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脂正浓,粉正香》 第1章 抢进府的男人 四月的京中,桃红柳飞。 而一个悲痛至极的消息却传遍了上京中的大街小巷,北凉的郡主又上街抓男人了,而这次遭难的却是崇贤馆的大学士施染。 那些蛮横的北凉人却美其名曰要教他的女儿念书。 施染的佳名天下皆知,却是容华绝世的人物,不料这等无暇美玉,竟落得北凉这些豺狼窝中。 京中的女子无不痛哭流涕,亦不知这蛮地的女子生的是何等的狰狞模样。 而那些北凉的铁骑是在三个月前被太后和幼帝请进京擒拿叛王的,不成想竟是引虎驱狼,那些北凉的人在事成之后竟赖在了上京里整日为非作歹,将上京搅得天翻地覆。 只传闻这北凉的郡主刚进京就命人四处抓身体强健的男子,然后不出半日便被扔出府邸,皆是鼻青脸肿的,连话也说不清楚,亦不是遭受了什么。 人云亦云,不过几日便将那连枝儿郡主说得如妖邪一般。上京中的男子皆吓得躲藏着家里,不敢出门,生怕被北凉的那些蛮人给掳掠了去。 京中的小儿听到“北凉郡主”四个字竟吓得不敢再啼哭。 ****** 北凉王府邸的书房内,连枝儿用手支撑着下巴,一双澄澈的眸子落在那手里捧着书卷的男人身上,半晌都移不开眼。 连枝儿进京半个月,便已经做了无数惊世骇俗的事情了。 北凉王无奈,便命自己的长子威逼着施染过来,连崇贤馆的屋子也被烧了一排,不知焚毁了多少的古典书籍。更是拿着施染的父亲,朝中威名赫赫的太傅大人的性命,来威胁。 春风顺着绿纱窗吹进来,她辫尾的发带随风而动,从她细白的脸颊的拂过。 瞧着他,她不由得想起曾经在北凉的雪山的悬崖上曾经见过的一种极美的花,她曾经拼命的想要得到,却只能抬头仰望。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施染忽然停下了,直直的顺着那灼热的目光看过去。 连枝儿这才涨红了脸颊,忙低下头去。 却见施染慢慢的走过来,神情平淡的近乎冷漠,“伸手。” 连枝儿在北凉的时候也胡乱的念过几年的书,她贵为郡主,谁不是哄着,为了让她念书,更是想法子弄一些精巧的玩意,等她倦了便给她。 于是她满心欢喜的伸出手掌。 不知是那猫眼石还是珍珠玛瑙,亦或是寻常的玩件,她满心的期待。 却听“啪”的一声,那戒尺实打实的落在了她的手心。这是连枝儿这辈子第一次挨打,一双澄澈的眸子里皆是错愕和不解。 远远站着打瞌睡的单光急匆匆的跑过来,见到连枝儿手心上红肿一片,是瞧得目瞪口呆。 单光原是上京中不入流的小官,瞧着北凉王入京,便巴结着投到了门下。那北凉王瞧着他能言善道,虽是谄媚之人,但吃喝玩乐的事情却是极为精通的,便被差遣过来,陪着自己的女儿玩乐。 “你……你可知道你打的是谁?连枝儿郡主可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单光急的是满头的大汗。 “若再走神,下次便是十下。”施染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任何的感情。 连枝儿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丝的畏惧,然后缩了缩脖子,“是。” 说完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想来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被一个中原的男人给威慑住了,若传出去岂不是丢尽她的脸面了。 单光这才脸色古怪的退到了一边去了。 施染旋即拿起书本,依旧教着,而连枝儿便是费尽全力的去听,亦是满头的雾水,到头来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一个字也没有记住。 直讲了一个时辰,她急的是满头的大汗,却也不敢问。 等香炉里的香焚尽了,施染这才撂下手里的书本,清冷的目光落在连枝儿的脸上,“明日我要考你功课,若错了,十戒尺。” 连枝儿攥了攥拳头,手心还在隐隐的作痛,她眉毛拧成一团,“要不现在打了罢,这样稀奇古怪的文章,我实在背不出来。” 说完她竟真的将手给伸了出来。 那单光忙不迭的跑了过来,趁势说,“郡主是北凉的人,哪里读的懂这些诗经,再说又不是要考状元,别这么认真嘛!!” 施染脸上依旧毫无波澜,“二十戒尺。” 连枝儿忙道,“别……” “三十。” 那单光刚想说话,却见连枝儿满脸紧张的道,“三十就三十,可不能再多了。” 第2章 自求多福 施染很快便走了,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那单光这才凑过来,笑嘻嘻的道,“郡主不必担忧,属下这就回了王爷去,明日不许他再来给您授课了。” 倘若不是北凉王仗势欺人,拿着施染的父亲的性命相威胁,只怕他那样目无下尘的人,断然不会给她授课的。 连枝儿却瞧着自己还泛红的手心,忽然见抬起头来,澄澈无暇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的古怪。 “这世上从未有人敢动手打我。”她犹豫了一会,然后目光坚定的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他。” 北凉的民风彪悍,女子便是有了倾慕之人,也断不会隐瞒。 但单光听了这惊人的话,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急道,“您怎么能喜欢上他呢?上京的姑娘谁敢说要嫁给他?” 连枝儿满脸的不解,“为何不能喜欢他?莫非他有什么隐疾?” 单光叹道,“他不过是个心冷口冷心凉意凉之人,原是个天外的人,连情爱之事也一并的断绝了,只怕也不肯娶妻生子了。昔年他母亲亡故,亦不曾流露出半点的伤心之意,上京中谁不知晓他是个无心的石头,只生得一副好皮囊而已。” 连枝儿却是满脸的错愕,难怪他的脸上一直那样的冷漠。 单光见她如此,忙劝道,“郡主这般尊贵,什么样的男人嫁不得,若是觉得无趣,属下这就跟令兄说,捉几个男人回来给您解闷。” 连枝儿却根本不理他这一茬,只是用手摸着自己的脸,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北凉的时候,也有不少男儿郎跟我阿爹求亲。我虽不像你们上京的姑娘一样会琴棋书画的,但想必也是不差的,想必他也定会喜欢的。” 单光用手支撑着墙,这才没被她的话给惊倒,只心里苦恼连枝儿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连上京中最有佳名的姑娘也不敢说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没想到北凉王那样阴险狡诈的人物,竟生了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女儿。 他只得无奈的叹道,“以后郡主便自求多福罢。” ******** 北凉王连琨赫从宫中回来,竟将先的妃嫔给直接掳掠到府邸来了,这些时日他夜宿龙榻,杀人如麻,上京中的大臣们皆被他视作蝼蚁,甚至连年幼的皇帝也遭受他的百般侮辱。 然而等他回到府邸之后,便命人备下晚膳,要与自己的女儿一起用饭。 这些时日在宫中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也觉得腻了,只宰了整只的羊来烤了,又命人做了些北凉的烤馕来,父女两个倒是难得的吃的痛快。 北凉王喝了半坛子烈酒,却听见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便附耳去听,这才隐隐约约的听见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是想要你学一些规矩,以后好嫁人,没想到竟这般的刻苦起来。看来那老顽固的儿子倒是有几分的本事,竟连你也这样乖乖的读书了。” 连枝儿吞咽下嘴里的羊肉,瞪着眸子问,“我要嫁给谁?” 北凉王叹了口气,“为父决定在上京中给您寻个良配,就从那些武将世家里选一个。” 连枝儿不由得想起了施染来,怔怔的问道,“那些读书的又有什么不好的?” 北凉王闷了口酒,转头见女儿生的娇俏伶俐,不由得哈哈笑道,“那些读书的整日酸溜溜的,瞧着就厌烦。” 她听了这句话只觉得嘴里的烤羊肉也没有了滋味,只气恼的说,“不嫁,说什么也不嫁,大不了我回北凉去,省的你再管我。要是知道你将我接来上京是为了给我找男人,打死我也不过来。” 说完她竟甩门而去。 北凉王咽了口烈酒,无奈道,“这世上也只有你敢这样跟老子说话了。” 第3章 挨打的郡主 然而第二日单光早早的便来了,只悄悄的打听昨日连枝儿挨打之事,却见府邸内并无风声,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他正守在长廊处,却见连枝儿正黑着眼圈走了过来,好似一夜没合眼的样子。 “郡主这样的勤奋,想必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了罢?”单光满脸的讨好之意,越发显得獐头鼠目。 连枝儿耷拉着脑袋,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只记得几句……” 单光眼神中露出几分的惆怅,若今儿连枝儿再挨了打,只怕北凉王非揭了他的皮不可。可恶的是施染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只能另寻他策。 他又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很快便有了主意,忙笑道,“属下倒是有一个法子,保证您能背出来。” 连枝儿忙不迭的抬起头来,眼中顿现惊喜,急道,“快说!!” 那单光这才悄悄的低声说着,那连枝儿也脸色凝重的听着,直到他说完了,连枝儿才皱眉问道,“这样真的成吗?瞧着施染很吓人的,他若是抓住了岂不是要恼了?” “郡主只管放心。”说完他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等两个人去了书房,却见施染早已到了,正站在窗户旁,却是一身月牙白的衣袍,束发银冠,面如美玉,目如点漆。 而他的小厮落棋今日却也跟来了,见了连枝儿,眼中隐隐已有鄙夷和厌恶,竟毫不客气的转过脸去,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也难怪,他的主子可是崇贤馆的大学士,竟被威逼着来给这野蛮的女子教书。而且北凉军在京中更是无恶不作,已是人人嫉恨了。 他听见了声音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连喜怒的神色也从未有过。 连枝儿不由得有些紧张,用手指死死的绞着自己衣襟上用鸷鸟尾编成的穗子。却见那单光冲着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害怕。 果然他让她背昨日学的几篇诗经。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竟将自己背了一夜勉强背下来的几句也忘的一干二净了,只八个字已经是磕磕巴巴的了。 那单光在一旁急的直跺脚,然后在后面发出了一声轻咳。 连枝儿会意,这才紧张的看向施染,却见他低头在纸上写着字,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旋即将自己的袖子拽开了一截,却见细白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她低头流利的念了起来。 “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她念的正起劲,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声。 她的心几乎要从胸口里迸出来,忙不迭的要将自己的袖口掩上,而就在这时,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扼住了她的手腕。 明明他的手腕那样的凉,她却还是脸颊通红。 施染此时已经看清楚了她手腕上抄录的正是昨日新学的几篇诗经,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伸手,三十戒尺。” 单光吓得脸色大变,急道,“施公子,打不得啊,北凉王岂能饶了你?” 第4章 她的心上人 而那落棋见连枝儿要挨打,只恨不得站起来拍手叫好,哪里能让单光出来阻拦,忙将他拉扯住,似笑非笑的道,“先生处置不懂规矩的学生,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北凉王敢将我家公子请过来,便该料到的。” 单光一时间竟不能挣脱,远远的竟瞧见施染已经拿过戒尺来,一下下的打在连枝儿那细白的手心里。 她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竟也不觉得疼,连眼底也带着那样的痴迷。 单光吓得几乎跪在地上,心想北凉王非得宰了他不可。又痛恨这施染竟这般的不识好歹,如今连皇帝也不过是看着北凉人的胁迫下苟且偷生而已,他打的倒是痛快了。 很快那三十戒尺便打完了,她在北凉的时候整日胡打海摔的,从马上跌下来也不觉得疼,这些戒尺自然不算什么。 连枝儿却睁着一双眸子,浅笑道,“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施染拿着戒尺的手还是禁不住的微微一颤,果然他的修养太好了,若是旁人只怕早就气晕过去,整个上京中除了他,谁也不能这般面不改色了。 正拦着单光的落棋气的浑身发抖,转身怒喝道,“难道你们北凉的女子竟这样的不要脸面吗?当着男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连枝儿往自己的手心里吹着冷气,“喜欢便是喜欢,我还要先生跟我回北凉成亲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如旷野中寥落的星辰,褶褶生辉。 即便被这样一个热情似火的北凉姑娘当众表白,施染的脸上依旧平静的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带着无尽的冷漠,“侮辱师长,二十戒尺。” “还要打?”她满脸的委屈。 “伸手。”他的声音清冷。 连枝儿还是乖乖的伸出手去,却是满脸的委屈模样,“那多少戒尺你才能跟我一起回北凉去,你只管打。” 她的笑靥清楚的映衬在他的瞳仁中,而他不过是如同顽石一般,除了淡漠再无其他。 结实的戒尺再次落在了连枝儿红肿的手心上,竟是实打实的,半点的偏袒徇私也没有。 单光急的直跺脚,没想到连枝儿竟这般的色迷心窍。 很快便打完了,她的手红肿的很高了。 *********** 晚上的时候,连枝儿的兄长连朔从城外军营里回来。他却是北凉第一猛将,更是杀戮成性的人物,却见自己的妹妹手里捏着羊腿,一边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由得拉住她的手查看,却见已经红肿的跟腌萝卜一般。 而那一道一道的红印,分明是被人拿着戒尺打出来的。 连朔登时大怒,“天下竟有人敢打我家小连枝儿,老子这就命人剥了他皮。” 那单光正满心担忧的候在廊下,不敢离开,听见这话,生怕拖累到自己,忙不迭的跑到屋里去,忙回话道,“都是那施染,连郡主也敢打,属下拼命阻拦,却还是没拦住。” 连朔上去,一脚踹在了单光的胸口,怒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你就是这样看着连枝儿的吗?” 那单光连求饶也不敢,只得满脸惶恐的求着饶命。 连朔越想越气,只嚷嚷着要让属下将自己的砍刀拿过来,要去杀了施染。 连枝儿知晓自己的兄长说到做到,忙挡在了他的面前,急的额头上直冒汗,“哥哥要杀他不如先杀了我。” 连朔这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脸上的怒气刹那间变成明了的神色,“呦呵,莫非我家连枝儿有心上人了?” 第5章 赌局 连枝儿但笑不言,脸上亦涨的通红。只是喃喃道,“可是他好像不喜欢我。” “那老子便将他拉过来,给咱家做上门女婿。”连朔几乎恶狠狠的说,“凭他是谁,只要我家枝儿瞧上的,便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单光脸上虽带着笑,但心里却暗暗的腹诽,果然是一丘之貉,连说出的话都着这般的惊世骇俗。 那连朔很快便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只满脸疼溺的说道,“我回来的时候从路上抓了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明日便让他们陪着你赛马。” 连枝儿摇头道,“他们都没有什么本事,还是将他们放了吧,再说府邸里能骑马的地方也就那么一块,不似我们北凉的草原,半点的意思也没有。” 连朔笑道,“城外皇家围院倒是个好地方,那里良马无数,妹妹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她霎时喜笑颜开,这几日北凉王将她拘禁在府邸中,众人不敢放她出去。既然她的兄长发了话,只怕明日便又成了脱缰的野马了。 ***************** 第二日连枝儿不必念书,便风风火火的去了皇家围院。 北凉王知晓现在上京的人皆恨他们北凉的人入骨,便让自己身边的贴身护卫亲自护送她去的。 那单光自然也巴巴的跟去了,他却早早的让人去送信,只让围院里的皇家护卫将那些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果然那些公子王孙们听到北凉人来了,跑的跑,逃的逃,根本不用人去驱赶。 等连枝儿去的时候,果然宽阔的围院里竟将一座山都围了起来,高大的围墙几乎遮天蔽日了一样。 她瞧着半座山葱葱绿绿的,偶尔有鸟兽穿过,竟是个极好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却见遥遥的传来一阵马蹄声,却见迎头跑过来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为首的那人生的英俊,眼中竟是灼热的深邃,瞧着那衣衫打扮,竟不知是哪个皇亲贵胄。 那单光却认识那人,难怪那些侍卫不敢赶人,这人竟是先皇长公主的嫡子,阮禄。 如今驸马和长公主在朝中颇有权势,这些人自然不敢轻易的得罪,也不敢驱赶了。 很快那人便勒马停下,一双炙热的眸子落在了连枝儿的脸上,又落在她身后的侍卫身上,身上皆是配着金刀,便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了。 连枝儿慢慢的走过去,只仰头瞧着他骑着的马,浑身漆黑没有半点的杂毛,竟是千里良驹,不由得伸手摸着那马脸,“好厉害的马,只可惜要被拘禁在经常这样的地方。” 阮禄勒紧缰绳,那马儿旋即往后退了一步,而他的眼中却多了一丝的不屑。 而连枝儿竟根本没有在意,如骄阳一般的脸颊上噙着灿烂的笑,“我在北凉也有这样的一匹马,是我从草原上捡回来的,不过它的母亲却被狼给咬死了,我捡到……” 她呶呶不休的说着,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她却毫不顾忌的说着,根本不会看人的脸色。 而就在这时,却见跟在阮禄身后的好友梁话却已经勒马停了下来,戏谑道,“听闻郡主经常掳人进府邸赛马,但凡能赢了您的有一千两的赏银,不如今日可愿意跟我们世子比一比?” 连枝儿许久未曾比马了,而且昔日里她兄长抓紧府邸里的人尽是些酒囊饭袋,不由得心下大喜,“好。” 阮禄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好友,心里也猜到了他是想趁机给北凉人难堪,却冷笑道,“本世子不缺那一千两银子。” 连枝儿正没有趣味,好不容易得了好玩的,哪里有放弃的道理,“你想要什么,本郡主都能给。” “郡主好大的口气,只怕连皇上也不敢说这样的话。”阮禄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的嘲弄。“果然很有令父兄的气魄。” 而此时梁话满眼的算计,忙趁机道,“那输了的人便跪下磕三个响头,如何?” 第6章 让她下跪 连枝儿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满脸欢喜的跟着侍卫去马厩里挑马去了,而单光却半路悄悄折回来了。 那单光之前曾有意投到公主府去,却不料被府邸的人给轰了出来,按照他小人得志的样子,自然一直怀恨在心。 如今仰仗着自己巴结了北凉人,自然仗势欺人起开。 “世子,您是个聪明的人,自然知晓什么人是惹不得的。”他阴恻恻的笑着,“劝您一会还是输了罢,郡主可是王爷的掌上明珠。” 阮禄倨傲的看着他,眼中却是无尽的厌恶。 而他身边的梁话却冷言嘲讽道,“不知廉耻的东西,不过是北凉人手下苟且的畜生,也敢在我们面前说三道四的?” 单光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长公主的嫡子,一个是少傅大人的儿子,虽然气的牙根痒痒,却还是毫无办法。 “滚,莫要脏了本世子的眼睛。” 单光气的跺了跺脚,这才冷哼着退到一旁去了。 很快连枝儿便骑着选好的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过来了,离着很远便听见了她“咯咯”的笑声,像只小黄鹂一般,竟不知哪里有这样欢喜的事情。 连枝儿赶着马飞奔过来,嘴里还嚷嚷着,“我适才瞧了瞧地势,只跑到北边的山头上去再折回来,如何?” 阮禄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的笑上,好似有什么东西直蔓延到心底。 他身边的梁话忙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些北凉的人也实在是太猖狂了,给他们些教训也好。” 