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作精小地主的致富路》 第一章 分家(上) 宁弯弯又又又死了! 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有三辈子的记忆了。 上至帝国公主,下至平头百姓,中间还有落魄千金,她也算是经历过各色人生,纵横过古今各种社会了。 她从不熬夜,不吃垃圾食品,坚持锻炼,不做任何会有损健康,或者会危及小命的事情,甚至连红灯都没闯过一次。 小日子过的比老干部还养生。 以至于每次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都回忆不出这一世任何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可即便是如此惜命,她还是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就死翘翘了。 宁弯弯又又又出生了! 这是她第二次投胎在了古代。 等过了几天逐渐有了点视力后,只扫了一眼她就知道,得!这一次的胎投的比上次的帝国公主差出去十万八千里! 瞧那睡的床,虽也是雕花架子床,但雕的是啥她愣是没瞧出来! 还有那月牙白的床幔,因为时光的摧残显得脏脏的,还补了个不易察觉的补丁。 远一点那一套桌椅虽是刷了红漆的,但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 罢罢罢!除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又过了几天,宁弯弯收回了这是个平民之家的定论,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新爹的身份。 大户人家里不受宠的庶子! 宁弯弯对此格外满意。 豪门贵府规矩多,不利于自由,贫寒人家艰辛多,不利于自在。 既然命是惜不来的,那这辈子她打算换个活法! 她要且作且珍惜,以毒攻毒,没故事也要制造故事来充实自己贫瘠了三辈子的人生! 宁弯弯满月这天屋里来了一个挺有派头的婆子,领了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 这婆子身上穿的都是蓝灰色缎面的衣裳,比她娘的还好。 走路都扬着下巴,用趾高气扬的姿态顶着一张刻板的脸,针都戳不动一样。 进了门只略福了福身子,硬邦邦的叫了声:“四太太。” 宁弯弯的娘,常氏就忙站起来让座,那表情待贵客一般,诚惶诚恐。 “赵妈妈怎么得空过来了?老太太那里可还好?” 这一个月来宁弯弯已经对这个新家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家老太爷几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当家的是宁老太太。 这个赵妈妈就是宁老太太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婆子。 据说当年宁老太太嫁进来的时候赵妈妈还只是个宁家的一个洗脚丫头。 那时候宁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是她的陪嫁,但这个陪嫁现在却是府里的白老姨娘! 宁弯弯的亲奶奶! 故事非常老套,无非就是陪嫁丫头爱慕虚荣背着主子偷偷爬上了姑爷的床。 所以说她们这一房不受待见那也不是没道理的! 赵妈妈可没因为常氏的客气就给半点好脸,依旧是用下巴看人,没坐,也不改那硬邦邦的语气。 “劳四太太惦记,前儿个西院的钱老姨娘没了,都是伺候过老太爷多年的人,虽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老太太也着实伤感,身子就不大好,但老太太最挂念的还是六姑娘,算着日子姑娘该满月了,忙慌慌的就遣我送块长命锁来。” 说着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小丫头就把托盘奉上了。 托盘里放了一把长命锁,银的,很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凹陷处挂着两个斑驳的黑印,下面坠的六个铃铛甚至还掉了一个。 常氏的脸有些不好看,这礼物寒酸到一般人家都拿不出手。 宁弯弯撇着脑袋瞪着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手脚在包裹里乱蹬,嘴里啊啊直叫。 打起来!打起来! 故事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兴奋! 可惜她娘听不懂她的婴语。 赵妈妈瞧了眼常氏的脸色又道:“这物件是老太太年轻时戴过的,旧是旧了点,但老物件有感情,换做别人老太太是断断不舍得拿出来的。” 常氏也是被欺负习惯了的,还是勉强的笑着道了谢收下了。 赵妈妈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皮肉,又道:“这几日府里上下都在忙活老姨娘的事儿,老太太的意思是六姑娘的满月酒就不办了,四太太可别多心,老太太是一颗心全为姑娘着想,怕犯了忌讳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姑娘。” 她一个经历过三次生死的人不去冲撞别人就不错了,会怕不干净的东西? 宁弯弯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继续手舞足蹈啊啊乱叫卖力的挑拨事非,就是没有人听得懂。 其实就宁弯弯这一房的地位,她又是个女孩,满月酒给大办那才是稀罕。 但常氏以为添丁增口总是大事,不管怎么着也会走个过场,宣告这个孩子的到来,不然旁人都不知道宁家还有这么一个六姑娘。 宁弯弯以后的地位可想而知。 常氏想要在争取争取,都没等她说出来,才一张嘴就被赵妈妈打断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条递给她。 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是老太太废寝忘食,翻阅了无数古籍给六姑娘取的闺名,按规矩,宁家这一代的姑娘从子从女。” 弯弯是常氏给起的乳名,因为母女俩第一次见面她就笑的眉眼弯弯。 按宁家的规矩,子孙们正儿八经的大名那可都是要老太太钦点的。 常氏接过纸条,宁弯弯就看到了上面一行字:褒姒冢前烽火起,不知泉下破颜无,子姒。 卧槽!宁弯弯朝那个赵妈妈吐口水,这破名,骂她会跟褒姒一样是个祸害,没有好下场呢! 等赵妈妈走了,常氏的脸都还是黑的。 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字虽大都识得,却不懂这两句诗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冢、泉下这几个字她还是明白的。 只觉得无比晦气,哪有给新生儿取名字从这样的诗里挑的。 而且老太太惯会用谐音。 宁弯弯她爹宁怀运,谐音坏运,她哥宁清礼,谐音清理,到了宁弯弯这,子姒,是说她是个女孩不算宁家子嗣呢,还是‘只是’个女孩呢? 晚上,夜深了宁怀运才回来,带了一身的露水。 一进门就掏出个狗尾巴草编的兔子逗宁弯弯笑。 “乖囡囡,瞧瞧这是个什么?” 宁弯弯倍儿精神的伸脚蹬腿十分配合的呵呵傻乐。 常氏瞪了他一眼:“事儿办妥了?没出什么乱子吧?” 宁怀运一脸的笑容就变得复杂,叹了口气才道:“能出什么乱子?就一口薄棺,也没进祖坟,出了城,随便找了乱坟岗子埋了,寿衣都没有一件,穿的还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那年大寿,老太太实在推不过给做的,这都多少年了,也是可怜。” 常氏也跟着叹气:“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谁可怜可怜你?什么最苦最累不讨好的差事都交给你去办,办成办不成都是两面不讨好。” 常氏就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把那个长命锁和写着宁弯弯名字的纸条给他看。 宁怀运年少时读书很用功,在老太爷的安排下也考过功名的,只是中了秀才后就被打发去铺子里做管事了。 自然是看得懂那诗的,顿时脸就黑的跟锅底一般。 常氏又道:“我是小门小户,嫁了你本以为是高攀,可结果连一般人家的日子都过不上,你这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拿的例钱还没个小管事多,偏偏还顶着个四老爷的名头,上上下下都伸着手要赏钱,不然没一个能支使的动的。” “咱就摊上这么个身世,这么个娘,我也就不说了,可是咱孩子咋整?我这月子里,厨房里送来的饭菜越发的不像样子了,就没一顿新鲜的,我这奶都快回去了,弯弯这才满月就开始喂米汤了,在说匪月,打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慧,三岁就能识文断字,先生都说了尽早启蒙将来大有作为,可这都五岁了,老太太那边还是闭口不提他上家学的事儿,只能在家跟着你认几个字。” 匪月就是宁弯弯的哥哥宁清礼,那脑袋,跟装了内存卡一样,过目不忘。 据说这是他三岁的时候听了下人嚼舌根,硬给自己取的字,并坚决要求别人只能叫他的字。 还一本正经的跟人解释,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又云: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就是说自己有才又貌美,特别美,美得不得了!美的女孩子见了就生扑! 小小年纪就深谙闷骚之道啊! 还非常会拿腔作势,时时端着书生的架子,整日里手不释卷,张口闭口都是子曾经曰过。 看人都是斜睨,装成熟,装稳重,憋红了小脸也不愿意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来,十分的傲娇。 但他很疼宁弯弯,总会偷偷塞好吃的在宁弯弯手里,一块红烧肉,又或者一个小果子,脸上却永远一副嫌弃的模样,念叨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常氏继续说着:“偏我这肚子又不争气,这一胎生个女娃出来,瞧老太太这段时间的态度,我这心里犯怵,想当年二姐多出挑的人,就算是庶出吧,满清平县的贵公子也是能随便挑的,可老太太硬是随便指了个穷秀才就给嫁出去了。” “也是命好,虽说日子艰难,到底人是个好的,我瞧着以后也能过起来,这谁能保证弯弯以后也有这运气?就算有这运气,一个穷秀才,若是不得志,一家老小还得指望那几亩地,等以后别院的姑娘都嫁作高门贵妇,你就忍心咱咱家弯弯成个农妇,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常氏嘴里的二姐是宁弯弯的亲姑姑,她老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宁弯弯听常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时觉得这次的胎投的简直太合自己意了! 她蹬着腿越发的高兴了。 第二章 分家(下) 宁怀运还以为是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的功劳,手上更卖力的晃着,眉宇间却也布满了忧愁。 “那能怎么办呢?谁让我是个姨娘生的。” 常氏看看他,犹豫了一下,语出惊人:“要不,咱……分出去单过吧!” “什么?”宁怀运一惊,狗尾巴草都掉到了地上。 “你在胡说些什么?分出去了咱这一家日子还怎么活?吃什么喝什么?” 这个提议简直就在宁怀运的世界观之外,他从没触及过的领域。 “怎么不能活?”常氏娘家是清平县里的一个小商户,从小耳濡目染继承了父亲的灵光头脑。 “老太爷过世三年有余了,这家早晚是要分的,不过是咱先提出来而已,宁家是体面人家,要脸面的,咱要分出去老太太再霸道也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分给咱,咱也不贪心什么,宁家大大小小十几家铺子,良田万顷,就从指甲缝里漏给咱们一点点,咱两个努力干,怎么不比现在过得好?不比这清平县里大部分人家都过得好?” 宁怀运从未听过这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拒绝的十分坚决。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我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怎么能提这么大逆不道的要求!”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宁家的一个附庸,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顶门立户。 宁弯弯瞧着这一夜娘亲辗转反侧,老爹一根筋到底,她决定添把火! 虽然她这辈子是打定主意唯恐天下不乱,但生活在大宅门里受制于人的感觉她还是不大喜欢的。 于是,夜深人静就连上夜的下人都迷瞪的时候,宁家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响起了宁弯弯撕心裂肺的哭声。 嗷嗷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惊恐的瞪着宁怀运,受了惊吓一般调都变了。 宁弯弯生下来就乖,最多是有生理需求的时候吭哧两声,这是第一次哭这么惨。 常氏跟宁怀运心疼的轮流哄了一个时辰一点效果都没有,急的满头大汗。 偏房夜里照看小匪月的马大娘也披着衣服过来,到底是穷苦人家见识多,见状忙道:“我瞧着姑娘像是吓着了,小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别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常氏和宁怀运的心里就同时咯噔一下,毛骨茸然。 同时想到别是埋西院老姨娘的时候从乱葬岗带了什么回来。 三个大人就开始忙活,撒朱砂,煮艾草水洗澡,诵读佛号,可忙活了一阵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眼瞅着宁弯弯嗓子都快哭哑了,不得已常氏让马大娘去大太太院里问问看能不能请个大夫来给瞧瞧。 大宅门里规矩森严,后院里伺候的都是丫鬟婆子,家丁都不能轻易进,更不要提外人了,请大夫那是要报了内宅主事的大太太首肯才行的。 大太太林氏那可是宁老太太嫡亲的大儿媳妇,跟老太太穿一条裤子的。 这几年老太爷一死,老太太退居二线,林氏掌内宅后宁弯弯这一房的日子还比以前更不好过了。 不出所料的,马大娘连大太太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院里上夜的婆子给赶出来了。 直说他们四房没事找事,小儿夜啼多正常的事儿! 不得已,宁弯弯哭了一夜,宁怀运两口子哄了一夜, 次日晚上,天才一擦黑宁弯弯就又盯着宁怀运哭上了,依旧是哭的凄厉,眼神惊恐。 宁怀运出去她就停,宁怀运进来她就嚎。 两口子更加坚信是宁怀运从乱葬岗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可宁弯弯这一房的院子小,没别的住处,宁怀运夜里休息不好白天就没精神做事,就得挨训,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常氏这一次亲自去求大太太,说了具体情况,却又被林氏三两句话怼了回来,说她都当过一回娘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小孩子觉都是反着睡的,哪有夜里不哭上几嗓子的。 如此过了三五天,宁弯弯哭的越发厉害,哪怕是看不见宁怀运,只要是听见他进了院子就开始嚎。 这就尴尬了,内宅里有未出阁的姑娘,寡居的嫂子,宁怀运可以不睡卧房,甚至可以睡院子里,但夜里他不能一个人在内院瞎溜达呀! 毕竟是才满月的小娃,这么个哭法小命都快哭没了半条。 常氏急的满嘴起泡,天天去求林氏,林氏虽每日里都随便打发了她,自己心里却也起了疑。 宁怀运更是日日去庙里找和尚道士做法驱邪,想了各种办法,但依旧不见效果。 宁家也渐渐有了风言风语,说西院的老姨娘死的不明不白,阴魂不散被宁怀运带了回来。 夜里开始有各房的婆子丫鬟来探望,见宁弯弯那直勾勾盯着宁怀运那惊恐异常的小眼神,那哪是看亲爹,明明是见鬼了! 风言风语传的就更邪乎。 先是有人说听见那个老姨娘住过的院子有动静,最后居然开始传有人在半夜见到了鬼影,就穿着那件老姨娘下葬时的衣服。 为这事老太太还把大儿媳妇林氏给训斥了一顿,说她治家不严。 但却还是请了大夫法师来看。 可一番折腾下来也不见什么成效,宁弯弯就是看见宁怀运就哭,老太太也着急上火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给老太太献了计,还是老太太自己的主意,亦或者做贼心虚。 这一日老太太叫了宁怀运过去,开门见山。 “一晃眼你们兄弟四个都各自成了家,俗话说树大分枝,咱这宅子就这么大一点,总是添丁进口的也着实不够住了,这家该分分了。” 宁怀运陡然一惊。 宁老太太斜倚在塌上,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褙子,雍容且华贵。 她慢斯条理的继续道:“别的地方都是虚的,看着风光其实挣不了几个钱,咱老宁家祖上发迹于城外大禹山旁的宁家村,到现在祖坟也都还在那儿,咱老宁家的根儿也在那,我琢磨着这最重要的地方那肯定得给最稳妥的人守着,你们这哥四个,要说办事稳妥,那你得数第一。” 老太太顿了下,宁怀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并没有识相的接话。 老太太的眼神深了深,继续道:“宁家村的庄子上有两百亩的良田,宅子前两年也才修缮过,这是地契房契,分户的文书我也都差人到衙门里弄好了,这些都给了你们四房,你们院里那一房下人也给你们使唤,身契也在里面,早早的搬过去吧!” 宁怀运这才敢相信他们这一房是被分出去了。 惊骇的跪地,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能叫得出一声:“老太太!” “怎么?嫌少?” 宁老太太蹙了蹙眉,眼神也厉了三分。 要不是流言四起她想早早了结了这事,免得多生是非她绝不会如此大方! 宁老太太人老成了精,早就看出了这事得根儿就在宁怀运身上。 不是看见他就哭吗?早早把这一家人剔出去不就完事了。 至于以后这一家子过的怎么样跟她可没一点关系。 等宁怀运说着不敢不敢退了出去,立在宁老太太身边的赵妈妈才耷拉着脸道:“老太太您这人就是心太善,换个当家主母断不会分给他们这么些家产!片瓦遮身淋不着,几亩薄田饿不死也就成了。” 老太太长长的出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到底宁家的子孙,就当便宜了狗了。” 宁怀运觉得天都塌了,但这消息一出来,宁家的下人对待他们的态度更是恶劣,不得不唉声叹气的张罗着搬家。 当然,唉声叹气的只有他一个人。 这正如了常氏的意她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一听说被分到了宁家村,一辈子没下过地的她就有些忧愁。 但算算家当,有房有地还有人伺候,小日子也能过得不错,也就释然了。 宁弯弯心愿达成更是乐的直蹬腿。 四口人的东西不多,收拾了两个马车就装满了。 在宁匪月摇头晃脑的念叨:“子不语怪力乱神……”中马车启动,开始了新的生活! 第三章 名头响当当 一晃,八年过去了。 据说,大禹山所属的这条山脉绵延千里,是大邙朝的龙脉。 宁家村,坐落于大禹山脚下,村中房舍多是山上开采的石头建造,打磨的方方正正,堆叠的整整齐齐,颜色也不甚相同。 山中多泉水,蜿蜒而下,汇聚成一条浅浅的溪流自村中流过,将村子一分为二,也滋润着周围的土地。 尤其春日里桃红柳绿,油菜花金黄,更是瞧着如诗如画。 这要是放在宁弯弯的上一世,就是一个风景秀丽,稍加开发就能客如泉涌的乡村旅游地,在盖上几栋民宿,妥妥的日进斗金。 可惜这个年代没有乡村游这个休闲项目,现实状况是宁家村因为多山地,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低,是这周围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穷地方。 穷到媒人一说对方是宁家村的,大姑娘都退避三舍。 不过即便这么穷的地方,却也有富户两三个。 这其中要说表面上最风光,最出类拔萃的,那就是宁弯弯家了。 宁弯弯家的宅子吊在村尾。 是村里唯一一栋两进的宅子,用料足,建的也工整,只是明显上了年头,有多处修缮过的痕迹。 说是庄子有些勉强,因为虽然圈养了庄户,但庄子里的房舍并没有独立出来,而是跟村民混居在一起。 准确的说算是高配低能的小地主。 “嫂子,这娃又闯啥祸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自家门口,宁弯弯被村里的刘二娘提溜着找上门来。 而她娘常氏一开门就娴熟的陪起了笑脸。 那刘二家的一脸愠色,拎着宁弯弯的后领将她秃噜下去的小身板提起来,立正。 “知道你家这娃淘神,却也没看出还是个小色胚,领了一帮子半大孩子躲我家新房里偷看刚进门的媳妇洗澡,这亏着仔细一瞧都是丫头,这要有个小子不得给我家媳妇臊的拿绳子吊了脖子!” 淘神是清平县这一带的方言,大意就是调皮淘气让家长费神的意思。 “啥?”饶是常氏对自己闺女的调皮程度有了深刻的认知,还是吃惊了一下。 “弯弯,你偷看你大牛哥的新媳妇洗澡了?我的老天爷,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宁弯弯低头绞着手指头。 “大牛哥自打娶了新媳妇就天天乐呵的跟个二傻子似得,三丫她们说新媳妇美的跟朵花似得,我心里痒痒,就带了三丫他们偷偷去瞧,谁知道正赶上新媳妇在洗澡,我……我就顺便带她们观摩了一下,就一下下!” 说着她还伸出拇指和食指来比划了一下,让她娘明白是多少的一下下。 说完还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大牛哥娶媳妇的时候你不让我去瞧!” 大牛这个媳妇是换亲换来的,就是跟另外一户有儿有女也穷的给儿子娶不上媳妇的人家互换了闺女。 常氏头疼,心道那不是怕你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一只臂弯里夹着一个竹筐,就伸出另一只手点着宁弯弯的额头把她往后推了一步:“那你咋不让她们观摩你洗澡呢?” 宁弯弯扭捏了一会道:“人家害臊!” 常氏很翻了一个白眼:“那人家新媳妇不知道害臊啊?!你大牛哥娶个媳妇容易嘛!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她又忙跟刘二家的道歉,还把竹筐里刚择好的一堆野荠菜塞给对方。 “嫂子,真是对不住,大牛媳妇给吓坏了吧?这孩子实在是皮,你放心,我肯定罚她,这些荠菜都是这丫头自个儿挖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回去给新媳妇吃,就当这娃给大牛媳妇赔罪了,正好前儿周家庄周财主家的小儿子娶媳妇,他爹给人家做执事才得了一些果子,我这都没舍得给孩子吃,回头我亲自拿了去瞧瞧大牛媳妇,当面替这娃赔个不是。” 这里的执事指的是红白喜事上统筹全局安排大小事务的人。 宁怀运还在县城宁家的时候就是在铺子里做管事,所以这个活那是手到擒来,什么事都能处理的妥妥帖帖,所以相熟的亲朋遇上事情总爱请他,几年下来竟也做的远近闻名了。 倒也为此结交了不少人脉,隔三差五的还能给家里改善下伙食。 刘二家的也不是真生气,借坡就下来了,哭笑不得的跟宁弯弯说新媳妇脸皮薄以后可不要这么闹了就拿了野荠菜走了。 过了一个冬天,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一年中最难捱的时候,宁家村穷,地里的野菜都等不到叶子长全乎就被挖出来吃了。 乡下人也不讲究,只要能吃的,都算好东西。 被自个儿娘亲薅着进了门,常氏立刻开启了唠叨模式,细数宁弯弯最近的‘丰功伟绩’。 宁弯弯八岁了,小魔头的名头在宁家村里可是响当当的。 三天前,她突发奇想要做鸡毛毽子,本着要做就要做最好的原则,她看中了里正家那只村里最漂亮的芦花大公鸡。 于是伙同小伙伴开始抓鸡。 散养的土公鸡哪是那么好抓的,好一番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惊动了半个村子的人,才把那只芦花大公鸡抓住。 按说一个毽子也用不了几根鸡毛,她却本着一劳永逸免得以后再做还要抓鸡的想法把鸡屁股上的毛拔了个干净! 晚上,里正瞧着自己家光了屁股的芦花大公鸡给气的吹胡子瞪眼,把宁怀运叫过去一通臭骂。 五天前,她听游走到村里的赤脚郎中说地头长的某一种野草是药材,吃了会拉肚子,为了验证这件事的真伪她拿去给族长家的牛吃了。 因为整个宁家村除了自己家就只有宁氏族长家和里正家有牛,她不能拿自己家的牛做实验,只好委屈别人家的了。 结果量没掌握好,导致那牛噼里啪啦的拉了一天,那动静惊天地泣鬼神,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 族长不知道是谁干的,骂了三天的大街,十大车的脏话。 一直到昨天晚上她说漏了嘴常氏才知道那些话是骂他们家的!差点给气的心梗。 十天前,跟小伙伴玩捉迷藏,她不知道怎么藏进人家烟囱里的。 一直很有耐心的躲到了小伙伴都回家吃晚饭,那户人家也开始做饭,烟熏火燎之下想爬出来时才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哭嚎声把那家做饭的老太太吓的以为见了鬼差点没背过气去。 最后还是把人家烟囱砸了才把满身黑黢黢脸上挂满了鼻涕眼泪的她救出来。 一个月前…… 第四章 耕种 总之,宁弯弯自打能跑能跳,就尽职尽责的行走在作妖的路上没有回过头。 少有超过三天不闯祸的时候,每年折腾出来的事情十天十夜都说不完。 就连村里的狗,那都是无一例外,看见她就夹着尾巴逃,跑的比兔子还快。 就没有谁家没被她祸害过,宁家村人人提起她都头疼。 还好常氏和宁怀运为人厚道,善后比较大方、妥当,才没被自家闺女连累,在村里名声居然还不错。 宁家现在一共九口人,常氏在三年前给宁弯弯生了个弟弟,他们五口,另外还有马大娘一家四口。 马大娘一家住在前院,宁弯弯五口住在内院。 大家一个锅里做饭,分两份各自吃。 晚上,宁弯弯自然的又被罚站,站在桌子边,看着一家人围在一张榆木方桌边吃饭。 饭食很简单,几个大黄米饼子,去年腌的萝卜条,熬的稀烂的麦片粥,还有一盘炒鸡蛋,蛋是自家母鸡下的。 这吃食现在在村里已经算是顶顶好的了,放别人家里那得是逢年过节来了客人才舍得吃的。 不过平常宁弯弯家里也就是稀粥咸菜,少有舍得吃干粮的时候,隔三差五吃一回大人还都舍不得,都留给孩子。 好在鸡鸭蛋倒是常吃,但更多的还是攒了下来,逢年过节的要分给庄户做打赏。 没有银钱去买旁的什么,只能拿这个充面子,攒几个月不过也就一人能给分上一个。 宁弯弯歪着脑袋抖着腿,混不在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瞟来瞟去,鼓着嘴巴,一副习以为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常氏塞了一口拌着鸡蛋的粥到刚三岁的小儿子嘴里,朝她努努嘴,恨铁不成钢的跟宁怀运埋怨。 “瞧瞧,哪家的女娃跟她一样调皮!活脱一个小子错投了女胎,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来到宁家村后日子并没有常氏想的清闲。 在县城的时候虽然总受欺凌,却也不操什么心,到了这儿自己掌家了才知道事物有多繁琐。 尤其还是压根就不熟悉的农家。 外行领导不了内行在哪个朝代哪个行业都适用。 比如种子,这一块地可能只需要五斤,有些庄户却要十斤,二十斤,剩下的就被他们私吞当了口粮。 又比如秋收,有的庄户地里明明收六百斤粮食却谎称只收了五百斤。 最初的时候很是被坑了几把才渐渐步入正轨。 宁怀运还没说话,大儿子宁匪月就先嫌弃的讽了一句。 “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是女子又是‘小人’,其顽劣就如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八年过去了,十三岁的宁匪月已经是一个翩翩少年郎,长衫素雅,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虽是小小年纪,还显稚嫩,但这稚嫩在他身上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像是雨水后嫩笋,青涩却又正是鲜美。 “你才是小人!哼!”宁弯弯不满的朝自家哥哥皱鼻子,顺带还伸长了舌头附送一个鬼脸。 宁匪月轻飘飘的斜了她一眼,懒得理会,筷子伸到那盘炒鸡蛋上,微不可查的顿了下,转了个弯夹了根萝卜条放嘴里慢斯条理的嚼。 “成何体统!” 这个鬼脸更是让宁怀运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呵斥。 有心想骂上一顿,但想想以往自己闺女油盐不进的模样,还没开口就已经觉得心累。 可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气话。 “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反正也缺不了她一口吃的!还省的到了婆家整天抓鸡撵狗的丢人现眼!” 说完再看宁弯弯,人家压根不在意,翻着眼皮瞟房顶呢,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还看的津津有味。 宁怀运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好不难受! 常氏瞧瞧这父女俩,果断的把木勺塞到小儿子手里让他自己扒饭,转移了话题。 “他爹,眼瞅着就该耕地了,一场透雨都没下,这地怕是难耕,春播估摸着要晚,你是怎么打算的?” 宁怀运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 “那就早点耕地,过两天我就让庄户们活动起来,别等回头误了时节!” “打去年冬天雨水就少,我瞧着今年年景怕是不大好,咱今年要不要多种些黍子?” 清平县在大邙朝的位置偏北,粮食以黍子和栗米为主,产量极低,自是比不上江南水乡的富饶。 而宁家村多山地,就更是贫寒。 山上的土地都是砂石土壤,土地贫瘠不说,那排水性好的让人想哭。 连下一个月的雨都不带积水的,只要一放晴不用几天就干的透透的。 更悲剧的是明明十几里外的镇上就有条滋养着好几个州府的白沙河,却因为宁家村地势高而无法开渠引水。 只能看着别的村子种着肥沃的土地不说,还能随时灌溉不用看老天爷脸色而眼馋。 黍子就是大黄米,是这个时代北方的主食之一。 这东西耐干旱,更耐贫瘠,就是产量低。 而栗米就是小米,就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那个粟。 产量要高于黍子,却比黍子要娇养上一些,遇上雨水不大好的年景产量不稳定,只能种在宁家村为数不多的那些好地里面。 所以常氏才有这个提议。 宁怀运很犹豫,他们家现在就是表面上风光,内里乱七八糟的事都没脸为外人道。 能多收一些庄稼非常重要! 他正犹豫呢,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正一脸无所谓的瞧房顶的宁弯弯。 她突然恶狠狠的踹了旁边的坐榻一脚。 榻上有张小几,小几上放着宁匪月的棋盘,棋盘上是一局他还没有解开的残局。 被这么一踹原本就有些不大牢靠的小几晃了几晃,棋子都错了位,边上藤编的棋盒也掉了下来,黑色的棋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一家子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给吓了一跳,才三岁的宁清晨嘴角还挂着一粒用石杵捣扁的麦粒,手里的勺子吧嗒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题外话------ 这个文里我最喜欢的名字是宁子姒,最喜欢的人是宁匪月…… 第五章 恶食 不等这一家子反应过来,宁弯弯几步窜到饭桌前双手握拳咚咚咚的就把那榆木方桌一顿猛捶,直捶的桌上碗盘叮当乱响汤汤水水撒了一桌。 “啊……”宁弯弯边捶边吼,憋了八年的火气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的发泄出来。 “去他娘的黍子!老子要吃面!吃馒头!吃饺子!吃面条!吃包子!啊啊啊……” 一通乱吼后宁弯弯瞧着被惊吓到了的一家四口。 别人还都好,她爹娘的心头肉,宁清晨小弟弟嘴一瘪,眼泪飞快在眼眶里汇聚,晃晃悠悠的就要掉下来。 完蛋,宁弯弯的脸皮僵了僵,已经预见到了迎接自己的将会是爹娘的男女混合口水狂喷。 于是,在宁清晨的眼泪掉下来之前,宁弯弯一溜烟跑了,留下宁怀运两口子面面相觑。 “这孩子,这是咋了?” 啥是饺子?啥又是包子?常氏纳闷,抱起宁清晨在怀里哄。 馒头她知道,没分家出来的时候在一些席面上吃到过,可那金贵玩意她也做不出来啊! “咋了?还能咋了?让你给饿魔怔了!” 宁怀运瞪了她一眼。 “都跟你说多少回了,孩子正长身体呢,本来就吃不饱,哪禁得住饿!赶紧的把这盘炒鸡蛋给她送过去,在拿两个饼!” 末了还嘀咕了一句:“老子,老子才是她老子!” 常氏白了宁怀运一眼,把小儿子哄好了放回座位上,反驳道:“我哪回真饿着她了?就她那个折腾劲,不给点教训以后还不上天了!” 话是这么说,常氏还是端了炒鸡蛋拿了两个饼出去找宁弯弯了。 宁匪月把棋子都捡起来,放回棋盒,又重新把错位的棋子摆好,还是原来那盘残局,一丝丝的位置都不差。 然后才重新坐了回去,脊背笔挺微微侧向了宁怀运的方向。 “父亲,虽说古语有云,麦饭豆羹皆野人农夫之食耳,孩儿却是在书上偶见,在北边的富贵人家,尤其京中显贵却喜将恶食磨成粉做成食物,称之为包子,饺子等等,已经有百多年的历史,且也会使恶食变得适宜食用。” 恶食就是麦子。 麦子产量高,虽次于水稻却也远高于栗米,尤其其成熟的时间恰好是在春末夏初青黄不接的时候,对一年中粮食最紧缺的这个时段是个极好的缓冲,又能跟黍栗的种植时间无缝对接。 所以这几年朝廷大力推广,虽说还没有成为老百姓餐桌上的主食,种植范围却也比原来大了很多。 但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在老百姓的心中麦子的地位非常之低。 究其原因自然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其食用方法多是蒸煮,就比如宁弯弯家今天的粥,就是把麦子放石臼里捣扁了煮成的粥。 可这样的食用方法会使麦子不好消化,难以咀嚼,口感、味道都不好。 而食用方法落后的问题又牵扯到了制作工具的发明与普及,在这个没有网络,消息只靠口口相传,发明能力又极其低下的时代,这一点点的进程上上下下就得百十年。 宁匪月对此并不明白:“父亲,孩儿细数北方惯食的主粮,曾做过比较,数恶食产量最高,食用方法最广,为何朝廷不加以普及?” 这样老百姓吃的饱,吃得好,何乐而不为呢? 宁怀运看了看儿子,目光有些心疼。 这要是还生活在清平县宁家,他们这一房吃得上面食有些奢望,但他的儿子不至于要从书上获知这些东西。 他叹了口气道:“不普及自有他不普及的道理,或是难以加工,或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接着道:“或是此消彼长,牵一发而动全身,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吧。” 宁怀运虽然性子软,但毕竟不是乡野村夫,好歹出身在宁家那样清平县顶尖的人家,见识还是有的。 宁匪月聪慧,一听就懂了。 恶食在老百姓之中是最贫苦的人家才会吃的,在很多人眼里连喂猪、喂狗的碎米都不如。 可一番加工却成了金贵东西。 金贵的东西向来都是垄断在权贵手中,专供他们享用,这才能体现什么是阶层。 且麦子一旦被开发成了各种面食,作为一个产量仅次于稻子使用方法又极其丰富的农作物,必然会对现有的粮食市场造成冲击,这是某些人不想看到的。 宁匪月不禁就感慨了一句:“当今圣上乃明主也。” 这么多年不痛不痒,如今即已大力推广,就定是未来可期。 宁怀运还没转过弯来,常氏就已经黑着脸回来了。 一手端着炒鸡蛋,一手拎着宁弯弯的后领,把她提溜到凳子上坐下。 而宁弯弯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块米糕来。 “这又咋了?”宁怀运问。 常氏没好气的道:“你闺女跑到大门口,正好祁家三哥从县城回来来还咱家骡子,她扑上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揍她,快给她揍死了,还不给她饭吃,打算把她饿死,给家里省一个人的口粮,她决定不要这个家了,要给人家做闺女去!惹的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哦,她一开嚎我就知道她是惦记上人家从县城买回来的米糕了!” 宁怀运的脸也黑了。 “丢人!” “这不,三哥就给了她一块。” 常氏又道:“我就惨了,被三哥一阵数落,说孩子再淘气也不能往死里打呀,打坏了可怎么好,要不是咱两家关系好,人家八成以为我这个娘是个后的!” 至于不给饭吃,祁家老三是不信的,这年头重男轻女,端着炒鸡蛋追着给闺女吃的在宁家村就找不出第二个。 把宁弯弯照死里打的话他也是不信,不过是瞧宁弯弯太淘气,怕这两口子忍不住真揍她,下手没了轻重,才敲打敲打。 宁怀运:“……丢人现眼!” 说着还拍了桌子。 宁弯弯瞧着自己老爹就要大喷口水赶紧扔出一句话堵住他的口。 “我三伯说了,今年童子试定在下月初十开考。” ------题外话------ 这是没得感情的存稿君…… 第六章 卖牛 祁家老三就是里正的三儿子,而他的小儿子祁千尘是里正最喜爱的小孙子。 跟自家哥哥宁匪月是同窗挚友。 祁家老三这次往县城里去主要就是去打听童子试开试的时间。 “下月初十啊?”宁怀运沉吟着“那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宁匪月的文采用私塾先生的话说十岁那年就能下场稳中了,但宁怀运觉得他年龄太小风头过甚不是好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常氏愁苦:“那匪月这次去县城是不是得去府上一趟?老太太还在呢,到时候得去磕个头吧?她不待见咱们,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没得以后让人说道,还有姨娘那里,也得去一趟吧?毕竟那才是咱亲娘,他亲奶奶。” “是这个理。”宁怀运点头赞同。 常氏又道:“吃住肯定是要另寻地方的,不然匪月自个儿也难受,孩子第一次去县城,咱两家的亲戚都得走动走动吧?有他大姑姑那官宦人家在那摆着,这礼也不能轻了吧?哪哪都是钱啊!” 她看向宁怀运,而他家囊中羞涩啊! 宁怀运把拳头放嘴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瞪了常氏一眼。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嘛!” 第二天宁弯弯难得的一大早就爬起来了。 她梦里又梦见上辈子过年吃饺子了,还是她最讨厌的萝卜馅。 居然都流了一夜的哈喇子,天不亮就馋醒了,想着香喷喷的包子,热乎乎的面条,还有刚从笼屉里拿出来的馒头,宁弯弯想自杀死了重新投胎。 事实上她前几世对面食并不是多热衷,可突然八年吃不到,还是年年看着麦子种下去又收上来却吃不到,也够她崩溃的了。 电视上都是骗人的,所谓太平盛世、栗红贯朽,只是权贵的盛世,朝廷的盛世。 于老百姓饿不死,冻不死就是盛世,没有半点品质可言。 顶着一头被拱的乱糟糟的头发,宁弯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杀后重新投胎的可行性,最后觉得这事还是有风险的。 不能因为她有三辈子的记忆就确定下辈子还有记忆,毕竟三辈子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样不是。 在说,瞧她这一世不如一世的投胎水平,下辈子估计连个小地主家也混不上了。 在惨点,万一投到个茹毛饮血的时代,她不得哭死! 现在虽然吃的用的糙了点,好歹社会还是文明滴! 于是在这一天的早上,宁弯弯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 她要推动一下这个时代的农业进程! 她要生活的有品质,这才是作妖的最高境界! 咳,就是磨个面而已! 门咯吱一声响了,绿青端着水盆进来,把宁弯弯从床上薅起来,一边对她昨天的表现进行批评和再教育,顺便叮嘱她今天莫要闯祸,一边利落的给她把头发绑成两个鬏鬏,顶在头顶上。 当初跟着宁弯弯一家被分到宁家村的马大娘两口子的孩子是一对只比宁弯弯大两岁的双生子。 绿青是妹妹,她还有个哥哥,大壮。 宁弯弯下完这个伟大的决定就开始犯困,绿青说的什么从她这一只耳朵飘进来,随即就从另一只耳朵飘出去了,根本就不在脑袋里转圈。 迷迷瞪瞪的摸了把头顶的鬏鬏,嗯,绑好了,就又倒回去准备睡个回笼觉。 院子里却传来小清晨稚嫩的读书声。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霏霏,中心摇摇……” 宁弯弯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去他娘的黍子!去他娘的稷苗!啊啊啊!她不要在听到这些东西了!!! 她要白面,包子!饺子!面条!!! 风风火火的洗漱,吃了早饭,就是昨晚自己啃了两口省下来的那块米糕,宁弯弯就钻进哥哥的书房里写写画画。 宁匪月一大早就去了私塾,书桌上整整齐齐,笔墨纸砚的摆放位置万年不变。 关于麦子磨面的问题她这几年不是没提过,可无奈没这个条件。 村里对粮食的加工方法只有两种,石臼和石磨。 作为养了十几户庄户的地主家,宁弯弯家里有专门的磨房。 而村里其他人共用一套,都在里正家门口那棵歪脖子的老槐树下放着,也都是上了年头的老古董了。 石臼省力些,但一次只能加工少量粗粮,像宁弯弯家这样的人口得一个人拿个石杵捣上大半天,捣出来的黄米面才够贴一顿饼子的。 石磨倒是能磨的多些,但要推着一块近百斤的圆形青石,在另一块圆形青石上转,就算是个壮劳力没几圈也得呼哧带喘的了。 所以粮食磨成面这件事实在是极为奢侈。 要解决这个问题宁弯弯想到了上辈子在乡下见到过的石碾。 石碾又叫石转磨,不同于石磨的两块圆形石头叠加碾碎粮食,石碾是一个圆柱体,转动起来比石磨不要轻松太多。 而且转动一圈面积也大,这样牲口就能转的开圈,就可以套上牲口拉磨。 这简直就是一个质的飞跃,是一个全手动到半自动的重大跨越! 宁弯弯觉得自己的品质人生升起了太阳! 涂涂画画折腾了一天,就连晚上做梦梦见的都是上辈子在乡下亲戚家见过的那个纯观赏性质的石碾。 等到第二天她拿着自己画的并不怎么美观的设计图找宁怀运的时候,却被告知自己老爹去赶集了! “爹,爹去集上卖咱家的小黄牛了!” 小清晨坐在灶房门口低矮的门槛上,并拢着双腿,手里拿了一卷宁匪月的旧书放在膝上,规规矩矩,坐的端正,一点这个年纪小娃淘气的样子都没有。 他年纪小,话说不利索,也有点口齿不清,说完又道:“爹,爹还说,回来……回来给我买糖人!” 宁弯弯家有两头牲口,是分家的时候就在庄子里的。 一头耕牛是母的,且年纪不小了,另外还有一头骡子。 骡子是不能生育的,牛倒是隔两三年能生一头小牛,养大了卖掉倒也是不小的一笔收入。 鉴于自家母牛已经步入晚年,劳动力不行了,这也应该是最后一胎了,所以这头小牛原本是打算留着自家用的。 看来应该是为了哥哥考童子试筹钱,把牛拉出去卖了。 ------题外话------ 这还是没得感情的存稿君…… 第七章 周财主家的二小姐 宁弯弯酸了。 “他都没问问我要点啥!” 说着还抽噎了起来。 “果然,我就是个地主家里不受宠的丫头片子!苍天无眼,让我托生成了个女娃,脑子又没有哥哥好使,性子也没弟弟乖顺,爹不疼,娘不爱,吃不饱,穿不暖,没有胭脂水粉,也没有漂亮衣服穿……” 常氏在灶房隔着窗户把菜刀剁进了案板里。 “我这还有三文钱,你拿着去集上看想要啥自己买!” “得嘞,谢母亲大人赏!” 宁弯弯喜滋滋的拿钱跑了。 “哎呀,太太!”正在灶下烧火的绿青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忙追了出去。 宁弯弯得了钱就把什么石碾抛到了脑后,一路盘算着加上三天前从哥哥那坑来的五文,五天前从弟弟那抢来的两文。 另外还有自己攒了大半年攒下的十文,一共二十文的巨款能买些什么。 不过等她瞧到绿青跟上来时脸就垮了。 宁弯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絮叨,而在宁家唠叨里面的王者,不是宁怀运,不是常氏,而是绿青! 别看她年纪不大,战斗力比自己爹娘加起来还要强! 宁弯弯一直都觉得绿青是老天专门为她这一辈子且作且珍惜的伟大目标设置的克星! 她是孙悟空绿青就是她的紧箍咒! 更可怕的是她每天絮絮叨叨的原因,和一直在为之奋斗着的目标是要把她改造成一个温婉贤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深闺绣花鸟的大家闺秀! 开玩笑,那是人做的事吗? “姑娘,你怎么又坑太太的钱,你这样不好,而且这钱到你手里都败花了,咱家可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绿青拧着眉头,一脸的谆谆教诲。 “钱是王八蛋,花了在赚嘛!” 宁弯弯满是无所谓的语气,把二十个铜板数了又数,确认没有少一个,才装进自己的小布包里,听着铜钱一步一响,高兴的也不介意被绿青跟着了,昂着头大踏步的往镇上走。 绿青翻了个白眼,上哪里去赚啊? 转眼一瞧她走路那个姿势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姑娘,步子小一些,你这步子迈太大,跟个小子一样,不雅观,要像周财主家的二小姐那样,卖着小碎步,扭着杨柳腰!一步一扭,才好看!” 绿青长这么大就没出过白沙镇,没什么见识。 而周财主是白沙镇最大的财主,她想当然的觉得他家的小姐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而周财主家最出挑的就是幺女周二小姐,所以宁弯弯的什么她都拿她做比较。 宁弯弯做了个恶寒的表情,拔高了嗓门。 “她?她扭的那叫风骚,那是卖弄风情!不是雅观!” 绿青眉头皱的更紧了。 “姑娘!说话也要慢声细语!像周财主家的二小姐那样,跟蚊子哼哼似得才显得娴静,而且,人家那是仪态,哪里风骚了,明明很娇媚,我看了都觉得骨头酥酥的,咱就算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姑娘你也不能让人瞧着像个野丫头似得没有教养!” “我自个儿自在就行了,干嘛管别人怎么瞧我!” “你是个姑娘家,名声不要了?名声就是姑娘家的命,有个好名声将来才能嫁个好夫婿,嫁个好夫婿这一辈子才能过的好,就像周财主家的二小姐那样,那娇美的名声在咱白沙镇无人能比,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夫家,这一辈子都和和美美的……” 宁弯弯一巴掌把自己脸呼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姑娘,手拿下来,这动作莫要做了,成什么样子……” 一路在绿青的摧残下到了镇上,宁弯弯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已经千疮百孔了。 白沙镇因靠白沙河而得名。 白沙河是颇有些航运能力的河道,镇上也设有码头,常有来往的商船兜售些南北的稀罕东西,所以镇上倒也热闹。 哪怕现在还没到农忙的时候,乡下人家需要采买的东西并不多,集上的人也依旧是熙熙攘攘。 宁弯弯在集上东逛西逛,欢快的像只出笼的兔子。 不过逛了一圈东瞧瞧西看看,也没有找着能让自己忍痛把兜里铜板花出去的东西。 绿青怕她闯祸被人骂,起初还紧跟着她,可到底她也只是个孩子,一会就被迷花了眼,把宁弯弯跟丢了。 不过白沙镇也不大,集市也就只是一条街,随便一找也就找着了。 只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又闹出事来了。 在集市最中心的地方,也是街道拐角处全镇最好的位置,开着镇上最大的一家悦来客栈。 一大早客栈刚刚开张,还没有什么人,宁弯弯正巧逛到这里的时候,就见一个少年被伙计推攘出来。 “去去去!二百文都算是我们掌柜的心善了,一只死兔子还想要三百文钱?做梦呢吧?” 那是一个猎户打扮的少年,约莫跟宁匪月差不多的年纪,粗麻的衣衫,还打了补丁,手腕脚腕皆扎的紧实。 庄户人家小孩子的衣服一般都不大合体,因为通常都是弟弟捡哥哥的,儿子捡父亲的。 哪怕新衣也会做偏大一些,个子长一长不耽误穿,衣服小一些也能凑合。 所以总是显得窝窝囊囊不大规整,但他却将衣服整理的一丝不苟,规规矩矩。 身量又高挑,肩也宽腰又窄,脊背跟绑了棍子一样笔直,哪怕是被推攘着脚下也依旧稳健,气质极佳。 已经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坯子,只待岁月流淌,塑造成型。 脾气也很好的样子,被推出门外也不过是淡淡的蹙眉问了一句:“以往不都是这个价的吗?” 伙计顿时嘲笑出声:“以往?以往几个人来卖这玩意,现在多少人来卖?瞧你这穷酸样,宁家村的吧?听说去年雨水少你们村庄稼收的少,都快饿死人了,家家户户都去山里找吃的,一天恨不能来好几拨卖野兔、野猪的,大禹山的野物得被你们抓绝种了吧?这价格不掉才是见了鬼了好吧!就你们那穷山沟沟,我们掌柜的肯收你这兔子就是给你脸了知道不?” 事实上宁家村哪年的粮食都没够吃过,像宁家这种地主家都在温饱线上徘徊,更别说普通村民了。 ------题外话------ 还好看了一眼,我记得存了三天的定好时了,居然只有两天,今天冬至,寒冬已至了。 第八章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去年确实下雨少,粮食收的少,不过这些年大禹山外围的野味早就被捕杀个差不多了,深山危险,有本事能进去的没几个。 更别说野猪这样的凶猛野兽了,抓一只那全村都得出动大半。 所以定然也不像伙计说的这样。 那少年也不知道想没想到这一层,他没跟伙计争执,只是站在客栈前沉默着。 但这反应显然更让那个伙计不爽,站门口的台阶上就开始骂骂咧咧。 “不赶紧滚杵这当门神呢?穷地方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的穷酸味,想熏的客人都不敢上我们悦来客栈的门啊!” 少年还是不动,也不说话。 伙计的骂声就越来越不堪入耳,最终在哪伙计开始问候他祖上好几代的时候转身准备离开。 瞧热闹从来不嫌事大,对热闹比狗对骨头的嗅觉还要敏感,不横插一杠就吃不下睡不着的宁弯弯对于这少年窝囊的表现极为不满。 她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 “开门做的是生意,嘴这么臭,也不怕坏了你们东家的风水!” 伙计本来还挺得意,一大早就遇上个软蛋,贪了他一百文钱不说,还过了一把嘴瘾。 被宁弯弯这么一怼脸就拉了下来。 “哪来的黄毛丫头,一边玩去!” “我可不敢在这玩,我们都是穷地方的人,路过你们悦来客栈都怕脏了你们门前的道,喘口气都怕污了你们的肺,更过意不去的是被您坑了钱,居然还得劳累您老的嘴问候一下祖宗十八代,劳驾问下,您客栈这规格得是跟皇宫一个级别的吧?瞧您这威风的,就是传说中的御前侍卫吧?哎呦呦,可别吓的都没人敢住了哦!” 那伙计被宁弯弯这么一个花式怼怼的一愣一愣的竟没说出话来。 这年头乡下人什么都不懂,在他们心目中跟天一样大的就是县太爷。 像皇宫这样的生僻词,戏文评书里才能听得到,御前侍卫那都不知道是干嘛的。 对宁弯弯来说这才怼到哪,她兴致正好的继续道:“穷怎么了?穷就有穷酸味,那你一个跑堂的见谁都得赔笑脸,是不是一身的谄媚味啊?那你这味可也没好闻到哪里去啊!” “见过坑人的,没见过坑了人还当着面骂那么难听的,瞧你刚才那些话,比发酵了一个夏天,又搅拌了几个时辰,在加上一堆臭鸡蛋和烂鱼烂虾的沤出来的粪还难闻!” “我哥说了,子不教父之过,你爹是嘴巴瘸了还是耳朵瞎了?教出你这么个不会说话只会喷米田共的东西!” 宁弯弯这一顿狂怼气都不带换一下的,把那伙计给气的七窍生烟,撸起袖子做出了个要打人的姿势。 “小嘴叭叭的,抽死你信不信?” 却不想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 就见这小丫头往地上一坐蹬着双脚就开始嚎:“快来人呀!悦来客栈的伙计打人了!打小孩子了!打死人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要不要脸了!这么大个店还真是就可以在咱白沙镇作威作福了呢,连我一个小孩子都欺负!还要打我!我爹娘都没有打过我!大家可都记得不要从悦来客栈门口过了呢,不光会被骂,还随时都会被打呢!” 集市上人多,原本这一通闹腾就引起了一些关注,这下更是都开始有人围观了,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了。 这个时候人的三观里没有熊孩子一说,一个大人跟一个孩子计较就是大人的错,尤其还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伙计被气的眉毛都立起来了。 “你瞎嚎什么呢?谁打你了?” 宁弯弯一点不示弱的冲他喊:“你呀!你说要抽我的!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你个黑心肝儿的,一只兔子五百文你当别人都不知道呢?就算是死了的少说也要三四百文,你就给人家两百文,一下子就坑人家一百文钱,买米面都够吃上好几天了,缺不缺德?有你这种伙计在平时都不知道怎么坑过往客商的银钱呢!把我们白沙镇的名声都败坏了!哦,好吧,就你这种大清早的嘴上就不积德,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从嘴里过了一遍的伙计在,除了脑袋被驴踢过的人,谁会愿意住你们这种客栈!闲的没事给自己整污言秽语听呢!哼!” 宁弯弯正作的开心,闹的高兴呢,绿青就是这个时候找来的。 听围了一圈的人指指点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上来捂住宁弯弯的嘴,拖起她往人群外走,免得她继续丢人。 宁弯弯自然是不乐意,欺负她宁家村的人不给他大闹一场就愧对她宁家村混世小魔王的名号! “人都走了,你给谁出头呢!” 绿青边往外拖她,边提醒她。 宁弯弯一瞧,那少年可不是已经走出去十几步远,到了一棵水桶粗的梧桐树下,那里有一辆驴车,他伸手正解那头黑驴的缰绳。 我去!她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这人也太怂了吧!骂不还口就算了,有人出头他还先溜了。 她扒开绿青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你快回来……” 我一人承受不来! 她恨恨的盯着少年的背影,不甘心的朝他伸出另一只手。 可绿青的斗争经验十分丰富,干脆一把把宁弯弯抱起,在伙计的叫骂声中淡定的将她抱出人群。 只是她也就比宁弯弯高半头而已,几步就撑不住把她放了下来,却又发现她还瞧着那少年咬牙切齿呢。 忙又把她的眼睛捂住。 “莫要一直往男子身上瞧,不是良家女子该有的举动!” 宁弯弯无语:“……我才八岁!” “男女七岁不同席,八岁早就该避嫌了!” 宁弯弯扒着绿青的手指,挣扎着扭头从指缝里瞧见人群里的少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她的喊声,少年牵着驴车走了两步回头瞧了一眼,他长的朗眉星目到挺好看。 就是眉目间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国宴上一盘摆盘精美的凉菜,却没放调料一样让人爱恨不能。 “这人我就瞧着眼熟,可记不起来是咱村谁家的了。” 第九章 一出生就九斤的小胖子 这个年代这么大的男娃已经是家里的壮劳力了,不会跟她一起疯玩了,所以她不大认得。 绿青的脸顿时拉的比驴还长,索性将宁弯弯的身体向后转,推着她往后街的牲口市场走。 但嘴上却还是跟宁弯弯解释:“那不就是咱村余家的大小子九斤嘛,他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山里打猎,从不跟村里的孩子一起耍的,你认不大出来也是正常的!” 宁弯弯年纪小,又是个女娃,从没下地干过活,最多就是去地头割把草,送个饭。 “就是那个一出生就九斤的小胖子?” 宁弯弯把人对上号了。 作为一个出生体重就破了宁家村记录,且至今都没有被超越的娃子,余九斤在宁家村曾经是很有名的,哪怕到现在,谁家添了丁上一辈的人还是会拉他出来比较一番。 宁弯弯是孩子王,宁家村的小娃都是她的跟班,就连余九斤的弟弟余五斤也是她的崇拜者,唯独这个余九斤,是个例外,打小他就一直都活在宁弯弯从余五斤那里听来的传说中。 他哥哪天打了几只野鸡,哪天又打了几只野兔。 他哥还会识文断字无师自通。 他哥特爱干净,跟大姑娘似得。 他哥规矩还多,食不言寝不语,坐必正襟,立而巍然。 总之他哥就是跟普通庄户人家的男娃不一样。 可他也没说他哥这么怂啊! 宁弯弯有种见证了传说中人物跌下神坛的忧伤。 绿青摇摇头:“可不是,他可厉害了,听村里人说八九岁就能自己去后山打猎了,就是不大爱说话,怪的很。” 这年头,不同于大部分人的脾气性格都叫怪。 牲口市场在后街的一个杨树林里。 牲口买卖在这个时代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跟后世里买车那是一样的,而这东西可比车的使用年限长多了,所以更为慎重。 现在还不到农忙,牲口市场的旺季还没有到来,所以冷冷清清的。 树林里就零零散散的几只牛羊。 宁弯弯家的小黄牛其实还没有成年,至少春耕肯定是下不了地的,她以为会很难卖出去。 却不想在树林外就遇见了正在早点摊上买粽子的宁怀运。 这个粽子是大黄米做的,因为面粉的制作困难,老百姓的吃食十分的单调,尤其是干的,所以像大黄米粽子或是米团在大邙朝北边地区的早点摊上是最普及的东西。 宁怀运买的还是肉粽,也算是奢侈品了。 见到宁弯弯和绿青他也没惊讶,随手就把刚揣怀里的肉粽给了两人。 脸却是板起来教训:“一大清早的你们俩跑集上来干嘛?也不怕碰上拐子给你俩拐走了!” 宁弯弯打开油纸,五个用芦苇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肉粽喷香喷香的。 她家三个孩子,再加上绿青兄妹俩,正好五个。 宁弯弯陶醉的闻了一下这久违的肉香,没吃,拿了一个给她爹。 宁怀运皱起眉一脸严肃的把粽子推回去:“我吃过了。” 可惜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十分尴尬。 宁弯弯把粽子塞他手里。 “你是我爹,我是你闺女,咱俩谁跟谁,你还跟我矫情!我宠着你那不是应该的!” 宁怀运黑脸:“……油嘴滑舌,没个正行!” 又把粽子给了绿青一个,剩下的包好又给了自己爹拿着,宁弯弯才问道:“爹,咱家小牛卖了?” 运气这么好,这是出门前查了黄历的吧? 宁怀运被这么一问神色就不自然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我刚才碰上你二姑了。” 宁弯弯一愣,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 她爹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就是嫁给了白沙镇上一个姓庞的秀才。 她脸拉的老长:“你哪回碰不到她?这次又从你这寻摸了什么回去?” 问完不等她爹回答又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道:“你可长点心吧,咱牛小,卖不上价,我估摸着还不大够我哥这次下场的花销呢,这钱一个铜板都不能动!” 宁弯弯嘴上不说,但路上在心里早就盘算过了。 她家没有余钱,家里孩子多,鸡鸭要留着下蛋补充营养,骡子和牛要下地干活,绝对不能动,粮食已经吃空,只有这头小牛能拿去换钱,另外就没有什么能变现的财产了。 那小牛是宁弯弯和绿青一起养大的,天天喂水喂草都养出感情来了。 想想卖了它,要不是绿青跟着,她指定会掉几滴眼泪的。 她在牛和自家哥哥的前途面前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后者更重要那么一丢丢,不然怎么都不能够同意的。 宁怀运不自在的胡乱瞟着周围,半天说不出话。 宁弯弯是活了几辈子的人精,见状突然想到了什么,尖叫了一声:“爹!你别是把小牛给了我二姑了吧?!” 宁怀运一听立刻心虚的反驳道:“怎么能说是给呢,你二姑也是给了钱的!” “给钱?一头牛值二十两银子,就算咱牛还小,卖个十五六两总是没问题的吧?我二姑她能给你五两银子吗?” 宁弯弯越说越气:“就算她给了,人家那嘴还得让你感恩戴德好像欠了人家天大恩情似得吧?我二姑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都跟你说了见了她绕着走,哪一次见了你不扒下你一层皮来!你买二斤猪肉她能顺走一斤半,你买一匹布她能只给你留下个布头,给我弟缝个肚兜都不够!每次去镇上说的好听是赶集,实际上不就是给他们家送东西去的吗?!说是咱家养活着他们一家老老小小也都不过分了吧?她家要真是日子过不下去也就算了,可她家过的不比咱家差呀!” 宁怀运被气的斥了一句:“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吗?” 惹的周围来往的人纷纷侧目,他面皮发紧,忙把宁弯弯往路边拉了拉,话语也软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情不能太计较,九思和庞坦那俩孩子都挺好的,馋肉了,你说我这当舅舅的能不给吗?咱这牛小,又卖不上价,与其便宜卖给别人,不还不如给你二姑吗?” ------题外话------ 平安夜,平平安安 第十章 宁弯弯的嘴,骗人的鬼 “爹……”宁弯弯无语了:“你就记得人家馋肉了,就不记得那年我生病嘴里没味,馋我二姑腌的咸菜,我娘去跟她要,她给过我一口吗?你怕是忘了我才是你亲生的!” “……”宁怀运被怼的哑口无言。 宁弯弯一副无奈接受现实的表情,问道:“说吧,我二姑给了你多少钱?” “现在年景不好……” 宁怀运刚开口就被宁弯弯打断:“别扯那些没用的!他们家地都挨着渠,年景好不好收的都不差,再说,我二姑父在私塾里教书,年景好不好束脩都没少过他一文钱!不光没少,咱感念他在私塾对我哥多有照顾,逢年过节送上的都是头等厚礼,比那束脩钱只多不少!” 宁怀运愠恼,但他理亏,也发不起脾气,被逼到这份上索性一口气都吐了出来。 “你二姑说九思跟庞坦今年都要下场,花费大,家里没有余钱,先欠着,等过了这一段省吃俭用的也攒出五两银子给咱!” 宁弯弯顿时就气血上了头,觉得自个儿血压指定都飚到一百八了。 “也就是说她一文钱都没给你你就把牛给她了?!” “没不给!”宁怀运继续狡辩:“这不是手头紧张吗,先欠着,回头就给!” “回头就给!回头就给!我的亲爹呦,她借咱多少钱了?你心里没个数的吗?这么多年少说上百两了吧?她还过一文吗?” 宁弯弯越说越气,她这个姑姑简直就是她家的吸血虫,为拉低他们家的生活品质做出了卓越贡献。 关键她家要真过不下去也就算了,偏偏人家日子不比他家差,家里要地有地,要房有房。 一个秀才相公,每年领着朝廷给的口粮,私塾里领着束脩,在镇上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 可偏偏自个儿老爹又是个性子软的。 “哪有那么多!”宁怀运还不信。 宁弯弯已经气的无力了。 “怎么没有这么多!哪年她都要借个十两八两的,咱搬过来都八年了!” 十两八两的都够他们这样殷实的小地主家大半年的开销了。 更不要说那些贫苦人家,都能活好几年了。 宁怀运哑口无言了。 宁弯弯无语望苍天。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爹:“你就这么把牛给她,写契书了吗?找牙侩去县衙登记了吗?” 这个年代耕牛可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许随意宰杀,且每一头都要登记在册的。 买卖耕牛那跟买人口也差不了多少,也是要去衙门做变更所有人的登记的。 普通老百姓门道不熟,一般都会花钱请牙侩跑这个腿。 牙侩这个行当类似于现代社会的中介,不管你是想要买卖房产、田地、亦或者人口,找牙侩都是最便捷的途径。 他们手里总是有最新的消息,也都会帮着把各种手续办齐。 自然也就常常和衙门里的人打交道,说的上话,事也好办。 宁怀运摇头,一副我又不傻的模样。 “那不能够,没给钱呢,我这心里有数的!” 宁弯弯甩给他个大白眼,却也放下心来。 她这个爹倒是不糊涂,就是性子太软,一点面子都拉不下。 一再的保证今天绝对安分守己不作妖,就是在集上逛逛,哄了自个儿老爹拿着肉粽先回去。 宁弯弯转头就带着绿青去了自己二姑家。 平时占她家点便宜也就算了,她嫌爹娘唠叨自己懒得管多少,可这一次欺人太甚! 那可是她哥奔前程的钱!士可忍孰不可忍,她爹可忍她不可忍! 宁二姑家的宅子就在镇上后街离牲口市场没多远的地方。 大门很窄,门楼简洁,是标准的小门小户的样子。 墙上抹了一层白灰,干干净净,大门却是黑漆的,颇有几分书卷气。 这在白沙镇是很出挑的宅子,彰显着这户人家在镇上的地位。 宁弯弯来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这个点,应当是二姑父和两个表哥去私塾才走。 推开门,果然不见多动症外加中二晚期少年庞坦表哥,院子里静悄悄的。 “姑娘,你可悠着点,别闹出什么动静来让外人听见了对你名声不好。” 绿青拉了拉宁弯弯的衣服苦口婆心的劝导。 宁怀运在的时候自然是没有绿青说话的份,但在来宁二姑家的一路上她已经对宁弯弯跟宁怀运说话的方式方法进行了深入的批评与教育。 只不过她也知道这些话从宁弯弯左耳进去随即就从右耳飘出去了,但她绝不放弃! “你说,是我名声重要还是你家公子的前途重要?” 宁弯弯摸着下巴一脸郑重其事的抛给她个两难的选择,开始忽悠。 绿青一脸纠结,无法选择。 宁弯弯循循善诱:“你看,你家公子那是天纵奇才,天赋异禀,天之骄子,天……咳,天天向上!妥妥的能榜上有名,说不定将来还能考个状元回来,那作为状元郎的妹妹,我就算是名声臭了大街那也会有大把的好儿郎排队娶我的,是不是?” 绿青琢磨了一下,不由的点头,是这么个理。 宁弯弯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拍拍她的肩膀:“所以,小鬼,暂时抛弃你的女德,跟我冲吧!” 说完就大步进了院子。 绿青可不是自家哥哥憨头憨脑的,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宁弯弯的嘴,那是骗人的鬼啊! 但稍一犹豫还是决定沉浸在被忽悠中。 庞家这宅子没有宁弯弯家大,那毕竟是县城豪门宁家的祖宅。 庞家只有一个三间的堂屋,两边各一个厢房,轻车熟路的绕过影壁摸到后院,宁弯弯果然就看见二姑斜倚在墙上边嗑瓜子边使唤着自己闺女桃花拿着锄头翻地。 “你个蠢丫头,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就这么一小块的菜园子你活活刨了两天,知道的是翻土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金子呢!” “嘴皮子都快跟你磨破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土要深翻,往后菜才能长的好,瞧你这活干的,一锄头下去恨不得留半个在外面,你那手是欠打还是咋滴?” “把那沤好的粪撒匀了,你这撒的一坨一坨的是想干啥呀?别慢腾腾的,天生的懒骨头,怎么没懒死你!再让我瞧见你不好好干活晚上你就睡牛棚里!” ------题外话------ 圣诞节快乐! 第十一章 资深赔钱货 二姑家两子一女,桃花最小。 他家原来也是雇了一个粗使婆子的,这两年桃花能干活了就给辞了,家里大活小活只要是桃花能干得动的就全扔给她。 就这还非打即骂的。 宁弯弯又往一边的牲口棚里一瞅,果然就瞧见了她家那头脑门正中有撮白毛的小黄牛。 “呀!”她故作惊讶的跳出来大叫了一声:“小黄,你怎么跑二姑家来了?” “真是调皮,你是在跟我玩躲猫猫吗?哈哈,那你可输了,我找到你了,你得跟我回家!” 宁弯弯边说边走到牲口棚前解开绳子牵了小黄牛往外走。 二姑这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拦住了宁弯弯。 “嘿~你个死丫头片子!你想干嘛?这牛现在可是我家的!想抢还是怎么滴?” 宁二姑闺名宁文潇,长的据说很像她的亲娘白老姨娘,年轻时很是有几分姿色。 据说当年在清平县女眷们的交际圈里容貌那是数一数二的出挑,名头力压宁弯弯的大姑,宁家嫡出的大小姐宁文汐。 可惜做了近二十年的乡野村妇,文能舌战乡里,武能手撕泼妇,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宁家二小姐的样子。 “你家的?”宁弯弯扬着眉问她:“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你家的了?那您这本事可大了去了,直接把全大邙的耕牛都说成是你们家的多好,您那就是牛祖宗!谁家用牛都得看您脸色!还有这天上的太阳,夜晚的月亮,你干脆,都变成你们家的,那光照到谁家就跟谁家收税,天天就啥也不用干,擎躺床上等着收钱就好了,反正不就是碰碰嘴皮子的事儿!” 一通嘲讽完了宁弯弯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也不知道我是该崇拜你本事大呢?还是该说你没脸没皮呢!” 她自从会说话就磕磕绊绊的跟这个二姑打嘴仗,这么多年也算是积怨甚厚了。 “你才没脸没皮!小嘴叭叭的说破了天这牛犊子也是你爹卖给我的!卖给我了就是我的!你不乐意回家找你爹去!” 宁二姑气的柳眉倒竖。 “呵呵哒!”宁弯弯皮笑肉不笑的送上这仨字,然后伸手,白嫩的巴掌摊到宁二姑面前:“卖你的?钱呢?” “干嘛?”宁二姑一脸的嘲讽,抱胸道:“钱不钱的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关系?你一个赔钱货,我们老宁家的钱也是你能惦记的?真是被你爹惯的不成样子,还管起大人的事来了!” 末了还不忘威胁一句:“就是欠打!回头我就跟你爹说多揍你几顿!” 一旁停下来看热闹的桃花一听这话瑟缩了下,忙又低头干活了。 “哎呦,我好怕怕呦!”宁弯弯学着前世电视上的做作表情拍着胸口,随即又拉下脸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不把闺女当人看啊?当真是小时候被糟践多了,当娘了就不记得自己也是个女人了!还你们老宁家,我好心提醒你一下,赔钱货这个名头你可比我更资深!照你的说法,你可早就不是老宁家的人了!” 宁二姑被气的脸都红了:“你这嘴里没一句好话,我今天就替你爹教训你,撕了你的嘴!” 说着就要扑上来打宁弯弯,却被绿青拦住。 “二姑太太可别跟我们姑娘一般见识,您是长辈,她就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啊!” 气的宁二姑指着他大骂:“你一个家生子敢拦我?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下贱东西!宁家的饭都吃到你胆儿上了是吧!就该把你们这一家子发卖了!卖到那最腌臜不堪的地方,好好吃吃苦头!” “呦,二姑太太好大的脾气!”宁弯弯的脸冷了下来。 “但是你脾气再大也大不过一个法字,你现在要是拿不出十五两银子来这牛我肯定牵走!不然那咱就只能去找刘捕头说理去了!” 宁弯弯懒得再跟她扯皮,要是只有她那她肯定跟她对骂到天昏地暗,但是把身边人牵扯进去她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按大邙朝律,每个镇上都配有两到三个捕快,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民警,专门管治安的。 刘捕头就是白沙镇上捕快的头。 当然,手底下就一个捕快而已。 就算是后世里讲究人人平等,见了穿制服的大部分人还都会紧张呢,更不要说宁弯弯现在生活的这个社会。 哪怕就是镇上的一个小捕快,那也是威震十里八乡的。 跟《武林外传》里演的那是一样一样的,哪怕是怂如燕小六,一拔刀,同福客栈里各有背景的大佬们也秒怂啊! “十五两!”宁二姑尖着嗓子喊:“你抢钱呢?一头壮年的黄牛也没有这个价的!” “就是不给钱喽?!” 宁弯弯不再说什么,绕过她牵着小黄牛往外走。 宁二姑哪里肯放行,不过却被绿青给拉住,直到宁弯弯出了大门才追出来。 忙吆喝了几个在街角站街闲聊的妇人拦住宁弯弯。 她也不做什么,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干嚎。 “我滴个老天爷,这是不让我活了呀!我大把银子买的牛呀,就这么青天白日的给我牵走了!这是抢劫啊!” “我不活了!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呀……” 那个调调拉的老长跟唱戏似得。 那几个妇人乐的看热闹,又是乡里乡亲的,自是依言把宁弯弯拦了下来。 这个没有任何娱乐项目的年代,看热闹就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又逢集市,本就人多,所以很快的左邻右舍、男女老少就围了一圈。 拦着宁弯弯的妇人问:“庞家嫂子,这是咋滴了?” 立刻就有人跟着帮腔:“是啊,秀才娘子出啥事了你倒是说啊!” 宁二姑就口齿伶俐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是少不了添油加醋。 最后道:“大家伙说说,这一母同胞的姐弟,他嫡亲的俩外甥要去考功名,他不帮衬一把我这穷亲戚咱也不说什么,谁让这外甥跟舅到底还隔了一层不是,可他宁四老爷卖牛,我这手头上没现钱他是知道的呀,说好了缓过了这两天就给他,这才过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反悔了,让这么个小丫头过来牵回去,大家伙说说,这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吗?哪有这么薄情寡义的兄弟!” 周围的人一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第十二章 皇权不下县 宁二姑趁势又添了把火。 “大家伙都是乡里乡亲的,想必也都知道,我那个兄弟可不是一般人,那是清平县大户宁家的四老爷!宁家在咱清平县那可是通了天的富贵人家,他宁四老爷也是咱白沙镇数一数二的大地主,他差这么点钱吗?他这是看不起我这门穷亲戚要跟我断道啊!这就算了,谁让咱乡下人过的寒碜,不招人家待见,可我好歹是他亲姐,是他孩子的亲姑姑,他让这么个丫头片子来羞辱我!这是狠狠打我的脸,要逼死我啊!……” 宁弯弯无语望青天。 