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爱满江城》 001、出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2、剪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3、抵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4、我可以唱歌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5、突发状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6、逐渐适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7、哭腔中的倔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8、风波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9、战士的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10、老伴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11、逝去的生命 “我也是这样，一忙起来啊，就暂时忘了身上的不舒服了，看来咱们现在基本适应了，都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互相鼓励进了病房，跟几个病人都笑着打招呼，例行检查、帮病人解决小问题、给病房消毒打扫卫生……这些事情已经越来越顺了。 下午蒙恬恬和王梦雪在病房里做检查，李建国的各项数据都稳定下来了。 “李大爷，您血压虽然还是高，但是好歹稳定下来了，血氧含量也比之前高了，缺氧呼吸不上来的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蒙恬恬一边记录病历一边温和笑着问。 “是好多了，可多亏你们了呀！越来越好了！”李建国身体状况和情绪都在慢慢变好。 所有病人例行检查都做完之后，王梓轩又在两人的衣服上画上了猫猫狗狗，每天为她们的衣服作画，听着大家的夸赞声，王梓轩开心的不得了。 “要我看我，梓轩小娃娃就是少生了一根尾巴！”吴萍笑呵呵的跟王梓轩打趣。 “尾巴？可是我是人，哪有人长尾巴的啊！”王梓轩瞪大了眼睛。 吴萍欢快的笑了起来，“所以说你少了一根尾巴啊，要是真长了个尾巴啊，那我看你这会儿不得翘天上去了！” 王梓轩这才明白过来，也不介意，而是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那得多长的尾巴才能从这里翘天上去啊！”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李建国边笑喊了一声背上再次被画上机器猫的蒙恬恬：“恬恬，我想喝点热水！” “刚刚给您倒了一杯放着呢，我喂您喝！” 蒙恬恬走过去拿起杯子，用汤匙把水送到老人嘴里。 “还有点烫。”李建国咂了咂嘴。 “烫啊？我穿太厚了，没法感觉温度，那等会再喝行吗？” “行，等会喝！” 李建国安安静静的躺下，他的鼻子上还放着呼吸导管，蒙恬恬看他安静躺在床上脸上挂着微笑听大家说话，就先忙着收拾病房里的垃圾。 吴萍在笑着问王梓轩学习成绩和在学校的事情，黄勇一边玩手机一边偶尔搭两句话，王梦雪在给病房消毒。 一切看起来都和谐而又井然有序，甚至病房里还有一种暖融融的氛围。 然而一分钟后，意外发生了。 李建国本来安静躺在床上，但是突然开始了咳嗽起来，先是轻微的一两声，接着便开始急速剧烈起来，蒙恬恬听到这咳嗽声心里一惊，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赶到床边帮他轻抚胸口顺气。 “大爷，您哪儿不舒服？喉咙痒还是怎么？” 但是李建国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睁大眼睛剧烈咳嗽着，双手抓着身上盖着的被子，手背上一条条青筋暴起，仅仅十几秒的时间，他的脸就立刻被憋的通红。 “快！调整为高流量吸氧！”蒙恬恬一边大喊一边帮李建国轻轻按压胸口。 王梦雪心中慌乱，但在蒙恬恬的吩咐下还是立马去调整氧流。 李建国上半个身子都在床上弓了起来，他的头艰难的摇摆着，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剧烈凄惨，伴随着他的咳嗽声，还有一声比一声更加艰难的急促呼吸声，喉咙里仿佛有一台老坏的风箱在艰难工作，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心电监护仪也开始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蒙恬恬心头一沉，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心电监护仪，上面的线条忽上忽下急剧波动着。 病房里没有人说话，所有的热闹都被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打断，他们全都紧张的几乎屏住呼吸，甚至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李建国一声大过一声的像是要把肺都咳嗽出来的声音。 李建国的脸已经憋的有些青紫了，蒙恬恬一手继续帮他按压胸口，另一手匆忙抓起了传呼机，重重的按下按钮，“八号病房一号床李建国情况危急，出现严重呼吸困难，咳嗽激烈……” “咳咳咳！”又是几声艰难的咳嗽，李建国突然向上艰难的伸长了脖子，随后所有的声音在一声尖锐的喊叫之后，全都戛然而止，他的上半个身体也随着这声尖叫重重的落回了床上，呼吸导管被弹到了一边，蒙恬恬下意识的迅速扔下右手的传呼机帮他把呼吸导管放在鼻子边。 但是心电监护仪上下波动的折线慢慢平了下来，成了一条直线，“滴滴滴”的冰冷而又枯燥的声音不断重复，蒙恬恬看着那条平稳延续没有任何波动的直线，重重咽了一口口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左手还在无意识的按动着李建国的胸口，然而那里却再也不跳了。 “恬恬姐……大爷心跳停了！”王梦雪呆呆站在床边，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她刚才看情况危急，正要帮李建国活动手脚增加血液循环，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病人的心跳就停了。 蒙恬恬佝偻着身子站在床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这会儿手脚冰凉，本来就已经湿透了的防护服里像浇了一大盆冷水一样，从头到尾都是冰的。 李建国眼睛大睁嘴巴微微张开，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任何动作了，蒙恬恬无意识的为他按动着胸口也不再有任何反应，她呆愣片刻，微微直起了身子，伸出右手轻抚了一下李建国还睁着的眼睛，再拿下手的时候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病人咳嗽之前有没有什么不良症状？”彭越推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来，他急匆匆赶过来，但是从玻璃外面却看到了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死气沉沉的直线。 蒙恬恬抬起头，目光扫过病房其他三个人，她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护目镜上擦了安尔碘，护目镜上没有遮眼的雾气，所以一双双失望而又恐慌的眼睛她也看的一清二楚。 整个病房似乎从未如此死寂过，就连调皮的王梓轩也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心里像是被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蒙恬恬感觉自己此时也有些窒息，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汇报道：“突发急剧咳嗽，没有任何症状，前一分钟还说要喝水，我喂了他一小口，他说有点烫等下喝。” 她扭头看了一眼仍旧热气蒸腾的透明杯子，语气也有些莫名的哽咽和发抖。 彭越已经迅速来到病床边观察遗体情况，李建国的手呈爪状，此时已经没了力气，松松的搭在被子上，一张被憋的青紫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森，嘴唇乌紫。 检查了一番之后彭越叹了一口气，“病人之前有普通肺炎治愈的病史，本来肺部负荷就很大，现在突发呼吸道窘迫综合征，而且太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两个帮患者收拾一下东西吧！” 收拾东西，准备出院，蒙恬恬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只是出院却是另一种形式。 彭越没有说全，他的声音疲惫而又无奈，但是在惊恐的病人和情绪已经受到影响的护士面前，他还是要继续保持镇定。 “医生，他这是突发性的？我们会不会也这样？” 吴萍颤抖着声音问道，直面死亡，而且床位就在她旁边，由不得她不害怕。 “不是每个患者都会这样，你们几个情况都要好很多，而且肺功能本来比较健全，不要担心！”彭越努力安慰了几个患者，但是作用却不怎么大，病房里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恐惧。 蒙恬恬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活动手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按照彭越医生的简单吩咐开始帮李建国收拾东西。 蓝色的帘子被拉上，也隔绝了其他患者看过来的视线。 按照规定，因为疫情严重，尸体也是传染源，所以有患者在病房死亡后，要立即处理尸体，两个小时之内需要把尸体送到殡仪馆火化处理，家属甚至无法见到亲人最后一面，也不能举办死亡仪式，家属只能在死亡确认单上签字，然后等遗体火化之后去领取骨灰。 蒙恬恬和王梦雪一言不发的开始整理老人的留下的个人物品，对他的物品和遗体进行严格消毒，然后装进大袋子里密封起来。 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蒙恬恬心里想着，大概这个时候还可以摸到李建国身上仍未散去的温度。 隔着一道蓝色的布帘，那边消毒和袋子打包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吴萍紧抿嘴唇脸色苍白，黄勇也是盯着那帘子，王梓轩则是裹着被子发抖。 很快蓝色帘子被打开了，蒙恬恬和王梦雪抬着黑色的沉重袋子艰难往出走，她们两个都被这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氛弄的有些透不过气来，病房里没有人说话，都紧盯着那个黑色的长条形大袋子，而本来躺着李建国的那张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两人将患者遗体移交出去，蒙恬恬留下帮助办理死亡证明，她还留着李建国的遗物，这些东西都是要交给李建国老伴儿的。 手中捏着的雪白的薄纸无形中却犹如千斤重一般，蒙恬恬一手拿着那几张纸是要去让李建国老伴儿签字，然后再拿出去办理火葬的。 十三号病房叶淑芬，前天分明还在跟李建国打电话，两个人互相鼓励要好好治疗一起走出医院的，但是今天却阴阳相隔。 012、生离死别 推开十三号病房的门，里面一个微胖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看来是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有护士正在一旁安慰，旁边三个床位的患者全都同情看着她。 不用说蒙恬恬也知道这是叶淑芬，她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迟滞。 “是叶阿姨吗？我是李建国病房的护士。”蒙恬恬走到床边轻声问了句，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她也当了好些年护士，也见过病人死亡，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残酷。 叶淑芬的哭声渐渐转为抽噎，她双手捂住脸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这才勉强止住眼泪抬头。 “这是……建国的东西吧！”叶淑芬说着，眼泪再次大颗大颗滴下，她的脸上纵横交错有不少皱纹，眼泪就在那些皱褶中纵横交错，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沧桑。 蒙恬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将装东西的袋子放到桌上，“嗯”了一声。 “叶阿姨，您别哭了，您老伴儿肯定希望您好好治疗，这样哭哪能行呢。”旁边本来病房的护士叹了口气。 叶淑芬又迷茫的看了看那袋子，伸出颤抖的手打开袋子，刚一看到袋子里的东西就又哭了起来。 “建国啊！你比我先进来也比我先走啊！说的一起出克，你先出克啊！” 她手里紧紧捏着透明的保温杯，这杯子之前还冒着热气，现在里面的水已经被蒙恬恬倒掉了。 “这个杯子还是你先进来我给你买的，还有个老花镜你也带着了……又不认得字还非要戴镜子，还有这个怀表，老古董的坏东西你带着干啥，还是年轻那会儿我送给你的……” 叶淑芬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那块老旧的链子都坏掉的怀表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普通人眼中的报废品却是老两口的无价之宝。 老人痛苦的哭着，蒙恬恬听着哭声也忍不住偷偷掉了几滴泪，心里堵的厉害，好在戴着护目镜谁也看不到她哭了。 旁边护士一边安慰一边观察叶淑芬的心电监护仪，还好她虽然在拗哭却没有出现紧急情况。 哭了一阵之后她总算缓了一些，手里攥着怀表有些木然的问蒙恬恬，“他走之前说了啥没？走的受罪不？” “突然呼吸停了，走的很平静，临走前让我给您说一下，要您好好治疗。”蒙恬恬深吸一口气决定说谎。 叶淑芬这才看着好受一点，知道蒙恬恬的来意之后也不让她为难，颤抖的手歪歪扭扭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便躺下不说话了。 蒙恬恬拿着死亡证明迅速交给其他护士，之后快速回到八号病房，病床还要再经过严格消毒，她并没有多少时间悲伤。 王梦雪先回来，但是情绪很差，一直在抖着身子哭，病房里也没有人说话。 “恬恬，他这……要被弄去烧掉吗？”吴萍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蒙恬恬怔了一下，无力而沉默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特殊时期，遗体不尽快处理的话很可能成为新的传染源，这样很危险。” 病房里再次沉默了，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就连平日里比较调皮的小家伙王梓轩也颤抖着身体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带着哭腔问蒙恬恬，“恬恬姐姐，我们会不会也本来好好的突然就死掉啊？” 蒙恬恬心头一酸，走过去柔声安慰，“不会，你们都很坚强，而且本来没有生病，你们都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出院，姐姐跟你保证！出意外的很少很少，大多数都在被治愈出去，你也会的！” 王梓轩认认真真的点头，情绪总算是好一些了，蒙恬恬又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了一番。 给病人空下的床位再次消毒之后，两人重新给一号床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 忙碌完之后，蒙恬恬心力交瘁，靠在病床旁边托着头，今天活动量太大，她说话又多，现在不仅仅口干舌燥，防护服憋闷的她有些缺氧，实在是得休息一下缓口气了。 但是稍微一休息下来，她眼前就浮现出那双痛苦求生的满是血丝的眼睛。 病房一直处于低压状态，蒙恬恬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语言来缓解这种气氛，只能等这件事情稍微淡下去一些了，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言语似乎都是苍白无力的。 等待彭越换班之前的查房前，病房里又迅速被安排进来了一个病人，叫罗慧英，这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齐耳短发斑白，看起来十分安静，明明是才进医院隔离，但是却没有丝毫恐慌感，眼神甚至有些麻木。 蒙恬恬和王梦雪打起精神照顾，核酸检测结果呈新冠病毒阳性，肺部CT显示双肺均有病灶，肺部有磨玻璃影，伴有间质增厚血管增粗。 “阿姨，您现在有什么不适症状都跟我们说说。”