梁话知道他骑射的工夫了得,身下的马又是良驹,自然不会输给一个女子的。 “驾……”连枝儿夹紧马肚,挥起鞭子,先冲了出去。 “好……”那些北凉人欢呼着,不断的拍手叫好。 阮禄冷哼一声,也追了上去。 很快马匹马便并驾齐驱的往北边的山坡上跑去,呼啸的风声从他们的身边吹过, 连枝儿挥舞着手里的鞭子,纤细的身子随着那马儿不断的晃动着,那鬃毛拂动,不断传来阵阵的马嘶声。 她的骑术极好,又是北凉王亲自教的,难怪上京中的那些人即便被摔得头破血流,也没有赢过她。 春风阵阵,吹落围院四角的蔷薇,无尽的花瓣迎风而起,偶尔吹过他们的身畔。 而连枝儿的乌黑的长发亦被风吹起,她并未带半点的首饰,只编着细细的辫子,尾端绑着纱绸,随风而动下,竟是那样的绝美。 然而紧随她身后的阮禄在转弯处还是超过了她,她心急之下,猛夹马腹,然而直到终点,却还是被他落在了身后数尺远。 而等她赶到的时候,侍卫们已经抱住了阮禄的马脖子,他却已经翻身下来。俊美倨傲的脸上带着几分的得意,连眉宇也不似之前一般的紧皱了。 连枝儿也勒紧了缰绳,停了下来。 然而她的左脚刚踩上马镫,正要下来的时候,却听见那阮禄的声音传来,“你输了,该跪下磕头了。” 单光一下子变了脸色,他知道阮禄这人是个狂傲的人,没想到竟这样的不是好歹,见事情不好收场了,忙走上去赔笑道,“不过是顽笑的话,哪里有输了便磕头的道理,大家都是身份尊贵的人……” 他正打着圆场,却听阮禄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来,“原来北凉的人都是这般的言而无信。” 第7章 葬身之地 原本跟随着连枝儿而来的护卫听见这样的话,顿时面露怒意,双手皆放在佩刀上,只等着连枝儿一声令下,定要将阮禄大卸八块。 梁话见气氛紧张,又知晓北凉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忙见好就收,“郡主乃是千金之躯,不跪就不跪。”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连枝儿竟真的跪在地上,清澈的眼底璀璨至极,却没有其父亲和兄长的狂傲和狠绝。 阮禄未曾想到她真的会跪在他的面前磕头,适才答应这场赛马也不过是想煞一煞这些时日对北凉人的怒意而已。 他站在那里,眼神中却是一闪而过的错愕,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然后她抬起头来,却已经是那明媚的笑靥,梨涡处如洋溢着光。 “我们北凉的人说到做到,输了便是输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拨弄着鬓角处的碎草屑,头上绑着的纱绢做成的花也微微的颤动着。 那单光趁势忙道,“郡主当真豪爽,不愧是北凉的女子。” 阮禄和梁话听见他满是谄媚讨好的语调,只觉得万般的厌恶,不由得眺向别处。 而连枝儿却命侍卫们将适才自己骑着的马牵回去,而她的目光看到那马后退出暗藏着的伤疤的时候,不由得面带惋惜的叹了口气。 很快她便前呼后拥的离开了。 阮禄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她的背影,却见她一边蹦蹦跳跳的走着,一边跟身边的单光说着话。却见她身上的砑罗裙随风而起,隔着很远依旧能听见她欢快的笑声。 上京中的女子皆被礼仪规矩束缚着,便是最下等的奴婢也不敢如此放声大笑。但明明是为世俗不容的事情,在他看来竟是那般的美好。 “真的吓死了人了。”梁话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这女人果然够令人吃惊的,若不是她选的那匹马后退处有伤,只怕今日你便要输了。” 即便那北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阮禄的目光还是不曾收回来,“她果然不一般。” 他身边的梁话长长的叹了口气,“啧啧啧,没想到北凉王那样奸诈狡猾,穷凶极恶的人,竟会有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儿,也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竟不得善终了。” 梁话说完之后,见身边的好友良久没有搭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正是连枝儿消失的方向。 “世子殿下,您不会是瞧上这北凉的郡主了罢?!”他几乎是满脸的痛心疾首,“令尊大人对北凉那些野人可是恨之入骨,只恨不得生啖其肉,岂能同意您娶这北凉的女子?” 阮禄唇畔便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不过是瞧见了有趣的猫儿想要驯养,怎么就牵扯出谈婚论嫁了?” 梁话转头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心里知晓他这人孤傲,但凡想得到的东西便会费尽心思的占有,有时连他可看不穿他的心思。 很快,很快这上京便会是北凉那些虎狼之徒的葬身之地了,只愿别生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第8章 不成体统 第二日施染按时辰来府邸里给连枝儿授课,还未进书房里,却见府邸的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府邸的在找他们丢了的郡主。 王府外侍卫无数,连只苍蝇也撞不出去,怎么会让一个大活人跑出去。自然人还在府邸里,可被北凉王霸占的府邸极大,一时间竟翻了一遍也没找见人影。 那北凉的侍卫们只恨不得将老鼠洞给挖开寻一遍。 即便周遭的人乱的不可开交,而施染却还是满脸云淡风轻的站在书房外。 遥遥的,他听见房顶上的琉璃瓦上,隐隐的传来细碎的铃铛声,却正是她罗裙上坠着的银铃。 “下来。”他的声音很淡。 果然房顶上隐隐的露出一朵纱绢堆成的花,然后是一张睡眼惺忪的脸颊,那原本松散着的发辫更是乱糟糟的模样,想必竟是在房顶上睡了一夜。 见到了施染,她忽的笑了起来,如朝霞一般明媚。 她趴在房檐处,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满脸欢喜的说,“昨夜十五,我躺在房顶上看月亮了,不过上京的月亮没有北凉的圆,等将来你去了北凉,我带你去看雪山的月亮,还有大漠,草原……” 他站在芭蕉树旁,只仰头看着她,却好似看见了大漠孤月,雪山之巅,或许他一生也不会瞧见了。 连枝儿呶呶不休的说着,却见适才那些找她的人又急匆匆的奔了回来。 她知道若是父王知道她又睡在房顶上,只怕被抓来侍奉她的那几个侍婢只怕性命不保了。 正在着急的时候,却见她昨晚搬过来的梯子不知被何人给移走了。 慌乱间却有几块砖瓦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阵碎裂的声音,旋即满地的狼藉。 连枝儿急道,“快,快接着我。” 施染微微一怔,连眉宇也不由得紧蹙。 她瞧着远处已经越来越近的侍卫,只伸出两个胳膊,如断翼的残蝶一般从房顶上落了下来,竟直奔着施染而去。 眼看着她就要跌到他的怀里,施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她却直直的跌在冰冷的地上,虽用手肘撑着,却还是摔的万般的狼狈。 她良久才爬起来,却见她的手心处隐隐的已有血迹。 “你为何不接着我?”明明是质问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却分明没有半点的气恼。 施染一愣,却见她的手已经死死的拽着他的袖袍,很快她手上的泥污和血迹便将他的衣衫弄得肮脏不堪了。 施染紧紧皱眉,只将自己的袖子给拽了回来。 然而她却依旧不肯放弃,只以为他要离开,情急之下竟踮起脚尖,竟直接环住了他的脖颈,而她的脸颊几乎贴在他的胸口处。 “为什么不肯接着我?”她声音中满是委屈,好似他不回答,她就誓不罢休了。 从未有过的亲昵,她衣衫间的熏香充斥着他的鼻息,他的身体刹那间变得僵硬,只觉得无数只虫蚁在身上乱爬一般。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的怪异,“成何体统,快放开。” 而她却扬起脖子,眼中璀璨,“说啊,你为什么不接着我,难道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可你是我未婚的夫君,有肌肤之亲也是无碍的。” “放肆。”他竟从未见过这等不要脸面的女子。 第9章 绝情的人 此时却见在府邸里寻她的侍卫听到声音,已经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见到了两个人的情形,那些北凉人皆露出了然的神色。 其中为首的侍卫笑着打趣道,“哟,我们小郡主有女婿了,恭喜恭喜。都是我们的罪过,打扰了小郡主的好事。” 连枝儿这才放开环住施染的胳膊,只吐了吐舌头,“就你们这样多的话,还不快去忙。” 很快那些侍卫便打趣着离开了,而北凉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便是连主子也玩笑也可以开的。 等她转过头的时候,却见他脸色不悦的看着她,而不知何时他竟退了几步远,一副避之如蛇蝎的模样。 “我不会娶任何人。”他目光凝重,声音中带着疏远和冷漠。“与我而言,情爱不过是累人之物,我早已顿悟,不会去触碰。” 她恍惚想起单光的话来,他果然是个断了情的人。他连自己的母亲死了都不会伤心,又怎么会爱上她呢?她年纪很小的时候母亲也不在了,那时候她哭了整整半年,跟天塌了一般的难过。 忽然间她的眸中蓄满了泪水,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却哭的如丧考妣一般,满手泥污的脸上满是泪珠儿,用手捂着嘴,活脱脱的一个疯丫头。 “呜呜呜……” “你就是有喜欢的人了,才说这样狠心的话,呜呜呜……” “她比我生的漂亮吗?”她越哭越伤心,“我知道你生的好看,眼光高,但我也不差的,很多人都跟我阿爹求亲的……” 这时施染第一次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竟不由得想到要拔腿就跑。 可良好的修养却还是让他有些无奈的站在那里。 “别哭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奈,旋即将袖口中的帕子拿出来,想要送到她的手中,却还是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就在这时,却见那听闻连枝儿寻到的连朔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一见到哭的歇斯底里的妹妹,顿时怒不可遏。 “你对我家枝儿做了什么?老子今日便宰了你。” 连枝儿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妹妹,没想到这个不识抬举的施染竟动戒尺打自己的妹妹,抓起砍刀来,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额头上的青筋也“突突”的跳。 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要杀了施染,她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挡在了他的面前,急的满头的大汗,“不要。” 连朔气的脖子都粗了,“这白脸书生有什么好的,老子这就宰了他,一会哥哥便带着侍卫去上京里搜,不管是谁家的,哥哥就替你绑回来。” 这也是他昔日的作风,上京中被她掳掠来的美人更是不计其数。 连枝儿动了动眼珠,急的直跺脚,“我们刚才闹着玩的,你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连朔听了这话才细细的查看自己的妹妹,却见她衣衫凌乱,头发松散,而施染的衣衫上却也是皱皱巴巴的。 就在他满脸狐疑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却附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眼睛还若有似无的往两个人身上瞄,带着说不尽的暧昧。 连枝儿隐隐的听见了什么,“搂抱”“衣服”之类的话。 连朔听完之后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果然是老子的亲妹妹,只是要‘闹’的话去屋里,这样谁也不会坏了你的好事了!” 第10章 丑态 她便是再傻也明白自己的哥哥误会了,顿时脸皮涨得发紫,“少在那里贫嘴贱舌的惹人厌了,还不快离开。” 连朔笑的眉毛眼睛都拧在了一处,只用拳头锤着墙才止住了笑声,“好好好,都是兄长的不是,搅了你们的好事,改日哥哥上门再请罪。” 众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连枝儿脸皮发烫,忙去看施染,却见他依旧面不改色,好似这一切跟他毫无干系一般。 她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而就在这时,却见侍卫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急道,“大公子,王爷叫您过去。” 连朔不敢耽搁,这才匆匆忙忙的走了,转过长廊的时候,还将半个身子从廊柱探出来,“好妹妹,哥哥这就吩咐他们,今日谁也不许进书房,如何?” 连枝儿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瓦,冲着自己兄长的地方砸了过去。 却见那瓦片正砸在连朔的肩膀处,她的力道极小,根本砸不痛,而他却“哎呦”一声,忙捂着胳膊走了。 施染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这是对兄妹的身上,那连朔是个阴险狡诈,狠绝毒辣的人,没想到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却是如此的模样。 连枝儿这才转过头来,一阵歪风一样的跑了过来,却有些手足无措的道,“你可生我兄长的气了你?他说话不知轻重,不似你们中原人这样,我跟你说……” 她叽叽喳喳的说起来,而他的目光终于缓缓的落在她的脸上。 施染从未见过这样聒噪的女子,明明他不曾回应半分,自说自语的她竟然说的她自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了他腰间的玉佩上,不由得“咦”了一声。 却见竟是一个如灿霞一样的红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夔龙,那龙纹更似火烧一样。 她从未见过这样稀罕的玉佩,自己伸手去摸,却是带着几分温热的。 就在她低头细看的时候,她的头顶几乎碰到了他的胸口处,她青丝间隐隐的有淡淡的香气。 施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依旧平和的没有任何的感情,“昨日的功课可都背下了。” 一提到这茬,她满心的兴致一下子散了,哭丧着脸道,“我昨晚只顾着看月亮了,竟全忘了。” 说完她觉得口渴难耐,便去旁廊下放着的缸里捧水喝。 然而她现在的模样却还是照在了水里,顿时“呀”的一声,尖叫道,“天啊,我怎么这么狼狈。” 她说完竟转身匆匆忙忙的跑了,心里想着竟然让施染看见自己这么丑陋的模样,真是丢尽了颜面了。 ******* 皇宫,金碧辉煌中,却压抑的连乌鸦也不愿飞过。 金銮殿内,太后在垂幔后哭的是肝肠寸断,而年仅两岁的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群臣呜呜的也抹泪痛哭,竟“咯咯”的笑了起来。 素日里北凉王带着铁甲入宫,在朝堂上亦是为非作歹,众臣皆是噤若寒蝉。 今日北凉王未上朝,众位大臣才敢如此。 “都是哀家的过错,要北凉人进京,如今虎狼屯于阶陛,众位爱卿可有法子让他们回去?!” 众位大臣皆默不作声。 阮禄看着哭诉的群臣,眼底皆是厌恶,正要站出来,却见身边的父亲轻咳了一声,这才脸色不悦的站在原处。 却见他的父亲低声道,“小心有诈,事情不对。” 第11章 指婚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却是当朝的巡捕营统领李察,他怒喝道,“如今社稷如同丘墟,我等岂能坐视不理,不如想法子除掉北凉王。” 又有几个人随声附和起来,直嚷嚷着要诛杀北凉王。 就在这时,却见龙椅后面的屏风“哐啷”一声被人踹开,却见一身戎装铁甲的北凉王出来了,而他的身边跟着他的儿子连朔。 连朔的手里提着一百来斤的砍刀,在金銮殿的地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适才还嚷嚷着要诛杀北凉王的那些人皆吓得浑身乱战。 北凉王却慢慢的走到皇帝的龙椅旁,抚着自己的长须,冷笑道,“你们中原就是忘恩负义,我们北凉的铁骑不远万里来给你们平叛,如今竟要卸磨杀驴,竟要谋害老夫了。” 年幼的皇帝吓得脸色发白,竟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太后顾不得礼数,忙从帷幔后面出来,一把将小皇帝搂在自己的怀里,脸色惨白的说,“哀家只是担忧北凉如今无主,生出什么事端来而已,觉无谋害王爷的心思。” 北凉王冷哼一声,“那便是这几个乱臣贼子要谋害本王了。” 不等他发话,却见连朔提着砍刀便冲着那几个人走了过去,如屠鸡宰牛一般,顿时金銮殿内血流如河。 众臣皆默不作声,甚至有几个昏死在地上。 而这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北凉王尚未要结束,又命人端来一个大铁锅来,里面炖着肉。 “这是昨日行刺本王的刺客的,本王恨不得生啖其肉,但实在吃不完,不如众位大臣替本王尝一尝,如何?” 那连朔亲自端了锅到众位大臣的面前,然后那侍卫们送来了竹筷,让那些大臣们一一的吃。 “听说那逆贼的肉酸,大家觉得如何?”北凉王一边笑着问,一边看着众臣吃肉。 这些朝臣吃完之后,皆说肉酸。 很快便走到了当朝的施太傅的面前,而他正是施染的父亲。 想着自己的妹妹心已施染,连朔倒是难得的和善,只低声道,“太傅大人放心,不过是野猪肉而已。” 施太傅这才满面狐疑的拿着竹筷吃了一块。 很快连朔便端着铁锅,已经到了阮禄和他的父亲言侯身边,冷笑道,“两位请。” 言侯冷笑道,“我们不是北凉野蛮人,不会吃人肉的。” “你说什么?”连朔勃然大怒,这些时日他对言侯不满已久,但又忌惮着他在朝中尚且有几分的权势,这才不曾动手,“你也想谋反吗?” 却见阮禄站了出来,挡在了自己父亲的面前,“我们并非北凉的臣子,你们也并非我们的君主,何来谋反?” 连朔听完这话,只觉眼中火星乱蹦,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有人站出来跟他叫板。 他丢下手里的铁锅,一把从身边的侍卫腰上拽出一个砍刀来,正欲要动手,却见一把冰冷的剑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却不知何时,阮禄已经先他一步夺下了剑,消薄如刃的唇紧抿,目光变幻,“小,得罪了。” 那些北凉的将士见状,皆是如临大敌的举刀过来,即便连朔今日死了,言侯和阮禄也不能活着离开朝堂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旋即是北凉王的声音传来,“本王自然相信侯爷,您可是当朝的驸马。” 说着又命那些北凉的将士退下,旋即阮禄也见好就收,将夺来的剑还给了那侍卫。 连朔脸色难看的想要询问父王为何要放过言侯父子,却见北凉王慢慢的走了过来。 北凉王看着阮禄,不但生的俊俏,远胜于上京中那些纨绔子弟千倍万倍,以后也绝非池中之物。 “听闻世子不曾娶妻,本王倒是有一女,不如许配给世子如何?” 第12章 她要退婚 北凉王一说这话,朝中的大臣皆脸色怪异起来,那郡主的名声在外,大家都是知道的。 阮禄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的女子,她明澈的眼眸和绝美的笑靥,竟似将世间一切的忧愁都撇尽了。 言侯自然不肯让自己的儿子娶这样一个女人,正要拒绝这门亲事,却见阮禄慢慢的道,“多谢王爷的抬举,改日定会奉上十里聘礼。” 言侯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而北凉王却面露欢喜,他不曾想阮禄竟这样痛快的答应了这门婚事,也算是解决了自己心结。 *********** 晚上的时候,连枝儿便听闻了自己的婚事。 她正在拿着笔在纸上抄录着今日被罚写的诗文,听到单光神秘兮兮的将这话说给她,不由得脸色惨白,手里的笔跌在纸上。 连枝儿匆匆忙忙的去寻自己的父王,却不料北凉王竟夜宿皇宫中。 她便跟个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竟见自己的兄长正要出府去城外的军营,便忙拦住了他的去路。 连朔见自己的妹妹满头的大汗,便要伸手替她擦拭,却又怕自己满是茧子的手伤到她,因为身上穿着铠甲,便将自己亵衣扯下来一块,替她慢慢的擦拭。 “我要嫁给什么世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急的直跺脚。 “今日在朝堂上,父亲将你指了门破婚事。”连朔气的脸色铁青,胸口也不断的起伏着,“那世子狂傲的很,一心将咱们视作眼中钉,答应娶你只怕也打着什么歪心思。” “哥哥,那你为什么还要看着父王将我火坑里推。”她眼泪扑簌簌的滚落,“母亲死的时候你答应过什么了,说过要护我一辈子周全的。” 连朔也是满眼的心疼,只愤懑道,“哥哥也劝了几句,谁知竟挨了两个窝心脚,现在我胸口还疼着呢。” “那怎么办?”