瞧瞧她这个二姑的口才,瞧瞧人家说话那水平,她是长辈,不直接说她在这个晚辈,句句都往她爹身上扯。 一番话即对宁怀运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人品进行了精准定位,还把自己归类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弱势群体中,引起仇富的共鸣。 “宁四老爷就是宁家村那个宁老四吧?哎呦呦,我以前还当那穷地方的地主也没个什么家产呢,原来还是县里头大家族出来的,真是想不到哦,那怎么着也得有万贯家产吧?以前听说挺厚道的,怎么对自己亲姐姐都这样啊!” “可不是他咋滴,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厚道,不过是做做样子,对自己亲姐都这样你还指望他对别人会厚道?平日里不知道怎么欺凌乡里,怪不得宁家村穷呢,有这么个地主能不穷嘛!只可怜了他们家那些庄户们呦,更是不知道被剥削成了什么样!” 这年头朝廷的管理实行的是皇权不下县,也就是说朝廷任命的官员最低一级只到县,县级以下是由乡绅管制。 虽说当今圣上继位后进行了改革,里正、保长也都被县衙登记在册,赋予官方权力,算是半个正式工,削弱了乡绅的影响力。 但传统观念根深蒂固,乡绅仍对村镇事物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宁怀运的身家地位够不上乡绅,拿到镇上更不值一提,但在宁家村那也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 说影响到一村的贫富那当然不可能,但影响一村的风气那还是可以的。 到也有些稳重没有听风就是雨的。 一个年龄长些的男人就道:“胡扯,就宁家村那穷样,全加起来也不值万贯,地主不剥削都勉强够能活下去,要对庄户苛刻些早就能饿死人了!这么些年你听说过宁家村有这样的事儿?凡事过过脑子,别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这男人就是从庞家隔壁出来的,八成是知道宁二姑平时的为人,说不定还有怨怼。 “是啊,是啊!”又一个男人接着说:“我妹子婆家的嫂子的娘家就是宁家村的,听说那村的里正可拿的住事了,风气还是很好的,就不能有这样的人!” 宁弯弯被堵在里面出不去,瞧着周围人议论纷纷也根本不当回事。 反而两眼冒光,兴高采烈的冲大家伙招手。 “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男女老少,婶子大娘都来瞧热闹喽!瞧瞧我这个亲二姑是怎么样靠一张三寸烂之舌颠倒是非,白要我们家一头牛的!” “谁白要了?谁白要了?我这不是做了难了,手头上没钱嘛!” 那边拍着大腿正哭的热闹的宁二姑闻言回了一句。 “哦~”宁弯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只要手头没钱买东西就不用花钱的啊?那你家的地给我二十亩呗,我手头也没钱!还有你头上那银簪,院里那两只鸡,哎呀呀,我瞧你家这院子也怪方正的,我哥每天要上私塾,来来回回怪辛苦的,买下来给他住甚好,你放心,我保证我手里绝对……没钱的!” 手里没有,二十文在包里。 “我呸!你想得美!” 宁二姑也不哭天嚎地了,气咻咻的瞪着宁弯弯。 “我又不是不给!我跟你爹那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弟,这关系还不能缓上几天吗?” “能!那肯定能!必须能啊!”宁弯弯立刻点头:“可我爹把你当亲姐,你可没把他当兄弟啊!这些年你借我们家得有上百两的银子了吧?那是一文钱也没见你还过,这牛钱过几天给,我信你也不能信啊!” “啧啧……上百两啊!” 周围人纷纷咂舌:“这都够娶好几个媳妇的了!” 宁二姑也被气的要死。 “你扯谎!谁借你家上百两银子了!我看你是想钱想疯吧!” 宁弯弯就掰着手指头给她算。 “哼!今年年前你说你们家没钱过年,朝我爹借了十五两没错吧?我们一大家子今年一年的花销都给了你了,去年八月节,你说你没钱走亲戚跟我爹借了十两银子你应该也还没忘吧?前年清明,大前年秋收前,哪一年你都得跟我爹借个十两八两的,我家搬来八年了,我可跟你多算了?” 宁二姑脸上有些红,却犹自嘴硬:“你爹那是堂堂宁四老爷,区区上百两银子那还不是九牛一毛!” 宁弯弯差点被气笑:“你说我爹是宁家四老爷,你不也是宁家二小姐吗?你出阁的时候老太爷还在世,我那便宜奶奶还得宠,陪嫁可不比我们分出来的时候给的少,更不要说我那二姑父还是堂堂秀才相公,私塾里坐着堂,论起家底来,你家可比我们家富裕的多!是,我们家大小也算个地主,可我们家比不了你们地往外一佃擎等着收租米,我们家有百十来口子庄户要养,就两百亩地,是个啥情况你心里没点数的吗?就差没有人饿死了,这话不夸张吧?你这个当姐,当姑的不帮衬我们就算了,还整天想着从我们身上扒下一层的皮来!” “啧啧,两百亩地养百十来口子,还是宁家村那穷山沟沟里的地,这宁四老爷是把地里的收成都给了庄户吃了吧?就这还不叫厚道?” 周围的人风向立刻调转,看热闹嘛,从来都是谁嘴皮子利索就站谁那边,哪管有理没理。 “你……你……” 宁二姑气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宁弯弯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也不等她组织好语言,宁弯弯就把她给堵了回去。 ------题外话------ 总觉得这一章字数不够,核对了好几次确实两千加。 第十三章 救急不救穷 “你什么你?我都说了,这牛你想要就拿钱来,可你不给呀,我要牵走你又哭天喊地的招这么些人拦着我,这牛我们家可是要卖了给我哥做盘缠去县里考童子试的,你说我爹不帮衬自己外甥考功名,你这当姑的不也没帮衬你侄子考功名吗?不帮衬就算了,反正大家扯平了,谁也怨不着谁。” “可你还坑我哥的盘缠是个什么道理?我知道你这当姑的心黑,怕我哥天资好抢了你儿子的风头,不如趁早毁了你才得意,可你好歹收敛点,咱别表现的这么明显不行吗?老话说姑表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百年后能不能入土为安可都还指着我哥呢,咱两家以后且有的拉扯呢!” 这时的女性地位低,娘家人怕嫁出去的女儿去世是被夫家害死,必须要侄子看过才能盖棺起灵,若是姑姑生前子孙不孝,侄子更是可以在灵前棒打不孝子。 所以说侄子就是出嫁女在夫家的靠山。 “谁心黑!小丫头片子,嘴一张就胡说八道,你这是咒我不得好死呢?无法无天的,谁要毁你哥前程了?谁说不给钱了?那可是我亲侄子,他考中了我不也跟着脸上有光!我这不是……” 宁二姑粉饰完自己的形象,顺嘴又想说这不是手头紧张遭了灾了,可想想这理由才被怼过,不由就住了嘴。 “给钱的呀?”宁弯弯一脸浮夸的惊喜:“二姑拦着我是这意思啊!我就说,我二姑怎么能是那种没情没意,没羞没臊,没廉没耻,……咳,没脸没皮的人呢!” 宁二姑一脸的尴尬。 宁弯弯忙把牛的缰绳递到了宁二姑的手上,然后手掌往她面前一摊。 “这牛小,再加上咱这关系,我要是给你多要了那就不是人了,原本这小牛卖十五两是没问题的,二姑你给我十两就好了!” “十两?你去抢好了!” 宁二姑拿着缰绳,尖着嗓子喊,眼睛瞪的老大。 这牛到底值多少钱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在她心里自己兄弟家的牛跟自己家的也差不多。 自己家的牛还要花钱买,还要花十两银子去买!在她看来跟抢钱那是一样一样的。 宁弯弯眨巴眨巴眼:“瞧瞧,十两你都不想给,就把牛牵回来,还说什么手头紧缓两天,这不是不打自招承认你就是想白要我们家一头牛吗?这可是头耕牛啊!跟人命也不差啥,不愧是秀才娘子,这做派可真是我们庄户人家想也不敢想的,也不知道传出去人家都怎么议论我二姑父。” “就算这牛小十两也是天上掉馅饼了,我就是没钱,有钱我出十一两!” “这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别说嫁出去的姐姐了,这一下就要兄弟一头牛……” “哎,都是富户,要是咱就是天王老子要白要咱一头牛那老子指定跟他拼命的!” 周围看热闹的议论的声就越来越响。 宁二姑的脸几乎拉到了地上,瞪着宁弯弯要吃人一样。 半晌恶狠狠的回屋取了十两银子扔给宁弯弯。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牙尖嘴利,如此张狂,我看以后谁家敢娶你!” 说罢把牛又牵回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这一声又让周围看热闹的把话题转移到了宁弯弯的身上。 她的做派自然是不符合这个年代对女子的要求,指指点点话也都不大好听。 绿青忙把宁弯弯拉走,愁的一路上头发都挠掉了一大把。 宁弯弯倒也不觉得吃亏,这牛她估摸着就算是自己牵回去二姑回家闹上一场就能在牵回来。 可若是自己去卖确实小了点不好卖,更不要说她一个小孩子也跟人签不了契书,八成不会有人敢要,倒不如要了钱回去。 十两卖的便宜虽是亏了,但她从二姑那要的出来,父亲那边全了他的情意,也无话可说。 再多,她怕自个儿老爹会于心不忍把钱给送回去! 不舍的瞧了眼庞家的大门,抹抹鼻子把那股酸涩揉了回去。 这年头耕牛地位极高,不好好养都是罪过,所以她倒也不担心小牛会被虐待。 宁弯弯拿了钱也没有立刻回家。 而是去了码头,想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 结果却失望了。 今天的码头上非常清冷,只有一艘中等的货船停靠着,岸边蹲了几个船上的伙计抱着脸盆大的海碗在呼哧呼哧的扒饭,连汤带水的十分痛快。 原也不过就是粗茶淡饭,却硬是看的人口水直流。 几个苦力在装卸货物,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负手在一旁监督,不时的呵斥上两句让伙计和苦力都加快速度。 一旁,三五个乞丐打扮的男女,大部分都在盯着船员咽唾沫,偶尔冲集上过往行人抬抬碗,有气无力的喊一声行行好,给口饭吃。 却也有一个胆大的,拖着个小女娃一瘸一拐的举着破碗在朝那个掌柜乞讨。 “那不是三丫和他爹吗?” 绿青眼尖,一下就认出这对跛乞丐父女来。 宁弯弯仔细一瞧,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更贴近乞丐的身份,俩人都比以往更加的蓬头垢面。 尤其三丫,瘦骨嶙峋的,衣服破破烂烂,脚上也没穿鞋子,只低头看地面,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宁弯弯不禁皱了皱眉,这宁大福是个跛子干活不利索,本身也不是什么勤快的人,家里自然是穷的叮当响。 尤其这个时候去年的粮食早已吃光,今年的还没下来,要想不被饿死,只能去地里挖野菜,山里打野味,再不然,就是丢掉脸皮上街乞讨了。 这还是得亏镇上有这么个码头,常年有外地商人来往,有这个条件。 不然这乡下地方,都是土里刨食吃的,没人有闲钱施舍给别人。 且乡里乡亲的,即便不认识随便一打听也知道这人啥样,所谓救急不救穷。 第十四章 棉花种子 那掌柜穿了身藏青色的锦袍,见状就随便往破碗里扔了两个铜钱。 但宁大福兴许是嫌给的少了,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在旁边一直的纠缠。 掌柜就不在理会了,等被扰的烦了咒骂一句,气恼的一拂袖,正巧打掉了乞丐手里的碗,碗掉在青石板的路上,摔的四分五裂。 两个铜钱也蹦跶着滚出去好远。 其中一个碎片又被装货的苦力踩到,穿着草鞋的脚指头立刻被割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苦力哎呀一声,肩上的麻袋就掉到了地上。 绑的草绳许是有些松了,竟被摔的开了,哗啦一下,半袋子的种子都撒了出来,直往河里窜。 宁弯弯仔细一瞧,那一颗颗的种子上全裹上了一层白,立刻就认了出来。 我的天!这是棉种!宁弯弯差点没激动的痛哭流涕。 她这一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棉花制品就是刚出生的时候包自己的那个小包被。 那还是她哥小时候用过的,后来她又传承给了小清晨。 到现在还在她娘的柜子底当宝贝一样放着呢,前段时间一个平时走的比较近的本家亲戚新添了个大胖小子跟她要都没舍得给。 可见棉花在这个世界底层人民中的金贵程度。 没有棉花,百姓平时穿的衣服大多是用葛和麻这两种植物的纤维织出来的布做的,外观的有点类似于前世那种老粗布,透气保湿,但保暖性极差。 宁弯弯也终于明白了老话说的冬日里苦寒,塞北苦寒到底苦在了哪里。 没有棉花,到了冬季,富贵人家还好,穿的是皮毛,穷苦人家就惨了。 衣服里面塞的是柳絮、芦花,床上铺的是稻草。 过敏?在冻死面前那是不存在的! 唯一令她惊讶的就是原来羽绒服这个概念这时候就有了,穷苦人家家禽的毛也是舍不得扔的,衣服里填充鸭绒鹅绒也很常见。 就是没有锁绒技术,一脱衣服画面比较美,而且消毒去味也是大问题,弄不好的话会臭的熏人。 那掌柜见棉花种子撒了神色十分紧张,往周围看了几眼,见没人注意,才指着宁大福骂。 “贱民!活该你当乞丐,脸扔地上讨吃的!我说你就没一点的眼力劲吗?给了你两个铜钱了还跟个狗皮膏药似得恨不得赖到身上不走!这下好了,伤了人,我看你拿什么赔!” 他语气虽是非常气恼,却又像是顾忌什么一样,压着并没有很大声。 宁大福忙把两个铜钱捡起,拉着三丫仓皇的躲到路边,动作太急还把三丫拉的一个踉跄。 嘴角却是撇着犹自辩解:“那碗还不是你扫到地上的,你还该赔我个碗嘞!” 庄户人家的习俗,一个村子里同姓氏的叫做一家子。 当然,一家子里也按血缘有远近亲疏。 宁弯弯老爹跟宁大福的关系就是远到翻族谱找同一个祖宗都得翻半天的那种。 除了宁弯弯经常带三丫玩之外两家大人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就是逢年过节祭祀祖先的时候打个照面,族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帮个忙仅此而已。 那掌柜的一听他这话都给气笑了,指着洒满地的棉种道:“就你那破碗你也好意思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棉种!棉花!你知道棉花是什么吗?你知道这东西有多金贵吗?把你这一身骨头拆了论斤卖都不值撒出来的这一点种子的钱!” 那掌柜瞧着也不是什么恶人,说了两句就实在懒得浪费时间,一边招呼那苦力去处理伤口,随手又招呼了一个正扛着麻袋经过自己身边的苦力来收拾棉种,一边挥袖子赶人。 “滚滚滚!算我倒霉,不跟你计较,麻溜的滚远一点,别在耽误我卸货,在弄出事来看我不把你绑了送官!” 宁弯弯让绿青给自己整理了下头发,使劲搓搓脸,露出个最甜最甜的笑来,用最软糯的声音凑上去拉着那掌柜的衣袖套近乎。 “掌柜伯伯,您怎么一大早的才卸货呢?是赶了夜路吗?我爹爹说夜里水路是很危险的,以后可不敢了哦,家里伯娘和哥哥姐姐会担心的,一定要乖乖听我的话哦,他们肯定日日都盼着您平安回去呢!” 绿青搓了搓浑身的鸡皮疙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家姑娘那张嘴呦! 能把人骂死,又能在把人哄的还阳,没一定的抵抗力是吃不消的。 突然间被提及家人,掌柜的心头就是一软。 低头一瞧,八岁的小女娃水灵灵的,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顿时气就消了,摸了摸宁弯弯头顶的发鬏和颜悦色的回答。 “伯伯记住了,伯伯没有赶夜路,这是昨晚误了时辰,到的太晚了,就没有卸船。” 宁弯弯笑的眉眼弯弯,用甜的发腻的声音继续问。 “掌柜伯伯,您这是棉花的种子吧?是要运往哪里的呢?” 掌柜惊讶的问:“小娃娃你是怎么认出来这是棉种的?据我所知白沙镇可不种这玩意,能认出来的没几个。” 宁弯弯眨巴眨巴眼,摆出个最萌的表情。 “因为我是天下第一聪明啊!” 她超骄傲,小孩子那种解开一个问题就自认为了解了全世界的骄傲。 说罢继续显摆道:“我不光认识,我还知道怎么种呢!我爹说了,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种一亩,白一片,其实这事挺划算!摘下来,弹一弹,做成棉衣很简单!” 她不光说,还带手势跟表情,那掌柜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看不出来这还是个‘老庄稼把式’呢!” 笑完才回答她的问题。 “我这棉种是打西边的胶州运过来的,要运到北边的的安定府去,在往那边走啊就没有水路了,所以得在这里卸船改走陆路,在有个五六日就到了。” 胶州是西北苦寒之地,而安定府按后世的叫法就是清平县所属的平州的省会城市。 在大邙朝的一线城市里排行靠前,比较富裕,两州相邻。 第十五章 红薯 “那掌柜伯伯,你这棉种能卖我一些吗?” 宁弯弯眨巴着大眼睛,努力做出最可爱,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的表情来。 “卖你一些?”那掌柜约莫四十多岁,气质倒也有几分儒雅。 他没把宁弯弯的话当真,逗她道:“你要这棉种做什么?莫说咱白沙镇了,就是整个清平县也都没有种棉花的先例,你买回去种不出来怕是会哭鼻子哦,而且要好多好多铜钱的!你爹娘也不会给你的!” 宁弯弯不服气的反驳:“以前不种现在就不能种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掌柜就被问的一滞,随即就释然了。 点点头道:“说起来清平县气候跟定安府差距并不大,那边能种这边肯定也能种!” 说完大方的挥挥手。 对正收拾棉种的那个少年道:“去另外找个袋子,把这地上剩下的棉种装了给这个小娃娃。” 转头又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对宁弯弯道:“伯伯送你了,不要钱。” 地上的棉种都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估摸也就一斤左右。 宁弯弯刚才只顾着努力卖萌了这才发现那正收拾棉种的少年居然是余九斤! 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居然做起了苦力,这一麻袋种子要七八十斤,从船上卸下来扛到一百多米外掌柜租来的大车上装好,才给一文钱。 瞧他那一头的汗水就知道他在这里干了有一会了。 也不知道他那还没长开的小身板里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客栈伙计少给他的那一百文如果能要回来够他少出多少力的了,宁弯弯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 余九斤也没去找袋子,就把自己肩上卸货时垫着的一块白色的破布铺在了地上,将剩下的棉花种子捧到了中间,在把四个角系上,伸手递给宁弯弯。 他的手指很长,不似宁匪月那种读书人的手,带着三分文弱,却又没有农家人该有的粗粝,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有一种男人特有的阳刚之美。 沾了满手的灰像是宝剑蒙了尘。 他耷拉着眼皮,也没有说话,表情淡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刻意的,我要与你保持距离的感觉。 宁弯弯感觉这人是不喜欢自己的。 说不喜欢倒也有些严重,就是那种你一生不羁爱自由,而我却愿万年死宅,相互对接不上,一个眼神,一个照面,我知你很好,却不愿与你往来的那种感觉。 她没接,也不在意他的感受,还记恨着他之前的怂样,颇为嫌弃的道:“你做苦力,不怕把个子压的长不高了,以后娶不上媳妇吗?!” 余九斤一愣,抬起眼皮看了宁弯弯一眼。 但宁弯弯立刻就把他扔在脑后了,一抬头又笑眯眯的问那掌柜:“掌柜伯伯,一亩地要多少斤棉种?” 掌柜的也没在意她的问题,随意的回答:“嗯,要是按定安府的土地,得要两斤半到三斤吧!” “那掌柜伯伯,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要这个,你卖我三十斤的棉花种子,给我算便宜些可好。” 掌柜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半晌才没听清似得重复了一遍:“三十斤?” “是!”宁弯弯脆生生的回答:“另外,掌柜伯伯,您还有什么好种子吗?我瞧瞧还有没有合适我们家种的。” “没了,伯伯家里虽然是做种子生意的,但这一趟却是专门往安定府运送棉种的!” 宁弯弯也不失望,因为她也不是个农业专家,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啥。 她掏出二姑刚给的一块一两的碎银子,献宝似得举起来给掌柜看。 “那我就多要十亩地的棉花种子吧,掌柜伯伯,您可一定要给我算便宜一些哦,我最喜欢您了!” 掌柜惊讶的把宁弯弯上下打量了一番,瞧她穿着也就一般,比街上那些补丁摞补丁的行人强点,却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平时有个一文两文的零花钱那都是条件好的了。 一两银子,就算对于宁弯弯这样的地主家也都是一笔巨款了。 “你这钱哪来的?” 掌柜边说边把宁弯弯的手合上,所谓财不外露,他是谨慎惯了的,让人瞧见一个小孩子身上有这么些钱不是好事。 宁弯弯明了他的善意,就借势把银子收回到自己的布包里。 笑眯眯的回答:“总是正当门道来的,掌柜伯伯您就管卖我种子就行!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的。” 那掌柜这才正视起宁弯弯来,这才觉得他面前这个小女娃可能跟一般的小孩子不大一样。 他看看周围,码头上人来人往,就招呼她进了船舱。 船舱里满满当当都是扎紧了口子的麻袋,足有三四百袋,堆叠的整整齐齐,可以看出货主是如何严谨的一个人。 苦力们正按次序一刻不停的从外到里一趟趟的把麻袋扛出去,蚂蚁搬家一样。 “这一袋子是七十斤。”掌柜的道:“四十五文钱一斤,你若要我算你进货价,四十文,两亩地按六十斤算是两千四百文,折银子是二两四钱,但是这一袋子我不好拆开,干脆这样,你给我二两五钱,这一袋子棉种就都给你了。” 四十文一斤的进货价宁弯弯自然是不信的,但最后多收一百文就卖她十斤跟白送也差不太多,倒也是十分的优惠了。 “成!”宁弯弯答应的爽快:“我就知道掌柜伯伯是这天底下最大方最好的人了!” 又拍了一通的彩虹屁,直夸的那掌柜脸都红了,明明自己给的够便宜了还觉得跟坑了这小女娃一笔似得羞愧难当。 最后不光报上了自己名字,说了自己送货的周期,每回路过白沙镇的大概时间,就连自己家在哪都说了出来。 直说要宁弯弯以后要啥种子就到时间来码头等他,指定进货价赔着路费卖她。 宁弯弯这还是第一次进货船里参观,好奇的四处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好玩的,就准备给钱走人了。 不想一转身就瞧见舱门后有几个藤编的箩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居然是红薯! “这是……” 宁弯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耐旱,还特别适合宁家村砂质的山地种植,且产量可以高达数千斤! 第十六章 要了老命 这个掌柜叫李稷。 稷谷,为百谷之长,又被帝王奉为谷神,社为土神,合起来就是江山社稷。 做种子生意取这个名字简直在合适不过了。 李稷顺着宁弯弯的目光瞧了瞧,神色变得十分纠结。 “这是商队从西边很远的番国带来的番薯,说这东西极为高产,可咱都不会种啊,我找了许多的老庄稼把式,都是狗拿刺猬一样无从下手,这回送货带着一路上问了许多的铺子,都没人要,这东西又特别有分量,我都准备卸完船扔河里喂鱼了……” 这个时代的农业发展,粮食基本都是以种子繁殖的,哪怕萝卜这种食用根部的蔬菜那也是种子种出来的。 突然外来一个要用根部繁殖的,自然抓瞎。 “别啊!”宁弯弯忙打住他的话,摸着肚子又开始卖萌:“那还不如您便宜些卖我,这东西瞧着很好吃的样子,被我吃到肚子里总好过便宜了河里的鱼虾,它们可没有我这么讨人喜欢!” 说是这么说,但宁弯弯可没打算吃。 她上辈子姥姥家就是农村的,放假的时候没少去玩,虽说地里的活计并不精通,但也了解个大概,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育苗又是这怎么种到地里的。 她琢磨着自己在实验实验应该能摸索出来。 李稷又被逗的哈哈大笑。 “是是是,你最讨伯伯喜欢!这东西吃着倒真是还可以,我要不是嫌麻烦就带回去自己煮着吃了。” 就这么着,宁弯弯一共花了三两银子买到了一车的种子。 李稷招呼吃过饭了的伙计给宁弯弯抬出去。 还要打发人去他租大车的车马行里找辆马车送宁弯弯回去。 车马行顾名思义就是出租车马的地方,不光租赁给商人使用,也做类似于后世里出租车一样的生意。 因为常有货商在镇上码头卸货改走陆路,生意十分兴隆。 宁弯弯忽然感觉衣服被人拽了拽。 一扭头是被她遗忘了的绿青。 顺着她努嘴的方向望去,宁弯弯就看见一辆小驴车停在了码头路边。 而牵着驴的正是余九斤。 他又把自己因为做苦力弄乱的衣衫整理的规规矩矩,笔直的站在那里,看着这边,不言不语。 但那意思挺明白的,他可以稍他们一程。 宁弯弯瞧瞧身边鱼贯而过的苦力,在瞧瞧他,不错,还挺识劝。 一个又怂,又听劝的半大男娃,这是宁弯弯对余九斤最初的印象。 宁弯弯跟李稷道别,道别前又白送他一堆‘甜言蜜语’逗的他哈哈大笑。 “李伯伯你要乖哦,赶路不要太辛苦,吃饭一定要及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那可是会饿得慌的,要是饿瘦了,等回家我伯娘要你好看!” “还要记得不要为了省时间走偏僻小路,一定要沿着官道走,不说有可能遭遇强人,万一有点啥突发事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好处置。” “最重要的是可不要拈花惹草哦,野花虽然香,但小心家宅不宁哦,我可是会坚定的……” 绿青实在是忍不了了,闷头拖了宁弯弯就走。 而宁弯弯哪怕是被绿青拖着走却还是坚持着回头把话说完。 “站在我伯娘那边的!!!” 上了驴车宁弯弯才想起三丫来,忙又把她给叫上车。 宁大福瞧着,撇撇嘴,也没说什么。 绿青板起脸来教训:“姑娘,你方才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那是良家女子能说出口的吗?也太孟浪了,叫别人听了要怎么说道你!” 说完又气呼呼的道:“是谁说这牛钱都还不够公子考试做盘缠的?是谁说公子将来考个状元回来自己才不愁嫁的?你倒是大方,足足花掉三两银子,这银子不是更不凑手了吗?” 宁弯弯一脸的无所谓,她把三丫乱糟糟的头发解开,慢斯条理的一点点捋顺。 “买种子的钱那还不是早花晚花都要花的!” “咱家有去年留的种,你买这些就是白花钱!” 绿青说完又气恼的瞅了眼那几箩筐的红薯,后悔自己当时没跟着进船舱,后悔的想一头撞死。 “这都是什么破东西,脏了吧唧的还挂着泥呢,我见都没见过,先不说能不能吃,咱也不会种啊!” 三丫的头发在宁弯弯的手里没有被捋顺,反而是更乱了,宁弯弯索性就把人推给了绿青。 绿青梳头梳的最好看了。 “安心,我买了就能种,最不济不是还可以吃的嘛?” “吃种子!我的老天爷!” 绿青崩溃的翻着白眼,从贴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木梳,一边利落的给三丫梳头,一边数落宁弯弯。 “本来早上就跟二姑太太闹了一场,咱再有理那也是长辈,在别人嘴里过一过,总是好说不好听的,也没有找补找补,转眼你就冒出这么一些话来,就不能稳重些,咱好歹也是名门分支,耕读人家,不说大家闺秀咱也算的上小家碧玉吧,你就不能学学周财主家的二小姐那温婉良淑的样子啊!” 宁弯弯背过身去甩给绿青一个后脑勺。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本来是面朝车尾的,背过身去就正好对着余九斤。 他侧坐在最前面,双脚悬空,随着车子的惯性有节奏的甩动着。 手里拿了根鞭子却也不用,毛驴就自己沿着道路往宁家村的方向小跑着,蹄子哒哒响的十分均匀。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笑点,他勾起唇角浅浅的笑了一下。 不笑的时候到看不出来,他脸颊上竟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还是装甜酒的那种,一下子就把他猫儿一样淡漠的气质驱赶的无影无踪。 “小胖子!”宁弯弯叫他。 余九斤一愣,不由低头瞧瞧自己精瘦的身材,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在叫自己,便扭过头来看她。 “就是叫你呢!” 宁弯弯笑的眉眼弯弯,这人可是一出生就九斤的大胖小子呢! 九斤啊,就算是在前世那也算是巨婴了! 他娘真伟大!生他的时候得要了老命了吧? ------题外话------ 2019年的最后一天了,新年快乐! 第十七章 下不去嘴啊 宁弯弯在心里默默感叹着,随口问道:“这驴车是你家的吗?” 这年头外出的时候借牲口借车都是平常事。 驴子的力气和耐力都远比不上牛,要是耕地的话效率低得很,所以庄户人家养的并不多。 但驴子也有自己的优点,灵活,速度快,套上车一溜小跑虽然比不上骡子,但比起牛来可快的多。 还能驼人、驼东西。 所以养驴的人家一般都是脑子灵活经常外出做些小买卖的。 “嗯。”余九斤点点头,又把脑袋扭了回去,看着路旁不断倒退着还没有翻耕的土地。 那宁弯弯就奇怪了。 “你家驴车都有,怎么还去码头上做苦力?” 那都是极贫苦的人家才去做的活计,运气好了货船多,累死累活干上一上午,码头管事的在抽去一些,挣得还不够一家人吃上一顿饱饭。 运气不好没有活,一天就白耗在这里了。 这驴车也相当于后世的摩托三轮车了,怎么瞧着家里应该也不至于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出来做苦力。 余九斤没有立刻回答。 他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就在宁弯弯以为这人是不想搭理她的时候才道:“我爹前几日进山打猎摔断了腿,一时急用借了邻里好些钱,今天拉了些东西到镇上变卖,本来计算的好好的,结果……还差一百文。” 结果野兔少卖了一百文。 于是他就去做苦力准备赚够一百文还人家? 那还不得累死! 宁弯弯无语望青天。 又想起怪不得这几天没见着他弟弟五斤,原来他们爹腿摔断了。 “咳咳……” 身后传来绿青假的不能在假的咳嗽声。 宁弯弯知道,要不是还当着余九斤的面她肯定又要对她耳提面命什么莫要随意跟男子说话,莫要盯着人家看。 余九斤这个年纪着急的人家都订婚了,不着急的在过两年也要娶媳妇了,不是五斤那种八九岁的小孩子,也不是李稷那种年纪跟她爹差不多的长辈,在绿青眼里是需要避嫌的。 一路回了宁家村,在村口,远远的就看到村道上徘徊着一个十分壮硕的身影。 “是我哥。”绿青眼尖。 驴车走近了,果然,是她的双生哥哥大壮。 绿青跟大壮虽是双生子,长的却根本就不像一个娘生的。 实在是大壮的块头过于高大,才十岁,体格都快赶得上一个成人了,壮的跟头牛一样,一拳能撂倒好几个人。 就是可能营养都支援四肢去了,脑子不大好使,有点憨憨的。 大壮也瞧见了他们,就小跑过来边挠头边憨笑着叫了声姑娘。 接着道:“二姑太太正在前院跟老爷吵吵呢,太太让我来迎着你们从后门回家,说要是撞上了更没完没了了。” 宁弯弯撇撇嘴,随她闹去,反正钱在她手里,她家可在没有余钱了。 绕到了后街,把一车的种子从后门搬进家里,宁弯弯才谢了余九斤带着三丫回家关上了后门。 余九斤没有立刻就走。 他站在车旁先看了一眼作为谢礼的十几个个头不小的红薯,又微微抬头看着宁家的后门。 后门自然不同于大门的气派,很窄,很小,也没有门槛,过年时贴的门神却还牢牢的粘在上面,就是风吹雨打的已经有些脱了色。 视线越过门墙,就能望见宁家的房子,很周正。 单就规模来说在宁家村那是首屈一指的,里面必然也很宽敞。 余九斤默默在心里跟自己家的房子做了一番比较,也就有她家后院的一半大小,嗯,差距有点大。 直到驴子不耐烦的打了两个响鼻,他才跳上驴车。 这一次是盘起腿坐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自己装订的巴掌大的册子,又掏出一个蓝灰色的帕子。 打开,是一截削尖了的木炭,他认真的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宁弯弯,过于欢脱,吾…… 他写到这里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才继续,吾不喜,隆兴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五。 宁二姑最终是在宁家蹭了顿饭才走的。 走的时候还捉走了宁弯弯家两只下蛋的老母鸡,说是买她家牛的搭头。 宁怀运也拉不下脸来阻止,就任她挑拣了两只最肥的。 最后还把宁怀运也拉走了,让他去镇上找牙侩写文书去县衙备案去,让他去也就是要他出钱。 一直折腾到了傍晚,夕阳都羞羞怯怯的准备往山后面藏了,宁怀运才回来。 乡下人晚饭吃得早,那会宁弯弯娘几个已经吃完饭,把三丫都送回家了。 “他爹,你这跑了一下午,二姐就没留你顿饭呀?” 常氏把给他留的饭菜端上桌问道。 宁弯弯憋笑,瞟了常氏一眼,她娘也是个有趣的,明知道的事儿还非要问出来给她爹难堪。 宁怀运有些尴尬,瞧瞧还堆在角落里的种子,又瞧见宁弯弯那样,就气的一拍桌子。 “没一天省心的,你瞧你整这一屋子什么东西!好几两银子就这么让你败坏了!” 他这是默认了宁弯弯去自己二姑家要钱的事,心里到也是窃喜的,毕竟他并不是不知道孰对孰错,只不过太好面子拉不下脸。 “怎么就是败坏了!”宁弯弯不服气:“这都是上好的种子!撒地里过几个月就是白花花的棉花,做成棉衣冬天暖和和的,我可不想继续靠我这一身正气抵御腊月刺骨的寒风了!” “你想的倒是美!你会种啊?就算你会种,什么地里种什么东西都是老祖宗一代一代从土地爷那里摸索出来的,要是土地爷不给你脸,我看你能种出个什么玩意来!”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棉种撒下去总不会长出个大姑娘来!” 宁弯弯又翻着眼皮瞧屋顶,撇着嘴不屑一顾。 这话又气的宁怀运拍了桌子。 “胡说八道!” 又指着她朝常氏瞪眼:“你听听,你听听!你养的这好闺女嘴里说出来的这都是些什么话!” 常氏埋怨的瞪了宁弯弯一眼,转头又劝宁怀运。 “这买都买了,反正也不多,咱就种种试试呗,都是地里长的,跟种萝卜白菜能有啥区别?挖个坑,浇点水,总会长出苗来的!不过就是咱不会侍弄,摸着石头过河呗,那棉花多稀罕的东西,多少能收一点都是值得的,孩子们到冬天也少受些罪。” 说罢她又从箩筐里拿出个红薯来,继续道:“就是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泥了吧唧的瞧着怪脏的,也下不去嘴啊!” ------题外话------ 元旦,元旦,元旦,2020年了! 第十八章 贱民 宁弯弯免不了的又把红薯给一家人介绍了一遍。 听到亩产能有几千斤,就连一旁单臂撑着榻上小几,拿着本书正瞧的津津有味的宁匪月都不由抬头诧异的瞧了她一眼。 宁怀运听自家闺女说这是什么番国的一种庄稼时并不在意,可当听到亩产能有几千斤的时候直接把一筷子野菜送进了鼻孔里。 一阵的手忙脚乱后才又皱着眉头训斥:“胡扯!为啥南方富庶?除了气候炎热水稻能一年两收甚至三收外就是因为稻米产量高,可也不过就是六七百斤,撑死也不足八百斤,就这么一个东西亩产能有三四千斤?你把我当三岁的娃娃哄呢?” “你要是三岁的娃娃我还用哄你?”宁弯弯鄙视的继续道:“我说都不带跟你说的,明儿直接就招呼庄户整地开种去了!” 这话直接把宁怀运噎饱了。 把饭碗一推,瞪着宁弯弯,半晌才又问道:“你可当真?” 说完觉得自己气势弱了,不禁又挺了挺背。 宁弯弯自是知道自家老爹在家里向来都是外强中干。 忙不迭的点头,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当然!李掌柜亲口说的,他还教了我种这东西的法子,说是看我如此优秀,聪明正直,才华横溢,出类拔萃……咳,总之,这稀罕东西如果他不卖给我就指定会茶不思饭不想,良心不安,备受煎熬,为此销得人憔悴的!” “噗……咳咳……”宁匪月一个没憋住直接笑喷。 又觉得失了仪态,忙憋了回去,干咳两声了拿高了手里的书又装成一副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还偷瞄了宁弯弯一眼,却被抓包正瞧见她朝自己做鬼脸,忙收回视线,脸上那清流书生的表情就更一本正经了。 “可眼下匪月下场的盘缠……”常氏又愁苦了。 宁怀运瞪了她一眼:“这不是还有十好几天呢嘛!跟孩子说这些什么?” 宁弯弯这才把自己精心设计的石碾的图纸拿给宁怀运看,顺便讲解了一下它的使用方法。 “石碾?”宁怀运细一琢磨甚为惊讶。 “前几日周财主家办喜事的时候,我听他家一个远房亲戚说朝廷这几年在北边一些个府城里在推广一种叫石碾的工具,磨面快又省力,叫什么石转磨,我琢磨着跟你这个好像有点像!” 呃…… 这么巧的吗? 宁弯弯挠头:“那大概是的吧?!” 剩下三人都奇怪的盯着她。 宁怀运问:“周财主家那亲戚也就是听说,也没见过是啥样的,而且我也没听他说还可以套牲口呢,你咋就知道?” “这个……这个……”宁弯弯继续挠头,信口胡诌。 “自然是当今万岁托梦告诉我的啊!他老人家说看我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必将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佼佼者,农业发展的领头人,大邙朝最璀璨的那颗星!故而赐我一宝助我填饱肚子!” “哦……”宁匪月放下书淡淡的接了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啊,那不应该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吗?” “那不能!”宁弯弯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万岁爷说了,我还小,劳我的筋骨会不长个子,饿我的体肤会面黄肌瘦,我就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健康成长顺便作妖就行了!” “那万岁爷跟你说你哥这次能考个什么名次吗?” 常氏也冷笑着问。 “说了说了!”宁弯弯越编越起劲:“那肯定是案首啊!会当凌绝顶,高处不胜寒,甩老二十八条街的那种!” 啪!宁怀运拍了桌子。 “胡说八道!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宁弯弯悻悻的撇嘴。 但宁怀运也就抖那一会的威风,沉默没两秒钟就让宁弯弯在跟他细说说,趁着春耕还没有开始,明天他就去找石匠去山上寻摸合适的石头。 石碾和磨盘都要整块且硬度极高的青石,开采加运输纯靠人工可不是个小工程,在宁家村里能做这事的也就俩。 一个自然是宁怀运,作为地主有十几口子的庄户可以使唤。 而另一个就得是里正一呼百应,召集一大帮子的壮劳力才能办得到。 做出来后还要找木匠做一套匹配的架子能套牲口的那种。 算计着等弄好也差不多该收麦子了。 爷俩还没讨论完,就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老爷,来了几个庄户,说要见你。” 这人一身深蓝色的粗麻衣裳,身材魁梧,正是马大娘的丈夫,绿青和大壮的爹,马大富。 在县城宁家的时候他主要跟在宁怀运身边跑腿,不往内院来,到了宁家村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说是什么事了吗?”宁怀运问。 不等马大富回答宁弯弯就嗤笑一声道:“能有什么事?讨米吃呗!” 宁怀运瞪了她一眼,宁弯弯毫不在意的揶揄:“区区两百亩的田养十六户人家,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这年头又不流行独生子女,家家户户普遍都是十几口子。 宁家这个庄子也不知道以前的庄头是怎么管理的,土地和庄户人数比例严重失调, 正常来说一家就算四个劳力,加上牲口,这两百亩地最多八九户庄户就能种的过来。 宁家村的土地不行,这样的话每年分得的粮食还能维持着一个勉强的温饱线。 可她家庄户多了一倍,困境可想而知。 就这还是在宁怀运年少时曾挣下个秀才功名,免了一百亩税粮的情况下。 只可惜宁怀运这个秀才多年不参加考核,是个最低等的,除了免税粮和劳役,朝廷的口粮没资格领,坐堂也没人要。 常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是啊,咱家米缸也都见了底了,如今麦子还没收上来,就断了粮,这还有俩月呢,可咋熬啊!” “他爹!”常氏又劝:“你就听我的,打发了一些庄户吧,咱地少,实在养不起了呀!” “可他们都是贱籍,这要是打发了就没活路了呀!”宁怀运唉声叹气,于心不忍。 按大邙朝的户籍制度,庄户是贱籍,是最最低等的人,不得购置土地房产,不得参加科举,不能和良家百姓通婚。 也就是所谓的贱民,跟宁家村的农户还不一样。 第十九章 庄户 农户的土地属于自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有买卖土地的权利。 自己耕作自己吃,哪怕佃别人土地去种,也只是佃户,想种什么种什么,只要交纳佃租即可,并不受地主驱使,这种人家才是标准的身家清白,是士农工商里的农,是良籍。 庄户的来源通常是祖上有人犯过大罪,这个时代喜欢连坐,一旦被贬籍,后代也跟着继承户籍,只比流放稍轻一些。 当然也有一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没了土地房产,活不下去,主动投靠到大户人家的庄子上。 入了贱籍就等于断了生路,只能依附地主,任人驱使。 而庄户的收入就是土地收获后地主分给他们的粮食。 至于分多少就看地主的为人,好一些的是对半分,差一些的分个三两成,一成多一点都是有的。 这就是大邙朝历代衍生出来的一种剥削制度。 宁怀运是老好人,是少有的肯分给庄户一半粮食的地主。 可自家庄户多,哪怕一半也不够吃的,他只能经常另外贴补,往往都是地里八九成的粮食都给了出去,才没有人被饿死过。 得亏地多,不然的话他们家收入还不如个普通农户。 换做别的地主秋收后粮食分给你了,吃不吃的饱可跟人家没有半点关系。 还敢上门讨粮?大耳刮子呼不死你。 宁家的这个庄子又有点特别,据说是宁家祖上发迹后回来置办的。 估摸着也有些炫耀的意思,并没有独立出去,就把一片给庄户住的房子连带主宅都建在了宁家村的村尾。 乡里乡亲的,宁怀运总怕被人说道他苛待庄户,谁来讨粮都给,长此以往几年下来居然就成了理所当然。 种田居然也开始懈怠,往往庄子上一亩地的收成比村里那些农户地里的要少个一两成。 要是摊上个雨水不好的年头粮食减产就更难过活了。 宁弯弯无奈的摇头。 “爹,叫你说的好像不打发了就有活路似得,就咱家那些庄户懒散的样,收成一年比一年少,不赶走几个杀鸡儆猴早晚都是要饿死人的!” 一听饿死人宁怀运脸色就十分的不好看,又瞪了眼宁弯弯才起身出去了。 宁弯弯眼珠咕噜一转,也跟着跑了出去。 宁家这个宅子的格局跟镇上其他的富户不大一样,房屋集中在西面,都是一排正房一排厢房。 而东面内院里是个带水塘的小花园,水塘里有假山,还引了溪水自上流下,花园也都是用山上开采的石头建造,颇为雅致。 前院则是磨房,仓房,工具房等一些房舍,又十分的实用。 从这也看得出他们这一脉的那个祖宗回来盖这个祖宅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见识。 但还远没有后来那么得势,不然不会单就一个清平县的旁支就富贵成那样。 连接内外院的是一个月亮门,从月亮门出来就看见仓房前站了五六个汉子。 懒懒散散没一个像样子的。 见到宁怀运就嬉皮笑脸的围上来作揖。 “见过四老爷。” “四老爷好。” 宁怀运皱着眉。 “这大晚上的,可是有事?” “嗨!”一个邋邋遢遢眼珠叽里咕噜乱转的男人站出来擦着鼻子道:“这不是家里没米了,娃饿的嗷嗷哭,来求四老爷施舍些。” “是啊是啊!”后面的几个汉子附和:“咱正当壮年饿两顿没关系,可怜家里的老小,经不起饿呀,四老爷施舍些咱们都念着您的好。” 嘴里这么说着,那语气可没有半点的祈求,一副咱俩谁跟谁,这事就是告知你一声的模样。 更甚者有两个汉子搓着手已经准备开仓房的门了。 宁怀运只是性子软,心里是明白事的。 他板起脸来有些气恼的道:“都是地里刨食的老庄稼把式,去年收了多少粮食你们该是心里有数,吃到现在哪还有余粮!” 这话才一出那些庄户就不乐意了。 “四老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去年粮食是收的少,可庄子上大半的粮食都归了你们家了,你们这一家五口还有三个都是娃,撑死能吃多少?就去年的收成你们吃上几年都不成问题的呀!难道要放着喂老鼠?您不能光顾自己填饱肚子就不管我们这些庄户的死活呀!那是昧良心的呀!” “是啊,我们才要您多少粮食,不过就是一家老小吊着口气,您现在要是撒手不管,那我们这一家老小的就只能跳白沙河去了!” 是要的不多,可庄子上这么些人呢,今天来一批,明天一批,就算是一次一人给上个三五斤的,一次少说就得分出去几十斤。 这年头粮食产量低,能熬到现在米缸才见底就算不错的了! 又一个庄户就道:“四老爷,咱们都知道您心善,这十里八村的哪个不知道您老对咱庄户人家最是厚道,这要是今天咱们拿不回去米粮,家里老小饿出个好歹来不要紧,可这要乡里乡亲的怎么看您?”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这日子过不下去咱就只能拖家带口的来四老爷门口哭,到时候让这十里八村的都看看他们嘴里最厚道的宁四老爷是怎么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咱们这一家老小活活饿死的!” 典型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但就是能拿捏的住宁怀运。 对于好人这个名声他有着迷一样的执着。 顿时就松了口。 “都别激动,我句句都是实话,去年的口粮确实是已经没了,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在熬日子,可我也实在不忍你们家里老小挨饿,这缸底最后一点的米粮你们拿了去,我也不是神仙,夏收前是没办法在给你们变出粮食来了。” 马大富忙劝:“老爷,咱这米可没了啊!这要是都给出去咱家明天就得断粮啊!” 那个邋邋遢遢的男人叫赵老三,顿时就不耐烦的道:“马大富,四老爷都发话了你还磨蹭什么呢?四老爷家大业大缺这点口粮?你别在这装模作样,快点开门!大家伙拿了米还要回家做饭去呢!” 瞧瞧,嚣张到了什么样子。 更有甚者直接抢了他手上的钥匙开了仓门准备进去哄抢一番。 第二十章 得寸进尺 仓房屯粮的米缸是木制的,两米多高,下面有个方孔,把方孔外的一块木板拉上去粮食就能流出来。 这几人折腾一会不见粮食出来,便爬上木梯去查看,发现确实如宁怀运所说米缸见了底。 打扫打扫也不过就能弄出个十斤八斤来,一家能分到的也就够吃上一顿。 不由都开始骂骂咧咧。 以为是宁怀运把粮食藏到了别的地方,随即就又去厨房磨坊这些也可以储存粮食的地方又是翻找了一通。 搞的一片狼藉却也不过是翻找出来不多的一些粮食,鸡蛋鸭蛋,野菜什么的。 自然也都被他们各自装起来,因为两个鸭蛋的归属问题还吵了一架,差点没动起手来。 赵老三一看搜刮出来的东西比预想的少太多,脸就拉了下来,十分的不爽。 “四老爷,我们给你干活,养活你们一大家子,你还跟我们玩这一手,把粮食藏起来,也亏你想得出啊!” “胡说八道!”马大富一听这话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赵老三,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养活老爷一家子?你莫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要不是老爷心善早就没了你们的活路,一介贱民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宁怀运也被这些人气的脸色发青,不愿意在多做纠缠,忙忙的挥手:“都拿了东西快滚,都记住,绝无下次了!” 赵老三哪里肯罢休,眼珠子一转就道:“大家伙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光靠这点米还不够塞牙缝的,我记得四老爷这后院鸡鸭成群,正好家里娃们好久没见过荤腥了,不如赏给咱们几只解解馋!” 宁家这个宅子因为建在村尾后面再没了人家,所以后院圈的特别大,除了种菜还养了些鸡鸭。 赵老三这话当然也还不是跟宁怀运商量,说着就带着几个汉子往内院走,这架势就打算上手抢了。 “尔等敢!” 宁怀运见马大富拦不住,一口气就直往脑门冲,差点吐血。 一方面是气愤这些人的行为,这都快赶得上抄家了。 还有就是要去后院就得从内院穿过。 内院向来就是内眷居住的地方,是外人不可踏足之地。 要是换了村里其他人倒也没这么讲究,可宁怀运自诩出身大户人家,在宁家村也是有些体面的人物。 今天要是让几个汉子抄家一样的闯了内院,脸可就一丢到底了。 他可最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正撸袖子准备去拼命呢,就听到了宁弯弯清脆的声音。 “绿青,瞧准了这几个都是谁,去找太太要了讨耕文书还给他们,咱家养不起这样厉害的庄户,不如早早的放了出去让他们去寻个好主家!省的耽误下去再把人家那一家老小饿出个好歹来,凭白让村里人乱嚼舌根,说咱家苛待庄户!” 所谓的讨耕文书就是朝廷颁发的讨耕土地许可证,如果没有这个贱籍的人就只能从事贱业,也就是下九流的行当。 正所谓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 在这个时代的三观里社会地位比种地的庄户差远了,在说,即便是下九流,那也是有技术要求的。 对地主来说讨耕文书就是变相的卖身契,不同的是身契是银钱买来的,讨耕文书是耕种土地的权利换来的。 还给你的意思就是一拍两散!你可以滚蛋了! 对于庄户来说这不止是失去生活来源,他们还住着地主的房子,这还意味着一家老小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绿青夸张的伸长了脖子,把每个人都瞧准了,才扭头一溜烟的跑进了内院。 几个庄户有点懵,历来庄户都是被庄头欺压惯了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几年被宁怀运给惯的上了天都忘记了这种感觉。 “这……这……四老爷……” 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应,竟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这什么?”宁弯弯冷笑:“这几年我冷眼瞧着,也是蛮佩服你们的,都是一把年纪娃都好几个的人,竟如此愚蠢,把一家老小的活路都压在我爹那一点的不忍之心上,不过给了你们几年好脸就都能跋扈的跟个大爷似得,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了,成,我这人就爱看热闹,今儿就看看你们从天上掉下来会摔成个啥稀罕形状!” 得寸进尺这件事是刻在人的基因里的,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你退一步他才能进一步。 长年累月的下来尺度必然惊人。 可有时候又不过是一个心思的转变就能把对方的得寸进尺釜底抽薪。 转头宁弯弯又对想说什么的宁怀运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爹,你没意见的吧?” “我……”宁怀运纠结。 他有意见,他当然有意见,断送别人的活路他总是于心不忍,再则他也怕这些人真叫上一家老小来大门口哭。 那村里人都不知道要怎么说道他。 可他又不能说,不然这些人可就真的毫无顾忌的冲进去了。 可宁弯弯根本不等他纠结完就又调皮的朝他眨眨眼。 “爹,刚才你不还和我娘说要这么办的吗?” 他什么时候说了?! 宁怀运坐蜡了,不能否认也不能点头。 “四老爷!”赵老三这一声又利又尖。 “你这什么意思?要逼死我们这几家人吗?那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这就去把家里的老小都拉来,吊死在你家大门口!” “哎呀!”宁弯弯惊叫了一声:“这可使不得!” 正当赵老三得意自己威胁又一次成功的时候就听宁弯弯又道:“大壮哥,你快骑了骡子去镇上叫了刘捕头来,他们要是死了,这以前借咱家的米谁来还?瞧瞧他们把咱家给翻成什么样了,我也不懂律法,也不知道这些刁民对主家做出如此行径得算个什么罪?也得刘捕头来主持公道,是抓去下狱还是当街打板子总得有个结果。” 这还跟律法扯上边了?大壮一脸懵懂的挠挠头,但还是听话的扭头就要往后院去牵骡子。 第二十一章 罪加一等 宁弯弯又叮嘱:“你可要快一点,别耽误人家死,不然在黄泉路上还得埋怨你误了人家的时辰,回来的时候记得去村里叫几个壮劳力来,他们是贱民,咱村里可没有地埋他们,叫几个壮劳力抬了扔山里去,刚猫完冬的野兽都瘦了一大圈,能让它们吃了多长两斤肉也算是造化一场,堪比佛祖以身饲虎的功德,来世在投胎说不准就能投个好人家!” 大壮继续挠头,他觉得自家姑娘这话好像有理,又好像没理。 “唉,我记得了!” 他也不多想,闷头就走。 大壮脑子不够机灵,但心细,交代他的话总能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你……”赵老三给气的咬牙切齿,指着宁弯弯怒骂。 “你一个小女娃,嘴如此毒!想必以后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东西!这家里怎么养你这么个祸害!” “辱骂主家姑娘,罪加一等!” 宁匪月从月亮门里出来,冷着脸,一袭银灰镶边的素白长衫,宽袖陇住了半个手掌,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册,过于用力都握出了褶皱来。 另一只手则负在背后,身姿笔挺,气质肃然。 他瞪了宁弯弯一眼:“哪用得着你,回屋去!” 宁弯弯朝他做了个鬼脸,晃着脑袋,那表情分明在说就不回,就不回! 宁匪月也不理她,规规矩矩的朝宁怀运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叫了声父亲。 “孩儿觉得一切按小妹说的办,甚妥。” 宁怀运也觉得宁弯弯说的太毒了,太过了,十分的不妥当。 但是这个长子是他的骄傲,他就指望他以后能光耀门楣,十分的重视,哪怕他不过才十三,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驳他的面子。 一时更是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憋的脸都红了。 有庄户就慌了,忙拉住牵了骡子出来的大壮。 “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没一会绿青就忙慌慌的把讨耕文书拿了来。 “姑娘……” 她才想给宁弯弯,宁匪月已经先一步朝她伸出了手掌。 他神色淡漠,五官似玉,如琢如磨,纤长的手指被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一半,夜幕下指尖似乎都泛起了荧光,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一样。 绿青没来由的有些拘谨,耳朵发烫,头埋了下去,手却是托着文书递给他。 宁弯弯一把将文书抢了过去,朝自家哥哥吐了吐舌头。 宁匪月的手停在半空,白了她一眼,脑袋嫌弃的扭到了一边,那只手也顺势缚到了背后。 那庄户就更急了。 “四老爷,这不能行!这怎么能行呢?我们……我们……” 几个人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们什么?”宁弯弯问:“这不行,当然不行!你们恨不得吃了我们一家人的肉,喝我们一家子的血才能行的吧?怕是一抹嘴还得讥讽着我爹有多蠢,随便卖个惨就能让他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你们吃!” 宁怀运抿抿嘴,老脸更红了。 “哪有的事!姑娘,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瞅着一家人饿死啊!” “别跟我胡乱攀扯!”宁弯弯厉声道:“咱村里这么些人也没见谁家饿死人了,就你们金贵!在说,就算是饿死了,又与我们何干?与我爹何干?我家是少分了你们一粒粮食,还是逢年过节少赏了你们银钱吃食了?快快拿了讨耕文书滚的远远的,明天一早我要还还看见你们占着我家的房屋,站在我家的土地上,就找了里正和族长,叫上村里的老少爷们大棒子将你们打出去,死伤勿论!” 宁弯弯说着把手里的文书猛的向着几个庄户一掷,白花花的纸张飘飘悠悠的落到地上,哗啦啦的就撒了一地。 “四老爷……”这个庄户也不去捡,噗通一声朝宁怀运跪下了。 其他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也跟着跪下了,除了赵老三。 “四老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遭吧,我们都是从祖辈里就迁来这里,在这里扎了根了,而且我们这被赶出去的也没有庄头肯收啊!离了宁家村没房没地这一家老小就只能等死了!” “是啊,是啊!四老爷,我家老母瘫在床上多年,这么一折腾那肯定就没了性命了啊!” “可怜我家娃,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撇下他走了,这牙都没长齐呢,没个安稳地方可怎么活呀!” 宁怀运热衷于好人的名声,也不是虚情假意,内里也真是个心善的。 几句哀求就同情心泛滥。 不由期期艾艾叫了宁弯弯一声:“囡囡……” 囡囡是对女儿的爱称,类似于宝宝、宝贝,小的时候叫着显亲近,大了就肉麻了。 可以见得宁怀运此时哀怨成什么样子了。 宁弯弯还没说什么,宁匪月就冷哼了一声。 “早知今日事,悔不慎当初!” 大家都在咂摸宁匪月这文绉绉的话是什么意思呢,赵老三就嚎了起来。 “杀人了呀!杀人了!这是要逼死人命啊!你们几个,傻跪在那里求他们做什么?现在就去把一家老小接来,我还不信吊死在他家门口他们家能得什么好处!他宁四老爷不是最怕人说他不厚道吗?就看看别人怎么戳他脊梁骨!” 他指着宁弯弯一家几口,口水四溅。 “都是穷苦人家,咱们庄户跟村里的老少爷们才是一道的,但凡是在你们家门口刮破一点油皮,哭上几嗓子人家就是得骂你做地主的苛待庄户!口水都能淹死你,到时候看你脸上怎么挂得住,怎么收这个场!” 这是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呢! 宁弯弯也不理他,对大壮道:“大壮哥,你怎滴还没走,快些去,天都黑了,再过一会子刘捕头都睡下了!” 马大壮是个实心的,他倒是想走,但是被人拉住了。 “不能去,不能去啊!” 两个庄户跪在地上一人拉着骡子的缰绳,一人拉着大壮。 向来贱民都是被欺压的,遇上个不好的县太爷不出人命都不带管的,如今他们反过来欺负主家,也算是白沙镇的奇事一桩了。 平常人不犯事见了捕快还慌呢,何况是理亏。 就算是像赵老三说的有本事闹的全村都知道,人家也只会在背地里嚼嚼舌根,历来地主都是这样的,又不是稀罕事,见了面还得客客气气喊宁怀运一声四老爷。 说白了,宁怀运若在乎那这就是天大的事儿,他若不在乎那就屁都不是。 ------题外话------ 我们这里下雪了,你那里下雪了吗? 第二十二章 宝藏 另有人就朝赵老三喊:“你还胡说些什么呢!还不快跟姑娘请罪!都是你起的头,不然哪有今天的事儿!” 他们倒是忘了,没有今天还有从前那一桩桩。 赵老三梗着脖子还骂骂咧咧。 宁弯弯却是露出个夸张的了然的笑。 “原来是这人在背后窜辍!” 有机灵的庄户就忙不迭的点头。 “是啊姑娘,我们都是被赵老三这厮给骗了呀,咱乡下人屁都不懂,被他一通蛊惑就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了!” 宁弯弯瞧了自己哥哥一眼,宁匪月就清了清嗓子,叫了声马叔。 马大富立刻就上前拱了拱手:“公子,小的在。” “将这人绑了连夜送去镇上刘捕头那里,拿上他家的讨耕文书,现在就去将他们一家赶出宁家村,其余庄户往日里借了多少粮食皆有记录,待秋收后在偿还,余责概不追究,但烦请大家去各户家里通报一声,协助一二,若是这姓赵的一家中间闹出什么祸端……” 宁弯弯抢过了宁匪月的话:“那大家都别过了,明儿就都来把各自的讨耕文书拿回去,我们家的地佃出去给旁人种一样的收租子还省心省力!” 圈养庄户的都是大户人家,在乡下有了庄园和大片的土地就得迁些庄户住进去管理。 并不适用于宁弯弯家如今的情况,管理起来劳心劳力,实在不如佃出去收租子。 向来死贫道不如死道友,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管他谁遭殃。 几个庄户忙不迭的应了,连忙找了绳子捆了赵老三出去。 嫌他叫嚷,马大富还找了块破布把他嘴堵上了。 院子里静下来,宁怀运气的指着宁弯弯的鼻子:“你……你……怎能如此不留情面!” 宁弯弯翻了个白眼。 “爹,你当别人瞎呢?咱家庄户跋扈的样人家都瞧不见?人家当面跟你客套那是冲着你厚道,背地里都不知道怎么笑话你,自欺欺人骗的也只会是你自己而已!” 说完骄傲的扬着小脑袋回屋了。 “这……这……” 宁怀运满脸涨红的指着宁弯弯的背影瞪着自己儿子。 宁匪月只淡淡的瞧了他一眼,负手也回屋了。 只留宁怀运一个人风中凌乱。 第二天一早宁弯弯起来就得到了消息。 “那赵老三被打了板子,打的可惨了,我爹说皮开肉绽的,看着可吓人了!” 绿青边说边把宁弯弯的头发盘在脑袋两边,扎成两个鬏鬏。 “赵家的人呢?” 宁弯弯扭头瞧着铜镜里不甚清楚的自己,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女童发鬏,绿青绑的就是比她娘绑的好看。 “听说连夜接了赵老三不知道去哪里了,姑娘,为啥就单处置他一家?叫我说咱那些庄户大半都该打发了了才好!” “处置一个大家都事不关己,都处置了,他们都没了活路就豁出去了,定会闹出什么事端。” 宁弯弯无奈的摇摇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化冻也得循序渐进啊! 她又问:“可谢过刘捕头了吗?” “老爷一大早就去镇上了,该是去送谢礼了吧。” 宁弯弯叹了口气。 “我哥的盘缠指定又少了,可怜的娃,得一路啃咸菜进考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歧视!” 想想她哥那副清高书生样含泪啃咸菜,被一圈书生围观歧视的画面,还挺搞笑的呢! 接下来的几天宁弯弯在自家后院的菜园子里选中了一块地,准备育红薯苗。 这块地只有早上的时候被牲口棚外的两棵大杨树遮住太阳,其他时间光照十分的充足。 可却有一个问题摆在面前。 她前世里见过的方法都是用厚实的塑料布覆盖其上,保温、保湿,还透光,类似于大棚。 这年头可没有这玩意啊! 上辈子倒是还见过有些心急的人家会在苗床下盘个炕,烧起火来使温度上升促使红薯快速发芽。 可清平县的地里位置并没有特别靠北,冬天冷的并不极端,没有烧火炕的习惯。 更别提会盘炕的人了。 无法保证温度就必然要推迟育苗时间,误了农时。 在又思考了两天之后,宁弯弯决定去找村里见识最广的里正,听说他年轻时去过北边,说不准会有什么法子。 宁家村的里正叫祁瑞,曾中过童生,是个正直,且有威严的老人。 宁家和祁家往来颇多,因为里正最疼爱的小孙子祁正跟宁匪月是同窗挚友,而他们的老师又是宁匪月的姑父。 宁弯弯去鸡窝摸了两个刚下的蛋,就大摇大摆的奔着里正家而去。 这一路上先是一出门就遇见了三牛。 “弯弯,正想去你家叫你呢,咱去山上掏鸟蛋呗,我跟栓柱,铁蛋都说好了,就差你了,上回咱去那地方不好,鸟窝少,我哥跟我说了一个好地方,鸟蛋可多了,保准能吃个过瘾,想想就流口水!” 三牛就是大牛的弟弟,这刘二家三个儿子,唯一的闺女换给了大牛媳妇的娘家,剩下俩儿子还没着落。 宁弯弯想起了烤鸟蛋,也被馋的流口水。 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 “不去,姐要干大事!” 三牛挠挠头:“啥大事?还能比掏鸟蛋更大?” 宁弯弯不搭理他,闷头快走,不然她怕自己的双脚不听自己指挥。 三牛追着她:“你真不去啊?我娘说这会子刺莓快红了,说不准能摘一些来吃!” 刺梅是山里一种个头特别小,长的像草莓的果子,是孩子们难得的零嘴,酸甜可口十分美味。 宁弯弯又流了一嘴的哈喇子。 一狠心,一跺脚,自己吃不成也不能便宜别人! “不吃!不吃!那破玩意长在野外,都不知道被哪个野物拉过屎尿在上面,有什么好吃的!” 三牛:“……” 没走两步三牛又追了上来。 “可是上次咱看见的那只鹰就往那个地方飞的,说不定窝就在那边的崖上,而且我哥说那边还有个山洞呢,里面黑乎乎的,说不准里面藏着宝藏呢?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武功秘籍呢!” 宁弯弯迈出去的一条腿直接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走!挖宝藏去!” 第二十三章 庄头 三牛乐的一蹦三尺高。 在宁家村小娃的眼里不管是有什么好玩的,没了宁弯弯就没了灵魂。 她总能带着他们玩出不一样的感觉。 “你搁这先等一下,我叫栓柱和铁蛋去!” 等三牛一溜烟的跑了,宁弯弯无聊的往周围一看,沸腾起来的小心脏又瞬间平静下来。 街旁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两个孩子,大的不过四五岁,小的也就两三岁。 俩孩子穿着脏的瞧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面黄肌瘦,目光呆滞,呆呆的仰头望着对面流口水。 宁弯弯顺着他们视线望过去,那边是村中的那条小溪,小溪边有一棵柳树。 柳树有些年头了,宁弯弯都无法环抱过来了。 按时节来说这时的柳芽应该很长了,但这棵树上却光秃秃的没有半点绿色。 因为柳芽能吃,刚长出来就会被摘掉。 宁弯弯顿时就明白了,这俩孩子是饿了。 手里的鸡蛋它突然就变沉了。 想了想,宁弯弯还是不好意思空着手去请里正帮忙,毕竟她是有底线的人。 于是她给了那俩孩子一个鸡蛋,拿着另一个去了里正家。 至于三牛他们三个来了找不到她的问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里正家的房子在村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倒不是做里正会有多少钱,实在是人家儿子孙子一个赛一个的能干。 宁弯弯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只尾巴光溜溜不长毛的大黑狗听见开门声就嗷嗷狂叫着奔过来。 看清是宁弯弯后来了个急刹车,调转脑袋夹着尾巴呜咽着又跑回了自己窝里。 它可还记得小时候刚会咬人的时候冲着她吼了几声,结果被她抓住,把四肢嘴巴绑起来差点被拔光毛做狗毛帽子的惨烈经历! 后来它的尾巴就再也没长出毛来!嗷嗷,到了冬日里可冷了! 宁弯弯瞧着大黑狗的表现满意的点点头,笑眯了眼睛。 正想抬腿迈过门槛进去呢,就见一个穿着深色长衫的少年风风火火的从里面冲出来,躲避不及,俩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人到没事,就是啪的一声那个还热乎着的鸡蛋掉地上摔碎了。 少年忙后退一步,躬身施了一礼。 “小子莽撞,失礼,失礼!” 抬头发现是宁弯弯才松了一口气,忙整理了下仪容,又重新施了一礼,极为规矩的唤了一声:“子姒妹妹。” 此人正是里正最得意的小孙子,祁正,字千尘。 养就枝头金鼎实,千花陌上已成尘。 名和字都是他爷爷取的,只望他有梅花的傲骨和出尘,将来走了仕途能够独树一帜,坚持己见,刚正不阿,造福一方。 这年头读书的目的就是当官,所以每一个读书人都被寄予厚望,乡下人犹甚。 供养一个书生不易,一大家子就指望他能改换门庭,跟着鸡犬升天。 所以压力颇大。 若不是有祁千尘时时唤上一声自己的闺名,宁弯弯怕是都要忘记自己到底叫啥了。 纠结的瞧着地上已经清黄不分的那个破鸡蛋,宁弯弯还是对这个少年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千尘哥哥你怎么这会子还在家呢?我哥都走了半个时辰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祁千尘的脸色顿时爆红,结结巴巴的道:“没有,没有,老师昨天给我和匪月兄压了今年童子试的考题,我昨晚……昨晚睡得迟了,误了时辰。” 嗯?宁弯弯一怔,这事她可没听她哥提,瞧着他房里昨晚熄灯的时辰也没比往日晚。 果然神童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的。 祁千尘说罢又忙慌慌的道:“那我这就去私塾了!” 说罢也不等宁弯弯回答就急急的出了门。 没几步却是又折身回来,望着地上的鸡蛋问道:“子姒妹妹,你可是有事?” “这不是月底了嘛,我是来给里正爷爷送礼的!”宁弯弯说的十分郑重。 说罢低头又瞧瞧那个鸡蛋,语气就有些外强中干。 “这是刚下的,还热乎呢!” 祁千尘疑惑的瞄了宁弯弯一眼,不大明白为什么月底就要送礼,不过宁弯弯的思维向来都不是他能理解的,也没有纠结。 略一想,又回了自家院子。 片刻,一阵风似的出来,把一个篮子塞给了宁弯弯。 “拿着,进去吧,我爷爷在后院跟你们宁氏的族长说话呢!”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宁弯弯低头瞧着那半篮子的鸡蛋。 拿人自己家的鸡蛋去给人家送礼? 嗯,有才!比她强!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宁家的族长叫宁长生,就是原先宁家这个庄子上的庄头。 据说在几代人前宁长生的祖宗跟宁弯弯家的祖宗血脉还挺近。 后来宁弯弯的祖宗发迹回老家置办了这个庄子,就一直交由他们这一支打理。 据宁怀运说就是自家祖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剩下些不远不近的亲戚留在老家给个事做,算是照拂。 打宁弯弯一家搬来后,宁长生也就脱离出去,正赶上原先的族长病死,他在宁家一族里也算是有威信的,就被选上了。 里正家里是三间亮堂的大瓦房,东西各有几间厢房,在宁家村也算是殷实人家。 里正家里人口不少,但不知道是不是都下地干活去了,院子里并没有人,倒是厢房里有淅淅索索的打扫声。 后院的菜地已经翻好,老槐树下栓着头老黄牛,里正拿着一把快有他高的大竹扫帚在老黄牛身上卖力的扫着。 乡下人眼里耕牛地位高,照顾的十分精细。 牲口皮厚,又爱生寄生虫,这样扫一扫会觉得十分痛快。 宁长生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按辈分,宁弯弯该叫他一声四伯。 就见他不耐烦的在里正身边转悠:“我说祁叔,我这都说半天了您倒是吱个声啊!” 里正还是没理他,一边扫还一边絮叨快要开始春耕了,叫老伙计卖力干活别偷懒。 老黄牛享受的眯着眼,身上的毛都被扫成一条一条的。 也不知道嘴里是有东西,还是单纯的磨牙,不停的咀嚼着,白色的泡沫就顺着嘴角缓缓往下流。 等扫累了,里正把扫帚靠墙放好,从腰间取下自己的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两下,装了些烟叶,又从怀里掏出两块火石,擦出些火星点了火,抽了两口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老三媳妇,六郎去私塾了没?” 六郎就是祁千尘,他在家行六。 屋里马上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走了,爹!” 第二十四章 凭什么? 他这一扭头自然也就瞧见了宁弯弯,不由瞪眼:“你挎着我家装鸡蛋的篮子干啥?你给我放下!” 那眼神明晃晃的在说你别想再祸害我家东西! 呃…… 宁弯弯有些没眼看,忽然就不觉得祁千尘聪明了,这孩子智商可能还有点问题! 瞧瞧旁边鸭圈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屁股太自卑而没出门觅食的芦花大公鸡,宁弯弯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诚信,就老老实实的把篮子给放到了门边。 “里正爷爷瞧给你紧张的,我特地从我家鸡窝里掏了俩刚下的蛋来看你,这不刚给你放篮子里嘛,你以为我要干嘛?我又不是老母鸡,贪你几个蛋孵一窝鸡仔出来养!” 宁弯弯笑的甜腻腻的,撒谎从来不打草稿。 “哼!”里正冷哼一声,胡子一翘一翘的:“信你个鬼!” 宁长生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抬了抬下巴,就开始教训宁弯弯。 “弯弯呀,我听说前几天又有庄户去你家闹事了?” 他顿了一下,却也不等宁弯弯说什么就接着道:“这一天天的都不消停,底下人这么闹腾像个什么话,传出去这十里八乡的人还以为咱村的人都是这么不懂礼数,不知尊卑呢!想当年我管着这个庄子的时候这些个庄户可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我也是奇怪呢!”宁弯弯笑眯眯的走过去:“四伯总是说当年把庄子管理的多好多好,我小,不懂事,但我琢磨着这庄子上要都是庄户比土地还多,那不是庄子的主人脑子有毛病,就是庄头的智商有毛病,总不能有人黑心肝的在里面搞什么猫腻,四伯您说是不是?” 宁长生的脸顿时就黑的跟锅底一个颜色了。 “谁智商有毛病?谁黑心肝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你爹平时就这么教你的?我哪天见了他得好好问问!背后说人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叫他当面来问我!” 宁弯弯惊恐的捂住了嘴,但还是瓮声瓮气的道:“都说童言无忌,四伯您一把年纪怎么还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 宁长生这下不好说什么了,正准备偃旗息鼓。 谁料宁弯弯还有下半句:“小孩子的话都当真,莫不是您老真心里有鬼?” 她说着还好奇的瞪大了眼睛,满满的八卦欲。 气的宁长生拂袖:“谁心里有鬼!” “咳咳咳……”里正适时的咳嗽了几声。 叫宁弯弯:“丫头啊,听说你爹这两天一直带着人在山上转悠,说是要弄个什么石碾,说那玩意磨面可省力了?” 宁弯弯蹲到里正面前,一老一小面对面,她双手捧着脸对里正笑。 “是的呀,关键还能套上骡子拉磨,那可是全手动到半自动质的飞跃,我想出来的,厉害不?” 一双笑盈盈的眼眸里写着仨字,快夸我! “哼!”里正不懂什么全手动半自动,但明白能用牲口拉磨和人拉磨的区别。 笑眯眯的哼了一声,点点头:“等做好了我瞅瞅,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使,我回头叫上村里的老少爷们也整一个去!” “等什么回头呀!”宁长生兴奋的接话。 然后对着宁弯弯一副命令的口吻道:“弯弯呀,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我说的,咱这村里大半都姓宁,都是一家人,有好事不能吃独食,那石碾弄出来就放村口,大家一起用,放心,大家伙都承你爹的情!” 宁弯弯眨眨眼。 “凭什么?” 