今天终于来了。 韩璃的眼睛倏一下亮了，笑容不自觉扬了起来。她赶紧把头扭到一边，仿佛从没有注意过门口。 几分钟后，有人挡在了她面前，把一个纸袋递了上来。 韩璃抬起头，笑容更加灿烂，“周老板！你来啦！” “嗯。”周承渊应了一声，直接把纸袋放在了她腿上，“我去换衣服了。” “这什么啊……”韩璃接过纸袋，三两下拆开。 竟然是那个她一直想吃但一直舍不得买的超级贵牌子的冰淇淋！而且还是他们家最大杯的那款！而且还是官方推荐最经典牛乳红茶味！ “果然是个傲娇货啊，说有点喜欢我是会怎样啊？”韩璃美滋滋地打开冰淇淋盖，挖了一大勺。 “唔~~果然这种东西还是男神送的最美味了！” 周承渊换好衣服走出来，正好听到韩璃的这句话。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韩璃回过头，眼睛弯弯的，“周老板！你简直太会买东西了！上次的蛋糕这次的冰淇淋，我都超爱！可是这个实在太贵了……我再请你吃顿饭吧！还是上次那家淮扬菜馆！” “不用，”周承渊说，“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诶？”韩璃燃气了熊熊八卦之心，“是谁送的啊？莫非是，暗恋你的妹子？” 周承渊瞪了她一眼，没回应，“你说很贵，有多贵？” “三四百，四五百吧，这是他们家最大杯的了，反正不便宜，具体价格我记不清了。”韩璃又吃了一口，“说好了啊，明天来派出所等我，一起吃晚饭。” 周承渊默默掏出手机，给陆归年的微信转了500块钱。 陆归年：咋啦领导，发奖金了？！！ 周承渊：把这500块钱转给林菁。 陆归年：[撇嘴]明白。 周承渊：确保她一定收下。 陆归年：嗯嗯，收到。 “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暗恋你的姑娘送的？”韩璃继续八卦。 周承渊不想理她，往跑步机那边走。 韩璃追了上去，“是不是嘛，是不是嘛！” 周承渊微微皱眉，“不是，是单位的实习生。” “哦——”韩璃拖长了声调，“那这个实习生，是不是妹子啊？” 周承渊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我就说吧！”韩璃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肯定是暗恋你，想讨好你来着！敢挖我的墙角，胆子不小嘛！” 周承渊垂下眼，“你乱说什么？” 韩璃转着小狐狸眼咬住了下唇，“说错了说错了，我还没追到你呢~周老板别生气！不过，看样子这个妹子比我还没有戏追到你了，送的礼都进了我嘴巴里，她要是知道了一定气得够呛呢。这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无情啊！” 她翘着兰花指，模仿着戏腔，非常做作地说。 “有病。”周承渊看着她，一下没忍住，话音刚落，就接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声。 “诶？！”韩璃抬头看他。 周承渊赶紧板起脸。 “你笑了？” 周承渊的脸更臭，“我没笑。” “你明明笑了！我刚才都听到了！”韩璃踮着脚凑上去，凉冰冰的指尖指着他，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胳膊。 周承渊没躲，凉凉看着她，可眼底有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笑意，“有什么好笑的？” 韩璃也被他逗笑了，“我怎么知道？是你先笑的！” “你听错了，我真没笑。你要不要去耳鼻喉检查一下听觉？” “承认一下有多难啊！会死啊？”韩璃辩不过他，忘记了他的禁忌，很不爽地用拿过冰淇淋盒的手掌，不轻不重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气呼呼地背对着他坐下。 一点都不痛，反而有冰凉的水汽，湿漉漉的，还挺舒服的。 韩璃鼓着嘴背对着他，一勺一勺地大口吃冰淇淋，再不理他了。 周承渊跑了几百米，没忍住叫她，“喂，你属狗的啊？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才属狗呢！”韩璃回头白了他一眼。 “我不属狗，我属龙。”周承渊一本正经地回。 韩璃背着他“嗤”了一声，转头又板起脸，“神经病啊你，谁想知道你属什么！” “你刚才笑了？”周承渊问。 “哎呀我没笑！周承渊你几岁了啊，幼不幼稚啊！我看你才应该去看耳鼻喉科！”韩璃背着他喊了这么一句，就抱着冰淇淋盒走开了。 她怕再慢上一步，就真的忍不住要很大声笑起来，在这个讨厌鬼面前破功了。 既然他可以死不承认，韩璃也可以。 谁怕谁啊，哼。 第22章 韩璃今天下班后，就要搬家去周承渊“百儿八千”租给她的小公寓里了。 本来说好提前结束工作，和许鸿超一起帮她去搬家的，可是下班前两个小时，周承渊接到了紧急会议的通知，到现在还被困在会议室里，焦急地看了好几次表。 “周教授，您有事儿？”陆归年注意到了，凑上去小声问。 “嗯，答应了帮朋友搬家。” 陆归年咂咂嘴，“不然您先走吧？我跟所长说一声。” 周承渊坐直身子，“不用了，这边还没说到到咱们濒危鸟，我留下听听吧。”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抬腕看了一下手表。 “你确定真的要搬到周承渊那边去吗？璃哥，我现在还是不放心，觉得他不是好人，至少对你图谋不轨。” 齐南帮韩璃打包着行李，对韩璃昨天才通知他要搬家这件事耿耿于怀。 “那太好了，我巴不得他对我图谋不轨。” …… 齐南叹了口气，目前看来，想要阻止韩璃和周承渊亲近这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了。 “怎么还不来啊。”韩璃自言自语，拿出手机给周承渊打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挂断了。 什么情况？ 韩璃不明所以，又打了一个过去，没几秒钟，那边又挂断了。紧接着发来了一条短信，“开会。”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第二条，“鸿超在路上了，有点堵，你再等等。” 韩璃不敢再打扰他，也没有回复信息，收拾了东西，就乖乖坐在家等许鸿超的消息。 “接下来是保护、濒危鸟这边，情况么也比较紧急。”赵明诚点了一下林业局的小专员，“你继续说这一块儿吧。” “W市林业局接到志愿者举报，‘西北孔雀繁育基地’非法无证培育国一绿孔雀。负责人林煜文，自称‘孔雀小王子’，饲养孔雀已经五六年，出国交流数次，从前年开始大规模饲养绿孔雀兜售。W市当地接到举报后，暗中走访多次，上报省林业局，希望我们提供支援，他们人数有限，专业人士更是不够，赵所长，周教授，你们怎么看？” 几人的小型会议室，周承渊坐在赵明诚边上，他听完省林业局来的工作人员的汇报，扶了扶眼镜，发问，“举报人说‘西北孔雀繁育基地’非法无证培育绿孔雀，已经两年了，那这个事儿为什么现在才被捅出来，到今天才上报了省林业局，之前一直没人发现？” 赵明诚说，“外行人看绿孔雀和蓝孔雀，很难分辨区别，一直没发现，也正常。” “不正常吧？”周承渊质疑，“这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草台班子，是在国家备份有名有姓的繁育机构，官方要定期抽查监测的，这都没人发现？” 工作人员顿了顿。 虽然不在一起共事，但周承渊的脾气她是有所耳闻的。这人铁面无私不近人情，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连所长都能随便就怼，上次还让林局长当众下不来台，她生怕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专员，说错了哪句话，惹他不高兴。 见她一直不吭声，周承渊直接点名，“这件事W市那边有汇报吗？” 小专员翻了翻手头现有的资料，“没、没有，我这边资料上没有作说明。只是说，他们人手不够，专业人士也都在外边，让我们这边拨点人过去看看……” 周承渊皱了皱眉，“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林煜文，养孔雀五六年了，他难道不知道绿孔雀在西北地区十养九死吗？安城境内及周边县市的环境并不适合绿孔雀生存。绿孔雀的野生群种仅存于Y省西部、中部和南部，就算是人工繁育，我们这边……也不是个好的选择。” 小专员以为周承渊是在跟她说，颤颤巍巍地接话，“可、可能利润太大了，W市那边说，林煜文手里的绿孔雀培育的差不多了，就卖给一些爱鸟的有钱人，他也贩卖孔雀苗，虽然鸟苗的利润没有成鸟大，但是胜在周期短，脱手快……后续是死是活也不用他们负责了。” “利润能有多大？大到无视那些死了的，仅靠存活的几只就能赚钱？这可是绿孔雀。”周承渊双手交叠在桌面上，“除非他是蓝绿杂交冒充绿孔雀，有说明吗？” “没、没有……” “什么都没有？一问三不知，开会就是为了让我们拨人，是吗？”周承渊的语气更冷，语速也快了一点。 是真的生气了。 小专员抖了一下。 赵明诚赶紧出面解围，“哎呀，承渊你也别急嘛，事情还在了解阶段。小同志你别害怕啊，承渊这人就是这样，对事不对人的，他不是针对你。W市那边肯定也着急，毕竟绿孔雀是国一，他们拿不定主意也正常。我看资料上说，他们已经跟当地森林公安合作展开对林煜文的调查了？” 这话是问小专员的。 小专员偷偷瞥了周承渊一眼，点了点头，“对……暗访摸排都已经在进行了。” “有进展就好。”赵明诚肯定了小专员的话，转头看周承渊，“我们今天就根据省局指示，拨人下去吧，承渊你看，你有没有想法？” “我去不了，”周承渊调整了一下坐姿，“您知道的，明天下午我要去H市，那边的红耳翠鸟有新情况，得过去看看，估计要个三五天吧。您安排人吧。” “行，那我就不跟你商量了。”赵明诚点点头，“就让你下边的陆归年带着小刘和小王去，让我们的人最好今天之内赶过去，去那个‘繁育基地’看看情况，有新消息随时跟进。” “明白！”陆归年回应。 “赵所长，”周承渊说，“这件事很蹊跷，太古怪了，风险这么高，赔本不赚吆喝，被查了还会随时蹲班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赵明诚安慰他，“放心，我知道的。也会嘱咐他们两个多上心。你踏踏实实去H市，这边的事儿都有我呢，没事的。” 周承渊开完会，天已经黑透了，他拒绝了陆归年他们吃宵夜的邀请，独自开车离开。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十几条微信，都是许鸿超发来的。他说韩璃没有多少行李，已经帮她搬进了公寓。 “她身边有个小跟班，特别殷勤，鞍前马后的，看着真不爽。对我态度特别差，就差把喜欢韩璃写脸上了。” “你什么时候来啊，这小跟班怎么一点儿眼色都没有，赖着不走了，快来，秒杀他！” “三个小时过去了，周教授，你到底还来不来啊，给个准话啊，韩璃准备了晚饭，你不来我们谁都不敢吃啊！” 周承渊听完所有的语音，给许鸿超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几乎秒接。 “谁啊？正推着塔呢，鸿超哥你能不能挂了？！”先传进来的是韩璃的声音，夹杂着游戏音效，环境十分嘈杂。 “承渊打的。”