她低着脑袋,“除了施染我谁也不嫁。” “又不是让你们明日成亲,有什么可急的?哥哥倒是有一个好办法,保证让这门婚事黄了。”连朔脸上带着几分的狡黠,又让自己的妹妹将耳朵凑过来,这才嘀嘀咕咕的说着。她听完之后却是喜笑颜开,“哥哥果然最疼枝儿。” 连朔揉了揉她的额头,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自己的怀里翻腾了一会子,却拿出来一个手串来。 却还是天下罕见的青金石做成的,色相如天,金屑散乱,光辉灿烂。 “听说这是绝世的稀罕物,哥哥在宫中的珍宝库里找到的,只想着这世上也只有我妹妹才配戴。”说完他十分殷切的将手串戴在了自己妹妹的手腕上。 而她纤细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用红绳编织的手链,中间镶嵌着一块琥珀。连朔这才叹道,“这东西你带着七八年了,也该丢了。男人都喜欢打扮漂亮的女子,我妹妹若穿上那些绫罗绸缎,定会比那些上京的姑娘强出百倍。” 连枝儿摇晃着手腕,沉甸甸的十分的别扭,又跟自己的哥哥敷衍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 第13章 洞房花烛 然而第二日她却早早的命人去跟施染告假,只说有事情要忙。 才吃了早饭,她便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堆胭脂水粉的,自己在屋子里鼓捣了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妆容连爹娘也认不出了。 守在外面的单光瞧着眼前的的女子活脱脱的一个丑八怪,尤其用胭脂膏子涂抹的脸蛋,跟猴屁股似的。 “郡主,您这是?”单光急的脸色有些怪异。 她踩着小靴子蹦蹦跳跳的走,头上的流珠帽簌簌的响着,脸上的粉几乎不断的往下跌,“去退亲。” 连枝儿从府邸里挑出十几个侍卫,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往长公主府去了。 街上的人见北凉人出来了,皆吓得躲藏,那些来不及的人看见了骑马的连枝儿,不知昏过去了多少。 “鬼啊……” “鬼来了。” 等众人风风火火的到了公主府的时候,却见公主府的侍卫却是如临大敌的模样,那侍卫首领毕恭毕敬的问,“不知郡主前来,所谓何事?” 她的声音很大,好似故意说给周遭的人听的,“本郡主是来看我未来的夫君的,快叫你家世子出来。” 很快已经有人进去通传了,很快就有一个身穿绫罗,仪容不俗的丫鬟出来,见了北凉的人,没有半点的畏惧。 “公主有请。” 连枝儿并没有什么底气,听了这话心里也打了退堂鼓,却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她走了。 进府之后,又过了垂花门,不知走了多少的雕梁画柱的长廊,却见一处极奢靡的房舍,深吸了口凉气之后,便咬牙进去了。 然而才进了屋内,却见主位上坐着一个正襟危坐的妇人,身穿金丝软烟罗的衣衫,头戴累丝攒珠髻,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 却正是当朝的长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姑姑。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生的却是削肩细腰,虽年纪小,但自有明媚动人处,却是个美人坯子。 这小丫头却是长公主和言侯的嫡女,阮霜霜。 连枝儿进去之后,打量着满屋子的人。 却见那丫鬟们瞧着她怪异的打扮,皆是目瞪口呆的,然后低着脑袋偷偷的笑,或是死死的咬住唇,不敢笑出声音来的。 那长公主身后的阮霜霜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一副见到鬼的模样,似乎不忍再直视,目光只落在连枝儿的手腕处。 长公主掀起茶碗,却依旧端庄,“不知郡主来我府邸有何要事?” 连枝儿清了清嗓子,找了一把椅子便盘腿坐下,又端起身边的茶碗,咕咚咕咚的一口饮尽了。 然后又将茶碗往桌上一掷,“本郡主是来瞧瞧我爹给我找的男人的,生的俊不俊。还不让他出来,给本郡主瞧一瞧……” 长公主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冷声说道,“在中原从未有女子未过门,便来上门找夫君的道理。” 连枝儿笑的跟吊死鬼一样,脸上厚厚的粉也呛在了她的喉咙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本郡主的那些面首们,本郡主都瞧得厌烦了,这就将自己的夫君带回去,今晚便洞房花烛。” 第14章 不想嫁给他 听到这样的话,满屋子的丫鬟皆是目瞪口呆,而那阮霜霜更是一个踉跄,若非身后的奶娘护着,只怕这会子得栽倒在地上了。 长公主怒道,“简直是不知廉耻。” “这又什么可廉耻的?难不成只许男人三妻四妾的,女子便不成了吗?”她这张嘴,天生的就会胡言乱语,“放心我爹只给我掳来了五个俏公子,每月亦有几天能陪着令郎的。若是令郎生得好,或是能讨好本郡主,说不定被本郡主独宠也说不定。” 长公主是什么身份的人,哪里容得她这样的侮辱,只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声道你,“这门亲事尚未定下,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 连枝儿听了这样的话,心底狂喜,只暗叹自己的兄长有计谋,可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我父王定下的,哪里能有什么变故,难道你们敢去我父王的面前退了这门的亲事不成?再说你们还不是觊觎着我北凉的权势,你们怎么会不答应这门亲事?” 若是旁人早就气的昏过去了,但长公主什么阵仗不曾见过,脸色虽难看,却还是很镇定。 “北凉王权势是大,但我们却并没有巴结的道理,论身份犬子也是当朝世子,亦统领三万禁军,我们不算高攀。”长公主冷颜道,“看来这件婚事是谈不成了,郡主还请自便,恕不远送。” 连枝儿只恨不得拍手叫好,费力的隐忍着脸上的表情,只装出蛮横无理的模样来,“那你们有本事便去跟我父王退亲,若等本郡主嫁过来,定要你们公主府鸡犬不宁。” 说完她抓起身边的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 伴随着巨大的碎瓷声,众人皆露出惶恐的神色来。 但连枝儿却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一副恶霸的模样。 她才出了门,便笑的前仰后合,只想着适才众人脸上的神色,竟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廊下的柱子,满脸都是泪珠儿。 就在她歇斯底里的狂笑中,一个身影却慢慢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抹了一把泪,错愕的抬起头的时候,却见竟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倒像是哪里见过的。 “是你呀!”她抹了一把自己吊死鬼一样的脸,想要他认出自己来,但却更丑了,“是我,那日在围院里赛马,你赢了我。” 施染扯了扯唇角,“原来是郡主,不,应该是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这话,她露出诧异的表情来,“原来我父王给我找的男人就是你啊,早知道我几就不这么麻烦了,害的我昨晚一直都没有合眼。” 要是知道是熟人,哪里用得到这样大的阵仗。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却如鹰隼一样的凌厉,“哦?原来郡主这般的想嫁给我?听到咱们的婚事竟一夜未眠?!” “不是!”她踮起脚来,费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很熟稔的样子,“我今日是来想法子让你们退亲的,都是我阿爹的胡乱的指亲,可坑害死我了!” 第15章 待宰的羔羊 阮禄微微的眯着眼睛,目光从她惨不忍睹的脸上滑过去,“哦?本世子就这么入不了郡主的眼吗?” “不,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就是施染……”一提及施染,她眼中带着璀璨,“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亦是我这辈子要嫁的人。” 阮禄在听到施染的名字的时候,眼底现出嗜血的光泽。只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欢喜的女子,竟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等着他一口咬断它的脖颈。 “原来是他。”阮禄笑了笑,他与施染同朝为官,自然是旧相识。 而她却丝毫未察觉出来他此时的冷然,依旧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这辈子是没有缘分做夫妻了,瞧着你骑马的工夫还不错,那本郡主便认你做兄弟,以后咱们便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兄弟?”他慢慢的咀嚼着这两个字。 她说完便要离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自己的袖子拖拽上去半寸,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来,然后却伸手将腕上的那琥珀给摘了下来。 “适才你那个小妹妹一直盯着我的手腕看,好像很喜欢我这个琥珀。”她说着将那琥珀手链递给了阮禄,献宝似的说,“这是我小时候在焉支山下找到的,里面有一朵格桑花,听说是几千年前被封在里面的。” 阮禄低头去看,果然见那琥珀的中央有一朵极小极白的花。 这东西他的妹妹霜霜未必会喜欢,而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那串青金石的手链上,不由得扯了扯唇角,只怀疑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今日进宫便听闻那连朔打死了宫中珍宝库的奴才们,将宫中的珍宝劫掠走大半,连这无价的青金石也难逃毒手了。 连枝儿虽舍不得她的手链,但想着适才那小丫头差点吓得昏过去,便只当赔罪了。 她正想要拽下袖子来,却见自己的手腕上还挂着那条沉甸甸的青金石,一点也不喜欢,便直接褪了下来。 然后她瞧着长廊旁的西府海棠树上有几只鸟儿在嬉戏,冲着那鸟儿砸了过去。 受惊的鸟雀尖叫着飞走了,而她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阮禄这才相信她是真的傻,没想到那万两黄金难求的青石金,在她的眼中竟如同石子一般,用来砸鸟雀的玩意。 连枝儿这才笑嘻嘻的告辞而去。 而他站在原处,耳朵总算是清净了,只是想着她那张吊死鬼的脸,竟也不觉得丑了。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眼底更多了些冷冽,“果真有意思,还真让人舍不得放手了。” 他将那琥珀手链放在自己的怀里,又命经过的小厮将那手串从海棠树上摘了下来,便转身去了母亲的院子里。 然而却见自己的妹妹阮霜霜搀扶着丫鬟出来,眼底的惊恐尚未退去。 等她见了自己的哥哥,忙重重的松了口气,“哥哥,那北凉的女人是个夜叉星,绝不能让她进府来。” 她自小便畏惧这个大哥,这番话却也是壮着胆子说的。 第16章 祸起 阮禄将那串青石金的手串递给了她,声音冷淡,“回去罢,这些话勿要再言。” 阮霜霜接过那手链,却是满眼的欢喜,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珍贵的手链,适才还在想,这东西在那北凉的郡主手里,真的是白白的糟蹋了。 她得了珍宝,自然欢天喜地的而去,连那些恐惧也一并的消散了。 阮禄这才进了母亲的屋子,却见母亲正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一旁侍奉的人连大声的喘气也不敢。 见自己的儿子来了,长公主脸上余怒未消,“我早就说过,这北凉的人都是荒唐无礼的野蛮人,好端端的为何要答应这门婚事。我这就进宫去找太后,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阮禄眼底黑的有些发亮,“母亲,这北凉的郡主,儿子不得不娶。” ************ 连枝儿出了公主府之后,便跑到河边将自己脸上丑陋的妆给洗干净了,却听侍卫们说自己的兄长连朔几十里外狩猎回来了,也不知猎了什么好东西,便领着侍卫风风火火的赶去城门了。 然而路上的人见了北凉的人马,皆慌不择路的逃,一副见了恶鬼的模样。 等她到了城门的时候,却闻见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只捂着嘴,几乎要吐出来了。 却见一身铠甲的连朔正骑在马上,而北凉的那些士兵却正将手中一颗颗的人头往火堆里扔,漫天的黑烟中,却是周围百姓无尽的惶恐。 原来连朔打着围猎的幌子去城外的山庄劫掠,但凡有反抗的皆被诛杀,而北凉的人拎着人头回上京焚烧,却只说是藩王的余孽。 那血迹绵延十几里,昔日富足安逸的上京,今日竟成了人间的炼狱。 她澄澈的眸中皆是惶恐和震惊,那血腥气充斥在她的周遭,而她的喉咙也似被人扼住了一般。 此时早有人回禀了连朔,他忙驱马过来,只骂那些侍卫为何要将将她给带了来。 连枝儿看着自己的兄长,他银色的铠甲上有斑驳的血迹,不知是谁的。 “哥哥,我害怕,我想回家去。”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别怕,这些不过是些逆贼而已。”连朔挡在了她的面前,亦挡住了那些血腥残忍的场面,“哥哥这就让人送你回家。” “不,不是上京的家里。”她的眼中带着几分的可怜,“哥哥,我想回北凉去,我想兰姨了,我想桁儿了……” 他们的母亲死了之后,北凉王便续娶了自己发妻的同胞妹妹兰喏。那女子待他们兄妹二人如自己出,而嫁给北凉王了三载,便又给北凉王添了一个儿子连桁。 连朔知晓自己妹妹本性纯良,天真无邪,便说道,“这些中原的人不过是彘狗一般,没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远处的火苗几乎窜上了房顶,那些北凉的士兵举着血淋淋的刀,不断的欢呼着,好似燃烧着的不过是北凉茫茫草原上的篝火。 似乎那些士兵们又觉得不尽兴,又从街上抓来几个来不及逃跑的人,扔进了熊熊烈火中,顿时哀嚎声不断的传来,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忍再看,只赶着马离开了。 连枝儿走在半路上,却正好瞧见一辆马车,原本只想从一旁经过,却不料瞧见那赶马车的人竟是落棋。 他是施染的贴身小厮,马车里坐着的自然也是施染了。 第17章 如临大敌 落棋也瞧见了她,顿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鞭子抽在了那马屁股上,那受惊的马疾奔而去,车轱辘撵在青石砖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连枝儿也加紧马肚,很快便追赶了上去。 很快她便横马挡住了他的去路,若非落棋勒紧缰绳,只怕两马相撞,非得是人仰马翻不可。 连枝儿笑的没心没肺,只以为落棋在跟自己玩闹,“怎么样,我骑马的本事可好?” 周围的那些北凉人起哄道,“咱们郡主又瞧上男人了,不劳您费心,我们亲自给您抢到府邸里去。” 落棋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你们还要不要脸面,我家公子岂是你们能出口玷污的?!” 连枝儿也不理会,自己从马上下来,然后一头钻进了马车内。 她才进去,却见施染正端坐在马车内,香炉里不知焚着什么香料,袅袅间皆是芳香入骨。 而他面冠如玉,竟有绝世之姿,只是眼中无欲无求,却分明是冷漠至极的人。 见她进来了,他皱了皱眉,“下去。” 明明他的语气冷漠,可她却浑然不在乎,只低着小脑袋,“哎呀”了一声。 却见马车上铺着的毯子竟被她给踩脏了,她生怕他气恼,忙将自己的罩袍脱下来,自己擦拭起来,等好不容易擦干净了之后,又将自己的鞋底擦拭了一遍。 很快落棋又赶着马车走在街上,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施染知她不会再下去了,只继续看着手里的卷册。 她却痴痴的望着他,竟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良久才笑道,“我今日去退亲了,我不要嫁给旁人,我只嫁给你好不好?” 施染神色如故,只是放开手里的书,“二十戒尺……” 她吓得缩了缩肩膀,而就在这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阵马嘶声,似乎有马从车旁经过。 连枝儿忙掀起窗上的纱幔,却一眼瞧见了阮禄和梁话二人从马车旁经过,在马车内瞧了一眼,瞧见了桌子上摆着的新橘,抓起一个便冲着阮禄的后背扔了过去。 阮禄感觉身后有风袭来,伸手一抓,却是一个橘子。 待他看过去的时候,却透过马车的窗户看见了连枝儿的冲着他调皮的吐着舌头,而她的身边坐着的却正是施染。 而她的外面的罩袍已经脱了,让人不由得要误会马车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阮禄漆黑的瞳仁中顿现一丝的冷然,却转瞬即逝。 “阮兄要往何处去?”她大声的嚷嚷着,生怕周围人听不到一样,“记得去跟我父王退了那破亲事。” 阮禄并未说什么,只是疾驰而去。 直到走了半条街,将那马车远远的甩在后面,梁话这才勉强追上他的马。 “世子殿下,难怪您被人给退婚了,我可算知道缘由了。”梁话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却是难掩的戏谑。 “你知道什么了?”阮禄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原来那郡主竟瞧上了施染了。”梁话笑嘻嘻的摇着头,“这世上您谁都比得过,但唯独在在施染面前,啧啧啧……” 第18章 占他便宜 阮禄转头看着他,“在他面前如何?” “论出身地位虽不相上下,但在京中女子心目中,他是天下的皓月,谪仙似的人物,可把你比下去了。”梁话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施染脸色有多么的难看,“你与他五年前一起殿试,人家的新科状元,而世子殿下却只能屈身第二了。” 毕竟是好友,他肆无忌惮的说着人家戳心窝子的话,“可不是把你比下去了?我劝世子殿下还是杀杀性子罢,以后说不定更招女子喜欢呢。” 阮禄将手里一直攥着的橘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森森的寒意,“住嘴。” 连枝儿过了良久才将纱幔放下,有些茫然的说,“他好像很厌恶我的样子,也不知我哪里得罪他了,难道是今天得罪了长公主?他也太小肚鸡肠了罢!” 施染被她聒噪的实在看不进去书了,正要撂下手里的书,却见她不知不觉的凑到了他的身边来。 “先生在看什么书?”她只扫了一眼,十个字里不认识的竟有九个。 而就在这时,正在驾车的落棋忽的勒紧的缰绳,她身子不稳,竟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唇从他的脸颊上划过,明明他的肌肤是那样的凉,她霎时脸颊通红,然后狠狠的跌进了他的怀里。 而他也往后跌去,两人刹那间滚做了一团。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却是落棋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公子可伤到了,都是……” 适才却是那孩童见了北凉人的人马,慌不择路的逃,不成想竟险些撞到他们。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说,却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瞧着马车内的两个人,尤其是连枝儿丢在车上的罩袍,顿时气得脸色煞白。 “你在做什么?”他狠狠的瞪着趴在施染胸口上的连枝儿。 在他的眼中,定然是这个不知廉耻的北凉郡主又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了。 然而却听施染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退下。” 落棋跟随着他这么多年,却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口吻说话。能将施染气成这样的,除了眼前这个女人,只怕再也找不出旁人了。 只因他素来竟像是天外的人,与世无争,冷漠淡然至极,却不料碰见了连枝儿这样不知廉耻之徒。 落棋吓得忙落下了帘子。 连枝儿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被他一把给推开了,她往后跌去,但跌在了马车的毯子上,并不疼。 当她抬起眸子的时候,却见他眼底的厌恶,好似她是肮脏不堪的人一样,让她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我发誓,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满脸的委屈,都快掉下眼泪来了,“以前我是故意想要占过你的便宜,但这次真的没有。” 