请石匠不花钱的?不费人费工夫的? “就凭乡里乡亲!就凭这村里大半的人家都是一老祖宗!是一家子!” 宁长生说的义正言辞。 “这样啊!”宁弯弯点点头,深以为然。 “那四伯你怎么不把你家老黄牛栓村口让大家伙谁用谁牵走呢?你家铜钱怎么不挂出来谁用谁拿走呢?咱可都是一家子!” “你……” 宁长生又黑了脸:“这能比吗?那石头做的又用不坏!” “那房子也是石头做的,住不坏,大家怎么不都敞开门让人随便住呢?” 宁长生:“……” 半晌,他才气恼的道:“我跟你一个小孩子扯什么皮,我这就找你爹说去!” 转头又问里正:“祁叔,你去不去?我来前跟好几户都通过气了,大家伙都是这么个意思,咱村老少爷们可都看着你呢?” 原来宁长生来找里正就是为这事。 里正压根没理他,吧嗒吧嗒的抽着他的旱烟。 宁长生就气呼呼的走了。 宁弯弯抄着手过去跟里正并排蹲到墙根。 拿肩头撞了撞里正,哥俩好似得。 “爷,你会盘炕不?” 里正斜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锅子磕了磕,把烟袋缠好,才慢斯条理的问:“这都开春了,盘炕做什么?” 宁弯弯就把想育红薯苗的事跟他说了。 顺便跟他讲了讲红薯是个啥子东西,省的他问,还得在费口舌。 “你这娃娃,祸害人,祸害牲口不算,还准备祸害地去了?” 里正没听过红薯这东西,也不信有庄稼可以亩产几千斤,就拿着烟袋锅敲宁弯弯脑袋。 宁弯弯的脑袋被敲一下就缩一下,最后都快缩到胸腔里了。 她揉着头顶嘟囔:“我这浪子回头的冲动都被你敲没了!” “哼!”里正又哼哼了两声,朝一旁努了努下巴。 “呐,我还真知道个会盘炕的小子。” 宁弯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家跟邻居家共用的那面墙上有人在扒墙头。 石头墙上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正是那个一出生就以九斤的体重闻名全村的余九斤! 她倒是忘了,里正家跟余九斤家挨着。 宁弯弯瞧着那颗脑袋不由吧唧了下嘴,看见这人那一脸我要与你保持距离的淡漠表情她就有种好菜没放盐一样的挠心挠肺。 论起宁家村的少年郎,宁弯弯当然是认为自家哥哥风华清靡,无人能比。 但余九斤着实也不差。 且宁匪月身上多少有些书生的文弱气,余九斤这种肌肉精而不壮,气质锐而不利才是男孩子最精彩的样子。 这人也不知道在那偷看多久了,被发现了也不局促。 他不知是站在什么东西上,就听得一个落地声,这人就消失在墙后。 没一会,就从里正家的大门进来了。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送钱。 第二十五章 十几个人和几十个人 “爷,这是给我爹治腿管您借的钱。” 他之前是想扒墙头看看里正在没在家,正巧看着宁弯弯又损人呢,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里正也不矫情,就把钱收了。 还问了句:“都还完了?” “嗯。”余九斤点头,里正家是最后一个。 “那就好!”里正点点头,对宁弯弯道:“这小子会盘炕,他家呀睡的就是炕,一般人都不知道,藏的可结实了!” “这有啥可藏的?”宁弯弯嘟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要是知道咱村就有人会盘炕早就请了给我家盘上几个,省的冬天我这一身正气全用到抵抗寒冷上,都匀不出一丁点给咱村孤寡老人打桶水,给寡妇门口赶赶人!白瞎了我这一颗正直善良的心!” 我呸! 里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她,挥手赶人。 “回去跟你爹说,别听宁老四那一套,你们家那是个庄子,跟咱村不搭,你们自己顾自己,等回头用的好了,村里凑份子请石匠在整一个,到时候让你爹帮把手就行了。” 大家要都出钱出力了还好,可出力的是宁弯弯家的庄户,出钱的是他们家地主,到时候难免就会不平拌嘴。 乡下人没啥大事,日子就是这些鸡毛蒜皮。 且宁弯弯也说了可以套上牲口拉,人家自己家的庄户牲口当然随便用,那村里人怎么整?你是给用不给用? 给用的话村里那么多人家,这骡子还下不下地了? 不给用的话那不是得罪人吗? 余九斤是个很直接的人。 出了里正家的门,都不用宁弯弯开口,他就道:“育苗的炕我没做过,需要好好盘算一下,明日卯时初我去你家,工钱不要,但需管饭,饭菜随意,但我对有气味的东西忌口。” 宁弯弯眨眨眼,这算是好打发呢?还是挺讲究呢? 才刚应下,绿青就找了过来。 “姑娘,你快想个辙吧,老爷又让我哥给太太稍话,让中午做几十口子的饭,这么下去咱家哪耗的起啊!那石碾还没做出来卖牛的钱就得败光了!公子可真要一路讨饭去赶考了!” “几十口子的饭?”宁弯弯无语。 他们家这些庄户经过上次杀鸡儆猴倒是不明抢了,改走迂回路线了。 这两天宁怀运带着石匠上山找合适的石头,开采运输都需要人手,就都一窝蜂的来了。 照宁怀运的性子,人家帮你干了活别的不说饭铁定得管。 这男女老少好几十口子,还都不带客气的吃法昨天就整一出了,宁怀运今天还不当一回事。 不说吃不吃得消的问题,这么一纵容,上次立的威就又烟消云散了。 宁弯弯打发了绿青回去告诉自家娘亲不要听自个儿老爹的,饭菜准备十来个人的就行,扭头就往山上去了。 青石已经开采了下来,好大一块,足有几百斤,宁怀运和石匠在商量怎么往山下运。 这活十几个人就能干的来,人多了其实凑都凑不上去。 所以几十个人也就瞧着热闹,仔细一看都三五一群凑一起插科打诨的不知道在干嘛。 宁弯弯哼笑了一声,脚下踢飞一块碎石。 “呦,不是说前几天就开始翻地了吗?我怎么瞅着这有点劳动力的都搁这呢?怪齐的哈,跟过节发赏钱似得,居然都没见少几个人,那地里的活谁干呢?” 这些庄户平时倒也不怵宁弯弯,都觉得她不过是个淘气的小孩子罢了。 谁想她还把赵老三一家给赶走了。 这在见有几个庄户就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哎呦,姑娘怎么来了?这地里的活也不急,时节还早呢,当然先紧着四老爷的活干!咱们都是靠着四老爷赏口饭吃才能活的,那必须得尽心尽力。” “啥子尽心尽力,就见你们搁那侃大山了!” 大壮的心思不会拐弯,一脸怒气。 那汉子就辩解。 “那不是人多,凑不上去嘛,咱轮着班干,等他们累了俺们在上呗!” 大壮一瞪眼还想说什么,被宁弯弯拦住了。 “嗯,有觉悟,小伙子有前途!” 宁弯弯笑眯眯的朝那个二十多岁,长的一看就油滑的年轻汉子竖了个大拇指,赞许的点点头。 等那小伙得意的嘿嘿笑了两声后她才继续道:“这要是不给你个管事做做还真白瞎你这一身的才能了。” 庄子上原本是没有管事的,本来也就十几户人家,宁怀运和马大富俩人管着就绰绰有余,还能省出来逢年过节多给管事的钱粮。 宁怀运早就看见宁弯弯了,一听她这么说就皱起了眉头。 刚想开口把话圆回来,就见宁弯弯笑眯眯的对他道:“爹,那你就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呗,也不是要你现在就点头,先考验考验,这么着吧,就眼前这事,这石头怎么运,这活怎么干,这么老些人怎么安排,你就放手让他去安排,哪里不合适的你在一边提点着些就成了呗!” 她边说还边给自家老爹眨眨眼。 宁怀运也不傻,愣了一会就明白过来了。 庄户们打的什么主意他知道,他们自己更知道,让他们自己人跟自己人去斗,即保全自己名声,还保全自己的钱粮。 虽说他不想多个管事多花钱粮,眼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小伙叫刘二蛋见宁怀运点头自是喜不自禁。 到还真有点管理的能力,当即就似模似样的指挥人拿绳子往石头上绑,还细心的让人在绳子下垫些东西,防止绳子半路就被磨断。 最后见人多的根本都围不到那大块的青石边,乱糟糟的,也是急于表现自己,就训斥道:“爷们们都听我说,年轻力壮的留下,那些个老弱妇孺就该收拾地的收拾地去,该收拾家的收拾家去,就别搁这混了!哎,就是说你呢,三爷,您老都小七十的人了,还往上凑什么呢?回头闪了腰还得要人把你给抬下去!老五家的,你一个妇道人家肚子里还揣着娃呢,也别跟这凑热闹了!这要是磕着碰着了算谁的?” ------题外话------ 这一章不知道为什么缺了一些,好些话都是一半一半的,也不记得当时写了啥了,现补上的,这是忘记保存了还是误删了呀! 第二十六章 白老姨娘来了 那些庄户自然是不乐意,都记不得上次吃饱饭是什么时候了,能混顿饭谁也不愿意走。 但宁怀运就在面前呢,到也不敢太过分,就只是嘀咕着赖着不走。 “俺们不也是想为四老爷尽份力,不能光让你刘二蛋占了便宜,俺们都跟着吃亏吧?” “不不不!” 宁弯弯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这事儿可不是给我们家做的,是大家伙自己的。” “是是是!”刘二蛋忙附和:“这磨大家伙还不是随便用的,所以都别说什么给四老爷干活,都是给自己干的!四老爷出钱,这些个壮劳力出力,你们一个个的擎等着用还这么多事,真是惯得!” 说到这刘二蛋看了看宁弯弯,宁弯弯给了他个鼓励的笑。 刘二蛋就底气更足了。 “不然这么着,这磨全套做下来多少银钱让四老爷说说,咱大家平摊,这石头咱这么些个人也轮换着抬下山,谁也别喊苦喊累,谁也别偷懒耍滑,谁也别占便宜,谁也别吃亏,那给自己干活更没有让四老爷管饭的道理,不光这,咱还得管石匠的饭,这几天都是在四老爷家吃的,正好趁这会,商量商量石匠中午跟谁走啊?” 宁弯弯暗地里又给刘二蛋竖了下拇指,这人有她的风采啊! 不错!孺子可教! 终于算是把多余的人都打发了。 宁怀运在县城宁家的时候也是做过管事的人,也知道用人之道,当即是拍着刘二蛋的肩膀就夸奖了两句。 把个刘二蛋给乐的嘴都快咧耳朵后面去了。 就差没表示能为宁怀运上刀山下火海了。 运这么大块个石头下山可不是件容易事,一行人走的很慢,才刚刚把石头运到山路上,脚下平坦了,就见马大富一路哼哧带喘的顺着山路跑上来了。 他慌里慌张的,跑出一头的汗,气喘不匀,话也憋在嗓子里。 “老爷……老爷……” 宁怀运见他这样都给吓一跳,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宁弯弯嘴快,抢先问道:“马叔,出啥事了?” “老……老……”马大富喘着气,满脸通红,话不成句。 宁怀运还以为是在叫他,忙道:“我在这呢,你倒是快说啊,出啥事了?” “老姨娘来了!” 老姨娘? 别说宁弯弯了,连宁怀运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老姨娘是谁。 “我娘?” 马大富猛点头:“府……府里刚刚派车送来的,就在门口呢!” 宁怀运匆匆就走了,都没顾上交代一句。 宁弯弯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便宜奶奶呢。 交代了刘二蛋几句忙也跟了上去。 按大邙朝的规矩,妾乃贱流,通买卖。 妾生的子女都归正房名下,连声娘都不能明着叫的。 说起自己这个奶奶白老姨娘,当初宁弯弯这一房被分出来的时候宁怀运也曾找老太太说要把她接走奉养。 但直接被赵妈妈给堵了回来。 说是宁家没有已经自立门户,当家理事的爷去奉养一个贱妾的道理,说出去让人笑话。 她既然被老太爷收了房,那生是老太爷的人,死是老太爷的鬼,府里自然会为她养老。 也不知道这会怎么又突然给送过来了?之前可一点信都没有啊! 宁家村地处偏僻,平时少有马车来往,所以宁弯弯家门口此时围满了人。 “娘……” 自个儿婆婆是个妾,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常氏被围在里面指指点点浑身都不舒坦,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赵妈妈一声咳嗽声打断。 “咳咳……” 赵妈妈还是那样,脑袋扬着,跟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脸却是刻板的没有一点表情。 “四太太是乡下呆的久了,规矩都忘了。” 常氏的脸就更不好看了,改了口又叫了一声。 “姨娘,咱先进去吧,别在这让人看笑话!” 白老姨娘一下车就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款,非要宁怀运亲自来迎她才肯进门。 可宁怀运不在家呀,她就说这个儿子怠慢她,闹腾半天了。 一听到了自己儿子家还被叫姨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常氏刚说完冷不防的,一个巴掌就扇到了脸上。 白氏有气无处撒,柿子捡软的捏,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贱妇!就凭你也敢管我?” 常氏一下就被打蒙了。 宁匪月还在私塾,清晨小,哪里见过这场面,眼睛一下就红了,他也不认识这是自个儿奶奶,举着小拳头上去对着白氏就是一顿捶。 “不许打我娘!不许打我娘!” 无奈他个子太小,只能捶到白氏的腰。 还被她一下就推倒在地。 “瞧你养的好儿子,这是忤逆不孝,都敢跟我动手!” 宁清晨擦破了手掌,哭出声来,常氏也顾不上自己,忙把他拉起来,哄了两句,小心的吹了两下破了皮的手掌,就忙把他交给了身后的绿青。 让她赶紧把清晨带去后院。 绿青知道这场合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可又气不过,正纠结该争辩两句还是该带着清晨离开的时候宁怀运到了。 “娘!” 他噗通一下跪在白氏面前声泪俱下。 毕竟母子一场,久别重逢还是很激动的。 “我的儿……” 娘俩抱头痛哭。 围观的人也跟着唏嘘,白老姨娘前面在怎么张狂这一哭也就忘了。 宁弯弯先叫绿青赶紧带清晨去处理伤口,才到了眼观鼻鼻观心木然站一边的赵妈妈面前。 用意味不明的语气笑眯眯的道:“一个姨娘,还是死了男人,没了依靠的老姨娘,如此张狂,也是你们宁府的规矩哦!” 赵妈妈又翻起眼皮看了宁弯弯一眼,然后略福了福身子,先叫了声:“六姑娘。” 才扬起脑袋面无表情的继续道:“老太太的吩咐,百善孝为先,庶母也是娘,到底母子一场,送老姨娘来与四老爷团聚,方能全了四老爷的孝心,即如此老姨娘出了宁府的门也就不在是我宁府的人。” 也就不用守他们宁府的规矩。 宁弯弯十分认同的点点头。 忽然朝一旁一个看热闹的妇人勾勾手指。 这妇人是刘二蛋的媳妇,也是刚才被从山上赶下来的。 刘二蛋正高兴,当然要以身作则。 他媳妇听说自己男人要做管事,被赶下来也不恼,见宁弯弯招呼就乐颠颠的小跑过来。 二蛋媳妇生的膀大腰圆,尤其胸前那两坨,一颤一颤的甚是壮观。 “姑娘,你有啥吩咐?” 二蛋媳妇脸上堆满了笑,一脸谄媚。 宁弯弯见状就更开心了。 朝赵妈妈努努嘴道:“替我扇她两巴掌!” ------题外话------ 男女排行是单算的,宁怀运是宁府第四子,所以是四老爷,上面有三个哥哥,而六姑娘的意思是女主老爹的三个哥哥共生了五个女儿,也就是女主上面有五个堂姐。 第二十七章 修成一副厚实脸皮 二蛋和赵妈妈都是一愣。 宁弯弯又道:“即出了宁府的门就不是你宁府的人,你一个宁府里的下人凭什么在我家门口对我娘指手画脚?没缝上你的嘴是我今儿心情好,我这人大度,也不图你感激,左脸打完把右脸伸过来就好了!” 她看见赵妈妈就不爽,非常不爽。 见二蛋家的还不动手,宁弯弯把自己的小手举高了在她眼前晃。 “二蛋家的,你瞧我这纤纤玉指,白嫩嫩的,你忍心让我亲自动手啊!她那张老脸皮糙肉厚跟老树皮似得,这一巴掌下去不得把我的手给拉出血口子来啊!” “哦,哦!” 二蛋家的终于反应过来,撸了撸袖子,还吐了口唾沫,有点小兴奋。 “姑娘,那我可就真打了啊!” 宁弯弯以为她还要在等自己确认,正想点头呢,她已经啪啪两声完事了…… 宁弯弯毫不吝啬的给了她一个赞。 “爽快!你等下去灶房帮趁下马大娘,一会开饭就跟着一起搁这吃了。” 那些还在出力往山下抬石头的庄户的饭还是要管的,所以马大娘还在灶房忙活。 二蛋媳妇乐滋滋的应了也没有立刻去,就得意的站在宁弯弯身后,打人还能混顿饭,这好事哪里找去,要是姑娘一会还要打人她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赵妈妈跟在老太太身边时间长了,府里的大老爷也得给她三分薄面,没想到这村妇真会听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敢打她脸。 二蛋媳妇又是做惯了农活的,手劲大的很,两巴掌直扇的她眼冒金星,身子都晃了几晃。 她这次来就带了一个赶车的车夫,倒是仗义,见状就过来想要护一下。 “这怎么还动上手了?赵妈妈那也是体面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好好说?我是哪里让你误会我是一个会好好说话的人了?你说,我改!” 宁弯弯发自内心的真诚。 不过没等她得到答案,白氏就冲了过来。 “打得好!” 她的母子情深在瞧见赵妈妈被打后就散了。 食指几乎是戳着赵妈妈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老妖婆,烂了心肝的货色,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东西,见天的磋磨我!我呸!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洗脚丫头给你点脸就不知道自己个儿是谁了!早三十年我的洗脚水都轮不到你喝!跟我张狂!也不称称你那一身贱肉有几斤几两!剁了喂狗狗都不稀罕吃的……” 这样在大门口吵吵闹闹的着实丢人,宁怀运忙过来小声的劝。 “娘,有什么咱家去说,别搁这吵吵……” 宁弯弯不了解自己这个便宜奶奶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得久了,宁怀运这么一劝她的火反倒是烧的更旺了。 “还有你个不孝子!”她转头又骂起了宁怀运,边骂还又开始抹起眼泪来了。 “你倒是好,早早的出来享福了,把我扔在那虎狼窝里,见天的让人磋磨,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都不记得自己是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了,这么些年竟狠得下心来对我不闻不问,任人欺辱!” “都说母子连心,我呸!你但凡是有一点挂念我的,也不能活的这么安逸,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给掐死!也不用我在搭上几年的奶水,我就是养条狗那也比你要好上千倍万倍!你是烂了心肝了呀……” 宁怀运被骂的灰头土脸,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宁弯弯就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也不插话。 她这个奶奶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意思,合她胃口,够她斗上好几年的! 她已经预感到了未来的日子是如何的鸡飞狗跳,哎呀呀,迫不及待了呢! 赵妈妈捂着脸瞪着宁弯弯,这边吵得正热闹的时候她退出人群,上车,让车夫赶了马车走了。 宁弯弯瞧见忙慌慌的追过去,跳起来冲马车挥手,诚意十足的邀请。 “赵妈妈,有空常来啊!下回记得不要空着手,知道的是你克扣了,不知道的还当老太太苛待我们这一房呢!路上可一定要小心啊!我们这穷山沟沟的路不好走,别摔沟里了!摔死了倒也不打紧,大不了就是你外头的在娶个年轻貌美的,磋磨下你儿子媳妇,这要是摔个半身不遂,屎尿都控制不住,下半辈子才是没法过了,毕竟老话都说久病床前也无孝子啊……” 等宁弯弯瞧着那马车越跑越快,几乎是飞奔着出了村子,在回去,宁怀运已经被骂的脑袋都恨不得夹咯吱窝里藏着了。 常氏的思想没有宁怀运迂腐,但却也是个谨遵这个时代三从四德的妇人。 踌躇着想上去劝,却又不敢,可瞧着白氏骂的越来越不堪入耳到底是没忍住。 “娘,您消消气,我们这心里都惦记着您的……” 要说白氏对自己儿子还有所收敛,至少只局限于语言辱骂,对常氏那就是肆无忌惮了。 “贱妇!有你说话的份吗?” 说着抬手又要往常氏脸上打。 “差不多得了!”宁弯弯慢悠悠的晃到便宜奶奶面前。 “脸丢地上时间太长,你是不知道怎么捡了,还是压根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白氏就像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久了的鸟,这突然得了自由情绪激动的很,又是哭又是骂的,没大注意宁弯弯。 一下子拿不准她是谁,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立着眉毛问:“你是哪个?” 宁怀运忙呵斥自家闺女。 “弯弯,不能这么跟你奶奶说话!” 宁弯弯耸耸肩,不置可否,跟一个动不动就打自己母亲的人这么说话她已经很客气了好吧! “你就是这贱妇生的那个丫头片子啊?!瞧瞧,瞧瞧,被这贱妇教成了什么样子!目无尊长,无法无天!这当娘的是安的什么腌臜心肠,教孩子这样跟我说话……” 眼瞧着她又开始骂人,宁弯弯无奈的朝她爹道:“你瞧,我哪句话说错了。” 说完顿了下,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这是大悟了啊!世人都觉得往地上扔脸皮让旁人看笑话是丢脸,岂不知,我奶这是在磨练心性,论这世间唯有流言蜚语最能伤人,可伤人皆因自己脸皮不够厚,我奶这是在用此种方法,让自己丢人丢脸来促进脸部皮肤增生,修成一副厚实脸皮,以后笑对世间嘲弄!高,实在是高!” 第二十八章 庶祖母 “噗……” 围观的村民有人笑出声。 虽听不大懂宁弯弯的话,但就是觉得好笑。 宁弯弯赶紧拉着宁怀运和常氏家去。 “快走,快走,所谓孝顺,孝顺,就是凡事得顺着她,咱得把地方给腾出来,我奶才能发挥的更好,脸皮增生的才能更快,脸皮才能更厚,我奶这想法可是圣人都不曾悟出来的,我们要是不给与支持那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等把宁怀运和常氏拉进了大门里,她转身又要关门。 “哎呀呀,快把门关了,得给我奶制造最完美的脸皮增生条件!” 还朝门外的白氏喊:“奶奶,加油,我看好你哦!我保证会看好我爹娘,让他们任你辱骂的,别客气哈!祝你早日长出城墙那么厚的脸皮来!” 村民中又是一阵笑声。 白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的。 好在宁怀运到底是她儿子,见宁弯弯实在是不像话,气的差点没跳脚。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那都是些什么话!” 训完宁弯弯又忙不迭的出去扶自个儿娘。 “娘,快进去吧,这一路也该累了,咱回家歇口气喝口水。” 白老姨娘自觉在闹也没趣,就顺势借坡下来了。 等进了门也不知道她是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泄了那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倒是安生了下来。 确切的说应该是安静,十分的安静,坐在给她收拾出来的房间里,就用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到处打量,问上几回才惜字如金的蹦一两个字出来。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那些干活的庄户在前院乱糟糟的让她的脸黑了几分,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的突然到来,宁怀运心情激荡,也忙着安排,无暇其他,所以原本准备石头运过来下午就开工的石匠活暂停了一下午。 一直到了傍晚,宁匪月从私塾回来了。 听说这个自己都没了印象的奶奶突然就这么冒了出来,一直不怎么形于色的他也微张着嘴巴惊讶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 在宁怀运的催促下来拜见这个祖母。 “娘,这是匪月,过几天就下场去考童子试,我二姐夫说了,如无意外稳过的!” 宁怀运甚是得意。 这个时代对长子重视到什么程度呢,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单说家产,普遍都是长子继承制,除非这个孩子身有残疾,否则这个家里百分之七十的财产将由他继承。 所以宁匪月是宁家根正苗红的血脉延续,是这个家里将来顶门立户的人。 因此白氏板了一天的脸上到也给面子的换个了表情,挤出个僵硬的笑脸来,话也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了。 “一晃都这么大了,这要是在大街上走个对脸我都认不出来。” 宁匪月依然是那副翩翩少年郎的样子,高雅,高冷,人如玉,世无双。 一撩衣摆,双膝下跪,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就是称呼气的白氏差点没吐血。 “孙儿见过庶祖母。” 宁匪月还真不是故意讥讽她,只是他一向都这样规矩的叫人。 宁弯弯气的咬牙,忽然觉得自己从前那三辈子都白活了,他哥这三个字杀伤力简直太绝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氏更是脸都给气白了。 “他叫我什么?他叫我什么?他这么叫我是什么意思?我这做了一辈子的妾,临老了,都分了家了,他还用这样的称呼羞辱我!” 宁怀运忙道:“匪月,叫奶奶!” 宁匪月脊背笔挺的站着,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别说奶奶,爹娘他都没叫过,从来都是父亲、母亲。 “我的命好苦啊!让人欺辱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被自己的儿孙变着法的嫌恶……” 见宁匪月不低头,白氏就开始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宁弯弯翻着白眼想,这一哭二闹三上吊,下一步她就得是寻死腻活了吧?! 好可惜啊,这么好玩一人怎么是她奶奶呢? 要对她做点什么还得背着自己爹娘。 宁弯弯觉得自己太难了。 津津有味的欣赏了半天便宜奶奶的哭戏,老爹的窘迫,跟自家哥哥那一身永远宁折不弯的傲骨,宁弯弯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堂屋。 “姑娘。”绿青悄悄的拉着她问:“我怎么瞧你还挺高兴的?” 家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祖宗,一家人都战战兢兢的,就光一个称呼都商量了半天。 谁也不敢叫她老姨娘了,叫老太太吧,她又不是正室,不合规矩。 只好是您您的先叫着,等宁怀运拿主意。 本以为就宁弯弯那作天作地的性格肯定第一个炸,可没想到她这大半天都乐滋滋的。 “能不高兴嘛,我可是瞅见我那亲奶奶还带来了好大一个首饰匣子呢!别的不说,你家公子那盘缠……” 宁弯弯朝绿青挑了两下眉。 在她回来之前她这个便宜奶奶的东西就都搬进来了。 好歹也是受过宠的人,衣服首饰多少攒下来一些的。 收拾屋子的时候宁弯弯瞧见了,檀木的,有清晨坐的小凳子那么大,可宝贝了。 她的房间没收拾好之前就一直搁身边带着,收拾好了后就不知道给藏哪了。 她自己连屋子都不出了,防备的不像是住在儿子家,更像是身在贼穴一样。 “你可别!” 绿青给吓的心惊肉跳的。 “就这咱都吃不消了,你可别招惹她,咱就当是个祖宗供着,消消停停的过日子不好吗?况且在怎么说她也是姑娘的长辈,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的对你名声不好,瞧人家周财主家的二小姐在长辈面前多乖顺,你就不能学着点吗?” 宁弯弯把眼珠子往上一翻,走了。 可绿青不安心的追着她絮叨。 “往日里咱家有你一个就够鸡飞狗跳的了,我瞧着老姨娘也不是个善茬,跟你那是晃上晃下的,你俩这要是法力全开,咱家以后还过不过了?好姑娘,听我的,以后咱可别惹她,安安生生过咱的小日子,好不……” 原本宁怀运还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欢迎自己老娘的到来。 结果因为自己儿子的一个称呼给闹黄了,宁怀运很是头疼,这家里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题外话------ 今年暖和,感觉着这个温度总觉得离过年还远,今天一翻日历居然只有十几天了,学生党该放假了吧?真好。 第二十九章 侍奉婆婆 第二天宁弯弯本想睡到太阳晒屁股的。 宁家的孩子里宁弯弯是过的最幸福的一个,她即没有哥哥弟弟读书的负担,也没有绿青和大壮身为家生子自觉起早干活的觉悟。 每日里都是睡到自然醒。 但今天不想起纯属是昨晚没睡好。 起先是半夜她自己爬起来偷摸去她那个便宜奶奶床前偷看她把首饰匣子藏哪了。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贵重东西睡觉的时候就算不抱着,晚上也会爬起来瞧瞧丢没丢。 她也没打算偷,这会子她那便宜奶奶正紧张呢,看的紧,偷了也容易被发现。 她就是想摸摸底,看白氏到底有多少身家。 大半夜困的哈欠连天的,她在窗外欣赏了好半天便宜奶奶并不安稳的睡姿,也听了她好半天的呼噜声,就是没看见自己想看的。 索性把窗户开了条缝,捡了块石头扔进去,正打在架子床的木架子上,咚的一声响。 宁弯弯才瞧见白氏从床上坐起来。 大概是睡的迷糊,也不大确定刚才的声响是不是真的。 防贼似得往门窗处瞧了两眼,夜半静寂,虽没见什么动静,却还是不放心。 她摸摸索索的点着了床头的油灯,才从床底下拉出那个檀木的首饰匣子。 这晚虽然没有月亮,但外面总有些微弱的天光,从内往外看能看到窗纸上模糊的人影。 宁弯弯偷鸡摸狗的事儿干多了,经验十分丰富。 特地挑了一个靠近石榴树的窗子,刚发芽的石榴树树影婆娑的印在窗纸上,本就因为光线太暗极为模糊,这下就更看不清了。 宁弯弯瞧着自己奶奶打开箱子,还别说,不愧是受过宠的人,这些年她还真存了不少的好东西,那箱子居然装的满满当当! 珍珠项链,金银发钗,镶玉的步摇,翡翠的镯子,啧啧,宁弯弯在心里默默的估算了下,都换成银子怎么着也得千两往上吧? 听着她摸索时金玉的碰撞声,宁弯弯甚是陶醉,钱的声音真好听! 摸索了半天没见少,白氏索性抱着首饰匣子继续睡了。 宁弯弯也就回去了。 可感觉还没过去多大会。 就被一阵吵嚷声叫醒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呢?我这个做婆婆的都起来了,连个端茶倒水伺候的人都没有!有这么做儿媳妇的吗?有没有点规矩了!” 常氏嫁到宁家要说好处还是有一点的。 那就是不用侍奉公婆。 在府里的时候宁老太太自然有人家嫡亲的大儿媳妇伺候,她还不配去跟前讨人嫌。 而按规矩宁怀运虽说是庶子,却也比白氏这样的贱妾身份要高,她是不配府里的四太太常氏在身旁伺候的。 后来分家到了这就更不用了。 所以常氏早就把侍奉公婆这茬给忘记了。 她也是按着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标准教养出来,反应过来忙慌慌的从床上爬起来到白氏面前端茶倒水。 那会天都没亮呢。 白氏虽然做了一辈子的妾,磋磨儿媳妇的本事却跟别人家正经婆婆没任何区别。 所以鸡飞狗跳就开始了。 “洗脸水这么凉!大早上的你是想冻死我吗?你个懒婆娘,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侍奉婆婆的?不知道去灶房烧了热水在端过来吗?” “我呸!这茶水这么烫,你个烂了心肝的,是想烫死我吗?你是记恨我刚才骂你呢,都不知道把茶水晾凉些在给我!我骂你怎么了?你别不服气,这是在给你立规矩!” “这灰你就不能轻点掸?是想呛死我还是咋滴?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立刻死了才好……” 白氏那嗓门生龙活虎的,也不知道憋了多久的做婆婆的瘾,终于如愿了。 这个时代的婆婆也确实有很多都是这样的。 平时走在村道上时常就能听见婆婆骂媳妇的声音。 所以才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么一说,媳妇的日子是要熬的,还美名其曰立规矩。 但一般都是在刚成亲的头几年,媳妇生下男孩前,尤其是头几胎连续生女儿的情况下会更严重。 像宁匪月这样大孙子都这么大了,一般都会有所收敛。 毕竟得给大孙子面子。 宁弯弯被吵的睡不着,在床上滚了两圈忍无可忍。 披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宁匪月的房门口哐哐踹门。 “宁匪月!没听着你娘在被人欺负吗?!” 才踹了两脚,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宁匪月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素白包了黑边的书生袍没有一点褶皱,一根头发丝都不带乱的。 宁弯弯没有防备,一脚踹空,撞进了他怀里,立即就又被无情的推出了门外,正眼都没得到一个。 宁匪月还嫌弃的掸了两下衣服,仿佛是被宁弯弯给弄脏了似得。 这才出门,回身,把门关上,去了上房。 那清流书生的样子,矜傲夹着清冷,只有书里才有的样子。 宁弯弯冲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披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又回屋爬上床继续睡了。 上房里白氏还在继续骂。 “你就不能勤谨些,把这床上的被褥拿出去拆洗了,掸那么几下能干净吗?多干点活能累死你还是咋滴?我可不是你这样不讲究的人,腌里巴臜的叫我晚上怎么躺的下去!” “娘……”忍了半天的常氏终于忍不住辩驳了一句。 “这都是干净的,昨天您来了才拿出来的!” “哼!”白氏对于常氏的反驳十分的不爽,冷哼一声继续道:“你也知道这是昨天才拿出来的,都过了一夜了还叫干净?你当我是你这种腌臜婆娘呢?我看你就是不想侍奉我,搁这院子当主母当惯了,啪嗒给你掉下个婆婆压头顶上,有心弄死我吧,我儿子那肯定不能行你,只能变着法的磋磨我,盼着我早点去见阎王才好……” 常氏一脸的愁苦,张张嘴却又插不上话,宁匪月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孙儿问庶祖母安!” 不管他心里恭不恭敬,但这个礼行的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这是晨昏定省来了。 这回不用常氏在说些什么,白氏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第三十章 交锋 她不开口宁匪月就一直躬身,不动如山。 白氏只好讷讷的挤出个笑容,语气跟变了个人一样。 “匪月来了,快起来,这都出了府了,咱没那么些讲究。” 宁匪月这才直起了脊背,清冷的面上没什么表情。 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对常氏道:“母亲,圣人言,事父母当竭其力,庶祖母有令您当照做才是。” 白氏没想到昨天还犟的像头驴,任宁怀运怎么说都不肯改口的大孙子突然向着自己说话了。 一时有些惊愕。 常氏也不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只实话实说道:“可咱家就这么一床余出来的被褥,要是拆洗了,就现在这天得个两三天才能干透,那你奶这几天晚上盖啥呀?” 而且春天风多,见天呼呼的刮,被子里的芦花也没法晾晒,放置的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返潮,再缝的时候下针就会发涩。 累人不说,还容易断针,针断了就得买,买就得花钱。 这话常氏没敢说,怕说了又骂她懒,骂她连跟针钱都不舍得给婆婆花。 宁匪月不疾不徐的回答道:“庶祖母是长辈,也是有见识的人,自然万事考虑周全,她即让您拆洗晚上盖什么就定有自己的打算。” 常氏也不笨,这下就反应过来了。 眼睛里的笑意一闪而过:“是是是,是娘小家子气,没见过你奶这样思虑周全的人,瞎操了半天的心,也是你娘眼皮子浅,就光想着你奶爱干净也不会用别人用过的,就没想到你奶定是都考虑好了的!” 这会的天柳树已经染上一层的绿,晚上没有被子盖倒也冻不坏人,但肯定能冷的无法安眠就是了。 白氏吃了个闷亏,想反悔又被堵住了话头,只能生闷气。 接着宁匪月就借口自己要吃了早饭去私塾把常氏叫走做饭去了。 宁匪月读书在宁家就是跟老天爷一样大的事,这一家就指着他改换门庭,扬眉吐气呢。 所以白氏倒也没在说什么,这样才消停下来。 宁弯弯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上房安静了,就又睡着了。 可感觉还没过一会,白氏大嗓门的咒骂声就又把她从睡梦中吵醒了。 “才多大点就招一院子的男人来家里找,要不要点脸?你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教教她什么是廉耻吗?准备养大了往窑子里卖呢?就算是窑子里也不能懒成这样子吧?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来!就这样的去卖都也只能挑人家剩下的!” 这明显是在骂她呀! 招一院子男人来家里找?宁弯弯顶着鸡窝头从床上爬起来。 突然记起昨天跟余九斤约好了今天来家里盘育红薯苗的炕呢! 瞧瞧外面的天,卯时得过了。 她慌里慌张的从床上爬起来,就见白氏正站她自己房门口骂呢。 而远远的在月亮门那大壮领着余九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纵然宁弯弯没什么起床气这会也开始烦躁了。 “绿青!绿青!” 绿青从后院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木桶,她刚刷完锅,刚把加了盐巴的刷锅水拿去给牲口喝完。 宁弯弯不等她问就道:“去找里正借了铜锣来,上村里吆喝去,把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叫来,让这个背着自家姑娘爬了姑爷床,当了一辈子贱妾的人讲讲什么是廉耻!” 说完还加了一句:“给大家说都带着小板凳,不是爱讲吗?让她一次讲个够!最好连爬床的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尺寸,姿势要讲详细了才好! 绿青:“……”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的呀! “你……”白氏捂着胸口脸气的发青,指着宁弯弯话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宁弯弯眉毛一立。 “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明白事儿,瞧你这身子骨壮的,且有的活呢,我也才八岁,搁这家里还且有的住呢,我就这么一个爹,你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咱俩都指着他呢,想换一个的机会都没有!你惹我可以,我乐的有人陪我作,不要担心,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愉快的‘安度晚年’!但前提是你得找准了时间,别在我睡觉、吃饭、办正事的时候瞎嘚啵!否则的话咱这脸皮撕破了谁都不好看!” 别指望她尊老敬老,她是一个死过好几次,且大概率十一二年后就又要去投胎的人,活都没得活,也就没有什么是值得在乎的,她没有反人类就不错了。 世俗里的规则,在她眼里只有会给她带来麻烦的,和不会给她带来麻烦的两种。 她若喜欢挖心掏肺都心甘情愿,她若不喜哪怕血脉至亲那又怎样?! “她这是跟我说话呢?有她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叫我儿子来!叫我儿子过来!我没法活了!” 白氏哭天抢地。 常氏在宁匪月走了后又被白氏叫到了面前。 她脸色也很难看,劝这个也不是,骂那个也不愿。 她自己被骂也不觉得什么,毕竟见得多婆婆磋磨媳妇的,容易接受。 可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骂自己闺女,还骂那么难听她这心里就不行了。 宁怀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虽说自己闺女是个能闯祸的,但都是小孩子无伤大雅的顽皮事,这些年来他们家小日子过的还算平静的。 可自个儿老娘这一来,还不到一天的功夫他已经被吵的头都疼了。 所以吃了早饭就躲到前院瞧石匠干活去了。 到这会白氏嚎的实在太响他怕让左邻右舍听了笑话才不得已过来了。 白氏见了自己儿子那腰杆就挺得直了。 可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就见宁弯弯一阵风似得从自己眼前跑过,一头扑进了自己儿子怀里。 哭的比她还响。 “呜……爹,我奶说要把我养大了送进窑子里!我不要去,不要去!一听那就不是个好地方!” 宁怀运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了。 白氏的脸都给气白了。 “谁这么说了?你别血口喷人!” 宁弯弯不跟她讲道理,就是哭,嗷嗷哭。 论起哭来她可是十分有经验,既能保证声音响亮压的别人都说不了话,还能哭的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一边哭还一边抽抽噎噎的问宁怀运:“爹,窑子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题外话------ 哎呀呀,这章不能被封吧…… 第三十一章 九斤哥哥 白氏被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到底是知女莫若父,宁怀运才不信自己闺女如此纯洁,她都能把镇上那家妓院里娼妓的花名倒背如流了,于是黑着脸训斥。 “一个女娃,张口闭口都是窑子,也不怕脏了你的嘴,让别人听见像个什么话,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可瞧着宁弯弯哭的实在伤心,又有些心虚。 宁弯弯的声音压得低,他在前院没听着,而白氏初来乍到没想到这一层,只图嘴上快活,叫骂的全让宁怀运听了去,怕那话骂的太过,她真伤了心了。 于是又对自己娘道:“娘,我知道弯弯这性子被惯的不像样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只管慢慢教她,实在不行您就冲我来,别这样骂她,到底是个女娃,脸皮薄,咱也不是那不三不四的人家,这让人听着了不成样子。” 白氏跟儿子又分开了这么多年,乍一团聚,陌生感还没有消除。 且宁怀运原也不是她养大的,感情上她也心里发虚。 泄了昨日刚到时给下马威那股劲后,对这个儿子多少有些收敛。 但她也不是善茬,咽不下这口气。 语气虽软了却还是不依不饶。 “我老天拔地的有那精神头教她呢?瞧瞧你们两口子管的这家,那儿子教的,跟我有深仇大恨似得,净拿眼珠子瞪我,板着那一张脸,一张口就是气死人的话,这闺女教的,更是张狂的跟天王老子似得,我算是看完了,我这以后的日子是没法过了,我落你们手里算是羊入了虎口了,我还不如早早的死了,还省的受罪了!” 说着就解了腰带要吊脖子。 宁怀运和常氏自然吓的忙过去阻止,劝慰,好半天才消停下来。 宁弯弯才不管,就盯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招呼了余九斤往后院里去了。 “你今日误了一个时辰。” 这是余九斤今天跟宁弯弯说的第一句话。 他一边干活一边继续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宁弯弯理亏,默认,瞅着一旁他放置在凳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外衣不做声。 也没法说话,因为绿青在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瞅着她呢。 就等她有一点‘逾越’的行为就将她拽走,把两人隔离开。 对于绿青没有什么见识,甚至可笑的穷规矩宁弯弯也无可奈何。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她知道绿青不管做什么都是一片赤诚为她好。 她愿意纵容。 余九斤干活很利索,很精细,很……认真,极其的认真。 仿佛他正在做的不是一个农家的活计,而是关乎国家命脉的东西。 也看得出他的认真没有原因,仅仅因为他是这么一个人而已。 相比较下,在旁边帮忙的大壮,笨手笨脚的反倒是像在给别人家干活一样糊弄了。 不过很快宁弯弯就找到了打发走绿青的借口。 她二姑来了! “娘啊!我的娘啊!”宁二姑是哭着进门的。 宁弯弯乍一听还以为是谁家死人了。 这边的风俗,闺女哭丧就是这样的,从一进村就要开始爹啊娘啊的嚎,一直要进了娘家门才能停止。 等听着那声音进了自个儿家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二姑。 宁弯弯忙道:“快快,绿青,你去听听你家姑太太跟老太太凑一块都说些什么。” “姑娘,你是叫我去听墙角吗?我可不去,这样不好。” “那你家姑太太来了你不得去跟前端个茶倒个水啊!顺便听一耳朵这也是避免不了的啊!我跟你说啊,我那便宜奶奶不吭不响的吧唧就从天上砸下来了,这里头指定有事,咱多了解了解,那也好有心理准备的呀!不然等回头事发了不得打咱一个措手不及啊!” 这话宁弯弯倒是真心的。 她这个二姑跟她爹可不同,她这个二姑可是她奶奶亲手带大的,感情深厚,有什么话想必都会跟她讲。 说到这就不得不赞一句宁府里那个老太太的厉害之处。 手底下姨娘生的儿子都养在她手里,不管人家用不用心吧,总是能让这些姨娘们跟自己儿子生分。 而闺女就随意了,感情再好到底最后还要嫁出去,依不着靠不上的。 就连嫁个什么样的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宁弯弯三两句话就把绿青说服了。 主要绿青也觉得有自己哥哥在旁边余家那小子也不敢对自家姑娘怎样。 可她忘了,她家姑娘会对人家那小子做些什么! 没了绿青这个紧箍咒,宁弯弯闲得无聊,就想作妖。 “小胖子……”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大礼貌,人家那还给她干着活呢。 忙打了下嘴呸了一口:“啊呸!瞧我这张嘴,叫秃噜了,九斤哥哥……” 最后那一个九斤哥哥她是对着脸,捏着嗓子用十成十的矫揉做作之音叫出来的。 一边的大壮听着那声都虎躯一抖,手眼都不知道怎么协调了。 余九斤也十分不适的皱着眉头停下手里的活瞧她。 宁弯弯双手托着下巴,做可爱开花状,满眼闪着小星星。 “你认真干活的样子好帅哦!” 余九斤:“……” 马大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宁弯弯继续笑,继续用那矫揉做作之音,一个字拐十八个弯的方式说话。 “九斤哥哥,你好棒棒哦,怎么什么都会呢?真是这个村儿里最靓的崽!” 余九斤面无表情。 “有病!” 然后丝毫没受影响的继续干活。 宁弯弯毫不泄气换了个地,蹲去了他正对面继续。 “九斤哥哥,你家我余婶子怀你的时候肯定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生出你这样优秀的娃纸!” “啊,不对,肯定是去送子娘娘庙里开了后门,不然怎么……” 余九斤换了个方向,继续干活。 宁弯弯跟过去,还是蹲在他正前面,他弯着腰,居高临下,眼皮都不用翻就能看到她笑的眉眼弯弯。 “不然这么优秀的你怎么能投胎到了他们家呢?这得是前好几辈子才能修来的造化呀!” 余九斤又换了个方向,宁弯弯锲而不舍的追过去。 “九斤哥哥,听你弟说你还识字呢,真的好棒棒哦,我一直都觉得像我哥哥那样会识文断字的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第三十二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啊呸!才怪! 余九斤停下来,长出了口气,想说什么,可看着宁弯弯笑的越发见眉不见眼的,又把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九斤哥哥……” 宁弯弯对余九斤的反应很满意,这一声九斤哥哥叫的更加是矫揉做作,可这一次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绿青咬牙切齿的声音给打断了。 “宁—弯—弯!” 绿青是真的怒了,几步冲过来拎着宁弯弯的后衣领把她揪起来。 “你做什么呢?那是怎么叫人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叫旁人听见了可怎么得了!这调调哪是好人家的女儿能说得出口的,都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你!不知道人言可畏吗?要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影响了你的名声你将来怎么嫁个好夫婿?不嫁个好夫婿你下半辈子指望谁?” “男女之防,男女之防知道不?你离他那么近做什么?就不能学学人家周财主家的二小姐,躲在深闺都不见外男,就算不得已碰上了,不是带了面纱,就是薄扇半掩面的!咱就算不那么矫情至少得保持点距离的吧?” 宁弯弯觉得就算是皇帝的闺女也不会有她这么惨! 宁弯弯还觉得就算是编女德的那个人都不如绿青这么变态! “啊……”她大叫了一声,挣脱了绿青往前院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终于解脱了的余九斤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外,唇角却是缓缓勾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娃娃! 会哭,会闹,会哄人,也会骂人,还会……九斤哥哥? 想想那山路十八弯的调调,余九斤撸了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继续认真的干活了。 宁弯弯一溜烟的跑进了她那便宜奶奶房里。 绿青的爹娘老实,马大富原来是宁府里的门房,马大娘也就是一个浣洗的粗使婆子。 据说马大娘生这一对儿女的时候难产,差点死了。 抓药要很多银钱,马大富没那么些钱,求了好多人都没用,正巧让常氏撞见,她拿了自己嫁妆里的好些首饰出来当了才救了娘仨一命。 后来宁怀运院里那一房下人攀了高枝,被调去了大老爷的一房贵妾那里,常氏就求了老太太要了他们两口子过来。 所以绿青被他们教的很懂规矩,再怎么生气到了客人面前指定哑火。 宁二姑,就是那个客人。 实际上绿青对宁弯弯的严加管束是宁弯弯自小作出来的。 她从会跑会跳就会作,不大符合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主流要求,让绿青总有种为她下半辈子担忧的危机感。 宁弯弯一阵风似得冲进白氏的房间时那母女俩正脑袋对着脑袋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两人的眼圈都很红,八成刚刚抱头痛哭过。 见宁弯弯进来俩人很有默契的住嘴,同时扭头盯着她。 宁二姑道:“这孩子,永远都是这样冒冒失失没规没矩的,让你爹娘教的不像样子,亏着你奶来了,以后让你奶好好教教你规矩!别整天咋咋呼呼的出去丢人现眼!” “那是!”宁弯弯笑眯眯的点头,十分的赞同。 “毕竟我奶那可是丫鬟出身!” 可不是懂规矩嘛! 母女俩气结。 宁弯弯呵呵一笑,一点也不见外,全然没有刚跟这老姨娘拌过嘴的觉悟。 “呵呵……奶,二姑,你俩这么热乎是说啥好玩的事儿呢?让我也听听呗?” 宁二姑眼一横。 “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子掺和什么,一边玩去,别搁我眼前晃悠,看见你我肝儿就疼!” 宁弯弯一听非但没走,还兴奋的坐下了。 “正好,二姑,我看见你就心疼,咱俩加一起就是心肝儿疼,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宁弯弯瞧见绿青在门外悄眯眯的朝她使眼色,她才不走! “什么乱七八糟的!”宁二姑无语:“再不走叫你娘来拉你走!问问她教的什么好闺女!” “哼!”宁弯弯小嘴一撅,耍起赖来。 “那我就哭,我就闹,反正我爹是不舍得打我的!我一准能闹的你们啥体己的话都说不成你信不?” 宁二姑眨眨眼,气的直喘粗气。 她信! 她这个大侄女作起来那真是有一套的! 对峙了半晌,母女俩妥协了。 主要他们正在说的话也没觉得宁弯弯这个小屁孩能听得懂。 宁二姑一脸的八卦。 “娘,你说的那都是真的呀?” “那是!”白氏瞥了一眼宁弯弯,母女俩脑袋又靠近了一些,声音也压低了。 “我瞧的真真儿的,老五跟老三媳妇,悄摸的搁后院花园里那片迎春花后头……” 白氏说着表情也很丰富,一副我不说你也晓得吧的样子。 宁二姑就一副猫儿偷了腥后的笑。 “老三死的早,老三媳妇哪能熬得住!不过这老五口味也还真挺特别的,早些年说啥也不娶媳妇,跟老太爷置多少气,原来搁这儿等着呢,我看哪,这俩人黏糊到一块去不定多少年了,不过是到这会儿才让您老给撞见!” 宁弯弯两眼冒光,兴奋起来。 豪门绯闻啊!小叔子和寡嫂!哎呦呦,别停,继续啊! 白氏瞧了眼宁弯弯,一脸的不待见,扭扭身子声音又低了一些。 “那可不,我寻思着也是,说不准呐,这老三还活着的时候俩人就搞一块了。” “那这事最后怎么处置的?”宁二姑好奇的问。 “嗨,这老五也是个姨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说起来他还不如你兄弟,他那娘是个没福气的,早早就没了,早些年吧,也就仗着在书画上有些造诣得老爷子一些喜爱,要不能纵着他老大不小了也没个家室?这老爷子一走他可就没依没靠了,又出了这档子丑事,被老太太给赶出门喽,干干净净的赶出去的,别说一文钱了,连一身衣裳都没许拿,现如今也不知道饿死了没。” “那老三媳妇呢?” “那咱就不知道了,我觉摸着,依老太太的秉性,肯定悄悄弄死埋了。” 俩人正聊的热火朝天的,宁弯弯灵光一现,突然来了一句。 “奶,你别是因为这事给赶出来的吧?” 第三十三章 宁家老五 依这老姨娘的性子,别是发现这事儿就咋呼的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吧? 这样的丑闻搁谁家都得低调处理啊,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要真是这样把她送自己儿子这里养老还真是那位老太太发了善心了。 白氏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讷讷的半天不说话。 宁弯弯心里就有数了。 “哦~”她意味不明的冲自己奶奶笑。 白氏恼羞成怒。 “这什么孩子?姑娘家家没羞没臊的,什么话都敢听!要点脸不要!” 还真就让宁弯弯猜对了。 当初宁怀运分家单过,那位老太太原本是想把白氏也一起发配了,眼不见心不烦。 可谁成想白氏得意忘形,说了一句半辈子没白熬,终于翻身做主人了!就那么寸的让老太太给听了去。 那老太太怎么能遂了她的意,就留了白氏在府里多磋磨了几年。 也是风水轮流转,这事被谁撞破不好,偏偏就让白氏给赶上了。 她不是咋呼的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她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才好。 上蹿下跳的就差没拿个大喇叭上到房顶上嚷嚷了。 气的那老太太恨不能一根绳子吊死她。 可到底人命不是儿戏,尤其这白氏有儿有女,随随便便这么死了难免有后患,才一气之下把她给赶到这来了。 这下是眼不见心也烦了! “人家敢做,你敢说,我为什么不敢听啊?!” 宁弯弯一脸的理所当然。 继续道:“我不光敢听,我现在就告诉我爹去!” 说着她一抬屁股从凳子上跳下来就往外跑。 这个五叔她听自己老爹提起过很多次。 宁怀运兄弟五个,其中老三自幼体弱多病,成年后娶了个媳妇冲喜。 可惜还是没熬两年就死了。 五叔跟自己老爹感情最好,大概都是庶出的原因。 她这个五叔的性情跟自己哥哥宁匪月有些像,都是挺清高孤傲的读书人。 如今出了这事肯定得赶紧告诉老爹一声。 绿青还在门外,宁弯弯一出门就赶紧拉住了她。 “姑娘,你可真会躲,我可是有正经事找你的,我刚搁前院烧水的时候看见族长来了!带了好一大帮子人。” 宁弯弯眨眨眼一拍脑门,把这事给忘了。 绿青继续道:“我瞧着他就没安什么好心,仔细一听,果然哪,他跟老爷说要咱把石碾做好放村头……” 宁弯弯打断她:“得得得!这些我都知道,结果是那么一大帮子人,我爹面子抹不开,肯定就答应了,是吧?” “嗯!”绿青狂点头。 真是知父莫若女啊! 绿青很气愤。 “凭什么呀?咱家请石匠不花钱啊?这么老些个庄户出的不是力啊?他们吃的不是咱家的饭哪?他们要是帮把手也就算了,那会子屁都不放一个,这石头抬家里了,眼瞅着做好了来说了,这是擎等着用呢!” “而且向来咱家的磨房跟村里的石磨那都是分开的,咱家的就只给咱家庄户用,村里的都去里正门口使公用的,这一下子混一起算怎么回事?合着咱家自己出钱出力做这么个东西出来,自己还得巴巴的跑那么远去使?” “哼哼!”宁弯弯冷笑:“想得美!” 到底这东西做好还需要一些时间的,慢慢想辙呗。 倒是常氏听宁弯弯把话一学也不知道是个啥心情,看了眼宁怀运后就点着她的额头训。 “以后离你奶远着些,怎么这样的事能让你听着,姑娘家家的这像个什么话!” 这样时代闺阁中的女子的贞操观里,这种桃色新闻是听也不能听的,更不要说她听了还跟自己爹娘学了一遍。 宁弯弯虽说还小,可小孩子显然更不适合。 宁弯弯自然是不会替白氏辩解,怕被自个儿娘亲唠叨,朝常氏吐吐舌头就跑了。 宁怀运知道了自己兄弟的事后骂了一会他糊涂,就要去县城把他这个兄弟接到自己家来住。 常氏忙拉住他。 “你可别,老五那人最是孤傲,出这样的事他指定没脸见你,决计不会跟你来的。” “那我也得给他送点银钱、衣裳去呀!不能看着他冻死、饿死在大街上吧?” 常氏又劝:“他那性子你觉得会要吗?我琢磨着你就安心吧,你当他跟你似的没有一技傍身呢!老五在咱清平县那也是有名气的书画名家,平时多受那些文人墨客的追捧啊,就算随随便便画两笔山水也能换些银钱度日,最不济,眼巴前不还有大姐呢,虽说大姐是老太太生的,但却最是心善的,怎么也不会看他饿死街头的。” 常氏这话有矛盾,如果宁家老五不会接受宁怀运这个四哥的帮助,有着如此傲骨的一个人自然更不会接受一个嫁出去,还是嫁到了官家的姐姐的帮助。 宁怀运也不知道想没想到这一层,倒是冷静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常氏又道:“最重要的,咱手里也没有银钱呀!卖牛的钱总共就十两,这两天流水似的往外花,就没剩下多少了,你要是去了这一来一回估摸着都不够用的,反正离匪月去考童子试也没几天了,不如缓上两天,咱再凑点银钱,我跟绿青娘加紧着给老五做两套衣裳被褥出来,到时候你们爷俩一道去县城,考童生得要几天的功夫,你有的是时间跟他磨,还怕他不收?” 宁怀运一琢磨确实是这么个理。 可转念又愁,这算下来又得老些钱呢! 晃眼到了午饭的时候。 按照约定,宁家是要管余九斤饭的。 因为宁二姑来了,也因为昨天迎接白氏的晚饭黄了,所以宁家今天的午饭十分的丰盛。 宁怀运向来是爱面子的,后院的鸡鸭都杀了好几只,他还去镇上买了肉。 搞的比过年的时候从初一到十五加起来的硬菜都要多! 宁弯弯在灶房里把菜另外盛出一份来,是给余九斤和石匠准备的,他爹早就吩咐了,要每一道菜都盛一点。 不然让人知道请人帮忙却给人吃的与自己吃的不一样不好看。 两人被安排跟马大富和大壮一起吃。 至于马大娘和绿青她那便宜奶奶早就说了,人家吃饭规矩多,要人伺候! ------题外话------ 今天小年,大扫除忙活一天,心都静不下来…… 第三十四章 谢您赏(求收,求评) 宁弯弯把饭菜端过去的时候余九斤在洗手。 很认真,就像他干活时一样认真。 哪怕是泥土弄脏了衣服,他也把自己整理的整整齐齐,衣角裤腿掖的规规矩矩。 等他洗了手坐下,那脊背挺的跟钉了块钢板似得。 双手放在膝上,微垂着头,目不斜视。 宁弯弯瞧他那样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应应景。 就屁颠屁颠的跑去门口,站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捏着喉咙朝外喊:“传膳~” 余九斤那做派,可不就像个等着用膳的皇帝嘛! 喊完宁弯弯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拿了筷子双手举过头顶递给他。 “您用膳!” 她想喊万岁爷来着,但是没敢,这称呼可不能乱叫,会惹祸。 余九斤漠然的看着她,半晌,才接过筷子。 “有病!” “哎!”宁弯弯答应的特别爽快,乐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谢您赏!” 一旁的石匠看的一愣一愣的。 跟马大富说道:“你们家开饭这规矩挺新奇的!” “咳咳……”马大富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 尴尬的解释:“小孩子顽皮,莫怪,莫怪!” 白氏的口味重,所以这顿饭也都是重口的。 芥末、茱萸、葱、姜、蒜个顶个都是重口味调料。 余九斤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没开口,整顿饭就夹了面前那一盘的雪里红炒鸡蛋。 石匠一边飞快的夹着那些肉菜,一边跟马大富闲聊。 “都说你们宁家村穷,我瞧着宁四老爷家这条件可以的呀!这搁我们村刘老爷家这席面也得逢年过节才舍得。” “你这是赶巧了,这两天这动静你也瞧着了,也瞒不住你,我们老太太才来,四老爷肯定得尽尽孝心啊!这席面搁我们家逢年过节也没这么丰盛的。” 马大富喝了口小酒摇头说着。 宁怀运已经发话了,以后管白氏就叫老太太。 白氏自己要求的,他自己也有些私心,就算是在怎么子不嫌母丑,谁也不愿意自己娘是个妾。 都分出来了给个正经称呼也没什么。 石匠笑笑,才不信,突然想起一事。 “听说这四老爷就一个正室,也没个小?正巧,这我们村呀有一家人正托人打听要把闺女给人家做小呢!” “那家人呀可穷了,穷的那真是谁出门谁才有衣裳穿,但就是闺女多,尤其他们家老三,哎呦呦,长的那叫一个俊呦!天仙儿似得,真真十里八村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石匠边喝着小酒边咋舌。 也不注意别人的表情,自然也没注意余九斤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石匠继续道:“这不,到处托人打听,要把这老三给人做小,想着找个体面人家,多要点银钱,这一家子也好过点!” 余九斤知道这个石匠是隔壁靠山屯的,看了他一会就低头继续吃饭了。 饭后找了个空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 “靠山屯,某户,女儿多。” 写完,发了一会呆,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又划掉了。 宁怀运自然是不会讨小老婆,马大富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出去了。 而那会宁弯弯早就跑了。 她奶跟她二姑饭桌上指不定又搞什么幺蛾子呢,她得紧赶着去看戏。 果不其然,她蹬蹬蹬的跑进门的时候白氏正训她娘呢。 “就不说原来府里的规矩,就咱平头百姓家里吃饭,那也都是媳妇立一边伺候着,等一家老小吃完了剩下些残羹剩饭垫吧垫吧就成了,你那后娘就没教过你这些吗?你那屁股也坐得下!” 确实,好多人家媳妇就是这样过日子的,残羹剩饭都得躲灶房里胡乱扒两口。 马大娘忙正上菜,见常氏尴尬的站起来就忙讨好的冲白氏道:“老太太想吃什么我来伺候,咱做了一辈子下人了伺候起老太太来保准周到!” 她这个咱指的是她自己。 谁知道白氏敏感,一下就炸毛了。 “咱?谁跟你是咱?你个天生的下贱只能配门房世世代代奴籍的货,活该你做一辈子下人,别胡乱攀扯!” 常氏回忆了下在府里的时候大太太都是怎么样服侍老太太的,忙拿碗给白氏盛了碗鸡汤,把话题岔开。 “娘,您先喝碗鸡汤暖暖胃。” “咳咳……” 宁二姑趾高气扬的假咳了两声,刷了下存在感。 就像是侄子可以在自己姑姑灵前棒打不孝子一样,大姑姐对媳妇不孝公婆也有着理所当然的质问权。 那些爱参合事的更是对自己娘家的家事都要横插一脚。 白氏一来无形中宁二姑在宁家的地位都提升了。 常氏忙赔着笑脸也给她盛了一碗鸡汤。 “二姐是客,别愣着,快动筷子。” 宁二姑端着架子教训。 “这以前呀咱娘不在,你们爱咋过咋过,我也管不着,可现如今咱娘来了,你们两口子可不能怠慢,咱娘也是苦了一辈子的人,如今年岁大了正是儿女绕膝,享清福的时候,你们要好好侍奉,若不然我不能行你们!” “哼……” 小清晨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双脚都是悬空的。 他拉着脸嘟着嘴不满的哼哼,使劲拿筷子戳自己面前的桌子。 他不喜欢这个姑姑,也不喜欢这个奶奶。 但他是好孩子,娘说要乖,要忍。 忍是什么他不知道,娘说就是不要管大人的事专心吃饭,专心读书就好。 等他长大了有出息了就不用忍了。 有出息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想大概就是哥哥那样吧? 宁匪月中午不回来,因为镇上离宁家村有十几里的距离,平时赶个集偶尔去一趟到也没什么。 他上私塾一天几趟的跑就吃不消了,来来回回也耽误时间。 只有农闲的时候骡子没活干,有骡子骑中午才会回来吃饭,省些饭钱。 所以自然就得宁弯弯挺身而出。 她过去一屁股坐到了宁二姑的对面。 笑眯眯的道:“二姑你少从我们家抠搜些东西我们才有余力孝敬我奶奶呀!” 宁二姑就炸毛了。 “让你们管教这孩子,你们两口子就是心疼,下不去手,瞧这孩子都是怎么说话的,回头要是把咱娘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得了!” ------题外话------ 首推中,求收,来个评论吧,过年了给你们发红包,钱都充好了,等你呦…… 第三十五章 谁当家 “哎呀!”宁弯弯惊呼一声:“我这说的是实话啊?不让说啊?那我可就说瞎话了!我二姑还在这说侍奉公婆呢,那时候我九思表哥的奶奶病重,也不知道是谁把持着家里的银钱,死活不给找郎中看病抓药,活活把九思表哥的奶奶给拖死了!我九思表哥的奶奶瘫在床上多年,都是家里的粗使婆子支应,也不知道是谁不管不问不说,还见天的站窗户外面咒人家早点死,哎呦呦,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哦,什么叫屎尿糊死,叫蛆啃死,恶毒的这十里八村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宁二姑腾的站起来指着宁弯弯,那脸红的跟喝了二斤烧刀子似得。 气的大喘了几口气又坐下拍着大腿哭。 “我回趟娘家看看亲娘还被这个小丫头片子拿脏水泼,我可是她亲姑姑呀!这样编排我!这是不让我活了!这都是她爹她娘教的呀!这是要跟我断了道呀!” 宁怀运头疼,瞪了眼宁弯弯。 “少说两句能憋死你?” 宁弯弯跟他犟。 “我就说几句瞎话她那么激动还怪我喽!你们大人不能这样,实话不让说,瞎话还不让说!我又不是天聋地哑,老天爷它就给了我说话的能力我当然得说够本!” 宁怀运被气的不行,又瞪了她两眼才跟常氏一起劝宁二姑。 什么小孩子童言无忌。 什么她都瞎说的,这孩子就嘴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溜出来了。 什么你是长辈别跟她计较。 宁弯弯在心里冷哼,许她做还不许人说? 这就是低嫁的好处,到了婆家就是奶奶一样供着。 想她那姑父庞大秀才也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心里都不知道憋了多少气。 得亏是这个时代没有离婚这一说,不然早不知道离多少回了。 只不过宁二姑从宁家颇有美名的二小姐,变成如今动不动就拍腿骂街的泼妇样,想必这日子过的也爽快不到哪里去。 宁二姑哪是那劝两句就能好的,反倒是宁怀运两口子越劝她哭的越响亮了。 非得要宁怀运把宁弯弯给收拾一顿才行。 宁怀运为人行事有瑕疵,毕竟人非完人,但他最大的优点是知道对错。 打孩子是万万不会做的。 所以宁二姑就哭闹的更加凶了。 宁弯弯被吵的头疼。 “说瞎话是这后果,那我可就说实话了?俗话说忠言逆耳,我这实话可比瞎话难听了不知道多少倍!” “嗝……” 宁二姑的哭声立马就止住了。 宁怀运忙张罗着开席,就怕在生口角。 可明显这根本就不管用,在坐的没一个善茬。 宁弯弯拉了常氏坐下。 “娘,你就在这坐着,你是我爹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过来的,就是这家里的主母!没有一家子吃饭主母站一边伺候的道理!” 白氏气的拍了筷子。 “她这阴阳怪气的讥讽谁呢?” “少说两句!”宁怀运呵斥自己闺女,那眼里却是都带上祈求之色了。 到底是自己亲爹,宁弯弯瘪瘪嘴,准备偃旗息鼓了。 可不见得别人也给她爹面子。 宁二姑就道:“这话既然说到这了,有件事你们两口子今儿必须得给我说个明白。” 她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众人才道:“以往咱娘不在也就不说了,现在咱娘来了,往后这家谁来当啊?” 宁弯弯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常氏当家,外头的事宁怀运做主。 银钱在常氏手里,但花钱的权利是宁怀运的。 宁怀运看看常氏,常氏看看宁怀运,俩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都没接话。 宁二姑就瞪着他们道:“都哑巴了?我实话说了吧,这家要不是咱娘来当我是不能行你们的,咱娘才来不到一天,这受多少委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要是在你们手底下过日子那就没个活路了,早晚得让你们磋磨死!” “姐,你别这么说。”宁怀运的脸苦的快滴出汁来:“我跟孩他娘指定会好好孝顺咱娘的,不能让她受什么委屈!” “哼!”宁二姑冷哼一声剜了眼宁弯弯道:“就你们家养的这孩子,一个个的都能耐着呢!谁能从他们手里讨什么便宜!一天天的不定给气成什么样呢?我说你是心里没点数呢?还是觉摸着咱娘打小也没养你,如今落你手里你趁机报复呢?” “我哪能呢!”宁怀运无力的辩驳,可他的嘴怎么能说得过宁二姑呢。 宁二姑叹了口气开始晓之以情。 “别看你不是咱娘养大的,可咱娘那心里最疼的还是你,你可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你一生下来就让老太太抱走,这跟挖咱娘心窝子有什么区别,哪个当娘的不想看着自己孩子长大,咱娘那时候是没日没夜的哭,眼都差点给哭瞎了,都不知道求了老太爷多少回,就差没以死相逼了。” 真的假的? 宁弯弯一边撕了个鸡腿拿手里啃,一边瞪大了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看戏。 宁二姑瞧着宁怀运有些动容,调整了下姿势说的就更卖力了。 “从小到大,咱娘有什么好吃的不是偷偷给你送去?有什么好玩的不给你留着?我记得那年你发热症,咱娘急的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你那院里老太太说怕过了病气,不让咱娘进,咱娘就搁门口等着郎中出来,拉着人家问你的情况,那可是寒冬腊月呀,等你病好了,咱娘就病倒了……” 说到这,白氏放声大哭起来。 “娘……” 被那哭声感染,本来就心酸要掉泪的宁怀运一头就扑进了白氏的怀里,母子俩抱头痛哭。 宁二姑瞧了眼宁弯弯,表情甚是得意,跟打了一场胜仗似得。 等这母子俩哭的差不多了,宁二姑才继续道:“这搁谁家里不是老的当家?老的吃的盐都比你吃的米多!什么都见识过,哪像你们,手底下也没个轻重,该花的不该花的,流水似得往外扔,再说,这世上谁都可能害你,只有当娘的,永永远远都是为你着想的。” “是啊!”白氏垂着宁怀运的后背:“你个没良心的,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么能害你!就是那狼来了娘也得站你前边用我自己喂饱了它,给你争活路啊!” 第三十六章 弯弯真乖 宁弯弯一个鸡腿啃完了,看看大海碗里那只炖熟了的老母鸡,另一只鸡腿也没了。 她在桌上找了一圈,看见那只鸡腿在小清晨的碗里。 他小,本来吃东西就慢,而且凡事爱学宁匪月,一点一点,吃的非常文雅,一边吃还一边盯着自己爹,眼神有些惊恐,一只鸡腿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宁弯弯手一伸,鸡腿就到了自己手里。 小清晨一愣,抬头看看自家无良姐姐,嘴一瘪,就要哭。 这要是以前,接下来的就是宁怀运两口子的混合双喷,俩人联合起来臭骂她一顿。 但此一时彼一时,小清晨的眼神在桌上扫了一圈,他不懂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气氛不对,憋着嘴不敢哭出来,小模样甚是可怜。 宁怀运让自己娘这么一说那对她最后一点的隔阂彻底的就土崩瓦解了。 整个心都被这迟来的母爱填满了,整个人都觉得在云彩上飘了。 点点头正想说话,宁弯弯却快他一步。 “爹,我姑说得对,别人家都是老的当家,我奶又是有见识的人,咱家这掌家大权当然是得我奶来!” 常氏惊讶的扭头看她。 她琢磨着这事最难说通的就得是这个闺女,指定得炸毛。 却不想她是第一个同意的。 同样的,宁二姑和白氏也都惊讶的看着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娃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宁弯弯笑的春光灿烂:“我说的不对吗?” “对!”宁二姑怕她反悔又闹腾,忙不迭的点头,破天荒的夸了宁弯弯一句。 “弯弯真乖!” 啊呸! 这下子大家都心满意足了,一顿饭吃的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白氏也不计较儿媳妇是坐是站的问题了。 还真有了几分阖家团圆的幸福感。 一直到了最后,宁二姑突然提起了自己家的两个儿子。 “娘,说起来这事是我不对,您老初来乍到的,实实在在的该让您老那俩外孙过来给您磕两个响头。” 至于桃花,在她眼里都不算个全乎人。 说完,她这脸上的神色就忧愁起来。 “可是这不赶巧了,没几天他们就得去县城考童子试去,我们家那俩小子脑子笨,跟匪月那孩子没法比,就我们家老大,这都考多少回了死活不中,我这生怕把孩子给耽误了,没敢让他们来,等考完,我准让他们来看您,结结实实给您磕几个头!” 宁怀运心情好,还喝了些酒,话都说的大了。 “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外甥,九思哪里笨了?我就喜欢九思那孩子,那孩子老实啊,是个好孩子,就他们这一辈里,我跟你说,算上县城府里的,算上大姐家的,没一个比得上九思的,你以后这福气都在这孩子身上呢!” 宁弯弯差点笑出来,老实?那不就是笨嘛! 可不是福气都在他身上,好拿捏呀!这以后要不能娶上个顶顶厉害的媳妇,那就是任他这个娘捏扁搓圆的命! 宁二姑得意的笑了笑才道:“可不是老实,这不是马上要去县城了,我这心里才不放心,我是这样想的,这匪月不是也要去吗?