蒙恬恬拿着病历本温和问着，但是她的声音十分疲惫，听起来几乎没有多少活力。 “有点头昏，想睡觉。”罗慧英木然说着。 蒙恬恬做着记录，又程序性的问了一些其他问题，老人的语气都十分淡然，但是回答问题的时候简单明了，她退休前一直是一个小学教师。 最后例行询问既往病史和她家人的情况的时候，老人眼神空洞而迷茫，她木木答道：“我先生两天前去世了，因为这个病。” 蒙恬恬愣了一下，手上的笔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王梦雪在一边帮老人整理床铺和个人用品，此时也愣住了，病房里本来因为李建国突然出事就持续沉默，现在听到罗慧英的话，恐惧似乎又多了一层。 但是罗慧英浑然不觉，她手中紧紧抓着一些检查单，她说完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检查单子，从中抽出了几张递给蒙恬恬，礼貌说道：“麻烦你帮我把这几张单子都保存好，这是我先生的，等我出院了去殡仪馆领取骨灰要用上的。” 蒙恬恬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住了，她的眼泪涌到眼边，努力没让它掉下来，看着罗慧英平静又迷茫的面庞，她郑重的接过那几张单子，王梦雪埋着头帮老人收拾东西，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蒙恬恬却看到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她看着老人有些瘦弱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伸手抱一抱她。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伸手，穿着厚重臃肿的防护服抱这个老人，恐怕她的情绪也不会好多少，她强忍着心中翻涌的难过继续记录，手下的笔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她一字一句艰难写着，写完之后按照惯例交代一句，“让家人回头捎点营养品过来。” 罗慧娟微微低头，“家里没人了，先生已经没了，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女都在隔离呢。” 她的语气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但是蒙恬恬的心脏却在瞬间抽痛起来，如同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了一般，让她透不过气。 新闻上像这种一家人都被送往医院隔离的不在少数，毕竟病毒传染性太强，一个人感染很可能就已经传染了家里人，她们所在的医院也收治了不少这样的。 “这……真是造业哟！”吴萍叹了一声，眼神悲哀迷茫，看向罗慧英的眼神满是同情。 蒙恬恬呆愣了片刻，再次强忍住自己马上就掉下来的泪水，伸手握住了老人有些枯瘦的手，认真道：“您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跟我说，明天我给您带。” 罗慧英抬头看她，眼神至少不像是之前那么木然了，她礼貌道谢，然后婉言谢绝，“没什么想吃的，谢谢你们了。” 蒙恬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说了些客套安慰的话，虽然这些话苍白无力。 彭越查房的时候了解了罗慧英的话也是叹气，“罗阿姨，您一定要坚强，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况且您现在情况并不算差，我们会尽力让您出去的。” 罗慧英跟医生道了谢，蒙恬恬又按照彭越的治疗方案先给老人输上的营养液，针头插进枯瘦的手背时，老人突然再次开口。 “像我这个岁数好好治疗还是有一定几率活着出去的，电视上的报道我看了，我们老年人抵抗力差容易感染病毒，治疗也比年轻人困难些，不过我肯定要出去的！别人给我先生收骨灰我都不放心。” 蒙恬恬惊叹于老人活的明白，但是心里却升起了浓浓的悲哀，要是没有这病毒，老人本该和先生好好过退休生活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的。 “阿姨，那咱们一起加油，你也要相信医生，肯定能出去的！” 罗慧英的通透和木然让人心中有种难言的沉重，不过她坚定的信心反而让病房里其他三个人情绪都好了一些，蒙恬恬也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彭越例行查房之后就要换班了，蒙恬恬压着情绪跟下一班护士迅速交接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王梦雪也情绪特别差，交接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在走廊哭出了声。 “恬恬姐，我就不明白，咱们看护很用心了，人怎么还是说没就没了？我看着越来越好的。” 蒙恬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觉得越来越好，但是突发性的状况还是让她们措手不及，来这里已经是第五天，之前的辛苦和身体上的不适都没有让她心里感觉如此疲惫。 013、心理压力 “咱们没法预料到意外情况，已经很尽力了，也会有很多病人被治愈的。”蒙恬恬疲惫的安慰王梦雪，也算是在安慰自己。 在出去的走廊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护士长她们也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走了过来。 “恬恬姐，”王梦雪突然声音低沉，“咱们要是出意外了，是不是也像这一样，怕尸体成为传染源赶紧拉去火化，家人都没法见最后一面呢？” 蒙恬恬一愣，心中五味杂陈，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她靠着墙慢慢就地坐了下去，刚才打包密封李建国尸体的那一幕又重现在自己眼前。 “出意外？你们出什么意外？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一个都不能出意外，连这种想法都不能有！”护士长胡杨严厉的声音出现在两人耳边。 “护士长，那万一呢？我们病房今天有个……” “没有万一！有什么话出去再说，现在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先排队认真脱衣服，谁都不许出岔子！”在护士长的严厉命令下，好歹暂时止住了王梦雪的话。 八人轮流去换防护服，在外面等待其他人的时候，今天每个人都不太想说话。 第五天了，她们脸上的被口罩磨破的创口看着更吓人了，鼻梁上都是红黑的淤血状压痕，颧骨处看着更触目惊心，王梦雪今天又是汗水又是眼泪，泡的伤口旁边有些溃烂，甚至还多出了几个透明的小水泡。 每个人的一双手看着也有些吓人，手被汗水泡的发白，换班之后走出来重复的手上消毒不能有一丝错漏，加上每天一回到酒店还需要立刻洗半小时热水澡，她们的手指现在都是皱巴巴的。 其他人脸上情况也都差不多，皮肤娇嫩一点的林盼除了颧骨处的伤和水泡之外，脸颊和额头还起了一些过敏样的红疹子，而一双本来很白嫩的双手更是发白被泡肿了。 蒙恬恬看着有些心疼，问了句疼不疼，而林盼则是强笑着回答：“没事儿，不疼，我皮肤就是这样，睡一休息一下晚上就好多了。”尽管林盼身上过敏反应算是几个人里面最严重的，但是却没有丝毫娇气。 六个人陆陆续续从缓冲区走了出来，每个人都是一脸疲惫，恨不得能够就地睡下，前几天刚走出来的时候还会喊喊累说说哪儿疼，但是今天她们却连话都不想说了。 缓冲区里，两个医生正在用取了针头的大针筒用透明液体不断重复冲刷李静的眼睛，李静咬着嘴唇疼的发抖，眼睛被用力撑开尽量暴露出整个眼球，护士长胡杨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幕，心揪的生疼但是却无能为力。 其余六个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满脸疲惫的护士长胡杨扶着身体颤抖的李静过来，几人连忙迎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蒙恬恬连忙帮忙扶着，李静全身都在颤抖，一双眼睛红的厉害，大颗的眼泪即使是咬牙强忍着，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我告诉过你们，脱防护服是重中之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怎么？第五天了熟悉了就不当一回事了？你们几个也赶紧好好想想有没有高危行为！” 护士长一边臭着脸问，一边用棉签帮李静擦眼泪，声音转柔和了一些，但是还是掩藏不住疲惫。 六个人不明所以，但是看护士长发火了，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从穿防护服到出来的所有流程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别哭了，你这眼睛要好好休息，是委屈哭还是疼的哭？” 李静抽抽噎噎，终于答话，“疼，生理盐水一直冲眼睛，太疼了，眼泪止不住。” “先给身上喷酒精消毒，坐上车再说，别搁这耽误时间！早点回去你们也能早点休息。”护士长见李静没什么事，吩咐大家按照流程认真消毒。 消毒水喷洒在脸上比往常更疼，八人小队里王梦雪和李静都在压着声哭，护士长板着脸让先消毒，其他人也不敢再多问究竟都是怎么了，来五天了，气氛还从未如此低迷过。 大巴车沉默开回酒店，因为疫情一路畅通，李静的哭声终于止住了，护士长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她刚刚护目镜外侧碰到眼睛了，为了防止意外，用生理盐水冲洗了好半天，那滋味你们应该也不想再次尝试，不要因为熟悉了一点就开始掉以轻心！”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用生理盐水重复冲洗眼睛，光是想想都觉得疼。 “护士长，我听说咱们医院icu有个医生昨天被感染了，现在也被隔离了，是真的吗？”李静突然小声问了句。 “是真的。”护士长疲惫点头，“我也不想骗大家说一切都好让你们安心，事实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一些，新闻上天天在说，咱们自己就在医院，你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护士长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咱们医院也在收治越来越多的病人，不只是那个医生，还有两个护士昨天也确诊了。” 除了她们所在医院之外，其他医院也陆续有医护人员被确诊。 所有人都疲惫的靠着座椅不说话，有了尿不湿之后倒是不必担心憋尿的问题了，但是身体负荷越来越重，加上心理承受的压力，听了护士长的话她们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护士长，我们病房今天一个老大爷死了，突然死的，我们平时看护的挺用心，他的情况明明也在越来越好的……” 王梦雪低头说着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掉，她这一哭，其他人也跟着想哭，就连蒙恬恬也飞快抹了一下眼角。 “你们都是护士，也参加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工作中不是没见过病人死亡，能来这里我相信你们也不是娇气的人，这才第五天，都要打起精神来！” 护士长胡杨尽管也十分疲惫，但是依旧在给她们努力打气。 “护士长，我不是害怕看到病人死，我是怕……明明看着都挺好的，一下子人就没了，而且人刚一没了就要运遗体去火化……我实在……” 王梦雪崩了一整天了，现在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了。 “想哭的就都哭会，我知道你们都憋着呢，有什么想说的话也都说说。” 随着王梦雪哭出声，其他几个人也开始低声啜泣起来，就连蒙恬恬眼泪也在不由自主往下掉。 护士长胡杨索性让她们哭去，她自己也没好哪儿去，抿着嘴唇眼圈周围都是红红的。 几分钟后哭声慢慢平息下来，大家释放了一下心里好歹憋闷的感觉好多了。 “咱们来武汉，目的就是要帮武汉人民打赢这场病毒战，不要被一点小小的挫折打败，你们能来，也都是抱着吃苦耐劳能坚持的心，我相信没有人想当逃兵！” 护士长将声音提高了一些，不过语气里也莫名有了一些哽咽。 “困难都是暂时的，在医院里意外也时有发生，特殊时期我们更要坚强，不只是病人要坚强，我们医护人员更要坚强！” 蒙恬恬被护士长的话感染，也重重点头，“对，困难都是暂时的，还有那么多人被治愈，咱们不能一叶障目只看那些不好的，作为医护人员我们要比患者更乐观才行！”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王梦雪发泄一番之后情绪好多了，也握紧小拳头跟着其他人一起为自己打气。 大巴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所有人眼睛都是红红的，但是情绪却好多了，经过各种消毒之后照例各自回房间。 蒙恬恬消毒的时候突然想到新来的病人罗慧英，连忙把情况说了一遍想自己给她买点营养品。 “你先上去吧，晚上托酒店工作人员送到房间门口。”护士长交代了一声，让蒙恬恬先上去。 按照规定，她们作为一线医护人员，为了防止扩大传染，下班按照流程回到酒店之后是不能再四处跑的。 洗漱过后吃着酒店准备的晚饭，今天晚饭四菜一汤，看起来很丰盛，但是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人却都有些吃不下。 “我看了新闻，这两天确诊患者越来越多，每天都是增加三千多，太可怕了，这病毒传染性也太强了，而且……而且还有医生感染不幸死了的。” 王梦雪一手拿着筷子胡乱扒拉饭，一手拿着手机看新闻。 “是很可怕，越是这种可怕的时候咱们就越是要更加坚强，全国都在搜集大量物资支援武汉，咱们既然来了就好好尽力，可不能被这些吓退了！” 蒙恬恬这两天也看了那些新闻，看到医生护士感染死亡的消息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 确诊患者数据这几天一直居高不下，疑似病例更是一个庞大的数据，支援武汉的物资和医护人员虽然多，但是患者也多。 医护人员每天都要穿着厚重不透气的衣服超负荷工作，纵然是铁打的几天下来也都熬不住。 为了应对越来越多的患者，武汉已经在极速修建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希望可以收治更多病人。 “恬恬姐，我刚刚问你的话，要是万一……万一咱们出事了，我不是咒你啊，这个病毒传染性太强了，今天看到李大爷突然那样，我想着要是真的出意外了，那我家人该多难过啊！” 014、好消息 “万一出事啊？”蒙恬恬叹了一口气，又问：“小雪，你后悔过来这儿吗？” “后悔？从没后悔过，是挺累的，而且今天看到李大爷出事我也特别难受，但是从没后悔过。” “我也是，从没后悔过，而且来的时候签过请战书的，万一出事了……那咱们的遗体也会被用来做研究，咱们问心无愧而且没有遗憾，家人也会以我们为骄傲的！” 蒙恬恬说的越来越坦然，从来到现在，从没后悔过！ 王梦雪被她的态度感染，内心也坚定了不少，害怕没有任何用，只有努力战胜恐惧和恐惧源头才行！ 酒店工作人员按照护士长的要求，就近买了一点牛奶饼干之类的东西放到了门口，两人都是一阵感谢。 之后又看了看网上各种被治愈的案例，病毒虽然传染性强而且造成的破坏大，但是在医护人员的努力下，死亡率被控制在很低的范围内。 全国各地的医护人员志愿者也都在涌往武汉，众志成城万众一心的态度还是让两人感觉格外暖心。 今晚蒙恬恬和王梦雪都很脆弱，她们草草吃了饭开始跟家人通话。 琪琪一看到屏幕里妈妈的脸，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才来第五天，屏幕里的那张脸分明还是以前的那个人，但是却如同变了一个样子，鼻梁和颧骨处看起来都有恐怖的伤，白天一直缺水嘴唇上也都是干裂壳，即使晚上回来多补水也没能缓解多少。 蒙恬恬自己都觉得五天好像老了五岁一样。 “妈妈……妈妈受伤了！” “这不是受伤哦！”蒙恬恬耐心安慰着，“这是妈妈跟病毒打仗，打赢了脸上就会有一点胜利的勋章，虽然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是却是光荣的象征哦！” “可是妈妈会疼。” 琪琪抽抽噎噎的撅嘴说着，“我不想妈妈疼，我想妈妈回家！” 蒙恬恬心里一酸，白天在病房里的心酸此时又涌了上来，听着女儿奶声奶气的哭着心疼妈妈，她更是有些自责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孙瀚在一边看着她这样也是有些红了眼睛，两人耐心安慰了一番琪琪之后，这才单独说了会话。 “身体挺好的，饭菜也都合胃口，这两天用了尿不湿……这个事你可不能告诉琪琪啊！不然多丢人，反正之前遇到的问题现在都差不多解决了。” 蒙恬恬尽量捡着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说了几句让孙瀚放心。 可孙瀚并不是琪琪那样好哄的小孩子，他红着眼圈跟蒙恬恬交代保护好自己之类的，又道：“新闻上看的那防护服不透气，衣服里全是汗，你过去就给你装了两身换洗衣服，天天早出晚归的也没时间洗衣服，我给你又寄了点，还有啊……” 蒙恬恬心里暖烘烘的，又见孙瀚难得脸色有些尴尬，连忙追问：“怎么了？” “那个……我今天跑了几家内衣店，买了不少内衣裤也寄了过去，到时候里边衣服就可以直接换了，脏的直接扔了就行，寄的挺多，到时候也可以给你同事她们分些。” 