施染拂着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但似乎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只是继续看着自己的书册。 而过了良久,他的书也没有翻动一页,显然也是心不在焉了。 马车内安静的几乎让人窒息,连枝儿紧张的几乎不敢大声的喘气,而就在这时,只躲在角落里,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第19章 情定三生 车子摇摇晃晃的走着,而她昨晚也不曾好好的睡,竟昏昏沉沉的躺在毯子上睡着了。 施染正看着书,却觉得有人在拽他的衣衫,低头一瞧,却见她睡得正沉,浓密的睫毛盖在了她细白的肌肤上,而她的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袍角。 他想要将自己的衣角拽回来,却不料她竟不舍得放手,嘴里不由得咕哝了几句。 施染听的真切,她说,“哥哥,你不要杀人了,枝儿害怕。” 他白玉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复杂神色。 **************** 自以为自己的亲事退了,这夜她睡得极好,直到日晒三竿了,她还在床上挺尸。 她正睡得昏天黑地的,丫鬟们却忙扯开她的被子,将她摇晃醒了,“郡主大喜,您快去瞧一瞧罢。” 连枝儿揉着自己惺忪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怎么,难道退亲的人来了?” “退亲?”那丫鬟一愣,“不,是聘礼送来了,果然是十里聘礼,那聘礼都快塞满了半个府邸。” “是啊,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珍宝呢。” “长公主府再是富贵泼天,只怕拿出来的也是半副身家了。” 连枝儿如同脑门上刚挨了一拳,后脑勺又挨了一棍子,她趴在床榻上,咬牙切齿的道,“本郡主早该料到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卑鄙,卑鄙。” 说完她趿上自己的小靴便要往外跑,丫鬟们忙拖住了她,勉强将她的衣衫穿得整齐了,头发也囫囵的拢了拢,才敢放她出去了。 等她匆匆忙忙的感到前院的时候,却知那丫鬟们说的不假,却见匣子箱子的堆成了山。 而屋内却隐隐的传来有人报物件的声音,“赤金首饰一千件,珍珠一千挂,绸缎三千匹,三镶象牙杯一百个——” 她一溜烟的跑进屋内,却见父亲正坐在主位上,抚须而笑,只听到一样,便点一下头。 而阮禄也站在那里,黝黑的眼中有些发亮,即便在不可一世的北凉王面前,却依旧是那么的不卑不亢,自有一番的风骨决然。 连枝儿急的满头大汗,“阿爹,我不嫁。” 北凉王素来是极疼她的,此时却勃然大怒,“好,那你告诉老夫你想要嫁给谁,老夫这就宰了他去。” 她正要将施染说出来,猛地听见了这样的话,顿时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只急的嚷嚷道,“反正我不嫁给他。” 阮禄淡淡的一笑,但在连枝儿的眼中,却只觉他狡猾的像是一只豺狼虎豹,阴险至极。 “自从见了郡主之后,便亦是刻骨铭心,想必是情定三生,今生非卿不娶。”他目光中的深情,竟连北凉王都糊弄住了。 “谁他娘的跟你情定三生了?”她气的连骂人的话也说了出来,嘴唇也泛起了白,“本郡主嫁鸡嫁狗也不嫁你。” 阮禄的唇畔噙着笑,“想必王爷不会舍得让郡主嫁鸡嫁狗,只怕您以后只能嫁给我了,不是吗?” 第20章 无人敢娶 情急之下她竟嘴笨了起来,竟不知说什么,只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阿爹,难道就为了外面那些破东西,便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卖了吗?” 大怒之下,北凉王伸手一巴掌狠狠的甩在她的脸颊上,她雪白的脸颊上霎时红了一片。 这是她自生下来第一次挨打,那火辣辣的疼从她的脸颊上传至四肢百骸。 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阮禄的身上,只因为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的。 可他的脸上俸禄露出了狡黠的笑,好似看着自己的猎物,露出森森的獠牙。 “滚。”北凉王怒声骂道,“回自己的屋子里去,没有本王的吩咐,半步也不能出来。” 连枝儿不知自己怎么回去的,也似乎忘记了自己脸颊上的疼痛,只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瞧着外面的天色,竟是惨淡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房屋的门被人给推开了,她只以为是丫鬟,连头也不抬,只自己悄悄的抹了一把泪,“你们出去罢,别管我的死活了。连我阿爹都动手打我,我还活着做什么,还不如跟着阿娘去了。” 她越说越委屈,不断的抽泣着,肩膀也一耸一耸的。 然而那人却分明没有要离开的样子,等她抬起眸子来,却见阮禄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脸,“放心,郡主死了我也要将您的尸骨抬到长公主府邸去。” 连枝儿是个脾气性子极好的人,从不仰仗着身份便觉高人一等,而今日却恨极了言而无信的阮禄,竟开始恶言相向。 “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出去。”她气的站起来,正要唤人进来将阮禄给赶出去,却见他猛地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 然后她整个人往后跌去,而他附身过来,亦将他压在身下。 刹那间她半点也动弹不得,一双眸子里竟满是惧意,她正要呼喊,却听他冰冷的声音慢慢的传来,“郡主不是有面首无数吗?怎么这样的害羞了?” 因为愤怒她的脸颊通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脸颊上,手指慢慢的从脖颈往上移,直到落在她嫣红的唇畔上,才慢慢的停下,“你不嫁给我,这世上便没有人敢要你!” 连枝儿心底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本郡主非施染不嫁,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他不敢。”他说完便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唇齿间传来,她拼命的想惊呼,没想到他丝毫不费力气的便将她死死的禁锢在床榻上。 她自出生以来,便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不成想自己竟白白的被人占了便宜去了。她眼中皆是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一滴滴的落下,跌进锦褥之中。 唇齿之间的纠缠,让她的脑中一片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滚烫的唇才离开。然后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眼中却是冰冷残忍。 “我要我父王杀了你。”她气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却还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第21章 十里聘礼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从她红肿的脸颊上划过,“看来你还没有学乖,令尊大人余怒未消。这样好的脸蛋,若再挨上一巴掌,本世子会心疼的。” 连枝儿只觉得毛骨悚然,“到底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他眸中阴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现在觉得你有趣至极,或许有一日觉得厌烦了,便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本世子也会不屑一顾的。”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恶的人,竟不出恶毒的话来诅咒他。 良久他才慢慢的放开了她,轻轻的扯了扯皱了的衣角,“如今咱们已经有了婚约在身,夫君以后自会常来看你。” 等他走后,连枝儿在屋子里哭了半日,到了晚上的时候,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而北凉王却并未来瞧她,只是差人来问了几次,晚上的时候又送了几样宫中的菜过来,而连枝儿却并未动。 直到天幕上挂了点点星辰,她这才从窗户偷偷的跳了出去,又牵了马,只奔着城外北凉的军营而去。 才到了军营处,她便直奔了主帐处,侍卫们见了她来了纷纷行礼,却也不敢进去通传,只低声的说,“大公子正在办正事,您莫要打扰才是。” 连枝儿隐隐的听见帐内传来女子的呼救声,想必自己的兄长不知劫掠来哪里的良家女子,也猜出忙什么正事了。 她不管不顾的喊道,“哥哥,我有事来求您了,您要是不答应,我这就撞死在这里。” 很快屋内的呼救声便断了,却见一个美艳的女子从帐子内跑出来,见了了连枝儿,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忙跪下磕头,“求郡主放我回去罢,我父亲乃是礼部侍郎,以后定会好好的报答郡主的……” 她的话尚未说完,那士兵们便要上来拉扯。 那女子自然不肯走,只死死的拽着连枝儿的衣袍,死也不肯撒手。 而此时连朔也从帐子内走了出来,便吩咐士兵们将这可怜的女子关起来。 连枝儿见那女子可怜,便说道,“你们还是少做些孽罢,还不快让她走,想必她的父母定十分的担忧。” 连朔见自己的妹妹发了话,便让那士兵将这女子送回去了。那女子亦是满脸的感激,“郡主今日的恩情,我来日结草携环,定会相报。” 连枝儿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只是来日莫要嫉恨我们北凉人便是了。” 等那女子被送走之后,连枝儿便瞧着自己的哥哥,又忍不住的抹起眼泪了。 见自己的妹妹哭的眼睛通红,脸上还隐隐的有巴掌印,连朔顿时急的询问发生了何事。 连枝儿便将阮禄言而无信的事情说了,又说了自己挨了巴掌,却不敢提及自己被强吻的事情。 听完这件事,连朔将自己的拳头攥的咯吱咯吱的响,脸上也是无尽的杀意,“我就知道那阮禄不简单,就凭着那些聘礼就想要换我的妹妹,看来他是太痴心妄想了些。便是抬一座金山来,我妹妹不喜欢,也是不能够的。” 第22章 坏了胚子 连枝儿见自己的兄长肯为自己做主,忙破涕为笑,“那怎么办?阿爹连婚书都写了,只怕改日便要定下出嫁的日子了。” 连朔满脸心疼的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别怕,有哥哥在这里呢。” 果然第二日的时候,北凉王不知被谁请去饮酒了,连朔便从军营里带着一万的北凉铁骑出来,直奔着京中而来。 一时间轰动上京,众人只以为是叛军进京了,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整个上京里闹得是人仰马翻的,连皇上和太后也惊动了,可唯独没有人去回禀赴宴的北凉王。 而连朔却命那士兵将那些聘礼全部搬出,众人抬着直奔着长公主府邸而去。 一万铁骑将长公主府前的整条街都围住了,然后他硬逼着言侯退了婚书。一时间长公主府竟成了世人的笑柄,只说言侯和长公主欲巴结北凉人不成,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言侯几乎将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只恨不得与北凉人的人彻底的撕破脸,但自己手上的兵马根本不可能是北凉十万铁骑的对手,只得强忍了这口气。 等连朔将那婚书还给妹妹的时候,她喜笑颜开的接过,扯着兄长的胳膊直蹦,“好哥哥,以后妹妹定会好好的孝敬您。” 连朔揉着自己妹妹的脑袋,满脸宠溺的道,“哥哥该做的都已经替你做了,那便只等着未来的妹夫给我敬酒了,倘若那施染的酒不够好,哥哥可不将宝贝妹妹许给他。” 她的脸颊霎时羞红一片,只跺脚跑开了。 连朔在后边继续嚷着,“四日后便是你的生辰,哥哥自然会给你送个好东西。” 连枝儿回到屋子里,便将那婚书撕的粉碎,然后扔在地上又狠狠的跺了两脚,她发狠似的气道,“哼,看你还怎么娶本郡主。” 她这才解了气,一时间竟破天荒的在屋子里抄了几十篇的文章,只想着明日见了施染,瞧了她这样的刻苦,一定会十分的欢喜的。 然而她正用着晚饭,却见单光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还未进屋,便急喊道,“郡主快去瞧瞧罢,大公子快被王爷给打死了。” 她差点被嘴里的包子给噎死,忙胡乱的灌了一口茶水,便急匆匆的跟着单光往北凉王的住处而去。 而众人皆站在院子的外面,竟是北凉王的吩咐,谁也不能进去求情。 北凉王想来说一不二,却是极有威信之人,众人不敢忤逆,却只得将连枝儿给请了来。 然而她竟瞧见了阮禄正站在一棵垂柳下,却见身姿挺拔,形容俊美,浑身上下自有一股气派,与旁人却是不同的。 她气的忙跑了过去,大声的质问着,“是你告了我哥哥的状?你好生的卑鄙!” 他迎上她的目光,忽的一声冷笑,“本世子是来府上请罪的,你误会了。” “你这人简直坏了坯子,一定是你的阴谋。”她气呼呼的说,但深信就是他在父王面前煽风点火了。 第23章 并非良人 “多谢郡主的夸奖,实在愧不敢当。”他噙着笑,“郡主还是快进去罢,若是令兄被打死了,只怕郡主要伤心了。” 连枝儿才进了半月的门,便瞧见自己的兄长正跪在院子里,身上的铠甲已经脱下,只穿了件白缎的绸衣,而父亲手里执着长鞭,往他的后背上打去,而连朔的后背上隐隐已有血迹。 那条用麻绳扭成的,中间又拧了几条铁丝,若再打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而连朔自始至终只跪在那里,即便鞭子打下来,也不闪躲,只自己硬生生的受着。 却听北凉王怒喝道,“马上去长公主府上赔罪,将这门亲事从新定下来,老夫就饶了你的性命。” 连朔即便挨了打,但眉头也不皱一下,只红着脖子,“绝不可能将枝儿嫁给那样的男人。” 她一下子扑了上去,一把拽住父王手里的鞭子,哭的泪眼婆娑,“阿爹,都是我的错处,您只管打死女儿罢。” 北凉王气的眼睛瞪着,连声音都变了,“先打死他再打死你也不迟,你们兄妹两个倒是真有本事,若非阮禄过来告诉本王,竟不知道你竟喜欢上了施染。” 北凉王当初让自己的儿子将施染逼迫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折辱与自己处处作对的施染的父亲,而且他也不知施染竟是这样秉绝世风姿的人物,没想到竟将自己女儿也赔进去了,这叫他如何不气恼。 若非今日阮禄上门请罪,说不该知晓郡主有爱慕之人却还上门求亲,才酿成了今日的大错,只怕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阮禄这招以退为进,彻彻底底的惹怒了北凉王,毕竟北凉王现在最嫉恨的便是在朝堂上与自己处处做对的施家父子了。 连朔生怕伤到自己的妹妹,忙道,“枝儿,还不快回去,你也是知道的,哥哥是北凉的第一勇士,这几鞭子算什么。” “你们……”北凉王恨恨的道,“你们兄妹两人可坏了我的大计,没想到这些时日的筹谋,竟功亏一篑了。” 原来北凉王也知晓上京并未久居之地,但若想要将自己的权势和威慑永远停留在上京,便要扶持一个人上去。 而最好的选择便无异于身份尊贵,又手掌重兵的阮禄。 连朔何尝不明了父亲的心思,但他还是咬牙道,“咱们北凉铁骑二十万,您一声号令便可踏平上京,何必牺牲妹妹的幸福,若她嫁给阮禄,只怕这一生再难回北凉了,您当真舍得吗?” 连枝儿跪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扬起惨白秀丽的小脸,“女儿真的很喜欢施染,就像您喜欢娘亲一般,若离了他,女儿便再也活不成了。” 北凉王看着自己的女儿,便是铁打的心肠也软了,良久方叹道,“你不嫁阮禄也成,只是那施染并非你的良人,这上京中的王孙贵胄,不管你喜欢谁,爹都成全你。” 连枝儿正要说话,身后的兄长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明白自己的父王能让步已经是不容易了,便只得点头答应了。 第24章 惹恼他了 候在院子外的人很快便被叫进去了,阮禄也在其中。 而等他进了屋内,却见连朔已经离开了,北凉王端坐在椅子上,又恢复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 连枝儿垂首站在自己的父亲身后,见了他进来,只冷哼一声,便将头转了过去。 他看着阮禄,声音里却是难掩的和善,“都是本王教导无方,这丫头竟有了私情,想必她与你也是有缘无分的,既然那婚事已经退了,那便作罢了。你倒是个好孩子,明明不是你的错,还上门赔罪,倒是叫老夫无地自容了。” 阮禄脸上虽平静无波,但绣袍下却是双拳紧握,“那便愿郡主配的才貌仙郎,夫妻和顺。” 站在北凉王后面的连枝儿满脸挑衅的冲着他吐了吐舌头,那模样要多得意,便有多得意。 阮禄知道,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北凉王对自己女儿的溺爱。没想到狡诈成性的北凉王竟做了这样的蠢事,无异于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利益。 他很快便要告辞了,那北凉王对他十分的赞许,便要连枝儿亲自送他出府,只想着如今与长公主府还是相安无事的好,自己的儿子又做了那样的荒唐事,连枝儿能趁机赔罪也是好的。 连枝儿也没有推脱,两个人一直出了屋子,走到一处假山竹桥处,两个人竟未曾说过一句话。 春风夹着花草的清香迎面而来,亭台楼阁下悬着的铜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不由得看向他,连背影都似乎带着冷然。她加紧了脚步追上去,一下子挡在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亏得本郡主还拿你当兄弟,没想到你竟是这般阴险的小人。”她气呼呼的模样,眼睛也瞪得滚圆,像是炸毛的猫儿,挥舞着自己的爪子,“以后咱们便各不相欠了。” 她是个纯粹至极的姑娘,从未嫉恨过任何的人,哪怕是再坏的人,她亦是找出千万般的理由原谅他。 忽然他的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好,好的很,你是彻彻底底的惹恼了我了。” 连枝儿只感觉头皮发麻,心也骤的收紧,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让他瞧出自己被吓破了胆子,但声音中却还是掺杂着几分的颤抖。 “我们北凉有二十万铁骑,我父亲又是北凉王,你能奈我何?” 他的眼中越发的犀利起来,唇边也勾起了一丝的冷笑,“那便要瞧瞧,你们北凉的人还有多久的时间能为所欲为。” ************ 北凉王知晓自己女儿的事情之后,便越发的恼怒,也不让施染进府来教书了。 甚至在朝堂上更是气焰嚣张的训斥施染,连芝麻大的事情都能说出万般的不是来,什么“竖子”“欺世盗名”“枉读圣贤书”。 朝中的人皆知施染的父亲在连朔在城外诛杀数百百姓之后,便彻彻底底的与北凉王翻了脸,甚至大做文章,昭告天下北凉人的杀戮成性,那些受尽北凉人欺压的人,见有人做主了也自然敢反了。 第25章 相思病 众人皆不知施染与北凉郡主的这场是非,只以为施染的父亲称病不上朝,便拿着他撒气而已。 那些污秽的字眼落在风霜高洁的,令天下读书人景仰的施染身上,实在是让人愤懑不平。 然而北凉王再怎么训斥,他依旧是处之淡然,好似根本不放在心上。 后来北凉王也觉得没意思了,在朝堂上也不斥责他了。倒是连朔与北凉王相反,对施染却是极好的,甚至还几次三番的往施府送珍宝古玩,或是古董字画。 这日才下了朝,施染顺着金銮殿前的台阶往下走,却见一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然后停在了他的身边。 等他侧身去瞧,却见竟是阮禄。 虽是同朝为官,但两人并不曾有什么私交,况且一人是文官,一人为武将,又都是争相瞩目的人物,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 “何事?”施染的声音低沉。 “大学士果然好本事,竟能让北凉的郡主这般的喜欢。”阮禄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唇叫也微微的勾起,“不知大人可会娶她?” 施染的声音很凉,口吻也是带着淡漠,“我不知情爱是何物,亦不会去碰。” “好,果然是超凡脱俗的人,只听说北凉的郡主在府邸里得了相思病,难道你真的不心疼吗?”阮禄的眼神中带着审度,似乎不愿意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与我无关。”施染说完便做了揖礼,便起身告辞了。 “她是我瞧上的人,送她去地狱的人只能是我。”施染背后的阮禄眼底闪现出一抹诡谲的光泽。 然而他施染还没有走出去几步,一个洪亮的声音遥遥的传来,“妹夫留步……” 此时众位大臣才下了朝,只顺着台阶往下走,猛地一听见连朔这一嗓子,忙吓得都站在原地,皆不敢再动。 却又听他喊着妹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谁,皆满脸狐疑的往阮禄的身上瞧,却不料阮禄却满脸的淡然模样。 