就让他们一道,你这个当舅舅的跟着我也放心!” 宁怀运一愣。 “我二姐夫不跟着去吗?” 宁匪月因为年纪小以往没去考过,但是庞九思却是去考过两三次了,每次都是他爹跟着一起的。 原本说好了,这一次也是由他爹带着,加上祁千尘一道去县城的。 唯一意料之外的就是出了老五的事,他也要跟着去。 “他跟着去干啥!” 宁二姑的身子往后拉了拉,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们家里不比你们,有这些个庄户,地里的活不用操心,我们家那些个地都等着他去耕呢,要不然还能我一个妇道人家下地不成?所以啊,只好劳烦你这个当舅舅的跟着跑一趟。” “我二姑父一介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能下地干活呢?” 宁弯弯戏谑的看着她:“你就是盘算着这一路上花销都让我爹出呢,跟别人都是傻子一样,这话你要直说,我还敬你三分!” 好不容易拉起来的气氛被宁弯弯一顿抢白给破坏了个差不多。 宁二姑剜了宁弯弯一眼忍着气不搭理她,只想着赶紧把这事说成了。 她看着宁怀运耐着性子解释。 “其实呀,我这打心眼里就不大愿意他哥俩去考这劳什子童生,九思那一年年白花钱就不说了,就说你姐夫,他要真能耐考个举人出来,那我也跟着他沾沾光,可这老死就一个秀才功名,能顶多大用处?是,私塾里坐堂有束脩,朝廷每年也发口粮,可那又怎么样?她这一回回的往府城里去赶考,哪一回少花钱了?我觉着还不如踏踏实实种上两亩地来得实在!” 宁二姑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的。 她是看不上自家男人屡试不中,这些年也确实灰了心。 但秀才娘子这个头衔她还是待见的。 怎么说在这乡下地方也能让人高看她两眼,很能得瑟的呢。 顿了下,宁二姑继续道:“就我们家那俩小子,那脑子还不如他爹呢!我是没了指望的,可他爹就是不死心,说什么以后他不考了,希望就都寄托到这俩孩子身上了,我琢磨着匪月脑子灵,他爹不是给押了题了,说匪月写的那文章他都写不出来,就让匪月好好点拨下他哥俩,俗话说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这个当舅舅的又是我最放心的,这一趟那是没有半点不妥的!” “都是一家人,孩子们一起也热闹,这事啊,就这么定了!” 白氏迫不及待的拿出当家人的姿态。 “对对对!”宁弯弯乐的举双手赞成:“大家伙一起多热闹呀,这一路上也不寂寞!” 宁弯弯这风向变化之快让人节奏都跟不上。 常氏暗暗的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安生些。 一个宁匪月的盘缠都愁死了,卖了牛都还不够,这在加俩孩子,一路上的花销去哪里找? 她可不指望宁二姑会给。 谁知道宁弯弯傻子似的扭头看她:“娘,你拉我衣裳干嘛?” 第三十七章 进祖坟 常氏囧,在被宁二姑一瞪,脸都红了。 “哎呀!”宁弯弯安抚的拍拍她:“我知道娘你疼我那俩表哥,怕咱家银钱不凑手,这一路上哪怕苛待着些我哥也不够我那俩表哥花销的,娘一向对他们都是当亲儿子疼,当眼珠子护的,断断是舍不得他们受一丁点的委屈的。” 这一顿夸,夸的常氏都不好意思了。 她是对庞家那俩孩子还不错,但也远没有那么夸张,毕竟隔了好几层呢。 何况还有个那样的姑姐。 宁二姑自然是更不认同,冷笑着瞟了眼常氏道:“也不知道是谁,孩子来了吃她两口肉就跟是从她自己身上割下来的一样疼,要她点东西就给我摆个臭脸!” 宁弯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心道那是吃一点肉吗?你那是把肉都夹自己孩子碗里不带给人留个肉沫的好不好? 你那个要东西法,恨不能把家都给搬空,谁的脸能不臭? 宁弯弯按住了要说话的常氏,笑眯眯的继续道:“娘,这些你都不用担心,现在是我奶当家,不是你以往抠搜搜的算计着一文钱怎么当成两文使的日子了,你只管侍奉好我奶,我奶都应了这事了,这钱她就没有拿不出的道理。” 末了,她还望向白氏问:“是吧,奶?” 不是想当家吗?当家就拿钱呗! 白氏这才明白,合着在这等着她呢,脸顿时就黑了。 “我没钱!我一个糟老婆子去哪找钱!” 宁弯弯耸耸肩,对宁二姑道:“呐,二姑,你瞅着了,我们家是我奶当家,我奶说了她没钱,那这钱要不就你给出了呗!你也是个有经验的,这大概得用个多少保准心里是有数的,你看是你先给我爹送来呢?还是到时候让我爹去你那取?” “我哪里有钱!我也没钱!”宁二姑尖叫。 宁弯弯的小身板也跟着垮了下来。 “哎呀呀,那这就难办了,总不能让他们一路要饭到县城吧?我哥到还好,那毕竟是我奶的宝贝大孙子,我奶委屈了自个儿儿子也不能委屈了他,毕竟我奶还指望着我哥将来有了功名光宗耀祖,让她脸上有光,指不定百年后还能埋进祖坟,是吧,奶?” 白氏先还没什么,后面一听进祖坟,眼就亮了。 她是贱妾,按规矩是进不了祖坟的。 虽说她有儿子,最好的结果也是找个风水稍好些的地方埋了。 能进祖坟就跟能扶正一样是她梦寐以求的。 她突然醒悟,是啊,儿子定了性了,就这个样了,指望不上了,可孙子要是有出息,将来考个功名做了大官,那还不是理所当然,一句话的事儿。 到时候老太太都拦不住!想想就解气! 白氏思及此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她附和宁弯弯的话:“那是,那是,匪月是长孙,是咱家的指望,我就是把自己这二两肉卖了,也不能委屈了他,指定得让他吃好喝好,精神头好好的进去考!” 一边说还一边幻想着自己这个大孙子考中举人,考中进士的模样,心里头更是乐开了花。 那怎么着也得封个县令吧? 府里老太太的大女儿嫁的不过是个县丞,她那二儿子也不过就是中个举人,得的也是个外任县丞。 她大孙子如果做了县令,那她不是还压那老不死的一头呢?! 越想越高兴,高兴的都没听清宁弯弯后面说了什么就答应了。 “我哥这也是头一次去县城呢,我爹说了,该是去把两边的亲戚都走动走动,这我哥考中后去县城上学还得他们帮衬一把呢!你说呐奶?” “哎哎哎!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才回过味来,两家的?这指的是她爹跟她娘两头的亲戚呀! 忙又改口:“不行!我可没那老些钱给你们败坏!” 这都过一遍得多少银子呀?! “哎呀,这怎么是败坏呢?”宁弯弯笑眯眯的劝说:“奶,你想想,等我哥将来做大官那还得好些年,这可是眼巴前的事儿,我哥那是稳中没跑的,他才多大呀,就能中童生!说是天才不过分吧?咱不把他拉出去溜溜,那不是暴殄天物吗?多给您老长脸的事儿!保准呀,气死府里那位!她膝下可有这么争气的大孙子吗?” 白氏又给哄开心了。 “说的也是,那就这么着!” “娘……” 宁二姑眼瞅着事情不对,就期期艾艾的叫了白氏一声。 实际上白氏活到现在一半的时光在做丫鬟,一半在做妾,压根就没想到来了儿子家要当家这回事。 都是宁二姑窜辍的。 可事情是窜辍成了自己却没有得利,她能不气吗? 白氏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也是个自私的。 “我这银钱有限,虽说亲孙、外孙,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亲孙到底是更近一些,你那俩孩子没有盘缠的话就不要去考了,反正你也说了,他哥俩脑子笨,去了也是白花钱!” 宁二姑当然是这么认为的,可到底还存有一丝的侥幸。 就算大儿子不行,不还有小儿子呢,说不定一次就中了呢! 何况自己男人又坚持。 而且自己的孩子自己说可以,别人说不行,自己娘也不行! “娘,咱不带这样的,你那大孙子成个宝了,哦,我儿子就是根草呀?你是老的,我也不敢花你的银钱,我兄弟这么大个家业,现在你当家了,你怎么就舍不得照顾你外孙一下!” 白氏一想,是这样啊,她当家主事了!她儿子的钱都是她的了! 根本就用不着花自己的钱呀! 于是她看向了宁怀运。 宁怀运慌忙道:“娘,你刚来不了解情况,家里着实没多少银钱,就现在手上盛这几两还是为了给匪月凑盘缠把家里的小牛卖了得来的!” 宁弯弯补上一句:“那牛本来是能卖二十两的!可我二姑厉害,想白要了,最后好不容易才要来十两!就这还是搭上了后院两只鸡呢!” 白氏就又看向自己闺女,跟她占了自己便宜一样。 “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第三十八章 正经点 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的,倒是这席上就安生了。 不过吃过饭这一下午母女俩又躲房里窃窃私语,好的跟一个人似得了。 宁二姑也不知道又怎么跟自己娘说的,到她走的时候白氏居然把事又给应下了。 到此,宁弯弯一家终于不用再为宁匪月考童子试的盘缠愁苦了。 心头大事去了,宁弯弯就全部的心思都花在逗弄余九斤……啊呸!红薯育苗上! “九斤哥哥……你今天这件衣裳比昨天那件好看,显得你又帅了呢!” 余九斤面无表情:“我没换衣服!” 宁弯弯又蹲到他面前双手托着脑袋做开花状:“那就是你今天长的比昨天好看了!” 余九斤:“……” “九斤哥哥……”她今天这四个字叫的正常了一些。 但还是被余九斤打断了。 “宁弯弯。” 他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的看着她。 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你这姿势能不这么粗放吗?” ??? 宁弯弯瞪大眼睛,愣了一秒钟之后才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毛病啊!她不就是蹲在他刚挖出来的土堆上吗? 正儿八经前世流行过的亚洲蹲。 哦,用绿青的话说就是不优雅,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动作,周财主家的二小姐从来不这样蹲的。 破天荒的,宁弯弯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撇撇嘴,她站了起来,不过松松垮垮的依然不大好看。 余九斤盯着她,目光嫌弃。 宁弯弯跟他叫了一会劲,罢了,罢了,谁让是她请人家帮忙呢。 她活动活动肩膀,规规矩矩的站好。 她可是做过一辈子嫡公主的人,站姿结结实实的练过。 “嗯。”余九斤强迫症得到了满足一样的点点头:“顺眼多了。” 宁弯弯白了他一眼,随即又笑了,还凑到他眼前打趣他:“九斤哥哥,你对女孩子要求这么仔细,小心将来娶不到媳妇哦!” 她站在土堆上,他站在坑里,两人脸对着脸一样高。 彼此连对方的睫毛都能数的清有几根。 女娃娃白嫩嫩的小脸,光滑的跟镇上豆腐铺子里卖的嫩豆腐一样。 好想咬一口! 她还笑盈盈的,眼带戏谑的看着他,谆谆教诲。 “咱乡下人,女孩子勤快、利索,针线好,屁股大好生养就是顶顶好的,知道不?” 余九斤面无表情的又跟她对视了两秒钟,低头,继续干活。 宁弯弯是你越不搭理她她越上赶着逗你。 所以她继续就这一问题对余九斤洗脑。 “咱乡下人女孩子哪有那么些的讲究,不当吃,不当喝的,还要让人笑话,咱乡下人娶媳妇是过日子的,说的在现实点,是传宗接代的,又不是娶回来搁那当花瓶看的,晓得不?” 余九斤停下手里的活。 “为什么你对我娶媳妇的事这么上心?” 在码头上就提起过。 “那你不娶媳妇难道要娶男人?” 宁弯弯一脸的惊诧。 这么大的小子就是这个话题最热门,有什么奇怪的? “宁弯弯……” 余九斤突然又叫了她一声,语气很是认真:“正经点!” 宁弯弯眨眨眼,噗的一下笑出声。 “我还有哪是你不满意的?索性你就一次都说了!你也落个痛快!” 反正她又不会改。 余九斤看了她一会,才道:“你今天又迟了!不守时。” 宁弯弯想了想,好像是,卯时初大概是前世的早起五点多,太早了她起不来。 但是她交代了大壮给他开门并且陪干活的呀! “昨日的菜都是重口,你失信了。”余九斤又道。 宁弯弯:“……今天补你两份!” 昨天的菜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呀,但是宁弯弯秉承的理念是:解释就是狡辩! “不必!” 余九斤刚回答完,绿青就忙完了手头的活来后院了,见俩人站的那么近顿时就炸毛了。 可宁弯弯先她一步,大叫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一溜烟的跑出门去了。 这个红薯的育苗床只用了两天就做好了,余九斤细心的交代了大壮如何通过控制火候来控制温度。 上面用细竹竿搭了个矮矮的棚子,上面盖了毛毡,晚上盖上,白天放下来晒晒太阳。 宁弯弯瞧着红薯整齐的躺着亲自覆上一层薄土,乐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也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红薯苗上,当真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主家的大小姐! 白氏这几日对宁怀运那叫一个好,当真有了些慈母的样子。 宁怀运这个缺爱的大男人也整天高兴的像个傻子,浑不觉自己家底全被摸了个底朝天。 宁弯弯也懒得戳破他的泡泡,甭管真的假的,总是母爱,她可怜的老爹能多享受几天就多享受几天吧。 瞧着白氏也不像能想出这些的,宁弯弯猜八成是她那个二姑出的主意。 顺带着白氏对常氏也没那么苛刻了,基于上次闹着拆洗被子自己晚上盖了几晚皮袄睡觉的经历她到也没提过特别过分的要求。 她给予厚望的宝贝大孙子宁匪月依然高冷,但每日里雷打不动的晨昏定省时白氏都送上最热切的关爱。 时不时的还提醒常氏要给他加衣,加餐,生怕有一点不周到的地方会影响到他考试时的发挥。 临近了宁匪月考童子试的日子,常氏和宁怀运都在准备去县城的东西。 常氏自然是再为宁弯弯那个压根没见过面的五叔准备衣裳被褥,而宁怀运则是准备送礼用的一些野味。 大户人家什么没见过,置办什么人家都看不上,只有山里的野味最合适。 宁怀运在村里收了些野鸡野兔野果子什么的,还大都是余九斤家里收来的,以往他悄没声的,他家里人也都不张扬,没大看的出来,打猎的本事在村里旁人那是拍马都赶不上。 家里还真有些家底。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宁家干活的时候听说了这事竟主动卖给了宁怀运。 把个大壮给彻底的降服了,说什么都要跟他学打猎,成天的往人家余家跑。 大概大壮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余九斤带着他进了几回山,结果就捡回了两根野鸡尾巴上的毛。 ------题外话------ 我是不是挺啰嗦的,每次发文前改错字都觉得好啰嗦。 第三十九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宁弯弯琢磨着这趟县城不能白去。 利益最大化才是她的追求。 哦,宁弯弯吵着她也要跟着去县城,可白氏不肯。 这多一个人可不就多一个人的花销。 “奶,这次去府里给老太太磕头,那可是您老出府后咱家人第一次去,头可断,血可流,脸不能丢!” 宁弯弯对自己必须跟着去县城做阐述。 “可府里那些人您老最是清楚,黑的能说成白的,好的能说成坏的,长脸的事儿自然也能说成丢人的!在把我哥给奚落一顿,打击的失去了斗志,好好一个神童就这么陨落了,那咱找谁哭去!” “我当然相信我哥那是那是百年不遇的天才,那以后是要出将入相的,流芳百世的,别说他宁府里,就是整个清平县也找不出能跟我哥齐肩的,但他这次到底只是只是去考童生的,人家眼里瞧不上咱那也是正常的,你觉着我哥跟我爹,一个清风傲骨,一个窝窝囊囊,没有我在一边护着那能成不?” 白氏一琢磨倒也是这么回事,她也看出来了,这家里就宁弯弯嘴最利索,最机灵。 宁弯弯又道:“在说,他们老爷们哪里会照顾自己,我娘那得在家侍奉您老吧?绿青到底是个丫头,没见过世面,遇事指定没我处置的好,只能我跟着支应着他们,不然我怕他们饭都吃不上!” 饭都吃不上白氏事不信的,但是想想,确实需要个丫头跟着照看吃住,就十分肉疼的又多拿了些银子出来。 还教导道:“你一个女娃,凡事都要让着你哥,他吃干的你喝点稀的就行,住的呢也别比,你哥那是考试去的,睡不好浑浑噩噩的可不行,我看你呀也别败坏银钱,就在咱板车上对付对付就行了。” 宁弯弯自然是乖巧的应了。 “等回来得你得跟我好好说说。” 这是白氏唯一的要求,她憋了大半辈子的气,就靠着这点yiyin来满足自己呢。 宁弯弯答应的更爽快。 白氏十分满意,她觉得自己如今的日子简直太好了。 当家做主,儿孙绕膝,孙子有前途,儿子又孝顺,她觉得除了家底子薄些,自己不比府里的老太太差啥。 宁弯弯得了银钱,一扭脸就把自己奶奶那话给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利益最大化要怎么实现呢? 宁弯弯思考了一晚上,终于想到了。 这穷山沟沟里,这季节能有啥,也就一些野菜野果啥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叫上二蛋一起上山了,在山腰上还遇见了余九斤和大壮。 余九斤正跟大壮验收昨天下的捕兽夹的成果呢。 “大壮哥,你又啥都没抓着啊?” 宁弯弯严重怀疑余九斤有私心,捕兽夹的位置都是他指点着大壮下的,可是直到现在他除了收获两根野鸡毛当战利品,挂在自家堂屋中堂画边上外就在一无所获了。 可余九斤每天野鸡野兔的往家里带,这不是暗地里有私心是什么? 宁弯弯一边打趣一边似有若无的瞟余九斤。 余九斤回望她,眼神坦荡荡的,面无表情,但脸上我要与你保持距离这几个大字总算是没有了。 大壮憨笑着挠挠脑袋,也有些失望。 “姑娘,我觉着我可能没有天分!” 老天都不帮他的。 宁弯弯能说什么?古语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人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古语又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壮那个脑袋憨憨的不大会琢磨事,也怨不得别人。 她想拍拍大壮肩膀以示鼓励,但他人高马大,她踮起脚尖才勉强够着。 “没事没事,人定胜天,加油!” 大壮叹了口气。 “算了吧,地里忙着呢,我都被我爹骂好几回了,有这会这功夫还不如多刨点地呢!” 余九斤道:“等地里活忙完我在教你!” 春耕快开始了,他也要下地干活没空打猎了。 他说的很诚恳,诚恳的宁弯弯差点就信了。 大壮高兴的点头,忙着道谢的时候宁弯弯已经仰着脑袋观察周围的树木了。 “二蛋,你会爬树不?” 刘二蛋得了宁弯弯的益,宁怀运一走好几天,安排家里地里的事,把他叫去让他多多照看,还赏了几十文钱,到镇上买了黄米,够一家子节省着些吃上好几天的,这时节能吃上粮食可是不容易,正感恩戴德。 忙就赔着笑边撸袖子边答:“会!咱乡下长大的谁不会爬树!姑娘你说想要摘什么吧,我一准给你摘下来。” 宁弯弯指着一颗比她粗的香椿树道:“这棵,你上去摘些嫩芽下来!” 刘二蛋抬头瞅瞅这一树红中带绿的新芽皱了皱眉。 “姑娘,这椿树的叶子味可大了,怕是脏了姑娘的手,我给姑娘摘些桐花可好?” “我就要这个!摘了中午回去做菜给你们吃!” “啊?”刘二蛋脸都苦了,这祖宗又要闹啥幺蛾子? 这玩意那味可大了,又不好闻,羊都不吃,人更不吃! 磨磨唧唧的爬了半天才随便掰了根顶着嫩芽的细树枝扔下来。 “姑娘,躲远点,仔细砸着你!” “多摘些!” 刘二蛋只好苦着脸继续掰树枝。 “常食春芽不染病!”宁弯弯念叨着拾起树枝把香椿芽掰下来。 这话是她上一世的姥爷说的。 她前世生活的是一个很小的县城。 姥爷家家就是农村的,院子里就有一棵香椿树,每年都会送香椿给她家。 因为香椿可入药,清热利湿,利尿解毒不说,还可止泻、治蛔虫病。 香椿的味可以透过蛔虫的表皮使蛔虫不能依附在肠壁而被排出体外。 在姥爷小的时候到了春天香椿发芽一定要摘了做给孩子吃的,有的人家还腌制了,能吃上好久。 虽说到了宁弯弯上一世的小时候,科技发达了,有了打虫药,人们也都讲卫生了,蛔虫病已经很少了,可老人家依然坚持着。 但宁弯弯知道这一世的这个时代却是还没有开始吃这东西。 等刘二蛋从树上下来,宁弯弯已经掰了好些,够中午全家吃的了。 “姑娘,这真能吃吗?” 第四十章 吃一个扔一个 大壮把自己外套脱了把香椿芽兜着,还拿了一根闻了闻,还是那个虽不多难闻却也绝对不好闻的味道。 “能。” 回答他的不是宁弯弯,而是余九斤。 “你吃过?”宁弯弯好奇的问他。 不要说现在还没人习惯吃这东西,他不都不吃有味道的东西的吗? 余九斤摇头:“你说能就能。” 宁弯弯:“……???” 啥子意思?这怎么都听着不像他说的话呢? “宁弯弯……”余九斤又嫌弃的叫她,眉头都皱了起来:“你衣裳脏了。” 宁弯弯低头一瞧,她刚蹲着,衣摆沾了些泥土和干叶子、枯草枝什么的。 在乡下这是难以避免的,除非她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宁弯弯淡定又随便的拍了两下。 “咱乡下人不讲究。” 余九斤更嫌弃:“你是个女娃!” 不爱干净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女娃咋了?”宁弯弯立眉:“你性别歧视啊!” 余九斤:“……我一个男子都比你干净!” 宁弯弯:“……” 暴击啊! 恨恨的磨了半天呀,宁弯弯扔下三个字扭头下山了。 “你心脏!” 自私的家伙!事事儿的家伙!毛病怎么那么多呢! 中午留了刘二蛋在家吃饭,宁弯弯亲自下厨,做了香椿拌豆腐、香椿拌香干、香椿炒鸡蛋,全是香椿,但配菜也算是十分丰盛了。 就是搞的满灶房都是一股子从没闻过的怪味。 不过焯过水,和熟了的香椿味道并不大,而且乡下人,尤其他们这穷山沟沟里的人家吃东西也不讲究个色香味,好吃不好吃没有关系,能充饥就行。 “这就是那什么香椿啊?”宁怀运先给白氏夹了一筷子菜,请她先吃,才自己夹了一筷子,看了看,就是树上的嫩芽,也不在意就塞进了嘴里,总是吃不坏人就是。 一尝之下味道居然还不错:“嗯嗯,能吃,挺有味的。” 不是一股子草味,也比吃了一冬的咸菜好吃的多,就是顶顶好的了。 别人这才动筷子。 这是白氏才立下的规矩,人家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他们宁家可不是村里那些乡野农户,要尊卑有序、长幼有别。 吃饭当然也没有当家的不动筷子自己就先吃的道理! 这个时代夫死从子的道理是每个女人都深刻在骨子里的,白氏也不例外。 她当的也就是内宅的家,管管宅子里的事,管着银钱,这个家真正理事的还是宁怀运,只不过这个儿子在自己的拿捏之下就什么都好说。 香椿的味是有人喜欢有人厌。 所以到底这桌上还是有俩人不乐意吃,一个是最老的白氏,还有一个是最小的宁清晨。 白氏在府里日子在不好过自然也比在这里整天吃野菜的好,所以吃不惯这味。 为这饭她倒也又闹过一回,骂常氏没安好心,把她当畜生,给她吃草,等宁弯弯闻声而来跟她要钱买菜的时候就哑火了。 她当家,要吃好的可以啊,拿钱! 不舍得钱就只能凑合着。 而清晨年纪小,不会将就,拿木勺盛了一口吧唧几下就又吐了出来,只挑鸡蛋吃了。 白氏瞟了他几眼,到也没说什么,要是宁弯弯这样她早就敲打了。 这个小孙子虽说也不亲她,但读书也很刻苦,说不准将来也能成才。 那她日后的得意日子就更多了一层保险。 “爹,咱让庄户采些香椿去城里卖怎么样?” 等吃过午饭宁弯弯找宁怀运说话。 “去城里卖?”宁怀运皱了皱眉头。 “这乡下东西也就咱自己吃吃,去城里怕是没人要的。” “怎么没人要!这东西能吃的时候就这么几天,吃个稀罕,这味又特别,说不准就有人喜欢呢!” 宁弯弯直接就拍板决定了。 “我都算过了,这一次去县城咱一家三口,我那俩表哥,加上千尘哥哥,一辆车指定坐不下,两辆车的话又富裕,正好带上几箩筐香椿,好歹换些钱回来分给庄户们,他们日子也能好过些,别回头真饿死人,你还不得愧疚的以死谢罪啊!成,我这就叫二蛋招呼人去办,就一下午功夫,能摘多少算多少。” 说罢宁弯弯拍拍屁股就去前院找跟着马大富吃饭的刘二蛋了。 宁怀运:“……我没同意呢!” “我也没跟你商量!” 前院里马大娘和绿青正吃饭。 白氏事多,吃饭的时候要人伺候,这娘俩现在都要等宁弯弯一家吃完,收拾好碗筷才顾得上自己扒拉一口。 没辙,给人画了个大饼哄人拿钱呢,可不得顺着点。 宁弯弯叫了二蛋把事情吩咐了下去,二蛋倒是跟宁怀运一个看法。 “姑娘,人家那城里人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怎么瞧得上咱这乡下的树叶子!何况这东西味儿也怪怪的,咱是饭都吃不饱的人家到不嫌弃,人家城里的可不缺吃食,谁会吃这玩意!” 二蛋这辈子最远就是到白沙镇上,还没进过清平县城。 以往宁弯弯家还没分出来的时候庄子上倒是每年都会去府里送年货,送粮食,可那时他还小,轮不上他。 等他长大了,宁弯弯一家来了,就更没机会了。 他想象中的城里人都是穿金戴银,都是一手一个大鸡腿,吃一个扔一个。 “那不一定,越是富裕的地方吃的越是稀奇古怪,有些当官的、有钱的,连蛆虫都吃,那玩意咱可是想想都恶心的!” 宁弯弯一番话把二蛋给惊讶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让他对城里人优越生活的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连声感叹着,外加不时恶心一下的就去招呼庄户们上山摘香椿去了。 忙活了一下午,也就摘了五六箩筐,一方面二蛋怕耽误了地里的活,只叫了些媳妇和能爬树的大小子去做这事。 一方面山里香椿树实在不多,还摘回来很多的臭椿。 长的跟香椿一样,味道是臭的,也不能吃。 宁弯弯让几个手脚利索的媳妇拿泡软了的麦秆把香椿捆成一斤左右小捆,才整齐的放进箩筐里。 忙活完天都黑了。 ------题外话------ 这个春节赶上这个病,反正也没有电影可看了,大家就老老实实在家里追追剧,追追文,聚会、拜年什么的能免就免了吧,换个角度想,如此清闲的年也难得一见是不?最后鼠年了,祝大家诸事大吉,属你最棒,属你最有钱,属你最美……总之愿所有的美好都属于你!!! 第四十一章 脸上笑嘻嘻,心里……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一行人就起来套车了。 骡车拉人,又套了牛车,拉行李和几箩筐的香椿。 宁弯弯拉了小清晨在一边嘱咐。 “我们这一走你哥和你爹不在,你奶肯定又想法子磋磨你娘,家里就剩你一个,你得护着你娘。” 小清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姐,那就不是你哥、你爹、你娘吗?” “你是爹娘的小宝贝,我这样说不是显得你们亲一些!”宁弯弯随口敷衍。 小孩子好哄,宁清晨一听果然就美滋滋的笑。 宁弯弯交代他:“你这两天呀没事就去你奶跟前晃悠,捡好听的跟她说,哄的她高兴了就没空找你娘的麻烦,知道不?” 目前来说白氏还是个挺好对付的人,画个大饼,说两句中意的话就能哄得住。 “我不!”小清晨嘴一撅:“她打娘,还推我,她坏,她笑的可难看了,别看着她脸上在笑,我知道她心里肯定骂人呢!” 宁弯弯摸摸他的头:“清晨真聪明!但是呢,有时候人得学会低头,你还小,什么都做不了,要保护娘亲这是唯一的办法,有什么气先忍着,等姐回来姐给你出!” 小清晨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他思考了一会,视死如归般的点头:“好吧!” 一家人在门口挥手告别,常氏还忍不住抹了泪。 “一下子都走了,我这心里都空落落的。” “孩子大了总得奔前程!不然窝在这穷山沟沟里跟你们两口子一样没出息呢?”白氏白了她一眼,扭头进了门。 她巴不得宁匪月这次是去府城,去京城,考秀才,考举人才好! 见常氏没跟上来,还在门口巴巴的看呢,白氏的脸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怀运媳妇,给老五准备那些个穿的用的都是你的主意吧?你个败家娘们,那都是大风刮来的,不用花钱的是吧?合着不是你当家了,就可劲的花是吧?” 常氏忙把门关了,跟着进去,期期艾艾的道:“娘,媳妇不敢。” “你不敢!你比谁都敢!老五那是什么人呐?跟寡嫂通奸,伤风败俗,寡廉鲜耻的东西,你还惦记着给他带东西呢?!怎么着?你这是也跟老三媳妇似得对他有了啥心思了?” 这话可够毒的,常氏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娘,这话是从哪来的?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我怎么随便乱说了?你一个当嫂子的,给小叔子准备这么老些东西,知不知道个避嫌?俗话说宁往大伯腿上坐,不往小叔眼前过!你到好,还缝那些衣服给小叔子穿,这也算是肌肤之亲了吧,这心思还用我说呐?” 宁怀运和宁匪月一走白氏当真是无所顾忌了,她本也不是个体面人,没什么修养,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娘,您这话是能逼死人的知道吗?” 常氏的脸也冷了下来,世人皆有底线,婆婆磋磨她忍了,可这样污蔑她不行。 “孩他爹这会都没走远呢,我现在就去把他叫回来把这事说清楚!” 白氏就是心疼东西想骂人,这可不是她要的结果,见状忙换了个由头继续骂。 “瞧瞧你这有没有点做媳妇的样子,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谁家的媳妇不是婆婆随便骂的?就你金贵!一天天的给我摆着张臭脸,我老天拔地的还能活几天?还得看你脸色呢?你也就是嫁我儿子这么个老实的,换个人一天十顿打就安生了!” 常氏也就气急了,她自然也不想影响了儿子考试,见白氏不在提那茬也就没在跟她一般见识。 骂什么就当是苍蝇在耳边飞,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宁清晨牵着自己娘的手,白氏骂人的话他听的懵懵懂懂,但他知道肯定都是很难听的,不由气的眼都红了。 恨不能在扑上去再捶她一顿才好。 可想想姐姐的话觉得那样做的话吃亏的肯定还是他们娘俩,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盘算着等到午饭他定要偷偷往她碗里吐几口口水。 宁清晨费了好大的劲才露出个笑脸,对白氏道:“奶奶,您别生气,等我长大了孝敬您。” 呸!宁清晨大概能理解姐姐说过的那句脸上笑嘻嘻,心中MMP是什么意思了。 “嗯。” 白氏斜着眼瞟了这个小孙子一眼,脸色缓和了一些。 大概是因为头天来的时候他捶过自己,哪怕宁匪月没给过她一个好脸,她还是更喜欢那个大孙子多一些。 小清晨跑过去牵起她的衣角,仰着小脸冲白氏笑:“奶奶,清晨的功课做的可好了,等清晨长大了定要给奶奶挣个诰命回来,让奶奶不管是到哪都风风光光的!” 诰命是个什么他不知道,这话是姐姐曾经用来打趣他的,是说给娘听的。 娘听了可高兴了,他想奶奶听了肯定也高兴。 哼!就让你高兴高兴,等我得了诰命只会给我娘!才不给你! 果然,白氏的脸上就带上了笑意:“好好好,真是奶奶的乖孙儿!奶奶就指着你了!” “那奶奶看着清晨读书好不好?奶奶在一旁看着清晨读书就会更有劲了,背书就更快了,肯定很快就能超过哥哥了!” “好好好!奶奶最爱看清晨读书了。” 白氏让小清晨几句话哄走了。 哪里知道读书是多枯燥的一件事,小孩子见天的黏着她背书,看的她直打瞌睡。 听的久了那子曰比苍蝇叫还难听,面对小孩子纯真的脸还不能说不。 才露出个不悦的表情,小孩子一句:“我是不是念的不好?我是不是不能给奶奶挣诰命了?”就又给逼回去了。 也是苦不堪言。 在说宁弯弯这边,牛车赶车的是宁怀运,宁匪月赶着骡车,风光霁月般的人哪怕赶车也自有一番韵味。 车上躺着宁弯弯,枕着包袱一摇一晃的十分惬意。 等路过里正家门口,门都还没开,宁怀运隔墙吆喝了一嗓子,停下来等祁千尘。 “就来了!就来了!” 门里祁千尘的父亲祁家老三回了一句。 可说着就来了,还是半天都没动静。 ------题外话------ 鼠年第一天,新年好呀! 第四十二章 农政 宁弯弯望着早起的鸟儿从空中飞过,就听见父亲跟人打招呼。 “小年兄弟,这都是你家大小子打来的皮子呀?不是我说,咱村的男娃哪个也比不上你家大小子,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哦!我都嫉妒了!” 宁怀运这话是真的。 他之前在余家买野味就惊讶余九斤小小年纪竟有这样厉害的本事,村里的老猎手都加起来也没他一个厉害。 没成想家里还囤了这么些的皮子。 余小年,正是余九斤的父亲,这家人取名有意思,小年生的所以叫小年。 生下来九斤就叫九斤,五斤,就叫五斤。 宁弯弯想,这也是赶巧了正好凑个整,要是有零有整该怎么叫?六斤八两叫余六八?七斤五两叫余七五? 想着她爬起来往前瞧了瞧。 呵,十几张大小各异的皮子,都是熟好了的,装了大半个板车。 这家底子真是深藏不露。 余小年乐呵呵的,一边拿绳子把那些皮子都绑好,一边看了眼正套驴子的大儿子,满脸骄傲。 “四老爷惯会夸人,你家匪月公子那才是人中龙凤,这一去在回来那也算是有功名的人了,俺们乡下人哪里比去?我家这大小子也就是打小山里野惯了,就这么点能耐,这些皮子原本是攒着过冬的时候做袄子的,谁成想我这腿给摔折了,家里的余钱都用干净了,剩这些我也实在舍不得卖,可这孩子非不行,说什么以后皮子可以在打,得卖了给我补身子,你说说,咱乡下人别的没有,就身子骨结实,过两天自己就能长好了不是!” 宁弯弯往下一瞧,果然,余小年的右腿绑了几根树枝固定着,始终悬空不敢着地。 车架子旁还靠着一根粗树枝做的拐杖。 树枝瞧着还很新鲜,打磨的却是很仔细,不说多精致,但也是最方便实用的样子,一瞧就是余九斤的手笔。 宁怀运又客套的询问了一番他腿的恢复情况。 才道:“这个九斤做的没错,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皮子没了可以在去山里找,可你这腿要是养不好落下点什么毛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大家子老小还都指着你呢!” 余小年腼腆的笑笑又道:“我说搁镇上皮货铺子里卖了就行了,可这孩子非要去城里卖,说能卖个好价钱,他倒是个常往外跑的,也不惹事,我倒也不大担心,就是这孩子性子比较闷,让人欺负了也不吭声,所以还得请四老爷照看着些。”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宁怀运是老好人,别人托付什么没有不应的,应了也无不尽心的。 何况之前买野味余家都是按最低价收的银钱,也是承了人情的。 就这么他们这一行两辆车边三辆车,还挺声势浩大的。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余家父子都收拾好了,祁千尘才抱着个包袱慌慌张张的出来。 “来了,来了,四叔,匪月兄久等了!” 一直冲到了车前看见宁弯弯才强作镇定下来,想要拱手行礼无奈手里抱着包袱,只好微微躬身叫了声:“子姒妹妹。” 祁家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跟着出来。 祁家老三对宁怀运道:“怀运兄弟,这一路还得你费心多照看着这孩子!” 祁千尘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不放心也是常事。 祁家人虽都能干,但穷地方能有个温饱盖上几间大瓦房就是顶顶不错的了。 在供一个读书人已经是耗尽了家里的元气,实在拿不出多一个人的花销,只能将他托付给宁怀运。 “祁三哥客气,这不是应当的吗?” 里正郑重的拍了拍宝贝孙子的肩头,双眼饱含希望:“好好考!” 又寒暄了一会,这才算是启程。 祁家的人就一直在门口看着,直到双方互相在看不见为止。 祁千尘的精神一直绷的紧紧的,嘴里一直念念叨叨。 宁弯弯好奇,凑过去仔细一听,全是笔墨纸砚,还有各种要带的书的书名。 他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我就寻思着什么忘带了,在家转悠半天没想起来,《农政》,《农政》我忘带了!” 大邙朝的科考比较有意思,以前也不过是跟宁弯弯前几世知道的那样考八股文,这几年朝廷却是大改了规则,很是令人耳目一新。 还是三场,每场三天,大致会考三个方面,一是史论,就是历史。 二是政治,不光考本国的,还考周边国家的。 再就是四书五经,考的是文学修养。 涵盖算是比较全面。 每一场在细分下来又有律法、民生、地理等等就更是了不得。 这也是为什么宁弯弯那个二姑父屡试不中的原因之一。 他是被之前的科考模式定了型的,虽也能教授这些知识给学生,但难以有新颖的观点打动考官。 千尘说的农政一书就是详解本国农业的,从农业进程到对政治的影响,近年来已然是科考必读书籍。 童生试虽简单,不过就是个读书人入门级的考试,每场也只考一天,但农业本就是立国之本,是必考题,他把辅导书给忘了,顿时急的额头就见了汗。 想开口让车回头去拿可眼看都快到镇上了,又不好意思。 “我带了。” 宁匪月扯过自己的包袱,给他。 “在最下面倒数第二本。” 包袱里全是常氏给他准备的衣裳,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虽不用几天就回,常氏还是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薄的厚的,里里外外好几套,恨不得把所有衣裳都给他们带上。 怕变天降温,又怕晴天升温,还怕下雨湿鞋。 “给我,你怎么看?”祁千尘囧,脸都红了。 “我哥早就倒背如流了!” 宁弯弯不爽的翻了个白眼,转身把宁匪月的包袱拽过来枕着又躺下。 把绿青交代的要时刻注意仪态的话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 过目不忘好了不起的,一个爹娘生的,怎么把脑子都生他身上去了!哼! 祁千尘自然是不好意思,忙趁着路上看会,想着等到了县城在把书还给宁匪月。 第四十三章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在镇上又接到了庞家的两个表哥。 大表哥庞九思,名字取自君子九思,即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二表哥庞坦,取自君子坦荡荡。 庞坦一上车就接过了宁匪月手里的缰绳,把他往里赶。 “我来!我来!” 他那表情,宁弯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爱刺激的小孩子忽然得到了一辆超酷机车。 她眼皮子直跳,她是作,但作的有迹可循,这少年可是典型的中二晚期,没人跟得上他节奏的。 果然,换了位置,还不等宁匪月坐稳,庞坦已经一鞭子抽到了骡子屁股上。 “嘚儿~驾……驾驾驾……” 骡子在他的催促下猛的提速,差点没把宁匪月给掀下来。 “哈哈……,好骡子,快点跑!驾……” 庞坦就像是被五指山困了五百年的孙猴子突然得了自由一样,犹嫌速度不够还一鞭又一鞭子的往骡子屁股上抽着,一边还肆意的笑着还想在颠簸的马车上站起来。 “你们瞧,咱们像不像是在策马天涯?” 虽说是走的官道,可这时候的路都是黄土夯的,可没有柏油路那么平坦。 这速度一提起来车上就跟炒豆子一样,把人颠的起起伏伏,一个不慎就能给摔出去,不说那么寸的摔到脑袋瓜子开了瓢,总是能摔的腰酸屁股疼的。 而且这官道就是的双向两车道的,人车虽说不多,却也还是有的,跑起来撞车撞人的几率太高了! 宁弯弯抓紧了板车边的车轸,啐了他一口。 “我呸!这像是集体大逃亡还差不多!你给我麻溜的把速度降下来,不然我弄死你!” 她还想多活两年呢! 庞坦哪里听她的,试了几回,颠簸的太厉害实在站不起来,索性就放弃了,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的风,还诗兴大发了。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还别说,那诗吟的慷慨激昂,气势十足,到真的颇有几分侠气。 宁弯弯随手摸了一个包袱砸他后脑勺上。 “少年,醒醒!” 也不知道包袱里装了什么硬物件,还真让庞坦抱着脑袋痛呼出声。 趁这会祁千尘和庞九思俩人手忙脚乱的把他拽到了后面,宁匪月这才重新接过了缰绳,把骡子的速度给降了下来。 “宁弯弯……”余九斤的小毛驴跑起来那也是挺快的,蹄子哒哒的就追了上来。 “你坐我车!” 宁弯弯被自家这二表哥给吓的够呛,保不齐这炸药包一会又炸出什么新花样,乐得换车。 可还不等她答应,自家哥哥就一口给回了。 “不必!” 他就看了余九斤一眼,那目光凉凉的都不带多停一会的,就高冷的一挥缰绳匀速的继续赶车了。 好半天宁怀运才赶着慢吞吞的牛车追上来,三月的天硬是给急出一身的汗来。 “你这孩子就是个不省心的,都不能消停会,这一车的人,要是出点啥事我怎么给你们爹娘交代?!” 劈头盖脸又把庞坦一顿骂,宁怀运是不放心他们这一车半大的孩子了。 让宁匪月去赶牛车自己接管了这辆骡车。 祁千尘怕庞坦影响自己看书,瞄了他好几眼,虽不大好意思,还是跟着匪月一起换了车。 如此才又上了路。 “妹儿啊……” 庞坦凑到宁弯弯面前:“你这是打算跟着去城里玩去呢?上哪啊?我娘说城里有个金顶寺,可热闹了,那里的签可灵了,咱俩一道去呗!” 说完也不等宁弯弯回答,就自说自话的答应了:“就这么说定了,嗯,等我考完咱就去!想要啥哥给你买,我娘可是给了我老些钱了!” 宁二姑虽说是打着这次赶考食宿全让宁怀运包了的主意,却还是给了俩儿子一些私房钱,以备急用。 要是知道她儿子这么大方准能气个半死。 宁弯弯:“……我谢谢你!” 这不可控的中二少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比定时炸弹还危险,她可不想跟他逛。 庞坦没听出小表妹的反话,还挺得意,拍着胸脯道:“这么客气干啥,咱谁跟谁,我娘说了,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宁弯弯可不认为自家二姑能看得上自己做她儿媳妇。 她一把拧了二表哥的耳朵,满脸凶相:“你再给我说一句浑话试试?耳朵不给你拧成麻花我宁弯弯仨字倒过来写!” 庞坦吃痛,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妹儿啊,妹儿啊,我就这么一说你咋还生气了呢?至于不至于?!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庞九思也跟着骂自家弟弟:“你可长点心眼不行吗?弯弯才多大这浑话也能说?” 骂完又劝宁弯弯:“弯弯,你二哥也就学学舌,过嘴不过心的,你可别跟他生气,那得把你气死。” “哼!”宁弯弯松了手:“他是出生的时候把心眼都落娘胎里了!” 庞坦揉着通红的耳朵不服气的哼哼:“做人就是要我这样坦坦荡荡,要那么些的心眼炒着吃啊?” 宁家村离清平县城有大半天的路程。 尤其他们车多、人多,老黄牛还走的慢腾腾的,宁怀运说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到县城,所以中午就在官道旁找了个卖茶水的摊子停下来歇脚。 买上几碗茶水就着黄米面饼子当午饭。 这年头水不容易携带,官道上赶路的行人渴了多会停下来喝口热水。 这摊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提供一些简单的吃食,正值中午,生意到还不错。 庞坦那是看啥都新鲜,一刻也停不下来。 “妹儿啊,你瞧那姑娘还带个帷帽,肯定是多长了一个鼻子见不得人。” 他指着对面桌上一行人中的女子笑嘻嘻的凑到宁弯弯耳边嘀咕。 宁弯弯嫌他丢人,伸手把他推开:“滚开!别让人看出来我认识你!” 这年头贵族女子出门在外被人看一眼都跟被非礼了一样,得遮着。 哪是什么多长了一个鼻子。 ------题外话------ 思聪,哈哈…… 第四十四章 嘴贱就啃桌子 一会,他又凑过来,指着斜对面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跟宁弯弯咬耳朵。 “你瞧那男的,一脸凶相,八成是朝廷海捕的钦犯!” 宁弯弯觉得这人想象力实在是丰富,人家是长的凶,但目光清明,哪里有钦犯的样子。 一会,他又指着几个刚下马的男人中主子模样的那个。 “你瞧这人溜光水滑的,还带着随从,不是佞臣就是贪官,不知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年头马是战略物质,家里没有官身家里养马是违反律法的。 这年头出门不易,出门在外的也多不是普通人。 这一次庞坦为自己指指点点的不礼貌行为付出了代价。 那男子的随从耳朵十分的灵,闻言眉毛都立了起来,几步过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滚烫的开水洒了一片,厉声喝问。 “你说谁呢?” 换别人这时候说两句好话这事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可庞坦这二货却梗着脖子跟人对着干。 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横着脸道:“干嘛?让我说准了啊?心里没鬼你急什么?” 他气势倒是拿的足,可惜没人家力气大,这一巴掌没人家拍出来的动静大。 宁弯弯扶额,谁莫名其妙的就这么被指指点点都不会高兴的好吧。 她不易察觉的往一边挪屁股,她要离这个名副其实的‘二’表哥远一点,免得被牵连。 不光她在这么做,庞坦另一边坐着的宁匪月那动作跟她完全同步,只是表情更冷漠一些。 哐当一声,那随从一把把腰间的佩刀卸下扔到了桌子上。 抱胸抬下巴看着庞坦:“继续说啊?心里有鬼,还有什么?” 这下庞坦怂了,毕竟他也就是个只比宁匪月大一岁的半大孩子。 可青春期的少年又好面子,不想示弱,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个字来。 宁怀运忙跟人家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搭了不知道多少笑脸进去才让对方消了气。 临了那随从还指着庞坦骂了一句。 “要是嘴贱就抱着这桌子啃,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再让我听见你瞎嚼舌根抽不死你!” 宁弯弯瞧着自己老爹跟人点头哈腰的心里不是滋味。 一巴掌打在庞坦后脑勺上,差点没把他脸磕桌子上毁了容。 “啃什么桌子!你那嘴在犯贱就塞一坨牛粪进去!一坨不够咱还有骡子呢!管饱!” “还有一头驴。” 余九斤接了一句,声音凉凉的。 他这一路上都吊在最后,几乎都快把他忘了。 宁怀运哪里还敢停留,也不顾这本就简单的午饭还没啃上两口,忙不迭的招呼这一帮孩子们上路。 宁弯弯不乐意跟庞坦坐一辆车了。 身体里的作精因子蠢蠢欲动,就让庞坦上余九斤的车。 这人事事的,跟她这个‘二’表哥撞一起也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我不去!”庞坦拒绝的干脆。 “不行!”余九斤拒绝的更干脆。 庞坦看看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所以他也一脸的嫌弃。 “我都不认识他,跟他一个车多无聊!在说,他拉那一车的皮子,臭都臭死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妹儿啊,我就乐意跟你一块!” “她不乐意跟你一块!” 余九斤冷冷的扔给他一句拉了宁弯弯就上了自己的小驴车。 庞坦不干了,追过去。 “你谁啊?这话说的,她不乐意跟我一块难道就乐意跟你一块吗?你是比我多长个鼻子,还是比我多长了个眼啊?能得你!” 余九斤不理他,整理了下绑皮子的绳子就准备上路。 宁弯弯转着眼珠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忽的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她往边上挪了挪,坐到了那一堆的皮子上,拍了拍原先的位置。 “二表哥,你也来,坐这。” 余九斤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 庞坦不大情愿,他之前并不认识余九斤,只是在家门口舅舅随口介绍了一下说是一个村的,顺路,做个伴。 他站车边傲娇了一会,眼见着余九斤一甩鞭子就要走了才一下跳了上去。 驴车原本就不大,装了皮子后只能够两个人坐,三个人一起就有点挤。 庞坦跟条虫子似得浑身上下都不停的扭,他跟余九斤背对背,就是不想对方太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逞了,反正余九斤突然道:“你俩换一下。” “不行!”庞坦反对。 换了位置他还怎么‘折磨’他! 余九斤扭头看宁弯弯:“你坐的高,容易被甩出去。” 庞坦撇着嘴也瞧瞧宁弯弯,还是跟他犟:“那你不会把车赶的稳一些吗?哦,拉的屎臭你还怪茅坑喽!” 宁弯弯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看戏。 余九斤不理庞坦的无理取闹,把驴车吊在牛车的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庞坦那不是个别人不理他就能熄火的人啊! “你倒是说话呀,我说的是这个理不是?” “我瞧着你就不爽快,你这个人哪哪都招人烦!” “你这驴也丑,长的跟你似得!” 庞坦语速到不快,一会一句,一会又一句,也没他说的那么在意人家不搭理他。 宁弯弯看着这独角戏就觉得没趣,就加了把火。 “可不,他那脸整天都拉的可长了!” “是吧是吧?!”庞坦一听宁弯弯附和自己顿时就兴奋了。 动了动发现自己不能跟在骡车上一样随意的往她身边凑,就只好作罢,继续道:“妹儿啊,像你哥这样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还是极少的,这世间呀,多是些凡夫俗子!” 他说着还回头意有所指的瞪了余九斤一眼。 可惜余九斤仍然只当他是空气…… “是呀,是呀,我哥举世无双!” 宁弯弯笑眯眯的附和,她说的可是她哥,她亲哥哦! 庞坦那个脑袋哪里绕的过来这个弯,一听就更乐了。 “哈哈……我妹儿有眼光,以后的郎君就得照着哥这个样的找,眼睛小一点,身高矮一寸咱都不让他进门的!” 余九斤扭头打量了一下他,也没看出他哪好,目光更是嫌弃。 但庞坦并没看出来,还以为人家在羡慕他呢,更是得意的不行。 第四十五章 牛皮吹起来 宁弯弯趁机捧他。 “我觉着这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哥不光有外表,还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社会好青年,未来的国之栋梁!可不是某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能比的了的!” “社会?”跟庙会啥关系? 庞坦给夸的底气不足了,干咳了两声。 “咳咳,那啥,哥确实是有理想,当然,哥的理想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说着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余九斤一眼,挑衅意味很浓。 “哥以后是要仗剑走天涯的人,路见不平咱就拔刀!刀!不是锄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着侠肝义胆的……” 俩人就这么一唱一和,一个作,一个二,明里嘲讽,暗里挑衅了余九斤一路。 可惜余九斤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无趣! 也不知道他是真怂啊,真怂啊,还是真怂啊。 下午太阳都快斜到山头上的时候一行人才赶着余晖进了城门。 宁弯弯突然想到自家奶奶被送过来的时候午饭前就到了,就算是马车速度快吧,那也得摸着黑赶着开城门就出来了。 她也是个能作的,瞧把府里那老太太给气的。 都这样了自个儿老爹还上赶着非要去给老太太磕头,不是往枪杆上撞嘛。 “那不一样,咱是那府里出来的,根儿就在那呢,嫡母就是嫡母,名义上就是亲娘,没有儿子去了县城不去给亲娘磕头的理,说句难听的,要是府里败落了,咱还得好吃好喝的供养她呢。” 这是宁怀运的解释。 虽说这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但宁弯弯还是觉得迂腐。 她不知道的是宁怀运更多的还是为儿子的未来打算。 宁弯弯只知道宁家是清平县顶流的大家族,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清平县的大家族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分支。 只要紧抱着这根大腿,他儿子以后在官场里就是有依靠的人。 不说指望他们什么,就这个家族的身份就能让他的路好走一些。 他是一个没本事的爹,能为儿子做的也就是这些。 宁怀运对县城还是十分熟悉的,哪怕这几年来的少了,也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本想找个离贡院近的客栈,结果来的迟了,已经住满了前来应试的考生。 无奈只能找了个稍远的,名字比较吉利,叫鸿运的客栈住下了。 一行人都饿的饥肠辘辘,也来不及卸车,先要了些吃食准备垫下肚子。 直到下车的时候,余九斤扶了宁弯弯一把。 等她从车上蹦下来,他才在微微使劲摸摸她的发顶,喟叹一声:“磨人!” 啥?宁弯弯懵了半晌,摸了摸后脖颈,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想不出来。 一直到祁千尘脚步虚浮的打身边经过,撞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跟着进去。 祁千尘的脸色苍白,别人都吃的狼吞虎咽,他一口也吃不下去。 “千尘哥哥,你这是晕车了,都说了不让你在车上看书,你非不听。” 宁弯弯无奈。 在晃悠的车上看了一天的书,换个人早就头晕眼花坚持不下去了。 也就祁千尘,压力太大,一会也不敢放松。 宁怀运劝他:“要不你先去躺会,等好受些了在吃东西,明天就考试了,身体可不能出问题。” “是是是……”庞坦大声的附和,一把就将祁千尘那碗大黄米饭抢了过去。 “这个我就替你吃了,也不浪费。” 宁弯弯瞪了他一眼,人家也混不觉得。 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爽口的青菜,最后祁千尘还是勉强的就着咸菜吃了半碗黄米饭,糊弄了下咕咕乱叫的五脏庙。 宁怀运要了两间房,其中一个自然是给宁弯弯的。 另一间是一个大通铺,能睡五个人,因为只有他一个大人,他想着挤一挤多睡下一个余九斤也不成问题。 可余九斤并不领情,而是自己要了一间房,就在宁弯弯房间的隔壁。 都是最便宜的地字号房间,跟通铺的条件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是个单间。 对比宁怀运也就随意的劝了两句,没多说什么。 一方面非亲非故多说逾越,另一面他也有私心,通铺在后院离得远,余九斤住女儿隔壁他好歹放心些。 因为明天一大早有四个考生要去考试,所以吃了饭宁怀运就催着孩子们赶紧回去睡了。 这四个考生表现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宁匪月依言睡了,庞坦贪新鲜,头次出这么远的门,哪怕天都黑了也想要溜出去玩,无奈宁怀运看的严,他也是个没心事的,好似明天要上场的不是他一样,无聊的在床上滚了几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剩下庞九思和祁千尘,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捧着书在秉烛夜读。 任宁怀运催了又催,也不舍的放下。 次日一早,更是鸡都没叫呢,祁千尘就慌里慌张的爬了起来,直说迟了迟了。 把还睡的正香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一瞧窗外天都还没亮,才知道是做了个噩梦。 虚惊一场,别人继续睡了他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又捧着老师之前压的题琢磨从何处下笔最能合考官心意。 童子试开考的时间是巳时初到申时末,总共四个时辰,共三场,也就是需要三天,而每场中间又会隔上一天,以便考生恢复精力。 考生进场前还要自行带上午饭。 辰时四个人各自收拾好了笔墨,宁怀运不放心的又检查了好几遍,一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东西才出来吃早饭。 就见宁弯弯腰上围着个也不知道在哪找的,脏兮兮,她都能当裙子穿的围裙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 不光如此,她还和客栈里那些往来的打尖的、住店的客人聊的火热。 牛皮吹的满天飞! “我呀?我八岁了呀,我有四个哥哥,都是赶考来的!我就是跟着支应他们的!别看我长的美,我可不是那上得了厅堂下不了厨房的,不管是南边的、北边的、甜的、酸的、还是辣的,啥菜我都做得来!”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优秀啊,那当然是爹娘生的好呀,你家你爹娘能生四个书生儿子出来吗?别说你爹娘了,就从你爷奶那辈数,你伯伯、叔叔家的加起来能有四个书生我都服你!” 第四十六章 我不挑 “我那四个哥哥可都是芝兰玉树,龙驹凤雏一样的人物,我都不舍得拿出来给你们看,就怕你们追着我要把闺女嫁我家给我做嫂子,你们那么老些人我选谁不选谁的都不好不是?” “你笑啥?不信是不?我告诉你,这次童子试我那四个哥哥不敢说一举都中了,但我能把话撂这,至少能中俩,要是少一个,我就把这桌子吃了!” 她小嘴叭叭的,活宝一样,逗的一屋子的客人都哈哈大笑。 一大早就被拉起来烧火的余九斤摸了摸那柳木的桌子,突然问了一句。 “你牙没换完呢吧?” 正在兴头上的宁弯弯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拿舌头顶了顶晃动的乳牙下意识的回答。 “没呢。” 就听余九斤幽幽的道:“这桌子怪硬的。” 硌牙! 客栈里静了一会又是一阵大笑,就连掌柜和跑堂的小二都给笑的前仰后合,小二正给客人倒的水都洒到了桌子上。 宁弯弯自己也被气笑了,佯怒的踹了他一脚,正巧就是这时候宁怀运带着四个小辈过来了。 宁弯弯就更是乐开了花,恨不能跳起来招呼:“爹呀,哥哥,饭菜我都做好了,我这手啊一早就去开过光了,你们吃了保准都能中!” “我妹儿还会做饭呢?” 庞坦甚是惊奇,他心目中宁弯弯可就是个咋咋呼呼能说会道的小丫头,女孩子们该会的她都不屑一顾才符合她在他心目中的气质。 可一看之下居然卖相都还不错。 “嗯,闻着还怪香!” 其实就是平常储了一冬的白菜炒了炒,外加两道香椿拌豆腐,香椿炒鸡蛋。 只不过是人家客栈后厨调料俱全,别的不说,就那香油往上一滴,香味就能让人垂涎欲滴。 “这什么稀罕东西,我怎么没吃过呢?这味,还怪好吃的。” 庞坦不客气的坐下尝了一口。 宁弯弯好歹是活了好几辈子的人,厨艺虽然没有自己吹出来的那么夸张,但也还能上得了台面。 只是这一世年纪还小,都不大能够得着锅台,所以基本没下过厨。 宁弯弯气庞坦揭了自己的底,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不搭理他。 一扭头笑眯眯的只对祁千尘说:“千尘哥哥,特地照顾你,都是爽口的哦。” 把祁千尘给感动的不得了,冲她躬身一礼:“多谢子姒妹妹。” 周围的客人里自是也有考生,多是二三十岁,有些胡子都花白了还孜孜不倦继续考呢。 一见果然就来了四个书生,最大的庞九思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最小的宁匪月更是不过十二三,那气质更是斐然。 龙驹凤雏尚不敢说,芝兰玉树到名副其实。 四个人里除了庞坦显得轻浮,庞九思中规中矩,祁千尘谦谦君子,瞧着也都是不错的苗子,都不禁纷纷窃窃私语,频频点头。 宁弯弯继续白话,嗓门高的很。 “快吃,快吃,瞧这道菜,一清二白,方方正正,吃了以后保准榜上有名,将来中举,中进士,就是国之栋梁,清廉奉公,端正为民!” 其实它就是一盘香椿拌豆腐! 宁怀运乐的呵呵大笑:“好好,吃吃!” “还有这道……”她又指了指那盘香椿炒鸡蛋,实在是扯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干脆道:“这当口可不能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塞,万一肠胃受不住跟你闹矛盾,那十年寒窗就白瞎了,保准你哭都找不到地儿!” 好像是这么个理,有食客跟着点头。 这上场前最后一顿都想着吃点好的,可没想过着关头身体最重要,可不能出一点问题。 宁弯弯继续把牛皮吹起来。 “我特地找郎中问过了的,香椿芽开胃健脾,鸡蛋营养全面,俩搭配在一起简直是妙极!有这样的后勤保障,你们呀,妥妥的稳中案首!” 庞九思,抿了抿唇,低下头。 案首他就不想了,只要能中就行了。 旁边桌子上的食客就打趣道:“这案首就一个,你这四个哥哥都吃了,要哪个中啊?” “那可不关我的事,他们得各凭本事呢,反正都是我们家的,谁得都一样,我不挑!” 食客哈哈大笑:“哈哈……小二啊,那俩菜给我也来一份!” “对对,我们也要!闻着怪香的,早都流口水了!” 气氛被宁弯弯带的很嗨,大家也都图个好兆头,那些应考的竟都跟风。 掌柜的是个人精,也不说那菜后厨不会,也不说那味道怪大的菜蔬自己没有,就都笑眯眯的应下了,顺便暗戳戳的给宁弯弯递眼色。 等宁弯弯找了借口跟着他到了后院。 鸿运客栈的掌柜姓王,年纪不小了,目测也得是孙子都抱上的人了,他满脸都是笑。 “弯弯呀,伯伯可是瞧见你们车上装了好些这树叶子,肯定是要卖的,你看伯伯一大早的就把灶房借你用,也没收你多少油钱,叫你爹卖给伯伯些,不能有问题的是吧?” 伯伯,他还真能说得出口。 还有那油钱,收了她好几文,都够一盘炒白菜的钱了,还叫没多少! 宁弯弯腹诽着,脸上却也是堆满了笑。 “这事都不用叫我爹,这香椿是我摘的,我就能做主。” “哦?”王掌柜捋着胡子多看了宁弯弯几眼。 先前他瞧宁弯弯逗趣虽是可爱却也没有同龄小孩子的稚气,到后来大吹特吹自己的菜,还跟童子试都挂上钩了,他就瞧出来这小丫头是个精明的,此时到也不觉太讶异。 “那咱就快些把这生意做了,我也赶着上菜呢。”掌柜的继续笑。 宁弯弯就打开盖在箩筐上的草毡子,从里面掏出一捆有点蔫了的香椿。 “这香椿不比别的,就春上这几天的芽能吃,最多也就能摘个两三茬,在往后就有毒了,又苦又涩的也不好吃了,而且这东西也不是说种就能种出来的,所以别看瞧着不起眼,还真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稀罕东西,这一捆掌柜伯伯您打算给多少钱啊?” 王掌柜还真没想到这丫头会有坐地起价的意思。 他以为不过就是些野菜之流,一文钱能买一堆的。 所以一时间倒是不好开口了。 第四十七章 吆喝 宁弯弯就又道:“一百文一捆,做菜的话能做三到四盘,这时节,这价位就能吃上口爽口的菜蔬,可是便宜的紧哦!” 前世里香椿就不是便宜东西,贵的时候能飚到百元以上一斤,便宜的时候也要二三十。 她大概换算了一下,一百文已经是最低价了,介于生活水平的影响,差不多也就这个价吧。 “一百文?!都能买好几斤的肉了!” 王掌柜一脸下巴被惊到了地上的样子。 “肉?那些有钱人肉啥时候吃不着?可他们在有钱这香椿也只能这会子才能吃得上!” “那也没有一百文一斤的青菜呀,你当你这是人参呢?” “要是大白菜一年只有几天能吃它也一百文一斤,这道理还用我一个小孩子教你吗?” 王掌柜:“……不用!” 半晌,他开始坐地还钱。 “十文!” “一百文!” 宁弯弯甩给他个大白眼,真当大白菜了呀! 王掌柜一跺脚:“二十文!” “一百文!” 王掌柜一咬牙:“三十文不能再多了!” “一百文!” “……八十文!” “成交!” 看在好歹也算有点交情的分上,就当是给他打个八折了。 可搞了半天的价这王掌柜总共就要了五捆,四百八十文钱。 宁弯弯觉得甚是心累。 两道菜都是好做的,随便一说大厨也就明白了。 至于掌柜定价多少,怎么跟客人说就不关她的事了。 等嘻嘻哈哈的吃了饭,宁弯弯又拿出几个包袱来。 “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午饭,瞧瞧,你们肯定没吃过!” 包袱里是烙好的白面饼。 面是前几天宁弯弯让绿青把家里仅剩的一些麦子用石杵捣出来,又用竹筛子筛了好几遍筛出来的细面。 她一大早起来活了面在大锅里凑合这烙出来的,热热乎乎,喷香。 除此,还有煮好的鸡蛋,拿油纸包了一小包切好了的大葱和家里带来的咸菜丝。 “这是大饼,没见过吧?就这样,把鸡蛋掰碎了,加点咸菜和大葱,哥你尝尝,好吃不?” 宁弯弯边说边给他们示范,最后把卷好的大饼递给宁匪月。 可是庞坦手快,一把就抢了过去,一下就咬了一大口。 “嗯嗯,好吃,太好吃了!没看出来我妹儿还有这本事呢!” 这年头吃的东西非常贫瘠,尤其干粮,那真是弄点什么出来都觉得好吃。 何况这配置在现在这条件也算豪华了。 比着那些只能带拉嗓子的大黄米粗面锅饼的书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哎呦,有这好吃的,我要是不中,你就把我给炖了!” 原本对这回童子试不甚在意,只想着来玩一场的庞坦一个饼下肚豪言壮志都出来了。 惹的周围食客羡慕不已。 送四个人出门的时候宁弯弯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支崭新的狼毫笔。 偷偷往宁匪月放笔墨的木盒里塞。 尽管她的动作很轻,木盒毕竟在宁匪月手里,他还是感觉到了。 一扭头就把做贼似得自家妹妹抓了个正着。 他停下脚步,宁弯弯猫着腰一步一跟他,差点没一脑袋撞他腰上。 抬头,就见宁匪月正面无表情的瞧他,眼里淡淡的无奈。 “呵呵……”宁弯弯僵硬的笑,尴尬的把塞了一半的毛笔全塞进去。 “正巧隔壁是卖文房四宝的就顺手买了只,好歹也是你第一次科考,我这个当妹妹的不表示表示实在说不过去。” 攒的铜钱全都给花了,她的心都在滴血。 “浪费!” 宁匪月嫌弃的扔给她俩字,上了骡车,却是把那盒子抱在了怀里。 恍惚间记起去年在镇上那家文房四宝店里看到一只狼毫笔时的渴望,开始自我怀疑,有那么明显? 一下子就剩下了宁弯弯和余九斤在客栈里。 宁怀运送完考生还要去找自己弟弟,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宁弯弯也是自分家出去后第一次来清平县城。 对于这个县城是个什么样子她还是很好奇的。 她有记忆的第一世是帝国公主,虽社会背景类似,但一辈子都生活在深宫。 第二世就到了科技发达的新时代。 虽后来就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也称得上豪门的家世还是支撑着她在国外优渥的生活。 上一世到是投胎到了个针鼻一样大的小县城里,但毕竟科技时代和这种封建时代的巨大差异在那摆着。 可做了一番剧烈的心里挣扎,她还是决定先把那几箩筐的香椿卖了在去玩。 她有些发愁,香椿这个东西不比别的,什么人都能接受,随随便便就能卖得出去。 清平县就一个菜市,主业卖菜,副业砍头。 这个时候讲究刑人于市,与众弃之,菜市是人流最聚集之地,所以死刑犯秋后问斩就会在菜市口。 宁弯弯还想着得是个挺阴森恐怖的地方,结果到了才发现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菜市场。 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牌坊,上面写着菜市俩字,街道是黄土的,无风都能扬起三尺土。 倒是方便脑袋砍掉后血干得快。 牌坊里面街道两旁就是各种卖菜、卖鸡鸭鱼肉的摊位,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之声,没有一点血腥恐怖感,她甚是失望。 因为来的晚,里面没了位置,宁弯弯只好把摊子支在了牌坊外。 为了方便出行车上套的是余九斤的小毛驴,瞧着余九斤轻车熟路的把驴车栓到牌坊边的老槐树上。 宁弯弯问:“你常来县城吗?” 路怪熟的,就连这个菜市也是他说她才知道的。 她是个乡下的土丫头,还以为县城也是定个日子大家一起来赶集呢! “不。”余九斤摇头,“我只是比较记路。” 宁弯弯耸耸肩不置可否。 拿出一块包袱皮铺地上,把香椿摆放整齐,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吆喝。 “城南的,城北的,赶大集的,逛市场的,游过山的,划过水的,打过拳的,踢过腿的,大户人家采买的,小户人家做饭的,大家伙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停一停,站一站……” 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笑眯眯的就来这么一串吆喝词,那些进出菜市的不由就停下脚步,围了过来。 “这年头仗也不打了,将军也不骑马了,国家安定了,百姓吃饱了,闲着没事就是看稀奇,看古怪,看新鲜,看乞丐,看孙悟空打妖怪,看猪八戒谈恋爱,可那都不如看看我这新上市的菜!” 第四十八章 贡品 宁弯弯拿起一把香椿开始吹:“我这菜香十里,味稀奇,小孩子吃了不生病,壮年人吃了不压秤,大姑娘吃了美如仙,小媳妇吃了赛貂蝉,有心买的您往前站,无心买的您也看一看,这菜好,这菜妙,宫里的御厨来了那也得乐的跳……” 瞎白话了半天,说的唾沫横飞,最后被一个围观的小伙计给真相了。 “这不就是椿树的芽嘛!这也能吃?” “为什么不能?萝卜它本来就是根,白菜它本来就是草,鸡鸭鱼肉它不被人类驯化也不会往锅里跳!这香椿你买回家,焯一焯,炒一炒,鸡蛋豆腐少不了,拌一拌,翻一翻,这味闻起来不简单,你把这菜买回家,那一准是管事的夸你会办事,掌柜的夸你会当家……” “这一捆要多少银钱啊?” 有个挎着篮子穿的还挺板正的妇人问。 宁弯弯一瞧有戏,就更来劲了。 “嘿嘿,这钱它不多也少,一百文是刚刚好,我是山里采来,山里摘,运到这里快累瘫!” “太贵了,啥菜能这么值钱啊!” “哪里贵了?”宁弯弯反驳:“一百文你买不了多少米,也买不了多少盐,买个稀罕吃的欢,一百文也不算事儿,你闪不了腰,岔不了气,也买不了绫罗和绸缎,咱也不讲价不还价,讲价还价欺骗大,你也别犹豫,别徘徊,犹豫徘徊是白来!” “这小姑娘不是卖菜的,是卖艺的吧?这嘴皮子利索的,哈哈……” 一段一段的词逗的围观人群哈哈大笑,都不舍得走了。 宁弯弯要是这会往地上放个破碗准能收不少铜钱。 悲剧的是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入迷了,任宁弯弯说的口干舌燥也没人买她的菜。 就在宁弯弯耐心到了极致,也实在想不出词来要急眼的时候,一个穿着绸缎,财主模样的中年胖子挤了进来。 “走走走……别搁在堵着了,菜市的大门都被堵死了!” 他先朝那些人挥挥手,又扭过头来笑眯眯的瞧着宁弯弯:“小妹妹呀,别白话了,你这菜呀,我都要了,快搬上车,给我送到东边的来福酒楼。” 这人嘴角长了个痦子,痦子上还长了根毛,他边说还边拿手揪着那根毛,乐的油光满面的。 那表情,好似不是来花钱的,而是宁弯弯在给他送钱! 宁弯弯高兴的见眉不见眼的,连声答应着扭头找余九斤把香椿在搬回车上去。 这一扭头就看见他倚着板车正瞧着自己一脸姨母笑。 那笑跟他气质太不搭,活活把宁弯弯给吓出了一个激灵。 “你是脑子被寄生虫占领了,还是被妖精附体了?” “咳咳……” 余九斤干咳了两声,姨母笑顷刻间烟消云散,低头闷不吭声的干活。 有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小厮模样的采买,兴许是不差钱,在一边吆喝。 “钱老板,你这就不地道了,我听这小姑娘说的溜还想着捧捧场,买上一捆中午让家里的老爷太太们换换口味呢!” “是啊,是啊,这节气也见不着个个青菜,看着也爽口不是!” “我呸……”钱老板笑着呸了一口才道:“你们这帮没见识的,要买早买了,搁这围半天了没动静,净瞧人家小姑娘给你们逗乐子了,我包圆了你们倒是积极了,嘿嘿,门都没有!” 又有人问:“呦,钱老板这是准备着上新菜呢?您这福来酒楼的菜可是越来越贵了,这价买回去得多少钱往外卖呐?俺们可都吃不起喽!” 钱老板就撇着嘴一脸看土包子的表情拿手指指着他道:“说你没见识你还不信,知道这玩意是啥吗?” 他拿起一捆香椿显摆的问问这个,问问那个:“知道吗?” “不就是椿树的芽吗?山上多的是。” 有人不屑的撇嘴。 “哼!”钱老板冷笑一声:“这是贡品!贡品知道不?皇帝他老人家吃的就是这个!一百文就能让你跟万岁爷吃一样的菜你还想贵不贵呢?你是脑子被驴踢过了吧?” 宁弯弯:“……” 她怎么觉得这么戏剧呢?不光戏剧化,这剧本她都写不出来! 她倒是知道在上辈子的历史中香椿还真的是御用贡品。 但这辈子的历史中不是还没人吃过这东西吗? 好吧,她所谓的历史是宁家村的历史,宫里头那位吃什么别说她了,他们县太爷也未必知道。 撂下一众惊呆了的众人宁弯弯乐颠颠的坐着小驴车去福来酒楼收钱了。 钱老板名叫钱东来,据说出生的时候家里就给批过八字,财神位在东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福来酒楼就开在县城东边,是清平县最大,最好,最贵的酒楼。 几家镇上的分店也都开在东边,这些年那也确实财源滚滚。 痛痛快快的结了账,钱老板还给宁弯弯凑了个整,一箩筐三十多捆,总共一百五十六捆的香椿。 按一捆一百文算,折银十五两六钱,他给了宁弯弯十六两。 末了还笑眯眯的说:“小丫头呀,你那还有没有呀?我大量收呀!有多少要多少呀!” “有的,有的!要多少有多少的!” 宁弯弯乐的把那一双眼眯的比钱掌柜还小。 “我这两天就给送到酒楼门口来,钱掌柜可要认准我哦。” 这人在菜市那一番宣扬明显是在给自己造势,说不得有那机灵的也去城外采香椿去了。 说定之后宁弯弯从酒楼出来,一遍一遍查着荷包里的银子,十六两没有错,乐极生悲,过门槛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被绊了一下,朝外摔去。 正巧一行人进来,她差点一头撞上为首的那个白衣男子怀里。 之所以差一点,是因为千钧一发之际,余九斤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拽了回来。 “仔细些!” 他微恼。 宁弯弯瞪了他一眼:“知道了!” 这人现在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在想出门却发现那个差点被她撞的男子还在那站着。 这人一身华贵,那白衣都是用银丝绣着暗纹的,暗影流动间皆是内敛的华丽。 ------题外话------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出去溜达一圈啊! 第四十九章 大叔,您缺挂件不? 他身材偏瘦,难免就显得单薄,黑色嵌了暗红色宝石的腰带束着他那快比女人还纤细的腰身。 腰带上挂了一个荷包,不知道装的什么香,淡淡的似有若无,清冽如寒冬的初雪。 个子也高,脊背笔挺,手里一把折扇,没打开,只看到扇骨是象牙的。 活了几辈子的宁弯弯一下子就断定,这是一个极富贵的人。 还是一个处在男人巅峰年纪的人。 三十多岁,正是自己功成名就,还上有长辈扶持,下有儿女绕膝,中间美妻娇妾,无限风光的时候。 不光如此,他脾气还好,明明是宁弯弯差点撞了他,他还笑着问她:“你没事吧?” 就是声音有些僵硬,僵硬的他身后的随从都不适应的抖了一抖。 宁弯弯的双眼立刻就冒光了,不灵不灵的瞅人家,还上去一下扑上去抱住了人家的大腿。 “大叔,您缺挂件吗?会撒娇,会卖萌的那种!” 大叔:“……?” 宁弯弯瞧着他这模样大概是不缺的,就换了个人推销。 “您要是不缺挂件的话,那您缺上门女婿吗?天生丽质,自备才华的那种!” 大叔:“……” “也不缺啊?那您缺丫头吗?认真负责,绝对不唠叨的那种!” “这个……”大叔终于开口了:“真不缺!” 宁弯弯也不失望,继续推销:“那您肯定缺个小厮,天生神力,憨头憨脑的那种!” “他吗?” 大叔用折扇指了指她身后,那握折扇的手骨节分明,细听之下扇骨被握的咯吱轻响,那手都白了几分。 宁弯弯扭头看了眼余九斤,正想说他不是她家的,她管不了。 没想到人家大叔这次倒是爽快,甚是是有些迫不及待:“可以!” 