许鸿超小声说了一句，这才接起来，“哟，忙完啦？” 那边安静了很多。 “你们还在一起？”周承渊开着车目视前方。 “是啊！等你回来吃饭呢，饿死了，韩璃非不让我们吃，等着你呢。”许鸿超压低了声音，“哎，那谁也在呢。” “谁啊？” “还有谁，就你那情敌。”许鸿超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放屁。” “你骂脏话也没用，韩璃都跟我说了，你这厮，口嫌体正直啊，没想到私下里，给她暗送了那么多‘秋波’，啧啧啧，心机啊，都不跟我说。”许鸿超说。 周承渊不耐烦，“适可而止。我不接近她怎么办，谁去？你去吗？” 眼看他急了，许鸿超憋着笑不再逗他，“得得得，什么时候过来？” “还有十分钟左右吧，快了。”以防他再说废话，言罢，周承渊飞快挂断了电话。 第23章 周承渊开门走进公寓，看到眼前的一幕，愣了一下。 韩璃、许鸿超和齐南三人围坐在沙发上正在打手游，韩璃好像挂了，空出一只手拍许鸿超的脑袋，“奶我啊！看不见我死了吗？！行不行啊你，快点啦，你到底在干嘛啊？” 许鸿超烦躁地叫唤，“怪我吗？我腿很短啊，你刷刷刷一下就跑了，我追都追不上啊。下盘换过来，你玩奶。” “我不要，我要砍人！我要冲锋陷阵！”韩璃一撇嘴。 “我也不奶。让你小弟奶。”许鸿超一指齐南。 齐南不情愿地小声拒绝，“我也不……” “那就齐南玩奶。” 韩璃的话打断了齐南弱弱的抗议，他垂下眼勉强答应，“那好吧……就玩一把啊，然后换。我最不喜欢玩辅助了。” 韩璃一挥手，“没问题，开开开。” “咳。”周承渊在门口立了几秒钟，发现完全没人注意到他，轻咳了一声。 “什么啊！齐南你为什么要选这个角色啊？奶不动啊她，除了好看有什么用啊？没想到你是这种只看重外边的死宅。”许鸿超抱怨。 “谁是死宅啊！”齐南抬高音调反驳，“我玩得比你好！” “是吗？刚才是谁说不喜欢辅助来着？”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对面都过来了！”韩璃翻个白眼，在两人脑袋上分别狠狠敲了两下。 这莫名和谐的气氛，让人好不爽。 周承渊皱起了眉，提高了声音再次咳嗽了一声，“咳！” “周老板？！”韩璃应声抬起头，丢下手机朝他跑过去，“你回来啦！饿了吗？我们都在等你吃饭，我做了很多菜！” “你们在干嘛？”周承渊换了拖鞋，问。 “在打游戏。你玩吗？吃完饭一起啊。”韩璃说。 许鸿超嗤之以鼻，“算了吧，承渊简直是个菜鸡中的战斗机，带不动的。” “你才是菜鸡。”周承渊瞪了他一眼。 许鸿超一挑眉，“哦，那你怎么解释之前跟你打某个枪击游戏，十把九连跪这件事啊？我给你说，从那次之后，承渊就发誓不再碰任何游戏了，丢面儿！” 周承渊冷哼，没理他。 许鸿超递给韩璃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韩璃暗暗笑了笑，去厨房摆好了碗筷。 “我还以为这个公寓什么都没有呢，没想到东西都很全，还有洗碗机消毒柜这些。碗筷我都是消毒洗干净的，你放心用。”韩璃说。 许鸿超洗了手挑了个位置坐下，“东西当然全，他就算出去住一天，都恨不得把消毒柜搬房间里。” 韩璃没接话，殷勤地把碗筷递给周承渊，“这些菜我洗的很认真的，做菜时手也全程都有消毒，我怕你不习惯跟人一起吃饭，专门给你留了小份的。鸿超哥和齐南可以给我作证！” 鸿超哥？ 周承渊冷冷看了一眼已经开吃的许鸿超，什么时候他们两个这么亲了？ 他又看了一眼韩璃，这丫头一直周老板周老板的叫着他，自己还比许鸿超这头猪大呢，也没听她叫上一声承渊哥。 “怎、怎么了吗？”韩璃被盯得浑身发毛。 周承渊移开目光接过碗筷，“没事，谢了。” 韩璃的笑容又回到脸上，把专门为他单独盛出来的菜端出来。 “哇，小璃你要不要这么偏心啊。”许鸿超看着一碟碟小菜，揶揄道。 小璃？又是，什么称呼啊？ 为什么周承渊只是不在几个小时，他们两个就社交到这样的地步了？ 周承渊冷冰冰的目光又回到了许鸿超身上。 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丰富的内心戏，韩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偏心啦，周老板跟我们习惯不同嘛，如果鸿超哥你或者齐南这样，我也会这么做的。” 周承渊顿了顿，没说什么，低头吃菜。 “味道怎么样？”韩璃问。 周承渊又细嚼了几口，点点头，“还不错。”眼看韩璃又要得寸进尺，他赶紧补充，“能吃。” “能吃？！这种水准，你的评价只是‘能吃’而已吗？你有没有味觉啊！小璃的手艺已经堪比大厨了好不好！”许鸿超含着一口饭怼着周承渊的脸说，话音刚落，他又想起来，“诶，承渊手艺也很好的，你知道，他很少吃外边的饭，练出来的，哪天你们PK一下啊？” 口水都喷在周承渊手背上了。 他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擦回许鸿超衣服上，“安静吃饭吧，怎么就堵不住你的嘴？” 齐南觉得，眼前的画面实在太和谐了，他好多余。 不行，他得宣誓一下主权。 这样下去，就输了。 “那个，”齐南清了清嗓子，“璃……小、小璃啊，我妈说为了庆祝你乔迁新居，明天请你吃饭。” “你叫我什么？”韩璃的重点歪了，根本没有照齐南的意思接话。 “嗤。”许鸿超暗笑了一声。周承渊不耐烦地在桌子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齐南有点尴尬，“璃哥……” “噗——”许鸿超笑得更大声了。周承渊又踢了他一脚。 韩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用不着，阿姨够辛苦了，周末让他们来我家吧，我回请一顿，或者他们想出去吃饭也行，顺便带上我爸和我奶奶，咱们两家也很久没有聚了。” “好啊好啊！