而施染并未停住,继续往前走。 “施公子,等等……”连朔猛地一嗓子又传了过来。 连朔原本就身材魁梧,身姿矫健,几乎就走到了施染的身边,毫不避讳的笑道,“今儿是老子妹妹的生辰,这几日她在府邸里被禁足了,却还是没日没夜的喊着要见你。今日你就随了老子去,那傻丫头定会心中欢喜……” 即便对面的人是蛮横霸道的连朔,他的脸上依旧无波无澜,“我与她师生情谊已尽,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的瓜葛。” 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连朔竟这样被拂了脸面,若是旁人他早就一刀下去砍了,可偏生是自己的妹妹放在心尖上的人,只得气的牙齿咯咯作响。 说完就在众位大臣错愕的目光中,施染翩然而去。 连朔一拳打在白玉栏杆上.,上面玉雕的龙头断裂,顺着台阶滚滚落下。 “好,那便别怪我了。” ************ 连枝儿在府邸里果然害了相思病,整日的对月长叹,或是黯然神伤,便是有时吃着饭,竟不由自主的滴下泪珠来。 当初如明媚骄阳的女子,不过两三日的工夫便亦是憔悴不已。 便是从院子里经过的时候瞧见丫鬟们正在给花木施肥,她还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众人只问她怎么了,却见她眼中垂泪,“施肥,施肥,施染……” 第26章 生辰礼物 “……” 众人哭笑不得,只当她是魔怔了一般。 这日是她的生辰,北凉王命人送来了无数的珍宝,可她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倒是晚上的时候,一家子难得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吃饭。 在北凉的时候若是过生辰不过是吃几碗马奶酒,而在中原的规矩倒是很多。 丫鬟们巴巴的做了一碗长寿面来,只说要连枝儿一口吞下整整一根,才能长命百岁。 她“哧溜哧溜”的吞着,鼓着腮帮子,倒是十分的俏皮可爱。 然而她正吞到一半,北凉王斟了口酒,猛地灌在了嘴里,然后说道,“枝儿,咱们很快便要回北凉了,父亲想着临行之前弄一个篝火宴会,到时候上京中的王侯公子都会来,你选一个心仪的……” 连枝儿正吞的尚且不足一半,听了这样的话,那面条竟被她猛地给咬断了,只噎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 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的一顿饭吃的是食不知味。 北凉王知晓女儿的心思,但施染终究不是他心仪的女婿,尚未用完饭,便被手下叫走了,只留下兄妹两个人。 一见父亲走了,连朔顿时如脱了笼头的马,满脸神秘的道,“好妹妹快吃,一会子沐浴更衣,哥哥给你准备了极好的礼物,你瞧着定会喜欢。” 连枝儿压根没对他的礼品有半分的期待,去年的时候他给她了一张刚剥下来的虎皮,血淋淋的差点没让她魂飞魄散,前年的时候是一条碧绿色的小蛇,十分的好看,然而等她拿出来看的时候,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差点没有被毒死。 还有之前送的小豹子,数百斤的弓,还有一副银甲…… 但毕竟也是自己兄长的好意,只得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哥哥。” 北凉王府内引了温泉进来,连枝儿只泡了半个时辰,便觉得口困又乏,便让婢女们将自己的绸衫穿上,迷迷糊糊的往自己的住处走。 直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见屋内并未燃着火烛,只隐隐的有无数暗红色的光,竟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有些疑惑的站在门外,只满脸的狐疑模样,“怎么感觉不对?” 那婢女们忙笑着道,“大公子给您备着的礼物呢,奴婢们这就退下了。” 连枝儿只怀疑有洪水猛兽在屋内虎视眈眈的等着自己呢,只怕一进去便将自己的喉咙咬断。 她虽有些怀疑,但自己的亲哥哥总不会谋害自己罢。但转念一想,连毒蛇都给过她,这次弄不好又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然而她前脚刚踏进屋内,却见一股热气迎面而来,此时不过是春日将近,竟比暑天还要滚热。 她这才发现地上置放着的却是十几个炭盆,里面还“噼噼啪啪”的燃着暴炭,烤的她脑袋昏昏沉沉的,顿时满头的大汗。 就在她要转身询问的时候,却见身后的门已被丫鬟们锁上,连窗户也一并的落了锁。 连枝儿赶忙唤人开门,可半晌竟无人搭理,便气的直跺脚,“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第27章 水深火热 她才沐浴,却又是浑身湿腻腻的汗,连身上单薄的绸衫也黏在身上。 连枝儿不由得想到床榻上还置放着一把团扇,昨晚自己还拿着扇风了,便忙找了蜡烛出来,等在炭盆里勉强点着了之后,这才一边擦着滚滚的汗,一边往床榻处走。 撩开纱幔,她睁大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咦”了一声。 却见自己的锦被竟是隆起的,好似里面藏着什么东西,顿时感觉背后发冷,莫非这便是她的兄长送她的生辰礼物。 难道是什么豺狼虎豹不成?她不由得怀疑自己今晚得被啃得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了。 她壮着胆子,屏住呼吸,只擎着蜡烛,慢慢的凑了上去,才掀开被角,顿觉脑中“嗡”的一声。 却见她朝思暮想的施染正躺在她的床榻上,漆黑的眸中黑的如同深渊,生的再是俊美无双,却终究让人不敢靠近。 而他的身上好似并未穿衣衫,连乌黑如鸦的长发也只用一根白玉簪束着。 在惊骇间,她手里的烛台一歪,滚烫的蜡油全落在了他的胸口处,如玉的肌肤上刹那一片通红。 她顿时急了起来,只拿着自己的袖子替他擦拭起来,声音中也带着几分的慌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 连枝儿脸颊通红的在他的身上胡乱的擦,却见他的眼中掠过一丝的阴霾,终于淡弱的声音传来,“还不住手。” 连枝儿见他连声音也这样的弱,想必是不能起身的,一定是自己的兄长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了。 她忙将自己的手给收回,然后忙跑到窗户旁,一边用力的拍着,一边大声的喊道,“快去找烫伤的药来,施先生被烫伤了。” 被安排守在外面的人偏生是个半聋半昏的老婆子,却只听到一个“药”字,忙呵呵的笑道,“是了,大公子说您的了相思病,这便是他送您的药。” 连枝儿又热又急,忙喊道,“糊涂的东西,还不快将我兄长给叫来,他这要坑害死我,等我告诉了父王,他也活不成了。” 那老婆子耳朵背,只勉强听了“父王”两个字,忙笑道,“郡主只管放心,大公子都安排妥当了,王爷今日是不会回府邸的,您只管随意。” 连枝儿气的脑袋都昏了,也知道跟她纠缠无意,这才重新回到了床榻处,良久方敢抬起眼睛去看施染。 微弱的炭火光中,施染的脸色有些惨白,不过额头上却尽是汗珠,那被烫了的胸口处更是火烧似的一大片,只瞧着便觉触目惊心。 偏巧这会子那外面的老婆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大公子让老奴传话给您,他想过了,要想王爷答应这婚事,必须得生米煮成熟饭才是,等您有了身孕,王爷哪里有不认自己亲外甥的道理。” 连枝儿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而那外面的老婆子说完也走了,想必是跟连朔复命去了。 此时屋内的炭越来越旺,只将人点着了一般,她忙去看施染,却见他身上还半盖锦被,身上的汗珠竟似滚水似的。 第28章 轻狂之人 “很热吗罢,我将被子给你掀开。”她胡乱的比划着,“放心,我转过头去,不会看你的。” 昏沉的屋内,施染的眼底皆是怒意,连眉宇也紧紧的皱着。或许连他自己的也曾想到,他如此高傲至极的一人却栽在了她这个北凉郡主手里了。 “不必。”他声音中已经夹杂着几分的怒意,再也不是昔日里那目无下尘的施大学士了。 她不知他说的是不必掀被子还是不必转过头,但还是闭眼将被子给拖拽下来,然后将身子转过去,靠在床榻上。 屋内越来越滚热,她怀里还死死的抱着那锦被,只闻见那淡淡的檀香,竟是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得涨红了脸颊。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心里猫爪是的难受起来。 她原本就是个聒噪跳脱的人,哪里能安安静静的呆着,只清了清嗓子,慢慢的说道,“咱们说说话罢。” 见施染不肯理她,她竟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只说她小时候的事情,有北凉茫茫的草原,她说北凉的夜幕很低,低到连天上的星辰也几乎唾手可得。 外面越发的安静起来了,瞧着时辰竟已经过了丑时了,而她即便已经热得满头的大汗,还是呶呶不休的说着。 不知不觉间她说起了那年她在雪山上看到的那极美的花,它开在冰雪间,悬崖峭壁上。 她爬呀爬,但那朵花却永远的离它那样的远。 而等她骑了一夜的马赶回王宫叫来侍卫过来的时候,那悬崖上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厚厚的一层雪。 “先生知道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极了那朵花,好似只能抬头仰望,其余的都不过是奢望而已。”她喃喃的说着。 她说完见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呼吸也淡的若有似无,不由得慌了手脚。 “先生,您怎么了?”她咬了咬牙,急的却是声调都变了,“我转头了……” 连枝儿咬了咬牙,正要转头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沙哑的声音,“我没事,不要回头。” 她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别扭,咬牙将自己身边的锦被往床榻上一丢,将他的身体给遮住了,这才慢慢的转过头来,细细的看他的情形。 却见他脸白如纸,连嘴唇上也起了皮。 “你渴了罢,我去给你倒水。”说完忙不迭的越过那些炭盆子,好不容易从桌上倒了一盏茶来。 她自己也虽口渴难耐,却还是巴巴的送过来予了他。却见她将茶杯置在他的唇边,却见他皱了皱眉,似乎根本没有办法喝下去。 连枝儿忙将手伸过来,想要将他扶起来。 在慌乱间她的手指却碰到了他的脸颊,滚烫的如同火炭一般。可就是这触碰,让她心狂跳了起来,好似随时都能窒息而死一般。 “放开,脏。”他目光冰冷如寒冰。 他说的是她,是他们北凉的人,脏污不堪,做出这样下流,为人不齿的事情,明明是闺阁的女子,却这样纠缠一个男子。他那样的一个人,如何不厌恶这样一个轻狂孟浪的女子。 第29章 坑害她 可连枝儿偏生就是那样单纯无暇的女子,竟察觉不出眼前这个秉绝世容姿的男人眼底的冷然。 “我的手不脏。”她伸出自己的手,细细的查看着,却还是拽过身边的帷幔,死命的擦拭起来。 然而她却还是不敢伸手去触碰他了,好像自己的手爬满了蛆虫一般,只会玷污了他。 可见他的样子分明是渴得很,而且屋内又热的如同蒸笼一般,岂不是十分的难受。 她思来想去,只觉得万般的心焦,一咬牙便将手里的茶一口灌进了嘴里,然后猛地凑了过去,吻住了施染那滚烫的唇,温热的茶顺着她的唇齿慢慢的滑进他的喉咙之中。 即便他身上的药效尚未过去,但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将连枝儿从自己的身前推开,连声音也似乎比适才浑然有力了些,“龌龊不堪。” 连枝儿狠狠的跌在了地上,手腕碰到了那滚烫的炭盆,顿时钻心的疼痛传来。 “不,我是想喂你喝水而已。”她又巴巴的凑了过去,将下巴支在锦榻上,“你是不是恼了?” 施染脸上的愠怒未消,却只是沉默着,似乎牙根不想搭理她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 连枝儿也知今晚是睡不成了,但在她看来能与施染在一起一夜也是天大的喜事,便又不断说着北凉的事情,在她的口中,杀戮成性的北凉王是个和蔼的父亲,残暴的连朔是个和善的兄长。 施染只听着,但似乎被她说的故事渐渐的吸引进去了,竟也不觉得聒噪了。 然而渐渐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她竟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疲倦一阵阵的袭来,屋内的炭也已经烧尽了,那种逼人的灼热也渐渐的散去了。 连枝儿是被一阵怪异的声音给吵醒的,等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却见屋内的窗户和门被一并的打开,然而进来的却不是人,竟是一筐筐的冰被人倒了进来。 那冰砸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响声,直到那地面上被冰块给覆满了,她才觉得阵阵的寒气直逼上来。 此时外面却传来适才那老婆子的声音,“郡主,大公子说了,若是冷了,挤到一处才会暖和。” 连枝儿气的浑身乱颤,直梗着脖子喊道,“回去告诉他,我是他的亲妹妹,便是从北凉的山坳中捡来的,也不能如此的坑害。” 然而外面安静的出奇,想必那些人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适才的那些话都听到了没有,便是听到了想必也不敢去回连朔。 连枝儿这才气呼呼的坐回了自己适才呆的地方,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了冰火两重天,屋内的冰渐渐的化开了,却是锥心刺骨的寒意不断的席卷而来。 施染也醒了,身上单薄的被子也并不能阻挡多少的寒意,他的脸色也被冻得惨白。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然后悄悄的扯了扯衣角,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只让人瞧着,心如同被揉碎了一般的疼。 然而施染的眼中却依旧是无尽的冷漠,但已经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男女授收不亲,还请自重。” 连枝儿这才不敢再说,忙委屈的撅了噘嘴,这才又哆哆嗦嗦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第30章 一生无喜 她紧紧的蜷缩着身体,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放亮,却听簌簌的声音,忙抬起眼来,却见施染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鸦色的长发垂在他的肩头,眼神中竟是难掩的冷,想必他的药效过了,但是没有衣衫,却不能起身。 连枝儿正不知说什么,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是一个熟悉的妇人的声音,“枝儿和那个男人可是被关在了这间屋子里?你这做哥哥的也实在是太荒唐了,以后你妹妹要怎么见人?” 连枝儿大喜,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兰姨何时来的上京?” 施染亦是知晓北凉的事情,连枝儿口中的兰姨,便是北凉王续娶的王妃,亦是他嫡妻的胞妹。 很快外面便传来了连朔垂头丧气的声音,“儿子已经知错了,您已经骂了一路了,也累了罢?!” 她忙不迭的将帷幔给扯住,而此时却见房门打开,有侍婢过来,将施染的衣衫奉了上来。 连枝儿忙转身扔在床榻上,然后转过头去,却听见身后衣衫的簌簌的声,良久才听见施染的脚步声。 她这才乖乖的跟着他出了屋子,却见北凉王妃正站在院内,连朔站在她的面前,耷拉着脑袋,被骂的也不敢吭声了。 见两人出来了,北凉王妃的眼睛这才落在了施染的身上,眼中不由得多了一丝的欢喜和满意,这才走了上来,对施染恭恭敬敬的道,“都是那畜生做的荒唐事,改日我定会让他去贵府负荆请罪,只是已经铸成了大错,为了我家连枝儿的名声,这门婚事不能再拖了。” 施染毕恭毕敬的作揖,声音竟比昨晚的寒冰还要凉,“微臣与郡主并未有任何逾越规矩之处,况且微臣已绝情爱,还请给郡主另择良婿。” 连朔适才被骂的狗血淋头,正垂头丧气的站在远处,只听闻了这话,只觉怒气横生,欲要上来将施染一拳打死,却被北凉王妃喝止住了。 连枝儿站在他的身后,眼泪簌簌的往下落,“他是个正人君子,哪里能喜欢上我这样的野丫头,你们莫要平白无故的冤枉他,若是因为我坏了他的名声,便是我下阴司地狱也难偿罪过了。” 北凉王妃忙命侍卫将施染送回府邸里去。 连枝儿这才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伏在床榻上哭的歇斯底里,自从母亲去了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哭的这般的伤心。 他为何就不能正眼看她一眼,她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床榻上隐约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檀香,不断的充斥着她的鼻翼,于是她哭的更加的声嘶力竭。 直到哭的没有力气了,她瘦小的肩膀不断的在颤抖着,瑟缩着,而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手慢慢抚摸着她的头顶,“枝儿,听兰姨的话,忘了那施染罢,他终究是个冷心冷意的人。” 她爬起来扑在北凉王妃的怀里,“可我就是喜欢他,离了他,我这一生都不会欢喜了。” 北凉王妃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样的痴心,迟早会吃了大亏的。” 第31章 选夫婿 接连几日,北凉王几乎将上京闹了一个天翻地覆,只因为北凉王要给自己的女儿选女婿。 满上京的年轻公子哥,或是有身份地位的,或者是博学多才的,皆收到了北凉铁骑送上府邸的请柬,但凡不参加十日后北凉王的宴会的,皆以谋逆罪论处。 便是皇帝选妃也没有这样大的阵仗。 京中更是疯传北凉郡主如何的面目狰狞,尤其是因为那时去长公主府退亲的时候,那吊死鬼打扮被人瞧见了,于是那些画师们便画北凉郡主的画像,卖给那些收到请柬的王孙贵胄。 于是越画越丑,最后竟成了青面獠牙,口吐红舌的怪物。 那些瞧见画像的人皆是痛苦不堪,去寺院里烧香拜佛,只求北凉郡主选不上自己,更有几个公子,一时想不来寻了短见。 一时间寺院里上香之人络绎不绝,等待下葬的王孙公子不尽。 连枝儿这几日在府邸里过的却是半死不活的,一个疯疯癫癫的丫头,竟成了深闺怨妇一般。 这日单光又来巴巴的献殷勤了,只拿着几匣子画像,笑眯眯的道,“参加宴会的人无数,只怕郡主一时间瞧不过来,不如您先瞧瞧,但凡有中意的,只让他们站在显眼处。” 连枝儿苦笑,“在我们北凉,但凡有心中爱慕之人,便会寻一块青石,写下心上人的名字,扔进雪山脚下的湖中,天神便会保佑他们白头偕老。” 单光见她来了兴致,忙殷勤的道,“我们中原的姻缘庙里,也有姻缘树,只将喜欢人的名字写在红绸上,然后挂在树上,月老便会牵线搭桥,替人绑定三生。” 连枝儿的眼中刹那间好似凝了光,褶褶生辉,“可灵验?” 单光知她不过是小孩子的心性,只笑道,“这求姻缘的才子佳人无数,月老便是生了三头六臂也是管不过来的,只是选几个而已,那些有因缘际会的便会被选中。” 她听闻这样的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底皆是欢喜的模样,“还等什么,咱们即刻就去。” 单光面露难色,“王妃说了,郡主出府也只会惹是生非,您选夫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可不能生出什么意外来了。” 连枝儿满脸颓然的坐了下来,眼中滴溜溜的转着,也不知在打着什么歪主意。 良久她邪魅一笑,心里也不知打了什么鬼主意,只笑嘻嘻的说,“单大人,这些时日多亏您的照顾,本郡主的心中的郁闷也消减了不少,今樱花国郡主便赏你一些金银如何?” 单光喜不自禁,只恨不得跪下给她磕几个响头。 “也不必命人搬了,你只用我们王府的马车就是了。” “那敢情好。”单光忙道,“郡主果然是菩萨心肠的人物。” 过了晌午,单光便喜滋滋的请辞回府邸去了,果然连枝儿命人装了几箱子金银之物,风风光光的出了府邸。 街上的行人见他从北凉王府出来,又装了北凉王府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却是无尽的唾弃和鄙夷。 然而还没有转过一条街,却听身后传来铁甲碰撞发出的声音,忙停下轿子,却见北凉王的侍卫已经追了出来。 第32章 踏平公主府 “众位大人这样匆匆忙忙的,不知何事?”单光忙不迭的从轿子里出来了,迎了上去。 “我家郡主不知去了何处,还请大人见谅,我们要搜查一番……” 那侍卫的话尚未说完,马车上的箱子刹那间被人给掀开了,却见一个娇小的人影像只兔子一样钻了出来,只奔着人群中冲了过去。 北凉的那些侍卫忙驱马追赶,一时间上京的街道被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连枝儿在北凉整日游鸡逗狗的,跑的比兔子还快,但北凉的铁骑皆是日行千里,很快就追到了她的跟前,眼看就要将她捉拿回府了。 就在她急的恨不得插翅逃的时候,却不料跌跌撞撞的竟跑到了长公主的门前去了。 