余九斤拎了宁弯弯的后衣领就往外走,一边还对那大叔说了句:“一介贱民,概不出售!” 宁弯弯一边挣扎一边扭着身体不放弃这次攀上高枝的机会。 “大叔呀,我家里还有个小弟,聪明又乖巧,懂事又伶俐,您看您缺儿子吗?干的也行?您要实在不缺,侄子、外甥也凑合!” 等宁弯弯最后一个字落的时候,小驴车已经启动,小黑驴蹄子哒哒的一溜小跑而去。 见他就站在客栈门口注视着小驴车远去,那男子身后一个随从才终于放松了警惕,宁弯弯自己没发觉,她刚才扑上来的时候要不是那大叔隐晦的制止,这随从剑都拔出来了。 随从笑了笑,说道:“主子,这小姑娘有趣。” 半晌,他主子才开口:“怪闹的。” 语气也听不出来是褒是扬,随从的眉头动了动,到底是没敢顺着往下说。 宁弯弯之后又去买了一车最便宜的粮食:麦子。 也没怎么转,时辰就差不多到了宁匪月他们回来的时候。 依旧是宁怀运把四个人拉回来。 十几岁的少年不会遮掩,都不用问就知道考的怎么样。 宁匪月依旧是那副矜傲的样子,没半点变化,想来是题目对他来说简单的都提不起神来。 祁千尘的紧张没消散,反而是更严重了,一会觉得自己今天文章没写好,一会又担心明天会更糟。 庞坦依旧是没心没肺,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稳稳的能中,没一点含糊的。 让他背了一遍自己的文章,宁匪月都愣是都没明白他写的到底是啥,比宁弯弯上辈子里那些抽象派画家的画还抽象! 庞九思则是唉声叹气,直言题目太难,最后一篇文章他都没写完。 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巨大差别呀! 吃了饭又赶紧打发了这几个宝贝疙瘩该休息的休息,该读书的读书,宁弯弯才叫了宁怀运在客栈后院里说话。 “爹,你找着我五叔了吗?” 宁怀运愁眉苦脸:“没呢,我找了几个你五叔素日里的好友,都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躲哪去了,我准备着明天就去府里,到时候想办法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他的信儿。” 原本怕影响宁匪月考试,是准备考完最后一场再去的。 宁怀运又说:“都怪我,当时我就应该立刻赶过来的,人还好找些!” 宁弯弯就把今天的事跟他一说。 最后道:“爹呀,找我五叔的事儿你就交给我,明儿你就回去吧,把粮食拉回去,招呼人赶紧着再去摘些香椿来,趁这几天能吃也还贵,多卖些钱,就能挨到夏收了。” 宁怀运就左右为难了。 他老好人的人设不是演的,就是心善,虽然这善心有点烂。 犹豫了半晌才道:“这事也不急这一两天,倒是你五叔,我怕他会想不开。” “我说啥你照做就成了,咋老感觉我在跟你商量呢!” 宁弯弯说着还无奈的摇摇头:“成,你今晚早点睡,明儿早点起,路上小心些,别贪快。” 宁怀运:“……这丫头,这不成!就没你五叔的事我也不能把你们一帮半大孩子留在城里呀!” 可第二天,再不愿意宁怀运还是走了。 因为他一起来车都给套他套好了,骡子喂的饱饱的,水都饮过了,车上的麦子也绑的妥妥当当,就差一个车夫,坐上去就能启程了。 他只能是千叮咛万嘱咐。 带着一万个不放心的回家了。 宁弯弯对怎么找这个陌生的五叔自然是没有一丁点的头绪。 想了想就决定按照自家老爹昨天的打算,往宁府里去探听消息。 往那里去就得带上自家哥哥,他们两个小辈就这么贸贸然的去了自然是显得不大礼貌。 不过宁弯弯压根就不在意这府里的所谓亲人,宁匪月也没反对,自然也就无所谓。 俩人连车都没套,跟剩下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把准备好的还留着口气的野鸡野兔子,外并两条余九斤她娘去年熏的野猪肉,找了个还破了一个口子的麻袋一装,找小二问了宁府的路,扛着就过去了。 不管宁匪月是多风光霁月的一个少年,扛着破麻袋也有了几分穷亲戚的意思。 所以俩人把来意一说,连宁府的门房瞧他俩都甚是嫌弃。 “等着吧,我去问问大太太在不在家。” 都没把他俩往门房里让。 第五十章 确定是在夸他? 大太太在不在家门房自然是知道,人家那样说潜台词是看当家的大太太要不要见他们。 可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愿意见还是故意晾他们,反正俩人杵大门口当了大半天的门神也没见那朱红的大门再打开,也没人给个回话。 直到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门口下了马。 牵马的小厮上前砰砰敲了几下门。 十分嚣张的喊:“快开门,二爷回来了!” 门房才又把门打开了,脸上的表情早就又换了一副嘴脸。 “呦,二爷,您快着点进来,赶紧的去歇歇脚,喝口茶,这马给我,我给您牵马厩里,肯定嘱咐马夫好好的照料。” 二爷? 宁弯弯快速的在脑袋里搜索了一遍宁府的信息。 这人应该是她大伯宁怀远的次子宁清廉,她的二堂哥。 顺便提一句,宁家到了宁弯弯这一代明显阴盛阳衰,算上宁匪月和宁清晨,总共就四个男丁。 宁怀运这一脉就占了一半,思及此宁弯弯还挺得意。 宁清廉的外貌自是干干净净,他皮肤还特别白,很有小白脸的潜质,一脸的轻浮。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走路背着手,迈着那八字步,官老爷一样。 他自是也看着了门口这俩门柱子,俗话说皇帝家也有穷亲戚,起先也没大在意。 可谁知那门房是府里管事的远房亲戚,走了门道刚来的,所以是格外殷勤。 宁清廉就扫了一眼,他就忙慌慌的上赶着解释。 “这两个说是宁家村四老爷家的,已经禀了大太太,那边回话说让等着,大太太得空就见。” 还有后半句,甭搭理,等不及就让他们走! 宁清廉一听并不是什么远的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而是府里刚赶走的那位老姨娘生的四叔家的,就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一眼就瞅见了宁匪月,顿时惊为天人,路都走不动了。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惊艳,慢慢的就变成了一汪春水。 “这就是四叔家的三弟弟?” 他脚下拐了个弯到了宁匪月的面前,跟那门房说话一双眼都粘在宁匪月身上,说着还想去拉他的手,不过被对方躲开了。 宁匪月冷冷的瞧着他,也不说话。 宁清廉却也不恼,回身就踹了门房一脚。 “不长眼的东西!三爷你也敢冷落!” 一转脸在面对宁匪月又一脸殷勤的笑。 “三弟弟大老远的来,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我要知道今儿就不出门专门在家等你,快跟我进府里到我院子里喝口茶,吃点果子,歇歇脚!”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呢? 宁弯弯和自家哥哥这才进了宁府的门。 连那一麻袋的野味都是宁清廉的小厮给背进来的。 宁匪月十分厌恶宁清廉看他目光,不过他向来不怎么喜形于色,到没大表现出来。 宁弯弯心里的小人早就已经笑的爬都爬不起来了。 这什么神仙剧情,他哥居然被一个男人给看上了! 她暗搓搓的想,宁匪月此时的心里会有多少头神兽奔腾而过。 越想就越乐的想要捶地。 可到底是亲的,宁弯弯也不能让自家哥哥吃了亏。 瞧着宁清廉这一路上频频的朝自家哥哥暗送秋波,几次三番的想要牵他的小手。 自家哥哥被骚扰的那眼神冰冷的都快能杀人。 宁弯弯终于勉强压下了爆笑出口的冲动,挤到了俩人中间。 甜甜的朝着宁清廉笑:“二哥哥,看我看我,就算是我个子小了点,长得丑了点,不大引人注意了点,你也不能把我无视的这么彻底呀!” 宁清廉自见了宁匪月那眼里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还真就没注意宁弯弯。 见她这么突兀的插进两人中间,眉头都拧了起来。 一听她叫自己二哥哥,他在这兄妹俩人脸上来回扫了好几回,才又露出一脸的假笑。 “哦,你是……你是……六妹妹!” “唉,对的,二哥哥,我奶可没少在家里夸你,说你长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奇特到已经非人类,好看就算了,偏偏还有才,满腹经纶,世间罕见,智商都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宁清廉皱皱眉,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确定是在夸他? 不尴不尬的笑了两声他敷衍的应和:“过奖,过奖!” “二哥哥你就别谦虚了,哎呦……” 宁弯弯还准备一大通带着氮气的彩虹屁,可还没说出来,手臂就被宁匪月拧了一下,她扭头怒瞪着他。 却见人家面无表情,跟不是他做的一样。 “怎么了?”宁清廉假惺惺的关怀。 “没事!”宁弯弯报复:“我哥见我一直霸占着你讲话,不大高兴!” 宁清廉果然被哄的开怀大笑。 “三弟弟要是愿意可以在我院子里住下,常听我爹说三弟弟是咱们这一辈中最聪颖过人的,咱们也好秉烛夜谈,探讨一下诗词歌赋!” 虽然他没说在聊到人生哲学,但宁匪月的脸还是黑的跟锅底有的一拼了。 “这个呀,我哥肯定乐意的,但是……” 宁弯弯的小脸垮了下来:“我们来的时候我爹交代了,一定得先去给老太太磕了头,这可是正事耽误不得!” 宁清廉当然是不能拒绝,但还是殷勤的道:“那我带你们过去,你们出府这么些年,怕是府里的路都记不大清了!” “那当然是好的!” 宁清廉想往宁匪月跟前凑,可宁弯弯一脸欢喜的缠着他,当着宁匪月的面,他还得好言好语的刷好感,心里气闷的不行,脸上还得挂着笑。 “二哥哥……” 这一次宁弯弯笑眯眯的刚叫出口就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怪异之处。 她忽然想到了红楼梦里史湘云叫贾宝玉二哥哥,因为发音不准被林黛玉嘲笑的那段来。 二哥哥,爱哥哥? 呕…… 宁弯弯差点没吐了,赶紧换了个称呼。 “清廉哥哥,这府里的人我跟我哥都认不全,碰着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也不知道人家乐意听啥,忌讳啥,到时候闹了笑话不要紧,万一在说了什么不能说的,做了什么不能做的,得罪了谁,那我们以后可是连门都不敢进了呢,清廉哥哥这么好的人,以后只能在心里想想了,面肯定是见不着,好忧伤的呢,不然这样,你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第五十一章 宁府里的众人 宁清廉压根就不在意宁弯弯怎么叫他,他乐得在宁匪月面前显摆。 “要说这府里最大的那肯定是老太太,她老人家你们放心,最是疼爱孙辈的,要说忌讳什么,可能是年龄大了,慈悲心肠,倒是也没怎么听说。” 宁弯弯撇嘴。 能不疼吗?府里现在留下的都是她亲生的。 宁府是个五进的院落,从外院进去就是前花园,假山流水,雕梁画栋,地上铺的是鹅卵石,小路弯弯绕绕,花草也都是偏大气的品种,修剪的很是精致。 此时三个人就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 正值春日里,花园里有花匠或在补种花草,或修剪枝叶。 宁弯弯不爱走鹅卵石铺的路,穿过高跟鞋的都知道,但凡是带点鞋跟走这样的路都会特别难受。 所以她主动从俩人中间退出来,踩着边上半掌宽的青石牙子走。 宁清廉就高兴的往宁匪月身边凑。 可宁匪月往边上靠了靠,伸手扶住宁弯弯,免得她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宁清廉的脸就有点垮,脚步都停了下来。 “清廉哥哥,你继续说啊!” 宁弯弯笑眯眯的招呼他。 宁清廉只好忍着脾气上前两步继续道:“再就是我娘,你们的大伯娘,我娘……” 书到用时方恨少,宁清廉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老娘,只得道:“也没啥,挺疼我的,就是别跟她提吴姨娘,她俩不对付!”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哦,她跟蓝姨娘也不对付!算了算了,反正在她面前别提姨娘这俩字就成了!” 宁弯弯:“……” 她好想常住几天,瞧瞧宅斗和宫斗的区别,有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我哥要准备今年的秋闱,前几日就去府城上乡学去了,近期不会回来,你们也见不着,嫂子也是省城冯家的,所以也跟着一块去了,就留了我那小侄子在老太太院里养着呢,那小子,就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宝贝着呢,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差没点根香供起来了!” 宁清廉很不服气,一股子的醋味蔓延。 说罢想了想:“再就是几个姨娘和庶出的妹妹,也不用提,至于我爹,他忙着呢,成天在外打理生意,想来你们也是见不着的,就算是见着了,说了什么不恰当的,他也不会跟你们一般计较。” 这个宁弯弯到信,她这个大伯都抱孙子的人了,怎么也不能跟他们两个孩子计较什么。 这话到这,也就到了宁弯弯想要聊的正题上。 “那不对呀!”宁弯弯装出一脸的疑惑来:“不是说咱还有个五叔的吗?不是说那一手的山水画的可是一绝,字也写的可好了,在咱清平县也是鼎鼎有名的人吗?我……哥,还想见识见识五叔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呢!是吧,哥?” 宁匪月能怎么回答?只得是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过了小花园,沿着廊道在往后院走。 廊道下面是流水,成群的锦鲤在里面游来游去,廊下挂着竹帘,遮了一半的阳光。 竹帘下坠着带红穗的玉石平安扣,玉石成色还不错,放普通人家里都可以做传家宝了。 宁清廉那个脸色就有些复杂,似乎是不大想说,就指着水中的水榭道:“这个水榭是新建的,还没有取名,父亲要我来想,三弟弟文采斐然,可有好字?” 宁弯弯哪里能让他转移了话题。 就道:“这样的事情要我哥来想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该是咱五叔操心才是的呀!” “正是!” 宁匪月助攻,第一次在宁清廉面前开了口。 宁清廉顿时就觉得浑身都酥麻麻的没了力气。 瞧宁匪月的那表情让宁弯弯想到了动物世界里的配音。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 宁弯弯恶寒,突然乐不起来了。 她先前以为这娃就是小,不懂事,分不清楚喜好,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前世看电视那些漂亮的明星小姐姐一出现她也想生扑。 她自觉自家哥哥这颜值,这气质,也不比前世里那些男女通杀的小鲜肉差,男孩子看了喜欢亲近也没什么。 可这会她终于察觉不对劲了。 这不能跟自己想的那样似得吧?就算是这娃有什么龙阳之好,他跟自家哥哥那可是堂兄弟啊! 就在宁清廉伸出的咸猪手快要碰到拉到自家哥哥的小手手的时候,宁弯弯忙往自己哥哥面前一站,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将他护在身后。 “清廉哥哥?” 宁清廉一下子清醒过来,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哦,哦,五叔,五叔呀,现在不在府里了。” “不在了?他也被分出去了吗?我怎么听我爹说五叔一直没有成亲,他一个大男人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照看着,老太太不能这么狠心吧!” 宁弯弯问,那一脸的无辜,真的信了那老太太是多好的一个人似得。 宁清廉的神色就又变得怪异起来,瞧瞧宁弯弯,又瞧瞧宁匪月,勉强的笑了笑。 “自然是不能,五叔……他自个儿乐意的。” “那他现在在哪住着呢?我爹可说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叔叔,那也是得去看望的!我爹还说了,都是一脉相承,哪怕是分出来了也是一家人!” “呵呵……”宁清廉皮笑肉不笑:“一家人?!你可别,他那样伤风败俗的人可不是我们宁家的人!” 伤风败俗?宁弯弯瞧他神色也不像是刻意,还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思想,果然人性复杂。 说完似乎觉得这个话题不大好,就又换上了一脸带着春色的笑。 “你俩小孩子家家的跟你们说了也不懂,反正呀,你们以后就当没这个人就行了!想来县城玩就来找我,咱才是一家人,你们呀,就尽管把我那院当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见问不出来,宁弯弯又换了个人问。 “我还听说府里有个寡居的三伯娘呢,清廉哥哥刚才怎么没说呢?莫不是也被分出去了?那不能够吧,她一个寡居的妇人,又没有孩子,没有被分出去的道理啊!” 这年头可没有丈夫死了妻子继承遗产的说法。 第五十二章 神仙小姐姐 宁清廉狐疑的看了宁弯弯两眼,他到不觉得这个个子才到他腰间的小堂妹会明白这档子事,只以为她是家里大人交代了要来打探什么消息。 就随意的敷衍了两句。 “三婶婶呀,她病了,不方便见客。” 病了?宁弯弯就想到了宫斗剧里的桥段。 病了不许探视,病着病着就不治而亡了…… “呦,二爷这是说谁不方便见客呢?” 拐过回廊,有个一身大红色衣裙,打扮的十分妖艳的女子倚着栏杆在给廊下的鱼喂食。 旁边还站了个小丫鬟,十三四岁的样子,低头捧着一罐子鱼食站在一边。 那女子一看就不是良家女,但神态却是媚而不俗,也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能模仿的来的。 宁弯弯瞧着怎么着也得是个花魁出身。 只见她用染着鲜红色蔻丹的手指动作十分勾人的捏了些许鱼食抛洒在水里,引来鱼儿竞相争食。 又接着道:“我可是最爱热闹的,巴不得谁给我领个人来玩。” 她那双丹凤眼里就跟长了钩子一样,瞟人一眼就能勾了魂儿去。 宁清廉哪里能受得了她这媚态,忙行了一礼凑上前去,眼波流转,声音都嗲了起来。 “好姨娘,你知道我也是最爱热闹的,却也不见你去我那院子里玩,现在有了外人你倒是这么说了。” 说着还伸手要拉那女子的衣袖。 这位姨娘姓柳,原名柳莺莺,原是清平县的名妓,自幼就被调教了一身的风情。 是宁清廉的爹前几年才重金赎出来的。 柳莺莺笑的跟柳莺鸟一样好听,趁把手里的装鱼食的白瓷小碟子交给丫鬟的动作就不易察觉的躲过了宁清廉的咸猪手。 一扭头看着宁弯弯兄妹俩就问:“这是哪里来的一对金童玉女,竟是不比府里的姑娘和爷们逊色。” 宁清廉就忙介绍:“这是宁家村我四叔家里的三弟弟,和六妹妹。” 又向宁弯弯和宁匪月介绍:“这是府里的柳姨娘。” 宁弯弯细心的发现这个柳姨娘先前宁清廉并没有专门提起过。 由此判断这女子与大太太的关系并没有十分糟糕,至少是比那什么蓝姨娘,吴姨娘要好上一些。 一个最卑贱的妓女出身的妾室,原该最令正室厌弃。 瞧这柳姨娘的做派也不像是会低调的人,能有如此处境到也是个挺会为人处世的。 “哦?”柳姨娘别有风情的往后倚了倚,将宁弯弯和宁匪月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跟柳莺鸟一样的笑了几声。 “怨我眼拙,合着就是咱府里出去的呀!怪不得有这一身的气派。” 她这个气派是指气质。 有人夸自己那没有不高兴的,宁弯弯为了表达自己的高兴,一脑袋就扑到了柳姨娘怀里。 “呀呀呀!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这么会夸人!好喜欢你呀!爱你么么哒!” 亏着柳姨娘背后有栏杆挡着,不然指定被她扑进了水里。 柳莺莺也没见过这么热情的,愣了好一会,等宁弯弯在她怀里都拱了个遍,她要是个男孩她都要怀疑这么小就会吃人豆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乐的哈哈大笑。 “这女娃娃我喜欢!” 宁弯弯窝在柳莺莺怀里继续揩油,这种姿色,又风情到骨子里的女人可不好找,她得好好享受个够。 “小姐姐,你皮肤好滑,平时都用什么化妆品?” “化妆品?”那是什么? “小姐姐,你口红颜色好好看,是哪个色号?” “口红?”柳莺莺摸摸自己的唇:“你说的是我唇上的口脂吗?这是城西边吴家胭脂铺里新出的嫩吴香啊!” “哦哦!”宁弯弯双眼亮晶晶的猛点头,回头她给她娘也买上一盒,这些年她都没见她娘用过胭脂水粉。 她好歹也是有过几世经验的,可知道不管是什么时代女人对于化妆都是十分痴迷的。 化妆品的种类也从来没有因为时代的不同而贫瘠过。 她又摸着柳莺莺的柳叶弯眉:“小姐姐,你的眉毛怎么画的这么好看?这又是用的什么?怎么我用家里的烧火棍画出来不好看呢?!” 柳莺莺被逗的噗呲笑出声来。 “我这用的也是吴家胭脂铺里的石黛,你这小小年纪还没到描眉画眼的时候,可别学这些东西。” “哦哦。”宁弯弯又猛点头,想着这东西也得给自己娘买上一个。 那什么吴家的胭脂铺还真是个好地方! “小姐姐……” 宁弯弯又描上了柳莺莺的腮红,可还没问出来就被打断了。 “是柳姨娘!” 宁清廉纠正,小姐姐是个什么鬼?那不是她也跟着大他一辈了。 宁弯弯白了他一眼:“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姐姐叫姨娘那不是丧心病狂吗?我可叫不出来!小姐姐我都怕给叫老了,怪不好意思的!” 这柳莺莺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都不知道有没有她那个去府城读乡学的大堂哥大。 她那大伯父也能下得去手纳回家做妾,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 “嘶……”宁清廉气结,他听出来了,这次就是在骂他呢! 柳莺莺又被逗的一阵大笑:“哎呦,我这肚子都笑疼了,我要有这么个姑娘在身边养着,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忧愁了!行行行,你爱叫啥就叫啥!” 宁清廉不爽的哼哼,催促着他们快点去给老太太磕头。 “在晚一会麟儿那小祖宗就睡醒了,老太太可就没空见你们了!” 柳姨娘抱着宁弯弯不放,。 “小少爷伤风一直不见好,他就是醒着,老太太心力憔悴的,怕是也没那个闲心见人。” 她这话说的委婉,要是宁怀运来了老太太勉强还能见上一见,不说别的,骂上两句出出气也好。 可俩小孩子来了实在是不够瞧,还够不着到她脸前挨骂的档次。 怕是什么伤风都是托词。 柳莺莺说罢又媚眼如丝的瞟了宁清廉一眼。 “所以呀,你们兄弟俩过去就行了,这小丫头得陪着我,我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这一眼让宁清廉的脚都软了,她说什么那都没有不肯的。 说要走的是他,离开时依依不舍的倒也是他了。 ------题外话------ 收到了打赏不说还收到了告白气球,哎呀呀,肯定也是个神仙小姐姐呢。 第五十三章 赶出清平县 宁弯弯担心自己哥哥会被吃了豆腐,宁匪月也不放心自家妹妹。 俩人一对眼神又都没有反对。 柳莺莺就带着宁弯弯去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不算大,但装饰的到挺精致,花草也都是名贵品种。 屋里摆着古琴,墙上挂着丹青,塌上还搁着棋盘。 别看这个时代的妓女是下九流,那也是绝对的技术活,都是自小就学习琴棋书画,个个都有两把刷子。 名妓那更都是有名的才女,不光一身媚骨,还都有一肚子的才华。 可不是后世里那些衣服一脱就能开张的小姐能比的。 爱美是女人亘古不变的热门话题,更何况柳莺莺这样靠美貌吃饭的人。 宁弯弯又跟柳莺莺从胭脂聊到香粉,从首饰聊到衣裳。 从最开始的乡村土包子见啥都新鲜样,慢慢的开始有自己的见解。 “小姐姐,我觉得你这眉毛还能画的更好,你看这样,把眉峰往外移一移是不是就趁的你脸型更好看了?” “小姐姐,你看把这个石黛削尖一些,这样在在睫毛下画一画,是不是就显得眼睛大了好多?” “小姐姐,你看这个胭脂,你可以做个小刷子,就是类似毛笔的那种,这样斜着刷是不是更自然?” 最后竟把柳莺莺给说的一愣一愣的。 抱着宁弯弯爱不释手了。 “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姨娘喜欢死了,都想把你要来当闺女养了!” 她边说还边挠宁弯弯痒,逗的她不停呵呵的笑。 等闹够了真亲的跟母女俩一样了,宁弯弯才道:“小姐姐,其实我爹是让我来府里打听我五叔的下落来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不?我爹找不着他,急坏了都!” 柳莺莺的出身决定了她并不是个重世俗眼光的人,说起宁家这个五老爷来也不像宁清廉一样有所顾忌。 她笑着点了点宁弯弯的额头:“那你爹就没让你打听打听你三伯娘的下落吗?” 宁弯弯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身份也是令人不齿的,所以更同情女人多一些。 何况这种事的下场本身就是女人更惨一些。 “一来三伯娘不是我们想管就能管得了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宁弯弯道:“其次,总有个亲疏远近,也是人之常情。” 柳莺莺没想到宁弯弯还真很了解内情的样子,微微怔了一下,才喟叹一声似有些感伤。 不过很快那情绪就散了。 “咱娘俩呀,真是有缘的,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去老太太那不?” 她说着也不等宁弯弯回答,就继续道:“大太太这会就搁老太太那屋里头呢,你去了准给你脸色瞧,知道为什么不?” 宁弯弯配合的摇头,虽然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柳莺莺又道:“府里的大姑娘去年才议的亲,定的是县城金家的二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五老爷的那档子事,听那意思,想要退亲,把个大姑娘给气的差点没吊了脖子!这会子,大夫人就是在跟老太太商量怎么能把这亲给稳住呢!” 宁弯弯:“……” 还有这后续呢? 这年头退婚,那是极扫颜面的事,是女子一辈子的污点。 在议亲就得往低了找了。 那金家宁弯弯到也听自己老爹说起过,在清平县也是大户。 虽说家底子没有宁家厚实,但是这年头商人地位不高,有钱在有权人的眼里实在不算什么。 人家府上有在府衙里任职的大官,而宁家最拿得出手的不过是二伯父那一个八品县丞,算是高攀。 宁府里的大姑娘叫宁子婉,比宁清廉还要大,这个年纪还待字闺中算是名副其实的‘大姑娘’了。 估摸着拖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这桩好姻缘,结果还马上黄了。 宁弯弯想,白氏要知道了,得乐疯吧? 这宁子婉可也是大太太嫡出的。 柳莺莺又道:“所以原本呀,一开始这五老爷就是被老太太给赶出府去了,也没有怎么着,谁成想又出个这事,老太太一气之下就让人把五老爷赶出清平县了,至于去了哪,我还真不知道!” “赶出清平县了?” 宁弯弯扶额,完蛋鸟,这可咋整,这年头没网络也没手机,这人哪还能找得回来,她爹不得气死! 关键在怨上她娘,家庭和谐都受影响。 柳莺莺又感慨道:“三太太呀这些天都被关在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的,瞧着老太太是要把她给耗死,要不是我偶尔找了空档给她送口吃的,这会尸体都得干吧了,可怜见的,挺好一人,怎么摊上这么个命!” 柳莺莺还真是性情中人,说着竟还抹了两下眼泪。 宁弯弯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三伯娘。 她本就是冲喜才抬进来的,结果还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这深宅大院的,再嫁是断无可能的,也没个子嗣傍身,想来生活也是处处不如意。 就这么孤独终老,或者落个如今的下场似乎也分不出个孰好孰坏来。 就在柳莺莺正感慨这一对苦命的鸳鸯呢。 院门口吵吵嚷嚷的来了一群人,人未至声先到。 “那个乡下来的小贱蹄子呢,我倒要瞧瞧是不是跟她那个老贱货奶奶长的一样不一样!给我搜,把人找出来先打上一顿在说话!” 柳莺莺皱了皱眉。 “这府里真真多的是趋炎附势的人,消息传的还真快,大姑娘这就找来了。” 来人正是宁子婉,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丫鬟婆子,瞧那阵势,像是把自己院里的人都带来了。 这些人得了令撸了袖子就往院里闯。 柳莺莺不过就是一个姨娘,院里总共就俩粗使的婆子带一个小丫鬟,哪里能挡得住,这些人横冲直撞的就进了屋。 宁弯弯直往柳莺莺的身后躲,不管是真怕还是假怕,她觉得这样怪好玩的。 单论容貌的话宁子婉长的并没有多美,典型的五官单拎出来都很好看,组合在一起就让人大失所望的那种。 但架不住会打扮呀,衣裳首饰都华丽丽的也能衬出几分的颜色来。 她的双眼红肿,显然是才哭过。 瞧见宁弯弯后顿时气的脸都扭曲了。 第五十四章 被谁勾了魂 都来不及让丫鬟婆子去抓人了,顺手就抄起花瓶里插着的一支鸡毛掸子冲了过来。 “我打死你这个害人精!一天天的不闹出点事情来你就难受,你这个心肝都被狗啃了的老狗,害了宁家害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显然这姑娘把宁弯弯当她奶奶白氏来恨了。 宁弯弯忙躲,围着柳莺莺转圈圈。 柳莺莺一会拦这个,一会护那个,也给搞的手忙脚乱,自己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宁子婉是大家闺秀,弱柳迎风的,体力哪里会有宁弯弯这个乡下小丫头好,没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宁弯弯还觉得逗她逗的怪有趣,从柳莺莺身后伸出个脑袋来朝她各种扮鬼脸。 “你打不着,打不着!” 把宁子婉给的气的牙根痒痒。 呵斥自己的丫鬟婆子:“没用的东西!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把她给我抓住!” 丫鬟婆子都挺忌惮柳莺莺的,这位姨娘可是这几年最得大老爷宠的。 虽说并不争风吃醋,性子也没有另外两位姨娘厉害,但她的处事原则全府可都知道。 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犯她,她就跟谁玩命。 府里的下人那是情愿得罪那两位姨娘,也没人敢得罪她。 被宁子婉骂了一句那几个丫鬟婆子才敢动手。 宁弯弯慌了,指着宁子婉嚷嚷:“哎哎哎,你这样就没劲了啊!” 柳莺莺忙叫了自己的丫鬟婆子拦着,一时间一屋子的老女人小女人就打闹在了一起。 宁弯弯仗着自己身量小,在这些人中间钻过来钻过去一时间倒是没人能抓得住她。 倒是两拨的婆子丫鬟你来我往的打出了火气,渐渐动起手来。 你薅我头发,我扯你衣服,你咬我胳膊,我挠你脸蛋。 那场面居然还就无比热闹起来,最后竟然把宁弯弯给撂到了一边。 宁弯弯看的直乐,干脆跳到凳子上居高临下的开始指导战斗。 “哎哎,抓她胸脯!对对,就是这手法!哎呀,偏了!偏了,往左一点!” “你没事留个指甲不行啊!这手指头都秃成啥样了,还往人脸上挠呢,这跟按摩有啥区别!” “别咬别咬,万一她有个啥甲肝乙肝艾滋病的,吃亏的不还是你吗?听我的,你抠她眼珠子!俩眼珠子一块抠!” 她当然偏帮的是柳莺莺的人,瞧她那高兴的唯恐双方打的不尽兴的样子,把宁子婉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一把就把宁弯弯从凳子上推了下去。 “去死吧你!” 宁弯弯心想这下怕是要摔个屁股蹲,却不想被人从身后接住了。 扭头一看,是黑着脸的宁匪月。 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回来,那脸色宁弯弯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 宁弯弯开始无比庆幸自己半路遇见了柳莺莺。 宁清廉挽留宁匪月在他院里住几天挽留了一路,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也没有成功。 这会肚子里火正大呢,一见屋里这阵势,更是上头,不由暴喝了一声。 “都住手!” 他可是府里正儿八经的爷们,威慑还是够的,那些丫鬟婆子在不服气也都住了手。 一个个已经发髻散乱,衣衫不整。 “成什么样子!” 宁清廉又气的骂了一声。 宁子婉不干了。 “宁清廉,你什么意思?” 宁清廉正烦的紧,皱着眉语气也不好。 “姐,你好歹是一个大家闺秀,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宁子婉就更气了:“体统!我都这样了还要什么体统!” 说着火就更大了,拿着鸡毛掸子又追着宁弯弯打。 宁匪月一把把自己妹妹护在身后,鸡毛掸子就打在了他身上,他也不躲,等宁子婉在要打就一把抓住了那鸡毛掸子的另一头,一使劲就抢了过来。 宁子婉气的又叫那些丫鬟婆子动手。 宁弯弯躲在宁匪月身后忙喊:“我要是你这会就去查查那金家的二公子被哪个小妖精勾搭走了,也好找补找补,说不准这亲还能挽回,你还有闲心找我泻火呢!” “你说什么?你别胡说八道!”宁子婉更恼。 “分明就是那个小贱人不知廉耻,伤风败俗!还有你家那个老贱人,成天的唯恐天不乱!都是你们害我!” 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哎呦喂!”宁弯弯一副看小孩子不懂事的模样,实际上就是为了自保信口胡诌。 “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这点事儿还看不清呢?那金家二公子要娶媳妇,满清平县能配得上的,除了宁家那还有谁?而这府里,除了大姐姐你,还有谁?” 宁子婉也是没经过什么事的,细一琢磨,竟也信了。 那金家既然选择在清平县里找媳妇,那能配得上的还真就只有宁家。 可如今这么轻易的就舍弃了宁家。 宁子婉使劲蹂躏着手里的帕子,恨恨的想,定是被哪个小骚蹄子勾了魂去!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绝对就是这样的。 宁弯弯又添了把火:“又不是院里的姑娘出了什么丑闻,怎么就能牵连到大姐姐你身上了呢?那金家就为这跟宁家结了仇,怎么想怎么都是不划算的呀!我看呀,除非那姓金的一家子脑子集体被门给夹了,不然那金家二公子就定是被谁家的小妖精勾了魂去了!” 金家人的脑子当然没有被门给夹过,所以宁子婉那是一刻也等不了,急吼吼的就走了。 拒绝了宁清廉的再三挽留,宁弯弯兄妹俩回到了鸿运客栈。 这会也是到了中午的饭点,大堂里吃饭的客人还挺多,但宁弯弯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坐着的余九斤。 他那坐姿,真的是极有规矩,一般人就算是装也只能是徒有其型。 只不过他气质十分的收敛,整个人都刻意的不引人注意,如果他要有条尾巴,那一准是时时夹起来的。 可在收敛有什么用,此时他的对面做了一个无比惹眼的,贵气逼人的男子。 正是宁弯弯昨天在福来酒楼门口遇到的那个。 宁弯弯用了几辈子的时间总结出来一个道理。 像宁匪月这样的年纪,脸靠的是爹娘,而到了这个男子这个年纪,脸靠的就是自己。 心性会改变眼神,眼神会改变五官。 这个人自是不丑,时光往前推十年可能也是山泉一般清澈的花美男。 可如今,眉宇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他刻意释放的善意也掩盖不了。 第五十五章 干旱补贴 俩人间的气氛像是挺尬的,那种陌生人拼桌无话可聊的尬。 或者说是余九斤单方面拒绝聊天,让对方觉得很尬。 “嗯……人满了,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余九斤,扒了一口大黄米饭。 那男子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坐下了。 看看桌上的一碟咸菜,他点了几道清淡却又昂贵的好菜又道:“即如此有缘,我请你。” 余九斤继续扒饭,偶尔夹一根咸菜。 那男子声音很轻,就像昨天初遇时那样轻,有些刻意,有些……小心? “我们昨日见过。” 余九斤依然是没看见他一样低头扒饭,速度也不快,姿态也依然优雅。 那男子就尴尬了,在宁弯弯眼里,那是尴尬的筷子都不好意思拿,自己点了一桌子好吃的也不好意思吃了。 宁弯弯忙拉着自己哥哥一溜小跑过去。 先冲人家灿烂的笑。 “大叔,好巧,好巧,你是也住在这里吗?之前怎么没见你呢?” 仿佛是遇到了救星一样,男子也笑了起来,语气都清朗了许多。 “我是昨日里才到的这清平县,晚间才投宿到了这里,许是错过了。” 宁弯弯就是随口一问套个近乎,压根就没心思听他的回答,随口嗯嗯了两声当是回应,两眼直冒光的盯着这一大桌子的好吃的直流口水。 “咳咳……” 宁匪月觉得甚是丢脸,干咳了两声提醒自己妹妹不要表现的如此直白。 那男子倒是脾气特别好的样子,轻轻一笑,主动从筷笼里拿了一双竹筷递给她。 “随意。” 宁弯弯哪会跟他客气,忙接了胡吃海塞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没忘了宁匪月。 “吃吃,哥,你吃,你尝尝这鹿筋,可好吃了!还有这个鲫鱼豆腐汤,好好喝!” 她嘴里塞满了菜,话说出来都是含含糊糊的。 给宁匪月夹了一筷子鹿筋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大好,忙又招呼另外两个人。 “吃,吃,你们都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还给余九斤也夹了一筷子鹿筋。 她又不是没吃过,没见过的人,一眼就知道满桌子就这道菜最贵,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扫荡到自己人的肚子里。 余九斤一愣,盯着那个鹿筋瞧。 宁弯弯瞟见了就道:“干嘛?闲我脏呢?” 余九斤就抬眼看她,足足看了好几秒钟。 直到宁弯弯朝他伸出筷子:“不吃给我!” 才低头夹起那一根鹿筋放进了嘴里。 这下宁弯弯满意了,咔咔给他夹了冒尖一大碗的菜。 “乖啊,多吃菜长得快!” 余九斤:“……” 宁弯弯倒是没给请客的那位大叔夹菜。 人家那派头,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搞不好还真会嫌弃她。 等吃饱喝足了,她才开始乐呵呵的关心起人家来。 “大叔,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 大叔脾气是真的好,和煦的笑着有问必答。 “京都人士。” “那您贵姓啊?” “苏瑾,字慎之。”大叔像小学生一样老实。 苏瑾,慎之,谨慎?这名字饱含深意呀。 宁弯弯琢磨着这人的名和字。 又笑呵呵的问:“那大叔来我们清平县有何贵干啊?” 苏瑾依然是回答的非常干脆。 “调查近几年平州一带的气候变化。” 按照现在朝廷的划分,省级称谓是州,下一级是府,县,镇,村。 平州,就是清平县的省级称呼。 苏瑾本以为宁弯弯不会懂,没想到她还真就此话题夸夸其谈开了。 “我们州的气候呀?这几年好像雨水少了,我们那山沟沟里,土都存不住水的,本来就不富裕,这一旱都快要饿死人了,老百姓苦啊!基本上都不过是吊着一口气,你往村儿里一走,那都是骨瘦嶙峋的,多走两步路都舍不得,你问为什么?多走两步不就多消耗一点,饿的快呀!这眼瞅着春播了,可是地里都没动活呢,为啥呢?没种子呀,去年的种都被吃了,这情形,等不到秋收就得饿死,与其把庄稼种下去,还不如现在吃了好歹还能多活几天!” 宁匪月无语,哪有那么惨,别的不说,吃种粮的还是没有的好吧! 苏瑾就笑眯眯的看着她,看着宁弯弯一边说一边演,那表情夸张的,他觉得三个月后自己想起来都能在笑上一笑。 不禁笑眯眯的逗她:“可据我说知清平县境内是有白沙河流过的。” 宁弯弯一愣,继续她的表演。 “那有什么用,先不说白沙河在我们镇上就拐了弯根本不往县城这边流,就算是它还有多条支流能滋润我们这片广袤的土地,可你别忘了,我们这还有山呢,山地势高,就无法开渠引水,好的呢,有这么一点的山泉流下来,不好的山泉都没有,我说的可一点也不夸张!” 说完又猥琐的往苏瑾那边靠了靠,朝他直挑眉,还搓手指头。 “大叔,你是当官的吧?你看我们都惨成这样了,朝廷有没有个干旱补贴啥的?” 这年头没有这方面的民间组织的吧? “干旱补贴?”苏瑾摇头。 宁弯弯的小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好似苏瑾失去了利用价值似得,跟他拉开了距离坐一边盯着一桌子吃干抹净的盘子不搭理人家了。 宁匪月十分的不好意思,他朝苏瑾一拱手。 “小妹顽劣,前辈见谅。” “无妨。”苏瑾摇了摇手里那一把象牙为骨的折扇。 又看了一眼自己正对面的余九斤才道:“这一带雨水偏少本就是朝廷在北面几州大兴水利造成,我此次前来便是调查干旱程度,相信朝廷会有后续的举措。” 宁匪月闻言倒是吃了一惊:“竟还有如此说法?!” 他顿时觉得自己太过于孤陋寡闻,杂学书籍还是要多看一些才能增长见识。 宁匪月对于这样超出了自己认知的事好奇心还很大,竟跟苏瑾聊的热闹。 看的邻桌那几个随从咋舌不已。 悄咪咪的谈论。 “这大禹山脉不愧是咱大邙的龙脉,这里的人八成都沾过龙气,瞧主子跟人聊颇为投缘,怕是这一年的笑模样都预支出来了!” 第五十六章 摩擦,摩擦,魔鬼的步伐 “胡扯!这龙脉延绵好几个州,咱也走了好几个州了你见主子跟别人这样了?” “那你说说这巴掌大一个小县城里的人咋有这能耐的?” “我看主子八成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噗……” 余九斤看了那桌一眼,回过头来拂了拂宁弯弯头顶的碎发。 “跟人打架了?” 宁弯弯翻起眼皮子看看他,又扒拉了两下头发,整了整衣服问:“很明显吗?” 余九斤没回答,半晌又问:“吃亏了吗?” 宁弯弯朝他挑眉:“能吗?” “女孩子不要太粗鲁的好!” 宁弯弯:“……你才粗鲁,你全家都粗鲁!” 就在宁弯弯顺便想把余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粗鲁一遍的时候,庞九思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在大堂扫了一圈,看见他们几个就忙冲了过来。 “快,快……”他跑的太急,话都说不成句了。 宁匪月忙递了杯水给他:“慢慢说。” 庞九思一杯水咕咚咕咚下肚庞九思才算是稍微缓过来一点。 “老二,老二他让人给打了,要被打死了!快去救他!” 原来这庞坦在客栈里待不住,死活非要去他娘说的那个金顶寺那玩。 庞九思拗不过,又知道自己弟弟行事不靠谱,常常惹祸,不放心,不得已放弃了温书跟着一起去了。 金顶寺是挺少见的建在城里面的寺庙。 相比较那些山里边的,远离人烟,和尚道人们即便是想有凡心也没那个条件,只能干巴巴的诵经度日。 宁弯弯觉得在这尘世间里能静下心来修行的那才是得道高僧。 金顶寺得名于寺里面的钟楼。 寺庙的钟在佛家是重要法器,据说有着惊醒世间名利客,唤醒苦海迷路人的作用。 金顶寺的钟楼修筑的十分精致,顶上的瓦全是黄铜筑的。 起先就叫铜顶寺,因为颜色类似于黄金,叫着叫着就成了金顶寺。 因为在城里十分方便,所以香客络绎不绝,就衍生出来好些小摊小贩,吃的喝的玩的,卖香烛的,什么都有,确实十分热闹。 而宁弯弯赶来所见的就更热闹。 因为庞坦正被人按地上摩擦呢! 俩小厮打扮的男人围着他揍的不亦乐乎! 招了一圈的人看热闹。 路上,宁弯弯已经从庞九思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一点儿也不离奇曲折,一点也不意外,就是他一路上犯二,结果遇上个硬茬子,踢到了铁板上被教训了。 对方是个公子哥,带了个姑娘来上香,那姑娘是柔弱不能自理型的,羞羞怯怯,一步三喘的。 庞坦就问他哥为什么那姑娘一直看他。 庞九思仔细一瞧,不由的无语,就庞坦那样,对佛祖那也是指指点点,毫无顾忌的发表自己的观点。 哪里是人家姑娘在看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 庞九思就想拉着他走,可这货没逛够呢,哪里肯走。 不一会寺里的小和尚看不下去了,劝了两句也劝不住,俩人就被‘请’出来了! 庞坦倒也不恼,就在周围的小摊前转,准备买点东西。 那些小摊子卖的不是哄孩子的小物件,就是些很普通的小吃食,本身也不值多少钱,他却是发挥出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精髓,惹的不少摊主骂骂咧咧。 等那一对男女出来了,那姑娘就看着他捂嘴笑。 宁弯弯猜人家是在笑话他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庞坦却以为人家对他示好呢,也冲着人家笑,还热情的挥手跟人家打招呼。 那姑娘脸色就变了,一个不留神寺门口最后一个台阶就踩空了,吧唧,还摔倒了。 庞坦就觉得自己这也算是跟人家一回生二回熟的朋友了,岂有不管之理,就冲上去扶人家。 可人家那姑娘不是乡下的土丫头,没那么些的讲究,扶一把也没什么,人家是大家闺秀,让人多看一眼都跟被吃了豆腐一样屈辱。 他一把扯了人家姑娘的手臂就拽,把人家姑娘给吓的尖叫不止。 “哪里来的狂徒,男女授受不亲,为何如此轻薄于我?!” 不光喊,人家还哭的梨花带雨的。 那一块来的公子哥就气的一脚将他踹翻。 “滚!” 庞坦那是助人为乐来了哪里肯服气,爬起来找人家质问。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一片好心,你不谢我就算了,还踹我!还有这位姑娘,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刚才在寺里你就一直瞧我,出来又冲我笑,我还当你……” 他话都没说完,那姑娘又尖叫起来。 “谁看你了?谁跟你笑了!这青天白日佛祖面前,你怎么能这么污我清白!表哥,我没法活了,呜呜……” 于是那公子哥就让跟着来的两个小厮把庞坦给打了。 宁弯弯觉着自己这个表哥就是欠揍,好好让人收拾一顿以后能开点窍还是好事一桩。 可来了一看她那个老实的大表哥说的那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对方那真是把人往死里揍呢! 俩小厮那是相当的有经验,专往要紧的地方打,下手又黑,庞九思这一来一往的也费了不少的时间,这会庞坦被打的已经喊都喊不出来,只能哼哼了。 到底的是亲表哥,虽说人是二了点,但心眼却不坏,宁弯弯见状那是撸了袖子就要往上冲。 “住手!都给我住手!我的人都敢打!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是吧?” 可是一左一右俩胳膊都被拉住了。 左边是余九斤,右边是宁匪月。 宁匪月愣了一下,抬起眼皮子扫了余九斤一眼,才道:“你当这是在村里跟那些孩子打架吗?” 呃…… 宁弯弯在宁家村孩子王的名头可不是光靠会玩得来的,她还能打,下手黑着呢,不然怎么能打得过那些小子。 她白了自己哥哥一眼。 “那不然你上啊?!” 宁匪月就尴尬了。 他这样一个气质时刻保持清风霁月,举止时刻讲究风度翩翩,不放荡,不失态,不喜形于色的人,跟人去打架? 宁匪月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想,那还是把庞坦揍死吧! ------题外话------ 昨晚打开电视才知道昨天是元宵节,我以为还有个两三天呢。 第五十七章 天上少有地上绝种 宁弯弯又看看余九斤,还不等她开口,非要跟着一起来的苏瑾已经动了动手里的折扇。 身后的随从就主动出击解救庞坦去了。 宁弯弯感动,泪眼汪汪的瞧他:“大叔,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接受我这样的小可爱做你身上的一个挂件吗?我可省事了,一月喂二两黄金就能养活!” 苏瑾看看她,一直都不大懂她嘴里的这个挂件,跟自己所理解的是否一样。 只好很认真的回答:“你太沉,挂身上……累。” 宁弯弯:“……” 苏瑾的随从出手十分的有分寸,只是把两个小厮扔出去,阻止了他们对庞坦的单方面殴打,并没有过分的举动。 庞九思忙扶了自己弟弟起来,可这庞坦被打成了这样居然还不罢休。 他一瘸一拐的爬起来,就质问那两人。 “你们好没有道理,我本是一片好意,却被你们如此欺负,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那男子硬是给气乐了。 “我欺负你?你是脑子有病啊,还是有爹生没爹养,你娘没教过你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啊?随随便便谁都是你那双脏手能碰的吗?” 他这话说的难听,别说庞坦了,庞九思也看不下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弟弟虽是唐突,但也是出于好心,你们打也打了,为何还要出口伤人累及父母?” “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着?你不是叫了帮手来的吗?不是挺厉害的吗?要不然我在借你们俩胆,让你们打回来?” 男子的神情很嚣张,就差没直接说老子上边有人,老子有倚仗,你敢动老子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庞九思就怂了。 别说打回去了,就是骂回去他都很勉强的样子。 那男子身边柔弱不能自理的小表妹就一脸委曲求全的拉了拉自己表哥的衣袖。 “表哥,算了,别闹大了舅舅又要骂你。” 那男子就一脸温柔的笑着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将她送到了马车上。 俩人神态瞎子都看得出的暧昧。 宁弯弯这才注意到那马车前面还挂了一个金色的灯笼,灯笼上还写着一个金字。 这是身份的象征,类似于后世里那些牛哄哄的车牌号。 宁弯弯囧,无巧不成书这话是谁说的,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她问旁边一个非常干瘦的老头:“爷爷,这是金家的哪一位公子呀?” 老头似乎是眼神不大好,眯起眼睛盯着那男子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倒是有一个抱着个插满小玩意的稻草架子的年轻小伙回答了她的话。 “具体是哪一位咱这平头百姓的怎么会认得,但是听说这金家的大公子呀,是个跛子,小公子是个傻子,只有这二公子是个全乎人!呐……” 小伙冲那公子努嘴,这意思是不用说了吧? 宁弯弯了然的笑,心里却在想,大户人家人口多,就是有意思! 一家三兄弟俩都有残疾,这概率,可以的! 她拉了拉苏瑾另一个随从的衣角,示意他低下头来听自己说话。 那随从看了苏瑾一眼,没见反对才低下头来。 听完宁弯弯的话又犹豫的看苏瑾。 苏瑾也没问宁弯弯跟他说了什么,都没带犹豫的就点点头,那随从才走了。 把宁弯弯感动的又要给人家做挂件,少一两金子都行的那种。 被苏瑾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才再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望着那随从的背影宁弯弯把袖子举到鼻子下闻了闻,确实有一股香椿味,她就说,人家身上怎么会有这味。 转眼她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隔着围观的人群,跳起来朝那金二公子喊。 “大姐夫!大姐夫!哎呀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金二公子名叫金蓁,宁弯弯喊得响,他不由就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费劲的拨开人群就冲到了面前。 “大姐夫,你瞧瞧这事怎么说的?这一家人怎么还打起来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宁弯弯就去拉了庞九思和庞坦,也不管把庞坦给疼的龇牙咧嘴的。 “这两个呀,是咱二姑家的,以后呀,你得叫一声表弟!” “你谁啊?”金蓁一脸的莫名其妙:“别乱攀亲戚,谁是你大姐夫!” 宁弯弯也不管他,依然十分的热络,又跟两位表哥介绍:“这是咱大姐夫,就是我大伯家大姐姐未来的夫婿,知道了吧?” 庞九思和庞坦也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们娘当年被老太太随便许了个秀才,心里那是恨毒了老太太的。 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的还常回去,抹两滴眼泪,诉一诉日子艰辛,就能从老太爷那里寻摸些东西,钱财回来。 等老太爷一走,老太太当了家,就在没回去过,自己亲娘亲兄弟都没回去看过,算是跟府里断了道的。 直到宁怀运分家搬到了宁家村,才又走动起来。 庞坦跟庞九思小时候倒也跟着自己娘往宁府里面去过。 毕竟小孩子嘴甜一点,就很容易要到钱。 可总是被府里小孩子、小丫头啥的笑话,俩兄弟就都不乐意去了,对府里的人并没有什么记忆。 压根就不知道这什么大姐姐是哪一个。 “你是宁家的?”金蓁听出门道来了。 宁弯弯忙乐呵呵的往上贴。 “对的,对的,大姐夫,你说这事巧不巧,我上午才去了府里一趟,见着了大姐姐,我大姐姐把你给夸的呦,那真是天上少有,地上绝种的,我还不信,这会一见,我大姐姐还谦虚了呢!” 金蓁那个脸难看的呦,不知道的,光看那脸色,还以为宁弯弯不是在夸他,而是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他狐疑的问宁弯弯:“你是金家的哪个?我怎的以前没见过你?” 宁弯弯也并不藏着掖着的。 “我是四房的呀,我们家分出来的早,大姐夫你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 金蓁想了想,好像这宁家老太太是有个庶出的四儿子早几年被分家分去了乡下村子里。 在一看宁弯弯那一身乡下土丫头的打扮,这心里也就信了。 宁弯弯这样的身份他自是看不上,也不用多客气,胡乱的挥挥手,就想上马车赶紧走。 可宁弯弯不让啊。 第五十八章 爹又不是后的,没办法呀 “大姐夫,今天这事我都听我九思哥哥说了,咱二姑家这个二小子他脑子也二,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唐突的那位姑娘是哪个呀?我让这二小子给他赔礼道歉!” 说着也不顾庞坦横眉竖眼,伸手就要去掀马车的帘子。 金蓁一把拦住她:“不用了,就是一场误会。” “不成,不成!我们宁家的人怎么能这么没有礼数呢?这个谦一定得道,九思哥哥,快快快,你扶着他,来马车跟前,赶紧给人家姑娘道歉!” “不用,不用!” 金蓁执意推辞。 俩人推让了一会,马车里的那位姑娘坐不住了,掀开帘子露出个头来。 一脸的娇柔,一双眸子还水盈盈的,甚是惹人怜爱。 她自是知道金蓁的婚约。 不由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表哥……” 那声音好不委屈。 这下金蓁的脸就更不好看了,不过想想他们俩人也没在这做出过什么亲昵的举动就放下心来。 谁知道宁弯弯听见这称呼却是大呼小叫了起来。 “表哥表妹那是天生一对呀!你们……你们……” 她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顿时就气的金蓁想要打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确实跟自己表妹情投意合,而宁家的婚事是他父亲定下的,他爹是个十分古板的人,他反抗无果,也就只能接受。 谁知道宁家就传出了叔嫂通奸的丑闻,他以宁家家风不正为名苦劝了自己父亲,才劝的父亲有了退婚的想法。 也是做贼心虚,他也并不想为此跟宁家闹成了仇人,被宁弯弯一说破就恼了。 “大姐夫,你干嘛这么凶呀?” 宁弯弯一脸的天真:“我就是刚学了这句话,说着玩的!啊……” 她说着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露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在外面。 “难道不幸让我说准了!那……那我大姐姐怎么办?”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金蓁气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俩人又是一通扯皮,挂着宁家标志的马车就一路疾驰着过来,惊了一路的人。 在金顶寺门口停下,都没用小丫头扶,宁子婉就自己从车里下来了。 “那个小妖精在哪呢?在哪呢?看我不撕了她!” 这一通的好戏啊!宁弯弯乐的又想捶地。 但还是忍住忙慌慌的跑过去。 “大姐姐,大姐姐,你可来了,我大姐夫他……他们……” 她一脸难以启齿的样子,仿佛人家真的已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宁子婉的事情。 宁子婉气的五官都要扭曲了,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就往这边冲。 却是被宁弯弯拦住,小声道:“可要记得我的条件哦!” 宁子婉瞪了她一眼,她现在是瞧谁都恨。 咬牙切齿的道:“我不答应你能把我怎么样?” 宁弯弯无所谓的耸肩:“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把你怎样。” 宁子婉就得意了,一个村姑,也想跟她谈条件! 谁料宁弯弯接着道:“可我那三伯娘要是死了,我就嚷嚷的全县城都是她跟我三叔的丑事,反正她人死都死了,名声再烂也无所谓,难道这人还能追到阎王殿里扔她臭鸡蛋不成?难看的就只会是宁府,你那亲还暂时没退呢吧?到时候可就说不定了哦!”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府里的其他姑娘呢,有了你这桩事在前,以后说亲的时候也要为难吧?不然不就显得自己家里没有那金家讲究,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得想想别人的终身大事吧?” 宁子婉盯着宁弯弯半天,眼睛里都快冒火,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恨恨的走了。 这就是答应了。 宁弯弯之前就是让苏瑾的随从去宁府里报信,说自己抓住了那个小妖精。 这事不能拖,不然宁家的人早晚查出来。 而条件就是要宁子婉保她那个可怜的三伯娘一命。 这能不能行宁弯弯不知道。 她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除此真的是无可奈何。 她活了三辈子,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见得多了,说实话,就这俩人的事她根本就没多大感触。 只不过是怕这人死了五叔伤心,五叔伤心自己爹也难过,爹又不是后的,没办法呀! 接下来那就是一场原配,哦不对,是半准不准的准原配大战小三的大戏。 那尺度,一点也不比前世里头条上那些原配大战小三的戏码差。 看来她二姑那个泼妇基因不是凭白冒出来的,他们老宁家遗传这一特质啊! 把宁弯弯给乐的,差点没在宁匪月身上捶出个窟窿来。 可惜她就看个开头,就被余九斤和宁匪月联合给拎走了,气的她嚎了一路。 这么精彩的大戏居然不让她看完!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 本来想着宁怀运怎么着也得明天午后才能回来的,谁成想他赶着关城门骑着骡子回来了。 还是那句话:“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们一群孩子留在城里面!何况明天他们几个还要上场呢!” 宁弯弯瞧着自己老爹这一身的风尘仆仆,就知道这一个来回他是半点时间都没敢耽误。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等老爹垫吧了下肚子,才问道:“那摘香椿的事你怎么交代的?” “就让二蛋跟你马叔招呼庄户们去办呗,就是家里没牲口了,他们得靠壮劳力拉到县城来,可得一把子力气,有的累了。” 说完又道:“哦,对了,那一车的恶食我先分下去了,好歹是口吃的,让大家伙先垫垫肚子,正春耕呢,也好有力气干活!” 宁弯弯:“……行吧。” 她还能说啥? 接着又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跟宁怀运说了一遍,爷俩蹲在客栈后院的丝瓜架子后面,就差根烟头一明一灭的衬托些气氛了。 当听到宁弯弯拉着自己哥哥去府里给老太太磕头了,宁怀运气的差点没跳起来。 “这事咋能这样办呢?你两个小辈,这像个什么话?这不行,这不行,我明天得去给老太太赔罪去!” “爹!”宁弯弯无奈:“就那宁清廉一口一个我们宁家,人家压根就不拿咱当一家人,你干嘛非要去跪舔?我爷也死了,我奶也出来了,咱还跟人家有个屁的瓜葛呦!” 第五十九章 带你们挣钱去! “那不是这么说的……” 宁怀运刚开口就被宁弯弯又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巴结着宁家这棵大树,将来好给我哥铺路,可你瞧人家现在都这样对你,将来我哥能指望的上吗?我觉着你与其去巴结那一大家子,还不如好好巴结巴结那个苏瑾呢!” 宁怀运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居然被闺女给戳破了,有点小尴尬。 “哦?那个苏瑾是个什么人呐?” “他自己说是个京官,我估摸着也是个世家出身的。” “京……官?” 宁怀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乡下人眼里县太爷就是天,他虽说出身大户是有点见识的,也不过觉得金家那样在府衙里任职就是顶顶厉害的了。 京官,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就别说他了,县太爷想巴结那都没有门道。 半晌宁怀运咂咂嘴:“要说他那派头,带着那随从,那气度,倒也像,可是我咋瞧他咋那么爱跟你说话呢?” 他回来的晚,也就跟苏瑾打个照面,就瞧着那人脾气很好的样子,一个劲的跟自家闺女聊家长。 聊山上那个没来得及探索的山洞,聊自家院里的鸡鸭,聊村头老王家那个傻子媳妇,聊族里七婶子家给人做了上门女婿的大儿子去年生了个娃。 宁弯弯撩了下头发,十分自恋:“你闺女魅力四射万人迷!” “又胡说八道!”宁怀运板着脸训:“还有没有点正经人家姑娘的样子!” 当宁弯弯又说到宁子婉的亲事要黄,五叔因此被赶出清平县了,宁怀运久久不语。 宁弯弯怕他抱怨自己娘当初拦着,忙劝。 “其实五叔走了也好,不然待在这县城里,那一大家子啥时候想起来了就找他出出气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宁怀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是什么也没说。 最后听到庞坦被打了,气的差点没脱了鞋抽宁弯弯。 “你这孩子,这事怎么这会才说!分不出个轻重缓急呀!严不严重呀?明天还能上场不?这回去我可咋跟你二姑交代呦!” 说着已经奔去了房间。 庞坦被打的还真挺重的,一身的淤青,早就请过了郎中,倒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伤,但是也得卧床休养上十天半个月。 他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直叫,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 第二天哎呦哎呦的叫的更严重了,也不知道是真更疼了,还是他故意的,反正是童子试只能放弃了。 他这个样宁怀运内疚的要死,直说没法跟他娘交代,说自己就不该回去。 宁弯弯跟他顶嘴。 “就他那样,你就是在这也看不住他。” 宁怀运就吓唬要打她,宁弯弯才一溜烟的跑了。 原本宁弯弯想着靠人力拉车肯定要比他们来县城那天要到的晚,谁成想还早到了。 那一排的车队吓了宁弯弯一跳,足足有十几辆。 “我的天,你们怎么摘了这么多?” 刘二蛋那小表情就要崩。 “四老爷一说我就招呼了所有能上山的都去摘了,基本上除了深山里咱不敢进,周围山头的香椿芽都被摘来了,直忙活到天黑实在看不见才作罢,下山的时候看不清路,好些人都摔了跤,老五还掉坑里了,好在没摔出个好歹来,等这天刚一擦亮,我们就出发了,姑娘,是不是卖不了啊?” 他就说,这玩意怎么能卖钱呢! 可好不容易摘来了,也好不容易拉来了,他又小心翼翼的出主意。 “那咱不要钱,换一袋子粮食你看能行不?” 宁弯弯板起脸来小大人一样的训。 “二蛋呀,做人要有理想,否则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咸鱼?刘二蛋挠挠头,咽了口口水,想吃了。 “走,本姑娘领你们挣钱去!” 其实宁弯弯心里也打鼓,这么老些,那钱掌柜会不会反悔啊! 没成想,人家一个磕绊都没打,利索的就给钱收货了。 搞的宁弯弯心里倒不踏实了。 最后折银一百五十两七钱,她把那七钱大方的给人家免了才安下心来。 刘二蛋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些钱,我的天,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狠掐了自己好几把。 宁弯弯笑他没出息。 “这么着,天不早了,回客栈开间房你们先住下,这次来拉车的呢每人赏二百文钱,明儿大家伙也先别着急回去,都在县城里转转,给家里的媳妇孩子们买点吃的用的,回去了他们也高兴。” “二百文?真的假的?” 几个汉子都是一脸的高兴。 没想到拉这一趟的车居然还能得这么些的赏钱。 宁弯弯又道:“也不是让你们白逛的,顺便在县城里头寻摸寻摸,看哪家的粮店最实惠,等你们回去的时候也不空车,都拉上粮食,让大家伙都过上吃饱饭,吃上粮食的日子!” 那几个汉子就更兴奋了,互相商量着要去买什么,有了粮食要一天吃多少碗饭。 刘二蛋就板起脸来训:“瞧你们那一个个那样,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是吧?咱这样的贱民,那是地主让咱干啥咱就得干啥,没听说过干了活还给钱的!更没听说过不光给钱,还惦记着给你们买粮食,让你们填饱肚子的!” 这些庄户已经让宁怀运惯的忘记了感恩,得了钱的表现出的只是高兴。 打心眼里也不觉得自己该感恩,活是自己干的,得什么都是应该的,全然不想是谁想的法子,是谁卖的。 早就不记得正常的庄户和地主正常的相处模式了。 让刘二蛋一骂,才都有些悻悻然的。 “俺们这心里都记着姑娘和四老爷对俺们的好呢!” 宁弯弯对刘二蛋的表现十分的满意,笑了笑道:“记着就行,我这人尤其爱看谁家被赶出去时那哭天抢地的样,所以呢,我这里没有什么再一再二,只要谁敢做那不本分的事,讨耕文书立刻就会奉上,当然,只要大家都本本分分的,那这日子咱就接着一起往下过,一起努力吃饱饭奔小康!” 奔小康是个啥他们不知道,但吃饱饭却是他们最大,且唯一的追求。 “知道了姑娘,俺们这心里头感激着呢。” 安顿了这些人宁弯弯才单独的把刘二蛋叫了出来,单独的又给了他二百文。 “哎呦,姑娘,这太多了!” 他吓了一跳,这不是比着别人都多了一半吗? “你是个能干的,当然值这么些的,在说我还有事嘱咐你去做。” “姑娘,你说,啥事,杀人放火我都敢替你去办!” 他当然是扯呢,宁弯弯也知道,就这么点的恩惠还不至于人家把命都给搭上。 当然,她也没那样的事让人家去办,她一个乡下小丫头,杀的哪门子的人,放的哪门子的火。 把事情一说,刘二蛋还真挺犯愁。 “姑娘,这五老爷咱也没见过,就算是站眼嘛前咱也认不出啊!” 宁弯弯是让他找两个机灵的汉子轮流去宁府门口守着。 她这个五叔要是个情深义重的,就算是被赶出了清平县也一定会回来。 要是不回来那也就算了,她也没辙不是。 “分得清男女就成,你就盯着看门口有没有男人来闹,如果有那一准就是了。” 就这么着过了一日除了留下监视宁府的两个人,其他的庄户就又都打发了回去。 货比了几家后宁弯弯最终是选了县城里最物美价廉的一个粮店,足足买了四千多斤粮食,把那些庄户拉来的板车都装满了,就是只买了一车的大黄米,其他全是麦子。 麦子的价格还不到黄米的一半,总共才花费了不到三十两银子。 在庄户心里恶食这东西实在是难以下咽,他们觉得主家姑娘赚了那老些钱却连个黄米都不舍得买,就是在苛待他们,专挑便宜的买,别别扭扭的,不大高兴。 ------题外话------ 明天上架,所以这章挺肥,明天会发订阅红包,所以看着的小可爱支持下吧,另外,评论有奖,但我猜高冷的你们不屑于做,前车之鉴呀,尴尬。 第六十章 死了,放榜 宁弯弯自是瞧得出来。 “成啊,有吃的还挑是吧?二蛋,你记下了,凡是嫌弃恶食的,一律每人扣下五斤,给庄户里那些年龄大了不能干活的老人送去,就当替他们做好事了!” 刘二蛋大声的答应:“好的姑娘,这一帮子不知好歹的东西,姑娘怕这粮食重咱们拉车走的慢天黑前赶不到村里,还特地去车马行给你们租了骡子,你们倒是讲究起来了,都金贵了是吧?贱东西吃不得了,你们当自己个儿是谁呢?不知道个好赖!” 几个汉子就不敢说话了。 在不好吃也总归是粮食,总比整天吃野菜吃的脸都发绿的好。 宁弯弯又交代了刘二蛋到家后让马大富再去找一个石匠,尽快的把石碾做出来。 又交代他粮食按人头分,不管是快咽气的老人还是刚出生的娃子都得分到。 “还要做好账,每一斤粮食出去都要记下来,这次摘香椿的事大家伙出的力有多有少,肯定有不服气的,告诉他们,等我回去就按各家摘的数量给大家分钱,谁家摘了多少斤,都记下了吧?” 这个宁弯弯从一开始就吩咐了。 刘二蛋点头:“记着呢,马叔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要是还有那不服气,觉得自己多干了活就多了不得的。你只管做主扣他的粮食,还不服气就记下来告诉我,扣他的银钱。” “还有地里头的活计那是一会也不能耽误的,现在有粮食能吃饱饭了,力气也足了,要是还有那偷懒耍滑的,发现一回记下来,等秋收分粮的时候直接扣一半,要还有第二回就只管去跟我娘要了讨耕文书还了他们,爱去哪就去哪,咱庄子上可不养懒汉!” 唠唠叨叨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全乎了,宁弯弯才放心的把人送走了。 随后又牵着自家的骡子找了个木匠铺子定做了一套拉磨的家伙事。 城里的木匠收的小徒弟多,干活快,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给做好了,这一下就比宁弯弯原先预计的能用上石碾的时间提前了不少。 余九斤的皮子也卖了,他倒是不慌不忙的,搞的宁弯弯都要以为他改变了主意要原封不动的拉回去。 这之后宁弯弯才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 余九斤是所有人里最闲的一个,又认路,简直就是行走的人肉导航。 宁弯弯自然是出门就必带着他。 俩人把整个县城好玩的,不好玩的地方,全都逛了个遍。 当然,也没少买东西。 给自己娘买胭脂水粉,给自己爹和哥哥各扯几尺缎子做身能出门的体面衣裳。 给弟弟买些小玩意,给大壮买了几个捕兽夹继续学打猎,还给绿青娘俩一人买了一对最时新的银耳坠。 要不是这钱她实在是还有用处,都恨不得全花光了。 最后,她挑了张弓送给余九斤。 这几天可是没少麻烦人家,不送点东西实在过意不去。 余九斤反复的看看那弓,点点头:“嗯,好弓。” 也欣然接受了。 而这几天里最令宁弯弯头疼的事,就是苏瑾了。 她真是怕了这个人了。 逮着她就打听他们村里的故事。 母鸡怎么下蛋,公鸡怎么打鸣,蛐蛐怎么叫,家雀儿怎么梳自己的羽毛都能听的津津有味。 宁弯弯讲到最后觉得自己已经被掏空,她就差把自己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怎么喝了羊水在吐出来,怎么抓着脐带绕圈圈给讲一遍了,这人兴致依然高昂。 最后她同情的拍着苏瑾的肩膀。 “可怜的娃,你这是被富贵摧残成了什么样了,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你受罪!就把我整天关在那豪门大院里过着那暗无天日的神仙生活吧!” 苏瑾:“……” 然后宁弯弯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耳闻不如眼见,你要是这么稀罕我们那穷山沟沟里的生活,欢迎你来做客啊!别空着手来就成了,绫罗绸缎的我也不嫌弃,真金白银的我就更喜欢!” 苏瑾:“……” 好在苏瑾在宁匪月进行最后一场童子试的那天就离开了,让宁弯弯很是松了一口气。 不爽的是这人离开居然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宁弯弯一早做好了饭菜去叫他的时候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才听小二说了他们昨天半夜就退房走了。 半夜呀!城门可都上了锁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有什么样的急事。 也是这一天,当时被刘二蛋挑出来盯着宁府的俩人中的二狗子忙慌慌的跑来说宁府门口有个男的在闹事呢,说要吊死在宁府的大门口。 一听那人的形容,三十来岁,个子不矮,身量偏瘦,瞧着斯斯文文的,一身破烂却像个乞丐。 宁怀运就认定了那一定是他兄弟,宁家老五,宁怀槡! 父女俩火速的奔过去,远远的果然就瞧见宁府大门口已经招了一大圈人围观。 大门口一条麻绳挂在门梁上,结都打好了。 俩门房正架着一个满身破烂的男子好生的劝呢。 “哎呦,我的五老爷呦,你可别闹了,你看看这多招人笑话!你不要脸这宁家的脸还得要呢!” “是啊,我的爷,咱有什么话进去说,进去说行不行?老太太在后院里等你呢!” 进去那哪还有他说话的份,就是在大门口,宁家的人碍于面子才能跟他说上两句话。 “我不去!我没什么话说!你们把素梅放出来,我带了她就走,从此跟宁家在无瓜葛!不然我今天就吊死在这!我这条贱命不要紧,难道你们就不在乎宁家的名声吗?” 宁怀槡心里是有分寸的,素梅就是他三嫂李氏的闺名,外人不可能知道。 他一个人看上去面黄肌瘦的也是几天都没有吃过饭的样子,哪里是两个壮年的对手,只好是手脚并用的攀折大门不往里进,还犹自继续大声的喊。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跟素梅之间清清白白,她也不知道我的心思!老太太,您就发发慈悲,把她给了我!我保证带着他远走高飞,在不回清平县,就当这世上在无我二人!”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都在议论这素梅到底是个什么人。 俩门房见这位主子还不大好对付,忙向里面求援,不一会就出来了几个小厮,要把人架起来抬进去。 宁弯弯忙拨开人群过去,还一边小大人的口气说着。 “哎呀,五叔,你说你多大个人了,不就是看上个小丫头,老太太是觉得她配不上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跟她老人家置上气了呢,你要是真铁了心了她还是疼你的,这是干啥呢!凭白的让人笑话!” 围观的人就都八卦的笑了。 原来就是个主子爷看上个小丫头这样的风流韵事。 爷任性,闹一闹,丑闻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乐子。 就是这位爷这扮相怎么看着跟个叫花子一样?要不是那些下人一口一个爷的叫着谁敢认呐, 宁怀槡莫名其妙的瞧着跑到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小丫头,不认识啊,可又不敢反驳。 