我回去就跟他们说！”齐南脸色阴转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周承渊。 “没事儿啊，我觉得还是你完胜。”许鸿超凑到周承渊耳边，小声嘀咕。 “你要是再扯淡，就给我滚蛋。”周承渊压着气声，齿间磨出这么一句话。 许鸿超后背一凉，不敢再造次了。 晚饭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三人准备离开韩璃家。 “啊……这就走了啊，我今天难得清闲，还想在小璃家通宵打游戏呢。”许鸿超依依不舍。 周承渊把他拉起来，“不要随便给人家添麻烦。” “不麻烦的不麻烦的，要是以后还想来打游戏，我随时欢迎，通宵也可以！要是鸿超哥你不想走，今天大家……” “你别理这个蠢货。”周承渊打断韩璃的话，表情很冷，“他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还了得？” “哟~啧啧啧，这一家男主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噢！”许鸿超阴阳怪气地揶揄。 “闭嘴。”周承渊默默推了他脑袋一把。 齐南妈妈一直打电话催促，他无奈没有等周承渊离开，就自己先走了。许鸿超明知齐南不待见他，还是跟他勾肩搭背的一起离开了，很上道地说要给周承渊和韩璃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虽然这话一说出口，又被周承渊踹了一脚。 “房间里还需要什么，告诉我就好，我去帮你置办。我没有做过房东，不知道租房基本的规则。”周承渊临走前，说道。 韩璃摆摆手，“不用了，哪儿有什么规则啊，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住进来前，你还把房间打扫过了，今天省了我很多事，谢谢你。” “应该的。”周承渊颔首，“而且我也不习惯任何属于我的资产不干净，交到别人手上，更应该体面。” “嗯……”韩璃抓了抓中长的短发，犹豫了一会儿，“你、你等一下。” 说着，她转身跑到厨房里，拉开冰箱，从里边取出一个小小的饭盒，又跑回来递给周承渊，“我偷偷帮你做了一份红烧排骨……不嫌弃的话，嗯，你明天配饭就可以吃了。不怕隔夜的，没给你准备米饭，饭还是新鲜吃比较好，明早你可以自己煮了带去公司。” 周承渊一怔，拒绝，“不用了。” “都这么晚了，你回去早点睡吧，这个就拿着吧，省了一次力气煮饭。绝对很干净的。”韩璃小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知是第一次单独和周承渊待在私人空间的原因，还是昏黄的夜晚廊灯的原因，韩璃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 周承渊想了想，接过饭盒，“谢了。”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还是韩璃突然回过神，打破了诡异的气氛，“走啦走啦，都要凌晨了，今天看来是没法运动了，明天上称肯定胖十斤。拜拜周老板，排骨很好吃的！” 周承渊看着她的头顶，勾了勾唇，“嗯。” 出门前，他又突然回过头问，“你游戏账号多少？” “啊？”韩璃没听清，愣了一下。 周承渊一顿，暗自懊悔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蠢问题，他摇摇头，“没什么，我走了。哦对了，最近我不去健身了，明天我要去H市出差，下周回来。” ……干嘛又说这些啊？ 他皱了皱眉。 韩璃扬起笑容，“哦、哦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出差顺利。” 她目送他走到电梯口，突然抬起声音说，“想要跟我玩游戏，得先去注册个微信，我都是微信登陆的。路上小心，拜拜。” 没等周承渊回答，她就快速关上了房门。 心跳好快。 明明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已。 竟然比每一次堂而皇之地调戏周承渊，还要心跳得快。 周承渊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兀自笑了起来。 手里的饭盒很凉，两人都忘记在上边套个便当袋。 有点后悔，如果一开始，没有骗她就好了。 第24章 韩璃趴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今天已经给周承渊发了二十多条短信了，可是他一条都没有回复。 许鸿超说，这种情况太正常不过了，周承渊每次出差都忙得要命，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看手机回短信了。 “你先回所里，换小周过来。”大刘用帽子轻轻拍了一下韩璃的头。 韩璃抬眼一看，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车。 “怎么了？” “办案队那边抓了几个人，你过去看看，学习一下。你不是学刑侦的吗，对你有好处。”大刘说。 韩璃的眼睛倏一下亮了，“哇！谢谢师父，我现在就回去。” 都没顾得上问这几个人为什么会被抓，韩璃就兴冲冲地往所里赶去。 回到派出所，经过所长的同意，韩璃去了办案队那边正在清剿赃物的小房间。推开门，韩璃整个人都愣住了。 地上铺了满满的各类野生动物，有野（和谐）鸡、野鸟、野鹿之类的，还有更珍惜的麂子、朱鹮、中华秋沙鸭。 “这……”没想到眼前是这番景象，韩璃一时语塞。 