正巧阮禄从府邸哪里出来,见街上吵闹的不成样子,不由得驻足一看,却见一个绿衫女子疯了一般的往这里跑来,嘴里喊着,“世——子——哥哥,千万不要说见到我了。” 说完她竟跑过来,毫不客气的钻进了人家的轿撵中。 梁话正站在阮禄的身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摇着手里的扇子,“好生腻人的称呼,我怎么不知殿下竟何时与郡主这般的熟稔了?” 阮禄并未说话,却见远处跑来十几个北凉铁骑,士兵身上的银甲折射出光如同碎镜,所到之处掀起漫天的尘土。 很快那些人便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伴随着马的嘶鸣声,却听为首之人问道,“世子殿下,可瞧见我家郡主了?” 连枝儿藏在轿子里,紧张的心一阵乱跳,忙悄悄的将帘子掀开一道细缝,只有阮禄能瞧得见。 就在这时,却见阮禄的目光已经瞧了过来,狭长的眼中凝满了异样的光泽,就像是一直露着森森的獠牙猛兽。 她轻轻的摆在手,满脸的乞求。 然而阮禄却用似笑非笑的口吻道,“你家郡主藏在本世子的轿子中,你们即刻将她拿去归案。” 果然是卑鄙小人,她竟错信了他能替自己隐瞒。 连枝儿咬牙从轿子里跑了出来,眼瞧着那些人来捉她,上去便毫无廉耻的攥紧阮禄的怀里,死死的扯住他的胳膊,“本郡主今晚与他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那些北凉人见状皆是满脸的错愕,目光皆落在阮禄的脸上。 连他身边的梁话也是满脸的震惊。 “是啊,本世子今夜与你家郡主要在一起,你们只管去回禀你家王爷,明日凭他处置。”说完他捏住连枝儿的下颌,慢慢的吻住了他的脸颊。 连枝儿见当众被他占了便宜,虽恨得牙根痒痒,只恨不得将他一拳头给打死了,却只得忍气吞声。 那些北凉人听闻这话,也知道北凉王一心要与长公主府结成儿女亲家,自然不好阻拦,只得匆匆忙忙的回府复命了。 等那些人走后,连枝儿一把从他的怀里挣开,然后气呼呼的道,“你居然敢占本郡主的便宜,那你得送本郡主去姻缘庙,否则本郡主叫人踏平你长公主府。” 第33章 失心 黄昏渐至,姻缘府内却是十分的萧瑟,只有无数的乌鸦飞过,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连枝儿手里拿着写着施染和她自己名字的红绸,仰着脖子,如泥塑一般站了很久。 阮禄站在姻缘树下,漆黑的眼底带着一丝的复杂,过了良久,才冷笑道,“天就要黑了,难道郡主瞧便能将这树给瞧倒了不成?” 连枝儿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自己及膝的绿裙挽在腰间的,又将自己的鞋袜脱了下来,像只猴子一样往上攀爬。 她头上的珠帘小帽挂在了树杈子上,脑后编着的小辫子也挂在树枝上,不时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施染瞧着眼前这个疯丫头,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的神色来,“只随便挂在树枝上便是了,何必非要最高的?” 她一边踩着树枝子爬,一边扭着小脑袋,一副虔诚的模样,“月老即是神仙,自然是从天上来的,我一定要让他先看见我的。” 说话间她又往上爬了一些,那姻缘树的被她压得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都会折断了。 她如同一只笨拙的青虫,慢慢的往那姻缘树的顶端蹭着。 树下的施染抬起头,微微的眯着眼睛,眼中似谋划着什么。 终于在她踮着脚尖,伸直胳膊,万般艰难的将手里的红绸往最树顶系的时候,那树好似挨了一脚似的,只摇晃了起来。而旋即脚下的树枝猛地断裂,她如同断了翅膀的鸟儿,直直的从顶端直直的落了下来。 尖锐的树枝如尖刀一般从她的身上割过,身边皆是树枝断裂的声音,她甚至来不及尖叫,便跌落到一个怀抱中。 她如同一个石头一样砸在了他的身上,只听他一声闷哼,两个人竟双双的往身后跌了去,一时间竟滚做一团。 连枝儿只感觉自己的身上挨了千刀万剐一样,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她只感觉自己眼前漆黑一片,鲜红的血几乎遮挡住了眼帘,伸手去触碰,竟是黏糊糊的感觉。 “我是不是瞎了?”她吓得不轻,她怕将来看不见施染,看不见北凉的雪山,无穷无尽的草原了。 一滴滴的泪夹着血从眼中滑落,瞧起来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而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她胡乱摸的小手,旋即阮禄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传来,“别动,把眼泪憋回去。” 手足无措的时候,他的声音倒是让她心安了不少,她果然将眼泪憋了回去。 旋即他用柔软的帕子擦拭着她眼睛处的血,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借着残阳的余晖细细的查看,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无妨,不过是划破眼皮。” 连枝儿听了这话如得了新生一般,几乎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我的眼睛真的没事吗?”她有些不确定,“会不会瞎了?” 漆黑的眼前,隐约的传来他的声音,“若你成了小瞎子,那本世子便勉强娶你为妻如何?” 连枝儿手中还紧紧的攥着那条红绸,气呼呼的道,“呸,你居然趁机占本郡主的便宜,你定会下阴司地狱的。” 第34章 成全她的心意 她说完便有些后悔了,若是他此时气恼了,那她的小命岂不是要断送在他的手里了? 旋即他慢慢的凑到她的耳畔,“那咱们便一起下地狱罢,那时候你也逃不开我的手里。” 刹那间她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竟是无尽的恐惧。 阮禄将她送回上京的时候,路上却碰见了寻人的北凉人,便将连枝儿给了他们。 那些北凉人见自家的郡主受了伤,便一心想要将阮禄也一并捉回去,但毕竟人家在京中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只得匆匆忙忙的带着连枝儿回府邸去了。 北凉王正在皇宫中与后宫嫔妃厮混,只听闻自己的女儿受了伤,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府邸。 这一夜上京中的名医皆被驱赶着来了,一个个在府邸里如同鸟禽一样在院子里晾着,众人见这阵仗,只以为是北凉的郡主莫不是要驾鹤西归了,皆拍手称庆,至少京中的男子不必再受荼毒了。 然而直至天亮,才得了信,竟不过是划破了些眼皮,竟弄得这样大的阵仗出来。 北凉王府一处正院内,直直天色微胧人们才渐渐的散去了。但阖府上下是鸡飞狗跳了整整一夜,连老鼠也不曾闭过眼。 连枝儿双眼覆上了白色的纱绢,因为上了药,还传来隐隐约约的疼。 北凉王妃坐在她的身边,长长的吁了口气,“谢天谢地,这眼皮上的伤口若再深上几分,只怕这双眼睛便保不住了。” “你这还是也真是的,自己跑上山,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老子怎么办?!”北凉王还是心有余悸,气恼之下便佯装要打,却被北凉王妃给拦住了。 “她这也算长了教训了。”北凉王妃有气又心疼,“都是那阮禄不让人省心,带着她胡闹。” 连枝儿虽然瞧不见,但听见两人在议论阮禄,忙气呼呼喊道,“兰姨说的对,阿爹一定要去教训他一番。” 北凉王的心中十分满意阮禄这个女婿,忙温声斥道,“事情的缘由人家都说了,他适才还亲自上门来赔罪了,还送来了珍贵的药材。都是你这死丫头不让人省心,嫁给他又要什么不好的。” 北凉王妃正给连枝儿吹着滚滚的药,听到这话手上不由得一顿,忙带着几分试探的问,“枝儿既这样喜欢这个施染,何不成全了她的心思。瞧着那施公子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又饱读诗书,出身不俗,也算枝儿的良配。” 北凉王熬了整整一夜未曾合眼,反倒没了脾气,“他若是在你选夫婿的那天能来,老夫便答应就是了。” 连枝儿听了这话,激动的几乎从床榻上蹦了下来,“果然是我的亲阿爹。” ************ 自从北凉王勉强答应了这件事,她竟比得了天下的奇珍还欢喜。 连枝儿眼上蒙了白帛,虽瞧不见东西,但为了让她解闷,那单光便将京中的戏班子和说书唱曲的人请来,轮番的登台。 她没日没夜的想着施染,心情也是极好的。 第35章 一场空 便是戏台子上唱着惨绝人寰的折子戏,她在地上笑的捂着肚子直喊着疼,几乎险些从椅子上翻下来。 “娘子——”那戏台子上的小生尖细的嗓子唱的肝肠寸断,上演着一场生离死别。 连枝儿踩着小鹿皮的靴子,虽蒙着双眼,却直蹦到椅子上去,亦拿着唱戏的腔调,“哎……” 众人忍俊不禁,更有甚者捂着肚子只喊着疼。只以为她是疯魔了,只是平日里她疯疯癫癫的惯了,那些丫鬟们只悄悄的议论了一会便也都散去了,却只当笑话一样的往外传。 于是连枝儿的狰狞形象中,有添了疯癫这一项。 只有单光是个心思细腻,城府极深的人,只是这两日他一直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见连枝儿如此,便忙劝道,“郡主如今也不过是一头热,这件事得早早的跟施公子定下才是,若是您选夫婿那日他不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连枝儿听闻这话,顿时满脸的愁容,“那该怎么办?” “微臣已经替您打点好了一切,今晚亥时您只管从西北的小门出去,他就在门外等着您。”单光眼中精光顿现,“您有什么话,尽管都说明白了才好。” 连枝儿脸上的笑意又绽了出来,却带着几分的忧虑,“他真的会来吗?” “只说王爷请他过来,他难道还能端着架子不成?”即便她什么也看不见,但依旧能想到他此时脸上的谄媚之态。 她几乎不假思索的应承了下来,“若是这件事办成了,本郡主定会好生的赏赐你的。” 单光每日在北凉王府里,亦是处处讨好巴结,又因为他在连枝儿的面前得脸,便都卖了她几分的薄面。果然在亥时的时候连枝儿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搀扶着悄悄的出了府邸。 那小丫头将连枝儿安置在高大墙角处,便不知所踪了。 连枝儿站在那里只等了半盏茶的工夫,却听不见任何人的脚步声,而眼前又是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便忙低低的唤着,“施公子,您可在这里?” 良久都没有人回答,周围只是一片的寂静,而她却是满心的失望,好似心头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 而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脸颊,她吓得几乎尖叫起来,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施公子,是你吗?”她有些试探的问。 然而一只胳膊却拦住了她纤细的腰,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心底却是无尽的恐惧,正要尖叫,手指在慌乱间却触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她下意识的紧紧的攥在手里,满心的惶恐竟一下子散尽了。 这时他身上的那块玉,指腹摩挲过花纹,就是施染的那一块。 “施染……”她轻轻的呢喃他的名字,脸颊不由得一阵绯红,“你要带我去哪里?” 抱着他的人在她唤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猛地一僵,环在她腰际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一些。 第36章 其后也悔 然而抱着她的那个人却依旧沉默着,连枝儿并不觉得奇怪,他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黑暗中,她隐隐的感觉自己被抱上了一辆马车,因为她听见了马儿的嘶鸣声,以及脚下不断晃动的木板。 伴随着马车轱辘从青石板上滚过的声音,她心中竟无半点的恐惧,哪怕他带着她去阴司地狱,她也是满心欢喜的作陪的。 她被慢慢的放在软垫上,身后的车壁上还贴着厚厚的毡布。 连枝儿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摩挲着,终于碰到了他的手,然后死死的攥着,笑道,“施染,你别恼,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攥着你的手便心安了。” 果然他并未收回自己的手,任由她死死的攥着,直至两个人的手心里全是细汗,她也不曾撒手。 连枝儿只满脸欢喜的说着话,不过是这几日在王府里做了什么,或是那些说书的故事,她用另一只手比划着,一边嘴里也不不停歇,明明马车内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竟比十几个乡野妇人还要聒噪。 隐约间似乎马车停到了城门处,她似乎听见了守卫开城门的“吱呀吱呀”的声音,然后马车直奔着上京外而去。 连枝儿虽瞧不见,但因为在草原中厮混惯了,清楚的知道正在往上京北边而去。 路上她切一直很欢喜,根本不问要去何处,甚至根本不在乎。 直到马车停下,那赶马车的人似乎也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中了,而外面却隐约的传来虫鸣鸟叫声。 “你是带着我来看月亮的吗?”她声音里满是欢喜,“等到了北凉,我也带你去看大漠里的月亮,很低,很低,好像一伸手便能碰到似的。” 她的话刚说完,一个滚烫的唇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她顿时又惊又喜,唇齿交缠间,施染好似没有了往日的淡漠和薄凉,带着异样的蛮横和霸道。 那样陌生的气息席卷而来,她因为瞧不见,只伸手在摸索中慢慢的环住他的脖颈。 而就在这时,却有冰冷的手慢慢伸向她的衣襟处,伴随着脖领处用细银金丝做成的流苏发出的簌簌声,那珍珠盘扣竟被解开了。 然后似乎又落在了第二颗盘扣上,隔着厚厚的衣衫,她似乎依旧能感受到他手指尖的冰冷。 “施染……我有些怕。”她喃喃的说,“你会娶我的对吗?” 黑暗中,施染的身子似乎猛地一僵,然后慢慢的放开了她。好似适才的一切温存都一并的散去了,只剩下冰冷的一片。 她有些急了,生怕他气恼之下再也不理她了。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她喃喃自语,“这是我你交我的诗书里我记得最好的一句,或许你不知道,离开了你,便是北凉的月亮再美好,我瞧见了也会哭的。” 而就在这时,她竟不由得感到了一股的寒意,旋即一直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下巴,似乎在慢慢的收紧。 他难道要掐死她吗?他真的舍得吗? 第37章 究竟是谁 直到他的虎口处扼住了她的喉管,但似乎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慢慢的收了回去。 “若是你答应娶我,便摸摸我的右耳垂。”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却比往日更安静沉着,“你知道我喜欢你,今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是我想知道你究竟对我可有喜欢?” 对面安静的出奇,甚至连传来的呼吸也淡的若有似无。 原来又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只庆幸自己瞧不清楚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否则不知要多么的难受。 “没事。”她笑得苦涩,黑暗中她慢慢的伸出手指,去解自己的第二颗衣扣,然后第三颗…… 而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指慢慢的抚向了她的右耳垂。 她浑身一个战栗,却是无尽的欢喜,她只恨不得此时将眼上蒙的布帛摘下,能看见施染。 滚烫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熟悉而又陌生。 马车被很快便旖旎一片,她身下的薄毯很冷,而她的肌肤却那样的滚烫,好似空荡荡的胸口被慢慢的填满,她要带他去北凉,去将她最喜欢的一切都摆在他的面前。 她的手中还紧紧的攥着那块温热的玉,半刻也不舍得放开。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有人将她送到了昨日离开的西北门处,很快不知哪里来的小丫头又将她搀扶进了府邸,才将她搁在院子里,便又不知所踪了。 连枝儿只慢慢的往屋子里走,不时磕碰到台阶或是围栏,疼的龇牙咧嘴的。 就在她感觉自己跌跌撞撞的要到了时候,身边似乎传来了一个细细的脚步声,旋即却是北凉王妃的声音慢慢的传来。 “还不快说,你昨晚又去哪里撞鬼去了,现在才回来?”北凉王妃的声音里带着责怪和无奈。 原来她今日天刚亮便来了女儿的屋子里,却见床榻冰冷,连枕褥也是平平整整的,只以为她又去躺在哪里胡乱的睡觉去了,她如今眼睛又瞧不见,想必也是走不远的。 她一时间也没有声张,只怕又闹得府邸里人仰马翻的。 没想到一才出来寻便撞见了连枝儿,便只得责备了起来。 说起昨晚,连枝儿脸颊红涨的青紫,但她还是毫无隐瞒的说,“我昨晚与施染在一处了,我们……” 北凉王妃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顿时脸颊惨白,“你,你说什么?你与他……?” 连枝儿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的娇羞,“他答应要娶我为妻了,他一定会跟着咱们回北凉的。” “你这丫头。”北凉王妃又气又急,“你糊涂啊。” 北凉王妃正在气恼间,却忽然想到昨日北凉王回府的时候,又怒斥了施染一番,只说他竟上书皇帝和太后,请他们下旨,北凉人无诏不许入京。 北凉王气恼之下命他在翰林院稽查史书,连朝堂也不许他踏足半步了,竟如同被囚禁在崇文馆内,怎么可能夜晚与她在一起?况且施染怎么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38章 都要死在这里 想到此处,北凉王妃的心凉了半截,天塌下来一样,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目光落在连枝儿的衣衫上,想着昨日竟不知是哪个男人将这盘扣解开,毁了连枝儿的清白,只觉心如刀割。 连枝儿此时却看不见她脸上此时的表情,只是满心的欢喜,然后用带着试探的声音问道,“兰姨,你是不是生气了?” 北凉王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你这傻孩子,竟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件事你千万不许再告诉人去了,小心你父王恼了,非得将施染杀了不可。” 连枝儿吓得缩了缩脖子,“兰姨放心,我绝不告诉阿爹和兄长。” 北凉王妃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平常的口吻道,“告诉兰姨,你是怎么出府邸去的。我得好生的赏赐他,若没有他这桩婚事还成不了呢。” 连枝儿忙不迭的将昨天单光的事情说了出来。 北凉王妃这才将她搀扶进了屋子里,亲自将她的外袍脱去,隐隐的瞧见她脖颈上的痕迹,不由得暗暗的垂下了几滴泪来。 “一会我让人侍奉你沐浴。”她伸手摸着连枝儿的脸颊,“我有些事情要忙。” 北凉王妃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命人将连朔从城外军营中叫回来。 她知晓连朔暴炭似的脾气,又对自己的妹妹疼爱至极,若知晓昨晚之事,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却只得旁敲侧击的让他去将单光绑了来,然后想悄悄地去彻查施染昨晚究竟在何处。 很快连朔就匆匆忙忙的回府了,却是满脸的晦气,见了北凉王妃,忙道,“儿子才去了那单府,便听闻那单光昨晚灌多了黄汤,跌倒井里淹死了。去的时候府里的人正捞尸身呢,泡的跟馒头似的,只赏了两千两银子便回来了,不知您找他有什么事情?” 听到这样的话,北凉王妃愈发的确信这单光竟是被人灭了口,连同昨晚的秘密,竟再也无人知晓是谁做的这一切了。 “那施染呢?”北凉王妃早已想到了,却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儿子已经将崇文馆的人都拷问了一遍,这些时日他一直被父王囚禁在那里,半刻也不曾离开。” 北凉王妃押了口茶,只觉天塌地陷了一般,竟抓不住半点的头绪,但唯一能做的,便是替自己的女儿掩盖住这一切。 她是连枝儿亲娘的妹妹,将自己胞姐的这对儿女视若亲生,没想到这最澄澈无暇的连枝儿,竟受了这样的苦。 “枝儿心慈,那单光跟着她了很久,若是她知晓了这件事定然会伤心,你只管说单光奉皇命出上京办差去了。”她的手指慢慢的敲着桌子,“施染也放出来罢,这些时日被关着的事情也不必让连枝儿知晓,只怕父女之间难免生出嫌隙来。” 连朔有些奇怪,毕竟北凉王妃从不会理会这些事情的,但对于她的吩咐,他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只答应着便离开了。 她这才死死的攥着袖子,咬牙道,“枝儿,兰姨定会让他娶你,除非咱们北凉人全都死在这里,否则他一身注定是你的夫婿。” 