孙瀚说完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蒙恬恬却是没有想到他连这么细致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当下觉得心中一股暖流。 两人又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了几句，蒙恬恬实在太困就挂了电话，跟家人联系之后她情绪总算好多了。 全国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家庭，他们每个人也都希望能够一家人平安健康聚在一起，但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却遭受恐惧和分离，甚至有的不幸生死相隔。 自己可以尽一份力让那些家庭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对于蒙恬恬来说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也会跟千千万万的医护人员一起共同努力，让武汉这个城市恢复健康。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蒙恬恬便做了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梦，商场重新恢复了热闹，所有人都可以不用再带着口罩眼神惶恐出门，孩子们可以开心的笑，家人可以团聚在一起…… 睡了一晚上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好了很多，再次交接之后来到病房，蒙恬恬和王梦雪都已经迅速调整了状态，八号病房因为李建国的原因到今天还沉浸在一种难言的悲伤中。 两人提着牛奶蛋黄派和饼干进了病房放在了罗慧英身边的桌子上。 “罗阿姨，这是给您买的，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您再跟我们两个说。”蒙恬恬笑着说道，她的语气温柔而又充满活力，两个人进病房前就商量好了，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打起精神来，病房的气氛不能再持续这么低沉了。 罗慧英枯瘦的手有些颤抖，她的眼神也有了一些感激。 “这……这是给我的？我不是说了……” “您说是您说，我们没按您说的做呗，这要是当年您教书的时候，我们两个估计就是班里不听话的学生了！”王梦雪笑嘻嘻的说道。 “你们两个孩子，这……这……”罗慧英有些激动，眼中也有些泪光闪闪。 蒙恬恬握着她的手安慰，“特殊时期就不要跟咱们客气，把我们两当您闺女就行了，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啊，等您恢复出院了我们两个去您家里蹭饭去！” 罗慧英被蒙恬恬握着的手不断颤抖，在蒙恬恬和王梦雪的劝说下接受了这些营养品。 照例做各项生命体征检查，认真记录病例，两人都已经十分适应了，效率也高了不少。 最后检查到王梓轩那里的时候，小班长今天安静又乖巧。 “我们小班长今天怎么没有打小报告了？”蒙恬恬笑着逗他。 “今天没什么好报告的，恬恬姐姐……我有点害怕，昨晚睡觉还做噩梦了！”王梓轩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蒙恬恬，眼神里有恐惧也有委屈。 就算是一个成年人，看到周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掉了，恐怕也会有心理阴影，更别提这么小的孩子了。 蒙恬恬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放下手的时候手心变戏法似的多了几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糖。 “哇，哪里来的？我爱吃草莓味！”王梓轩惊喜的叫了一声接过了糖。 “喜欢就好，这是我家小姑娘给我的，说吃了之后会变的很勇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怕啦！现在我把这些勇敢传递给你，好不好？” 蒙恬恬笑着回答，这糖还是走的时候琪琪放在她手心的，一直没舍得吃，早上走的时候想到了病房里的小朋友，就跟那些营养品一起带着了。 “好！谢谢恬恬姐，我也会像你一样勇敢的！” 王梓轩开心的握着手中的糖，他剥了一颗拿开口罩放进嘴里，眉开眼笑，“好甜的糖呀，我今天也特别勇敢了！晚上不会再害怕做噩梦了！” 看着手心剩余的糖，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快速下床跑到其他床位，给每个人的被子上都放了一颗，又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己床上。 “昨天大家都很害怕呢！现在我把勇敢传递出去了，吃了糖就像我一样都不怕了！” 黄勇率先夸奖，“对，叔叔现在就不害怕了，梓轩是勇敢的小男子汉！” 吴萍和罗慧英也跟王梓轩道谢，病房气氛总算是好点了。 彭越来查房的时候也没想到病房能这么快就把情绪调整过来，大概知道了缘由之后他也笑了起来，隔着防护服的声音疲惫而又沙哑。 “你们都是好样的，尤其我们小朋友要好好夸奖一下，这个小班长当的很不错！” 王梓轩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想了想有些期待的问了一个问题，“既然我这么棒，又勇敢又厉害，那我什么时候能好呀？” “你呀？你来医院也第八天了，每天按时吃药是不是感觉也没有很难受？”彭越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王梓轩想了想，认真点头。 “所以不用担心，会出去的。” 彭越说着，又转身看了看黄勇继续说道，“刚刚看了大家的情况，黄勇在治疗之后恢复的很快，今天也是入院隔离第十一天了，再治疗几天观察没问题了，基本就可以出院了。” 黄勇当下就开心的傻笑了起来，“真是太感谢你们医生护士了，感谢你们救了我！我就知道听医生的话准没错，等出去了我要给医院送个大大的锦旗！” 彭越摆了摆手，“锦旗不锦旗的无所谓，你们能健康出去我们才高兴呢，继续保持。” 说罢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去下一个病房。 这个消息对于八号病房来说无异于一个惊喜，吴萍也开始一直念叨着只要听医生的话就能出去，而王梓轩也因为这个消息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黄叔叔要出去了，那我肯定也要出去，毕竟我这么棒！” 王梓轩恢复了活力和勇气，又开始蹦蹦跳跳要给蒙恬恬和王梦雪画娃娃，虽然病房里已经没有不识字的人，但是蒙恬恬还是欣然接受了王梓轩的好意。 一整天下来，今天情绪总算好多了，只是王梦雪脸上的水泡看着更吓人了，喷洒酒精的时候小脸皱成了一团。 “我感觉我是不是要毁容了？脸上水泡都被泡烂了……” 王梦雪疼的“嘶嘶”叫，还有一个林盼比她更惨，除了脸上的伤之外，脸颊上的过敏发炎痘痘都开始有了几分红肿。 015、压力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口罩不这么蹭脸啊？全心投入工作的时候还能暂时忘了痒，稍微一休息下来痒的我一直想挠脸。” 林盼脸上被闷了几天，不但出现口罩勒痕还过敏了。 “我看网上说口罩里面可以垫一层卫生棉，摩擦要好点，不过那样的话就会更不透气了。” 王梦雪叹了一口气。 大家疲惫的交流了几句，都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 护士长依旧是最后出来的那个，蒙恬恬帮她身上喷洒酒精消毒，护士长胡杨这几天也明显疲惫了许多，脸上也同样跟她们一样被口罩磨破。 “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我们来的时候很多病房都是单个护士看护的，因为你们还不熟悉，所以每个病房安排了两个人。” “现在要变成一人负责一个病房吗？”王梦雪问了句，她下意识的看了蒙恬恬一眼，这几天她和蒙恬恬负责一个病房，发生事情都是蒙恬恬在前面想办法，她只是跟着做。 如果真的要让她自己单独负责病房，她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好。 “患者越来越多，之前一直在岗位坚守的医护人员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有些需要暂时休息，已经六天了，我相信大家也可以了。” 护士长声音疲惫而沙哑，但是仍旧跟大家耐心解释着。 “如果医院需要，我可以单独负责一个病房。” 田梅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说道，她工作多年算是比较有资历的护士，单独负责病房对她问题并不大。 但是李静和王梦雪两个年轻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你们有谁如果自己不行的话，可以立马汇报，不说就是行，既然自己觉得行，那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始独立认真负责，有人不行吗？” 护士长胡杨严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王梦雪和李静都各自捏紧了拳头。 “护士长，我……我……” “王梦雪，你一个人可以吗？”胡杨严肃的看着王梦雪。 “我可以！别人可以的我也可以，紧急情况我也处理过了，我觉得我可以！” 王梦雪鼓起勇气喊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表示自己可以。 胡杨伸手拍了拍王梦雪的肩膀，又问：“谁有过icu医护经历？” 蒙恬恬和田梅举起了手。 “icu现在都是危重病人，需要24小时都有人看护，你们两个要是觉得自己可以，明天开始跟我一起进icu。” “只要医院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去！”蒙恬恬坚定说道，田梅也表示随时可以去。 胡杨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早工作安排有变动，不过工作内容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你们可能会更累压力更大，有无法解决的情况立刻跟我反应！” 所有人都严肃认真答应，不过回了酒店之后，王梦雪还是十分忐忑，甚至晚上都有点失眠。 第二天进隔离区之前，护士长又对大家鼓励了一番。 “咱们来之前这里的护士都是单人负责病房，你们肯定也可以！不要害怕，打起精神来，别人行的咱们也行！” 这话算是特别跟王梦雪李静这两个有些害怕的年轻人说的，今天护士长的语气也温和了很多。 进去之前照例为大家逐一检查了防护服，蒙恬恬心里也十分紧张。 icu是重症监护室，里面都是重症病人，icu也是病人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田梅被安排去了另一个病房，而蒙恬恬则是与护士长胡杨安排在同一个病房。 进了icu病房，里面已经有一群正在忙碌的护士和医生，病房里放置着各种各样白色的医疗器械，旁边还摆放着一排用于监护的仪器，机器的滴滴声响成一片，绝大多数病人都躺在床上鼻子上放置着呼吸装置，身上连接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每一根管子都连接着生命。 一个病房里有十个病人，这是疫情发生后新扩建的病房，医生和护士基本都是整日驻扎在里面，蒙恬恬快速去了自己要负责的三号床找人交接，护士长胡杨则是与八号床交接。 因为都是重症病人，所以护士基本都要一对一特护，除了自己病床无特殊状况可以支援其他病床外，剩下时间都要关注自己负责的病人。 “你好，我是蒙恬恬，刚从普通病房调过来的。”蒙恬恬快速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徐婷，”手拿病历的护士正在观察病人床边的仪器，见蒙恬恬过来快速转头开始介绍病人情况，并将病历递给蒙恬恬。 “这位患者叫石海，58了，进医院隔离十二天，现在情况不好，本身患有糖尿病和高血压，因为肺部感染对全身器官负荷都很大，一直需要氧气供给，平时护理需要多注意他的呼吸波形，一旦呼吸不平稳就要注意了。” 她在病人面前直言不讳，事实上蒙恬恬来之前也有所了解，进了icu的病人基本上都得大概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样也有利于配合医生治疗。 蒙恬恬随着她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那机器，上面的呼吸波形此时还算平稳，徐婷声音疲惫，但还是认真交代了注意事项才离开。 蒙恬恬跟病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快速翻看病历和护理记录。 田海说了两句话之后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但是似乎也并没有在睡觉，病房里都是医生护士在快速说话交流，偶尔有患者回答医生问话的微弱声音。 虽然整个大病房里人比普通病房多，但是气氛却紧张沉闷许多，蒙恬恬刚进来没一会儿，就被这种压抑的氛围影响，整个人也不由得深呼吸了好几次。 她细心观察病人的呼吸波形和心电监护仪，按照病历本上的记录，马上就要帮他例行测量血氧血压了，这些她都已经十分熟练。 旁边4号病床的监护仪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呼叫声，看护的护士随即立马赶到开始处理异常，她迅速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看自己看护的病人田海，因为机器的呼叫声他睁开眼睛微微转头看了一下旁边，但是眼神茫然失措。 “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田海不说话，微微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他旁边的病床上，医生和护士已经在匆忙而又有条不紊的处理病人的紧急情况。 “嘀嘀嘀”的急促声音没有停止，医生和护士也在互相配合对病人进行救治。 “心跳已经降至44了！” “赶紧心脏按压，加大氧流量，调整高流量吸氧！” “呼吸道堵塞，需要马上抽痰！” “继续按压心脏，不要停止……心跳回升了！” 随着一道道的指令快速下达，十几分钟后病人的危急情况总算被排除了，但是仍然需要继续细心看护。 蒙恬恬在一边旁观，但是心里却同样忽上忽下，icu的情况都比普通病房严重的多。 她看护的病人田海隔一会儿就需要帮忙翻身活动手脚，还需要随时关注他有没有异常情况，在icu病房里，除了在病床前看护就是守在仪器前面看病人的呼吸和各项生命体征，但是却比之前还要疲累不少。 到了饭点她要亲手帮田海喂饭，吃饭的时候更要小心注意呼吸波形和吸氧情况，然而像田海这样的在重症病房已经算是情况比较好的了。 蒙恬恬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而护士长胡杨那边更辛苦，她看护的病人情况十分严重，气管被切开在用插管辅助呼吸，大部分时间都在一直昏睡，连话都无法说。 而病人进行插管之后很容易产生痰液，每隔一小会便需要帮助病人吸痰。 “护司！护司……”田海头轻轻摆动了两下，虽然声音微弱，但是一直在留心看护的蒙恬恬立刻听到了他的声音。 “要喝水吗？” 田海摇了摇头，轻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子，蒙恬恬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想翻身，立马俯下身帮忙。 在icu一直躺着身上容易僵硬疼痛，这些病人跟普通病房的病人不一样，他们连稍微下床走动走动活动一下手脚都做不到。 病房里各种仪器的冰冷机械响声没有停止过，急促的呼叫声更是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守在病房里的医生在不断忙碌，留在病房里的江伟和董乐两个医生声音都有些沙哑。 一直在病床边守了三个多小时，蒙恬恬听着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危重病人可能随时都在发生意外情况，好在他们都在医护人员的不断努力下暂时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一直到下午两点医生例行过来拍胸片，为了防止辐射，她们这些一直守在病房里的护士才能够暂时出来到走廊缓一会。 “怎么样？还能习惯吧？”护士长胡杨走到蒙恬恬身边问她。 “能习惯，就是压力挺大，您那边病人呢？看着情况好像很严重。” “重症监护室哪有不严重的，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胡杨疲惫的靠在走廊边上，icu病房在医院五楼，外面长走廊上有厚重的玻璃，可以看到医院大楼外面的状况。 偌大的医院里除了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就是准备办理入院和出院的普通人，只是这两天入院的人数剧增，即使是从五楼看下去，也能看到那些人垂头丧气走近医院大楼。 016、插管 “好累啊！”