画面冲击力太大，她皱了皱眉，有些反胃。 “这位是？”几名完全不认识的民警朝韩璃这边看过来。 同事连忙把她一把拽到自己身边，解释道，“这是小韩，我们所的实习生，不用管她，咱们继续说。” “谁啊？”韩璃凑到同事耳边小声问。 “协助我们的森警。”同事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韩璃不敢再说话了，立在一边听他们说，一边瞟着地上的动物尸体。 有些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完全认不出生前的样子；有些血淋淋的，似乎是被活着扒了皮；有些却皮毛依旧鲜亮，就像打了麻醉剂暂时睡着了，好像随时都能展翅再次起飞。 到底捕获了多少，用来做什么啊。 吃吗？ 韩璃皱了皱眉，那股反胃的感觉，变成了厌弃。 “三天前我们在安城的安岭山区治安整治行动中，追捕了一个盗猎团伙，人数庞大，盗猎范围广，他们猎杀捕获了很多野生动物和鸟类，不过主要以鸟类为主，有朱鹮、秋沙鸭、黑鹳、白鹳、金雕等。”一名看上去是领导的森林公安说道。 “当时在抓捕现场查获了大量赃物，有冷冻的尸体，也有很多活物。当时想着或许有漏网之鱼，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查到他们了。据抓获的犯罪分子交代，这些动物主要用于野味贩卖、宠物贩卖或者皮毛贩卖。” “也是巧合，”同事小胡笑了笑，“前段时间我们不是顺藤摸瓜抓到了一个违法运输野生动物的司机嘛，哦，就是这位小韩同志和她师父抓到的，他提供了收货人的地址，最近我们办案队各处盯得就更严了，正好得知了你们的山区治安整治行动，我们全城派出所就联合交（和谐）警加强了周边各个高速公路车辆的排查，今天就……正中下怀了。我们这次一共查获了四箱三车共8名嫌疑人，也有些奄奄一息的活鸟，在另一边关着。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看上去快不行了。” 森林公（和谐）安们神情严肃。领（和谐）导皱了皱眉，“先请濒危动物保护研究所的专家们过来吧，确定鸟的种类，再进行救治，我们这边马上联系他们。” “好。”小胡点点头。 领（和谐）导安排人出去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 “那边怎么说？”领（和谐）导问。 “研究所那边说，周教授这几天带团队去H市了，他们现在马上派他手下的助理小陆过来，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让我们出个人去接一下。” “小韩，你去门口等一下研究所的专家。”话音刚落，小胡马上说。 韩璃点点头，“明白！” 她一路小跑到派出所门口，等着刚才人口中研究所的“小陆”过来。 H市…… 等待的时候，韩璃闲着无聊，脑子里一直闪过小房间里的画面。 周承渊这几天也去了H市呢。 有小江南之称的H市好像不产煤吧，是一个旅游城市来着，那边好像有两个国内很出名的彡显地保护区，对外开放的景区每年的游客就足以养活全市的人了。 难不成周承渊除了贩煤生意，还有别的副业不成？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韩璃正想着，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前。从后座下来了两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 领头的那个个头不太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的样子，微胖，憨憨厚厚的。 “两位是？”韩璃上前，抬手一拦。 微胖的男人看到韩璃，温和地笑了笑，递上名片，“警官您好，我们是安城濒危动物保护研究所的研究员，保护、濒危鸟团队的，刚才森林公（和谐）安处的孙副处长给我们所长打过电话让我们过来的。” 韩璃接过名片扫了一眼。 陆归年，组长助理。 韩璃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两人，点点头，“你们跟我进来吧。” 做了简单的汇报，韩璃带着两人去关着活鸟的小房间做检查统计。 关着的鸟类状态都不是很好，恹恹的，见到有人来，反应都很大，扑腾着翅膀撞（和谐）击着鸟笼子，羽毛飞得到处都是。 韩璃看到笼子里关着的有些还是幼鸟，羽翼毛茸茸的，并不丰（和谐）满，感觉连飞都不会飞。 “啊——”似乎注意到了韩璃的目光，其中一只小鸟惊恐地叫了一声，躲在了妈妈身后，好像还在抖。 韩璃的心像被人捏了一下。 “它们，是在害怕吗？”韩璃问。 陆归年半蹲着，挨个笼子检查，“是的，长途运输的不适加上对人类的恐惧，这些鸟的状况都很不好了。这里边有很多都是国一甚至濒危，能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只能先带回去再说。” 他嘴里模仿着安抚鸟类的叫声，快速清点数目统计种类后，马上让身后的研究员用黑布把笼子全部罩住。 要赶紧带回研究所救治，之后再通知森林公（和谐）安处处理。 “需要多久时间？”副处长问。 “这个不好说，”陆归年面露难色，“有些鸟情况很严重，所里目前没人能彻底治疗，只能等周教授回来，让他看看。” “你们周教授还得几天才能回来？” “今晚吧，最迟明早就能回来了，我已经把这个情况跟他说过了，他肯定会尽快赶回来的，您放心。”陆归年说。 “只好如此了。”副处长点点头，“那小陆你们就先快点回去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再随时沟通。