说完这话,她的心口针扎似的疼了一下,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第39章 去见他 连枝儿只在养了三日,便命大夫将眼上的蒙着的布帛拆下。 原是过两日才可拆除的,可她死乞白赖的非逼着大夫给自己拆,只吵闹着要去见施染,不愿在府邸里熬油似的等着。 北凉王妃拗不过她,只得在她的身边守着,心惊肉跳的吩咐着大夫。 待最后一层纱绢拆下之后,连枝儿慢慢的睁开了眸子,旋即一阵针扎似的疼。 眼前从模糊而变得渐渐的清晰了起来,她第一眼便瞧见了满脸憔悴的北凉王妃。 “可好了?”北凉王妃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而她却敏锐的抓住了,然后笑道,“兰姨,我的眼睛好好的,果然没有瞎。” 北凉王妃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然后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眸子,却见两个眼皮上有两道浅浅的疤痕,若不仔细瞧,竟也瞧不出什么。 连枝儿拿着铜镜也照了起来,见没有什么,忙笑道,“我要去见施染,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北凉王妃目光复杂,良久才笑道,“施染是个有贤名的人,那晚上的事情你莫要提及了。” 连枝儿只一心的想要去见施染,只满口的答应着,“是,都记下了。” 北凉王妃这才细细的端倪着她,笑道,“傻孩子,你这样疯疯癫癫的没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兰姨给你打扮一番,你也学上京女子的娇柔些,施公子才会喜欢的。” 连枝儿笑的天真无邪,“只要施公子喜欢,我做什么都成。” 崇文馆位于皇宫外的西北处,亭台楼阁,往来者皆是衣冠楚楚,头戴簪缨之人,传至天下各地的文书和法令皆是从这里出去的。 然而今日,一个女子却站在了崇文馆门口处,望穿秋水一般的往里面瞧着。 却见那女子穿着一身葱绿盘金的长裙,脖颈间挂着一串东珠,挽着流云髻,珠翠辉煌。而又生的眼如灿星,眉如黛,脸腮如胭脂,让人见之忘俗。 众人只以为是上京中哪位公府千金,这浑身的气派,便是连公主也比不上。 只是一个大家小姐却来这里,不由得惹人诧异至极,不由得驻足而看。而那女子却娇滴滴的模样,好似一阵风便能刮跑了似的。 一时间亦不知有多少人动了心,只四处打听,才知是来寻施染的,便不由得大失所望,没想到这样一个美人竟有了心上人了,而偏生又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施染。 连枝儿站在艳阳下,额头上隐约已有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她脑袋上不知戴了多少的朱钗,竟是一个大石头压着一般。 她正要挽起衣袖,将那些累人的东西摘下来,便不由得想起兰姨的话来。 矜持,要矜持。 她第一次穿中原的衣衫,没想到就要折了她半条命去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施染的小厮落棋匆匆忙忙的从院子里出来了,只摇晃着脑袋往四处瞧,只看是谁来寻他的主子。 连枝儿忙走了过去,然后用手指牵着衣襟,柔柔的唤了一句,“落棋,你家公子为何不来见我?” 第40章 怜香惜玉 落棋不由得一愣,只细细的将连枝儿上下瞧了一遍,只觉得十分的面熟,倒像是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只想着这样出挑的美人,应是过目不忘才是。 连枝儿笑眯眯的看着他,却是甜媚一笑,“难道连我都认不出吗?” 这声音,这腔调,分明是他厌恶至极的那个女人。 落棋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只恶狠狠的道,“我家公子说了,他公务繁忙,不管还是谁家的女子,也不见。” 连枝儿也不气恼,只转了转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可做,便是等他一生一世,我亦是心甘情愿的。” “不知廉耻。”落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只拂袖而去。 此时正是三暑天,不过一会子的工夫便热的她头昏脑涨的。 她只得站在崇文馆旁石狮子的阴影里,拿着摘下来的金钗拨拉着地上的鹅卵石,正闲得无聊的时候,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和车轱辘声。 她忙抬起头来,却见翠幄青车停在了门前,车前后跟着几百个银甲金枪的侍卫,威赫赫的模样。 很快便有人上去掀开车帘子,却见一个尊贵非凡,傲气十足的人,连步伐也带着几分的狂傲。 连枝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能有这样大阵仗的除了阮禄还能有谁。 阮禄正被人前呼后拥的走着,不成想一个人竟直直的走了过来,旋即一个明媚的声音传来,“世子殿下,你带我进去罢。” 然而她还未靠近,冰冷的剑已经对准了她的脖颈。 见来的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些侍卫才放松了警惕。 阮禄这才停下脚步,一眼瞧见了她,眼底不由得有一丝的惊艳,良久才冷笑道,“怎么会是你?” 连枝儿微微的低了低身子,一副温顺贤良的模样,乖巧的像只小鹿,“见过世子殿下。” 阮禄的目光掠向门口的守卫身上,那守卫忙不迭的上来回话,“世子殿下,这姑娘是来寻施大人,施大人公务在身不便相见,可怜这姑娘竟在这等了一个时辰。” 在听到她等的是施染的时候,他目光越发的深沉起来,脸上却尽是森然的冷意。 连枝儿抹了额头上的汗珠儿,“您让我进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这里实在是太热了。” 阮禄身后的侍卫见这样一个美人这般的央求,只觉心里猫爪似的发痒,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亦要心甘情愿的去替她摘取来。 “要不属下去回禀一下施大人,姑娘身子弱,若是中暑了,可如何是好?”阮禄身后的侍卫开始怜香惜玉起来。 而剩下的那些侍卫也是随声附和起来,好似不帮她便成了罄竹难书的恶人了。 阮禄目光幽深,唇边却勾起一抹冷笑,伸手便拽住连枝儿的胳膊,对身边的侍卫冷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她是谁罢,本世子告诉你们……” 众人皆屏住呼吸的听着,究竟是谁家的千金,竟生的这般的绝色天姿。 第41章 退避三舍 “她是北凉王的独女。”阮禄的声音里带着讥讽,一字一句的说出她的名字,“连——枝儿。” 只听到了这三个字,众人吓得忙后退了一步,皆是满脸震惊的模样。 这也难怪,如今坊间已经将北凉的郡主描绘成蛇蝎鬼怪一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难道画了皮不成? 还有人连手里的剑也握不住了,只跌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连枝儿见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知自己再装柔弱会惹人笑话,只将自己的胳膊从阮禄的手里扯出来,又摆出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阮禄,咱们当初也谈婚论嫁过,也算是旧相识了。”她用手托着自己沉甸甸的发髻,袖子落下,露雪白纤细的胳膊,“你就说个情,让我进去好不好?” 阮禄冷哼一声,目光却如寒霜利刃一般,手指却遥遥的指向翰林院北边的一处房舍,却见那里竟是黑乎乎的一片断壁残垣。 “那是令兄烧的,只为了逼迫施染去贵府教书。”他的声音里带着冷然,“这世上谁还敢拦北凉的郡主呢?!想必您有万千的法子进去,何必来求我?” “干嘛这么大声,弄得人心里害怕。”她小声的嘀咕着,脸上已有愤愤之色,但她依旧没皮没脸的央告,“您就抬一抬手,放我进去罢。” “我凭什么放你进去找男人?”他的声音里六分的不屑,四分的鄙夷。 连枝儿知晓他不过是拿着自己撒气,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竟撞到了他的气头上,平白无故的自己找了晦气。 “不帮就算了。”她冷哼一句,“恭送世子殿下。” 阮禄也不理他,竟直接拂袖而去。 等他走后,翰林院门口的侍卫才重重的松了口气,适才跟施染回话的那侍卫捂着心口,重重的松了口气,“怎么世子殿下今日这样大的火气,可吓死人了。” 连枝儿尴尬的站在远处,也气的跺了跺脚,冲着背影低声的咒骂着,“跟阎王似的,只愿你一辈子也讨不到老婆。” 正在走着的阮禄似乎听见了一般,竟停下了脚步。 他虽未回过头来,但连枝儿一觉得背后发凉,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眸子睁的很圆,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然而他并未转身,停下片刻之后便又走了,连背影都是那样倨傲的不可一世。 连枝儿气的跺了跺脚,这才又捡起适才被自己丢下的金簪子,有蹲在那里拨弄着鹅卵石。 眼看着竟已经到了未时,越发的热了起来,天上几乎要流下火球一般,连她藏身的狮子底下也被火辣辣的太阳晒着。 门口守着的侍卫自知晓了她的身份,对她却是避之三舍,连目光都不敢我那个她的身上放,一个个低着头,好似她是蛇蝎虎豹一般。 而此时那适才给阮禄回话的侍卫用过饭不情不愿的赶回来了,腰间好别着装满酒水的袋子。 连枝儿一直滴水未沾,喉咙里直窜火,见了那酒袋竟像是闻见肉腥味的狼,两三步的就窜过去了。 第42章 被他鄙视 “你叫什么名字?”连枝儿玛瑙似得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竟是那样的澄澈。 那侍卫缩了缩脖子,手里的铁戟也摇摇晃晃的,忙低声回话道,“微臣刘山,已有妻室,家里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才三个月。” 他吓得脸色惨白,难道他被这北凉的郡主看上了不成?难道要将他劫掠到北凉王府去,然后去当面首?最后不知是生是死的被丢出来! “恭喜,恭喜。”连枝儿舔了舔唇,“那能不能给我喝口酒水。” 那刘山忙将自己的酒袋递了过去,“我们的东西都脏得很,还请郡主莫要嫌弃。” 连枝儿急不可耐的接过来,“咕咚咕咚”的一眨眼的工夫将便那满酒壶子的酒给饮尽了,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唇角,“好清香的酒,倒像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儿,不似我们北凉的酒烈。” 刘山见她如此,便从角门处搬出一张凳子来,又寻来了冰镇过的瓜果,让她歇在阴凉处享用。 连枝儿正抱着一个甜瓜啃的时候,却见从皇宫的方向来了一顶青帐的轿子,才刚落地,便有小厮们上去掀帘,旋即走出一个三四十岁,挺胸叠肚,身材浑圆,脸上极白的人。 却见一身的蓝灰色衣袍,上面绣着金灿灿的纹饰,好生的威风。 “赵公公好。”一叠的谄媚之声。 连枝儿抬起头来,却见那赵公公已经走了过来,细长的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她的身上瞟。 直走到连枝儿的跟前才停下脚步,用极细极娇的声音慢慢悠悠的道,“呦——哪里来的女人,竟在这里胡吃海塞的,这可是崇文馆,等咱家回宫了便回了太后娘娘,看怎么处置你们。” 刘山听了这话,忙满脸畏惧的上去,“赵公公恕罪,这毕竟是北凉的郡主,我们实在不敢得罪。” 单单是北凉郡主四个字,那刘公公也变了脸色,也不敢多问,只匆匆忙忙的进了院内,好似身后有饿狼追着一般。 连枝儿这才将吃剩下的瓜皮扔下,对那刘山挤眉道,“我只问你,刚才进去的那位公公是男子还是女人?” 刘山打了一个寒颤,思忖了一会,犹犹豫豫的道。“自然——是男子。” 难道这北凉的郡主又瞧上了一个内侍不成?这喜好也实在无常了些。 连枝儿忙凑过去,一双眸子里满是疑惑,“可是奇了,明明是男子,怎么声音倒像是女子一般。” 刘山见她满心的好奇和想知道真相的渴望,忍不住满心的正义迸发而出,“他身下比正常的男子少了一样东西,您抢回府邸里去也是无用的。” “少什么?”连枝儿适才喝下去的酒气渐渐的上来了,连声音都有一丝的飘,“还不快说与本郡主听一听。” 刘山哪里能说,但又猜想她断不会作罢,只赶紧说道,“以后姑娘便会知道了。” 连枝儿借着醉意,只冷哼一声,“本郡主自己看。” 而刚巧这时那刘公公办完了差事匆匆忙忙的从里面出来,圆滚滚的身子被身边的人扶着,额头上却满是细汗。 他才迈出翰林院那高大的门槛,一个纤细的身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站住。” 这刘公公乃是御前的执笔内侍,最是内宫里有权势的人,但在北凉人面前,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郡主,有什么吩咐?”那刘公公弓着身子站着,一副恐惧战栗之色。 连枝儿却并未理会他,只蹲下身子,一把将他的长衫掀开,将那段绿色的裤头给扯了下来。 第43章 终于见到他 一时间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连枝儿也跌坐在地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睛睁着,嘴巴张着,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 她被彻彻底底的吓傻了。 “哎呦——可没脸面再活着了。”刘公公忙将那裤子拽上,脸颊涨的比鸡冠子还紫,却是老泪纵横,“如今祖宗的脸面都被丢尽了,连最后的体面也没有了……” 他原本嗓音又尖又细,这一哭,众人反倒觉得可笑,只得强忍着,忙赶紧上来劝。 那刘公公擦着眼泪,一抬眼瞧见翰林院内北边有一处鱼池,一咬牙甩开众人,像只球一样滚了过去。却听“扑通”一声,竟直直的跳了进去。 连枝儿见了那样的东西,酒意顿时全消了,只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瞧着众人乱哄哄的闹着,腿上还不知被谁给踩了几下。 她见那刘公公竟跳了池子,忙跑进了崇文馆内,那些守卫忙去救人了,哪里还有空管她。 连枝儿赶过去的时候,众人已经将那刘公公给捞了上来,置放着岸边,但人已经昏迷着,已经有人按着他的肚子,往外面咕咕的挤着池塘里的水。 她忙从鱼池子里摘了一片莲叶,凑过去给刘公公扇着风,“刘公公,您没事罢?!” 那刘公公已经睁开眼睛了,见了连枝儿,只受不了再次的打击“哎呦”一声的,再次昏死了过去。 连枝儿将自己手里的莲叶扇的更加的卖力,只恨不得变成芭蕉扇,将刘公公一扇子扇到天边上去。 而就在这时,原本吵闹不堪的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连咳嗽声也没有了。 连枝儿忙不迭的转头,却见阮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的眉宇紧皱,眼睛深沉的有些可怕,她几乎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始终未曾瞅睬她半点,只皱眉听着侍卫回话。 就在众人的惶惶不安中,阮禄的声音传来,“将刘公公送回宫中去。” 众人忙答应着,这才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将刘公公那圆滚滚的身子抱起,踉踉跄跄的往崇文馆外的抬。 连枝儿正揉着麻木的双腿站起来,却见阮禄已经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天下竟有不知廉耻的女子,这样下作的事情也做的出来。”他声音极冷,“便是再好的衣衫也遮不住你身上的肮脏下贱。” 见自己无缘无故的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骂,她再好的脾气也止不住的怒了,但气势却很弱,“伤自尊了啊……嘴下积德。” “本世子想积口德,但你不配。”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的青筋凸了出来。 连枝儿也是一肚子的委屈,竟不知他为何冲自己发这样大的火气,只愤懑道,“我又不是你娘子,又不是你妹妹,你凭什么在这里管我?!” “若我妹妹像你这般,我早就将他一拳打死了。”他满脸的厌恶。 说完他吩咐一旁吓得脸色惨白的侍卫,声音寒彻,“将她叉出去,谁若再放她进来,便以渎职罪处置了。” 连枝儿如同被他在脚底下踩了几脚,灰头土脸的道,“出去就出去,我只在府外等着施公子便是了。” 然而老天爷也跟她作对似的,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才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却见狂风肆无忌惮的乱吹,头顶上的云也越积越多,黑压压的好像要砸下来似的。 她乌黑的长发在脸上胡乱的拍,鞭子抽似的疼。 而头上那些珠翠拆坏也似越来越重,她整个人站在风口处,摇摇晃晃的,竟十分的怪异可笑。 果然又过了两盏茶的工夫,却见黑压压的天上一道瘆人的火光,“轰隆隆”然后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她忙躲到房檐下,却不料狂风夹着雨而来,片刻见她还是浑身湿透了。 连枝儿抹了一把脸,脸上的妆容也花了,那干干净净的小脸上,依旧是那样的娇美灵动。 刘山见她这般狼狈,便找了一把半新不旧的油纸伞来,诚恳的劝道,“郡主还是先回去罢,这几日施大人忙,天黑了才会离开,若是冻坏了您,可如何是好?” “我今日一定要等着他出来。”连枝儿接过油纸伞,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来,塞进伞里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好似旷世奇珍一般。 她不知等了多久,只因天上黑压压的,竟连白日黑夜也分不清楚了,直到雨水渐渐的转小,淅沥沥的往下落,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翰林院内出来。 明明是那么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之人,却偏生那样的单薄冷漠,只让人想退步三舍。 她终于等到施染出来了。 第44章 选他为夫君 她眨了眨湿漉漉的长睫,踮着脚尖冲着他跑去,她的步子迈的那样的小,生怕脏污的雨水溅到他的身上。 最先看到他的却是跟在施染身后的落棋,却听他冷哼一声,“呦呵,还没走呢,看来真是贼心不死呢!” 连枝儿并未理会他,只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施染腰间的那块玉佩上,在雨夜里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这不由得让她想到那晚缱绻之时,她一直紧紧的攥着这块玉佩。 她不由得脸颊绯红,待她抬起眸子来,却在他眼中看见的依旧是冷漠,好似那晚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他瞧着她这身中原女子的打扮,只微微的皱眉,声音很淡,“何事?” “明日便是我在选夫君的日子了,我等你。”说完她将藏在油纸伞里的请帖拿出来,塞在了他的手里。 她身上都湿透了,却唯独那请帖却是干干净净的。 她目光澄澈,似藏有星辰,“我们北凉的女子会在心上人面前胡腾舞,我明日只为你而跳。” 沙沙的细雨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明明是杀戮成性的北凉王之女,可偏生又是那样澄澈无暇的人。 施染嘴唇微动,正要说话,却见她已经转身跑开了,她俏皮的往水洼里跳,溅起无数的水点子,惹得她“咯咯”的笑个不停。 明明是一件幼稚的孩童才会做的事情,可她却乐在其中一般。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蒙蒙的细雨中,阮禄却慢慢的走了出来。 他的脸十分的阴沉,声音带着几分的沙哑,“施大人当初的话莫要忘了,她是本世子要了的猎物,没有本世子的允许,谁也不能娶她。” 施染脸色如旧,只是他身后的落棋却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毛骨悚然的一阵寒意席卷而来。 ***************** 北凉王府依水而建,府中更是金碧辉煌,清溪泻雪,朱楼画栋,北凉王更是恨不得将天下的奇珍皆搬过来,却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富丽堂皇。 北凉的人将那最大的一块花园子给推了,不管是什么奇珍的花木皆一砍而尽,建了亭台楼阁,只为了给这场给女儿选婿的宴会。 但凡得了请帖的人没有一个不来的,只因为北凉王放了狠话,只要不来的,便是不给北凉人脸面,便要抄家灭族的。 经过北凉王的层层选拔,挑去出身略差,或是样貌平庸的,竟只剩下京中一百来个王孙公子,皇亲贵胄之人。 亭台之上置放了桌子,上面置放着山南海北,或水或陆,各色的珍馐果菜,又有佳酿无数,竟比皇宫里的宴会还要气派奢靡。 众人只以为阮禄会来,毕竟在上京的皇亲中,他是最出色之人。然而众人却并未见他,而却瞧见了不染尘埃的施染安静的坐在一隅。 便是在众人中,他亦是最显眼的一个。 