他不想坏了心上人的名声,也知道这样的事一旦闹的满城皆知,李素梅就只有被浸猪笼的份了。 而宁府的下人那就更是不敢说什么。 一个管家模样胡子都花白了的男人从门里面出来,呵斥门房和小厮。 “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把五老爷请进去!” 宁弯弯哪能让他们把人给弄进去,这要是进了这个门,打死了也没人知道。 忙给那两个庄户使眼色,那俩庄户到也真是刘二蛋挑出来的脑子机灵的,立刻就明白了。 五老爷,五老爷的叫着就上去挤着去拉人。 庄稼汉子自然是一把子的力气,拉拉扯扯的一时还真没能让他们把人给抬进去。 宁怀运落后一步这会才到,见着自己兄弟那是激动不已,可看着面前的情况却又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宁怀槡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最后一刻救命稻草一样。 “四哥,四哥,你救救素梅,救救素梅,不然她就没命了呀!” “老五呀……” 宁怀运难为的说不出话来,他咋救啊?冲进去抢人?这里头住的可是他的嫡母啊!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就算他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做得出,做得到,那这事还不得全县皆知,到时候这俩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最后他长叹一声开始劝宁怀槡。 “你跟四哥走吧,咱去乡下,这边的事以后……就忘了吧!” 这种事世俗不容,宁怀运心里边也怨他糊涂,但谁让这是自己的亲兄弟,再错也不能不管他。 宁怀槡一听他这话就绝望了。 突然猛的就挣开了所有人:“我不走,没有素梅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就让我撞死在这算了!” 说着他就一脑袋往墙上撞。 把其他人给吓的不清,尤其宁怀运,魂儿都快被吓没了,忙都伸手去拉。 拉倒是勉强拉住了,但他那脑袋也咚的一声撞到了墙上,顿时就留下了一滩鲜红的血色。 等七手八脚的把他抱住,抱死了,在不能训短见的时候,宁弯弯就看见她这个五叔的额头上已经破了一块,血滴顺着脸颊往下流。 宁怀槡大睁着眼睛,双目无神。 宁怀运扑到他身上悲嚎:“老五呀,你这是干嘛呀!你怎么这么傻呢!” 宁弯弯让他嚎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围观的人群也开始闹哄哄的,做主子的收个丫头那实在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咋还闹到了要碰死的地步了呢? 宁府的管家倒也是个会办事的,朝人群拱了拱手,说道:“家里的爷闹脾气,让各位见笑了,大家伙也都有事要忙,都散了吧,散了吧!” “有什么事还急这么一时半会的,大家伙这热闹都才瞧了一半,不看个结局那心里指定没着没落的,是不是呀?” 宁弯弯开始鼓动。 就是碍于看热闹的人多,宁家才不敢做的很过分,没人看了还不是任他们所为了。 管家皱着眉瞪了宁弯弯一眼,恼火的很。 又无奈台阶下面那些个看热闹的纷纷应和。 “是啊,是啊,我们又没啥急事,这一会半会的功夫还耽误不起了。” “可不是,这看戏还得给个结果呢,不能这会就赶人呀!” 可到底宁家这棵大树不是宁弯弯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 又跑出来个小厮在管家耳边说了几句话,管家就一挥手十分强硬的让人把宁怀槡给拖进去了。 宁弯弯这边就这么几个人,在是庄稼汉子力气大也架不住人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抢走,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把想跟着进去的宁怀运也关在了外面,还把他鼻子给撞出了血。 气的宁弯弯照着那大门踹了好几脚,结果除了踹的脚疼别的什么作用也没有。 围观的人走了,天也黑了,宁怀运还守在宁家大门口,就是宁匪月他们几个都是宁弯弯吩咐两个庄户去接的。 直到夜都黑了大半,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了,大门才咯吱一声响打开了。 随后,宁怀槡就被几个小厮扔了出来。 宁怀运忙过去查看,就见宁怀槡身上被抽了几鞭子,倒是并不严重,只是面如死灰,瞧着不大对。 宁怀运忙把自己弟弟给背到了客栈里,大半夜的也不好找郎中,就拿庞坦的外伤药给他抹了抹。 全程宁怀槡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跟个死人一样。 宁弯弯直觉的不好,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两个病患需要照顾,尤其是庞坦把人支使的团团转,一会要嗑瓜子,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如厕,一会又要别人给他讲对面茶馆里那个说书的,今天说到了哪。 总之只要他看见谁的屁股挨了板凳那就一准的有事。 所以虽然童生试考完了,一行人反而闲不下来了。 放榜是在三天后,这个热闹宁弯弯那是不可能错过的。 她一大早的就摩拳擦掌,准备要去亲眼目睹这一时刻。 这年头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但凡是有点热闹可看,都是人山人海的。 她已经对要怎样从人海里突破而出想了好几套的方案,可是一个消息却把她的脚步给拦在了客栈里。 宁怀运蹲在客栈后院那个丝瓜架,脸色跟丝瓜架上去年就枯萎掉的丝瓜藤一样的丧气。 “爹,你这是咋滴了?” 宁怀运叹了一口气才道:“你三伯娘,没了。” 原来在床上挺尸了好几天的宁怀槡今早终于开口说话了。 第一句就是:素梅死了! 自杀的,就像是上天一大早就给出了预示一样,她撞墙死了。 老太太见这两人实在能闹就说要打死他们两个,李素梅为了保全宁海桑,就自己承担了所有,最后撞墙死了。 宁家这样的大户若有丧事那必然是满城皆知的,这几天宁弯弯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八成就是趁着天黑随便拉出去埋了。 可悲可叹的一段孽缘就已这样的方式落幕了。 “你三伯娘呀,挺好一人。” 最后宁怀运感叹了一句。 陪着自己老爹感伤了一会,宁弯弯就一点要去看热闹的兴趣都没有了。 想了想,就去灶房里给大家准备早餐了。 没一会,祁千尘转悠到了厨房,在宁弯弯身边一圈一圈转,直转的她眼晕。 “千尘哥哥,你要有话就说行不?我让你转的眼巴前全是金子!” 祁千尘就尴尬了,扭扭捏捏的半晌才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那个……那什么……子姒妹妹,今天放榜……我……我不敢去看,你能,你能……” 你能帮我去看一眼不? 不等她说完,宁弯弯就翻着白眼道:“安啦,安啦,千尘哥哥你那么刻苦肯定能中的!” “我……我文章没作好,我这几天想了想,就比如那一个论前朝南方军士北调后宁可饿死也不食栗米之故,我写的实在是肤浅,浮而不实,实在是难以入目!还有那篇论番邦风俗对政治的影响,我……” 祁千尘一说起来就没完,那是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 宁弯弯目瞪口呆,她之前觉得这童生试大概就是个小升初的难度,连中考都算不上,最多也就考点稍微有深度的题就完了,竟然这么难的吗? 怪不得有些人头发都白了还考不过。 怪不得除了宁匪月剩下两位考完三场小脸都蜡黄,一副已经被榨干的模样。 半晌,在祁千尘的絮叨中宁弯弯把自己被惊掉的下巴复位。 “你就安心吃饭吧,我爹一早就让二狗子去贡院门口等着了,一放榜他就会回来报信的!” 她那个神童哥哥优哉游哉的买了一堆的奇闻杂书猛读呢,压根就不关心自己中不中的问题。 可他不关心宁怀运关心呀,天还没亮就把人打发过去了。 这一顿早饭大家也都吃的不多,实在是除了宁弯弯这兄妹俩外带余九斤别人都没有胃口。 一直望着门口等二狗子回来,脖子都快扭断了。 也没多大会,客栈门口就想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人已经回来了。 那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子,一边放着鞭炮一边高兴的大喊自己中了,是四十七名。 仿佛他对这个名次十分的满意。 周围一片的恭喜声。 宁怀运就坐不住了。 ------题外话------ 写这个文大纲的时候正播陈情令,我怎么瞧宁怀槡这个名字都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我也是脑子转的比较慢,又追了好几天的剧才发现这不就是聂导的名字吗! 第六十一章 中了,回姥爷家(二更) “这个二狗子,平时见他腿脚也怪利索的,怎么这会子反倒是磨磨蹭蹭起来了!” 宁弯弯白了他一眼。 “这会贡院前肯定已经围的水泄不通,他就光挤进去,在挤出来都要费不少的时候!你急个啥!” 果不然,在接连又响了几次鞭炮后,二狗子才累的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还没开口那一脸的笑别人就知道答案了。 可宁怀运还是忙忙的问:“怎么样?中没中?你倒是快说呀!要急死我了!” 宁弯弯给二狗子倒了杯水。 “爹,你倒是给人家个说话的机会呀!” 二狗子喝了水才欢喜的道:“中了,中了,公子还中了个那什么什么首呢!名字排第一个呢!我看的真真的!跟老爷写给我的那是一样一样的,一点都没错!” 他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二狗子不识字,宁怀运就写了几个孩子的名字给他,让他对照。 宁怀运自然是喜不自禁。 “快快,去买鞭炮!多买点!赏,赏,弯弯呀,给二狗子拿赏钱!” 宁弯弯自是笑眯眯的掏了一把铜钱也没数多少个就一股脑的塞给了二狗子。 把二狗子乐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另一个庄户秋生一见羡慕不已,忙跑去买鞭炮了,期望着回来也能得个赏钱。 宁弯弯见祁千尘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就主动替他问道:“那千尘哥哥和九思哥哥呢?中了没有?” “哦,哦,千尘小兄弟也中了,姑娘你说巧不巧,公子的名字在第一个,千尘小兄弟却中了个最后一名!那榜啊,正好两头都是咱的!” 呃…… 宁弯弯眨眨眼,抿了抿唇,郑重其事的拍拍祁千尘的肩膀。 “没事,少年,你就是太紧张了,没有正常发挥,继续加油,等秋天在战,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大考,一定不止是如今的名次!” 哪想到人家并没有她想的失望,短暂的失神之后就狂喜起来。 “我中了?我中了?我真的中了?匪月兄?子姒妹妹?” “嗯嗯,你中了!” 这娃的眼就湿润了,站起来就往后院跑,刚跑两步又折身回来,脸色有点窘迫的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板给了二狗子。 “二狗哥,辛苦你了!” 二狗子倒也不嫌弃,朝他笑笑:“哎,哎,谢谢千尘兄弟了!我就舔着脸收下了。” “那我哥呢?我哥呢?我哥中了没?” 庞坦问。 他是个躺不住的,哪怕身上还带着伤,能坐起来也绝对不躺着。 要不是宁怀运死活拦着,他就一瘸一拐的也跑去看放榜了。 “表公子……表公子……没中!” 二狗子跟庞九思没中全是自己犯的错一样,说话都吞吞吐吐的了。 “怎么又没中啊!你看清楚了没?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说着庞坦就拄着一根粗树枝要往外走。 要看清楚是假,要溜出去玩是真。 这娃是有点多动症的,不让他乱跑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我指定看清楚了,我拿着老爷写的纸条反反复复的对照了好几遍,还让那些书生帮着我瞧了,确实没有跟表公子名字一样的字。” 二狗子连忙申辩,他可上心了,眼都快看花了,找人帮着看的时候还遇上个落榜的老头,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 庞九思忙拉住了自己弟弟,尽管经历过好几回了,他还是有些失望。 “你就安生些吧,我心里是有数的,今年的考题比往年都难了些,有两篇文章我都是没有写完,还有一篇完全不知所云,若是能中才是奇怪了!” 宁怀运也忙收敛了自己的喜色安慰了一番。 庞九思资质确实不好,但像宁匪月和祁千尘这样的年纪就中童生的也是罕见。 比着别的那些已到中年,甚至老年还屡试不中的,庞九思确实是还不到泄气的时候。 卖鞭炮的也知道今儿放榜生意好,大街上到处都是,很快秋生就把鞭炮买了来。 宁怀运亲自放了,又跟客栈里其他中了举的寒暄客套一番。 好些人还记着他家有个女娃之前就放言自己哥哥能中案首,如今果然中了,那是羡慕不已,直夸宁怀运好福气。 宁怀运觉得自己活了这几十年来今天是最得意的一天。 也没注意宁匪月看着他出了神。 “哥?哥?” 宁弯弯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你咋不高兴呢?” 宁匪月平时都端着难得的朝她笑笑:“高兴。” 原本宁怀运是打算等放了榜就去把亲戚都走一遍的,可是他也没得意过头就忘了自己兄弟的事,想一想就没有那个心情了,生怕自己离开一会这个兄弟又寻了短见。 只好是让宁弯弯和宁匪月去了一趟他们的姥爷家。 至于县衙里住着的那个大姐家,宁怀运放弃了。 县丞这个官职是辅佐县令治理一方百姓的,县丞和县令的关系大概类似于县高官和县长。 那可是个一县之长啊!在宁怀运这个山沟沟里的小地主的眼里,这个大姐夫妥妥的是个达官贵人。 闺女儿子毕竟还小,怕他们说话办事不够周全,礼数上也不大合适,索性就不去了。 就是往常家去,宁怀运也是交代了好几遍,让放下东西跟他们姥爷说说话就回来。 特地还交代了宁弯弯要老实些,别老跟人犟嘴,怎么说那都是长辈。 常氏的娘家在县城西边。 家里开了一家杂货铺子,前店后院。 铺子的位置算不上好,再加上常氏的后娘常刘氏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不大会做生意,所以铺子的进项也就够个一家老小吃喝,也赚不了什么钱。 常氏的亲娘,也就是宁弯弯的亲姥姥是是生她大舅舅的时候难产死的。 这年头医疗条件不好,人也愚昧,宁弯弯听常氏说,她姥姥生大舅舅生了一天一夜生不下来,稳婆就让把人放驴上,一圈一圈的在院子里转,企图靠颠簸把孩子硬挤出来。 结果就是流了一院子的血,大人也没了。 常氏每每说起就直抹眼泪,说那景象可惨了。 后来她姥爷常有德就续了弦,又生了两个儿子。 常氏跟自己这个后娘的关系是不大好的,这点从常氏只有每年大年初二的时候才回一趟娘家且从来不带孩子回去就能看的出来。 又是宁匪月背着一条破麻袋,里面装了一条熏野猪肉,一只这几天也忘了喂食,就在昨天已经不幸阵亡的野鸡,还有半袋子的干蘑菇。 虽不如给宁府的礼丰厚,但在普通人家也绝对算是厚礼了。 过年过节的也就这个样了。 俩人摸摸索索的找着常家杂货铺子的时候就见一个胖胖的年龄也不小了的妇人在跟人拌嘴。 “这还嫌贵呐!针头线脑的还能赚上你几个钱不成?嫌贵你咋不自己找跟铁棒子磨呢?一文钱都不用花!美死你呢!” “你这人咋这么说话呢?能便宜就便宜,不能便宜拉到,谁爱跟你这买似得!” “不爱跟我这买你跟我磨叽半天是干啥呢?当我是唱戏的没事跟你斗嘴逗你乐呢?” 最后,那个要买针的媳妇也没买,气呼呼的走了。 而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常刘氏了。 把客人气走了她还很得意,跟打了胜仗似得。 为了庆祝胜利,还往门口吐了一口浓痰。 吐完就看着了宁弯弯兄妹俩。 瞧是俩小孩子,长的倒是怪标志,就是扛个破麻袋,实在是掉份。 她就翻了个白眼对俩人道:“俩破孩子就没点眼力劲,别杵那挡道,生意都给你们挡没了!” “一个刁婆娘就没点心眼子,光站那骂人,财神都给你骂走了!” 宁弯弯嘴一张就给对了个下联出来。 “嘿……”常刘氏气的双手叉腰,立起眉毛:“谁家的熊孩子小嘴叭叭的,老娘我呼你信不信?” “哼……”宁弯弯也学她叉腰,立起眉毛:“这家的蠢婆娘大嘴呱呱的,姑娘我喷你信不信?” 常刘氏给气的火冒三丈,指着宁弯弯就要开始口吐芬芳,让她见识一下的自己的本事,不骂的她狗血淋头,哭爹喊娘谁劝都不带停的。 正巧这时一个汉子拿了几个新编好的藤筐出来往货架上摆,听见吵闹声往门外瞅一眼,不由惊喜的叫出声。 “匪月?弯弯?你俩咋来了?” 这汉子正是宁弯弯的大舅舅,常家大郎。 常大郎跟自家姐姐感情还是很深的。 俩人自小就不受后娘待见,常被苛待,基本上是姐姐把他照看大。 前几年倒是常去宁家村看望,所以认得宁弯弯兄妹俩。 “大舅舅,大舅舅……” 宁弯弯也很喜欢这个大舅舅,还记得小时候他去自己家,给自己买小玩意,带自己玩,她想骑大马他就驼自己,她想吃桐花那甜甜的花蜜,他就做了钩子给自己够。 只是这几年去的少了,已经有一年多没见着了,一见之下高兴的就扑了过去。 常大郎高兴的一把把她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才问她:“你俩咋来了?这大老远的你们爹娘咋能放心,也不提前给个信儿,舅舅也好去接你们!” 宁弯弯咯咯的笑,笑够了才道:“我们也不是专程来的,我哥来考童子试,这不考完了,就来看大舅舅了!” “呦,瞧我,整天都忙着编筐子,倒是把这个事给忘了,这几天可不正是该考童子试了,怎样啊匪月,中了没?” 宁弯弯抢话,十分得意的道:“大舅舅,瞧你这话问的,我哥会不中吗?你也不看看他是谁哥!换个人做他妹妹那都不能中的,但是有我在那肯定一路到状元不带打个磕绊的!我悄悄跟你说哦,我哥不光中了,还中了个案首呢!厉害不?” “案首呀!”常大郎不愧是城里人,知道案首是什么意思。 他不禁咋舌:“乖乖,匪月才十三呢吧?这是神童呀,你们家祖坟上指定是冒了青烟了!” 常刘氏又不傻,这会也就明白了宁匪月和宁弯弯是什么人。 细一听这对话这心里那真是说不上是个啥滋味。 半晌才强挤出一丝笑来。 “哎呦呦,我说这是谁家的娃,这长的跟画里出来的似得,原来是大外孙,跟大外孙女,快尽进来,快进来,让姥姥稀罕稀罕!” 啊呸!你是谁姥姥! 宁弯弯在心里鄙夷,但还是跟着进了后院。 常大郎正值壮年,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一手抱着宁弯弯,还伸手要去接宁匪月的麻袋。 却不想被常刘氏给抢了过去,一边还假惺惺的道:“你看看,这回姥家还这么见外,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常大郎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爹呀,我大姐家的俩孩子看你来了!” 院子的一个角堆了许多的柳条,都是用水泡软了的,此外还有许多已经编织好个各种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藤筐。 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身上围着一个脏兮兮的围裙,袖子上还带着袖筒,正坐在柳条中十个指头熟练的忙活着。 似是没听清大儿子喊的啥,他头都没抬,就问了句:“你说啥?谁来了?” 常大郎就提高了些嗓门:“我说,我大姐家的俩孩子看你来了。” 然后又对宁弯弯兄妹俩解释:“你们姥爷这两年耳朵不大好使了,有点耳背!” 常有德这才抬头,似是脑子反应也有点慢,盯着宁弯弯兄妹俩瞅了一会才渐渐惊喜起来。 “大丫头的俩孩子?你大姐家的?” 等常大郎点了头,他才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样子。 半晌才道:“屋里去!快屋里去!歇一歇,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等进了屋又是倒水,又是拿点心果子,忙活的不可开交。 一边还絮絮叨叨的问个不停:“你爹你娘还好吧?怎么让你们俩孩子来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因为耳背,宁弯弯答一句,常大郎就在旁边大声的重复一遍他才能听得清。 等听常大郎一说宁匪月中了童生,他更是高兴的直说有出息。 宁弯弯仔细打量这个姥爷,比同龄人要更显老一些,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脸上也是布满了饱经风霜的皱纹。 跟她那个现在名义上的姥姥相比,外貌上岁数差了很多的样子。 宁弯弯瞧着他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一边嘴里说着这就是我大外孙呀,这就是我大外孙女呀,一边拉着两个人仔细的打量。 “都长得好,都随了你们爹娘的好地方,他俩那不好的都没随,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常刘氏被撂倒一边狠狠的翻了几个白眼,很是不爽他们这边乐呵的样子。 不过也没不爽多大会,就低头翻起了宁匪月背来的麻袋。 翻了半天,把里面的东西都瞧清楚了,那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正好常有德正跟宁弯弯兄妹俩说:“中午呀就搁这吃饭,姥爷给你们做好吃的!” 她就骂道:“就知道吃!你有钱呐?这都多大了,才第一次上门,你当人家稀罕你呐?就带了这么点子东西,够吃个啥的?怎么没空手来呢?也好意思!” “娘,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常大郎一脸窘迫之色,常有德虽然耳背这些话也不可能一点没听着,脸色也不好看。 常刘氏被常大郎反驳了那更是气的跳脚。 “我说啥了?有啥不能说的?这要是他们家没那个条件我也不会说,你大姐夫那是什么人呐?堂堂宁府里的四老爷!就算是分出去了吧,那也是个大地主!那样的人家来姥家一趟就带这些东西,丢人不丢人!他两口子也好意思!” 突然砰的一声,常有德把一个杯子摔到了地上。 杯子顿时四分五裂,茶水撒了一地。 常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自是铺不起地砖的,地上是夯实了的黄土,也就被茶水给浸湿了一片。 常有德骂自己媳妇:“你胡咧咧些啥呢?你那是说的什么话?俩孩子来看你给你拿东西还嫌少了?你还要不要那张老脸?第一次见孩子,你给孩子准备见面礼了吗?你是怎么舔着那张老脸把那话说话来的?!” 常刘氏估计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被这样骂过了,她愣了好长一会,才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嚎。 “我滴个老天爷呀,没法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常刘氏这嗓门实在是高,刚一开嚎就把东厢房里的一家子给嚎出来了。 “这又是咋滴了,爹,娘,我说你们俩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别成天嚷嚷了行不行?这个家就不能有几天安生日子是不是?” 一个瞧着比常大郎要小上几岁的男人一脸哈欠连天的过来,嘴里还犹自抱怨着。 他身后跟着对母女,当娘的磕着瓜子,一脸瞧热闹事不关己的表情,估摸着之前是在屋里躺着的,头发是凌乱的,领口的盘扣也是解开的。 那小女孩瞧着到也就比年弯弯大两三岁的样子,一脸漠然的表情,斜愣着眼打量宁弯弯兄妹俩。 第六十二章 大耳刮子往自己脸上呼 常二郎一副才看着宁弯弯兄妹俩的表情,跟常大郎打听了俩人的身份后得知宁匪月小小年纪已经中了童生又是对他一通的猛夸。 “呦,这就是大姐家的俩孩子呀,这怎么见了长辈连个好都不带问的,难道我那大姐都没教过这俩孩子礼数不成?” 常二郎的媳妇就在后面倚着门框,边继续嗑瓜子,瓜子皮吐的到处都是,边阴阳怪气的道。 这个小刘氏宁弯弯听自己娘说过,这是常刘氏娘家的一个没出五服的堂哥家的闺女。 说起这个亲事那里面的弯弯绕还非常的多。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自从常有德续弦常氏姐弟俩就过的不好。 但常有德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只是媳妇闹的厉害,人都有避祸的心思,偏着她点图个清静,这心里边还是明白事的。 到了常氏该说婆家的时候他一门心思要给闺女找个好婆家,结果天随人愿,吧嗒一下子,宁家这么个豪门大户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他闺女头上。 他琢磨着就算是门第差距太大,以后难免的让人瞧不起,但那怎么着也得比别的人家过得好,就同意了。 可常刘氏死活不行,最后她提出个要求,她生的俩儿子要比大郎先成亲,免得大郎先成亲掏空了家底她儿子说不上媳妇。 常大郎打听了一下宁怀运为人确实不错,就同意了。 等常氏嫁到宁家没几年,常刘氏就忙慌慌的张罗了自己娘家这个没出五服的侄女嫁过来了。 算盘打的倒是好,以为俩人就能霸占了常家了。 常有德好歹开了这么些年的铺子,那时候还是有些家底子的,要不然也不能才死了媳妇没多久就能又娶一个黄花大闺女进门。 可常刘氏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女那也不是个老实人,厉害的紧。 她是一点支使不动,哪是娶了个媳妇,活脱娶了个祖宗回来! 后来的日子就是这婆媳俩成天的狗咬狗一嘴的毛。 常氏每每说起就很解气。 但可惜的是常家三郎是个不成器的,好堵,好酒,家里挣得钱大半都被他搜刮去败坏了。 这个样子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常三郎成不了亲,这些年常大郎更是老大不小了也一直被耽误到如今。 宁弯弯一听小刘氏这话就笑眯眯的道:“呦,这就是我二妗子呀,这怎么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难不曾这就是你爹娘教你的礼数?” 小刘氏真没想到一个屁大点的孩子居然敢怼她,顿时就气的不行。 “你怎么说话呢?” “你怎么说话呢?人敬我一尺我才当敬人一寸!你一个我娘的后娘生的儿子的媳妇跟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论吵架,那可是宁弯弯的最爱,她啥时候输过! 小刘氏给气的声音尖利的指着宁弯弯:“这什么孩子?小嘴叭叭的这都说的什么话?” 宁弯弯听这样的话早都听腻了,也不等她在顶嘴,砰的一声,常有德又摔了一个杯子。 “少说一句能死是不?多大的人了,跟个小孩子拌嘴!” 常刘氏一见又碎了一个杯子,立刻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个死老头子,干嘛又糟蹋东西?这不是铜钱买来的是吧?挣钱的时候不行,糟蹋东西倒是怪能耐!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能不能过了!” “窝窝囊囊了一辈子,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了你做续弦,替你养着你前面那个的俩崽子,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上,老了,老了,你脾气还上来了!” “你就不是个东西,一点的能耐都没有,给儿子娶个媳妇都娶不上,仨儿子俩都打光棍呢!我呸!你也好意思有脾气!” 常刘氏在那跳脚骂。 瞧着这意思那是常有德一点的脾气她都忍不下,非得给治的服服帖帖才作罢。 常大郎更加的窘迫了。 常二郎一家三口就在门口嗑瓜子,看戏。 常有德被这样治了一辈子了,也是无奈,都不用听,过了一辈子了,一看那表情就知道常刘氏在骂些什么话。 要是放在平时,他最多是唉声叹气的扭头装听不见。 可今天宁弯弯兄妹在,他拉不下那张老脸,就吼常刘氏:“不能消停是吧?不能消停就滚回你们老刘家!别回来了!” 常刘氏见他居然还还嘴了,不光还嘴,还让她滚!那更是炸了,骂的也就更难听了。 “你让我滚?常有德你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生儿育女,伺候了你一辈子,你让我滚!这天底下有这个理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给你生儿子,延续你们老常家香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我滚呐!我呸,你就是个活该死了都没人摔盆的东西!丧良心呀……” 她还生怕常有德听不清一样,喊的十分响亮。 常有德听了也是动了真火,又连声骂着让她滚回娘家去。 心里其实想的是她能让一步先出去躲一躲,能消消停停的让自己跟外孙,外孙女吃上一顿饭。 可先不说常刘氏能不能懂他的意思,她这被惯了一辈子的脾气也是忍不了常有德在自己面前有一点硬气的,自然也就闹的更凶。 这个小院已经容不下她,她去到门口坐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哭着骂。 句句都离不开自己给常家生了两个儿子立下了大功,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他做续弦有多委屈,给他养死了那个婆娘留下的孩子有多艰辛。 任常大郎怎么劝都不管用。 还别说,这年头,这里面哪一件拎出来还真就都是大功一件,大到你想休了她世俗都不容忍的那种。 自然也就招了一街筒子的人看笑话,彻底的把常有德给治的没了脾气,只能使出杀手锏,装听不见! 宁弯弯看着这一通的闹剧破天荒的觉得索然无味。 她扯了扯常大郎的衣服:“舅舅,她得闹多长时间才能停呀?我看人撒泼打滚早就看腻了呢!她这表演太没意思了,那台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哭的也假,就我们村的那些大娘大婶们随便拎出一个来也比她闹的有花样,别的不说,就人家那叫骂的话仨时辰都能不带重样的!” 常大郎尴尬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弯弯扯着他继续道:“你们城里人真没见识,就这样的也能招这么些人看,这要在我们村,就这段位要还有人瞥一眼,那能被人笑话死,得说瞧这人没见过世面!小孩子要糖吃都比这花样多!能配的上被围观的,那就不能光靠那一张的嘴,得动用武力!” 围观的听见了就有人凑趣的问:“啥子武力啊?打架呀?” “打架?”宁弯弯鄙夷:“我就说你们城里人没见识吧,你还非上赶着给坐实了!你没见过打架呀?那有啥可稀罕的!” “不是打架,那还怎么用武力呀?”围观的人又问。 宁弯弯就笑的眉眼弯弯了。 “这个呀,得大耳刮子往自己脸上呼,你们见过没?我们村里的老娘们干架,都是脸对脸的呼自己耳刮子,就看谁手黑,谁呼的响,你们想想,对自己都能下的去那么狠的手,那以后街坊四邻的谁敢招惹,那还不呼死你!还有那更狠的,都是拿鞋底子往自己脸上呼,你们想想那场景,血光四溅,血肉横飞,精彩不?在看看眼前的,没劲!” 说到最后那两个字她还配合的收起笑容,一副刚看了场烂片的麻木表情。 宁匪月远远的站在一边,闻言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忙握拳在唇边干咳了两声才把那笑给收了回去。 冷不防的被人叫了一声。 “大外甥呀……” 他扭头一看,是常二郎。 他向来是有礼的就对他点了点头,叫了一声:“二舅舅。” 语气疏离,表情冷漠。 常二郎倒是也不介意,他娘闹成那样他也不去劝,反而还舔着脸的跟宁匪月笑。 “大外甥这次中了童生,等秋天就要去考秀才的吧?” “正是。”宁匪月依旧疏离。 “那肯定高中的,我可是听大姐说过,大外甥的书读的可不是一般的好。” 宁匪月没有自恋的习惯,就没接话。 常二郎倒是也没在问什么。 就在一边瞧着宁匪月笑,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另一边围观的人群让宁弯弯鼓动的,已经有那好热闹的混小子在鼓噪让常刘氏呼自己耳光。 常刘氏哪里肯,就开始骂那鼓噪的人,如此一来让表演呼自己耳光的呼声反倒是越来越高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都这么喊,常刘氏收不了场,只好悻悻的起身,回去了。 宁弯弯拉住常大郎:“大舅舅,你咋滴不跟他们分家呢,这日子过的多糟心。” 她可是明白她娘平时也不是个性子特别软的人,怎么不管白氏怎么骂都不大还嘴的原因了。 合着是打常刘氏这练出来的。 常氏最记挂的就是这个弟弟,眼瞅着都小三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说上,这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节奏呀。 常大郎沉默了一会才道:“又不是你姥爷没了,咋能分家呢,在说我这连个媳妇也没有的,一个人过着也没啥意思,就凑合着这么着吧!” 宁弯弯琢磨着给舅舅说个媳妇是要紧事,回头得在庄户里打听打听谁家的闺女能干,说给舅舅做媳妇。 庄户是贱民,按律虽不能和平民成亲,但是可以由东家做保出钱改户籍。 自己是改不了的,要是自己有钱就能去脱了籍,那贬为贱籍的意义也就没了。 能把闺女嫁到平民家里从此脱了贱籍,对那些庄户来说求之不得。 宁弯弯又交代自己舅舅:“那你可得长点心,要自己藏点私房钱,我瞧着这一大家子都不像会干活的,全靠着你和我姥爷呢吧?不能这么惯着他们。” 常大郎就笑着摸摸宁弯弯的头。 “囡囡长大喽,都把舅舅当小孩子了!” 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平时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哪里不像攒些银钱。 可他那后娘看的紧,铺子里但凡有个进项都落她手里,哪是他想攒就能攒下来的。 等宁弯弯又重新回到了屋里,常刘氏的脾气已经消了大半。 不知道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居然跟自己儿媳妇两个人在灶房里做起了饭! 虽然还是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的一刻也没消停吧,也总算是妥协了吧。 常有德也难得的能跟外孙说上一会话了。 一会问清晨多大了,一会问地开始耕了没,一会问他们啥时候回去,一会又问宁怀运怎么没来。 宁匪月那是有问必答,但都回答的十分精简,舍不得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也不知道常有德到底想说什么,还是说单纯的年纪大了,思维没什么逻辑,反正是想起什么问什么,也不大在意答案。 倒是宁二郎在一边突然问:“大外甥啊,你们啥时候摆酒啊?到时候二舅肯定得去的呀!” 中了童生自然是要摆谢师宴的,宁怀运早就安排二狗子和秋生回去报信,顺带安排这事了。 宁匪月瞥了他一眼,罕见的没回答。 常有德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他朝常二郎摆摆手,见后者并没有会意,就不耐烦的道:“你去打瓶酒,一会咱爷几个好好喝一盅。” “哦,哦!”宁二郎这才喜滋滋的走了。 八成是跟常刘氏要钱去了,不一会灶房里就又传来了她骂骂咧咧的声音。 常二郎的闺女常春花在前边看铺子呢,常有德看看堂屋里这些就剩下了自己大儿子还有宁弯弯兄妹俩。 才摸摸索索的从腰上解下来一个荷包,给了宁匪月。 “这里头有几块碎银子,不多,估摸着也就一两多点,就当是姥爷给你的贺礼了。” 宁匪月一愣,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常有德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忙道:“拿着,拿着,我早早就预备下的,这些年姥爷也是亏待了你们的,也没给你们买过什么。” 事实上这年头本就消息闭塞,闺女回娘家也少,他对这个外孙的情况并不了解。 但是他掐指算着没几年这孩子就该成亲了,他是预备了他成亲的时候给的。 ------题外话------ 这个女主真的是一点亏也不吃的,厉害的狠,我也管不了她。 第六十三章 荣归,纳妾,人生到达了巅峰(二更) 有个这样的媳妇,也是攒了不少的时间了。 常大郎也在一边劝,宁匪月只好是收了。 接下来常有德还是那个样,一会问一句,一会又蹦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到底宁弯弯也没见着传说中那个嗜赌又爱喝酒的小舅舅。 还算安生的吃了饭后俩人就告辞离开,常大郎一直把他们送回了客栈,难免的又跟宁怀运聊了半天才回去。 基本上所有的事都了了,该回宁家村了。 一天天的拖下去这银钱的消耗让宁怀运肝儿都疼。 可宁怀槡是个大问题。 他原是想把人接去自己家住的,可他死活不愿意。 这原本也不妥当,虽说这段孽缘是他们自己做下的,但现在这样的结果到底跟白氏有直接的关系。 毕竟是死了人了,人死了就永远无法挽回了,宁怀槡就算是不记恨白氏,那也绝对做不到跟她一个屋檐下生活的。 可这人要不在自己眼巴前宁怀运那是一百个不放心,最后还是县衙里来了俩捕快把人给接走了。 原来到底是宁怀运那位嫡出的大姐,清平县如今的县丞夫人知道了这事。 这下宁怀运就没有不放心的了,高高兴兴的带着一群孩子回了宁家村。 回去的一路依然走的不快,因为三辆车,包括余九斤的那辆,都拉满了麦子。 宁怀运实在是不解为什么要买这么些这么些难以下咽的恶食,但闺女一句钱是她赚的,你管我怎么花他就无话可说了。 运气比较好的一件事是宁二姑并不在家,据庞秀才说是镇上谁家刚得了个大胖小子,吃酒去了。 宁弯弯原本想着不知道得费多少口舌才能平了庞坦被揍了一身伤的事。 对于自己两个儿子这次考试的结果庞秀才还是很失望的。 但对于另外两个学生都中了的事又很高兴,一时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这年头的师生感情还是很深厚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于那些得意门生,那真是跟亲父子差不多。 最后感慨着让两人回去默写了这次应试的文章给他看,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了。 到宁家村的时候又是太阳已经挂到了山头上。 还没到村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已经响了起来,男女老少都围在村口,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不时有小孩子捂着耳朵去捡漏网的炮仗,跟过年似得。 里正一家子在最头里,那更是一脸的急切,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祁千尘早早的就下了车,几步奔过去噗通一下跪倒在爷爷面前,还没说话声音就已经哽咽了。 最后到底是只能叫出一声爷爷,就忙把怀里还带着他体温的榜贴双手递上。 榜贴就等于是个录取通知书,也是分等级的,一级比一级做的精致,书写的内容也会更加详细,等到了进士据说那都是泥金的。 因为这次考的只是个入门的童生,所以等放了榜自己去贡院里领就行。 等到了秀才,举人,官府会安排专人把榜贴送到家里,一路上大呼小叫,喊的好不热闹。 到了进士及第,那更是报喜的人都不能低于三个,还得骑着高头大马,高举彩旗,带上唢呐班子,一路上鸣炮奏乐,吹吹打打,比迎亲还热闹。 那一刻就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光宗耀祖,要不怎么能引的天下读书人尽折腰呢。 这榜贴更是要高挂于厅堂最显眼的地方,让人一进门就能看得到,就是所谓的光耀门庭。 里正打开榜贴看了看,激动的手都在抖,自己一辈子才考了一个童生,也是原来村里唯一的一个童生。 而孙子还这么小,才第一次考就中了,将来定是前途无量。 他忙把祁千尘拉起来,周围村民就都围上来恭喜了。 这种场合里正到也没跟宁怀运多说什么,只是说等晚上亲自上门道谢。 宁怀运那当然也是风光无限,村民都知道了宁匪月不光是中了,还中了第一名,也是在村民的道贺声中不停作揖道谢着才进了村。 到了自家门口,那又是一阵鞭炮声。 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庄户没跟着村民凑热闹,都在自家门口等着呢,白氏就站在最头里,后面跟着常氏,牵着小清晨。 等几个人一下车,那些庄户就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齐声喊着:“咱们给四老爷贺喜,给匪月公子贺喜!” 这阵仗,活活把宁怀运给吓了一跳。 他就刚分来的时候见过这么一回,多少年没经历过了,庄户又不是仆人,本就用不着跪。 就算是仆人,没事那也不会跪来跪去的。 忙慌慌的就上前几步把头里的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扶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不兴这个,不兴这个的,你们几个老人家我就更是受不起,这不是在折我的寿嘛!” 那老人倒也是顺着就起来了,但嘴里却是不住的说着:“要的,要的,自古主家荣归,庄户们都是要大礼相迎的!” 后面就有那性急的,年轻的笑嘻嘻的道:“四老爷这一去不光匪月公子考了功名回来,还给俺们带回来那么老些粮食,一家都分了足有三四百斤,都不说咱宁家村,就咱整个白沙镇,到了这会,能有几家还有这么些余粮的?俺们都感激着呢!” 这是实话,能到了这个时候家里还有三四百斤余粮的,那除了地主乡绅,在平头百姓里真都得是顶顶殷实的人家。 人心到底不都是坏的,这人一说,后面那些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都纷纷应和。 这就宁怀运理想中的生活呀,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瞧着已经扑到常氏怀里腻歪的闺女觉得甚是欣慰。 不由就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日子是要大家一起过的,大家伙一条心咱的日子指定是一日强过一日的……” 常氏的脸色不大好,见着好几天没见的闺女儿子竟也没有太过于高兴。 宁弯弯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这些天白氏给她气受了,跟条虫似得在她怀里拱了半天,直闹的常氏抱着她终是有了点笑模样。 “爹……爹……” 小清晨冲过来抱着宁怀运的大腿,眼泪汪汪的。 把宁怀运给心疼的,忙把这个心头肉似得小儿子抱起来,好好的亲昵了一会才进了家门。 也不用交代,马大富就已经在招呼人卸车了。 父子俩先正儿八经的给白氏磕了头,宁匪月又给自己娘磕了头,才坐下来说话。 宁弯弯对白氏安排的这些规矩很是不屑,她也不参加,白氏这会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自己的大孙子,也不当她是个人,也不在意。 白氏自然是也没个什么正经话可聊,都是一些八卦问题。 什么考官凶不凶啊?什么考中的多还是落榜的多啊? 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他们去宁府里的时候那老太太是个什么脸色。 宁怀运哪能回答的上来,又不敢说他压根就没去,想都不用想,那肯定会招自己亲娘一通骂。 宁匪月那也不是八卦的人,也不说话。 白氏就急了:“你们爷俩这都闷不吭声的是个什么意思?” 她自打得了信那心里就跟猫挠的一样,做梦梦见那老太太的一张臭脸都能笑醒,就等着他们回来好好跟自己说说呢。 这一问之下都不说话你说急人不急人。 宁弯弯忙笑眯眯的接话。 “我爹跟我哥那都是不好意思呢!奶,你都不知道,府里头这些天呀可热闹了,你要是在呀,一准能乐死!” 然后宁弯弯就充分的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瞎编乱造了一通,说自家哥哥如何如何的震惊了宁府里的众人,那一家子如何如何的气恼又不得不憋着。 把宁怀运父子里给无语的不要不要的,可是又不能戳穿。 哄的白氏脸上的皱纹都多笑出来了好几条。 “好,好,我这大孙子算是给我报了仇了!我这气算是顺匀了!” 被蒙在鼓里的白氏还挺得意。 接着宁弯弯又说了宁家大姑娘还被退了婚的事,原本这事的下文宁弯弯也不知道,退不退都还两说呢,但她却跟白氏说已经退了。 反正离那么老远她大概率的也不会知道真相,就当哄小孩子开心了。 把白氏给乐的狠狠的捶了自己的腿两下。 “哎呦,哎呦,这真的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那死老太婆当年就给我儿随便寻了个秀才嫁了,看如今报应到她嫡亲的大孙女身上了吧?那金家的亲事是她巴结了多久才巴结来的,黄了吧?黄了吧?” 宁怀运哪里敢应声,瞪了眼笑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的宁弯弯,只能是尴尬的把手握拳放在唇边干咳。 白氏极其的高兴,都高兴的脱了,也不管有没有人附和,就自顾自的乐,足足有半个时辰那情绪才平静下来一些。 到了这会才想起关心关心自己那两个外孙。 得知俩人都没中,到也没啥太大的表情。 随即又想起了祁千尘,就问:“那祁家的小子考了个第几呀?” 等知道祁千尘就考了个最后一名,白氏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就她们家那穷山沟沟里出来的,能考上就不错了!也就配垫个底,哪能跟我大孙子比!还好没把我大孙子的运道借走,不然我肯定跟他们家没完!” 宁怀运的脸色就变了,忙看了看门外,见庄户们都在外面帮着卸车,没有外人跟进来才忙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在背后那是要戳我脊梁骨的!” “我晓得!”白氏白了他一眼:“这眼巴前不是没外人嘛,我大孙子这里厉害还不兴我得意得意了?” 宁怀运还是说了一句:“这隔墙有耳,这样的话您老以后可不能在说了,就不说咱家跟祁家一直有来往,就说千尘那也是个好孩子,最是肯用功的,比着匪月那也是不差啥……” 他絮叨起来没完,白氏就不乐意了,母子俩就拌起嘴来。 “你这往县城跑了一圈人还硬气了,我不就是那么一说,你瞧瞧你给我数落的……” 宁弯弯觉得自己这两天跟人吵吵的频率可能是有点高,有点烦这场景了,就想拉了常氏和清晨往自己屋里去。 可谁成想这白氏的眼倒是尖,一张嘴就把她们给叫住了。 “弯弯呀,你别走,正好这会子人齐,见见你们二娘!” 二娘?宁弯弯的脑袋一下子愣是都没有转过来,那是个什么玩意? 等人端着茶进来了,宁弯弯的脑袋才嗡的一声炸了。 那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说少女已经不准确,这女子已经挽起了发髻,表示已为人妇。 她穿着身粉色的新衣,很单薄,怯懦的端着茶水,头都不敢抬的到了宁怀运的面前。 “老爷!” “这……这谁呀?” 宁怀运也懵了,一脸茫然的问自己娘。 白氏笑的呀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一副学正室的端庄又学的徒有其型的样子。 “这是靠山屯孙家的三妮,她家里穷,爹娘要把她卖给人家做妾,就在咱家干活的那个石匠给保的媒,我瞧着这丫头干活是个利落的,模样也还行,就给了她爹娘二十两银子,买了来给你做小,伺候你们两口子!” 白氏年轻时是个顶漂亮的,她都说模样还行,就知道这人长的是啥样了。 白氏此举是为了笼络自己儿子。 她虽也不是那极有心机的,但毕竟是大宅门里生活了一辈子,自己也是算计来算计去的过了一辈子,给些时间就能明白过味来。 这些天没事她就细细的琢磨,这儿子一家子是一股的,她空有个当家的名头也没啥大用,人家要钱她还就得给。 赶巧那石匠把人送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一想这招妙啊,这要是家里有了这么个人,那这滩水可就浑了。 一来这一家子肯定就离了心了,二来这人是自己买来的,那就是自己的人,她也就有了根基了。 “啥?”宁怀运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一脸的震惊。 虽说按他的身份纳个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宁怀运还真就没想过。 第六十四章 发媳妇喽 一方面他是有经验的,知道女人多了有多麻烦。 一方面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挺好的。 妻子贤惠,也没村里那些老娘们乱七八糟的毛病,有儿有女,孩子也各个都是拔尖的,他要弄个小的在家放着成天里吵吵闹闹,那不是吃饱了撑的自己不让自己好过吗?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宁怀运下意识的看了常氏一眼,才忙摆手拒绝。 白氏也不恼,不疾不徐的道:“反正呀,这人我是买来了,身契我都收着了,三妮今后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咱老宁家的鬼!” 言下之意那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没得宁怀运反抗的余地。 说完还一脸慈爱的招呼宁弯弯兄妹俩。 “来来来,这就是你们二娘了,咱们家这条件也不比在府里,还分个什么大小,以后呀你们就拿她跟你们娘一样,听见没?” 宁弯弯这才明白常氏的脸为什么这么难看,她心里把那石匠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在听白氏这么一说那火气蹭蹭的就顶到了脑门上。 几步过去一把就把那孙三妮手里的水杯给扒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杯子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你个老妖婆,能得你,我几天不在家你就当自己是头大瓣蒜了!给我爹整个小的搁家里,亏你想得出来!我呸!你还真不愧是个做妾的出身,脑子里边就这么点子的东西!我告诉你,这个家可不是你能拿捏的住的,二娘?你想得美!不如我在吃点亏,认她做个二奶奶!给我那个死鬼爷爷做小!” “住嘴!” 宁弯弯说的实在难听,宁怀运实在听不下去忙出言呵斥:“你那是说的什么话!怎么说那也是你奶!” 可宁弯弯这会正在火头上,那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哪里还是他能控制的住的。 “她能做这样的事还不让我说了?” 怼了自己爹一句宁弯弯把矛头继续对准了白氏。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我原本想着好赖你是我爹他娘,哄着你,让你安安生生的过个晚年,可你还难受上了是吧?整天的作!成,既然你不想好过那我就陪你斗,看到最后谁更难受!” “都听听!都听听!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有这么跟长辈讲话的吗?” 白氏给气的直喘,一口气都差点没上来。 宁怀运忙两头的劝。 “娘,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您老可别跟她计较,回头我好好管教她!” “你这孩子可少说点吧!那张嘴真是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能跟你奶这样说话吗?” 宁弯弯啐了一口:“呸!我当她是奶奶的时候她当我是孙女了吗?从现在开始我跟她断了道了!她不是我奶了!我也不是她孙女!” 这话直接就把宁怀运给气笑了。 “这是说的什么孩子话,这还能断道呢!” 常氏也没想到闺女会闹的这么凶,话能说的这么难听,也忙过来劝,直说这是大人的事,不用她一个小孩子管。 宁弯弯才不管,大声的叫绿青。 绿青还在灶房里给她娘烧火呢,一路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柴火。 “姑娘,咋滴了?” 宁弯弯也不说,带着她就往后院走。 白氏虽不知道她要干啥,但觉得不好,再加上本就成天担心自己的金银首饰,忙慌慌的就追:“她这是要干啥!要干啥!” 白氏一追呼啦啦一家子人都跟了过来,惹的前院里那些卸完车还没走的庄户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刘二蛋见活干的差不多了把多余的人都撵走了。 宁弯弯一路冲到了白氏的门前,让绿青给她守着房门,自己进去直奔床底,果然,白氏那个首饰匣子还在那里藏着呢。 她伸长了手臂够了够,居然就差一点点却硬是够不着,只好压低了身体贴着地面往里面钻了钻。 还好是这床下的高度正好是够她能贴着地面钻进钻出。 门口已经吵吵闹闹的了。 宁弯弯知道绿青坚持不了多久,忙加快了速度,费劲的把那个首饰匣子拉出来,可一看之下发现居然还挂上了一把小铜锁! 她环顾了一下屋里,也没看见什么趁手的东西。 门外面白氏已经嚎叫着:“抢劫啦,抢劫啦!” 索性把匣子抱起来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可这木头匣子还挺结实,在地上跳了几下,里面一阵叮当乱响,除了把一个角的漆磕掉了一块居然一点都没坏! 又连摔带踹的好一番折腾,匣子虽然没开,但锁扣上的钉子却是松了,扯着铜锁踹了好几脚,终于是暴力的把这个自己垂涎了好久的首饰匣子给打开了。 里面果然是装了不少的金银首饰,还有好几个十两的银锭子,就是可惜了那一对瞧着成色还不错的玉镯子,已经碎成好几截了。 宁弯弯这会也不惦记白氏这些东西了,只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一张文书,拿起来一看果然就是那孙三妮的卖身契。 也不知道是孙家的父母狠心,还是白氏的算计,把闺女给人做妾居然签了卖身契的。 要知道,在大邙朝的律法中,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最高等的那一种是贵妾,能做贵妾的都是家里有些身份的,那是要过了纳妾文书,也是要正儿八经的抬进门,摆酒席的。 整个纳妾礼除了不能穿大红色的嫁衣,不能拜天地,基本都跟娶妻大差不离。 虽说妾在高贵也不能跟正妻比,但贵妾却也是有一定社会地位,是能被外人尊称一声如夫人的。 在者就是良妾,就是出身良民,家世清白,但又没身份没背景的,这种的过了纳妾文书,天黑抬进门就成了。 而最后一种就是贱妾了,一是本身出身贱籍,又或者像孙三妮这种,本是良民,却签了卖身契,以后就跟娘家断了来往,任人生杀予夺。 这个地位就非常的低了,跟奴仆也没啥区别,甚至主子家身边有点脸面的丫头都能对她呼来喝去。 这种连纳妾文书都不需要,人领进来就成了。 当然,贱妾里也有柳莺莺那种靠自己本事,又或者能生个争气的儿子,母凭子贵混的比较好的。 绿青能拦住一群主子多大会呀,门到底还是被推开了,白氏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嚎的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我的首饰!我的银子!” 一见她的那些宝贝东西被散落了一地,她慌忙的归置起来又装回了那个除了锁扣仍旧完好的匣子里,才嗷嗷的哭起来。 “抢劫呀!这是抢劫呀!我没法活了!就这么一个丫头片子都敢明目张胆的抢我的东西,明天还不把我杀了,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呀!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 “弯弯,你拿了你奶什么了?快还给她。” 宁怀运问。 “我拿她什么了?!”宁弯弯反问,然后又把那张卖身契在宁怀运眼前晃了晃。 “我拿了那孙三妮的卖身契,处理你的小老婆去!” “嗝……”这话把白氏的哭腔都给憋了回去。 宁弯弯才不管她,就问自己老爹:“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这无所顾忌的话把宁怀运给说的老脸通红。 “我哪里舍不得了,你这孩子,说啥呢!” “哼!没舍不得就好!”宁弯弯丢下句不阴不阳的话又跑了。 这事是她的逆鳞,说来话又长。 第一世的时候,投胎在深宫,她自打出生后宫里就各种莺莺燕燕,耳边听的,每天见的,都不过是这些女人争风吃醋的事。 那时,她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也不觉有什么不对。 母后跟父皇也曾恩爱过,也就是因为爱过,才会痛苦一生。 她看着母后就像是一朵娇艳的花,从怒放,到一点一点的凋零。 从温柔贤良,到手段狠辣,最后无悲无喜,一颗心凉的透透的。 她地位稳固,他也从来不曾忘记她是正妻,是国母,也维护她的威严,但那又怎样? 哪一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的男人整天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 他们依旧是像背道而驰的两个人,越行越远,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后来两世宁弯弯才知道,原来夫妻间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多省事啊,多清净啊! 她经常想,要是人世间一直都是这样的设置,也许那一辈子里她就跟那个指腹为婚的邻国小皇帝成了亲了。 不用为这个闹脾气,推迟了婚期,这一推就导致她错过了三世里最有可能成的一次婚事。 那个小皇帝呀,算了算了,都轮回了好几辈子了,还想个屁嘞! 眼前最重要的是她要跟破坏她家庭和谐,要让她家里不得安宁的人决斗到底! 她跑到了前院,庄户们已经都走了,就剩刘二蛋和二狗子俩人在把粮仓里那几袋堆叠的有点歪了的粮食重新归置。 她叫刘二蛋:“去叫咱庄子上适婚的汉子来,就说姑娘我给他们发媳妇!” “发……发媳妇?” 刘二蛋目瞪口呆,发粮食发钱就是了不得的事了,这还发媳妇呢?自家这姑娘莫非是天上下来的小仙女,还能变出媳妇来? 宁家村穷,穷的都娶不上媳妇,何况是身为贱民的庄户。 受到户籍的限制,想找媳妇就更难。 大多都是庄子上互相通婚,内部解决,可总共就十几家的庄户,嫁来嫁去就都沾亲带故的,倒腾不开了。 在说,都讲究个高嫁女低娶媳,更有那心疼闺女的想尽了法子给闺女找个良民,从此脱了贱籍,以后也好拉扯娘家兄弟一把。 也防着主家破落了,自家遭难了,这贱籍的女儿身只能为奴为娼。 婆家拿钱给闺女脱籍,主家原就少有那不答应的,更何况宁怀运这样的老好人,少不得还得给人家随个份子呢! 如此庄子上到了年纪还打光棍的随便一抓就能抓来一把。 这不,在宁弯弯一跺脚催着刘二蛋快去的时候,二狗子就一把把他给拉住了。 仗着这几天也算是跟宁弯弯有了点交情,舔着脸的往她跟前凑。 “姑娘,姑娘,俺就没娶媳妇呢?你要有媳妇发,可得先给俺呀!” 二狗子也姓刘,不过跟刘二蛋没啥关系。 庄户都是随着主家漂泊的,一般都是远离祖籍,不像村里的人世代居住在这,同一姓氏一般都是同出一脉。 宁弯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刘二狗,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地里打滚的,那也是一身的腱子肉。 庄稼汉子也不讲究个长的好不好看,地里晒的黑黢黢的,只要不是那五官长的别有特色,奇丑无比的,也没人说道这个。 这二狗子手脚也勤快,以往也没听说过这人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到也算是个良配了。 那个孙三妮这会还在前院的正堂屋里杵着呢,一脸的不知所措。 宁弯弯正想着让俩人就这么着拜了天地呢,白氏已经抱着自己那个锁不住了的首饰匣子追过来了。 “发什么媳妇?你要把谁发了给那乡下的糙汉子做媳妇?三妮那可是你二娘!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你这是要造反呀!” 又听见这个二娘,宁弯弯的火又蹭蹭往上涨了好几丈。 “二娘?你咋不让那府里那位大老爷也叫你一声二娘呢?怕是这话你都说不完就得让人家一巴掌呼死吧?妾就是妾,装什么高级人物,签了卖身契的贱妾通买卖你不得最有数的吗?我没卖了她算是给你面子了,你还蹬鼻子上脸呢!” 白氏打嘴仗打不过宁弯弯,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是哪疼她就专往哪里给她扎刀子。 就骂常氏:“你瞧瞧你养的好闺女!还要发卖自己二娘!好厉害的人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说出去不得笑掉了别人大牙,人家不得戳着我们老宁家的脊梁骨骂我们家没有家教,就养出这样有悖伦理纲常的姑娘来,这以后谁家又能容得下这样式的,她还怎么找婆家!” 宁弯弯一见她又骂自己娘,就冲上去站她脸前,掐着腰跟她对骂。 ------题外话------ 这是个定时发布的,不知道红包还有没有,记得领订阅红包,二十个币呢,正好够订一章的。 第六十五章 绑个炮仗飞上天(二更) “人家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才歪,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你一个当小的,老了老了来了自己儿子家也不知道消停,立刻的就给自己儿子把那小的安排起来,你这是自己当小当上瘾了,还准备在这个家里传承下去呢?” 宁怀运又开始一个头两个大,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能吵吵呢。 他忙让马大富去关上大门,省的一会招了满村的人都来围观,丢人现眼。 宁弯弯骂完也不管被自己气的快要翻白眼的白氏,就去拉了那孙三妮出来。 “我明白的告诉你,这家里有我在就不能有你待的地儿,两条路,一,在我们家庄户里选一个嫁了,虽说良贱不通婚,可你这签了身契的,将来官府里下什么户籍也只能是主家说了算,俗话说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好赖相信你心里头是有数的,我就不多说了,二,你爹娘即已签了这卖身契,想必是不会愿意把收了的银钱还回来的,我也只能是找了人牙子来把你转手发卖了。” 那孙三妮是个性子软到了极致的人,自始至终都把脑袋垂到最低,怯生生的用手指缠着衣角,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她还是半天才憋了一句磕磕绊绊的话出来。 “别,别把俺卖给人牙子。” “那感情好,这眼前就有个合适的,你看二狗子和你意不?” 说着她指了指眼巴巴瞧着这边的二狗子。 可那孙家三妮只低着头翻着眼皮瞟了瞟,压根就不敢抬头,宁弯弯瞧她那样,能瞟到二狗子的脚上的草鞋就不错了! 首先,她还得能分辨的出来那几个人里哪一对脚是二狗子的。 又低着头怯怯的往宁怀运和白氏那个方向瞟了瞟,不敢说话。 宁弯弯大概就了解了这人性格,那真真就是个橡皮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只要还给她留口气都不知道反抗的。 她不由无奈,这年头女孩子不值钱,自小受虐待的多的是,长大了就容易长成这样的性子。 要在摊上个不好的婆家那日子过的就跟黄连是一样的。 她继续道:“要是你瞧着他顺眼,今儿你们就拜堂,你放心,这亲事既然是过了我的手,那以后我没有不管你的,但凡是他以后欺负你了,你尽管来告诉我,我定是替你做主的!” “那不能!姑娘,俺可稀罕了,俺保证她要跟了俺,俺一准好好待她!” 二狗子忙慌慌的表态。 还顺带把自己的衣裳整理好。 人是白氏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眼见要白瞎了,哪能作罢,扯着嗓子开嚎。 “老天爷呀,还有没有天理了,听说过卖儿卖女的卖媳妇的,谁听说过还有卖娘的?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呀!这是大逆不道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呀!” 宁弯弯也不管她怎么嚎,就问宁怀运。 “爹,你说句话,这孙三妮是不是我们二娘!” 宁怀运愁的头发都揪掉了一大把,恨不得去堵住了这一老一小两张嘴才好,这可还有外人在呢!一个个的都不嫌丢人,把他这张老脸可是给丢干净了! 被突然这么一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语气绝对的道:“那不能!那怎么能!” 宁怀运这人就这样,处理事情的能力有限,但心里是知道对错的,大是大非面前从来不会掉链子。 宁弯弯就更得意了,对白氏道:“你听着了,你认她是我们二娘那不行,得我爹认,我爹不认她就什么都不是,这就好比我也不想认你是我奶,可是我爹认,我也就没辙!” 白氏也是做惯了妾的,自然想不到什么父母之命上去,只气的恨不能打宁怀运一顿。 这给他找个小的,他还不乐意了! “就算是这样,她是我买来的,你也不能给我卖了!正好,我这从府里出来了,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丫鬟,就让大妮现在我身边伺候着,这能不能给你们做二娘的事以后再说。” 白氏开始缓兵之计。 只要人留下,那还不是随时可以收房,男人都是偷腥的猫,这一点她可是清楚的很。 “我没卖呀!”宁弯弯才不会让她的打算得逞:“我就是把她给了下面的庄户做媳妇,这孙三妮瞧着也有个十六七了吧?这年纪还有个什么以后!早晚不都得是这么个结局嘛!” “那更不行,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怎么能凭白便宜了别人……” 白氏当然是不能依,冲上去就要抢宁弯弯手里的卖身契。 可宁弯弯跑的比她快多了,在院子里打了几个圈,别说抢了,白氏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还听的她欢快的招呼起来。 “来来来,你俩就在这把天地拜了,明儿就跟着马叔拿着身契,去镇上找刘捕头登记户籍,从此就是两口子了。” 大邙朝的户籍制度很严格,婚丧嫁娶都要去官府报备,且还要女方所在地的里正作保,以防止这女子是被拐子拐来的。 孙大妮是白氏买来的,自然也就是她家的人了,只要以宁怀运的名义写上一纸证明就行了。 可在老百姓心里根深蒂固的理念还是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了。 宁弯弯说是这样说了,可二狗子也不敢真就在这拜堂啊,他还是知道这家谁是老大的。 知道这个姑娘说要给自己的媳妇原来是老爷的小妾,他这心里直打颤,可又实在想要一个媳妇,不由直拿眼睛瞟宁怀运。 宁怀运也知道这孙三妮就是个麻烦,不处理了以后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才回来倒也没什么,若是过了夜那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这会都闹成这样了,回头指不定能把天都吵吵下来。 就朝二狗子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的,就这么着了。 二狗子极有眼力劲的去拉了孙三妮到宁怀运和常氏面前跪下。 “俺是自小就没了娘的,俺爹拉扯俺们兄妹俩不容易,早年间做下了病,头几年里也病死了,今儿就给老爷太太磕个头就当是拜过高堂了!” 宁弯弯立刻就高声的喊:“一拜天地!” 眼瞧着生米镇要煮成熟饭了,白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往地上一坐,一副豁出去视死如归的样子对自己这个亲生没亲养的儿子哭。 “你要让这丫头这样干了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娘,我就去吊死在这大门口!反正你们家这丫头厉害的连自己二娘都能打发了去给庄户做媳妇,也不怕气死我这个亲奶奶!” “娘,你这是干嘛?” 宁怀运忙去拉她起来。 宁弯弯却是在一边又喊:“二拜高堂!” 白氏一听那更是哭的震天响。 她毕竟是个长辈,这样也实在不像话,围了一圈的人劝,常氏,马大富,还有刘二蛋和正做饭的马大娘也都出来了。 “夫妻对拜!礼成!” “嗝……”白氏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一下子也不哭了也不闹了。 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自己的首饰匣子,低着个头一摇一晃的慢慢回后院了。 宁怀运瞪了宁弯弯一眼:“你瞧你把你奶给气的!” “那你还不是你自己解决不了事儿,只能纵着我小孩子胡闹!” 宁弯弯一点都不给自己老爹留脸面。 把宁怀运气的脸色涨红,拂袖而去,忙追着自己老娘请罪去了。 二狗子喜滋滋的领着新媳妇走了,这一顿团圆饭也被宁弯弯搅合黄了。 也不知道祁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特地避着刚才的闹腾来的,二狗子前脚走,里正跟祁家老三就抱着两坛子的酒来了。 宁怀运从后院出来,说白氏哎呦哎呦的直叫唤心口疼,让马大富赶紧套上骡车去镇上找郎中。 然后才请了里正跟祁家老三进堂屋里坐。 俩人是闭口不谈宁家这些事,只说酒是去年自家酿的,拿了两坛子顶顶好的,特来谢过宁怀运这些天在县城里对祁千尘的照料。 宁怀运忙推辞说:“哪至于这个样子,这呀,就跟那放羊是一个理,反正我这一只也是放,两只也是赶,千尘这孩子用功,不用操什么心,哪里要你们如此客套,还巴巴的给我送酒来!” 里正就把脸一板:“孩子多了才操心!我还不知道你,方方面面肯定都给他们操持齐全了,我都听千尘说了,出门的时候给他的钱不够花,最后一天的食宿,都是你给他垫的!这些天也都是弯弯那丫头自己做的饭,这客栈收的饭钱就少了很多,不然怕是早就不够用了!咱到底是乡下人,不知道这城里花钱这样厉害。” 大家乡里乡亲这么些年互相都知道彼此的为人。 说好了的食宿祁千尘都是自己拿钱,宁怀运也不必推辞。 他家里给的钱预算的少了,要是没给二狗子赏钱到还勉强支撑,给二狗子的是他身上最后几个铜钱了。 宁怀运忙道:“叔,瞧你说的,这在县城里多待一天还不是因着我自己有事,别说没有,就是千尘有我也不能让他拿钱呐!” 里正摆摆手:“我都搁心里记着呐,咱就不挂嘴上说了,我这回来还有件事,这千尘跟匪月是一个老师,咱也是乡里乡亲的,我琢磨着这谢师宴咱两家就一起办了如何?” 里正也是家里实在没钱了,想着这么一来不是可以少花些钱,就少花这些还是他刚打发了几个儿媳回自个儿娘家去借的,至于能借来多少都还不知道。 宁怀运当即点头:“成啊,再好不过了,我也是这么琢磨的,顺便把村里的人也请一请,咱好好热闹热闹!” 他太得意了,得意的恨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儿子中了个案首! 他这么一说祁家父子俩脸色就不好看了。 这把村里人也请一请得花多少钱啊? 宁弯弯忙道:“爹!你怕是忘了我哥中的就是个童生而已,你这大张旗鼓,也太招摇了,让人笑话,等到秋天我哥中了秀才你还不得买个炮仗把自己绑了上天啊!” “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 宁怀运骂了宁弯弯一句,又问:“太招摇了?” 宁弯弯和宁匪月兄妹俩齐点头,宁弯弯还补了一句:“童生,就是个童生!让你搞的跟状元似得,笑话死人了!” 宁怀运这才把自己的得意收敛了。 “那咱就办一桌,把你姑父,把族老,村里有年纪的长者请来,吃顿饭就成了!” 里正可不就是这意思,这才把事情说定了。 “这还有一个事。” 祁老三一脸的为难,不大好开口的样子。 宁怀运催了一句他才道:“村子里都在传你家在山上摘的那香椿芽卖了大钱,发了大财了。” 宁弯弯就明白了。 他们家这一车车的香椿拉出去,又一车车的粮食拉回来,肯定是闲言碎语满天飞。 宁怀运才回来还没事,等明天不知道多少人要来打听了。 毕竟山上的东西也没个主,不值钱的时候你去摘人家还要笑话里浪费力气,值钱了就成了大家的,你一个人霸占了,那就是抢了人家的钱,能愿意你才怪。 宁怀运就皱了皱眉:“这个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至于挣了多少钱他倒也不是很清楚,他琢磨着买了粮食也就花个差不多了。 宁弯弯知道他这烂好人属性又出来作怪了,指不定下一句就是开仓放粮,把自家刚买来的麦子分给村里人了。 还不等她打岔,大壮就进来了。 “老爷,族长来了!” 宁长生?宁怀运忙说快请,也都没用大壮去请,宁长生已经进来了。 先是客套了几句,本也就是平常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宁长生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宁弯弯细一琢磨,觉得是这宁长生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一副你就是侥幸得志,我就碍于礼数敷衍一下样子,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等宁长生又跟里正说了两句话宁怀运就忙让座,谁知那宁长生倒是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 见人家都看着他,才反应过来似得尴尬的忙站起。 “瞧我,还当是以前呢!” 以前他是这个庄子上的庄头,就坐这的。 宁弯弯就冷笑了一声道:“四伯这个以前可够久的,怪不得我老爱黏着我娘呢,感情是因为我以前生活在我娘肚子里!” 第六十六章 战术撤退 他这个所谓的以前宁弯弯都还没出生呢。 宁长生撇撇嘴,就有些尴尬。 等他坐去了下首,见祁家父子俩也没有想走的意思,只好是开了口,果然说起的还是香椿的事。 “怀运呀,你这事办的可不地道,咱才是一家子,族里这些人,那跟咱不都是同出一脉,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有啥好事你咋能不先想着族里的,反而到都让那些庄户占了便宜呢?那些庄户就是贱民,种多少地给多少粮就行了,本来你给的粮食就多,还整这些干什么?不是我说你,你这不是分不清个亲疏远近吗?” “四哥,话不能这么说,活是人家干的,换了粮食也该是他们得的,我也不能这么不讲究,只让人家干活,啥都不给人家吧?这年头都过的不容易,虽说他们是贱籍,可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都一样的人吗?” 宁长生就把眉毛一立:“那能一样吗?贱民就是贱民,给他们口饭吃就是恩德,他们就该感恩戴德,让干啥那不都是应该的,就没听说过像你这样厚待他们那些个贱民的。” 宁怀运低着头也不反驳了,也不说话。 