那个，小韩，麻烦你跑一趟，送这两位研究所的同志回去可以吗？他们这样，不好打车啊。” “没问题！”韩璃说，“一辆车不够吧，我再找个人帮忙，送送你们。” 陆归年忙不迭道谢，“太好了太好了，麻烦几位警官了。” “好说。”韩璃大剌剌地一挥手，招呼了比较清闲的同事，开了两辆警车送陆归年他们和几笼珍稀鸟类回研究所。 “原来你们所在这条路上啊。”韩璃定位了方向，看了一眼导航说。 “怎么，小韩警官去过？”陆归年问。 韩璃笑了笑，“我新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离你们所特别进，一站路不到。” 陆归年跟着笑，“这么巧？你租的是研究所旁边的华景小区？” “不是，”韩璃说，“华景对面那个公寓小区，安保很严的那个。” “那个啊！更巧了！”陆归年抬高了声调。 韩璃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怎么？” “我们所前几年还没有扩编，当时所里教授级别的大佬基本上都住在这个公寓，离单位近嘛，现在还有一两个教授在里边住着呢。说不定跟小韩警官你还是邻居呢！” “哟，”韩璃乐了，“那是够巧的啊，今晚我回去打听打听，没准还真是我邻居呢。” “小韩警官，右拐，我们从偏门进去，比较近。” “好嘞。”韩璃轻打方向盘，车子稳稳驶进了濒危动物保护研究所。 和同事帮着陆归年他们把几个笼子抬进指定的房间，随意和所里的领导又寒暄了几句，韩璃他们准备离开了。 “哎哎，小璃，等一下。”刚走到一楼，同事叫住了她，“马上晚饭了，我感觉今天要加班的节奏，我先给他们打个电话，看看要不要带餐，咱们顺便买了带回去。” “好啊。”韩璃应允，站在布告栏前等着他先打电话。 这个布告栏是研究所的门面招牌，上边挂着些名号相当响亮的专家学者，有动物医疗方向的，也有动物繁育方向的，不过大多都是术业有专攻，按照濒危动物的种类区分专业。 “都是些大叔大婶啊……”韩璃看不懂那些专业名词，把重点都放在专家们的长相上，自言自语，“也没几个帅的……” “走了，先去给他们带饭！”同事打完电话回来，在韩璃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韩璃收回了目光，兴味索然地跟着同事离开了研究所。 布告栏最上一层的金字塔尖，高高悬挂着周承渊那张身份证上的证件照和他秒杀全研究所的金光灿灿的履历，可惜韩璃太矮，没看见。 第25章 上线林煜文，目前行踪不明。 聚众吸读违法贩卖野生动物人员与其关系未知。 并非斜眼口中的老板。 虽然这起由安岭山区治安整治行动引出的大型违法狩猎走（和谐）私野生动物的案子，安平派出所这边已经移交给了森林公（和谐）安处和刑警大队，可韩璃还是根据听来的各种信息，试图复原案件。 韩璃坐在书桌上，拿着本子写写画画。 总觉得哪里说不通，但是摊开在面前复原的时候，又觉得没有任何说不通的地方。 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吧。 “没想到一个基层派出所，竟然能触碰到这么多了不得的大案！”白天上班的时候，她忍不住跟大刘感叹。 大刘冷哼一声，“派出所的门道多着呢，我们巡逻更算得上是一线部门，你真以为养着一群混吃等死的闲人？为当时的嫌弃觉得不好意思了？” 韩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从没有说过这种话，也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嫌弃（真的吗？），不过之前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大案要案多数也是走街串巷凭借经验发现的，没有任何部门或者岗位是用来养闲人或者领导的亲戚，网上的八卦，乱七八糟的影视剧，最好还是少看看。”见韩璃不说话，大刘继续说。 “好好奇这个林煜文啊，”韩璃不想接话，岔开了话题，“师父，你说他会不会就是这个案子里的大鲍斯啊？” “大什么？”大刘皱起了双眉。 “您连大鲍斯都不知道吗？”韩璃震惊脸，“就是整个案子背后的幕后黑手，控制一切的男人！” 大刘无奈一笑，在她脑袋上拍了一把，“你一天到晚都看些什么听些什么啊？是我真的跟不上时代了吗？完全理解不了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思想。” 手机震动了几下，韩璃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是周承渊打来的。 听许鸿超说，他昨天夜里就连夜赶回了安城，没有片刻休息就投入到了工作中。 霸道总裁也不像言情里写的那么清闲嘛…… 韩璃没敢再联系他，怕打扰他工作。 “周老板？你忙完了？”韩璃接起电话，声音略带急促。 “嗯，”周承渊应道，语气很疲惫，“刚结束，准备回家。” “现在才回家？都已经快十二点了！虽然自己是老板，但是你也不能太拼啊，身体要紧。”韩璃惊呼一声，“那你吃饭了吗？现在饿不饿啊？” “不饿，就是有点累。”周承渊的声音很轻，沙哑的，通过话筒传到韩璃的耳朵里，让她的耳廓痒痒的。 “你听起来状态很差，真的没事吗？”韩璃问。 周承渊顿了顿，很久后轻轻“嗯”了一声。 韩璃还是不放心，“你现在在哪儿？” “车上。”周承渊回了一句，又不说话了。 韩璃更着急，从椅子上站起来，无所适从，“你到底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不单单是太累了吧？” 对面沉默着。 “周老板？周承渊？你在听吗？” “周承渊！” 