旁边护士张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还累啊，不都习惯了。”另一个护士也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 “我那床的病人也插管了，看着好揪心，又没法说话，插管那玩意儿太难受了，听之前的病人说，插管了还是感觉供养不足，但是人又不会被憋死，就是那种呼吸被吊着的感觉，实在受罪！” “病人受罪医生也受罪啊，咱们病房江伟医生和董乐医生，插管的时候多危险啊！不过他们技术高超，每次都是一针到位，现在都说他们是敢死队呢！” 两个护士互相交流了几句就算是放松心情了，在icu病房里，医生护士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她们休息的时间十分短暂，等到拍片结束之后又重新回到了病房。 蒙恬恬负责的病人田海胸片显示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双肺感染严重，呼吸道症状也在逐步加重。 这就意味着她需要更加用心的看护，哪怕是喂水翻身都要格外细致一些。 “护司！护司……”田海叫了两声，双手向上虚抓，似乎是在求救。 蒙恬恬立马过去询问有什么要帮助的，田海艰难咳嗽了两声说不出话来，蒙恬恬帮他按压胸口同时观察屏幕上的呼吸波形情况。 “呼吸不上来吗？” 病人呼吸有些急促，身边的检测仪器也开始急促尖叫了起来，蒙恬恬连忙调整了氧气流量，但是田海的状况却没有改善。 同样的事情此时重演了，蒙恬恬感觉自己的双手都有些颤抖，李建国那天的状况还历历在目，听着旁边机器急促的叫声，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医生过来协助之前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病人呼吸急促，已经调大了氧流量，情况没有改善！”江伟医生过来之后蒙恬恬立刻汇报。 她的双手还在不断帮田海按压胸口，icu里这样的突发情况随时都可能有。 “医生！医生救我！医生救我！”田海呼吸急促，突然用插满了管子的双手抓住了蒙恬恬的衣服，身体弯曲成了一把僵硬的弓，他的手越来越用力，蒙恬恬感觉自己的防护服正在被大力撕扯。 她额头上一下子就出现了大量冷汗，在隔离病房里，防护服就是保护她们生命的最后屏障，一旦出现问题她们就很可能被感染。 “大爷，您放松，放松点，医生已经来了！”蒙恬恬双手继续按压，而那双手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田海瞪大眼睛呼吸急促，面部也有些涨红，因为缺氧造成的意识模糊和紧迫感让他无意识中想抓住什么东西。 “救我！救我……救我啊！” “先让他松开手，你这衣服要破了！”赶来支援的董乐医生试图让田海先放开手，但是无济于事，蒙恬恬还俯着身子帮他进行心脏按压。 “我这边没事，先准备先救人！” 紧急时刻，蒙恬恬当机立断，决定让医生珍惜宝贵时间先救人，患者是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才抓住了她的衣服，要是先忙着掰开他的手可能会浪费治疗时间，而且容易造成病人更加强烈的恐慌。 “继续按压心脏！”江伟医生也不多说，直接开始观察病人状况。 “不行，血氧过低呼吸无法改善，很可能是气胸，需要气管插管，准备一下！” “这个病人早上就应该插管的！” 蒙恬恬听着两个医生交流，她尽量身子再往下俯一些，她的双手一边按压一边在不自觉的颤抖，田海眼神迷茫，抓着她背部的防护服一直往下拽。 而身边的两个医生和护士正在快速准备气管插管手术。 “麻药准备！” “麻药就位！” “喉镜、导管！” “已就位！” 蒙恬恬听着身后一条条急促的指令，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不断帮病人按压心脏，防护服上抓着的那双手已经没有那么紧了，但是她一身冷汗。 病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手慢慢变松了才是蒙恬恬最担心的事情。 “让病人手放开，要准备麻药插管了！”身后医生护士都在忙着掰开那双手，而蒙恬恬也颤抖着身体总算直起了身子。 田海双目大睁，身体剧烈抽搐着，嘴里已经开始无意识喊叫了，而医生也开始准备插管手术。 “护士走远点！”医生快速说着，为田海打上了麻药。 蒙恬恬双腿还在不停颤抖，但还是先往后退了一点。 气管插管手术十分危险，在病人气管被打开的一瞬间，会有无数病毒从气管里喷射出来，而医生要直面这些病毒对病人进行插管，尽管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但是仍然不能保证可以阻挡直面过来的病毒。 而这样的气管插管手术这些“敢死队”每天都要进行好几起，医生面临的感染风险极大！ “麻醉起效了！准备打开气管！” “准备呼吸机！” “准备插管！好！小心一点！” “按住，不要让他挣扎！”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分多钟，进行插管的医生护士集体陷入了沉默，气管插管非常考验医生的技术。 “一针……成功了成功了！” 随着两名医生松了一口气，蒙恬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检测仪器急促的警报声此时已经慢慢停下了，而患者也开始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从麻药起效到医生进行插管手术，整个过程也才两分钟而已，但是蒙恬恬就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她的双腿克制不住的不断颤抖，甚至此时此刻想要痛哭一番。 还好抢救回来了！还好同样的悲剧没有再次发生在她的眼前！ 病房另一边的护士长胡杨不断抽空转头看一眼蒙恬恬那边的情况，在田海出现问题进行插管的时候，她负责的病人需要吸痰，她一刻也无法离开，只能揪心的看着蒙恬恬被病人扯着防护服。 “赶紧看看这个小护士的衣服，防护服出问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刚刚进行完气管插管手术的医生江伟帮田海检查了一下其他症状，立马想到蒙恬恬这边。 “我衣服没事。”蒙恬恬连忙摆手，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双手也有些颤抖。 “好好检查一下防护服，稍微出现问题就极有可能感染。”协助气管插管的医生董乐说着，亲自过来帮蒙恬恬检查了一下她的防护服。 “还好没问题，这次插管很成功，要继续好好护理，咱们icu三分治疗七分护理，这里的护士都很辛苦！” 蒙恬恬连忙点头，又跟两个插管医生道：“你们才是真的辛苦了！” 江伟只是笑了笑，交代蒙恬恬，“病人刚做了气管插管，喉咙气管那里容易有痰，隔一会儿就要帮病人吸痰，多注意些！” 蒙恬恬立刻点头，两个医生离开之后，她立即拿出病历本记录刚才的急救流程以及护理注意事项。 病人田海在气管插管之后呼吸状况稳定了很多，在蒙恬恬换班之前悠悠睁开眼睛，身体上又多出来一根管子，田海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不过在病房里也看到过医生给别的患者插管，他也不算太惊讶。 适应了一番之后，他开始试图跟蒙恬恬交流，插着气管无法说话，他只能跟蒙恬恬用手指艰难比划着。 “没事儿，我衣服好着呢！”她看出来病人是在指着她的防护服，并且眼神歉疚，这些危重病人肺部情况十分糟糕，但是一般情况下意识都还算比较清醒。 “真没事，您好好休息，不用担心。”蒙恬恬又安慰了几句，继续写着护理记录，刚才的极度紧张之后，现在稍微放松下来就觉得连手指也有些颤抖，只能努力稳住自己的手。 同一时间，隔离区普通八号病房外，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护士刚一开门走出来，就立刻整个身体都顺着墙壁滑下来瘫坐在地上。 “呜呜呜！”王梦雪尽量压低声音哭泣，但是她的肩膀却在不断颤抖。 哭了不到一分钟，她又立刻站起来，穿着防护服哭泣连眼泪都没法擦，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小腹艰难走着，身影佝偻脚步蹒跚。 她慢慢往前走，在她的背后还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武汉加油”四个大字。 艰难而漫长的一天总算熬过去了，蒙恬恬帮田海又吸了一次痰，这才与来交班的护士换班。 护士长胡杨在外面的走廊等着蒙恬恬，见到她的一瞬间立刻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过来。 “防护服检查仔细没？一点问题都不能有！” “没问题，刚刚插管医生已经帮我检查过了。”蒙恬恬听着护士长严厉的关心，心里觉得暖烘烘的，但是身体的疲累让她说话有气无力。 “没事就好。”护士长疲惫的靠着走廊，让蒙恬恬先去换衣服，蒙恬恬也不推辞，率先走了出去。 又是经过一系列消毒，这才跟小组成员一起回到酒店，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说话，今天第一天开始独立负责病房，面临的压力都很大，她们一个个都是累的直不起腰来。 王梦雪更是从坐上大巴车开始就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一声不吭。 认真洗过澡以后蒙恬恬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小雪你吃饭了吗？今晚怎么这么早就躺床上了？”蒙恬恬坐在桌子旁边先大口喝了些水，又给脸上涂了红霉素软膏，看到王梦雪早早窝在床上有些奇怪。 “你洗澡那会儿我吃了，有点不舒服。”王梦雪躺在床上有些虚弱的回答了一句。 016、和家人的对话 蒙恬恬连忙走到她床边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就是来例假了，肚子有点难受，没事的恬恬姐，你赶紧吃饭吧！”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是蒙恬恬还是给王梦雪倒了杯热水放好。 “你待会好点了起来喝点水，要是实在不舒服就提前跟护士长说一声，明天就在酒店休息。” 王梦雪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脑袋蒙进被子里，蒙恬恬今天实在心力交瘁，关心了几句之后自己索性也窝在床上跟家人打电话。 “寄给你的衣物应该明天就到了，酒店会帮忙签收吧？”丈夫孙瀚看着蒙恬恬疲惫的脸，一阵心疼。 屏幕里那张脸看起来又瘦了不少，颧骨和鼻梁处抹了药膏遮住了伤，看起来同样触目惊心。 “嗯，酒店签收了我下班回来取一下就行。”蒙恬恬回答着，看着琪琪已经一路小跑也凑到了屏幕后面。 “妈妈！妈妈是不是要回家了？”琪琪撅着小嘴，一张脸上满是委屈。 “还要几天呢，琪琪想妈妈了吧？在家里乖不乖？” “她呀，在家可乖了，就是吵着要妈妈！”孙母过来抱着琪琪，看到蒙恬恬脸上的伤也是一阵叹气。 那边孙父正在看新闻，电视里报道疫情状况的声音被调小了下去，孙父也站在屏幕后面说了两句。 “把娃辛苦成啥了，看看这个脸上……多受罪！我看电视里说的你们太苦了，早知道咋能叫你去受这个罪……” 孙母也是一脸心疼，不过却嗔了孙父一句，“现在抱怨孩子了，去都去了你说这些没用的话，你不是天天在你那打太极的人群里说我们恬恬去支援武汉多厉害，一天能夸十几遍，人家那些老头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吧，现在恬恬跟你说话呢，净说些没用的！” 孙父一脸无辜，“我这不也是心疼闺女嘛！” 孙母继续说着孙父天天在家跟一群老头网上开视频云健身的事，蒙恬恬想象着孙父对着视频打太极又不厌其烦跟人夸奖自己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失笑，她心里知道老两口是把自己当闺女，也是真的心疼自己。 跟家人聊了一会，感觉心情放松了不少，一天的疲劳仿佛也慢慢消散了，女儿琪琪也渐渐受大人影响开心起来。 旁边王梦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被窝坐起来了，在跟家人打电话。 “奶奶，我给您说过我的银行卡密码，你您还记得吗？” “啊？我发个短信过去，您好好存着密码，卡里都是我存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好着呢，就是想着您要是有用钱的地方以后就拿我的卡取嘛，奶奶，我挺想您的……” 王梦雪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她又缩进被子里，电话没有挂断，被子随着她说话不断颤抖。 “……不是奶奶，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出啥事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蒙恬恬本来跟家人开着视频，突然听到王梦雪带着哭腔，随便听了几句越听越不对劲，那边王梦雪已经哭着跟奶奶挂了电话，整个身体缩在被子里压着声音哭。 “琪琪乖啊，妈妈有点事明晚再跟你说好不好？” “妈妈，是不是有人在哭呀？” 看着琪琪单纯好奇的大眼睛，蒙恬恬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快速挂了电话坐在王梦雪床边，被子里的人仍然在压着声音哭泣。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太辛苦了？”王梦雪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王梦雪的身体。 被子里的身体一僵，哭声停了几秒，但是身体还是在颤抖。 “恬恬姐，我没事……” 王梦雪掀开被子，努力憋住哭声，但是眼泪刷刷往下流。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痛经？” “恬恬姐！”王梦雪哇的大声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蒙恬恬的胳膊，抽抽噎噎的问，“要是咱们真死在这儿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乖乖的，好好的怎么老想着死不死的？我知道你害怕，来这儿的谁不害怕呀，怕感染怕死，但是怕没用，来都来了也咬牙坚持这么些天了，你甘心中途放弃吗？” 蒙恬恬耐心哄着，抽出一张纸帮王梦雪小心的擦脸颊上的泪水，她颧骨处水泡今天被磨破了，看起来还有些溃烂发白。 “可是我怕自己不行，我觉得快要扛不住了！”王梦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蒙恬恬心里一酸，自己也险些跟着哭了起来，这几天所有医护人员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就连她今天在被病人抓住衣服的时候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是太累了吗？累了咱们不要逞强，跟护士长说一下休息。” “不是……不是太累了，就是今天来例假肚子有点疼，现在已经缓解了，可是我就担心我现在这个样子……新闻里好多医生护士都感染了，我想着我要是感染了，我奶奶该有多伤心啊！” 王梦雪抽抽噎噎的哭着，蒙恬恬被她的哭声感染，快速拿起帮王梦雪拍背的那只手抹了一下眼角，这样的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次短暂的有这种想法就立刻强制自己不要去想。 “咱们一定会一起回家的！平平安安的回家！”蒙恬恬耐心安慰着王梦雪，也算是在安慰自己。 王梦雪哭着哭着，靠在蒙恬恬的手臂上就那么睡着了，蒙恬恬看着她疲惫的脸心中有些感慨，她悄悄起身拿起桌上的红霉素软膏帮王梦雪擦脸上的伤，即使这样她也没有醒来。 “叮咚！”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蒙恬恬被惊了一下，又看了看睡着的王梦雪，她眉头微微皱起，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倔强的咬着嘴唇，还好短信声音并未吵醒她，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蒙恬恬不经意扫了一眼，屏幕上没有显示短信内容，倒是锁屏壁纸的上自己设置的字十分显眼。 “如果我不幸感染死了，请把手机交给我奶奶，备忘录里有要给她的东西。” 蒙恬恬看着这句话，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王梦雪躺在床上睡的并不踏实，手脚偶尔会微微抽动一下，蒙恬恬帮她盖好被子，也回到自己床上。 她拿起手机，鬼使神差的给丈夫孙瀚发了条消息，“老公，我爱你和琪琪！我一定会平安回去，晚安！” 第二天一早，王梦雪已经恢复了精神，不过一双眼睛看起来还是红红的。 “恬恬姐，我……”王梦雪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爱哭了？才来几天呀一直哭。” “压力这么大还不能哭了啊？说实话我昨天也哭了，进了icu压力太大了，看着病人手术插管我吓的发抖，也在旁边悄悄哭呢！” “啊？恬恬姐，你也会哭啊？” 王梦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觉得就我自己是爱哭包，你们每个人都可厉害了，没想到你也会哭！” “我怎么不会哭啊？