很快北凉王便不缓不慢的走来,坐在了主位上,许多人都是只知其人未见其人,坊间传的更是凶神恶煞,尖嘴獠牙的人物,今日一件却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非凡,声音洪亮非凡的人物。 而跟在他身后的连朔更是不逊色他的父亲,竟都是英武非凡的人。 却见北凉王如火炬一般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抚须笑道,“老夫今日要选个女婿出来,不管是谁,只要选中了便是我们北凉的人了,这北凉的疆土,也有他的一份。” 这北凉的江山以后也定然是连朔继承下来的,怎能有旁人的份,然而却见连朔也连连点头,众人不觉有些诧异,这北凉的郡主果然命好,竟有这样疼溺着自己的父兄。 一听这话,不免有人起了贪图的心思,只想着不管娶一个什么样的倒海夜叉,但以后定是富贵非凡,一步登天了。 而就在这时,却听见一阵鼓声不知从何处响起,随即远处渐渐的传来细细的铃铛声,越来越近,清脆的十分动听。 众人忙去看,却见一个穿着北凉舞裙的女子翩跹而舞。 那女子未穿鞋袜,雪白的脚踩在花毡上,头上的流珠帽簌簌的响,一边疾走,一边举起双袖,伴随着鼓声,竟如雪花在空中乱飘。 她身姿轻盈,每一步如同踩在浮云之上。 鼓每响一声她便走一步,从未有半点的差错,偶尔反手叉腰,如皓月盈亏。 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眼前这个女子分明是个姿容绝色的美人,果然是市井之言不可信,害死人啊。 一时间都觉得能娶了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又成为北凉王的女婿,简直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都晕晕乎乎的。 连枝儿一边挥舞着水袖,目光却在人群里寻找,她还是一眼便瞧见了那神诋似的施染。 她跳着舞步,接过父亲递给她的玉如意,慢慢的走到了人群中。 众人皆屏息而待,却见她在施染的桌前停下,然后慢慢的手里的玉如意奉了上去。 她紧张的心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连声音里也带着颤抖,“施染,你可愿聘我为妻?” 第45章 赶尽杀绝 施染慢慢的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气质到神态都带着冷漠,“不愿。” 她手里的玉如意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摔在石台上,从中间应声而断。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里,亦将施染冷漠残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她耳边传来“嗡嗡”的议论声,以及兄长连朔掀案而起的声音。 连枝儿眼中很酸,但泪依旧没有落下来,为什么?他为何要反悔?为何不要她了,明明是他答应过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我是拿你取乐呢。”她的脸上满是笑,可眼底分明含着泪,语调却是那样的欢快,“你这样无死气沉沉的人,难道以后想要本郡主憋闷死了吗?!” 此时连朔已经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眼底充血,只恨不得将施染给一拳打死了。 他见自己的妹妹居然这样的说,却是满脸的狐疑,“枝儿你当真是这样想的,若是他让你伤了心,哥哥这就往他的身上戳几个透明的窟窿给你赔罪。” 连枝儿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父王身上,他虽没有说话,但手里的珐琅金杯已被他捏扁。她知道,父王这一发怒,便是要血流成河的。 她俯身捡起地上已经断裂的玉如意,裂痕处的锋锐扎进她的肌肤里,竟是针扎一样的疼。 “上京的这些公子哥们都不过是些绣花枕头,有什么好的。反倒不如咱们北凉的男儿勇猛威武。”她的目光落在施染的脸上,再欢快的语调也掩盖不住心底的绝望,“我才不嫁给施染呢!” ************ 原本一场给郡主选夫的闹剧却草草的收场了,连枝儿当夜便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她浑身滚烫,更是睡得人事不省,只是偶尔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滴滴的泪顺着眼角往下滑,嗓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好似在哭。 北凉王夫妇守在她的身边,片刻也不敢离开。北凉王妃更是哭的泪天泪地的,只指责北凉王道,“都是你们胡闹,好端端的让她选什么夫婿,如今折腾出病来了,可如何是好?” 见女儿如此,北凉王也是十分的懊恼。 而就在这时,连枝儿慢慢的睁开眸子。 两人忙围了上去,只忙问她想要什么,或吃些什么。连枝儿转了转眼睛,勉强有了几分的精神,良久才喃喃道,“父王,咱们回北凉罢。” 北凉王伸手抚摸着她滚烫的脸颊,一个鲜艳明媚的女子竟成如今病怏怏的模样,或许不该她接来上京,“好,阿爹带你回家去。” 金銮殿内,小皇帝在龙椅上规规矩矩的坐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瞧着殿下的大臣,时而露出惶恐,时而露出好奇的神色。 最后他的目光不断的在施染和阮禄身上转,果然是有爱美之心了,这满屋子的朝臣里面,最出挑的便是这两位了,好似连他也分不出伯仲。 此时太后却坐在小皇帝身边的,虽用纱幔挡着,却见她强撑着柔弱的身子,来支撑今日的局面。 “众位爱卿,今日北凉王上书要请辞回北凉。” 只听得这话,朝堂下的那些大臣们一下子炸开了锅,若非在金銮殿内,只怕要拍手称庆,痛哭流涕了。 北凉那些屯于阶陛的虎狼们终究要走了,再也不必战战兢兢的,过每日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可是北凉王要咱们拿出一千万两的白银做军饷。”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该如何是好?” 一千万两,这北凉王可真会狮子大开口,那些大臣们脸上的欢喜尚未退去,便又开始满脸愁容,唉声长叹起来。 这成山成堆的银子便是在太平盛世也很难拿的出,况刚历经藩王之乱,北凉人又在皇宫国库里经常搜刮,如何能拿的出这样多的银子?! 而就在这时,却见阮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单膝跪地,“还请太后娘娘下懿旨,允许北凉人在京中劫掠商贾富庶之家。” 只闻得此言,众人却是瞠目结舌,一时间朝堂上竟如市井一般,闹得不可开交。 而施染却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一副淡然于世的模样。 终于太后带着几分孱弱的声音从帐幔后面传来,“就依此计。” 朝臣虽有反对者,但还是以大局为重,北凉的兵马不走,朝堂便一刻也不得安宁了。 众大臣退朝之后,太后唯独留下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大臣商议此事。 森森的宫闱中,静的连笼中鸟儿拍腾翅膀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金碧辉煌中,压抑的让人几乎窒息。 后宫一处偏静的小院里,皇后与长公主坐在殿内的两把椅子上,而在屋中站着的却正是施家父子,以及言侯父子。 几个人神色凝重的商议了几个时辰了,终于太后揉着酸痛的肩膀,慢慢的站起身来。 “明日若不成事,那北凉王定会要反了,咱们是拿着江山社稷去做赌注啊。” 施太傅道,“绝不能放北凉王父子回北凉,况又带走这些金银,无异于放虎归山,以后中原便如同他家的花园子,岂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言侯亦冷笑道,“明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受了北凉人这些时日的窝囊气,是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终于阮禄冷声道,“即是如此,何不赶尽杀绝,为何要放那北凉的王妃和郡主离开?” “北凉十万铁骑岂能说便杀尽的,况且北凉王进京原本是护驾的,咱们终究得念着他的功劳,放那些败军一条生路。那些北凉人万一走投无路在京中大开杀戒,岂不是要血流成河了?”施太傅淡淡的道,“放那些妇幼离开罢。” 殿中,阮禄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然起来,只吹垂下眼帘来,目光却落在施染腰间的那块玉佩上。 第46章 他要跟她去北凉 寥落的星辰挂在天上,连那轮弯月都带着几分的朦胧。 连枝儿站在卧房内,瞧着北凉王妃命丫鬟们将她往日用的东西都装箱子。 见众人忙的不可开交,她喃喃自语道,“兰姨,咱们明日真的要回北凉了吗?” 北凉王妃忙走过来,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笑道,“不是你嚷嚷着要回家,难道还舍不得了吗?” 连枝儿沉默良久,才慢慢的扯了扯唇角,“外面怎么那么吵?” “京中那些当官的知道你父王明日要回北凉,送了些东西来而已。”北凉王妃满脸宠溺的捏着她的脸。却知她心思单纯,不忍将劫掠上京的事情告诉她。 而就在这时,却见丫鬟匆匆忙忙的进来通禀,“郡主,有一个叫落棋的前来求见。” “什么?!”连枝儿一下子喊了出来,“他在哪里?” 这几日她病怏怏的,半点精气神也没有,突然间这一嗓子喊出来,众人是瞠目结舌,好似她回光返照似的,竟不知这“落棋”是哪一路的神仙。 连枝儿跌跌撞撞的便往外面跑,浑然不理会北凉王妃在后面喊着她,“鞋,你的鞋子掉了。” 等她跑到院子外,果然瞧见了满脸鄙夷的落棋。 连枝儿跑的太急,一时间接不上气,连话也说不齐全了,“你……你家公子……” 她的话尚未问完,却见落棋将一封信扔到了她的怀里,声音依旧不怎么好,“这是我家大人给你的。” 说完便转身而去,半刻也没有停留,看起来真的只是一个送信的而已。 连枝儿捧着那信,竟似得了天下的奇珍一般,急的都等不及,只赶紧撕开,凑到廊下的羊角灯下一照,顿时脑中“嗡”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一时间不相信这是真的,只迷迷糊糊的觉得那信封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忙小心翼翼的倒在自己的手心里,却见竟是施染的那块玉。 压抑不住心底的狂喜,她猛地用自己的脑袋往廊柱下撞去,真疼,不是做梦。 北凉王妃正急匆匆的赶出来,却见她竟拿着自己的脑袋往柱子上撞,忙过去扯住她,急道,“可是那施染又说什么混账话了?你别恼……” “兰姨,他说明日要跟着咱么一起回北凉去。”她摇着北凉王妃的手,像只兔子一样乱蹦,“他说明日巳时在北城门旁的菩提树下等我。” 连枝儿知道那棵古树,离着北边的城门不过半条街的距离,远远的就能瞧见,竟比城墙还要高。 她刚进京的时候还觉得稀奇,赶着马还过去瞧了一番。 北凉王妃忙接过她手里的信匆匆忙忙的看了一遍,眼底有一丝的诧异,却想着即是落棋送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的。 她忙将连枝儿搂在自己的怀里,满脸的慈爱,只打趣道,“如今你可好了,白白的赚了一个小女婿回去。” 整整一夜,连枝儿欢喜的跟什么似得,几乎整夜未曾合眼,也不觉得困。 第47章 命悬一线 天色刚亮,北凉王便和自己的长子连朔进宫去辞行了,领着一万多护卫去进宫了,虽说是辞行,却不过是搬皇帝献出的宝物而已。 北凉王妃替他穿着铠甲,从昨晚眼睛便一直突突的便跳,犹豫道,“王爷今日入宫要小心些,毕竟咱们的侍卫入宫都要卸去铠甲和兵刃的,若是那些中原人有诈,可如何是好?” 北凉王满脸的傲然,“那皇帝不过是个奶娃子,能有多大的造就,看着本王只会哇哇啼哭。” 此时连枝儿蹦蹦跳跳的进来了,见父亲还在,皱眉道,“阿爹,怎么还不进宫?这都几时了?” 北凉王已经听王妃回禀了施染之事,只笑道,“像个催命鬼似的,阿爹知道你的心思了,果然是白白的操了一世的心,有了心上人连阿爹不不要了。” 连枝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只觉又羞又臊,“快去罢。” 北凉王这才将自己的银盔戴好,盔甲上的金珠红缨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这就去。” 连枝儿看着父亲魁梧高大的背影,心头却不由得一阵针扎似的疼,好像意识到什么似得,待想叫住父亲,却见他已经走出很远了。 等北凉王进宫之后,原本驻守在城外的北凉士兵也进京来搬运掠夺来的,藏在各处的金银,一时间满上京的街道上全是北凉人的马车,亦不知有多少,连那车轱辘声亦响彻,每一个大街小巷。 连枝儿却不理会这些,只拿了些金银给那些侍奉自己的丫鬟们,让他们出府去了。 她正想差人去给单光送些珍宝,毕竟这些时日他哄着自己玩的也算高兴,却听见南边的皇城处传来厮杀声,连枝儿不由得心头一紧,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忙不迭的往前院里赶去。 却见前院里的侍卫正将那些珍宝装箱,手上半点的兵器也没有,竟也不知皇城发生可何事,只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北凉王妃早已预料到事情不对,忙对着那些搬运着金银的北凉士兵们道,“快,快去拿兵器来,只怕王爷在宫中出事了。” 然而这些北凉的勇士们只一心想要搬运珍宝,兵器之物早就被丢到城外了,现在还去哪里寻。 就在众人如苍蝇乱撞的时候,却听一阵马蹄声,却见一个手持砍刀的人骑马冲了进来,身上已经中了几箭,金色的铠甲几乎被鲜血染透了。 “哥哥。”连枝儿吓得几乎忘记了恐惧,连声音也带着颤抖,“发生了何事?” 连朔拔掉身上的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急声喊道,“父亲在宫中被算计了,带进宫的那些士兵们已经快被诛杀殆尽了,父亲拼死让我杀出重围,让我护送你们出京。” “阿爹呢?”连枝儿漆黑的瞳仁被恐惧渐渐的填满了。 连朔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因为身上的伤太重,几乎还是一个踉跄,“枝儿,咱们的阿爹已经不在了。” 那些北凉的士兵听闻北凉王死了,皆是惶恐不安,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了。 “走,快走,否则咱们都要死在这里!”连朔大声的喊着。 第48章 沦为阶下囚 北凉王妃哭的肝肠寸断,“不行,我要去找王爷,他是咱们北凉的战神,无人能匹敌的……” 说完她竟要去皇宫找北凉王去。 连朔一下子将她拉住,跪在地上,恳求道,“兰姨,还是带着那些残兵快逃罢,要是咱们都...... 《脂正浓,粉正香》第48章 沦为阶下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章 恨别 而京中言侯却亲自上奏折,要处置勾结北凉王之人,一时间京中被株连的官吏数百,连同着家眷竟有三千多人。 太后亲自下了懿旨,十六岁以上的皆被斩首示众,十六岁以下的男子皆被流放,而女子却要为奴为婢,此生也无法摆脱奴籍了。 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北凉的郡主就在那些罪奴...... 《脂正浓,粉正香》第49章 恨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送上门来 三年前她们被弄到这里来,每日是要给那些修河道的徭役们浆洗衣物,做饭之类的杂活。而这洗衣服却是人人最不愿意做的,却大多数都落在了她们两人身上。 而管着她们这些女子的,便是一个姓孙的嬷嬷,却是个极其阴险的小人。而那珍盈的家里虽获了罪,但祖父家里却是豪门大户,只每月打点人悄悄的送...... 《脂正浓,粉正香》第50章 送上门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章 旧情 直到了外面黑魆魆的一片,屋里的人才满身疲惫的回来了。 珍盈是第一个怒气冲冲的进屋子的,见了连枝儿便劈头盖脸的骂着,“不要脸的小娼妇,整日里不言不语,跟锯嘴的葫芦的似得,没想到竟憋着这么大的野心,自己第一个凑了上去,竟使得那样的下作的手段。” ...... 《脂正浓,粉正香》第51章 旧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章 屡教不改 他明明知晓这件事,却还是漫不经心的扯了扯唇角,“哦?是吗?” “我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便是输了也断然不会跟我磕三个响头的。那日跟在我身后的侍卫皆是我兄长的亲信,按我兄长的脾性,当初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的。” ...... 《脂正浓,粉正香》第52章 屡教不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章 自投罗网 青栖被吓得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喊叫出来,只跪在地上,背篓里的薪柴掉的满地都是。 “奴婢参见世子殿下。” 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赵鬃听了这话,强忍着疼,一下子跪在地上,“世子殿下饶了属下这一命罢,是属下糊涂,但属下跟这些女子都是...... 《脂正浓,粉正香》第53章 自投罗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章 施染的未婚妻 “不,不会的!”连枝儿痛楚的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敢再听他满是讥讽的声音。 “他早就不知你还活在世上,他依旧是人人称颂的大学士,而你却是人人践踏的烂泥。”他的声音里满是恶毒的讥讽。 “求你别说了。...... 《脂正浓,粉正香》第54章 施染的未婚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章 谋害阮禄 却见她竟将砂锅里的粥一扫而空了,瞧着那架势竟要将锅给咬两口,便将自己的碗往她的面前一推,冷然道,“本世子没胃口,你吃了罢,省的跟饿死鬼投胎一般。” 毕竟是他吃过的,连枝儿无论如何也不想吃,只低声道,“多谢世子殿下。奴婢不饿了。” ...... 《脂正浓,粉正香》第55章 谋害阮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 她要他死 此时却见一个身高马大的人扶着胳膊走过来查看,却正是那日被阮禄一把射穿手心的赵鬃,只往他的鼻翼处探一探,然后满脸晦气的吐了口吐沫,“他娘的,这畜生竟死了,这账本也不知被他藏在了哪里?莫不是已经交给了阮禄了?” 孙监工脸上越发的阴寒起来,只咬着牙,一副阴...... 《脂正浓,粉正香》第56章 她要他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章 断了恩情 阮禄笑了笑,脸上却半点的怒意也没有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用极为温和的声音说,“今日本世子若是死在这里,咱们便一了百了。若是本世子若活着,便要你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连枝儿瞧着那乌黑腥臭的泥已经快要没过他的胸口了,明明他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机会,但她依旧...... 《脂正浓,粉正香》第57章 断了恩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 为奴为婢 阮禄虽出身富贵,却不是酒囊饭袋之徒,即是来治理河道的,便没有插科打诨的道理,每日都是兢兢业业的,即便头上受了伤,也整日四处奔波。 而剩下的那些人也自是知道他翻脸无情,狠辣决绝的性情,只得收起往日的惰意。而孙升之人只得悄悄的观察了阮禄,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只想着尽快将账簿给找出来。 ...... 《脂正浓,粉正香》第58章 为奴为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9章 争风吃醋 果然第二日的时候,剩下的众人都被叫了过来,只说每人要给世子殿下做一道菜,要是做得好的,便可以留下来。 众人皆以为自己没有了希望,不成想竟有这样的机缘。只在厨房里费心费力的做菜,只恨不得做出皇帝的御膳来。 大家都不知阮禄的喜好,但想着他那样出身奢靡之家的人,往...... 《脂正浓,粉正香》第59章 争风吃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0章 愿者上钩 深夜,四下寂静。 这夜是珍盈留在外间守着的,她往炉子添着炭,有生怕太热了阮禄喉咙痛,便又往地面上洒了些水。 而就在这时,却听房门被人敲了,“笃笃笃。” 敲门的人似乎很急,声音几乎不停歇,连屏风后面的阮禄也似乎被惊醒了,...... 《脂正浓,粉正香》第60章 愿者上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