冷场了一会他才继续道:“你这个行为实在是让族里人寒心,咱这一家子的哪个都对你意见颇大,我也是实在压不住,要不然也不能在这会来触你霉头,这事你得拿个章程出来,不然我可是不好交代!” 我呸!宁弯弯在心里暗骂。 有意见的怕就是你自己吧?就宁怀运在村里的威望和名声,最多别人就是酸两句,背后说些难听话,谁会真把话说宁怀运脸上? 他手里好歹也是有十几户庄户的,干起仗来都不带怕谁的。 想着她就出声道:“四伯你这么说我就不服气了,这香椿原也不过就是些树叶子,没人稀罕,我家张罗人摘了来卖了钱怎么就寒了人家的心了?照你这么说那些去山里打猎的,回来了没分给大家伙也寒了别人的心呗?这见天的有人去山里挖野菜,回来也没见分给了谁家,也是寒了别人的心呗?这寒来寒去的,咱村的人那心早就冻成冰块了吧?再说了,那山里头树木多了去了,你要嫉妒也去摘了来拉到县城去卖就是,我们家又没人拦着你,我们这才回来的,没听四伯你道一声贺,倒是眼巴巴的跑来兴师问罪了!” “你……”宁长生气的跟宁怀运拍桌子:“你看看你们家这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话的份!这还一个丫头片子,一屋子的长辈在这,她杵这像什么样子?” 宁怀运就朝宁弯弯摆摆手,示意她先去后院。 确实是没有大人说话,小孩子在一边掺和的道理。 宁弯弯才不走,她要是走了就她这个老好人性子的爹还不定做出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来。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那香椿是我让庄户去摘的,也是我自个儿去卖的,这事里里外外都是我操持的,你议论着我的事还不让我掺和,这就是四伯你家的规矩呀?我说句难听的,你们一群大人嫌不嫌丢人呐,原不过是我一个小孩子瞎折腾点事闹着玩,侥幸赚了些钱,你们就眼红了?我都替你们害臊!” “这……她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宁长生气的吹胡子瞪眼。 宁怀运老脸又红了:“四哥,这事吧,还就是这样的,都是这孩子瞎折腾的,没成想还真让她给卖出去了!” 宁长生就说不出话来了,一时间又冷场了。 最后还是里正出来打圆场。 他朝宁弯弯招招手:“丫头啊,你过来。” 等宁弯弯过来了他才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这条生财的路是你想出来的,我都知道,村里人眼红是不应该,可咱村是个啥样你也知道,尤其这几年,这天也旱,日子更是难捱,有条活路谁不稀罕……” “我都知道!”宁弯弯打断他:“里正爷爷,咱讲道理,山里的东西原本就是村里公众的,我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人家跟我好好说,我自然也跟人家好好说。” 说着她瞪了一眼宁长生,才继续道:“我早就盘算过了,春日里草木长的快,这香椿芽也是很快就又能长出一茬,赶在谷雨前约莫还能在出两茬,谷雨后的香椿就不能吃了,这两茬我们家肯定约束好庄户绝不在动,都是村里的,至于到时候怎么分配,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当然,卖这玩意凭的也是本事,你们能卖几个钱跟我们也没关系!” “你说真的?”宁长生的眼都冒光了,可惜宁弯弯并不搭理他。 里正频频点头:“好孩子,好孩子!” 这么着事情算是解决了,至于以后的利益问题怎么分配就是里正和宁长生,两个宁家村的大佬头疼的问题了。 只是在里正父子俩走的时候宁弯弯偷偷的又跟他说了一句:“爷,你去卖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庄子上的二狗子,他门清。” 里正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发顶才走了。 白氏气的闭门不出,郎中来了,她也死活不让进门,硬是熬到了第二天下午她依然是饭也不吃,茶也不喝的。 把宁怀运急的只能是跪在门口请罪。 更让人头疼的是宁二姑杀上门来了! 宁弯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去了一趟县城俩儿子都没中就算了,她那宝贝儿子还被打成那样,她不疯才怪! 所以一听到信就躲了出去,就让自己爹迎接这暴风雨吧! 躲出去宁弯弯也没闲着,而是上山上指导工作去了。 昨晚她就听大壮说走之前种下去的红薯发了芽,她一早去看了,果然整个育苗床全都是冒尖的小芽,把她给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自然的又被绿青跟周财主家的二小姐比较了一番。 就是这一次被宁弯弯一句:“还我耳坠!” 绿青就忙捂着耳朵不说话了! 红薯跟其他的农作物种植的方法是不一样的。 要先用锄头把翻耕好的土地兜出一条条的陇来,把苗种在陇上。 等秋天把秧子搁了还可以喂猪,喂牲口,再把陇刨开就可以看见一串串的红薯了。 “对对,就是这样,都要这么高这么宽的,可别偷懒知道吗?这会你偷懒等秋天收获的时候老天爷也偷懒!” 宁弯弯在庄户心目中地位明显是提高了很多的,已经不是那个能作能闹的大小姐了。 已经具有一定的威望了。 所以她说什么那些被指挥着的庄户倒是都乐呵呵的听着。 有那这两天跟宁弯弯混熟了的还跟她打趣。 “姑娘,这陇兜起来还怪费力的,得几个来回才能兜好,这什么红薯真能收那老些呢?要是收不了咱可就吃大亏了!” “是啊,是啊,关键是能吃不能啊?咱老祖宗就传下来这么些粮食,这东西我琢磨着咋那么悬呢?要是不能吃不是更吃亏?” 宁弯弯就笑着道:“记着啊,大家伙都记着这是谁说的这话,等秋收的时候咱就不让他吃,馋死他!” 一群人就一阵哈哈大笑。 宁弯弯等大家都笑够了才道:“我今天让二蛋跟马叔去兑铜钱去了,等明天大家伙都来主宅里领钱,不多,大家也都心里有个数,这一次就按一斤十文给你们结,你们也别嫌弃,一来呢本姑娘不能给你们白干活,我也是要赚钱的,二来呢,我还准备拿这钱去买二十亩的地,咱庄子上地少,大家伙都知道,二十亩不多,但也没办法,没钱呀,好歹等秋收也能多收点粮食。” 宁弯弯没打算在自己村买,一个是也没有人卖,一个是山地不好,她想买些好地。 山下邻村的地就是一般的也要五两,她算计着能先买个二十亩就成了。 “姑娘你这是说的啥话,俺说句难听的,俺这样的贱民那还不是姑娘让干啥俺们就得干啥,能给钱就不错了,哪有嫌少的!” 虽多着那不爽快的,但也有那有眼色的,看出了这姑娘年纪小却是个会办事的,巴结好了以后有的是好处,忙慌慌的表态。 到也有人应和。 “是啊,就别说姑娘先前还分了那老些麦子和黄米了!在说了,这地买了还不是大家伙种的,到了秋里还不又变成了大家伙的粮食!” 宁弯弯就又笑眯眯的道:“大家伙都先紧着黄米吃,这两天石碾子就要做好了,到时候咱磨白面蒸馒头!” “啥是馒头呀?” 宁弯弯就把馒头是啥样的,比着黄米面有多好吃,还有饺子包子什么的一通说。 不光把自己说的直流哈喇子,也把一群庄户说的也是哈喇子流个不止。 还有人埋怨起了那石匠干活慢。 “这都多少日子了,活还没做好!以后咱在有活就走远着点去别的镇子上找个手脚勤快的石匠去!” 宁弯弯也气那石匠给自己家整的鸡飞狗跳的,可想想到底还是自己家是个有缝的蛋,也怪不得苍蝇叮,只得是打消了揍他一顿闷棍的打算。 又交代了这些人回去的时候薅些草晚上喂牲口,这些事本就是庄户该干的,以往却没有人去做。 但现在宁弯弯招呼一声好几个庄户就都应下声来。 最后宁弯弯还是没忍住小伙伴的召唤,一溜烟的跟几个孩子上山掏鸟蛋去了。 傍晚,她被余九斤提溜着回了家。 家里一片狼藉,茶杯碎了好几个,桌椅板凳的都掀翻在地上,常氏跟马大娘正收拾呢,想来是她那个二姑闹的了。 “这又咋滴了?” 常氏一看宁弯弯那一头的草叶子,身上也是青草汁,这一片,那一片的,不知道在草地里打了多少个滚一样。 忙上上下下的给她收拾。 “上树掏鸟蛋,掉下来差点没摔着!” 余九斤冷冷的道。 亏着他上山打猎遇见了,接住了,不然不得摔断个胳膊断条腿的! “啥?”常氏吓了一跳,忙上上下下的检查宁弯弯:“摔着哪没有?这疼不疼?这里呢?疼不疼?” “没事!没事!”宁弯弯犹自嘴硬:“我那是摔下来了吗?我那是战术撤退!” 那树杈上有条蛇,她爬上去才看见,冷不防的吓了一跳,手就松了。 “呵呵……”余九斤冷笑。 “真真是狡兔藏走狗烹,回了村去哪也不叫我了!” 这冷嘲热讽的话吓了宁弯弯一跳,这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余九斤了呀! 怎么听着还有点幽怨呢! 她不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没病吧你?这一亩三分地的又没有我不熟的,你也不是闲着没事的,我叫你干嘛?” 自然是没得到回应的,余九斤看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宁弯弯:“……” 什么情况啊? 也没等她想明白,常氏见她没摔出个好歹,不禁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这孩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才消停几天,又去爬什么树?这要是摔断个胳膊腿的落下个残疾可怎么是好?!” 宁弯弯嬉皮笑脸的抱住常氏的腰。 “那你打我吧,打我吧!” 弄的常氏也是哭笑不得。 他们家没有打孩子的传统,整天都是嘴上骂的狠,啥时候也没动过手。 她背过手去去掰宁弯弯的手:“你起开,耽误我收拾!” 宁弯弯松手变戏法似得变出两个烤熟了的鸟蛋。 “呐,我特地给你留的,喷香,可怜的娘亲,这几天受委屈了,补偿你了!” 常氏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还是生个闺女贴心,你爹都不如你!” 顿了下又道:“去一趟县城都还想着给娘买胭脂水粉,你爹也就刚成亲的时候给我买过一盒胭脂。”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只是没钱。 马大娘也笑眯眯的接话道:“太太是个有福的,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姑娘这棉袄还是个加厚的!” 常氏就笑笑又把鸟蛋推回去:“娘不吃,你吃吧,去给你弟一个。” 宁弯弯把鸟蛋塞她手里:“说了是补偿你的,吃了就别跟我爹置气了,这事他不也是个无辜的,我这样胡闹他不也纵着了,要换别的事早就不行了,你出出气就得了,他今晚要是再去我哥那屋睡,我哥就崩溃了!” 第六十七章 当家,发钱喽(二更) 昨晚宁怀运悲剧的被赶出房门,清晨还小,是跟他俩睡的,他只能去大儿子屋里将就了一夜。 早起宁弯弯就见宁匪月成功的长出一对熊猫眼。 就不说宁怀运那胡噜声有时候隔着几间房都能听得到,就她哥那性子那也绝对是忍不了跟人同枕的。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亲爹!再有一晚那心态绝对也得崩。 虽然她还蛮稀奇到时候他会是个啥表情,但想想到底都是亲的,还是劝劝吧。 常氏哪里不知道这件事宁怀运无辜,可她能找谁撒气去? 那是婆婆,她又不是自己闺女,到底是小孩子,一句童言无忌就能遮掩过去,只能拿自己男人出气了。 她点了点宁弯弯的额头:“就你操心多!还不快去洗洗,这一身脏的……” 宁弯弯原想着她这一回把白氏给气惨了,她真得铁了心了要闹上一场绝食大戏了。 谁成想宁怀运在门口跪了跪这事就么过去了。 她把自个儿洗干净了路过白氏房门口,这娘俩又抱头痛哭呢。 白氏一句一句的娘都是为你好,娘还有几年好活的,做啥事不都是图你过的舒心吗? 她撇撇嘴,刚想撤,就被宁怀运抓包了。 “弯弯呀,你奶找你说话!” 白氏对宁弯弯那就没有宁怀运那待遇了,依旧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过不管表情是个啥样吧,至少人家嘴上缓和了。 “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娘,可你这孩子也忒厉害了,现在搁自己家你爹你娘的都惯着你,以后出了门子可怎么是好,姑娘家的,还是得学着柔和点,知道不?” 宁弯弯低着头晃,不说话。 宁怀运就打起了圆场。 “你奶教导你呢,你倒是给个话呀!” 宁弯弯抬头扔给他个鬼脸:“知道了!” 把白氏气的又是大吸了一口气,不过忍住了没发作。 唠唠叨叨的又说教了半天,虽然宁弯弯并不认同,但也不能否认确实是这个时代长辈常用来教导晚辈的话。 等白氏说的口干舌燥了,她自个儿可能觉得也差不多了,话锋一转才说到了正题上。 第一句,有些心虚。 “咱这之前当着你二姑的面都说好了的,这家是我当的。” 宁怀运点头如捣蒜,宁弯弯继续低着脑袋晃。 白氏瞟了她一眼,没反应,就是好事。 又道:“这你们都从县城里回来了,这花销上也该好好算算了,用了多少钱都给我说说,我也好心里有数。” 宁怀运还真是个乖儿子,当真就一笔一笔的汇报起来。 白氏一听他基本把自己当时拿出来的银钱都花了个干净那叫一个心疼啊。 独自肉疼了半天才假装不经意的道:“你们那一车车的香椿拉出去,又一车车的粮食拉回来,得是挣了不少钱的吧?” 合着在这等着呢! 宁怀运既然当时同意了让白氏当家,那就是当了真的,这会也跟着一起看宁弯弯。 宁弯弯突然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道:“我就说我跟我奶那真真是血脉相连,你看心有灵犀不,我来就是想跟我奶说这事呢!” 白氏狐疑的看她,这么好说话的? 宁弯弯又笑眯眯的道:“钱呐是挣了不老少,但是你们也瞅着了,买了那么些的粮食那都是钱呐!” 白氏就气愤的道:“你们爷俩都是败家的,那些个贱民秋收的时候不少分他们粮食就成了,谁家还特地买那么老些粮食分给他们,这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宁怀运被骂的臊眉耷眼的。 “娘,活都是他们干的,咱都吞了哪里好意思,这么着也失了人心呀,以后再背后要怎么说我?” 白氏就把眉毛一立:“谁敢说?谁敢嚼舌根子就撵出去!反了他们了,也不看看那口饭是谁赏的!” 宁弯弯心道,怕是你那宝贝儿子死都不能让你那么干哦! 白氏的火发完了才又问宁弯弯:“那就没剩下个钱?” “剩了呀!” 白氏就看她,那意思在明白不过了,拿来吧。 “我买地了!”宁弯弯乐呵呵的道,早上刘二蛋跟马叔去换铜钱的时候她就交代了他们去找牙侩张罗买地的事了。 “买地了?”白氏目瞪口呆:“这孩子,咱这地不老少了,你买地干啥?” 那肯定还是钱拿在她手里才最安心。 宁怀运对自己闺女做这事那是举双手赞成。 “买地好,买地好!咱庄户人家手里有余钱当然是买地最妥当,娘,你还不了解咱家的情况……” 都不用宁弯弯多费什么口舌,宁怀运就把家里地虽多,但远不够的道理里里外外给白氏细细的掰扯起来。 不过他讲的倒是高兴,白氏却是听的不以为然。 在她心里那些个庄户饿死了又能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 耐着性子等宁怀运说完,她又不死心的道:“就一点没剩?” “剩了呀!”宁弯弯依旧回答的无比爽快。 白氏的眼就又亮了。 谁知道宁弯弯又耸了耸肩道:“我不是给你们都买了东西吗?就花光了!” 东西她自然也是给白氏买了的,不然一家子连绿青大壮都有,不给白氏买她爹娘也不能行她。 只不过就随便扯了块常用来做衣裳的大灰色麻布,给她自己看着随便做点什么。 白氏当然是不乐意的,常氏昨晚给送进屋的时候难免的又被骂了一顿,直说什么她看见了他们有买回来的缎子,让她昧下了,拿这几尺的破麻布来糊弄她。 常氏还是按宁弯弯教的才脱身。 只说是缎子是给宁怀运和宁匪月爷俩买的,爷俩都是常出门的,没身体面衣裳撑场面不好看。 白氏就不说什么了。 这年头就是这,你再厉害那还得是紧着家里的爷们。 白氏的脸吧嗒一下掉下来了。 “你哄我呢吧,早起我还听见你让刘二蛋挑几个身强力壮的一起去镇上钱庄换铜钱去呢!那银子是哪来的?” “……你这是长了对什么耳朵?” 宁弯弯小声的嘀咕,她在前院里说话,她在后院里闭门不出都听得着? 她哪里知道,白氏那会正出来如厕呢,就听了一耳朵。 大邙朝如今的兑换比例是一两银子一千个铜板,她这次要兑换近二十两呢,可得装上几箩筐呢。 这阵仗可不算小,任谁见了都要眼馋的,若是谁在起了什么歪念头那更是不定生出什么事来,刘二蛋就找了几个壮实的押车。 不过这事也瞒不住,宁弯弯就笑眯眯的瞟她爹:“这是之前就应下了那些庄户的,咱不能答应了人家又不给,是吧爹?” “是是是!”宁怀运那性格,自然是绝对赞同这个道理的。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弯弯这个做得对!” “对个屁!”白氏啐了宁怀运一口。 “你是地主呀,还是那些贱民是地主呀?这又给粮食又给钱的,你是钱多烧的吧……” 吧啦吧啦,白氏把宁怀运又是一通臭骂,宁怀运自觉那是自己亲娘也不敢还口,给骂的蔫头蔫脑的。 对于又坑了一把爹,宁弯弯表示很欢乐,心里的小人又乐的直捶地。 白氏骂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不是听了自己闺女的话要笼络了儿子把钱搞到手的吗,这怎么又骂上他了? 不由悻悻的就闭了嘴。 宁弯弯却是笑眯眯的道:“啊,我刚才说啥来着?哦,对了,我跟我奶心有灵犀,奶呀,你瞧我哥这童生也考回来了,明儿就准备办谢师宴呢,这今儿得把这菜呀,酒呀的得准备起来了吧?不然哪里不周全不是也给您老丢面子不是。” “准备吧,让你娘张罗就成了呗,跟我说个啥,难不曾你还指望我老天拔地的下灶房里给他们炒两个菜呢?” 白氏说着还翻了个白眼。 “那不能!”宁弯弯认真而坚决的摇头。 “但是咱家不是您老当家的吗,这办酒席的钱……” “我没钱!”白氏尖着嗓子喊:“见天的就知道冲我要钱!你败坏那老些银钱的时候咋不想想这家是我当的呢?哦,要钱的时候你就想起来了?你们这是欺负我一个孤老婆子呢!我呸……想得美。” “那您这是不想当家了?”宁弯弯笑眯眯的问。 白氏看见她那笑就来气。 “我凭什么不当家?那谁家里不是老的当家!不是要给庄户发钱呢嘛,不发了,就把那钱拿来办酒席了!” 白氏拿出了解决办法。 宁弯弯也实在是不理解她非霸占着这个当家的名头,可一点家都不会当有什么意思。 三两句话就能给她糊弄过去,还好她把自己的钱看的紧,不然给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怨不得在府里整天被老太太磋磨,这智商,也就那一股子作劲能拿出来跟人家斗一斗。 得亏是生了个儿子,不然怕是早就跟她才出生那会时的那个姨娘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白氏这办法都不用宁弯弯说什么,宁怀运那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他本就酷爱别人说他一声好,就怕谁说他一句不是,那谜一样的执念宁弯弯都想不通是从哪来的。 母子俩就又争执上了。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事要这样办了以后要别人在背后怎么说我?” “别人怎么说你?你闺女昨个都把她二娘给卖了,你那张脸早就捡不起来了,你还怕别人说你呢?” “娘,你咋又提这事!啥二娘,那孙家三妮比匪月也大不了几岁,都能给我做闺女了!” “咋滴,你就愿意找个死了男人的老娘们给你做小?” “啥小小小的,娘,咱这日子过的好好的,以后别提这茬了成不?” 白氏一翻白眼:“提不提的我都没钱,反正我就这么个章程,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了。” 宁怀运又看宁弯弯,他觉得这个闺女手里还有钱呢。 宁弯弯朝他耸耸肩。 “瞧我干啥,这家又不是我当的。” 说完一扭头跑了,宁怀运只能继续跟自己娘磨嘴皮子。 酒席那当然无论怎样都得办,宁弯弯也知道自己把白氏给得罪惨了,想要来钱是不大可能了。 到底也是不忍自己爹娘愁的满屋子转,拿了一两银子出来跟祁家一起去镇上采买了。 第二天对于宁弯弯和庄户们来说最大的事当然是发钱。 那一筐筐装的满满当当的铜钱还是很有震撼力的,或许有人见过这么值这么些铜钱的银子,可是有几个人见过这么些铜钱堆在一起的。 刘二蛋带着几个壮汉维持秩序。 “都排好队,先来的排前边,后到的自觉点,去后面等着去!别挤,只要你干了活那肯定都有的!” 没人听,还是可劲的往院子里挤。 光庄户就来了很多,都听说了刘二蛋昨天就拉了一车的铜钱回来,想来看个稀罕。 再加上凑热闹的村民,更是把宁家的大门都给挤了个水泄不通。 刘二蛋一手拿铲子,一手拿锅盖,敲的当当响。 “都甭挤了,谁在挤就扣谁的钱!” 这才跟几个壮汉一起把秩序勉强维持住。 场面整的怪大,其实就十几户分钱而已。 刘二蛋一看那队伍排了一长串,又扯着嗓子喊:“一家留一个就行了!都排那干嘛呢?费事不费事?” 有那半大的小子就不服气的喊:“那不行,俺干的活挣的钱就是俺的,不能让俺爹娘领了去!” 立刻就被自家老子娘拧着耳朵拎走了。 马大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 “老五家的,七十五斤,一共七百五十文!” “哎哎哎,给俺装篮子里,大壮兄弟你可查清了啊,可别少了!” 老五家的乐呵呵的收了铜板,一家子在一边反复查了即便确认没少才乐呵呵的商量着一会去镇上到底要买几斤肉走了。 宁弯弯也高兴,她觉着大家一起高兴比自己作起来只一个人高兴更能让自己快乐。 人得了钱嘴就甜,村民也都从里正和族长那里知道了宁家的承诺。 后面的香椿都是他们的,今天如此一见这场面顿时对未来生出了无限的向往。 ------题外话------ 我是头一天定好了时间发布的,一更五点,二更晚十分钟,其实想过零点发的,但是据说系统会抽,也就不敢了。 第六十八章 绕不开的姑表亲 宁怀运感觉人生的第二个巅峰又到了。 在人群里那真是听尽了天底下的奉承话,更有那年纪大的庄户泪眼汪汪的要给他磕头下跪。 他觉得自己闺女这个分钱的招实在是太高了,他觉得日子过成这样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是没有白活! 宁弯弯在人群里发现了余九斤,就挤了过去。 到了他身边还夸张的打量了一下挂在东边天上的太阳。 “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她都在这村子里过了多少年了,红白喜事满月酒的凑过不知道多少回热闹,从来没见过这人。 今儿怎么来了? 余九斤也不理她这茬。 “村里很多人在说你。” 宁弯弯眨眨眼,随即就明白了,她不在意的耸耸肩。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说去呗!” 不就是她把她奶给她爹找的小妾给了二狗子做媳妇的那点事嘛。 事确实是用现在的三观无法被世俗接受,但是她一个大概率只有十几年好活的人会在意别人怎么说她? 她只在意自己有限的小生命里过的开不开心,快不快活! 余九斤很是无奈的样子,抬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头发,不过被宁弯弯躲开了。 她昨天弄乱了头发被绿青看见又念了半天的经,耳朵都长茧子了,得小心保护着自己的发髻,以此证明自己一天都很老实,没有作妖。 余九斤怔了怔,道:“我觉得女孩子还是安生点比较好。” “我不要你觉得!”宁弯弯一字一句的道:“我要我觉得!” 余九斤的眉头就皱起了老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有说话。 半天,在宁弯弯跟挤过来的栓柱和铁蛋已经抱着一条腿玩起了斗拐的时候他才拎着宁弯弯的后领把她拎进了宁家的门。 在宁弯弯的大呼小叫下找到了又在灶房下烧火的绿青。 “咋滴了这是?” 见宁弯弯这模样被送回来家里的人问这句话都成了条件反射了。 “她在外面跟俩半大男娃玩斗拐呢!” “啥?”绿青果然就炸毛了。 “我滴老天爷,你还有没有点姑娘样了?那是女孩子能玩的吗?掰着一条腿,那是个什么样子!” “你说你踢个毽子,跳个房子不行吗?怎么专挑这种不雅观的游戏玩?你瞧人家周财主家的二小姐,那端庄的,咱就算学不来,好歹别这么跳脱成不成啊!” “你能不能正视一下你是个女娃的事实,别总以为自己是长大了会娶媳妇的行不行……” 绿青数落起宁弯弯来那哪是一时半会能完的。 直把宁弯弯说的要崩溃,觉得自己只剩下的十几年的小生命是如此的漫长! 她甚至在绿青的数落声中认真的思考了一遍上一世自己从小到大杀过的生,她觉得绿青八成是自己上一世八岁那年无意间踩死的那条毛毛虫转世投胎报复她来了! 为了防止宁弯弯再次跑出去上外面找那些男娃,玩起了什么让人不能直视的游戏,绿青不错眼的盯着她,就差没找根绳子把她栓到灶台上了。 因为庄户不多,再大的热闹也很快就散了场。 灶房里依旧是热火朝天的准备饭菜,祁家的几个儿媳妇也都来帮忙。 谢师宴自然是在宁家办的,地方大呀,待客的桌椅凳子好歹也像个样。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祁家这几个儿媳妇也都是那能干的,尤其祁千尘的娘,那更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做的一手的好菜。 因为头一天都给了信,快到中午的时候两家要请的人都到个差不多了。 祁家除了原打算和宁家共请的村里的这些人,就只请了祁千尘的姥爷一家,说是几个舅舅都来了,但是来坐席的却只有祁千尘的姥爷一个。 也是挺讲究的人家。 宁怀运就交代一会送几个菜去祁家给他们下酒。 意料之外又预料之中的是庞秀才一家都来了! 宁二姑居然把一身伤还没有好利落的庞坦都弄来了不算,还把一向不当个人看的桃花也带来了。 这是来闹了一场还不解气,要吃个够本才行呀! 庞秀才一脸的尴尬,却也是没有办法。 宁二姑到了宁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兑现上次说要让俩孩子给白氏磕头的诺言。 “娘啊,这就是你那俩大外孙!九思啊,老二呀,快给你姥磕头!” 宁弯弯趁绿青去给客人端茶倒水的功夫偷跑出来,趴窗户上看热闹。 庞九思是老实的,自然就规规矩矩的把头给磕了。 庞坦却是敷衍了事,被自己娘踹了一脚。 哎呦哎呦的大呼小叫起来。 “娘,人家身上还有伤呢!” “就是,娘,你看这孩子多孝顺您,身上伤都没好利索呢,就非要来给您老磕头!” 宁二姑忙笑着对白氏道。 可惜的是白氏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她是个什么意思,还是就没那么讲究,这么多年没见,又是她搬过来后第一次见面,竟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就只说了几句:“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宁二姑心里气,也只能压着,不死心的直说着俩孩子如何想姥姥了。 “噗呲噗呲……”宁弯弯趴在窗边向庞坦发射信号。 庞坦接收的那比5G都快,立刻就尿遁了出来。 一出门就把什么拐杖,绷带全扔了。 “妹儿啊,山上玩去呗。” 镇子离大禹山十几里的距离,镇上的孩子向往山里的世界,村里的孩子却又羡慕镇上的孩子随时能下河里捞鱼洗澡。 “走呗,走呗,大壮哥昨天下了好几个夹子,今儿忙的还没得及去收呢,咱去看看夹到什么没有!” 宁弯弯跟他是一拍即合,大人们吃饭喝酒的,小孩子本就凑不到席面上去,没意思的紧,还不如山上转一圈去。 庞坦一听那是更有精神了,俩人偷偷摸摸的就出了门。 又去叫了栓柱和铁蛋,四个人上了山。 追兔子,抓野鸡,掏鸟蛋,还顺便把那个没来得及探索的山洞给探索了。 除了惊动了一群蝙蝠啥也没有,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武功秘籍。 马大壮下的捕兽夹倒是让宁弯弯给找着了,这娃可能真不适合这个活,夹子倒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被触动,但除了收获一撮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之外啥也没抓住。 宁弯弯只好是又费劲的给掰开随便的换了个地给放回去了。 为到底放到哪能抓住野物,几个小子还绊了半天的嘴,等商量出个结果来的时候才发现宁弯弯已经放好了!都讨了个没趣。 直玩到太阳西斜,每个人都造的跟泥猴似得才下山各回各家。 宁弯弯还没进门就发现了不寻常。 自家门口停了辆驴车,眼生的很,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倒也没多想,贼眉鼠眼的现在院子里搜索了一圈,没有绿青,安全,才大摇大摆的进来。 前院里静悄悄的,就灶房里传来马大娘支使绿青洗碗的声音,想必是娘俩在忙呢。 正想溜去后院里把自己洗洗干净呢,就听着白氏的房里一阵的吵吵声传来,听着其中一个是自己二姑的。 宁弯弯看了庞坦一眼。 “你娘这是又吃了炮仗了吧?!” 庞坦撇撇嘴,也不在意,径自在小花园边上石刻的蚣腹嘴里接了水洗脸。 蚣腹是龙生九子里的其中一个,被称为避水兽,又叫吸水兽,相传它会调节水量,有保一方平安的寓意。 一般在桥上或者排水口、出水口会雕成这神兽的样子。 宁弯弯家这小花园的水是从村里的小溪处引进来的,绕一圈在排到小溪里去,囤到村口在地势最低的那个地方挖出来的一个不大的河坝里,储起来种地的时候用。 宁弯弯越听那动静越不对,什么定亲,什么姑表亲,谁跟谁要定亲呐? 这么想着她忙把庞坦挤到一边自己匆匆洗了一把就去了白氏屋里。 进去一看,嘿,她知道外面那小驴车是谁的了。 她那二舅舅,常家的二郎怎么来了?不光来了,还一家三口都来了! 呵,蹭酒席的人还真多! 常二郎估摸着是因为之前跟宁弯弯见过一面,所以再见那是十分的亲热。 “呦,我大外甥女回来了?这是哪玩去了?吃饭了没?我可是专门叮嘱你娘给你留了饭的!” 宁弯弯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既视感,直觉的这人没安什么好心。 显然常氏也不待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好歹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还给常二郎留了面子。 埋怨着宁弯弯饭都不知道回来吃,就一门心思玩疯了,边是过来把宁弯弯上上下下给拍打干净了。 还边小声的跟宁弯弯嘀咕:“那席上就他吃的满嘴流油的,亲娘老子都忘干净了,还能顾得上你呢!也不知道是运气好呢,还是会算计,这也没人通知的,竟给他赶上了!” 宁弯弯听了就笑眯眯的对常二郎道:“我大舅舅怎么没来呐?这可真稀罕,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二舅舅上门,怕是光打听我们家门朝哪边开都得打听大半天吧?” 常二郎就有些悻悻然,但还是回答道:“没用那么久,你们这大地主家的那还不是随便一问就知道是哪一户!” 宁二姑就冷笑着插嘴道:“张口闭口就是大地主,知道的你们是给外甥贺喜来了,不知道的还当是打秋风来了,就拿那两包的果子,也好意思!” 常二郎吃瘪,把手往袖子里一抄,撇过脑袋不说话了。 可那小刘氏也不是个好惹的,一听这话就道:“我说我们大姐她大姑子,我可是忍了你半天了,刚才在席上你瞧你对我们家大姐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们这娘家人还在这呢,你就这个样的,你是当我们老常家没人呐?还是当我们家人就这么好欺负呐?” 原先没预料到会来这么些的女人孩子,尤其这小刘氏,怎么说那也是第一次登门,宁怀运惯是好面子,只得是硬又摆了一桌在白氏的屋里,让女眷跟几个孩子吃。 还好宁怀运做事向来是很周全的,早就提防着来的人多多备了饭菜,勉强倒是做出来了。 常氏自然是作陪的,就宁二姑那样也肯定少给不了她脸色看。 小刘氏自然也不全是为常氏出气,她就看不惯宁二姑那样,这俩人天生的冤家。 当然的,宁二姑也是看不惯小刘氏的。 “哎呦呦,你这不说我还真就当你们老常家是没人的呢,这么些年也没见怎么来往,我这还当是断了道了呢!” 小刘氏针锋相对:“要说断道我们那怎么能跟你比,要是我们大姐家不搬过来你这就真跟你这娘家断了道了吧?啊?哈哈哈哈……” 宁二姑败! 宁弯弯乐的看这俩人吵,打起来才好。 见一边被怼的说不出话了,她忙出来煽风点火。 “你们大人羞不羞,说来说去咱不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嘛,吵吵个啥呀!” “谁跟她是一家人!” 俩人同时瞪眼。 然后宁二姑抢得了发言权。 “这是我兄弟家,亲兄弟,一个爹一个娘的,我们桃花跟匪月那是姑表亲,姑表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啥?宁弯弯一脑门子雾水,瞟瞟站角落里斜愣着眼瞟屋里众人的桃花一眼,这咋把自己哥哥跟她扯一块去了? 在她的印象里,这俩人这些年总共就没有说上过十句话! 还有九句半都是嗯,啊,之类的单音字。 “我呸!”不等宁弯弯想个明白,小刘氏已经发起了强有力的反击。 “你倒是想一个爹不一个娘,你那一个爹不一个娘的,人家现在不是在宁府里做着大老爷,就是搁外面当官呢!你想跟人家一个娘,人家乐意吗?就你们家这丫头长的跟豆芽菜似的,能跟我们家丫头这娇养出来的比?我们家春花那就不是姑表亲了?那匪月娘可是她亲姑姑!唯一的亲姑姑!” 宁弯弯囧,这怎么又扯上一个? 此时此刻她只想揍庞坦一顿,没事瞎扯什么表哥表妹天生一对,瞧瞧,绕不开了还! 扭脸一瞧自家哥哥,宁弯弯第一万次的想狂捶一番地。 哈哈哈哈……从小到大她就没见他的脸这么臭过!她很怀疑他这会一张嘴就能蹦出一句脏话来! 第六十九章 说媳妇,绝杀(二更) 那可真是天下奇观!她好想看啊! “你……你……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宁二姑嘴皮子干不过人家,上手了! 常氏跟宁怀运外带一个庞九思忙就去拉。 宁弯弯四处一瞧,没见她那二姑父的影,估摸着早就回去了。 他也是个要脸的人,管不了家里这只母老虎只能是不跟着掺和。 小刘氏也不消停啊,见宁二姑被拉住,就继续得意的骂。 “没理了吧?没理了你就要动手,要不要点脸啊!还是堂堂宁府里头的大小姐呢,跟个泼皮村妇一般,你也不害臊!” 啪……到底是自己亲闺女,白氏哪能听得下去别人这么骂宁二姑,一个耳刮子就呼到了小刘氏的脸上。 “我呸!你是个什么玩意?跑到我们老宁家作威作福来了!” 小刘氏骂宁二姑骂的兴奋过了头,压根就没发现端坐着的白氏事啥时候从椅子上起来的。 突然挨了这么一巴掌那自然是不服气的,可她到底还是有理智的。 知道现在是在宁家,怎么说那白氏也是这家的老太太,她要敢还回去人家能把她给打出门去。 只能是捂着脸哼哼了句:“得意什么,不就是个妾,还真当自己是老太太了!” 这可是白氏的痛处,在家里整天被自己孙女拿出来说也就算了了,这么个拐着弯的亲戚也敢提,立刻就被气的跳脚。 “你说什么?你在给我说一遍?” 她那样子要吃人似得,小刘氏哪里还敢说。 常二郎忙赔着笑脸劝和。 “老太太,老太太,您别动气,这婆娘嘴上没个把门的,欠收拾,等回去看我不打死她!” 说着还捶了小刘氏一下,小刘氏悻悻的也没敢还嘴。 白氏的气这才消了些。 常二郎舔着个笑脸又对宁二姑道:“我们大姐她大姑子,你也消消气,咱这不是说事来了吗?你这样要打要杀的,先不说这正事就没法谈了,你这个样的多吓人,匪月那么老实一孩子,那还敢认你做丈母娘吗?” 他这乍一听是劝,再一听完全就是在挑拨。 宁二姑气的瞪眼,却是不敢在发作了。 “丈母娘?噗……哈哈哈哈……” 宁弯弯狂笑不止,要是二姑做了她哥的丈母娘,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她拉着才进门的庞坦问:“你也太不够义气了,这事咋不提前跟我透个气呢,要把我笑死了!” 庞坦一脸的茫然:“啥?啥事?发生啥了?” 原来这宁二姑之前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 她是看不上自己这兄弟家的,那就是任自己闹,任自己索取的地方。 可等酒席后她听到了常家这两口子跟自己兄弟媳妇说这事,一琢磨,自己这个侄子那确实是个好苗子,看自己儿子几次去考童生都没中,人家一次就中案首就知道了。 以后这前途那真是不可限量! 她越想这大侄子越好,那不能让常家抢了先呀,就去找自个儿娘说道这事。 白氏这些天也是了解了宁匪月的性子,心里头也明白这个家不是她能拿捏的了的,哪能应这事。 可是让宁二姑灌了一阵的迷魂汤,直说什么她当着家那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什么那桃花是她亲外孙女,这以后过了门还不是跟她一头的。 白氏一想,是的啊!那是自己亲外孙女啊,可不是跟自己一头的嘛!就把事给应下了。 谁知道那头常氏是个强硬的,死活不松口,把常二郎两口子整的没办法,也想着来找老太太说和,两家就撞一块了! 宁弯弯白了庞坦一眼,不搭理他了,忍着笑意对那边还在吵吵的两边道:“你们是席上喝多了吧?我哥才十三!这会就想着给他说媳妇了?也太早了点吧?” 一边宁匪月的脸就更黑了,好想拂袖而去,可又怕真给他定下个媳妇,他是要气死的。 常氏忙接茬道:“是呀,我们匪月着实还太小了些,现在最要紧的是专心读书,说媳妇的事实在是有些太早了!” “不早不早!”小刘氏的脸上又笑开了花。 “又没有说让他跟春花现在就成亲,就是先定下,等到以后孩子们到了年龄在过门那也是不迟的呀!这又不会影响匪月读书,人家还有那定娃娃亲的,还有那指腹为婚的,这怕什么的。” “呸!”宁二姑就啐了她一口。 “要过门也是我们桃花过门,我们那是正儿八经的亲上加亲!哪里轮的到你们那后娘家的小崽子!” “哎,你骂谁呢?后娘怎么了?都说这生恩没有养恩大,后娘那就不是娘了?” 小刘氏自然是不服气的,俩人又杠上了。 眼瞅着又是一场大战,宁弯弯忙冲过去做了个停的手势。 “停停停啊!你们要想吵吵呢,就赶紧着出去,只要出了我家们,别说吵吵,就是你们打个头破血流,红的白的流一地我们家都不带管的!” 两边就悻悻的都闭了嘴。 宁弯弯咬着手指头憋着笑盯着自家哥哥,她好想顺了他们给自己哥哥定下个小媳妇,瞧他那脸能难看成什么样。 可是不行啊,这可是近亲,以后要是给她生个傻侄子出来她不得哭死。 宁匪月被她盯的毛骨悚然,瞧了她好几眼,咬着唇扭过头去。 这总共也没用几秒钟的时间,宁弯弯又朗声的道:“大家都是亲戚里道的,我瞧着你们一个个的也都不是短命的相,咱以后且有的相与呢,咱互相留点脸面不成吗?” “这孩子,这怎么说话呢?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难听呢?” 小刘氏实在是还不适应宁弯弯没有铺垫直接就跳到难听话的说话方式,第一个就不行了。 宁弯弯朝她一耸肩:“你瞧,我还没点你的名呢,你自己就跳出来!” 说着也不等小刘氏辩驳继续道:“咱两家以往是啥样你心里没点数的吗?咱就大年初二我娘回去一趟的交情,这么些年也没见你们上过门,眼瞧着我哥出息了,哦,巴巴的来了,你要就来蹭个酒席吃吃那也就算了,毕竟咱两家这关系还能值上一顿饭,你说你还非要整什么亲上加亲!” “是,人家有那娃娃亲,也有那指腹为婚,可我哥他都十三了,他不是娃娃了,说出去这十里八乡的都得笑掉大牙,人家还当我哥是有什么毛病娶不上媳妇呢,急吼吼的毛都没长齐就定下个媳妇,你们家要有让别人笑话着自己心里才舒坦的怪癖,你们就尽管自己闹腾去,别攀扯上我们家,我爹我娘可是要脸面的人!” 宁弯弯叭叭的说了这么一通最后道:“你们也不是那没长眼睛的人,瞧瞧我哥那一身的气派,也就是个仙女能配得上,你们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 宁匪月干咳了一声,侧过身去,他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宁怀运心里那叫一个骄傲,自己儿子就是优秀。 但还是呵斥了宁弯弯一句:“瞎说什么呢?” 宁弯弯顶了他一句:“我要不瞎说死了他们的心,你以后且有的烦呢!” 这才中个童生呢就这样,这以后中了秀才还不定怎么着呢。 就她哥那样的,这两年越长越出挑,等在过些年长开了,还不得见天招一群的莺莺燕燕回来! 有哥如此她真是操碎了心呐。 都怨她爹,把儿子当宝贝眼珠子似得打小都不舍得让下地干活。 养的跟那谪仙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除了养眼没啥别的用。 瞧人家祁千尘,虽然也是一身的书生气,但那也是拿得起锄头的人。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白氏在宁二姑的狂使眼色下慢悠悠的开口。 “俗话说娶妻娶贤,纳妾才图个貌美,这媳妇能干,上能侍奉公婆,下能照料弟妹就成了,哪里讲究那么些!” “奶,你说这可不对!”宁弯弯笑眯眯的又开始给白氏洗脑。 “你说的那都是咱庄户人家娶媳妇的标准,我哥以后那是要走仕途的,咱这一家子是帮衬不了他的,以后他就得仗着岳家照拂,我这嫂子少说也得等以后我哥中了举在寻摸,我哥出息了那好岳家不用你去找就自个儿上门了,不然就是您老不指望我哥以后给你争脸了!那你就当我这话没说!” 到底宁弯弯还是给这些亲戚留了脸的,没直接说你们不配。 白氏那是且等着呢,恨不得这个大孙子现在就中了举做了大官,改了族谱,把她给添上。 想想脸上就都乐开了花,当即就道:“是这个理,匪月媳妇得等以后好好找!” 宁二姑就急眼了,刚想说话宁弯弯就又对她道:“二姑,你都说了,咱是姑表亲,我哥将来出息了,那没有不帮衬我那俩表哥的,那还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说你这么着急着拖我哥后腿干嘛!你说你把他给拖累了,是,你闺女得益了,但我那俩表哥咋整?他们还能指望谁?” 宁二姑狐疑的自己思量了一会。 自己那俩儿子其实跟自己兄弟家这几个孩子关系还挺好的,这以后肯定是像宁弯弯说的这样,那没有不帮衬的。 到底是儿子比闺女更重要,她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是……这怎么说的!”常二郎一见这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不由就着急了。 他看向常氏:“大姐,这春花可是你亲侄女,以后要过了门那谁也不能有她跟你亲啊!” 常氏才不吃他那一套。 自己这个侄女还能不了解,就少见她有个笑模样,看人也是爱斜楞着眼偷瞧,话不多,心眼子可不少,也不是那能暖和热的,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 她就道:“我琢磨着你们这些年也没生个小子,这春花也老大不小的了,不如好好打算打算将来给她招个上门女婿!” 绝杀呀! 宁弯弯佩服死自己娘了,这一席话就秒杀了常二郎那两口子! 她知道自己娘也不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还有这嘴皮子呢,合着自己是搁她这遗传来的! 这一场闹剧至此才是结束。 常家一家三口在回去定是晚了的,宁怀运想留了过夜,可是还没开口就被常氏拧了一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未来的几天宁弯弯可是有了笑料,没事就取笑宁匪月,好几次都给他笑的脸红了。 但是宁弯弯自己也不好过,余九斤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宁弯弯那天上山疯了一天的事,这还不算,他居然还知道在下山的路上她没刹住车,绊到了一棵酸枣树上。 除了脸没事身上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个洞。 她也是个皮实的,回家说也没说,就让常氏给她补了补衣服完事了。 于是余九斤就又找绿青告了一回状。 把绿青给气的扯着宁弯弯的耳朵足足骂了一整天,气的眼睛都红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真是把宁弯弯栓自己裤腰带上看着。 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唠叨着以后留了疤可怎么好的给她上药。 气的宁弯弯那几天晚上做梦都是在想揍余九斤,磨了好几晚上的牙。 在两个石匠的赶工下石碾终于是完工了。 宁长生那鼻子比狗还灵,才把那石碾架到磨盘上放好,都还没来得及试呢他就来了。 “哎呀,这磨盘这么老大呢!这一下就能磨老多面了吧?” 宁弯弯烦他,跟谁不知道他那点破事似得。 整个宁家村里除了他们家地多就是这个宁氏的族长家了。 那地竟一点也不比他们家少,村里好多人都是佃他家地过活的。 就里正那样儿孙多,且又各个都能干的,家里也就几十亩地,他们家人丁比着里正家单薄多了,哪来的那么老些? 都是一年年从庄子上抠出去的。 不然怎么能落那么些庄户,地却不够吃的。 这也就算了,你说你能贪的也贪了,就不能平视着看人吗?整天一副自己多大个人物一样。 知道的是个族长,不知道的,还当是镇上的亭长呢! 宁怀运跟他客套去了,宁弯弯才不理,招呼着刘二蛋把早就淘洗好又晒干的麦子倒上去,套好骡子,骡子就一圈圈的开始拉着石碾转。 第七十章 终于吃上面条了 “哎呦,转了?!转了!真能拉着转嘿!你说咱这以前咋没想起这样式的磨面呢!这多省力。” 宁长生惊喜的指着转动的石碾。 宁弯弯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 石碾和磨盘上都有一道道的凹痕,增加摩擦力,也防止粮食会顺着惯性跑到石碾外面去。 麦子被撵碎,逐渐显出里面的白面来。 宁长生就道:“怀运呀,你说你这头茬面咋不磨黄米呢,整这难吃的玩意干啥?费劲巴拉的弄出来等着喂猪呢?” “这不是弯弯这孩子非要磨这恶食。” “你就会惯着孩子……” 巴拉巴拉又是一阵数落。 最后话题一转道:“你这可是给咱村里做了件大好事,我刚才还在那跟他们说呢,大家伙可就承着你的情呢!” 宁怀运笑的就勉强了。 给石匠结工钱,白氏自然是不乐意拿,宁弯弯又说她奶当家,他一个大男人,两头求这一老一小,整的好一顿没脸。 这样难的弄出来的石磨还不能方便了自家,得放到村头,离自己家大老远的,给大家一起用。 他也只能是安慰自己用不坏的玩意多个人用,少个人用的也就那样了。 宁长生一直等到这一磨盘的麦子全都磨出来了,常氏和马大娘两个人开始拿着用摔干净了高粱米的高粱头做的刷子,往面盆里开始扫面。 才道:“那我这就去招呼了村里的人来把这磨盘和石碾弄到村头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宁弯弯慢悠悠的叫住他:“四伯,你怕是整岔了什么事吧?” 宁长生停下来狐疑的回头:“啥事整岔了呀?” 宁弯弯一指那磨盘:“这一套里里外外就连这骡子身上的家伙事都是我掏钱置办的,我爹当不了家的!你更当不了家!我可没说要把这东西放村口给大家用!” 石匠的工钱到底还是宁弯弯给的,防的就是这一出。 宁长生就愣住了。 “这……这什么意思呀?” 他语气不大好的质问宁怀运。 宁怀运也没想到自己闺女来这么一茬。 “弯弯,这不行,爹都答应了村里人的,这不能反悔的!” 宁弯弯道:“石匠不还没走呢吗?你答应了你出钱给村里人做一套就成了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有长远的打算的,这石磨以后怕是一天都不带停的要工作,自己家庄户的面磨着都紧张,何况是要拉走放村头供大家用。 宁怀运坐蜡了,这要他如何是好。 宁长生才不管这一家人怎么说,只是对宁怀运道:“怀运呀,你说以前也没看出来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呀,这让大家伙以后可怎么看你!” 宁怀运要崩,他哪能禁得住这个呀。 就苦着脸看宁弯弯:“闺女呀,我知道你手里头还有钱,你看爹都没管过你,别人家哪有孩子家家手里头拿那么老些钱的,要不咱这么着,这一套先给村里,咱在做一套!也就是晚几天的事,耽误不了啥!” “爹!”宁弯弯叫了他一声:“你怕是愚了吧?村里还有几家吃得上粮食的,他们才是晚几天也不耽误啥,哦,我四伯除外!” 宁长生就缩了缩脖子,一脸的没趣。 嘴上却还是兀自强硬着对宁怀运道:“你瞧瞧你这事办的,不是我说你,真的是不地道!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跟村里的老少爷们们解释去吧!” “解释啥!”里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来了。 “来,先说给我听听,有啥可解释的?” 里正的威严是很大的,在村里那就是土皇帝。 宁长生却是不怵他梗着脖子道:“叔,这都说好的事,不能说话不算数的呀!这不是哄着这一村子的人玩吗?” 里正是宁弯弯让大壮去叫来的,身后还跟了几个村里的汉子。 听了这话就反问道:“哄一村子的人玩?哄谁玩了?你们都说说,哄着谁玩了?” 他一指那几个汉子,几个人都不敢吭声,把宁长生给气的不行。 里正吧嗒又吸了一口旱烟,围着石磨转了一圈,又仔细的瞅了瞅骡子身上的家伙式。 点了点头:“嗯,省力,省大力了!好东西!是个好东西!” 宁弯弯就笑眯眯的道:“爷,你瞅我这面都磨好了,一会拿筛子筛了,晚上你搁我们家吃饭,我给你做面条吃呗!” “面……条?那是个啥玩意?好吃不?” “当然是好吃的!保准让你吃了就忘不了!” “好呀!好呀!”里正答应着,又带着几个汉子去跟石匠商量价钱去了。 等他商量好了还得在村子里开大会,大家伙集资。 不过估摸着也没几家能拿出钱来,好在这香椿在长长就能摘了,倒也不愁。 宁弯弯说自己要做面条,但是那么些人吃的也多,那么些面可不是她那一双小手能够和的动的。 最后还是指挥着常氏和马大娘俩人做的。 最尴尬的是到和好了面宁弯弯才发现没有擀面杖! 还是让大壮去找了截木头现做的。 “还别说,这面还挺黏糊的!” 马大娘说。 以往的黄米面黏性不大,根本就擀不出面皮来。 “这得擀到啥样啊?”常氏的面和的硬了,擀的手都累了。 “在薄一点就成了!” 宁弯弯在一边瞅着流口水。 “成了,成了,我来我来!” 实在忍不住了,宁弯弯把常氏挤到一边去,自己站到小板凳上,先在硕大的面皮上又撒了些白面防止粘到一块。 然后才把面皮来回折叠成方便菜刀切的宽度,就利落的下刀把面皮切成了条。 最后把面条下锅煮熟,白面的香味就出来了。 捞出来过凉水,盛到碗里,拌上提前做好的酱,酱是特地去镇上买的五花肉切成丁,炒了,又放入自己做的黄酱做成的。 最后条件有限,只有一些萝卜丝,白菜丝,和一些野菜做拌菜。 就这对于这辈子的第一顿炸酱面,宁弯弯已经很满足了。 招呼了一声灶房都不出,就端着碗坐门槛上胡噜胡噜的吃了起来。 这爽滑的口感啊,真不是那些粗面能比的,宁弯弯觉得自己的生命又散发出光彩来了。 第七十一章 有意见我也不会听(二更) 等她去捞了第二碗才抱着碗上了前院的饭桌。 一瞅,一桌子的人都呼哧呼哧的吸溜的欢快,话都顾不上说。 唯有宁匪月是慢斯条理,吃饭没点声音的。 白氏到不在这桌上,里正毕竟是外人,她自持身份,避嫌呢,饭都是常氏给端过去的。 “真想不到这恶食还能这样做呢,闺女啊,你是咋想出来的?” 宁怀运问。 宁弯弯得意的笑:“你闺女我啊,过奈何桥的时候就没喝孟婆汤,上辈子里学来的!” 宁怀运无语的瞪了她一眼,宁弯弯耸肩,这说实话总是没人信的。 “这面呀细,比着黄米面好下咽,该是也好克化,比着原来煮来吃那是好太多了!” 里正道:“这麦子的收成又比粟米和黍子都要多,有这吃法,咱这日子以后要能好过些了!” 不愧是做了一辈子村官的,已经想到了生计上去了。 顿了下里正又接着道:“就是做起来有点麻烦,平时倒也没事,这要农忙的时候怕是来不及。” 宁弯弯把碗里的面条扒干净了,才道:“我还让我娘留了面,等发起来蒸馒头吃,那就方便了!” 第一次发面,没有引子,当然也没有酵母,只能是放在灶台上不停的烧火保持温度自然发酵,宁弯弯上辈子哪用过这办法,什么时候能发好心里也没个底。 宁怀运为失信于村民的事唉声叹气了好几天,直言失信于人无法立足了。 也没人搭理他,只能是自我调解去了。 村里倒是也有一些闲言碎语,加上宁怀运在村里风头正劲,多着人背后酸他。 但毕竟有十几户庄户的势力,儿子又出息,要说当着面说他什么,那还是没人敢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第二天宁弯弯依旧是把骡子留在家里不停的磨面。 自己家有磨房,面积够大,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的,拉磨也总比拉犁轻松,这骡子干的还挺起劲。 宁弯弯还特地让马大娘给它缝了个眼罩,怕把它给转晕了。 自己更是时不时的就去看看面发好了没有。 也不知道是天还不够热还是比例没掌握好,足足过了一天一夜宁弯弯才觉得差不多了。 常氏跟马大娘都是厨房一把好手,昨天也做过一顿面条,好赖也有了经验,宁弯弯在一边指挥着没上手也就做出来了。 上笼屉大火蒸了一刻钟,又闷了一会,才出锅。 第一锅当然是要给辛苦了半天的制作者们品尝,刚出锅的馒头又松软,常氏、马大娘,和烧火的绿青外带宁弯弯居然一口气吃掉了一笼屉。 菜都不带就一口的。 “这可比黄米饼子好吃多了,都不拉嗓子的!” 绿青发表着感言。 马大娘接着道:“可不是,这恶食这样多的做法呢?这一次蒸上许多来咱不是能上好几天的干粮了?要说押饿还得是干的。” “那可不,这馒头天不热能放上好些天呢!” 宁弯弯道:“我就打算咱天天做了去镇上码头边卖去呢,那些个赶脚的商人,最缺的就是干粮,指定多着人买呢!” 这年头白面没有普及到底层社会,能携带着出门吃上几天的吃食实在是太少了。 常氏打小家里就是做小生意的,最懂这个,当即就眼神一亮。 “这买卖成,指定好卖的,就是这东西原本都是金贵东西,咱得卖多少钱啊?这要卖便宜了感觉还怪不得劲的。” 以往在宁府的时候这就是不常吃的,一下子这么接地气的去卖给那些贩夫走卒,落差太大,她有点接受不了。 宁弯弯就笑着道:“娘,咱这也就是抢个时间,先前你没听我爹说嘛,这石碾朝廷都开始在北方推广了,头几年里一直还都让多种麦子,这意思还不明白嘛,没几年这白面就能普及开,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做,都能做,想卖都不一定卖得出去哦!” 常氏就笑道:“你这孩子还怪细心,看的还怪长远!” 等晚饭的时候宁怀运也是对馒头赞赏不已,他在宁府里也是打理过生意的,听宁弯弯一打算也点头。 “买卖倒是好买卖,就是这张罗起来可也够繁琐的。” 多年没做过生意了,他这一下子还有点打怵。 “这有啥。”宁弯弯道:“咱家要人有人,要车有车的,在码头上搭个摊子就能开张,又不要多大的阵仗,先从小摊子开始干呗!” 宁怀运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每天做好了拉到镇上去卖就成了,也不要多大的事。 就算不挣钱至少也赔不了什么。 “咳咳……”可也不等他点头呢,白氏就假惺惺的咳嗽了一声。 他突的想起来这家是自己老娘当呢,这事还得她点头。 “娘,你看……” “整那玩意干啥的,你是缺了吃的了,还是缺了喝的了?你弄这个那咱家天天不得人来人往的呀?像个什么样子!咱家好歹也是体面人家!回头在遭了贼,那不是更得不偿失!” 白氏一脸的不赞同。 她从来到这不是自己拿钱日常用度,就是这几天有了粮食银钱,又是面条又是白面馒头的这些以往在府里都吃不上的金贵东西,日子好了些。 就当这家里条件多好了呢。 宁怀运自然是知道自己家的情况的,可不等他在劝,宁弯弯就道:“原来我爹是随了我奶的!总是把我知会他一声当成是在跟他商量!” “她这又是什么意思?”白氏尖着嗓子问。 “就这意思啊!”宁弯弯耸肩。 “我都让二蛋寻摸好了能干的媳妇,明儿就来干活了,这买卖前前后后都是我自己张罗,一不要你们出钱,二不要你们出力的,得了利大家还一起吃肉,我养着你们,你们就偷着乐就成了,有意见也保留着,反正不保留我也不会听。” 白氏一听不要自己花钱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就没有在说话。 刘二蛋第二天一大早的就带了俩媳妇来了。 扭扭捏捏还挺不好意思的。 “姑……姑娘,这是俺们家那口子,她这身板壮实,有把子力气,都不输个汉子,我也不是想徇私,我瞅着,咱庄子上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还真没几个有我娃他娘能干的。” 第七十二章 攒上几百年(三更) 要说完全没私心那是不可能的,宁弯弯也不信,不过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之常情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家那媳妇宁弯弯又不是不认识,那真的是这种穷山沟沟里少有的壮实。 一看就是有把子力气的。 尤其是那大胸脯,那真真是壮观!女人见了都得咽口水的那种。 她笑眯眯的道:“这话我是信的,我记的二蛋嫂子上回还帮我打过赵妈妈呢是不?” 二蛋家的那脸就笑开了花。 “姑娘记性真好,可不咋滴,上回是俺打的那个婆子,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俺去做,俺啥活都会干,打人那姑娘也是见识过的,俺那都没来真的,俺要是来真的,保准一个大嘴巴子就能呼的她满地找牙,不信你问俺那口子!” 说着她还向刘二蛋使眼色,刘二蛋瞪了她一眼,满脸的窘迫。 “胡咧咧什么呢!” 二蛋家的这才反应过来这话让自己男人没脸了,她原也不在乎这些,可最近男人在庄户中的地位那是节节拔高,她在家自然的就落了下风。 还整天被公婆教育不能跟以前似得嘴上没个把门的,她男人现在在村里也是体面人了,得给他留面子。 教育的多了不懂也懂了。 刘二蛋又跟宁弯弯介绍了另一个年轻些的媳妇。 “这个是大槐家的,在村里都有名的干净,跟大牛他那个新媳妇都有的一拼,我琢磨着正合姑娘的意。” 宁弯弯整天里东家跑西家串的,却还真没见过这个大槐媳妇。 尤其看这媳妇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就奇怪的问道:“这个嫂子面生的很,我咋没听说最近咱庄子上谁家娶媳妇了?” 大槐媳妇也是只低头拿手指揪着衣角。 那身衣裳虽破旧,还补丁摞补丁的,但真真洗的干干净净。 听宁弯弯问就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道:“俺……俺嫁给大槐有三年了,就是平时不大出门。” 二蛋媳妇就拉了宁弯弯去一边。 “姑娘,你可不知道,这大槐的娘就不是个东西,面上可会做好人了,私底下最是会磋磨媳妇,见天的窜辍着大槐打媳妇,把人给打的呀,那衣裳底下都没块好皮,平时也不让出去,这要不是跟我们家挨着,谁能知道那娘俩是这样的人!” 说着这二蛋媳妇回头看看大槐媳妇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才继续道:“他们刚成亲那年因为这还掉了一个娃,都好几个月了,一个成了型的男娃呦,这大妹子差点没被逼的上吊陪葬了,可怜死了,后来这大槐媳妇就没在怀上过,这打也就挨的更紧了,我昨儿一听俺家那口子说就想起了她,姑娘你发发善心,把人留下,这大妹子也少受点罪,她要在能挣上俩钱这以后日子也好过一点。” 宁弯弯惊讶,庄子上还有这样的混人呢? 她爹都没管管的? 想想就了然了,一来估摸着也不知道,二来她爹虽是个老好人,但骨子里还是挺迂腐的,这种别人家的家务事想来是不会过问的。 宁弯弯磨磨牙,哪天碰上了大槐他娘俩她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就这么着定下了这两个人每天来家里蒸馒头。 “咱们这刚起步,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每人每天呢暂时就是十文钱,一个月我让马叔给你们结一回,等以后咱这买卖要是好了在给你们涨!” 宁弯弯都算过了,一斤麦子除去筛掉的麸皮和各种损耗也就做出八两的馒头。 做成一两一个的大小卖一文钱一个谁都能买的起。 自家这磨也是刚用,还不大熟悉,也就能磨两百斤小麦,麦子是县城里五文钱一斤买来的,等于一斤也就赚上三文钱,不过两百斤算下来也六百文钱了,麸皮还可以喂鸡喂猪喂骡子,一点也不浪费。 俩媳妇是做馒头的,她打算让大壮和绿青以后就管着卖馒头,经手银钱的事那必须得是自家人才放心。 别看她凡事爱让刘二蛋去办,里外她还是分得清的。 绿青跟大壮兄妹俩跟她一起长大,除了不是一个娘生的,那跟亲哥亲姐没一点区别。 大壮天生怪力,拉个车到镇上一个来回那是轻轻松松,绿青脑子灵,指定不会少算了账。 但宁弯弯也不会因为亲近就不给人家钱,让人家白干活。 “你俩也是先一天十文钱,等回头看情况咱在说。” 大壮憨憨的挠挠头:“姑娘,这不用了吧?” 他们算是家生子,父母是跟宁家签了卖身契的。 主人买了你的身那自然是不用给月银的,就好比买个物件,难道你使用起来还要再交使用费吗? 但是这年头都讲究个仁义,主人家还是会发些月银以示恩德。 宁怀运是没钱的,以往虽手头富裕的时候也会给,但却也没有按时按晌的给过。 可宁弯弯一家也完全没把马家的人当下人待,人家感恩,也不计较这些。 身为下人那更是主人家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大壮还是明白的。 那没有让你干点啥还得另外给钱的。 宁弯弯就道:“要的,要的,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咱当然也要算清楚,还得说好了,这是给你们的,可不是给你们爹娘的,你们要自己攒着。” 绿青倒是点头如捣蒜。 “嗯嗯,我可不是得多攒点钱,就姑娘你这样的,不给你多攒点嫁妆可怎么嫁的出去!” 宁弯弯一个跟头差点没摔地上。 这还不算,她还当真仔细盘算起来了。 “周财主家的二小姐都开始说亲了,我得打听打听人家准备了多少嫁妆,你这怎么着也得多个三四倍婆家才不嫌弃,我的天爷,我不是得攒上个几百年!不行,不行,咱得赶紧开工!一会也耽误不得!” 于是绿青从这一天开始陷入了对钱财的执着上。 此外宁弯弯自然是要去给祁家送上一箩筐。 祁千尘还正儿八经的来道了谢。 谦谦君子微微红着脸叫她子姒妹妹,还是挺养眼的。 又拿钱给宁怀运买了酒肉,也带上一篮子的白面馒头去了刘捕头家里一趟,虽说这白沙镇上的治安还算是好的,但还是打点一下的好。 万一真有点啥事也好有个照应。 ------题外话------ 章节字数改了下,一章原来四千改成两千了。 第七十三章 真是太皮了 刘捕快那是知道宁怀运的大姐那是堂堂县丞夫人,也是不敢太跟他拿乔的,宁怀运礼数上也是周全,但凡是有用着他的那就没有空着手来的。 他自是拍着胸脯保证在白沙镇这地界上他那摊子就没人敢打歪主意的。 忙忙活活的准备了一天,把面发好,第二天天不亮二蛋家的和大槐家的就来上工了。 常氏和马大娘也来帮手,很快就把面和好上了笼屉蒸。 昨天还让宁怀运顺便买了几个笼屉回来,这一次一锅就蒸出几十斤。 几个人分工协作,东方布满了霞光的时候大壮就拉着板车上路了。 车上装了几箩筐用干净的小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馒头。 骡子自然是要马不停蹄的磨面的,牛也得下地干活,耕地可是要紧事。 绿青在旁边推车,宁弯弯就坐在车尾,一边甩着两只小脚,一边扯着嗓子嚎着绿青也听不懂的调调。 “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要高兴,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要高兴……” 吧唧,掉地上了,吃了满嘴的黄土。 “呀!”绿青吓了一跳,忙拐回去把她给拉起来。 “瞧我说啥来着,让你安生些坐着,非不听,你说你嚎就嚎吧,还东倒西歪的没个正行,掉下来了吧!摔到哪了没?这一身的土……” “呸呸呸……”宁弯弯呸了半天才把嘴里的土吐干净。 指着他们刚走过的方向。 “他他他……怎么来了!” 绿青顺着她指的看过去,一辆小驴车,蹄子哒哒的很快就到了他们身边。 赶车的,可不就是余九斤嘛! 宁弯弯这几天一直在忙活,这一见着他那是立刻就扑了上去,手脚并用的爬到人家车上,两只手就掐住了余九斤的脖子。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这辈子啥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被人告了黑状,活活被唠叨了好几天,死的心都有了! “姑娘!你这是干嘛?快松手!” 绿青又吓了一跳,在一边焦急的喊。 大壮也撂下车子过来拉架,不明白自家姑娘这怎么跟人一见面就掐脖子。 可是伸着手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不知道从哪下手才能把俩人给拉开,急的一脑门的汗。 余九斤冲俩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反手很轻松的就把宁弯弯自以为使上了吃奶的力气的俩小手给掰开了。 回身一捞,宁弯弯自己都没明白咋回事呢,就到了他怀里了。 余九斤就用一个胳膊就固定住了她的两只手,还能把她给圈住怎么都挣扎不开。 然后另一只手一甩缰绳,小毛驴又哒哒的迈着自己的四个蹄子小跑开了。 “喂!你放开我们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什么样子!” 绿青在后面追了两步,才想起自己哥哥和那一车馒头还在那。 赶紧又回头拽了正挠着头,不明白自己该不该去解救嗷嗷叫的自家姑娘的哥哥。 俩人才拉上板车在后面追。 宁弯弯嚎起来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今天镇上还有集,村道上挎着篮子赶集的人还挺多的。 那是谁见了都得多打量她两眼。 “啊……啊……放开我,你放开我!救命!拐子……” 她想喊拐子拐孩子了来着,可是嘴一下被捂住了。 宁弯弯那是张口就咬,边咬还边甩头,跟条小狗一样。 谁想余九斤并没有她预料的那样呼痛出声。 他也不挣扎,宁弯弯自己咬着咬着就心虚了。 翻着眼皮瞧他,面无表情,跟咬的不是他似得。 哼,继续咬! 半晌,头顶传来声音。 “你右边有颗牙松了!” 宁弯弯:“……!” 她拧着眉头仔细感觉了下,确实松了,她怕在把那颗牙给崩掉了,只得是悻悻的松口。 一边拿舌头顶着那颗松动的牙齿估算着多久会掉下来,一边恨恨的盯着那只手的虎口处沾满的口水,和自己咬出来的牙印。 余九斤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你呀,真是太皮了!” 宁弯弯继续盯,她还是不解气,她在检查自己左边有没有牙齿松了,没有的话她可以用左边继续咬。 余九斤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有很多的无奈。 低头细细的把她身上先前摔倒粘上的黄土拂去。 “你可有一点女娃的样子!” 宁弯弯更恼了,故意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一刻也不能安生。 余九斤只好是用两只手将她搂在怀里,搂紧了。 “乖,不说你了。” 宁弯弯:“……哼!” 才不管他,继续是扭来扭去,跟条虫似得。 余九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懒得说她了,就只是把她抱的更紧,任她故意的在怀里皮。 宁弯弯也是难得的起了个大早,一会闹的累了就打起了哈欠,脑袋一歪居然不知不觉的仰着头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余九斤:“……” 这也太不设防了吧?他要是个坏人可怎么好? 无奈的摇摇头,他给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脑袋侧着靠在自己的颈窝处。 低头细细的打量着她的小脸,皮肤光滑的没有一点瑕疵,都能看到细细的绒毛,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刷子一样。 她的唇动了动,似乎是梦呓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含糊也没听清。 余九斤忍不住摸了下她的脸颊,果然是细细嫩嫩的,跟村里整天地里头跑的那些孩子是不一样的。 她可是地主家的大小姐,爹娘舍不得她让太阳晒着,舍不得让风吹着。 余九斤想着忽然就笑了,就一下,自己也没明白是为什么,忙又收敛了去。 宁弯弯是被集上热闹的吆喝声吵醒的,打着哈欠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瞧了瞧集上的人,这会虽然还早,但是人已经挺多的了。 正值农忙,赶集也都是趁早,这样就不耽误时间干活。 她又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见外的跟余九斤咕哝:“把我送到码头那边。”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宁弯弯继续咕哝:“卖了吧,记得分我爹娘些银钱,就当给他们养老了!” 余九斤:“……” 宁弯弯觉得自己好像又睡了一会才猛然的惊醒。 ------题外话------ 这个年过的日夜都颠倒了,想把作息调过来,可是早上起来了晚上依然睡不着,白天困的头疼,一天都没有精神,这毛病在未来一段时间会在祖国的大江南北传染开来,都跑不了,哈哈…… 第七十四章 薄利多销(二更) 发现自己还在车上,急急忙忙的跳下来。 “你快走,一会绿青来了看见你要气死了,我今天就不用过了!” 余九斤:“……” 怎么感觉怪怪的?但还是依言走了。 果然,没等多长时间大壮和绿青就拉着板车急吼吼的到了。 俩人都赶出了一身的汗。 绿青虽然没见着余九斤,却还是把他一顿骂,还一边抱着宁弯弯哄,仿佛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把个宁弯弯乐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绿青还以为她在哭,骂的就更凶了,半晌才发现她是在笑,顿时气的没了脾气。 今天的码头很热闹,来来往往的全是卸货的苦力。 从这里水路转陆路的一般都是早起卸船,雇了车马早早的启程赶路。 宁弯弯就在码头的路边指挥着大壮把车停下,把被子一掀,馒头的热气都还在呢。 这一次她是吆喝都懒得吆喝了。 直接把一块麻布往板车上一挂,上面是她祸害了自家哥哥一只毛笔写出来的几个大字。 干粮,一文一个! 农业落后也有落后的好处,这种市场近乎于空白的东西可是就不愁卖了,自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果不然,没一会就有人来问。 “这是个啥做的干粮呀?怪白的。” “您尝尝。” 绿青见来了生意,忙按宁弯弯说的掰了一小块馒头给了那管事的模样的人。 还不等她解释,就又有个掌柜的模样也凑过来道:“没见识了吧,这不是麦子磨面做的馒头吗?” 那掌柜倒是个不知道客气的,自己就从绿青手里那个少了一块的馒头上揪下来一块尝了尝才皱着眉头道:“是这个味,你这一文一个这么便宜,别是听岔了家里大人交代的吧?” 这掌柜瞧着也是个走过南闯过北,吃过见过的,还不相信这价格了。 “那不能的,东西虽然便宜但是禁不住各位掌柜一次买的多呀,大家都是有见识的人,麦子啥价都知道,只不过是因着加工不易才贵重,我们乡下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薄利多销嘛!” 宁弯弯笑眯眯的对那掌柜说道。 “小丫头还挺会算计,这玩意我在北边的漠北府城里见过,方便是方便,但卖的太贵,折算下来也不比肉干便宜。” 那掌柜说着思索了一下。 “一文一个,我要从你这买了带到别的地方卖上个五文十文的岂不是一笔好生意!你要把这馒头的做法教与我,那岂不更是一桩生财之道。” 这真不愧是商人,脑子转的忒快。 宁弯弯被他逗的咯咯的笑:“这天眼瞅着越来越热,您要在路上走个三五天的还不坏掉了!况且您要往南吧人家是食稻米的,未必乐意吃这玩意,您要往北吧,朝廷也在大力推广麦子磨面的技术,您也说了,都已经有卖的了,即便是能卖的上价也是一时的,不是长久之道,您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在这上面费神不值当。” 不管在什么时代,稻子都是稳坐产量第一的宝座。 可现在没有那个技术,只能在南方种植。 而北方现有的农作物里麦子产量是最高的,只要是磨面的方法一推广,就会从只能是豪门大户才能吃得起的金贵东西迅速沦为街头巷尾人人都吃的上的普通东西。 现如今麦子处境的两极分化会立刻消失。 同样,当有另一样更高产的农作物,比如玉米,红薯之流推广开来,麦子又会被推回神坛上去。 只能是国富民强,老百姓真正的丰衣足食,追求吃得好而不是单纯的吃得饱的时候才能在把它从神坛上拉回来。 但这种日子在重农抑商的这种社会里显然不大容易实现。 “你这娃娃瞧着没多大点,见识倒是一等一的。” 那掌柜朝宁弯弯竖了个拇指,又看了看一车的馒头道:“这么着,你这一篓子也得个三十斤吧?这么着,这一篓子,不,这东西对于我们这样赶脚的人可是太方便了,随便就口咸菜就能填饱肚子,也不用为了顿饭死命的赶路了,这两篓子我都要了。” 说罢回头招呼手下正忙着装车的伙计。 “老四啊,拿几个咱装肉干的包袱皮来!” 回过头来又跟宁弯弯讨价还价:“我一下子要这么些,小丫头你得给我算便宜些吧?” 商人逐利,那真是斤斤计较。 宁弯弯就笑眯眯的道:“便宜些是不成的,一文钱一个的东西我们能挣多少钱您还不是心里有数的,那真真都是血汗钱,别的不说,就这面和出来累的人胳膊都肿了,但是可以给您几个搭头,您看成不?而且呀,您可是我们这买卖开张的第一个生意,我可记着您了,等您啥时候又打这过,保准的这搭头都少不了您的!” “你这娃娃是真会说,行行行,你快着点给我装,我这都快弄妥当了,着急着走呢!” “好嘞!” 宁弯弯接过那几个包袱皮就撑起来让绿青往里拾馒头。 不大会的功夫就鼓鼓囊囊的装了几个包袱,把四个角一系,那掌柜的伙计接过来随手就扔到车上跟货物一块捆好了。 “这馒头一个都是一两的,一共是六十五文钱,另外给您又搭了五个,等于是省了您足足五文钱呢!” 这是个做大生意的,足足十几车的货物,车上还插着镖局的旗子,这是雇了镖局帮忙押送货物。 一行人连伙计带镖师的足有二十多人。 这点钱对那掌柜实在是不算什么,痛快的数了铜钱结了账,这一桩生意就算是完了。 等这一行人吆喝着上路了,先前最早来的那个管事模样的才一脸嫌弃的道:“这真是麦子做的?你是哄我呢吧?麦子能磨出这么细的面呢?” 宁弯弯也不嫌这人磨叽,笑眯眯的道:“大叔,一看您就是那富贵人家的,没吃过麦子,都不知道那麦子就外面一层糙皮,你要不信只管拿一粒咬开,看里面是不是这样白生生的面。” 那管事哪里是什么富贵人家的,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 “也给我装个……十斤吧!” 说完忙又道:“也得给我个搭头啊!” “那少不了的!” ------题外话------ 我发现了不能出门的另一个好处,皮肤都捂白了!原来美白这事它需要的是一场冠状病毒!!! 第七十五章 打起来了(三更) 这年头出门在外靠的全都是脚力,也没有什么服务区,虽说是路上偶尔也有那茶水摊子,毕竟是数量少。 有时候赶上一天的路也见不着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自带干粮就只能饿肚子。 卖的便宜,又没有什么同行竞争,所以宁弯弯这一车的馒头没一会就卖完了。 有几个苦力干完活拿了钱想买还没买上。 宁弯弯还挺遗憾,没有见着上次买棉种的那个李稷李掌柜呢,也不知道他又进了什么稀罕种子没有。 “这钱也太好赚了!” 绿青抱着一匣子的铜钱喜滋滋的跟宁弯弯一起逛集市。 “这才多大会,就卖完了。” “那是因为市场紧缺,等着吧,这石碾一传开,等夏收后这码头上到处都是卖馒头的!” 宁弯弯一边回答着绿青,一边四处打量,看有没有卖果树苗的。 “那怎么办?”绿青顿时愁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那咱去找那石匠,不让他们给别人做!这本来就是姑娘想出来,凭什么让他们拿去赚钱!” 卖树苗的没找着,宁弯弯倒是看着卖猪仔的了。 “傻妞,社会发展的快机会才更多啊,安心吧,等满大街都是卖馒头的时候咱就去卖包子!