那天收拾遗体的时候我就在偷偷哭，就是没让你发现而已。” “原来你也会哭啊，我还以为就我……” 王梦雪咬着下唇，吸了吸鼻子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不止是我，护士长她们压力也都特别大，也会害怕也会哭，不过面对病人的时候咱们可不能露怯，你今天怎么样？还难受吗？不行就请一天假休息。”蒙恬恬看着王梦雪情绪好多了，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没事了，我来例假就第一天特别疼，今天好多了，穿着防护服来例假简直就是一种灾难，还好昨天垫尿不湿了，不然就惨了！” 王梦雪吐了吐舌头，今天看起来确实气色好多了，情绪也好了不少。 今天跟蒙恬恬她们一起换防护服进去的还有一个记者，这让大家一下子都拘谨了不少。 “我们可以看到这些都是战斗在一线的护士，马上要进入感染区的这一批是从西安过来支援的，她们已经在这里奋战一个周了，我们可以看到她们都十分疲惫，但是眼神依旧很坚定。” “我还没接触过记者呢，待会要是慌了多尴尬啊！被拍到了指不定全国人民都能看到！”王梦雪在进去之前偷偷拽了拽蒙恬恬的手。 “不要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相信自己！”蒙恬恬给王梦雪加油打气。 穿了防护服之后蒙恬恬她们率先进了感染区，而记者还在身后边走边介绍。 “这个防护服穿上之后十分沉重而且不透气，我刚穿上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开始冒汗，还有这个护目镜和N95口罩啊，非常有挤压感，昨天我们拍到的护士刚出来的情况，她们脸上都有水泡，看起来非常疼……” 蒙恬恬她们脱离了记者快步走进自己需要负责的病房交接，昨天田海进行了气管插管，今天不知道情况好点没。 徐婷疲惫的靠在床边，手中的笔还在不断记录着病人情况，蒙恬恬快步走过去，接近病床的时候却是一愣。 昨天病床上躺着的还是病人田海，但是今天却换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这……昨天的那个病人呢？”蒙恬恬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强压住自己心中的难过问道。 “田海啊？他昨天夜里走了，唉！” “走了？” 蒙恬恬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分明都已经十分尽力了，但是结果却还是如此，在icu每天都有新床位被腾出来给新进去的危重病人，而本来床位上的病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转普通病房了，要么永远“出院”了。 018、倒下的同仁 “对，走了，还是没扛过去，年纪大了，本来又有些乱七八糟的病，并发症多！也没能跟家人见最后一面，这病真是……对了，这是新过来的病人，也是咱们医院的医生。” 徐婷摇了摇头，又跟病床上的人打招呼，“陈医生，我得换班了啊，你有啥不舒服的跟蒙护士说就行。” 病床上躺着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去吧去吧，赶紧回去，看你都快累趴下了，我躺在这儿反倒享福了！” 蒙恬恬还未从田海“走了”这件事上缓过神来，又立马得知病床上的这位就是医院被感染的医生，她心中五味杂陈。 徐婷无奈摇了摇头，跟蒙恬恬交接了一下。 “陈亮医生，本来也是负责咱们icu的，前几天被查出来感染了，本来在普通病房，现在情况不大好，icu也有床位了，就赶紧转过来了。” 病床上的陈亮医生面带微笑，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但是鼻子上放着呼吸装置，右手手背上输送着营养液，手腕上也有连接心电监护仪和呼吸监控仪器的管子。 蒙恬恬心里一片震惊，赶紧跟陈亮医生打了个招呼。 两人迅速交接了一番，她开始例行检查病人的生命体征。 陈亮自己本来就是医生，所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能够有十分清晰的了解，蒙恬恬帮他做各项检查询问问题的时候，他都能清晰表达。 没一会儿，刚才外面的记者就进了icu病房。 “……这里是icu病房，我们可以看到里面的医生护士都非常忙碌啊！这里的病人都是需要一直看护的。” “记者也进这儿来了，里面挺危险的。”陈亮叹了一口气。 蒙恬恬不置可否，陈亮医生只是乐观而已，实际情况很不好，胸片显示肺部情况越来越糟糕，呼吸系统感染也在逐步严重，偶尔还会出现呼吸十分急促的情况，转入icu之后指不定也要进行气管插管。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江伟过来询问。 陈亮想要起来一点，蒙恬恬见状立马扶着他，一手将他的枕头垫高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感觉挺好的，能吃能喝。”陈亮看起来十分乐观，即使这个时候还能跟医生说笑。 “跟你说正经的呢！”江伟有些无奈，“赶紧给我好起来，说好一块战斗，你自己中途休息了，看着我们累死累活的。” “那你们就多辛苦点了，我肯定能好的，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陈亮说着说着咳嗽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在桌子边上拿水，但是手背上输送营养液的针头立马被牵动了。 “要喝水吗？”蒙恬恬连忙拿起了水杯要帮他喂水。 “得，这会儿喝水都得人伺候了，你赶紧该去哪儿忙去哪忙，别在这看我丢人！” 陈亮白了江伟一眼，有些难为情的让蒙恬恬帮忙喂了几口水。 那边记者正在介绍病房情况。 “……重症监护室的病人情况都比较严重，我们可以看到有些病人是气管插管呼吸的，这里氧气需求量也比较大，医生护士压力也很大，同时我们这个病房呢现在还有一位非常特殊的病人，他成为病人之前呢也是这个医院一位奋斗在一线的医生。” 记者已经慢慢走过来了，看到病床边的江伟立刻开始采访。 “这位是一直守在icu里的江伟医生，您可以跟我们说说病房里的一些日常情况吗？” 江伟不太适应被采访，他犹豫了一下才缓慢开口，“病房里病人情况都不太好，不过也有很多情况慢慢恢复转入普通病房的，这里的病人都需要持续给氧，有的情况很差的需要气管插管，这个插管做完之后病人其实是比较痛苦的，在长期感觉缺氧的状态下也会造成病人烦躁。” “在这里每天都是在跟死神赛跑对吗？” “差不多，不过死神大多数时间是跑不过我们的。”江伟有些骄傲，“现在已经熟练了，插管我们整个流程可以控制在九十秒以内，降低了医生感染的风险，也能够更大程度的救治病人吧！” 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将摄像头对准了病床上的陈亮医生。 “听说您感染之前也是一名医生，您真的特别伟大，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陈亮笑了笑有些惭愧的说道，“我工作到一半感染退下来了，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那些依然在前面顶着战斗的医护人员才是真的伟大，还有我旁边这个小护士，人家西安过来支援的，本来在家好好过年，春节都没过几天就跑来武汉支援了。” “像这样支援武汉的医护人员据我了解还有很多，同时社会上还有很多志愿者也在投入支援武汉，陈医生，您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其实最想说的就是感谢全国人民的支持吧，还有我的同事以及其他正在奋战的医护人员，大家都很辛苦，说实话大家确实都很辛苦，但是我相信呢，疫情肯定会尽快过去的，大家不要恐慌，春天已经到了！” 记者被陈亮的话感动，也动情的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随即又将摄像头转向了蒙恬恬。 “您是从西安过来支援的护士吧？作为特殊时期守在病房里的白衣天使，想采访一下您，在这里害怕吗？” 蒙恬恬站在一边有些茫然无措，面对记者的问题她下意识的点头，“怕啊，怎么可能不怕，没有谁会不怕吧！” “有没有想过早点回家？” “当然想过，疫情一结束就立刻想回家，走的时候就挺舍不得女儿的，在这里只要一进入病房就很怕，怕意外情况，怕病人出状况，也害怕听到仪器的警报声。” 蒙恬恬说着说着有些泪目，不过在记者面前还是强行忍住了。 “是什么支撑您这么辛苦还过来支援，并且一直咬牙坚持的呢？” “就……怎么说呢，”蒙恬恬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释然一笑，“这里的医护人员每个都在咬牙坚持，但是我相信每一个看到病人健康出院肯定都会特别开心，我也一样，能在这种时期来这里对我来说可能是生命中一种非常珍贵的体验，也是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有没有什么话想借着摄像头跟家人说的？” “有，想跟女儿说两句，琪琪，妈妈很爱你，等妈妈回家了一定天天陪着你！” 蒙恬恬说着说着鼻子又有些酸，最后两句已经带了一些鼻音。 记者也深受感染，拿着摄像机又去采访其他护士，病床上的陈亮笑着鼓励蒙恬恬，“肯定能早点回家的！” 这段十分朴实除了添加字幕之外没有任何修饰的视频很快就被报道出去了，全国人民都被陈亮医生那句“春天已经到了”而感动，同时又有许许多多的志愿者在奔赴武汉，无数医疗物资也在被加紧运往武汉。 电视机前，孙父和孙瀚正在看疫情新闻，记者正在换防护服打算进入隔离区。 “等会，爸！你看着刚刚那个闪过去的人影像不像恬恬？” “哪个？这是去恬恬在的医院采访吗？” “对对对，是恬恬她们的医院！妈，快让琪琪过来，她妈妈上电视了！” “妈妈上电视啦？妈妈在哪？我要看看！”琪琪顾不得被奶奶抱，一路小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电视，电视机里是一群穿着厚重白衣服的人在忙碌，压根看不清脸，也分不清谁是谁。 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琪琪，妈妈很爱你，等妈妈回家了一定天天陪你！” “是妈妈！这是妈妈的声音！”琪琪叫着，眼泪早已流满了小脸，她转头将小脑袋扎进孙瀚的怀里，哭的瓮声瓮气。 “我想妈妈了，想要妈妈马上就回家……” 孙翰抱着琪琪，看着新闻自己也不由得眼睛发酸，不止是女儿想妈妈，他也同样牵挂在远方战斗的妻子。 019、国家管 王梦雪有些不太好意思要，但是最后还是在蒙恬恬的劝说下接受了，她拿了衣物有些艳羡的对蒙恬恬道：“你老公也太好了吧，看来以后嫁人也得嫁这样的！太贴心了吧！” 蒙恬恬听着有些害羞，但是心里却甜甜的，她在武汉一线，背后家人在默默支持，做什么事都不会有后顾之忧。 王梦雪今天换班之后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人也活跃了不少，跟着蒙恬恬去其他房间给大家分发衣物。 所有人都纷纷道谢，护士长胡杨也是对着蒙恬恬一顿夸她和她老公，看着大家疲惫却惊喜的笑容，蒙恬恬回到房间立马给家里打了电话也是对孙瀚一顿夸。 “能为你们做点什么不是应该的嘛，再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当年的战友林虎你记得吧？” “记得，你们不是年年还聚会嘛，我以前见过的。” 孙翰笑道：“这次寄过去的那些衣服啊，都是虎哥跟我一起帮忙搜集的，我们西安退伍的拉了个志愿者群，这次筹集衣物大家帮了很大的忙，大家都想做点什么，这几天我们可能还有别的安排。” 蒙恬恬有些担心，“特殊时期你们都注意一些，尽量减少外出，现在西安也有不少感染病例了。” “这个我知道，平时都挺注意的，现在出门所有人都戴口罩呢，再说我的老婆大人在一线战斗，还上电视了，我也要给你当最佳后勤！” “一家人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我就知道这种时候你肯定也闲不住，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前提是自己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也要注意防护！”蒙恬恬有些无奈，不过也清楚丈夫的性格，所以只好妥协。 “放心吧，你在那里才更要照顾好自己。” 女儿琪琪随即也跑了过来，一个劲儿说着“妈妈上电视了”，小脸上满是骄傲和激动，今天倒是没有一直吵着想要妈妈回家了。 蒙恬恬心里一片柔软，给女儿随口编了个小天使拯救世界的故事才挂断视频，今晚也早早睡下。 而挂了视频之后琪琪却没有早睡，她跑到书房吵着要画画，孙瀚无奈抱她在椅子上坐好，拿出了她心爱的蜡笔。 小小的人儿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抿着嘴唇聚精会神，胖乎乎的白嫩小手握着蜡笔，眼神格外认真。 孙瀚在背后看她慢慢画出了一个不怎么像小人儿，在头顶用黄色蜡笔画了一个小圆圈，圆圈还发着光，他有些失笑，“是在画刚刚妈妈故事讲的小天使吗？” 琪琪摇头继续认真画，纸上逐渐又多出了几个小天使，而小天使的脚下则是踩着一点一点黑色的东西。 孙瀚有些看不明白，琪琪却指着画里的小天使奶声奶气讲解。 “这是妈妈和别的护士阿姨们，这是病毒……她们最后打败了讨厌的病毒，都踩在脚下啦！妈妈好厉害！” 孙瀚欣慰笑着，琪琪又在补充更多的小天使，画纸上头顶暖黄色光晕的小人儿也越来越多，她们每个都画着向上翘起的弯弯嘴角，将黑色小点完全踩在了脚下。…… 第二天进了病房，蒙恬恬看护的陈亮医生暂时状况很平稳，虽然人在icu里，但是非常乐观，偶尔说话都是风趣幽默，驱赶了病房里的紧张和沉闷。 “蒙护士，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去上厕所？我感觉我现在状态好的很，完全能自己走路，你给我拿个吊瓶就行！” 在icu病房里护理患者的大小便也是护士的本职工作之一，况且陈亮医生情况并不稳定。 “陈医生，您自己也了解现在情况，就别为难我了，再说都在医院了还分什么性别啊，这话您之前也说过吧？” 蒙恬恬有些无奈，两个人在这磨嘴皮子有一会了，陈亮医生不大想让蒙恬恬帮他更换尿袋，这让蒙恬恬很是无奈。 陈亮有些固执，僵了一小会之后他终于妥协，但还是小声请求蒙恬恬，“你能不能让江伟过来帮我？你们这年轻小护士……我不是非要分性别啊，主要我也还算个年轻人，这要是传出去了出院了不是得让同事笑话！” 蒙恬恬想了想趁着江伟医生稍微休息的时候把他叫了过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躺这了还跟护士讲究，每次换班的护士都得来找我，你真是……” 江伟疲惫的笑，但还是麻利的帮陈亮更换了尿袋，接着又去忙其他的。 陈亮躺在病床上突然叹气，“看着你们忙忙碌碌的，我在这躺着跟个废人一样。” 蒙恬恬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安慰他，“等好了还能继续一起战斗呢，您就是短暂的休息一下！” 陈亮笑了笑，让蒙恬恬先去忙别的，他这儿暂时不需要看护。 蒙恬恬见他情况确实还好，就去帮其他病床。 护士长胡杨那床看护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气管插管的老大爷杨军，昨天基本都处于昏睡状态，今天总算是情况好多了，人也醒过来了，看着精神状态还不错。 只是一转醒过来就想着要跟家人通个电话。 “气管插管着呢，这也没法说话，打电话就只能听家人说了，不过他挺想跟家人沟通。”胡杨也有些犯难。 蒙恬恬走过去帮忙，闻言问杨军，“大爷，您想跟家里人说话是吗？” 杨军躺在床上艰难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焦躁，双手也在焦躁的轻轻挥舞。 在icu的重症病人，一般有什么小愿望护士都会尽力帮他们实现，毕竟谁也不知道意外情况什么时候会发生，想要跟家人说话也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望。 “您会写字吗？手指可以活动吧？”蒙恬恬又耐心问着。 杨军又是一阵点头，蒙恬恬抬头跟护士长胡杨道：“咱们可以找医生交流方案用的写字板给他写点字，然后跟家人开个视频，这个大爷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胡杨点头，“对，这是个办法，这病房里就有写字板。” 很快患者杨军就跟儿子开了视频，蒙恬恬帮忙拿着写字板，胡杨举着手机。 看着屏幕里满脸沧桑插了不少管子的老父亲，他儿子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爸，您身体怎么样？一家人都等着您回家呢！千万要坚强，要回来！” 杨军眼角也慢慢渗出了泪水，他哆嗦着嘴唇但是却没办法发出声音，蒙恬恬连忙解释，“杨大爷在做治疗，没法跟你们说话，我让他写了给你们看。” 蒙恬恬扶着杨军的手，还要小心护着他手背上插着的管子，唯恐一不小心跑针了。 杨军哆嗦着手，嘴唇也在不断颤抖，他在写字板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几个大字，“花多少钱”。 蒙恬恬一愣，没有看懂意思，她也不多问，立刻把写字板展示给手机视频。 那边杨军儿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爸，您还担心什么钱啊，住院不要钱，都是免费治疗的，您安心住院好好治，一定要出来！” 杨军伸出手，嘴巴也微微张开似乎是急切的想说些什么，那边他儿子见状继续解释，“真的不要钱，您别担心了，不信你问问护士她们！” 