韩璃喊了好几声后，周承渊那边终于有了点回应，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听上去比刚才更加沙哑，“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昨晚回来到现在，一直没睡……” “你疯了吧！”韩璃打断他，“你这样对身体很不好的，快点回家，马上上（到底为什么和谐？！）床睡觉！” 周承渊没吭声，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 按理说，早在十年前，或是更久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 习惯面对被盗猎者破坏后满目疮痍的森林，习惯缴获非法走私的一地野生动物的尸体，习惯血淋淋的皮毛和羽翼，习惯幸存动物们惊惧的眼神，习惯竭力救治依旧会死亡的事实。 可是，再经历一次同样的事，周承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习惯，从没有习惯过。 不管数目是否庞大，罪行有多恶劣，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一样能让他原本以为早都凉透了的热血，再次愤怒悲痛的沸腾起来。 早先接到陆归年的消息，他就火速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赶回了安城。 但陆归年带回研究所的鸟，有三分之一已经救治无效死亡了。 有一只幼鸟，浑身还毛茸茸的，它的情况最糟糕。周承渊把它放进恒温箱，片刻不离地精心照顾。 它受了惊吓，又很害怕人类，完全不进食，周承渊用温水拌了饲料和药粉，一点点喂它，可它依旧不愿意张嘴。 它的身体也一直热不起来，就算待在恒温箱里，也冷得像一块小小的冰。 周承渊知道这个小家伙已然是活不下去了，但是他心里就是不想放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要坚持救活它的执念。 那股执着的念头，已经战胜了身为教授的理性。 他带了研究所的大鸟，配合着一起安抚它，直到今天白天，它才终于勉强吃了一点点的东西。 但已经来不及了。 吃过东西还不到半小时，这只幼鸟还是死了。 到它最后闭上眼睛，那具像冰块一样冷的身体，依旧没有暖热。 原本是可以救活的。但凡早些发现走私贩子的车，但凡早些赶到派出所，但凡他早些回到安城。 可一切都不过是如果当时，周承渊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样羽翼都没有长出，只靠绒毛保护的幼鸟一旦离巢，必死无疑。 见过越多这样无力回天的事，周承渊心中，就越对人类感到失望。 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就给韩璃打了个电话，从研究所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无比想听到她的声音。 就像极夜冰川深处迷路的人，急需一抔太阳的光。 不够暖都行，亮一亮就够了。 “我明天去派出所，把饭盒还给你，就这样，我挂了。”周承渊说。 韩璃急忙制止，“等一下！饭盒不是重点吧！你真的没关系吗？我现在去找你吧，你住在哪里啊？” “我真的没事，”周承渊说，“明天见。” 挂了电话，他按亮了电梯。 “可是……喂？周老板，喂？”韩璃对着没有声息的手机又呼唤了两声，确认对面真的已经挂掉了电话。 到底怎么了…… 那声音完全没有丁点儿以往的精气神，甚至他惯有的冷冰冰的语气，也消失不见了。 虽然确实比先前更有温度些，可无精打采的周承渊，让人放心不下。 周承渊那天晚上真的很古怪，韩璃的直觉绝对没错。 尽管第二天他来派出所时，一切如常，两人都没有再提起那晚那个电话，但韩璃心中依旧放不下这件事。 周六韩璃难得不加班，一睁眼就马上给周承渊打了电话。 周承渊家里的一窝小奶狗已经长大了不少，正是调皮的年纪，电话铃声一响，它们就激动地争相吵闹了起来，吵得阳台上的八哥和十几只各类品种的鸟也此起彼伏地叽叽喳喳。 原本安静的房间，瞬间变得吵闹了起来。 “你们家……这么热闹啊……”韩璃没有想到对面这么吵。 周承渊正在做早餐，他戴着耳机说，“嗯，一窝奶狗现在都长大了，还有十几只鸟，一呼百应。” “一窝奶狗和，十几只鸟？！”韩璃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拿起手机重新看了一眼，确定没把电话打错。 一个有那么严重洁癖的人，竟然会在房里养这么多动物？ 韩璃犹豫着开口，“我听说鸟是直肠子诶，你……受得了？” 周承渊勾了一下唇角，没有回答，“找我干嘛？” “哦！差点忘了正事！周老板，我昨天抽到了游乐园嘉年华会员券两张，我们一起去啊……”韩璃说。 “不去。”话还没说完，周承渊果断拒绝。 韩璃撇撇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这次嘉年华可好玩了！有大摆锤、跳楼机、海盗船……” “没兴趣。”周承渊继续打断。 “哎哎哎，还有，还有别的呢。”韩璃说。 周承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找别人吧，我对这种项目不感冒。” “不止有这些！还有别的，还有音乐剧啊、花车巡游表演啊……” “为什么突然要去，你很想去？”周承渊再次打断她。 韩璃想了想，说，“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因为实习的事和同学打架了嘛。