蒙恬恬立马明白过来，老人这是担心自己在医院花了很多钱会给家庭造成负担，所以才着急要跟儿子通话问钱的事情，普通家庭一旦有个长期住院治疗的人，经济压力可能会压的全家人透不过气来。 “大爷您放心吧，真的不要钱，都是国家免费治疗的，不用担心。” “对，没骗您，国家管呢！” 蒙恬恬和胡杨都在劝慰杨军，没成想劝完之后他的眼泪越来越多，他哆嗦着手指继续在写字板上艰难写下一行字。 “国家和你们又给了我一条命，谢谢。” 他儿子也在视频里一边抹眼泪、一边感谢国家和蒙恬恬她们这些护士，她和胡杨隔着护目镜相视一笑，好像疲乏都减轻了不少。 今天整个医院又收治了不少病人，越来越多的病人都需要氧气支持，到下午的时候整个五楼楼层氧气流量明显不够，氧气总阀持续报警。 这对于一些重症需要持续高流量供养的危重病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情况，只要氧气出问题，他们的生命就会立刻岌岌可危。 蒙恬恬她们这些守在病房里的护士立刻联系了设备科，但是设备科给出的回应是，特殊时期实在抽调不开人手，只能护士去尝试修一下。 护士长胡杨当下就咬了咬牙，“我还不信了，关系病人生命的事情，特殊时期没有人手？没人去我去试试，这东西我之前也接触过！”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本来都在因为氧流量不足的事情着急上火，这会儿立马有一个自告奋勇跟着胡杨，“我也去帮忙，我也不信咱们就没招了！” 蒙恬恬本来也想去帮忙，但是想想自己确实不擅长修理东西，就留在少了两个护士的病房看护病人。 困难总是接踵而至，在中心供氧不足的情况下，危重病人吸氧就立刻出现了问题，就需要利用氧气罐改善病人的吸氧条件。 “把高流量机器连接到氧气罐，调好参数、给病人佩戴上高流量鼻导管，一样能达到高流量吸氧条件！”江伟观察着一个危重病人的反应，快速给出了解决方案。 020、氧气罐 但是氧气罐从哪来呢？ 打电话给后勤部门，那边一样人手紧缺抽调不开，只能让护士自己去搬运。 今天icu病房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氧气就是生命，但是整个医院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忙碌，蒙恬恬听了江伟的话，看了看自己负责的病人并未出现危重情况，当下决定，“我去帮忙帮搬氧气罐去，不就五层楼！” “五层楼？那可是六十斤重的氧气罐子，你还不到一百斤吧？不行就再联系联系医院有没有壮年小伙，这些后勤也太不靠谱了，这种紧急时刻掉链子！”病床上的陈亮皱着眉头，担心蒙恬恬搬不动。 蒙恬恬深吸了一口气，“别看我瘦，肌肉还是有的，特殊时期嘛！” 江伟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他们这些医生又走不开，只能护士先上了。 “我再联系几个普通病房的护士一起帮忙，辛苦你们了！” 蒙恬恬点头，按照电话里所说的地方赶去了一楼放医疗设备的地方，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个小护士，尽管穿着厚重防护服，但是身影依旧看起来单薄而疲惫。 “恬恬姐，你也来啦？”王梦雪惊喜的叫了一声，不止是她，小组里的周阳和李静也过来了，她们顾不得打招呼，就忙着要搬运氧气罐。 “咱们两两抬一个上楼吧，否则一个太重了，咱们自己肯定搬不动。”蒙恬恬立刻走过去尝试掂了一下一个沉重的氧气罐，这大铁疙瘩在手中简直沉重的让人吃不消，蒙恬恬脚步也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行，咱们两个抬一个赶紧上，听说你们ICU病房得急着用呢！”王梦雪掂住氧气罐的另一边，两个人喊着“一二三起”，抬起了一个氧气罐之后就立刻加快脚步上楼。 其他护士也跟着两两抬着一个氧气罐上楼。 几天下来，她们都在努力适应厚重不透气的防护服，但是现在干这种重体力活上楼，依旧觉得汗如雨下。 “我恨啊……以前怎么没多吃点！”到三楼的时候周阳就累的有些撑不住了，她虽然剪了短发看着像个假小子，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而且衣袖里的胳膊纤细，力气自然跟不上。 在三楼楼梯口她们暂时放下氧气罐，两人合力将沉重的氧气罐给往前辗转拖行了几步，到下一层楼前再次抬起来上楼，咸湿的汗水随着说话滴落进嘴里，但是她们没办法休息也没法给自己擦汗。 “回去之后多吃点！”蒙恬恬也同样累到汗如雨下，但是却不能轻言放弃，特殊时期医院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忙碌，她们可不能掉链子。 “行！咱继续！一二三……起！” 周阳喊着，跟李静两人再次共同抬起了氧气罐，平地倒是还能辗转着走，但是上楼梯就只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抬了。 氧气罐在手中沉重的难以形容，今天防护服里更是如同在下雨一样，蒙恬恬和王梦雪咬牙搬运氧气罐。 好不容易搬上五楼到了ICU病房，江伟看着两人晃晃悠悠，顾不得多说连忙接过氧气罐，而沉重的氧气罐即使是一个男人搬运也同样不由得晃了两下身子，他拖着氧气罐快步走向了六号床因为氧气问题出现状况的患者。 “血氧饱和度现在不到60！”护士紧张的汇报着。 蒙恬恬和王梦雪抬着氧气罐爬楼梯，这会儿实在是累的有些虚脱了，呼吸粗重的像一头牛一样，便暂时互相依靠站着休息一下。 看着江伟有条不紊的将高流量机器连接到氧气罐，又调节参数，很快病人呼吸困难的情况就好转了，血氧稳定在80%-90%之间。 “ICU里面真紧张！”王梦雪小声说了一句，其他几组搬运氧气罐的护士也赶到了病房，她们放下氧气罐之后同样气喘吁吁无法直起腰来。 “你们休息会儿，别急着又下去，不然咱们自己待会累缺氧了。”蒙恬恬站直了身体跟其他护士说了一句，缓了几分钟她感觉好多了。 她说完话跟王梦雪互相搀扶继续下楼，这几罐氧气还远远不足，氧气罐里的氧气消耗很快，而且万一有其他病人同时出现状况，很可能等不到她们下楼搬运。 “小雪，你今天是不是例假第三天？运动量太大能受的住吗？” “没事儿，就上下个楼梯嘛！我除了来例假第一天特别疼之外，别的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两天用尿不湿代替卫生巾，一整天都没法换，太难受了！” 王梦雪叹了一口气，但是脚步却不停，下楼的时候两个人脚步都软绵绵的，蒙恬恬见王梦雪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待会再搬运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胡杨跟ICU病房的另一个护士张悦一起，按照电话指导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找到了修理氧气阀的设备。 “我不会修，只能帮你打下手了，乌漆麻黑的，我待会帮忙拿工具和手电筒！”张悦摸着楼道跟胡杨往前走。 胡杨咬牙道：“没事，我以前见过别人修理，可以试试！” 两个人很快找到氧气总阀，胡杨的双手也有些微微颤抖，她一身全是汗水，手套里面也聚满了汗。 借助手电筒的光，隔着护目镜看东西并不怎么清楚，但是胡杨还是壮大了胆子摸索着调整总流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警报声还是在不断响起，胡杨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继续调节。 经过无数次尝试之后，总算排除了危险。 “好了！”胡杨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但是却有种开心和释然。 旁边的张悦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没干过这个，让我来的话肯定怕出意外。” 胡杨勉强笑了笑，“厉害什么啊，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还好成功了！咱们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哪个不厉害啊！” 修理好氧气总阀，两人又快速回到了病房，而此时蒙恬恬刚放下搬上来的第二罐氧气，扶着腰站在病床旁边。 胡杨看了看病房里的氧气罐，心下了然，还好这段时间里病房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她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成就感。 “咱们这些护士，又能当修理工，又能当搬运工，简直全能了。”江伟也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在病房大声说道。 “那是，巾帼不让须眉嘛！能来这儿的护士哪个不是女汉子啊，啥都能干，可别小瞧了我们护士！”张悦也是一笑。 “哪能小瞧你们护士啊，佩服还来不及呢！”病床上的陈亮也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病房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几分，在出现状况的时候没有一个危重病人因为缺氧引发其他危急状况，这离不开每个医护人员的努力。 疲惫的一天总算过去了，晚上回到酒店，蒙恬恬和王梦雪两人吃了东西都瘫倒在床上。 “恬恬姐，我感觉我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前几天还一直哭鼻子觉得自己这不行那不行的，现在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啥都行，我是不是飘了？” “不是你飘了，是你真的特别特别厉害，你要有自信……快看，群里有人发了咱们今天搬氧气罐的图片，咱两都被拍到了！” 蒙恬恬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回应王梦雪，突然看了群里的消息失笑起来。 点开图片，两个穿着厚重防护服，隔着护目镜都能看到两人五官皱在一起艰难使劲儿，她两抬着氧气罐上楼梯，弯着的腰如同一张紧绷着的弓。 “我要把这张图发给我奶奶，让她看看我有多厉害，还要发朋友圈发微博……咱们怎么这么厉害呢！”王梦雪傻笑着开始保存图片。 蒙恬恬则是晃了两下酸痛的胳膊，也笑着保存图片发了个朋友圈，并配上文字，“我倒要看看谁还说我太瘦拧不动瓶盖的！” 朋友圈里一会儿收到几十条消息，丈夫孙瀚也发来微信，“以后在家重活累活全都我来！” 蒙恬恬心里暖洋洋的，她和王梦雪都开始各自跟家人开视频打电话。 过了会儿，护士长胡杨则是给她们送来了白药创可贴和新的红霉素软膏。 “晚上抹药白天贴上创可贴，闷是闷了点，不过好歹脸上不会再被继续磨破溃烂了，医院别的护士想到的办法，总归是有点用的。” 王梦雪连忙感谢护士长，“明天就用，刚好解了燃眉之急了，前两天咱们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这两天实在脸疼。” 护士长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夸奖王梦雪，“这两天表现很不错，继续加油，有什么情况都及时告诉我！” 王梦雪被护士长亲自夸奖，开心的不能自己，护士长离开之后她继续给奶奶打电话。 “……对啊对啊，刚刚特别来夸了我一顿，所以我越来越厉害了……” “奶奶，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有点咳嗽呢？现在天还冷，还是要穿厚点，别着凉了……嗯嗯，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蒙恬恬躺在床上也跟家人聊了几句，再次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进了病房，跟徐婷快速交接之后继续战斗，icu里的情况每天都很紧张，陈亮医生尽管心态乐观，但是在病情的折磨下脸色也变得有些憔悴。 “之前光知道病人长期缺氧状态下会引起心情焦躁，我本来以为自己挺乐观，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没想到自己切身感受之后发现自己也没好哪去。”陈亮躺在病床上叹了一口气。 蒙恬恬帮他换了一瓶营养液，看他有些烦躁，安慰道：“您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今天我看您血氧饱和度有点低，觉得缺氧吗？” 021、和死神战斗 陈亮躺在床上微微点头，“有点缺氧，不过还能忍受，昨天拍的胸片我看情况又恶化了点，我看指不定我也得插管。” 蒙恬恬默然，陈亮自己是医生，对自己身体状况一清二楚，各种检查结果他也全都知情，该怎么治疗、需要什么步骤他都很明白。 “您有什么情况就及时说，要是心烦的话我给你找本书放床头看看。” icu病房里有些情况稍微好点的病人偶尔会看书或者看看手机放松一下。 陈亮想了想，道：“要不你给我找本医书，或者最近的病历给我看看，虽然在这躺着，但是我也不能落伍了。” 蒙恬恬点头帮他找了病历，专心投入自己擅长的领域之后，陈亮焦躁的情绪总算缓解了不少。 然而因为患者不断增多病房每天都在大量消耗氧气，今天再次出现了中心供氧不足的情况。 “因为医院供氧系统之前设计的就这样，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这种大批量的病人需要氧气，目前供氧无法得到改善，以后估计会更多借用氧气罐实现高流量供养，而且外出做检查的病人也需要氧气罐提供氧气，还是要多辛苦你们了！” 江伟疲惫的跟病房所有护士说了一声，蒙恬恬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意味着接下来要更多的搬运氧气罐了。 而下午的时候陈亮医生病床那里果然出现了警报声，各项身体参数都开始异常起来，不过意识尚且清醒，他也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了。 “鼻腔高流量吸氧也已经无法达到需求的氧饱和度，确实得做气管插管了，你提前也知道这个事儿，我们要开始准备了！” 江伟在他出现危急情况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趁陈亮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告知他要进行插管手术。 陈亮点了两下头，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但是却因为缺氧让他面部开始逐渐涨红起来，脸上的肌肉也在无意识抽动。 “你待会一定要放松，别紧张！”江伟站在床边语气沉着冷静的安慰陈亮。 “我倒是不紧张，就是怕你紧张。”陈亮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急促喘息了。 蒙恬恬在身边帮忙准备插管手术需要的麻药和医疗器材，心头沉沉的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江伟不再多说，快速检查各种需要用上的东西，在董乐注射麻药之后他就开始一丝不苟，整个人都在紧绷着。 “麻药起效了！”董乐确认了一下，马上就要进行紧张的插管手术了。 此时监护仪器上的各项数值也在发生变化，陈亮呼吸频率变快心跳也开始加快，而江伟也迅速拿着喉镜放进了陈亮大张着的嘴巴中。 江伟此时口鼻正面贴近陈亮大张着的嘴巴，两者之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在病人张口的一瞬间大量病毒就开始涌出来。 他右手拿着喉镜左手拿着管子插进去开始迅速在喉咙里找位置，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在这期间蒙恬恬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几十秒之后她终于听到颤抖的指令。“拔管芯！” “连接呼吸机！” “好了好了，成功了！”协助的董乐声音也在颤抖。 蒙恬恬在一边紧张打下手，她能感觉到两个医生的紧张情绪，插管之后江伟医生又查看了陈亮监护仪器上的各项生命数值，直到看到血氧和呼吸状况恢复正常值，他身体里那跟紧绷着的弦才总算松了下去。 但是随着这根弦放松，他的身体却摇晃了几下。 董乐连忙扶住他，江伟深呼吸几口气，疲惫的摆了摆手，声音颤抖着带着鼻音，“没事没事，除了第一次做插管手术之外，这还是我最紧张的一次，这护目镜到底还是有点阻挡视线，看也看不清，全凭经验和手感，我都不敢喘气。” “我也是，心提到嗓子哑了，身上湿透了！”董乐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来。 蒙恬恬也一样感觉自己身体有些虚脱的感觉，这比她自己搬运了两趟氧气罐还要累，好在陈亮医生的情况慢慢稳定了下来。 “好好照顾这家伙，第一次作为病人被插管，他估计也不习惯，这玩意儿插着感觉明显供氧不足，但是却又不会憋气，人可能特别难受，曾经有患者觉得受不了这种折磨甚至想自己拔管，等他清醒过来帮他调整一下心态。” 江伟将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慎重的交代蒙恬恬，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有止不住的哭腔。 蒙恬恬连忙点头，跟江伟说了句，“辛苦了！” 江伟摇了摇头，他目光看着病床上昏迷躺着的陈亮，跟蒙恬恬说道：“大家都辛苦，都知道我们插管医生危险，其实你们这些护士才是最辛苦的，帮病人吸痰的时候大量病毒和气溶胶都在空气里，你们稍不注意也很容易感染……不多说了，大家心里都知道，都注意防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亮的原因，江伟今天跟蒙恬恬说了不少，icu的医生每天忙来忙去说话很多，比起护士要更口干舌燥，蒙恬恬听着他沙哑的声音不断点头。 江伟说了许多，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了，又交代了两句这才去了其他病床。 接下来继续忙碌，陈亮被插管之后就需要帮忙吸痰，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口中多了一条管子，虽然提前知道，但是依旧有些别扭难以适应。 这会儿也没法再说话了，蒙恬恬单方面安慰他，“插管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您现在情况也比较稳定，放心！” 陈亮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来，不过眼神很落寞，麻药劲儿还没过去，他睁着眼睛看江伟在别的病床忙碌，一小会又沉沉睡过去了。 蒙恬恬帮他吸了痰做好了日常护理工作，接着要搬运氧气罐。 与昨天不同，昨天只是将氧气罐搬上来使用，但是今天还要把用过的氧气罐搬到一楼充氧，再把充好的氧气罐搬上来。 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一倍。 “恬恬，咱两一块儿搬去，我那床病人现在情况挺稳定。”护士长胡杨过来叫蒙恬恬。 蒙恬恬立刻应声，两人一起咬牙抬着氧气罐下楼，尽管昨天搬过，今天也算是顺手了，但是沉重和疲惫却没什么两样。 到了一楼两人稍作休息，立马动身抬了一个充好氧的氧气罐爬上楼，两个人步履蹒跚，全都咬着牙，但是每次暂时歇下来放下氧气罐时，都很轻。 搬了一个进病房，蒙恬恬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淌，只能暂时歇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icu一号床和二号床的两个情况转好的病人做完检查之后，被转入了普通病房，这是蒙恬恬进入icu之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然而病床却并没有空下来，普通病房的危重病人立马被转入icu，其中一个，是医院被感染的心内科医生曹雨剑。 这是icu病房里进来的第二个被感染的医生，蒙恬恬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看着依旧昏睡意识模糊的陈亮医生，只能更加用心看护。 每天例行拍ct的时候，蒙恬恬她们终于有时间短暂走出病房在楼道休息一下，每个护士都用手撑着腰看起来无精打采，而张悦靠在走廊边上跟胡杨说话。 “那个曹医生啊，唉！看着是不是挺年轻的？才27岁，在疫情发生之前他刚跟媳妇结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时间，看着就让人难受。” “才27？”蒙恬恬听了也特别惊讶。 “对，就27，没想到被感染了……家人肯定难受死了。”张悦说着叹了一口气。 蒙恬恬不知道说什么好，胡杨问了句，“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悦轻轻摇了摇头，“进了icu那情况哪还能有好的？医生都是在跟死神赛跑，曹医生肺部ct差不多全白了，而且在普通病房隔离的这几天治疗也没什么起色。” 她又叹了口气，“才结婚一个多月啊！唉，他媳妇肯定特别痛苦。” 大家听了都不说话了，icu里全都是在跟死神抢生命，进了里面的病人都是危重，虽然也有不少走出icu转到普通病房出院的，然而也时有意外发生。 再次进入病房的时候，蒙恬恬就下意识的往张雨剑病床那边看，那个年轻的医生脸上带着呼吸面罩，脸上带着微笑跟医生护士打招呼，看起来十分乐观。 然而蒙恬恬看了看自己负责病床的陈亮医生，他之前也一样乐观开朗，但是插了管之后连话都没法说了，蒙恬恬心里觉得格外不是滋味儿。 到下午的时候陈亮医生旁边4号病床的病人没能熬过去，医生护士全都围在床边努力抢救也没能留住他的生命。 从抢救到人离开监护仪器的警报声响成一片，病房也开始变得压抑，有些清醒着的病人茫然而又无助的看着被医生团团围住的床位。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人就这么走了，参与抢救的江伟医生伫立在病人床边许久，最后还是无力摆手让护士收拾遗物准备出院。 在整个医院，现在病人走了医护人员都是说“出院”，事实上也确实是快速出院，以前医院里抢救的病人都会再三让家属签字抢救，实在不行也会让家属见最后一面，然后运往太平间准备身后事。 022、物资 然而在这里不行，人走了就要立马出院被拉去殡仪馆。 人走了之后护士沉默着给病床消毒更换新的床单，很快又有新的病人进来了。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都难言的压抑，在下午换班之前陈亮医生醒了过来，意识也清醒了，他知道另一个医生也进了icu，愣了好半天。 江伟得知他清醒过来之后立马赶过来。 “感觉怎么样？插管难受吧？坚持坚持，我看你现在氧饱和度挺平稳的，熬一阵子，等好起来我又来亲自给你拔管。” 陈亮明显还没有适应嘴里多了根管子，听着江伟说话，他下意识的想张嘴说话，然而突然牵动了管子，愣了一下之后眼神黯淡下来。 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曲起手指跟江伟比了个“OK”的手势，江伟也笑，“笑的比哭还难看呢，你得答应我，必须努力好起来，我也努力给你治疗，大家都在忙碌辛苦就你躺着偷懒，等好起来了……好了都要补起来！” 江伟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变得颤抖而哽咽，穿着防护服的身体不断颤抖，他迅速转过身去，快步走去了其他病床，然而肩膀和背影却依旧在抖动。 陈亮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苦涩，他盯着那个转身离去的抖动的背影，闭了闭眼睛，眼角也流下了一滴热泪。 蒙恬恬假装没有看到，低头处理手中的病历，但是事实上她也不由得有些哽咽。 换班之前又搬了一趟氧气罐，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缓冲区，七个人等待一阵之后，这才看到护士长胡杨低着头一手扶腰慢悠悠的走出来。 “护士长，您没事儿吧？”蒙恬恬发现今天胡杨的步伐格外缓慢，甚至走路有些莫名摇摆，低头皱着眉，一张脸苍白如纸。 胡杨没有回答，她艰难的迈步打算再走一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影一个趔趄，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随即一动不动。 七个人都吓坏了，王梦雪更是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护士长”冲了过去。 蒙恬恬也冲了过去，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冲上了脑袋，眼角也立刻有了热泪，然而这个时候哭根本无济于事。 “掐人中！试一下心跳和呼吸！”蒙恬恬感觉自己的声音在不断颤抖，旁边候着的护士也连忙赶了过来。 “护士长……没心跳了！呼吸也停了！”王梦雪也声音颤抖，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不可能！让我试试！” 李静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她迅速趴到胡杨心脏处认真感受了一下，抬起头来的时候声音不断颤抖。 “真的停了！我没听到！” 蒙恬恬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却下意识的立刻跪在地上，伸手帮忙按压胡杨的心脏位置，一边按压一边冷静喊着：“叫急救的人过来！” 大家都是护士，尽管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也并没有乱成一锅粥，看着蒙恬恬在帮忙急救，她们也已经迅速冷静下来帮胡杨舒展身体平躺在地上，然后开始联系急救。 她的手在不断按压，眼泪随着按压的动作不断往下滴落，按压了几十下之后，胡杨的身体终于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王梦雪大叫一声。 蒙恬恬的双手不停，她的双手不断在哆嗦，从胡杨倒下到现在也才一分钟多而已，短暂的时间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准备找急救的旁边护士还没离开，胡杨就已经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哼叫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胡杨睁开眼睛的时候，王梦雪和李静两人都“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蒙恬恬的嘴唇也在不断颤抖，她终于放松下来了，但是半个身子却直接瘫软在了地上，此时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别怕……别怕！我好好的！”胡杨声音虚弱，但是看到七个人都吓坏了，有的还又哭又笑的，还是先出声安慰让大家放心。 “护士长，您怎么了，刚刚吓坏我们了！”王梦雪一边哭一边说，一句话被哽咽的支离破碎。 胡杨深吸了两口气，终于恢复了不少力气，在几人的搀扶下在地上坐了起来。 她苍白了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她疲惫笑了笑安慰大家，“真没事儿，年纪大了点到底是不如你们年轻人了，估计今天有点太累了，晚上回去多吃点儿！” “你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今天就不要去搬氧气罐，咱们都是三十多的人了，我们病房也得要，我知道自己不行没法强撑就没去，你是啥都要干！” 田梅也摘了眼睛抹了抹眼泪，她的眼睛红的厉害，肩膀也在不断颤抖。 胡杨疲惫笑了笑没有接话，田梅的声音又是愤怒又是心痛，她也跟护士长住在一个房间。 蒙恬恬瘫坐在地上哭的肩膀发抖，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踉跄着将胡杨从地上搀扶起来。 “今天体力透支太厉害了，明天您别搬氧气罐了，这几天本来就是在超负荷工作……不，要不您明天休息一天吧！”蒙恬恬忍不住劝说。 大家也都抹着眼泪七嘴八舌劝说了起来，刚才等在一边给大家提供酒精消毒的护士见胡杨已经恢复过来了，也过来问了句，“要不要再去做个检查？” 胡杨摆手，“不用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估计是今天太累引起的心脏骤停，现在缓过来了就好了，不用麻烦别人了。” 大家还是不放心，一再劝说，但是胡杨坚持说自己没什么事，她们也只好作罢，坐大巴回到酒店的过程中，所有人的心情尚未平复下来，蒙恬恬也觉得心力交瘁，靠在座椅上不说话。 晚上回到酒店胡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大家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但是蒙恬恬却依旧情绪低落，这也是她来武汉之后最难受的一天，心里总感觉憋着什么东西，想哭哭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恬恬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王梦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凑过来问。 “没有，身体好着呢！”蒙恬恬挤出一丝微笑来。 王梦雪又追问，“那你怎么看起来特别难受呢？要是身体不舒服你也跟我说……你不会也来例假了吧？女生来例假确实会影响情绪。” 蒙恬恬摇了摇头，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病房两个医生被感染的事情说给王梦雪，转而问道，“你那病房几个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王梦雪立马来了精神。 “黄勇基本已经痊愈了，明天再隔离观察最后一天就可以出院了，他年纪不算大是轻症患者恢复的也快，还有王梓轩，这两天还老是说想见你呢，问你在哪，我说你进了icu看护更严重的病人，他还挺想你的！” 蒙恬恬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也心情好了不少，连忙继续问：“那王梓轩呢？他怎么样？” “他啊？”王梦雪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这小家伙现在一天可活跃了，恢复的也很好，还有那两个年纪大点的阿姨也恢复的不错，这两天我在病房带她们跳点广场舞健身，就是穿这衣服做点动作太累了，王梓轩接替我教她们广播体操，那场面……噗！” 蒙恬恬看王梦雪越说越开心，情绪也不由得被牵动起来，脸上露出了安慰的笑容来。 “让年纪大的阿姨做小学生的广播体操，可真有你的！” 王梦雪吐了吐舌头，得意一笑，“有健身效果就行！对了，恬恬姐你玩微博和抖音吗？王梓轩加了我微信，这两天拍了病房做广播体操的场面发给我，还有昨天咱两抗氧气罐那照片，我都传网上了，没想到居然火了，而且很多人都在夸奖我呢！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太开心了！” 蒙恬恬在王梦雪的带动下，憋闷难受的情绪一扫而空，也顺带拿出手机关注了一下王梦雪的社交账号，果然底下一片感谢和夸赞，她心里也跟着开心骄傲起来。 随后跟家人开了个视频，聊了几句之后，孙瀚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们医院防护服口罩之类的紧缺吗？我看新闻上一直在说现在武汉医院这些东西特别缺，有的医护人员都没有N95口罩用了。” 蒙恬恬听了心里一惊，这两天她还没顾得上看新闻。 “一直都挺紧缺的，今天换防护服进去的时候也听有护士叹气说防护服不够来着，没想到这么紧缺了！” 孙瀚又追问了她们这几天还有没有足够的防护服和口罩，蒙恬恬连连点头他才放心下来。 今天心力交瘁疲惫了一天，本该挂了视频就睡觉的，但是蒙恬恬还是撑着沉重的眼皮搜了一下新闻。 关于“防护服口罩紧缺”的新闻一条条闪过。 “武汉一线医护人员急缺防护服和口罩，现向全国征集，其他物资可以暂缓……” “……全城大部分药店口罩均已售罄，普通口罩也很难买到！” “西安无良奸商制造假冒伪劣口罩高价售卖，警醒广大市民擦亮眼睛，下面我们来讲一下真假防护口罩的区别……” 一条条新闻在眼前闪过，而报道的记者们语气也都带着严肃和焦灼，事实上不光是武汉缺口罩，全国这个时候都缺口罩。 023、出院 蒙恬恬听着心里越来越沉重，只能盼着疫情赶紧被控制住，那边王梦雪倒是暂时没有关注到新闻状况，正在美滋滋的跟奶奶打电话说她病房里的趣事，她这两天倒是顺利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大家大家最挂心的就是护士长胡杨现在的身体状况，吃早饭的时候纷纷询问她状况怎么样，又七嘴八舌的劝她要不然先休息一天。 “我看您脸色还是不怎么好，要不然就休息一天吧？我上次不也休息了。”王梦雪直接搬出自己的例子来劝说护士长。 但是胡杨铁了心要上班，她摆了摆手，“现在好好的，休息什么休息，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答应你们，要是今天还是感觉不舒服，我就立马休息！你们一个个也太缠人了！” 大家见劝不住，也只好点头同意了，不过都是好一阵叮嘱，蒙恬恬更是补充着，“今天可不能再去搬氧气罐了，我跟您在一个病房呢，时刻监督你！” 护士长都被逗乐了，“你不去时刻监督患者，时刻监督我干嘛？好了，说不搬就不搬，田梅昨晚劝了我一晚上了，我还是要顾及这条老命的！”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大家发现护士长也没有刚开始来的时候那么严肃了，偶尔也会跟大家开一点小玩笑。 吃饭的时候大家比较关注的还有林盼，她身上的红疹子越来越多，脸上也是，但是因为这两天从没说过自己不舒服，再加上大家都太累，反而被忽略了。 “你手背上都有红疹子了……我的天，看看你这手指泡的，我看着就感觉有点疼，脱皮有点太厉害了吧？”王梦雪拿起林盼的手心疼的惊叹着。 蒙恬恬也被惊呼声吸引，仔细看了过去，果然红疹子挺多的，而林盼见大家都看着她，有些腼腆的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大家担忧的目光，连忙笑道：“真的不碍事的，我就是这样的皮肤，比较敏感，身上的小红疹子也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实际上没什么影响，防护服里面整天太潮湿了，不用担心我，不信你们问周阳，她跟我睡一个房间呢，前几天就是这样了，没影响的。” 周阳郁闷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问我也没用，反正我也看着好像吓人了不少，你自己非说没事，还不让我提。” 同组话比较少的赵兰兰身上也有少量的红疹子，她也跟林盼统一说辞，大家这才暂时放心下来。 