结果这件事在网上越闹越大，学校领导知道了，也了解到了那人歧视女性的事实，就把他刑警大队的实习给取消了哈哈哈哈，是不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啊？周老板你就陪我去玩吧！” 这个理由是韩璃现编的。 刘旭辰十几天前就已经被学校处分过，分配到跟她一样的基层派出所去干苦力去了。 周承渊沉默了一会儿。 韩璃连忙趁机说，“好，你默认了！一小时后健身房门口见，你开车来啊！今天周末人很多，你肯定不坐公共交通，车一定巨难打，拜拜！” ……这个丫头。 “谁答应你了啊？”话虽这么说着，周承渊却不自觉加快了手下做饭的速度。 第26章 周承渊可能疯了，才会答应韩璃在这个周六跑来人山人海的什么游乐场嘉年华。 周承渊活到32岁的年纪，从来没有来过一次这样的地方，他没想到这种地方的人多到堪比春节的城隍庙，开车绕着停车场整整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一个停车位，又排队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入游乐场，而手机APP显示，最快玩到的一个项目，快速通道排队，还要一小时。 他，真的，是疯了。才会来这个鬼地方！ 看到乌泱泱的人群，被人挤人碰到身体，四面八方涌进耳里的声音，每一种都能让周承渊的忍受值达到临界点。 《飞鸟过处有微光》第26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章 周承渊借口工作上有事，送韩璃回了家，自己独自去和许鸿超见面。 两人依旧约在他家。 许鸿超先到一步。 刚推开门，周承渊马上开口制止许鸿超说话，“先等我一下。” 他手上拿着西装，边往浴室走边脱衬衫，把所有衣服和内裤分别丢进两个洗衣机，加了大量的消毒水和洗衣液，启动后，马上钻进了淋浴间。 他甚至已经不在乎西装和衬衫上“不能机洗”的巨大标识。 指尖碰到温水的一瞬间，周承渊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许鸿 《飞鸟过处有微光》第27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章 韩璃握着照片的手有点抖，她跌坐在沙发上，依旧死死盯着照片。 “不是吧……”周承渊说，“照片里这个女人，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就算保养得当，最大也只能三十多吧？” 韩璃的妈妈要是活到现在，已经四五十岁了。 心情平复下来，再看这几张照片，韩璃也觉得这人不可能是她妈妈。 可是。 她从没有妈妈已经四五十岁的想像，只要提到她，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依旧是她三十岁出头的年轻身段和模样。 而日常反反复复翻看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更是加深她还年轻的 《飞鸟过处有微光》第28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章 “林区一早发现有人大面积毒鸟，这群孙子王八蛋！” 韩璃清晨来到派出所，边吃早餐边刷朋友圈，看到森林公（和谐）安处张姓小警员一小时前发的状态。 配图是山林为背景，铺满落叶的林间，横七竖八躺着各种鸟类的尸体。 最近天气越发冷了，很多候鸟会经过这片林子飞去南方过冬，这时候下手毒杀鸟类，死亡数量是平日的好几倍。 “这都是什么人啊？变态！”韩璃小声嘀咕了一句。 “别玩手机了，还有十分钟出门啊。”大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璃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塞进 《飞鸟过处有微光》第29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章 “唔~超美味的，果然贵的东西心理上就是觉得要比便宜的好很多啊！”韩璃已经喝了第二杯热巧克力了。 她却一直没有说什么比较重点的话题。 周承渊轻轻摩挲了一下咖啡杯口。他也不好问。 韩璃心里是憋着气的，周承渊知道，可是除了道歉和询问她有什么事以外，周承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承认见到韩璃，内心深处是非常欣喜的，可是就连那一点欣喜，他也不愿意流露在眉梢。 “你们家的动物果然很多啊！不是说有小狗吗？怎么没有了。”韩璃端着杯子走到阳台。 周 《飞鸟过处有微光》第30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章 每到年关，各个行业的工作都变得繁忙起来。 周承渊也已经连续一周加班到凌晨三四点了。 做完最后一份总结报告，他摘了眼镜捏了捏眉心，舒展了一下身体。 研究所空无一人，唯独他的办公室亮着灯。 许鸿超白天来电话，抓捕林煜文的行动如今进入了收网阶段，可能还要再忙十多天，而他们俩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周承渊关上办公室的灯，准备回家，突然想起家里没有矿泉水了。他决定先去研究所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一些回去。 入冬的天气格外萧瑟，马路上却已经 《飞鸟过处有微光》第31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