饭后王梦雪用小袋子提了两个苹果带上，两个苹果都又红又大，看起来饱满汁水多。 “带苹果干嘛？给病人的吗？”周阳好奇问道。 王梦雪嘿嘿一笑，“对啊，昨天小朋友跟我说想吃一个小小的苹果，今天我给他带了一个大大的苹果，他肯定特别开心，还有一个是给马上痊愈出院患者的，另外两个老人问过了说不吃，我就没带了。” 蒙恬恬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是王梓轩吧？” “嗯！你要是稍微闲下来的话来病房看看他，除了他之外大家也都想见你呢！” 听了王梦雪的话，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事实上她们每个人负责的病房里都有让她们挂心的患者，这几天的看护和相处中也建立了感情。 到了医院快速进入各自病房交接，今天徐婷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陈医生虽然做了插管，但是情况很稳定，肺部渗液感染的情况也好多了。”徐婷跟蒙恬恬说的时候带着笑意。 蒙恬恬看了一眼监护仪器上的各项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而且很平稳，心里也由衷开心。 换班之后蒙恬恬开始帮他做日常护理，吸痰、翻身、拍背，在帮忙换尿袋的时候这次陈亮没有拒绝，口中插着导管他没法说话，而且昨天晚上已经有护士帮他换过了。 不过陈亮在她换尿袋的时候还是直接一脸尴尬的把头歪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蒙恬恬看着有些好笑，手脚利索的换完之后跟他说，“已经换好了，你现在情况很稳定，不用担心。” 陈亮也不搭理，蒙恬恬知道他还是尴尬，也不多说，看了一眼他的各项数值依旧平稳，也放下心来，做了气管插管之后只能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她也不用帮忙喂饭，所以可以先去做点别的。 去了护士长胡杨那床看了看，杨军也在逐渐恢复，那天跟家人打了电话知道是免费治疗不花钱之后，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配合治疗气色也越来越好。 “您今天就只管自己床病人就行了，别的时间在边上坐着看看仪器就行了，不要想着去搬氧气罐。”蒙恬恬又特地叮嘱了一声。 护士长有些无奈，“我两谁是护士长？我现在还没娇滴滴到那个程度，病房里我能做的事情不少，不过我答应你不搬氧气罐了。” 楼层中心氧压还是在偶尔报警，今天蒙恬恬和张悦稍微轻松点，就一起下楼去搬氧气罐。 抬了氧气耗尽的罐子走出病房，两个人轮换着将氧气罐一路旋转到楼梯口，然后往下抬。 到一楼换了充好氧的氧气罐，又重新爬上楼。 “第一次搬这玩意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行，还要搬着上楼，还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我肯定会喘不上来气，搬完之后恨不得躺地上，现在几天下来反而觉得好多了。” 张悦歇了几口气之后索性抱着氧气罐在病房里歇着。 蒙恬恬也深有同感，“对，我感觉我胳膊好像变的有劲多了，还有这衣服……刚开始穿的时候哪里都难受，现在养成习惯了感觉其实也还好。” 两个人边说话边大口喘气，说着说着隔着护目镜都笑了起来。 “你们两这是笑什么？苦中作乐呢？”江伟听到两人的笑声路过的时候也问了句。 张悦点头，“对啊，是得苦中作乐，咱们医护人员要给患者起个好的表率作用嘛！” 江伟也笑了笑，转身去了陈亮病床边，蒙恬恬也跟了过去。 “你这是在睡觉还是没睡觉呢？看我一过来赶紧眼睛一闭，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啊？”江伟跟陈亮调侃。 陈亮只好睁开眼睛，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江伟却没法说话。 “得，现在你也没法跟我斗嘴，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跟我说，我改天给你带。” 陈亮认真想了一下微微摇头。 倒是江伟紧接着从手中拿着的病历本里变戏法似的抽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三口之家，陈亮医生和一个温婉娴静的女人共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家人脸上都是甜蜜的笑容。 陈亮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先是惊喜，随后又更加嫌弃的瞥了江伟一眼。 江伟把照片凑近他，嘿嘿一笑，“你还嫌弃我，这是弟妹托人带的照片，你赶紧好起来我给你拔管，小侄儿天天吵着想见你，还不知道你在这躺着呢。” 蒙恬恬看着这一幕，眼前浮现出了琪琪可爱的笑容来，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江伟走了之后陈亮抬手将照片放在眼前看了许久，眼眶有些湿润。 过会儿蒙恬恬得空了，跟病房其他护士说了一声，去了之前的八号病房，隔着外面的玻璃门她就看到王梦雪站在四号床床边，拿着手机帮四个正在做广播体操的患者拍视频。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啊！是恬恬姐来了！” 小班长本来在认认真真的自己喊着口号教人做广播体操，发现有人推门，一扭头就看到了蒙恬恬，立马开心的跑到蒙恬恬身边。 “是恬恬啊？”吴萍也有些惊喜，她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对，是我，抽了点空过来看看大家。”蒙恬恬带着笑意。 黄勇跟蒙恬恬打招呼，“我明天就能出院了，多亏你们的照顾了！” 蒙恬恬连忙摆手，逐一问候了四个人，最后来的老人罗慧英脸上也有了淡淡的微笑，整个病房和谐而又温暖，让她心中莫名感动。 短暂说了几句之后她就要回去了，临走之前王梓轩有些舍不得的扯了扯蒙恬恬的袖子，“我过几天也要出院啦！等病毒被消灭了之后你和小雪姐姐先不要回家，去我们家吃饭好不好？我妈妈做饭很好吃！” 蒙恬恬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内心一片柔软，点头道：“好呀，不过疫情结束了我得跟大家一块先回家，后面再过来你带我去吃热干面，一起去看樱花怎么样？” 王梓轩开心的点头，满脸笑容的跟蒙恬恬说武汉热干面有多好吃，又神秘兮兮的从伸出右手，他的手心里攥着一个粉红色的阿尔卑斯糖纸，被压的平平整整，蒙恬恬看到这个糖纸心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糖吃完了怎么不知道扔了呢？” 王梓轩摇头，“我不要扔，妈妈说虽然我生病住院隔离了，但是这段日子以后会是很珍贵的记忆，这个糖纸是珍贵记忆的一部分，可以留下做个纪念。” “好，那就留个纪念，姐姐也会记得这个糖纸的！” 看着孩子天真可爱的大眼睛，蒙恬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普普通通的糖纸也是她这段珍贵记忆的一部分，她很庆幸成了护士，也很开心这次能够来支援武汉，每次看到这样的笑容，就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了。 024、晕倒 王梦雪拿着病历跟着她一起走出病房，两人边走边随口聊了两句之后蒙恬恬回到了ICU病房，她走的一小段时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长长的感染区楼道，一个身穿厚重防护服的护士一手撑着墙一手抓着病历捂住胸口，她的身子佝偻着，每走一步看起来都十分艰难，走了两步之后实在没法继续前进，索性原地慢慢蹲下，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似乎在承受着很大的痛苦。 王梦雪拿着病历本本来是打算回到办公区域处理病历的，推门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滑落下去，转头定睛一看，那护士手中的病历本都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没事吧？”王梦雪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隔了老远再加上防护服阻挡，她也看不清是谁。 蹲下的护士没有回答，但是身体却在剧烈颤抖着，王梦雪快步跑到她身边，听到了女孩子压抑着的呜咽哭声，她辨认了一下声音，看她难受的直不起腰来，连忙帮她轻轻拍背。 “是林盼吗？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汇报一下你先出去休息好不好？”王梦雪心急如焚，昨天下午胡杨在她们眼前晕倒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现在又看到林盼这样，她急的心脏砰砰跳。 林盼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哭声中还夹杂着痛苦而粗重的喘息声，王梦雪没有犹豫，直接拿起传呼机。 “隔离区14号病房外林盼出现紧急状况……” 话音刚落，林盼就侧着身子歪倒在地上，王梦雪顿时傻眼了，昨天护士长晕倒的时候可是有一群人在旁边帮忙急救，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心里一慌手中的传呼机都掉了下去，她索性把病历本也放在了地上。 防护服厚重，她没法探测心跳也没法试探林盼的呼吸，更可怕的是她现在都没法先脱下她的防护服。 “这里还是感染区呢……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应该怎么做？要是恬恬姐和护士长在……不管了，先按压心脏！” 她带着颤抖的哭腔伸手让林盼在地上躺平，开始帮她按压心脏，如果是呼吸心跳骤停，这样的急救措施一定是有效的。 其他病房里的护士周阳很快赶过来帮忙，王梦雪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好在今天林盼的情况比昨天护士长的好了很多，她努力按压了十几下之后林盼就有了反应，她动了动手脚，整个人慢慢恢复了意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周阳赶过来的时候林盼就已经恢复了意识，两个人帮她活动手脚之后她也好了不少。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现在缓过来了。”林盼摆了摆手，说话声音还带着呜咽，但是却坚持想要先站起来再说。 王梦雪被吓了一大跳，现在双手还抖的跟筛子似的，她声音也带着哭腔，“你可把我吓坏了，还好醒过来了，你刚刚是怎么了？心口不舒服吗？” 林盼深吸几口气，手还捂在胸口上，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有点胸闷气短，刚刚我自己是有意识的，你过来跟我说话我都知道，就是没法动没法回答你，眼前黑黑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有点缺氧。” 王梦雪听她这么说，心里一阵后怕，连忙道：“那可能就是缺氧严重，这会儿都这样了，今天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回到酒店休息呢，我联系护士长安排你回去休息去！” “别啊，我现在这不是已经好了嘛！我不要自己先回去！”林盼固执的捡起地上的病历想要继续工作。 周阳叹了一口气，“看你柔柔弱弱的，身上还过敏，倔强的跟一头驴似的，你先缓一下看……小心！” 她说着伸手一把扶住了林盼，这丫头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站起来之后非拒绝了两个人的搀扶，没想到身体却克制不住的摇晃了起来，她抓着病历的右手也再次捂住胸口弯下身子干呕起来。 王梦雪和周阳都被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什么状况。 “怎么还恶心干呕起来了？咱们这两天也没出现这种情况啊！不行，不能由着她来，反正我刚才传呼机也汇报了！”王梦雪一边帮她轻轻拍背，一边重新拿起传呼机。 “护士长，林盼醒了，不过身体不舒服，眩晕干呕。” 那边胡杨疲惫的声音很快响起，“醒了就好，需要我过来吗？缓解之后让她先回去休息，最好做个检查！” 林盼带着哭腔，“我没事，不用休息！” 但是护士长的声音不容否定，“回去休息，这是命令！” 王梦雪也极力劝说，“都不知道你这什么情况，不休息待会出事了怎么办？就像护士长之前说我，有小问题不报回头出大问题了那就是给大家添乱。” 周阳也点头，“说的对，赶紧休息去，待会跟外面医护人员说一下做个检查，看看为什么眩晕干呕。” 林盼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去休息，不过却不愿意做检查，在两人追问之下，她只好扭扭捏捏的说出了实情。 “马上来例假了，我担心影响工作，昨晚吃了紧急避孕药想推迟例假，没想到起不良反应了，加上防护服憋的胸闷气短，这才有点晕，你们不用担心，我听你们的今天休息就是！” 送林盼出了感染区，王梦雪叹了口气，“吃紧急避孕药推迟例假……那玩意儿副作用挺大的，不过我前几天来例假的时候，简直难受到怀疑人生，要是我当时想到这个办法了，指不定也会吃药！” 周阳沉默了一下，有些茫然说道：“我也马上来例假了，这又没法换卫生巾，就穿着尿不湿的话……唉！想想就痛苦！” 王梦雪例假已经过去了，此时倒是看得开，“忍一下也就过去了，你可不要吃那药，看看林盼。” 两人说了几句便分开各自赶回自己病房，周阳则是喃喃自言自语了句，“副作用……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吧！” ICU病房里，蒙恬恬从护士长胡杨那里已经得知了林盼晕倒的消息，虽然很快醒过来了，但是连续两天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晕倒，她们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护士长胡杨则是直接找到江伟，问道：“能不能想办法找人专门搬运氧气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江伟想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跟医院反映一下，不过可能还是没办法改善，主要问题在防护服上，现在医护人员口罩防护服都不够用，要是找非医护人员专门搬运氧气罐，那就得给他们也提供防护服，现在这些东西太紧缺了。” 蒙恬恬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为难医院。 “不行就帮我们找个氧气罐小拖车吧，这样也能稍微轻松些！平路可以用拖车。” 江伟答应了回头帮她们联系。 病房里依旧充斥着枯燥的监护仪器声音，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护士忙碌交流和医生做检查开医嘱的声音。 下午终于有了别的声音，新进病房的曹医生妻子打来了视频，虽然大家看起来都在各忙各的，然而却在不经意之间留意那边。 蒙恬恬这边的陈亮医生没有特殊情况，她暂时帮着看护别的病床，这会儿就在曹医生旁边的病床站着，曹雨剑半躺在病床上，张悦帮他拿着手机举在面前。 “……我现在正在吃饭加午休，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突然转到重症病房了，爸妈心里都慌慌的。” “这两天感觉挺好的，你帮我多安慰安慰他们，我这个样子也不好跟他们开视频，惹的他们更担心，其实我觉得我都不用在icu占个位置，现在医院病床太紧缺了，要转去普通病房他们不同意。” 曹雨剑声音有些无奈，尽管话是这么说，但是视频里他的脸上还放着呼吸面罩，说话声音也在有气无力的微喘，刚才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视频那边声音温婉的女人也没有拆穿他，只是温柔劝说，“人家别的医生让你在这个病房肯定有他们的道理，等你情况好了再去普通病房也一样的。” 周围没有人去打扰他们，都在默默听小夫妻两说点家长里短的事情，病房里也难得特别温馨起来。 “还好我在医院这阵子就直接住宿舍没有回家，病毒传染性挺强的，你平时上班也都都注意防护，让咱爸妈就好好呆在家里哪儿也别去，吃的东西留的够吧？” “够，当初听你的屯了很多米面油，就是新鲜蔬菜没了，不过现在全国支援的物资到了，社区会给发菜，就放在门口人离开了爸妈出去拿回来，杜绝了直接接触。” “那挺好的，你们科室现在怎么样？虽然现在不算是一线，但是特殊时期，是不是也得穿好防护服？” “还行，这阵子做孕检的都在往后延期，特殊时期大家出门也都不放心，除非迫不得已都不来医院，除了马上要生产的，所以倒也不算忙。” 曹雨剑面带微笑声音温柔，他妻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夫妻两个似乎都是医生。 说了会儿，蒙恬恬听到身后没有说话声了，转头看了一眼，张悦依旧帮忙举着手机，而曹雨剑则是面带微笑就那么看着手机屏幕，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喜悦的光，蒙恬恬不知道视频那边他的妻子在干嘛，可能是在忙家务，也可能同样在这样默默看着他。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