等满大街都卖包子了,咱就去卖烧饼,等满大街都卖烧饼了,咱就去卖油条,有的是法子!” 宁弯弯说完就挤进了挑猪仔的妇人堆里。 指着那最胖的两只大声的嚷嚷:“我要那两只,我要那两只!” “你这娃,那是我先看上的!” 旁边大婶不乐意了。 宁弯弯招呼绿青快给钱,一边还得意的对那大婶道:“我先给的钱!” 那卖猪仔的男人见了钱脸上就乐开了花。 “可不是,谁先给钱就卖谁,你说你这大妹子跟我这讲半天价了还没一个娃娃痛快!” 那大婶只好是悻悻的又去挑别的了,一边还哼哼着:“剩下的都没那两只个大,你这回得给我便宜些了吧?” 宁弯弯买了俩猪仔,又去抓了十只鸡仔,直快晃出了集市才看见有个卖果树苗的。 一问还只有桃树和梨树,只好是各买了两棵回家了。 余九斤是来赶集的,地里开始忙了,他爹腿又断了,今年地里的活比往年更重了些,得把生活用品都提前备好,省得到时候浪费时间。 顺便还得给自己爹抓药。 他从药铺出来正好看见宁弯弯跟人抢猪仔呢,就站在药铺门口半天没动弹。 直到一个酒鬼过来骂了他一顿他才让开,牵了驴车往回走。 任那酒鬼在身后叫骂也只当没听见。 他一直都跟在宁弯弯三个人身后,看着她悠闲的躺在大壮推着的板车上,一会嫌鸡仔吵,一会又嫌猪仔臭,一脚从车上给踹了下去,摔的小猪嗷嗷叫了两声。 心疼的绿青把猪仔抱起哄了半天。 他无奈的摇头,真是没见过比她更皮的女娃了,好想摁住揍一顿屁股,揍的她哭爹喊娘,看以后能不能安生点。 那样?她得炸吧?得拿了菜刀来砍他吧? 想着余九斤不禁笑出了声。 片刻,又收敛了表情。 从怀里掏出那个自己做的小本本。 翻开,看着一页一页的名字,都是附近村,或者自己村里与他差不多大的女娃。 没看两页,心里烦躁,手上一使劲,把踹了几年都还整整齐齐的小本本蹂躏成了一个纸团。 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要给承诺加上一个时间该是多久呢? 一辈子?两辈子?还是生生世世? 如果他忘记了前一辈子的事那又要怎么算? 忘记吗?不,他不想!再过许多许多的辈子他都不想! 手上一使劲,那个纸团就更不成样子了。 在说宁弯弯,回到家白氏又是老不乐意。 “买这玩意干啥,腌里巴臜的,味也大,就现在后院那只大公鸡,成天的天没明就开始叫,烦死个人了,还买呢!” 宁弯弯朝她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不理她,她自己坐门口生半天的气,也只能是自己在憋回去。 宁弯弯自个儿扛着四棵果树苗去了后院,见清晨正喂小鸡仔呢,小孩子见了雏鸡稀罕的不得了。 宁弯弯就自己选好地方,挖了坑,让他扶着把树苗种上。 春天里就是要种些东西才觉得日子没有虚度。 “姐,刚刚祁三伯把咱爹叫走了!” 清晨一边扶着树苗一边跟宁弯弯说话。 “啥事啊?”宁弯弯随口问着。 雨水少地怪硬的,刨个坑都把她累出了一身的汗。 “我听着说是有两家人偷偷的提前上山摘香椿去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这下子把全村的人都惊动了。” “打起来了?” 宁弯弯一怔,这会那香椿芽还有点小呢,就有人偷着去摘了? 摇摇头她也没当回事,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咋对这样的热闹都不感兴趣了? 仔细琢磨了下,宁弯弯觉得是自己太忙了,忙的没空去凑热闹了。 “书上说,君子喻于义,小人才喻于利,他们这样做不对!是小人!” 宁弯弯使劲的揉了把他的头顶,心里美滋滋的。 自己弟弟虽然没有哥哥那个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心思却特别敏感,也是顶顶优秀的,她家基因真好! 宁怀运这一去就到了晚上才回来,唉声叹气的,直说人心不古。 宁弯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爹呀,这两家咋打起来的?” “还能咋打起来的!”宁怀运一脸的气愤。 “村头那老王家,跟铁蛋他爹都偷偷的上山摘香椿,还不是想趁这会多弄些卖钱,没成想撞一块了,这王老憨一个人没铁蛋他爹娘摘的多,那心里就不顺当,骂了人家两句,铁蛋爹娘就还嘴,骂他娶个傻媳妇,生个傻儿子,这不就打起来了!” “那咋处理的呀?”宁弯弯又问。 “就扣钱呗,称了他们两家一共摘了多少斤,都给毁了,回头就扣他们这些斤的银钱!看谁还敢偷着摘去!” “那为啥叫你去了?”宁弯弯又问。 里正当了一辈子里正了,村里那没人敢不听他的,叫宁怀运过去干啥? 宁怀运一听她这么问那脸就更难看了。 第七十六章 曾曾曾祖父 “这事就是打咱族里起来的,就是咱姓里先有人这么干的,他们才学的,这一通的攀扯,又说是你四伯叫去的啥的,你四伯也不承认啊,一屋子人闹的我脑袋直疼。” 宁长生? 宁弯弯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宁家村里姓宁的最多,这事牵扯了宁长生,可不得把这村里另一个巨头宁怀运叫去说事。 等宁怀运唠叨了半天宁长生这事做的不地道,宁弯弯才道:“这事早晚是个祸害。” 宁怀运愣了愣:“啥意思?” “你能管得住自己村的人,能管得住别的村的吗?回头俩村在打起来,才热闹!” 宁怀运气的一拍桌子:“嘿,你这孩子,早不说呢!” “我说啥?你还能拦着人家不让人家去不成?那样的话你晚上走道都有人打你黑棍你信不信?且看吧,他们要这次卖了个好价钱,那可得一场大戏就开唱了!” 有时候钱多了真不是什么好事。 宁怀运自个儿琢磨半天,最后饭也不吃了,大晚上的又去找里正了。 说什么明天就得上山摘香椿去,不能等了。 宁弯弯耸耸肩也不管他。 接下来的日子宁弯弯依旧是忙碌着,麦田里要拔草,山地都要深耕,样样都得操着心。 还要跟着牙侩去看给寻摸的地合不合适,她爹都没她忙。 馒头依旧是每天都在做,白天磨一天的面,傍晚把面和好发上,第二天早早的二蛋媳妇和大槐媳妇就过来蒸,蒸好了大壮兄妹俩拉去镇上卖。 事情理顺了,做出经验来了每天出的馒头倒也是能多上几十斤了。 卖的倒是快,谁让这白沙镇是个好地方,赶脚的商人多,需求量高呢。 在一赶上集市就卖的更快,吃过的都知道细粮比粗粮好吃。 到也有过镇子上的二流子来白拿了馒头不给钱的,刘捕快知道了也没怎么着人家,就是去把人揪来,在摊子前当着大家伙的面臭骂一顿。 绿青回来还给宁弯弯学了一些,什么你还是不是个人,乡里乡亲的也好意思白拿。 什么你还要不要点脸,这半大的孩子辛辛苦苦整点营生你也下的去手。 什么你爹娘知道了都得被你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把那二流子给骂的臊眉耷眼的,以后再没敢这么做过。 刘捕快自己也赚了个好名声。 这也着实是个辛苦活,天天不光早起,光和面二蛋媳妇和大槐媳妇的胳膊都累的肿了老高。 没有机器纯手工啥啥都是力气换来的。 宁弯弯看不过眼,把工钱又翻了一倍。 惹的好多媳妇眼红,有的找常氏问还要不要人,更有的让自己孩子来问宁弯弯能不能让自己娘来帮工。 宁弯弯一律回话暂时不要,等需要了优先考虑。 马大娘和常氏只要没事都是来帮手的,人在多别的不说,她家灶房都转不开圈了。 等她攒够了钱盖个大作坊在说。 这馒头一做,这些天那些庄户都跟着学,每天来磨面的人络绎不绝,严重影响了自己家磨面的速度。 宁弯弯规定了每天只能来一家,还得趁傍晚和面磨闲着的时候才算好了些。 倒是宁怀运一见这情况,之前沉迷于失信于人的愧疚感倒是消失了大半。 “姑娘……”这天绿青一回来就拉着宁弯弯说事:“二姑太太成天的来拿馒头,一拿就一篮子,也不给钱,都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天天都能吃得下那么老些的!在这样下去咱天天挣的钱都不够填她这个窟窿的!” 现在宁弯弯不跟着去了,宁二姑硬要拿,大壮跟绿青也没法子。 “你给她记着账,这不是马上清明了,她得来上坟的吧?到时候我跟她要!” 宁弯弯之所以自己也不确定,是因为自己那没见过面的爷爷压根就没埋在村里这个所谓的祖坟里。 大邙朝的丧葬习俗信奉的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也就是说五代之后就托不到祖先的福了,要另择福地安葬。 但是如果五代之内出了大富大贵之人,能够庇佑后代,也是会另择地而葬,同样,若五代之后的人无作为,只能依托祖先余茵,也还是会葬在老墓地。 宁弯弯这一脉自然是前者,而宁家村里的族人自然是后者,祖辈都葬在一起。 说起这个倒也奇怪,宁怀运这样迂腐的一个人,宁弯弯这些年却也没见他去坟上给她那死去的爷爷烧柱香。 就算是分家了吧,也不至于如此啊。 族里倒是每年清明都要在供奉着先祖排位,族谱的祠堂里祭祖。 整个宁氏族人都要参加,宁怀运自然也不例外。 何况宁弯弯爷爷的牌位祠堂里自然是也又供奉的,族谱里也有宁怀运父子的名字。 祭祖按规矩当然是女人和孩子是不能参加的,就更不要说嫁出去的闺女了。 往年宁二姑自是不会来的,但今年白氏不是来了吗,说不准她就拾起了那份孝心,买上一沓黄纸烧给她爹呢。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天过了晌午来了个骑马的小厮打扮的男人。 下圣旨似得的留下一句:“二爷清明要回来祭祖,还请四老爷好生准备!” 就调转了马头骑马又走了。 宁弯弯瞧着马屁股消失在黄土里一脸的无语。 要不要他们清水洒扫跪地相迎啊! “二爷?”常氏惊疑不定:“不就是你大伯家的二哥吗?” 她忙忙的就打发了绿青去叫了帮着里正收香椿的宁怀运回来。 宁怀运一听也是眉头都皱了起来。 “清廉?往年府里也不来这边祭祖,今年这是怎么了?” 宁弯弯心里猜了个八九成,但这事她能说吗? 他哥哥的清誉那是很重要滴! 宁弯弯趁机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爹,咋也不见你去我爷爷坟上烧过纸呢!” 宁怀运就一阵的没落。 “这个啊,说来话就长了,怕是就咱姓里都没几个知道的了……” 不听不知道,宁弯弯这一听才知道原来绿青老嚷嚷着他们家是名门之后还真没有太过于夸张! 这话还得从本朝开国说起,宁弯弯那个祖宗生逢乱世,难以过活,就从了军。 倒也真是位枭雄,从一个小卒子一点点爬了上去,跟着那位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战功赫赫。 开国后更是受封了忠勇侯,还是可以世袭的那种。 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把兄弟姐妹全都接到了京都安排了差事。 至于村里这个庄子却是在开国前,那位祖宗带兵打下了清平县,荣归了一次故里的时候建的。 后来把近亲都接走后就交给了宁长生这一支不算太近,又不大远的亲戚打理着。 这穷山沟沟里也没几个有学问的,只知道他做了大官,至于是个啥也整不明白。 到现在就更是没人知道了。 只知道宁怀运这一支的祖上出过一个大人物,那真是福泽深厚,到了他这一辈不都还受着祖上的益。 老侯爷死后自是另择宝地安葬,就选在了京郊外不远的一座山上。 子孙自是要跟着葬于此受其庇护,宁怀运的爹还在老侯爷的五代之内,死后办完丧事也就由他大儿子扶灵进京安葬了。 路途遥远,自然是就不方便祭拜,到现在这么些年了宁怀运都没去过自己爹坟上,只能是祠堂里烧点纸钱尽尽孝心。 宁怀运捋的倒是清。 “你爷爷那可是老侯爷的亲曾孙呢,那可是老侯爷第五个庶子的第六个孙子呢!到你这辈得管那位老侯爷叫一声曾曾曾祖父!” 宁弯弯:“……” 她还是黄帝的不知道第多少代孙,炎帝的不知道第多少代孙女,女娲的不知道第多少辈的后代呢! 真是够远的了! 不过宁弯弯倒也不惊讶。 大家族都是这,什么叫根深蒂固,什么叫盘根错节,这就是了! 他们这是落魄到这穷山沟沟里了,留在京城的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一个族里的见了面怕是都互相不认识,捋辈分都得捋半天。 官场上那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怀运还在犹自感叹着。 “你爷爷也是当初分家被分回了清平县,那时候也就一间铺子,还有咱现在这个庄子,现在这些家业那都是他自己个挣出来的!” 宁弯弯再次无语。 合着她爹这命是随了自己老爹啊! “所以说咱家还是得跟府里的拉扯着,别的不说,就侯府的势力,等将来匪月有了出息,就光是忠勇侯宁家这个名头这路就能好走几分!” 宁怀运继续感慨。 宁弯弯无奈的摇头:“爹呀,我哥他要有出息不用你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自是会找上门来,越是大家族越是会笼络人才,同样,我哥要是没出息,你死命的贴人家也不会认你!” “……” 宁怀运的老脸都红了。 常氏见父女俩的话题跑远了,就又给拉了回来。 “这清廉要来,咱准备点啥呀?” 宁怀运当真还思索起来了。 宁弯弯道:“准备啥呀?他一个小辈,该是他准备还差不多!” 正说到这院子里呼啦啦的进来一群人。 “老爷,里正和族长来了!” 马叔通报了一声,宁怀运忙起身把一群人迎了进来。 第七十七章 二爷来祭祖(二更) 常氏去张罗烧水泡茶,宁弯弯仔细瞧了瞧,来的得有七八个人。 除了族长和里正还有刘二蛋,另外跟了几个村里的汉子。 一个个都是唉声叹气的。 “这是啥时候回来的?” 宁怀运问。 村子里前天摘了第一批几百斤的香椿,昨天就来找了刘二蛋跟着祁老三和村里的几个汉子去县城卖了。 算着时间今天该回来了,所以今天又摘了些,想着卖得好的话明天又可以走一趟。 刘二蛋忙回话。 “才回来有一个时辰了。” 宁长生忍不住的朝宁怀运甩脸子。 “老四兄弟,你说你现在办事咋一点谱都没有了,你这样以后让大家伙怎么看你?以前也没瞧出来你是个这样的人呐!” 宁怀运让他说的一脑门的雾水。 “这是咋说的?” 刘二蛋忙在一边跟他解释。 “老爷,那香椿我们几个没卖上价,十文钱一斤卖的都勉强。” “十文?”宁怀运自是之前也了解了价格的,知道自己闺女是一百文一斤卖出去的,不由惊讶不已。 “怎么这么少啊?是人家收了太多吃不下了吗?” “好像不是。”刘二蛋也是犹犹豫豫:“那福来酒楼的钱掌柜说,前些日子是有个京城的客商在高价收这个,现如今那客商走了,这价格自然是就卖不上去了。” 宁弯弯一愣,京城的客商? “哦!”宁怀运了然的点头,这他也没辙呀! 宁长生又在一边的叹气:“你瞧你办的这事!” 宁弯弯不爽了。 “四伯,我爹办啥事了?瞧把你给气的,你好好说说,叫我们也知道知道!” “办啥事?”宁长生拔高了嗓门:“他跟大家伙咋保证的?一百文一斤呐!那几百斤就是好几十两银子!结果呢?十文一斤都是他们几个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卖出去的!大家伙满山的跑着摘来,他这是逗我们玩呢?” “四哥,咋成我跟大家伙保证的?我啥时候保证了?不是你们一个劲的朝我打听,我才帮你们问了我闺女一嘴的?怎么还成了我保证的了?” 宁怀运也恼了,这怎么还带污蔑人的呢? “瞎说!”里正拍了拍桌子,瞪了宁长生一眼。 “啥时候跟咱们保证了?我咋不知道?你要是能耐明天你去,看你能卖多少钱?你要是没那个能耐就闭嘴!” 宁长生不服气,但是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能耐,只能是悻悻闭嘴。 刘二蛋给宁弯弯使眼色,俩人到了一边他才道:“姑娘,我仔细着瞅了,那福来酒楼里有香椿做的菜,卖的也不便宜,可是这价就给咱压这么低,真是气人!” 宁弯弯倒是不意外,那钱掌柜当时都说了这香椿是能进贡到宫里的贡品,虽说炒作的嫌疑较大,但那也是个噱头。 又有京城的客商高价收过,就这么一传那肯定是少不了的人去吃。 可人家采购的价格历来压的就低,你有什么办法。 那边宁家村的三个大佬也没有商议出个什么来。 十文钱的价格自然也是值得大家劳作一场的,只是没有一百文那么狂热了。 同样倒也是少了许多的矛盾,大家失落过后又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只是这事对宁怀运的名声确实有了点不好的影响。 别的不说,同样的东西你赚的比别人赚的多拿就少不了的人背后编排你。 宁怀运愁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上次石磨的事情,已经多少有了点的免疫力,这一次宁弯弯瞅着自己爹对于自己人设的崩塌倒是接受的容易些了。 对此她觉得是个好事,过于在乎名声实在会活的很累。 俗语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自己后院里的菜园子要比地里的庄稼种的早。 早早的翻了一遍,菜籽、瓜种就撒了下去。 至于庄稼,就要等清明后气温在高一些才开始种植。 宁弯弯瞧着红薯苗在大壮每日里精心的伺候下茁壮的成长,也是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烖了。 就是天气一直不给力,没下什么雨。 好在是老天似乎是感应到了清明的哀伤,这天一大早雨水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你坐着车子也白搭,哎呀摔个大马趴!” 虽然宁弯弯说了不用准备什么,可宁怀运两口子怎么能听她的。 还是把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收拾了一遍,还专门打扫了一个房间,以备宁清廉过夜住下。 更是一大早的就让大壮在门口等着看人到没到。 宁弯弯本来一看这雨下的还怪急,想着该不会来了,谁成想都没到吃午饭的点宁清廉就到了。 还是带着自己那个挺嚣张的小厮,坐马车来的。 下车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他心急,还是这村里的黄泥路太滑,他也没踩脚蹬,直接跳下来居然给滑了一跤,一屁股坐泥里了。 一下雨这人就文艺细胞爆棚,宁弯弯正站门口冒充文化人,饱含感情的吟诗呢,见状就自己编了后两句出来。 常氏和宁怀运忙去扶,一边还嗔怪的道:“这孩子,快别说了,怎么什么人都能打趣上两句!” 宁清廉手忙脚乱的站起来,一抬头就见宁匪月在门口的檐下负手而立,那卓然之姿真是如清风朗月一般的让人心旷神怡,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泥水,顿觉尴尬,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 “六妹妹说话还是那么有意思。”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忙让自己小厮拿了衣服换好,才恢复了常态。 到也还算有礼的见过了宁怀运夫妻,还奉上了礼物。 居然带来了一匹颜色鲜亮的缎子,还有茶叶点心什么的。 这本也是宁府里正常往来该有的样子,但没被正常往来过的宁怀运两口子反而倒是惊疑不定了。 “知道三弟弟高中案首,我特地选了这块玉石镇纸做贺礼。” 最后,宁清廉羞羞答答的拿了一个烫着暗金色花纹的长盒子送给宁匪月。 宁匪月要是会接才出了奇了。 傲娇的像个小媳妇一样,冷着脸不伸手。 宁弯弯一把抢了过来:“我看看!” “当心些!”宁清廉有些恼,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提醒:“这东西易碎!” “温润冰洁是玉石,易冷易碎是人心!” 宁弯弯说着把盒子打开。 里面确实是一块镇纸,底是青玉的,往上就有了翠色,尤其那刻着步步登高的图案的地方,更是翠色欲滴。 这块玉不是极品,宁弯弯见过满翠的,相较之下这个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那种东西可不是有钱能买得到的,这块镇纸对于如今的宁府来说也是十分能拿得出手的了。 关键也是极有寓意的。 她不见外的把镇纸塞到宁匪月手里。 “哥,送你的就拿着,咱都是一家人,客气个啥!” 宁清廉随着她的动作,视线落到宁匪月的手上,不禁咽了口口水。 那手青葱一样,一半陇在雪白的衣袖里,一半晶莹剔透的露在外面。 被迫把那盒子接住,宁匪月瞪了自己妹妹一眼。 就见她冲自己笑,那表情不用说他都知道。 不要白不要嘛! 没一会宁长生来请。 他是族长,自然是负责祭祀事宜。 原本一大早就该举行的,得知了宁清廉要来的消息特地巴巴的等着他呢。 宁弯弯自然是去不了的,她也懒得去趟泥水。 宁匪月年纪是不够的,可因为中了童生,宁长生特地的把他也加上了。 乡下人下雨都是穿蓑衣的,不用花钱,自己做的。 伞还算是比较贵重的东西,宁弯弯家也就一把,给了宁清廉。 他想拉着宁匪月一起,可宁匪月哪里肯跟他走那么近,他情愿淋雨。 宁清廉只好是追着他给他撑伞。 瞧着俩人出了家门,宁弯弯已经脑补出了十万字傲娇受和花痴攻的耽美小说。 不行,不行,宁弯弯猛甩头,不断的告诉自己哥哥是亲的,一个爹一个娘,亲到不能更亲的那种! 关键是脑补就脑补吧,怎么可以把自己哥哥给脑补成一个受! 那怎么也得是个攻吧! 哎呀,亲的!一个爹一个娘那种!怎么又歪了! 宁弯弯懊恼的敲了下自己脑门! 绿青拿手挡在头顶从后院里跑过来,还是淋得身上都是水印,发丝也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姑娘,二公子去祠堂了呀?” 宁弯弯耸肩,表示这还用问吗。 “老太太说让二公子来了先去给她请安呢!” “呵呵……”宁弯弯假笑了两声,就不说白氏把人家那一家都得罪惨了,就是没那事人家也不会正眼瞧她,还真当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长辈了。 打开宁清廉带来的点心,宁弯弯先给了乖乖抱着书在一边瞧的清晨一块,又给了忙着收拾的常氏和绿青一块自己才吃起来。 嗯,好吃! “我觉着奶奶也不是真这样想,就是做做样子,让咱们别小瞧了她。” 宁清晨一边学着自己哥哥小口小口斯斯文文的吃着点心,一边语出惊人。 宁弯弯一愣,是啊,不然怎么等人走了才让绿青来。 刚才宁长生来请人,咋咋呼呼的,后院不能听不着的。 她捏了捏自己弟弟的脸:“我弟咋这么聪明呢!肯定都是我遗传的好!” ------题外话------ 字数没变,但是分了两章。 第七十八章 纯洁的兄弟情 常氏一巴掌拍掉她的手:“爪子拿开,别回头给你弟捏的流口水了!还有那点心,吃块尝尝就行了,你奶都没吃呢,像什么样子。” 宁弯弯自动忽略她的后半句话。 “……他都多大了还流口水呢!真真是亲生的,我这样的那就是打山里捡来的!” 常氏白了她一眼,不搭理她的胡言乱语,愁眉苦脸的道:“你二哥拿这些东西,咱给点什么回礼呀?” 还不等宁弯弯回答,绿青就又道:“太太,老太太还让我把二公子拿来的礼都拿她那去!说……” 她看了一眼宁弯弯才接着道:“说这家是她当着呢,都放她那,听她分配!” 宁弯弯就朝自个儿娘耸肩:“你瞧,有人当家呢,轮得着你愁这回礼吗?” 说完她把那两罐茶叶拿了出来,又挑出一半的点心,把剩下的一股脑的推给绿青。 “呐,给你们家老太太送过去,顺便让她想想给回什么礼才不丢她的面儿!” 绿青:“……姑娘,这缎子颜色鲜亮的很,别说老太太了,就是太太也穿不出去,你不留着做身衣裳呀?” 她抱着那匹缎子没走,这些天她也早就看明白了。 家虽说是白氏当着,可想要从她手里抠出个买盐的钱都难得很,都是自家姑娘养着这个家呢。 这东西要是到了老太太手里想在要回来可就难了。 宁弯弯摆摆手:“这缎面的衣裳咱乡下地方怎么穿的出去,门都出不了就勾了丝了,而且也穿着也不舒坦,我还是等着咱家棉花种出来穿棉布的吧!” 绿青就这么着又小跑着淋着雨把东西抱到了后院里。 没一会就传来了白氏的咒骂,说什么点心吃剩下的才给她送来,眼里没有她这个老的。 半晌,等她骂够了,绿青又把缎子给抱回来了。 “老太太……老太太说着缎子颜色太鲜亮,让拿来给姑娘做身夏天的衣裳穿!她就不要了!” 绿青边说边笑,白氏那纠结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她当然什么好的都想留着自己用,可这粉嫩嫩的颜色她那一把的年纪怎么穿的出去。 心疼了半天,还是舍不得自己掏回礼,只好是把缎子又给送了回来。 宁弯弯哪里肯乐意,跑到月亮门底下朝后院喊。 “奶呀,这缎子您老都没穿上我怎么敢穿,我眼里可是最有您这个老的了……” 没等她喊完就被常氏拧着耳朵拎了回去。 因为下雨加上过节,馒头就没有去卖,就只蒸了些供自家吃。 祭祖一直到了下午都过了一半才结束。 一大家子人都饿的饥肠辘辘。 因为提前备了菜,常氏和马大娘做了一大桌子招待宁清廉。 白氏也没出来吃,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意或者不敢和宁清廉打照面。 “都是些粗茶淡饭,跟府里是比不了的,清廉啊,你凑合吃!” 宁怀运跟自己侄子客套。 “四叔客气。” 宁清廉随意的回应着,那眼一直往宁匪月身上瞟。 瞅准了他伸筷子去夹鱼的时候他先一步夹了一大块给他放到碗里。 眼巴巴的看着他:“三弟弟,快吃!” 宁匪月整个人就僵了,盯着那一块鱼肉皱起了眉头。 宁弯弯正笑眯眯的看戏,猛然又记起,哦,哥是亲的。 忙一筷子又把那块鱼肉夹给了宁清廉。 “清廉哥哥,你不知道,我哥臭毛病可多了,他还有洁癖,不吃别人夹的东西的!” “哦,哦!” 宁清廉也不恼,看那表情还更欢喜了。 宁怀运和常氏那是万万都想不到那一层的,那太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只觉得这哥俩感情还挺好,宁怀运就跟宁清廉聊起了家常。 “清廉呀,你大姐姐这婚事……” 他也不好直接问退没退,只得是说一半留一半。 宁弯弯的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 对于这件事她还是很八卦的。 “哦,大姐姐是定在了下月出门子。” 宁清廉表现的规规矩矩,那是有问必答。 宁怀运就跟常氏对视了一眼,这宁清贤成亲,包括添丁的时候都没有通知他们,人家摆明了这是不想跟他们拉扯。 他们也不知道,也就没有死乞白赖的去随礼。 娶妻比嫁女事要大,按说起来他们不去添香也是正常的。 可宁清廉一来,显然这是关系又拉扯上了,那这香添不添了? 这事显然不是该在饭桌上商议的,常氏就笑着又问道:“清廉也有十六了吧?也到了该说媳妇的年纪了,有没有相中哪家的姑娘呀?” 常氏这个年纪的妇女那真是最爱这个话题了。 就算是遇上那不认识的,几句话下来也能扯到这上面来。 “没有呢……我爹说将来要在府城里寻摸。” 宁清廉有些不大好意思,是少年被问到这样的问题都会有的那种不好意思。 宁弯弯瞧着甚是惊奇,她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腐了,思想太肮脏了。 宁怀运点点头。 “嗯,你嫂子就是府城的吧?他们家门路清,定能给你挑个好的。” 他要有那个本事他也愿意往高里给孩子寻摸亲事,不是为了攀富贵,是为了他们的后半生路能好走些。 宁清廉笑笑没说话。 宁弯弯咬着筷子细品他的表情,实在是找不出一丁点她觉得此时他该有的别扭心虚,一时间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难道这娃对自己哥哥的好感真的只是出自于纯洁的兄弟情? 宁怀运瞧瞧外面始终不停的雨又道:“瞧着这雨一时半会的还停不了,这天阴的没多大会都该掌灯了,清廉啊,你今儿就先别回去了,这雨天路滑的,太不安全了。” 宁清廉正有此意,或者说今天下雨他还坚持来就是为的这个。 忙不迭的点头:“都听四叔的。” 说完又是‘娇羞’的瞥了宁匪月一眼。 “也不用给我准备什么,我晚上跟三弟弟挤一挤就行了!” 这娇羞的一眼又给宁弯弯整懵了,半晌,她得出一个结论,这娃脑子有毛病!不能以常理度之! 宁匪月猛的抬头看向正对面的宁清廉,那小表情上写满了拒绝。 可惜他爹看不出来,宁怀运反而觉得自己这个大侄子太懂事了,比着小时候让他娘惯的骄纵无比,果然是长大了! 作为叔叔他很欣慰,但还是道:“那到不用,家里还是有空房的,你婶子早早的就给你收拾出来备好了。” 宁匪月这才松了口气。 宁清廉的小脸倒是又垮了下来。 他还在试图争取:“不用麻烦四婶婶,真的,我跟三弟弟挤一挤就好了!” 他越是这么说宁怀运越是觉得这孩子好,那更是不能委屈了他。 “你这孩子,跟你四叔还客套什么!” 他哪里是在跟你客套呦,他是真心的都不能在真心了! 宁弯弯笑倒在了饭桌上,拿拳头捶着桌面,碗盘都被震的叮当响。 常氏跟宁怀运一脸的莫名其妙,常氏忙训斥道:“这孩子,饭桌上也没个正行,让人笑话。” 当然,她这个训斥也就是做给宁清廉看的。 一边训着一边却是夹了个鸡腿给她,而另一只鸡腿却是在作为客人的宁清廉碗里呢。 宁清廉也知道,不过这会正沉浸在不能和宁匪月同床共枕的忧伤中,只是勉强的笑着敷衍了一句:“六妹妹是真性情。” 闹归闹,到了晚上宁弯弯还真怕这货把自己哥哥怎么着了。 哥哥在自己心目中那也是柔弱不能自理,需要她保护的。 当然,她哥认不认同她这个观点就另说了。 夜晚,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格外的悦耳,除了这雨声,仿佛这天地间也没有别的声音。 宁弯弯一边感叹着自己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一边抱着根棍子猫着腰在屋檐下穿梭。 她打算把宁清廉那厮一棍子打晕,万事大吉,省的她这一晚上都无法安眠。 路过自己哥哥的房间,屋里漆黑一片,她这个哥哥的作息令人发指的规律。 隔壁就是宁清廉暂住的客房,窗户上映着烛火晃动的光影。 隐约的还传出宁清廉的声音。 “这床也太硬了,让我怎么睡呀!” 他的小厮似乎是把蜡烛给他端到了床前,烛火的光影晃动着离开了窗边。 然后就宁弯弯就听见了宁清廉那个叫旺福的小厮的声音。 “来前太太就劝,咱府里就没这个惯例,这天儿也不好,可还不是您自己非要来!” 宁清廉踹了他一脚。 “爷乐意,你还管上爷了,在府里听娘和祖母唠叨,这出来了爷耳根子还不能清净!” 他这不是在跟旺福说着玩,是真的恼了,那一脚也是下了力气的。 旺福不敢叫疼,也不敢在说什么。 半晌屋里只有哗啦哗啦的水声,是旺福在给宁清廉洗脚。 “行了,行了,水都凉了!这点事都做不好,都不知道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哗啦一声,宁清廉把洗脚水踢了旺福一身。 他也不敢吭声,忙端着木盆出来把水泼到了院子里。 宁弯弯忙找了个角落藏好,还以为旺福伺候完自己主子洗脚宽衣,就会走,她娘原本说是安排了他跟大壮挤一挤的。 谁料他还在床边守起夜来了! 也没有被褥,就合衣坐到床边打起了盹。 ------题外话------ 我有点方…… 第七十九章 要长针眼的(二更) 从窗缝里瞧着这主仆二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蜡烛也没熄,就这么歇下了,宁弯弯甚是郁闷。 这样一来她的计划实施起来可有点不大现实了。 正准备原路回去呢,就听床上的宁清廉辗转反侧了一会突然坐了起来。 她也就忙停下了脚步,又趴回了窗缝边细看。 “那东西带了吗?” 旺福似乎是睡着了,猛的惊醒,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啥?” “你说是啥!” 宁清廉不客气的又是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旺福踹翻在地上。 这一脚倒是让他清醒了。 “哦哦……”就见旺福从自己怀里掏出个细细的竹筒来,塞子打开,里面是一支支的短香。 他从里面抽出一根来,看向宁清廉。 宁清廉没说话,就朝他使了个眼色,旺福那也不愧是长期跟着他的,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宁弯弯也明白了,忙躲到了柱子后面。 兴许是心里有了坏主意,这人就贼眉鼠眼起来。 旺福警惕的在门口瞧了两眼,夜已深,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房间的烛火都熄了,天又阴,黑漆漆的,差点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他摸索着到了隔壁宁匪月的房间外,他的窗户原本就留了一条缝没有关严,此时更是方便了他行事。 从怀里又掏出火折子把香点燃,拿着顺窗缝塞了进去,一边还用手不住的扇风,让那香冒出的屡屡青烟能都进到屋里。 似是做惯了这事,他不急不躁的,还打起了瞌睡,侧身靠着墙,脑袋一点一点的。 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站着就睡着了,那脑袋耷拉下去竟没再起来,可能是这个姿势让他呼吸不畅,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宁弯弯拎着棍子照他后脑勺就是一下,她也不怕把人打死,自己这点年纪,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棍子下去能把人打蒙就不错了。 果然,旺财哎呀一声,跳起来,没晕。 宁弯弯手一哆嗦,又是一棍子抡了上去。 旺福的脑袋瓜子到底是没有那么能抗,这一下下去人就软了下去。 甩甩手,妈呀,劲使太大差点抽筋了。 宁弯弯赶紧着捏着鼻子把掉到地上的香捡起来,宁弯弯本以为旺福那一声叫唤宁清廉怎么也得出门查看一番的。 打不了黑棍她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对付他呢,不过是仗着是在自己家,就算是事发了谁也不会把她怎么着。 也就只会当她是又顽皮了一次,骂一顿而已。 谁料人家那真是做惯了爷的,犹自翘着条腿在床上躺着呢! 听见动静还小声骂了旺福一顿。 “做点事就咋咋呼呼的,不知道这不是在府里吗?没用的东西!想把别人都惊醒吗?” 旺福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宁清廉还以为他让自己骂的更加小心了,还颇为得意。 得意着,得意着,等他发觉这一次旺福用的时间特别长,感觉不对想起来查看时已经没了力气,脑袋一歪不知不觉睡着了。 宁弯弯确认了他已经被迷晕,本想着把他拽出来扔院子里的,这人太坏了,不给他点教训她的气就不平。 可她力气实在是太小,这宁清廉到底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百来斤呢。 费了半天的劲把人从床上弄下来,又拖了半天也不过就把人拖到了屋子中央。 不过他这迷香是真的好,这样折腾都不见醒的。 宁弯弯累的呼哧带喘的,一屁股坐地上,不行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这特么太沉了! 恼怒的伸腿踹了宁清廉一脚,结果重心不稳自己反倒是往后倒去。 这一往后倒,就感觉是倒在了什么东西上,像是……腿? 视线往上,一个人正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她。 “妈呀!” 宁弯弯被吓的小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这人披散着头发,一身的白衣,尤其她现在从下往上看的角度,也忒吓人了! 等她从地上跳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哥哥宁匪月! 他已经歇下来,束冠摘了下来,可不就是披头散发的。 外衣没穿,里衣上下都是白的,宽宽大大的穿在身上,跟个阿飘似得! 宁弯弯气恼的又踹起他来:“吓死人不偿命的啊!” 宁匪月不理她,只看着睡的死猪一样的宁清廉。 他向来觉浅,那迷香燃的时间也短,还没起效,门口有动静自然是就醒了。 他自是知道宁清廉住在自己隔壁,先也没打算起,谁知道动静虽小了却一直都没停,忍不住起来,出门就看见了旺福倒在自己窗下。 这屋门开着,里面烛火也亮着,他进来,就见自己妹妹正往外拽宁清廉呢。 撅着屁股,憋着气,一会撞到了凳子,一会又撞到了桌子,最后累倒在自己脚边。 “他怎么了?” 宁匪月问,正常人这么折腾早该醒了。 “他呀?”宁弯弯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他可能是失眠吧,又太爱周公,一日不见抓心挠肺,于是就点了根迷香助眠!” 宁匪月:“……胡言乱语!” 嘴上虽这么说着,但以他的聪明心里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了看桌边燃了大半已经摁灭的迷香,深吸了两口气,这屋子里自是还有一股迷香的味道。 他问:“你就不想去会周公吗?” “啊?”宁弯弯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立刻就觉得晕晕乎乎的,捂着脑门喊:“哎呀我不行了,我要晕了。” 宁匪月:“……你要怎么做?” 宁弯弯一边继续戏精上身,一边指挥自己哥哥把人拖到门外廊下。 瞧她多善良,都没把人扔到院子里淋雨,万一被淋醒了可就不好玩了。 “脱了,脱了,把他俩衣服脱了!” 宁匪月:“……” “脱呀!你也是个男的,害什么臊!” 宁匪月:“……” “脱光!” 宁匪月咬牙:“宁弯弯!” 他是男的,可她是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吗? “那算了,给他留块遮羞布吧!” 宁弯弯万分的遗憾,但想想也怕脏了自己哥哥的手,就算了。 把只剩了一条短亵裤的俩人并排放好,宁弯弯把从旺福身上翻出来的火折子和迷香尽数收到了自己兜里才快快乐乐的回房继续睡了。 这可都是好东西,不说那迷香,就那火折子也是有钱人才用得上的。 最后她还贴心的给宁清廉这主仆俩把蜡烛吹灭了,万一谁起夜发现了再吓着,多不好! 期间上房里常氏似乎是听见动静醒了,还问了一句:“谁在院子里呢?” 宁弯弯顺口就回了一句:“娘,我上茅厕呢!” 第二天天都没亮,宁弯弯就被白氏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给吵醒了。 “啊……我的老天爷啊!这是要长针眼的啊!这是伤风败俗啊!这这这是个什么事啊!俩大小伙子……哎呀我的娘啊,我不行了,不行了,儿啊,……” 原来这白氏年纪大了,觉少,醒得早,一大清早的起来想着上茅厕解个手,谁知道走到院子里一瞥就看到了两个近乎于赤果的男人在厢房的廊下相拥而眠。 这一幕实在是太刺激,太超出这个世界的伦理纲常了,她哪见过这样的,嘴瓢的都不知道该喊什么了。 雨虽说是停了,但院子的青砖上还是湿的,她抖抖索索的就摔地上了,也不是夸张,是真觉得自己连摔带吓的真要不行了。 宁怀运和常氏赶紧披了衣裳出来,先把她扶起来,才在她哆哆嗦嗦的手指的地方看见了和旺福抱在一起的宁清廉。 原来这夜里太冷,俩人迷迷糊糊的抱一起取暖了。 宁怀运也给吓了个半死,忙拿手遮面。 “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清廉啊?快起来!你俩这是犯了癔症了吧!” 常氏更是窘迫,想赶紧回屋避嫌也不能,白氏抖的不成样子,全压在了她身上,她都腾不出手来挡着点,只能是把脑袋垂到最低。 这一通的动静倒是把宁清廉跟旺福给闹醒了。 俩人一个头晕一个头疼的,又迷糊了一会才搞清楚状况,尖叫一声连忙是冲了屋里。 “哎呦喂,咋还有这样的事呢,吓的我这心口疼,我滴老天爷啊……” 白氏颤颤巍巍的哭嚎着,也忘记了要上茅厕的事,宁怀运两口子忙把她给扶回了屋,又是安抚又是去前院叫大壮去请郎中的,好一通忙活。 宁清廉那是丢尽了脸面,都不等宁怀运缓过口气过来,忙慌慌的带着旺福就走了,倒是省了常氏绞尽脑汁也没想好的回礼了。 宁怀运气的直捶桌子,又涨的满脸通红。 可看着儿女都起来又忙忙的收起了神色,生怕他们问起自己这是没脸解释的。 把宁弯弯给乐的呀,一早上都笑的东倒西歪的,宁怀运直觉的这事跟自己闺女有关。 可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又是一个姑娘家,宁怀运这个当爹的实在又张不开那个嘴去问。 只能是唉声叹气的对常氏道:“得亏咱们早早分出来了,否则不定咱这几个孩子都长成什么样了!这府里腌臜事是越来越多了!” 常氏就冲他翻了白眼:“那时候你还老不愿意了呢!” 第八十章 种红薯 清明后又过了几天地就都翻耕个差不多了,红薯苗也长的差不多了。 山地里兜起了一条条的红薯陇,趁着清明的这一场透雨,宁弯弯就张罗着开始把头茬的红薯苗从育苗床上拔出来开始往地里栽了。 “姑娘,这苗连个根都没有,种下去活不成的吧?” 刘二蛋派来的几个拔苗的媳妇试着拔了两根就犹豫了。 他们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平时种菜那苗都得长壮实了,多挖些根出来才能移的活。 这东西半点根须都没有,最后大家不是白掏气力吗?等秋下了那可是要饿死人的! “怎么活不成?这东西最皮实,等分了枝长结实了随便剪下一段来就能活,何况是育出来的苗!” 红薯种植也是分早晚的,这样种算早的,等收麦子的时候也可以接茬种,那时候就不用育苗,直接在早先种下的红薯上剪下来一枝就能活。 宁弯弯说着自己也扒开那长的挤挤挨挨的红薯苗拔出来一根。 “瞧见没?这下面这个发红的地方就是它的根,是长在埋在下面的红薯身上的,种到地里就会长出须子来,你们拔的时候可当心,一定得连根拔才行!” 几个媳妇还是不大信,但是做庄户的就这点好处,不需要脑子,主家让怎么干自己就怎么干就成了。 收成啊,年景啊,都是主家该考虑的。 关键你考虑了也没用,人家自己的地就是种块石头下去也没你说话的份。 就是收成不好苦的还是他们,不过这些年宁怀运倒是让他们相信即便是颗粒无收他也不会看着他们饿死。 所以几个媳妇也就蹲了一圈干起活来。 “当心点!当心点!捡那壮实的拔,根!根都让你掐断了!也都注意点别把下面的种给带上来了,就是说你呢!那个谁家的,你瞧你那毛手毛脚的,把下面的红薯都拽出来了!” 宁弯弯就搬了小凳子坐一边磕着瓜子监工。 头顶上,杨树抽出了嫩芽,结出了一条一条毛毛虫似的花来,一只喜鹊在树梢跳来跳去的喳喳叫着,仿佛是在指挥另一只叼着条小木棍的伴侣在它选好的地方做窝。 “知道了姑娘!”几个媳妇笑嘻嘻的答应着,一边聊着家常一边手头也不带耽误的。 “拔出来的秧子拿条麻袋盖上,别让太阳晒坏了!” 宁弯弯眼里那是哪哪都能挑出毛病来,这些人就是看不见。 “姑娘这心操的可真细,说的俺们都跟小孩子似得活都不会干一样。” 一个媳妇被宁弯弯唠叨的烦了,就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宁弯弯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 “哦,你们不是小孩子呀?!那苗拔出来就扔大太阳下晒着,等栽的时候命都晒掉大半个了!活不活的都两说了,这也就小孩子才想不到这一层吧?” 那媳妇就悻悻的不说话了。 现在这些庄户干活到比以前下力气了,可还是能偷懒就偷懒。 大的偷奸耍滑倒是没有了,可这里慢一会,那里糊弄一下的你罚他显得不近人情,不罚又看着就烦。 “还有你!”宁弯弯又指了指那个媳妇旁边的妇人:“你真是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那大脚底板子底下没长眼呐,你都踩了多少根秧子了?手上漏脚下踩的,真拿这苗不当种子呀!你可把心放肚子里,我都给你数着呢,到秋收的时候一根苗扣你三斤粮食,一两一钱都不带少你的!” 那妇人看看自己一双带泥的手,手里一大把的红薯秧子,抓不住了也懒得放,还可劲的塞,就不住的往地上掉,然后就被一双大脚踩扁了。 她也是悻悻的冲宁弯弯笑笑,回身把那一把的红薯秧放到了身后,也懒得起,又费劲的伸手够了条麻袋盖上。 转过头来跟旁边的媳妇嘀咕:“咱这位姑娘可真够厉害的,一点也不如老爷好说话,这将来可怎么说婆家!” 旁边的媳妇就笑她:“要你操心哦,地主家的姑娘还愁嫁呢!” “都利落着点,把拔出来的秧子装麻袋里,赶紧着给送到地里去,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耽误下去都该吃午饭了!” 宁弯弯也觉得心累,这些庄户真是跟驴一样,抽一鞭子才动一下。 这个制度不好,她得想想,改进一下,让他们自己有动力干活才行。 不然自己就断不了菊花茶了! 红薯种在了山地上,这东西抗旱,而且越是砂质的地里含糖量还越高,种出来的红薯越甜。 虽说是清明的时候才下了一场雨,可因为山地里排水太好,土都干了一层了,还是得在河坝里拉了水来栽,只是好歹水能浇的少些。 宁弯弯家里有几个大木桶,是太旱的时候拉水浇地用的。 把木桶绑到板车上固定,在河坝里拿小水桶打了水,一桶一桶的把大木桶灌满,在一车车的拉到山上去。 有人专门负责拉水,有套了牛车的,也有纯人工的,总之就是不停歇的一趟趟的把水运过来。 剩下的人就是在红薯陇上刨出一排间隔均匀的坑出来, 一个坑里一根秧,浇上水,用湿了的泥土把根包住,最后把外面的干土培上,摁实了,一棵红薯苗就种好了。 活自然是有轻有重的,至于怎么安排人手,宁怀运好歹做了八年的地主了,那早就是门清了,到不用宁弯弯操心。 至于肥料,那真是正宗的沤了一冬天的农家肥,翻地的时候就撒下去了,早就跟土混匀实了。 不管啥活刚上手都是慢的,慢慢的都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技巧,也就渐渐快了起来。 宁弯弯瞧着那满地头瞎跑的半大孩子太阳穴突突跳,她弟弟才多大点每天早早的就要起床读书了,比他们还辛苦。 而这些家里一点条件都没有的,未来都不知道出路在哪的,反倒是成日里只知道玩。 她忍不住就喊:“让小孩子撒秧子,又累不着的,也能腾出个人手来活干的还快些!农忙的时候哪里有只顾着玩的孩子,你们到一个个都娇养上了!” 撒秧子就是把红薯苗一个坑里发上一支,再轻松不过的活。 人家村里的孩子哪有农忙的时候在地头上疯玩的,这年头没几个是有条件上私塾的,都是会跑会跳就帮着撒种子啥的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路都认不全都开始往地里给大人送饭。 如无意外那几亩地将来就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本,那真是从懂事起就开始学习种地的本事,也是一种传承。 到了余九斤那样前世里不过才上初中的年纪,这年头在地里就已经能顶大半个劳动力了。 倒是他们庄子上的孩子,这家偷个懒不让孩子下地,那家就也跟着学,生怕自己家吃一点的亏。 有庄户就道:“那小孩子会干个啥,没的还把好不容易兜起来的陇给踩坏了,净帮倒忙!” 春播这样的头等大事宁怀运自然也是不敢松懈的,也一直都在地头紧盯着。 他也不赞同的道:“就是,小孩子会干点啥,爹也舍不得你们干活,以己度人,都是一样的爹娘,都一样的心疼孩子!” 宁弯弯无语:“以己度人?不是我说话难听,他们有你儿子那脑子吗?他们要是有那本事就不用他们爹娘,咱家就该出钱把人送到私塾里读书去!一路考到头咱都供着他!在说他们爹娘,他们爹娘是地主吗?我爹我娘有条件那叫惯着我,他们爹娘没这个条件还不赶紧的从小把吃饭的本事教给他们,等什么呢?” 宁弯弯说着就指了指那些庄户。 “哦,等着他们老了,这帮孩子倒是长大了,地里活啥啥不会,你能撵着一帮老胳膊老腿的继续下地干活去呀?” 宁弯弯也不管自己爹被自己给说的已经臊眉耷眼。 指着远处正耕地的一家:“你瞧我三爷家,人家孙子孙女的才多大点,都搁前边拉犁呢,那多重的活呀,大人都吃不消,人家都能干,在看看咱家,就撒个秧子都干不了,合着咱家养的不是庄户,是大爷呗!” 那些庄户让宁弯弯说的一个个的脸上都不大好看。 都叫了自家孩子来拿着秧子撒。 这活实在是连活都算不上,跟玩似得,一帮半大孩子还挺高兴。 宁弯弯坐在路边瞧着他们一趟趟的来回把红薯秧子从麻袋里拿出来撒出去,就笑眯眯的道:“咱这样,从现在开始谁撒了多少根秧子自己都查着,我今儿让绿青在镇上买糖了,这一天下来谁撒的最多,查的最准,最清,就给谁糖吃!” 数数宁弯弯以前交过这些孩子,这样一来又带动了他们干活的积极性,还能学习点东西。 “好呀,好呀!” 几个孩子都挺高兴,糖可是金贵东西,他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块的。 “不过……”宁弯弯继续道:“还要互相监督,要有那弄虚作假的,揭发举报也有糖吃!” “啥叫揭发举报?” 宁弯弯这边跟几个孩子讲着啥是揭发举报,就见宁长生背着手从上坡的地里下来。 第八十一章 苗被拔了(二更) “老四呀,你说你这瞎种的些什么东西,这不是糟践地吗?回头土地爷都要发飙了!” 宁弯弯怒了,这一见面就扣大帽子是什么情况?什么叫土地爷要发飙了?合着回头天不下雨粮食减产还是他们家的错喽?! “四伯,你这话说的,土地爷发不发飙我不知道,但佛祖肯定要发飙了!你可知道佛家有口业果报一说,你这嘴一张,话都不知道避讳,小心报应哦!” “你瞧瞧你教的这孩子!一个丫头片子那张嘴回回都能气死个人!” 宁长生气的跳脚。 宁弯弯一听,笑的那叫一个眉眼弯弯:“四伯,咱俩那还不是半斤八两,您那嘴一张就给人添堵,咱好歹同出一脉,总得有些相似之处,兴许啊,这就是咱老宁家的传统特色呢!” 宁长生气咻咻的走了。 一天的功夫这一批的红薯苗就都种了下去,生产力实在是低下,总共不过是种了五六亩地。 接下来就得停上几天,等下一批的红薯苗长起来。 随着地里越来越干,水就得浇的越来越多,种的也就会越来越慢。 忙活了一天,宁弯弯也挺累,可刚吃了饭准备爬上床去休息呢,绿青就砰砰的在外面拍门。 “姑娘,姑娘,月月来了!你快着些出来,出事了!” 宁弯弯只好是把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穿了回去。 月月是三丫大伯家的堂姐,他们也没有分家,几个兄弟都跟爹娘在一个院里住着。 不过光瞧人家父母给娶了名字,也就知道她跟三丫的境遇是不一样的。 这个时候女孩子的名字都是随便叫的,多着那都是大丫、二妮这样,父母连想都不带想的。 等出了门就是某某氏。 月月跟宁匪月一样大,据说是中秋晚上出生的,那晚月亮特别的大,也特别的圆,父母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有句俗语是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意思是女孩子初一生有当娘娘的命,男孩子十五生是当官的命。 村里人都感慨这娃可惜了了,要是个男娃铁定是有大出息的。 尤其是这月月家里姐妹三个,还一个男孩都没有。 但人家父母可没因为这就少疼了他们。 月月是个大大咧咧极爽快直白的姑娘,跟宁弯弯那是闺中密友级别的,特别要好。 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在村里,人家姥姥也疼外孙女,每年春耕前都要把姐妹接过去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宁弯弯一开门就见着月月,自是高兴:“月月姐,你啥时候回来的?” “你可别管我啥时候回来的了!”月月一把拉住宁弯弯。 “是你家地里种的那红薯苗不?” 宁弯弯家种了谁也不认识的红薯,村里自然传的人人都知道。 那是说啥的都有,普遍的观点是不看好,那玩意,都不知道能长出来个啥,种下去就是糟蹋地。 她爹今天去姥姥家接了他们姐妹两个回来,路上说了这事,她也稀罕那东西长啥样,她爹就指着给他们看。 月月的姥姥家是在宁弯弯今天种的那块地前面一座小山头的另一面,翻过山还要走挺远,要是留饭的话一来一回要一天。 他们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地里早就没人了。 她这一看不要紧,却是看见了个黑乎乎的人影在那片地里忙活。 天都黑的看不见了,还能在地里忙活个啥? 月月仔细一瞅,那个黑影是在拔那些苗呢! 刚刚种下去的红薯苗又没有生根,简直不要太好拔,一会就拔光了一长溜。 傻子也知道这是在干啥了。 月月那脾气当即就喊了一声:“谁在那糟蹋庄稼呢!” 那人吓了一跳,滑了一跤,兔子一样的就跑了。 月月把事情一说,宁弯弯就急眼了。 急吼吼的就往外冲,绿青跟月月忙拉住她。 “现在去也晚了呀,那人早跑了!” “那你可看清是谁了?”宁弯弯问月月。 月月摇头:“就瞧着怪瘦的,是个男的,具体是谁天太黑,实在没认出来。” 想了想又道:“哦,对了,那人没往咱村里跑,倒是顺着我们来前的路跑过去了,就是他在地里,我们在路上,离大老远的也没拦住!” “往山那边跑了?” 宁弯弯皱眉,山那边可不是只有月月姥姥家那一个村子,离得近的翻过山来就是,都不用一刻钟的功夫。 且那边村里以种果树为生,家家都在山上有果园,都养着烈犬,不是月月爹那样路走熟了,跟那些村民都认识了的,晚上轻易是不敢往那边山上去的。 可是他们家跟那边村里的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甚至都不认识,为什么要糟蹋他们家的红薯苗? 而且乡下人眼里庄稼就是命,没在这种年代里生活过那真是无法理解那种重视程度的。 就算是有大仇的人家也少有人这么干的。 宁弯弯搬来村里这么些年也就见过一次,还是熊孩子淘气,割草的时候顺便割了人家一把麦子。 真真就是一把,被人家那地的主人逮了个正着,就找到了熊孩子家里。 那小子自然是就挨了自己老爹一顿胖揍! 暗地里偷的倒是不少,但是糟蹋就真的是犯忌讳。 不行!宁弯弯还是决定得去地里看看,她这个性子那是怎么也等不到明天的。 她得去看看被糟蹋了多少,也得防着这人在杀个回马枪。 绿青急的直跺脚。 “你一个姑娘家的这么晚去地里多危险呀!” 可是宁弯弯怎么是她能拦得住的,那是属狗的,急了就咬人的。 气的绿青只能是去找宁怀运和常氏了。 宁家一家子里有户人家因为媳妇不下地干活打了那媳妇一巴掌,结果人家娘家得了信打上门来,几个嫂子堵在那家门口活活骂了一整天,话都不带重样的。 到了晚上这家子实在扛不住,叫了族里有声望的过去说和。 这两口子晚上饭都没顾上吃就都被请了去。 宁弯弯当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去,她还叫上了大壮。 一出门还差点跟余九斤撞个满怀。 还好是及时的刹住了车。 “你咋来了?” “我来向你讨些红薯秧子。” 余九斤回答的倒是诚实。 事实是他不容反驳的抢了自己弟弟的活,自己弟弟五斤这会正在家里闹脾气呢。 宁弯弯当初买来红薯的时候是坐了余九斤的车回来的。 为了表示感谢,当时给了他几个红薯。 他拿回去就煮了吃了,所以跟村里别人那些非议不同,他爹娘觉得还蛮好吃的。 就想着跟宁怀运讨几根苗,种地头上,等秋收的时候也是个嚼头。 余五斤那是自告奋勇的要来。 他以往的时候整天跟宁弯弯一起玩的,可自从自己爹的腿摔断了,他每天要干的活就多了,就没啥空了。 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个机会那真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谁成想自己哥哥却是头一次极其强硬的把他给关在了家里,自己去了。 要不是自己哥哥说他已经长大了再哭鼻子太丢人,他真是要嚎啕大哭闹上一场了。 他那个从来不跟他争,从来不愿意主动跟人打交道的哥哥不见了!好悲伤! “那得等两天!”宁弯弯也大方:“今天那些壮苗都种下去了,等下一批我让大壮给你送家去!” 说着就绕过她往外走。 宁弯弯家是在村尾,出门往右走是去山上地里,往左走是去村里。 余九斤一见她往右走就拉住了她。 “这么晚了,你还上山?” 宁弯弯就三两句话把事情跟他说了说。 没想到余九斤比她还利索。 “我跟你去!” 话音都没落他已经往前走了,倒是宁弯弯落在了后面,被他催了一句才忙忙的跟上。 一路上还给她分析‘案情’。 “往山前跑不一定就是那边村子里的人,也许只是疑兵之计。” “如果是那村的,那肯定是跟咱村里人有关系的,更好找,大家都互相知根知底的,谁家在那村里有亲戚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做这种事必定是有大仇的,你爹待人最是和善,想必这人也容易猜的,至于你嘛……” 村道上,他突然停下来,揉了揉头她的发顶。 “我怎么觉得你有股子戾气呢?小孩子家家的这样不好,当心以后长歪了!” 宁弯弯气的叉腰骂他:“你才长歪了!你全家都长歪了!你家阿猫阿狗鸡鸭鹅猪通通都长歪了!包括你家门口那棵老槐树,都是歪脖子树!” “……” 余九斤被骂的没了脾气,只能是拉着她继续往地里走。 他只是希望她能在一个安全的框架里生活,成长。 身体上的安全,成长上的安全,还有生活的四周,不要总是容易招惹来一些危险的因素。 这晚的月亮实在是有些不够落落大方,时不时的就羞羞答答的躲进云里。 不过倒也勉强能够看清个大概的状况。 宁弯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红薯陇里,一会就查清楚了损失。 还好,还好,估摸着事月月父女几个赶得巧,就祸祸了三陇多一点,一两百棵苗。 大壮气的把手指头上的关节捏的咔咔响。 “要让我抓住是谁我非揍死他!” 第八十二章 掉沟里了 要说这些红薯苗的培育,最辛苦的那就是他了。 那真是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又没有经验,怕下面炕的火大了给烤焦了,怕火小了给冻着了。 怕晚上火没埋好早早的熄了,又怕哪天忘掀开晒太阳给捂黄了。 要不是家里人多谁都能帮衬上一把他没累瘫,精神也要绷断了。 这眼瞅着长大了,种下去了,居然给他糟蹋了! 不一会,四处去查看情况的余九斤回来。 “看脚印是往山前去了。” 宁弯弯低头瞅了瞅,天太黑,实在看不清。 就算看得清也无法分辨,地里一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所以她对余九斤的话很质疑。 但是她可没说出来,人家又不是欠她的,肯来就是帮忙了。 “但是……”余九斤继续道:“咱们来这一路也没有听见山那边有狗叫,我觉得这人应该没跑太远!或许是躲在哪了!” 种果树的最是易遭贼,不然也不会用瓜田李下这个成语来规范人的行为举止。 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经过瓜田不要弯腰提鞋子,免得人家怀疑你在摘瓜,路过李树下不要举手整帽子,免得人家怀疑你在偷李子。 虽说果园一般都会在边上种一圈的荆棘,却也是拦不住。 所以果园里常养上几只狗看护,虽说现在不是秋下,但有许多人家原本就住在山上果园里。 但凡是有人经过,狗必定是狂吠不止。 夜里安静,声音传的远,一定能听见。 宁弯弯瞧瞧黑漆漆的四周,一边是大禹山,那山脉绵延开去,站山顶都一眼望不到头的,往深里走还有野兽。 另一边是几个小山包,估计是老天爷捏大禹山的时候剩下的泥点子化成的,倒是不大,但也稀稀拉拉的连成了一片。 山上长满了植物,一从一从的,别说藏一个人,就是藏几百个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更不要说这山地还时不时有断裂出来的深沟,往里一藏,这黑漆麻乌的可去哪里找。 要是人家就是耍了个心眼,往那边跑一段,随便绕一下就回村了那更是没处找。 “姑娘你在这等着,我今晚上非把那家伙找出来不可!” 大壮一听那人可能藏哪了,那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刻就气咻咻的找去了。 “哎哎哎……” 都不等宁弯弯拦,他已经大踏步的走出去好远了。 宁弯弯只能是跳起来喊:“天黑,你小心着点,别掉沟里了!” 她到不担心大壮真遇到那人会吃亏。 什么叫人高马大?什么叫天生怪力?那都不是吹的。 虽然他年龄上是小了点,最多就是打个平手,吃亏倒是不见得。 “呐,我刚刚在那边找着的,你看看这还能活吗?” 余九斤伸手递过来一把东西。 宁弯弯拿过来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些被拔掉的红薯秧子。 显然是被踩了几脚,已经筋骨断裂不成样子,活不成了。 “可怜的娃纸,才刚出生,还没有开枝散叶给你娘我留下一条血脉就一命呜呼了!” 余九斤:“……” 还没无语完,宁弯弯突然变了口气,凶神恶煞般的大吼了一声。 “让我抓住那个杀害你的凶手一定把他腿打断,替你报仇!” 这一惊一乍的把余九斤给吓了一跳。 他暗自感叹,跟这小丫头在一起那真是一会都不会无聊! 哀悼完了,宁弯弯把那些红薯苗随手往后一扔。 大声的喊了起来。 “赵老三你个王八犊子!有能耐你就藏结实喽!别让本姑娘抓住你!你要是让我逮着,下半辈子你就别指望能再站起来!” 这么半天宁弯弯把自己家得罪过的人前前后后都过了一遍。 宁清廉那也是得罪狠了的,他当时窘迫的走了到没闹什么事出来。 等缓过来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但指定不会偷偷摸摸做这样的事,这太低端,他那样的大少爷想都想不起来。 宁长生那也是对他们家气不顺的,不光是宁弯弯老怼他怼的不留情面,他为什么总是对他们家添堵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家被分到这抢了他庄头的差事。 他没了抠油水的地方。 天然的他就敌视他们家,只是自己老爹傻乎乎的看不出来。 但他要有这心思八年前就干了,哪会等到现在。 村里因为香椿的事倒是不少人对他们家有意见,但那是嫉妒,也不是仇,都还等着秋收的时候看他们家的笑话呢,才不会干这事。 剩下的,宁弯弯觉得只有那时候被自己杀鸡儆猴赶出去的那个庄户赵老三了。 虽说这事不管到哪说理他们家都没一点错处。 别说那赵老三本就有错在先,就算是没有错处他家要赶人,又不是秋收该分粮的时候,那也绝对占理的。 但很多事就这样,他不管多罪有应得都会把自己的走投无路的原因全部归结到你的身上。 所以,对于赵老三来说绝对是跟宁弯弯一家有着深仇大恨的。 后来她也是一直都没有关心这赵老三的去向。 宁弯弯那哪是骂上一句就能解气的,她扯着嗓子朝着山上喊。 “我劝你趁这会赶紧的好好感受感受腿还在自己身上是个什么滋味,省的以后废掉了绞尽脑汁的也想不起来,那大脚底板子要是不能走路了,你说那二斤蹄膀挂身上你难受不难受?剁了吧,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剁吧,养在身上又实在是浪费粮食,你说你看着糟心不糟心?咳咳……” 宁弯弯喊的声音太大,一股山风刮过来呛了一口,不禁是弯腰咳嗽起来。 估计是挺糟心的,宁弯弯这边声音刚落,远处已经顺着小路到了前边山包半山腰的大壮忽然大喊了一声:“谁在那!站住!” 离得不是太近,只听着那边淅淅索索的似是有人在干草丛里跑一样的声音。 大壮在后面不停的喊,惊动了山另一边的狗,传来了几声狗叫。 宁弯弯一见也顾不得咳嗽了,忙也朝那边跑。 可是一着急忘记了自己不是在路上,而是在地头,这地头挨着的就是条很宽的沟。 也不知道是几亿年前分裂开的,里面全是红色的千页岩,风化的厉害,一碰就碎。 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生命力十分顽强的野草在里面生存。 除此就是靠近地头的边缘处,黄土多的地方长着一片一片的各种杂草还有矮矮的酸枣树。 天黑也看不清,宁弯弯一脚就踩了个空,整个人跌了下去。 “哎呀……” 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心里却是的一点也没害怕。 这辈子可跟上辈子啥都不敢做不一样,她这辈子摔摔打打的长大,都摔打出经验来了。 这千页岩硬度实在是不高,要把人摔出个好歹来这高度实在是不大容易。 可随后就感觉手被拉住,然后整个人被抱住,一阵翻滚,还有枯草被压过得声音,终于是落了地,她也趴在了余九斤身上。 宁弯弯那是一秒钟都没有到耽误,立刻就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抓住他!抓住他!” 嗷嗷喊着她就要往大壮那个方向跑。 可跑出去的却是斜线,最后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抱着脑袋起不来了。 滚了几圈,头晕。 她就有这么个毛病,带了几辈子了,不能转圈,转圈比一般人都更容易晕。 要是连转上十几圈,那好几天脑袋里都是晕晕乎乎的缓不过来。 但她没跟人说过,小孩子做游戏经常有需要转圈的,她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搪塞了过去。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可不是授人以柄了吗? 余九斤无奈的过去把她提溜起来站好,又突然愣住,任她又滑下去,半天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继续朝着大壮那边歪歪斜斜的跑。 还一边喊:“大壮哥哥,抓住没有?” 余九斤这才回神,瞧着那跑不了直线的小身影,这么会的功夫已经靠着那点月光找到了个好爬地方,在努力的想要爬到沟上面去。 无奈是人太小,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他叹了口气,过去一把把她抱起来,往上一举,就把她的脚甩到了上面,在往上一推,人就上去了。 宁弯弯那是一会也等不了的想冲过去抓人,可又觉得自己不能太无情无义,还是回头拉了余九斤一把。 可谁成想人家还不领情,看了她的手一眼自己一跳就上来了。 虽然那姿势帅极了,酷炸了,但冲这不屑的一眼,宁弯弯打死也不承认! 大壮那边一阵的动静后,响起了一阵的狗叫声,狗叫的又凶又急。 宁弯弯还想过去,却被余九斤一把拉住了。 “抓不住了!” 这个时候往村里的路上也亮起了火把,像是来了不少的人,应当是宁怀运和常氏来了。 宁弯弯也知道人估摸着已经进了山前村子的果园里,大壮自是不大好在追。 不然这大半夜的一个生人这样闯进来,人家还以为来了歹人呢! 那狗可是真正能在山里边看家护院的烈犬,一个不慎咬伤一口可不是好玩的。 宁弯弯自是气恼的不行,咬牙切齿的想着等把人抓住要怎么怎么施以十八般的酷刑。 而余九斤却是好整以暇的把她脑袋上的枯草叶子摘下来,又把她刚刚滚到了身上的土细细的拍打干净。 一边拍一边还吐槽。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邋遢还完全不当回事的?” 第八十三章 休她十八回! 宁弯弯立刻就炸毛了。 “我哪里邋遢了?我这叫不拘小节!” “你的歪理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余九斤十分的好奇。 “既然是理那就不会歪,会歪的那压根就不是理!” 宁弯弯嘴皮子利索的反驳,又把余九斤给怼的说不出话。 这么会的功夫宁怀运和常氏已经带着一堆的庄户赶到了。 “弯弯呀,弯弯?” 常氏焦急的喊声早早的就传了过来。 宁弯弯忙忙的叫着娘跑过去。 “你这孩子,大半夜的往地里跑什么?要是出点啥事可咋整?就是不出事,这山上到处都是坟,冲撞了什么可怎么好!” 常氏眼里都湿了,嘴上骂着抬手照宁弯弯屁股上就拍了一下,却是没舍得用力气。 她听绿青把事情一说吓都吓死了,一路上光想着要是那糟蹋庄稼的人拐回来了,就自己闺女那性子非得冲上跟人干架不可。 那还不是她吃亏,在被打出个好歹来她可是要活不成了。 又想着山里人历来是忌讳小孩子晚上去地里,因为坟多,小孩子眼睛干净,容易碰上脏东西。 宁弯弯虽是不小了,但她满月的时候就闹了一回她就格外担心这事。 “你闺女我这命神鬼见了都要绕道的,我不去冲撞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来冲撞我!” 宁弯弯一边耍嘴皮子,一边还巴不得被什么东西冲撞一下,她也好跟人家交流下感情。 问问他是不是跟自己这命一样的。 “又胡说八道!”常氏给气的又照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宁弯弯就撅着嘴不说话了。 这会大壮也是跑回来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一群庄户忙都问着人抓住了没有。 “没……没呢,他跑前边村子里去了!” 一群人顿时就失望不已,纷纷咒骂起来。 这倒是真心的,那毕竟是自己白天才干的活。 而且那也是自己未来的口粮,一年年的就指望着地里那点粮食活命,这不是跟要他们命一样吗。 宁怀运沿着红薯陇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唉声叹气的直说这是在作孽。 然后才问大壮:“你可看着是谁了?是前边村里的?” 大壮挠着脑袋半天才犹犹豫豫的道:“天太黑实在是看不清是谁,但是我瞧那身形怪眼熟的,像是……像是赵老三!” 大壮平时也是天天跟着庄户一起下地干活的,跟他们也都熟的很。 “赵老三?”宁怀运十分的诧异。 那些庄户比着他的诧异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窃窃私语,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骂那赵老三不是东西的,也有埋怨宁怀运当时不该把事做绝把人赶走的。 “闭嘴!” 一直没说话的宁匪月突然厉声冒出这么两个字。 他不开口宁弯弯都没发现他也来了。 庄户们可没见过这位高冷的大公子发脾气,顿时都住了口。 宁匪月那脸冷的比今夜的月光还凉,喝住了众人后又道:“就你们以往的作为,把你们通通赶出去,该送官的送官,该打板子的打板子,在向着十里八村的庄头昭告了你们的行径,彻底断了你们的生路才叫把事做绝!” 那些庄户都悻悻的不说话了。 “就是就是!”宁弯弯那是迫不及待的接话。 “这就好比别人打你一巴掌,你还了一拳,他气不过报复回来,你就觉得自己做的太绝了?你们这三观我真是不要太喜欢哦,那是不是咱等到秋收的时候该分一百斤粮食的,就少给你们一半,你们不乐意欢迎来来找我说道,这样我即可以把另一半要回来,还能让你们觉得自己做的太绝,愧疚之下说不准额外在补偿我些银钱,那我不是赚翻了!” 那些庄户就更是比着谁把脖子缩的更厉害。 “俺们……俺们就是一时生气,嘴说秃噜了,姑娘你别生气啊!” 有的人就开始赔笑脸。 这个姑娘他们算是有点了解了,那真是个厉害的,而且就算是一句话的亏那都是不肯吃的,保不准回头她还真这么干了。 其他人就跟着道:“就是,就是,这赵老三平时就不是个东西,没成想这样的事也能做得出来!这简直就是该天打五雷轰的!” “是啊,是啊,糟蹋庄稼的事那真是一辈子都赶不上一次,他赵老三就敢这么做……” 宁弯弯也不理他们,跟宁怀运商量。 “爹,这人胆忒大了,先前居然都没跑,就藏半山腰上了,保不齐下半夜还会来,这几天组织人值夜吧,等回头把人抓住了再说!” 宁怀运也是这么想的,自然是就去安排了。 这事用不着宁弯弯的,她也就蹦跶着被常氏牵回了家。 余九斤落在后面,他刚刚把自己身上的泥土清理干净,也发现衣摆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一个口子。 有些纠结,只能是尽力捋平了,看着才顺眼了些。 宁匪月认真的对他拱了拱手,道谢。 “多谢。” 余九斤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呢。 朝他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就顺着山路也回家了。 第二天月月来找宁弯弯,还一手背了小半袋子麦子,一手拿了个小的针线笸箩。 “听说你家能用恶食做出那又松又软的干粮来,我娘让我来你家磨点面,跟你学学,我家可就这么大半袋子恶食了,我娘都没舍得让我一次都拿过来磨了。” 月月这后门宁弯弯那是二话没说就给开了。 随口就叫了二蛋媳妇来让她拿去磨房磨了。 “那你来的这个点可不大好,下午他们才发面呢,一会给你磨好了干脆你也别拿走了,等下午你在来看看怎么发面的,发好也就放这,你明儿一大早再来学学怎么蒸的。” 月月答应了,就搬了凳子一边跟宁弯弯并排坐在墙根晒太阳,一边手上不停的飞针走线,在一块红布上绣着什么。 这才是姑娘家的正确打开方式,这年头衣裳鞋帽无不是纯手工做出来的。 就像是男孩子从小就学习怎么侍弄庄稼一样,针线活那是姑娘家从拿得动针就要开始学的。 等将来长大了说婆家,评论一个女子好不好,缝缝补补这点事可是很重要的参考标准。 “我听说昨个没抓着人呐?” 月月问宁弯弯。 宁弯弯边嗑瓜子边摇头:“可不,不过早晚会抓住的,等把人抓住了你瞧我不打断他的腿!” 月月听了就咯咯的笑:“别下口咬就行,在把你牙给崩掉了!” 宁弯弯捂了捂腮帮子,暗恼。 瞧她这日子过得,每一辈子倒都有一大半的时间在换牙!说话不漏风她都不习惯。 仔细一瞧月月锈的是鸳鸯,就问:“你大姐的事儿是说准当了呗?” 月月的姐姐今年十六了,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了,去年上自己姥姥家的时候让村里一个小伙子给相中了。 “那可不,没瞅今年她一直搁家呆着,都没去我们姥姥家,就我先前跟你说的我姥姥他们村的那个后生,这段时间在我姥姥家住着我可当心的瞧了,那后生可勤快了,他爹娘的性子也好,家里成日里都安安静静的,也不见吵闹,可比我们家强多了,我姐嫁过去一准的不会受屈!” 宁弯弯也高兴:“那还用说,那后生要是敢欺负你姐,就你姥姥也不能行他!” 月月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飞针走线:“这一回日子也定下了,就定到冬月里,天冷了东西禁放,好置办酒席,我可得紧赶着给我姐做几床的鸳鸯被出来。”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八卦的问宁弯弯:“对了,昨个我回来的晚了,那石头打媳妇到底是因为啥呀?以前村里老传他媳妇闲话,我当他家那媳妇多厉害呢,到头来还不是得靠娘家!” 这事宁弯弯还真问常氏了。 不过又是生了一肚子的气。 “还说呢,我都让我爹给气死了!” 说起这个一家子宁弯弯那是十分的无语。 宁家村这些年因为雨水少减产,成了镇子里有名的穷地方,汉子都不好说媳妇。 但也不是说就完全说不上。 比如说拿闺女给人换亲的,在比如说就像这个石头家里,聘礼给的多的。 那聘礼自然也不是自己挣来的,那是借来的,还是管宁怀运借的。 倒是费劲巴拉的把媳妇娶回来了,但这石头媳妇自觉自己嫁到了这样的穷地方那就是高人一头,在家里做起了祖宗。 天天饭也不做,衣裳也不洗,见天的吃了睡睡了吃,还整天的大呼小叫,不是饭咸了,就是菜淡了。 不是对婆婆指桑骂槐,就是跟妯娌唇枪舌战。 吵的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这不是地里忙起来了吗,她那样式的,那几个妯娌那能愿意呐,吵吵了一通石头也是压不住的呀,就只能是叫自己媳妇也去地里干活去,可他那媳妇哪愿意,两口子就闹开了,几次三番的,急眼了就动手了!” 宁弯弯哼了一声继续道:“要我嫂子是这样的,我早就休她十八回了!” 第八十四章 憋出毛病来了 月月这一次笑的直跺脚。 “你休?哈哈哈哈……听说过公婆休媳妇的,也听说过死了男人族里做主休媳妇的,可就是没听说过小姑子休嫂子的!还要休十八回!哈哈哈哈……你害不害臊!” 笑够了又问:“那最后是咋说呢?” 一说这个宁弯弯就气的不行。 “还说呢,你说他们家怎么那么些心眼子呢,这样的时候都能记得算计别人。” 这石头媳妇几个娘家嫂子堵人家门口骂了一天,骂的几个妯娌那是都没了脾气。 那也不止是出气用的,那也是有利要图的。 其实这宁石头也就扇了他媳妇一巴掌,他媳妇就跑了。 可人家硬说是把人家闺女打的起不来了,要看郎中,要吃药,要银子。 而且还是狮子大张口,一开口就是十两,没把石头爹给气的当场就背过气去。 宁弯弯也不知道自己爹跟宁家这一帮子人是怎么就让人家牵着鼻子走的,还真就讨价还价还上了。 “最后你猜石头这一巴掌打出去多少银钱?” 宁弯弯问完月月也不等她回答就伸出了一个巴掌接着道:“五两!都能在山下买一亩差不多的地了。” 月月也是不禁惊呼。 “我的老天爷,石头媳妇娘家是做强盗的吧?乖乖,还真敢要!可石头他们家也没这老些钱的吧?” 宁弯弯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要不我生气呢,你猜人家娘家嫂子咋说?” 宁弯弯就有模有样的学起了常氏学给她时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挺起了脊背。 “嗯,你们家没钱,可你们这一家子里那不是有有钱的吗?当初聘礼不就是朝这四老爷借的吗?在借一回就得了呗,当我们不知道呢?你们家这四老爷在镇上卖馒头,挣了老鼻子的钱了,这人命关天的,要不赶紧的拿了钱医治,我们小姑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你们就是草菅人命,我们就去官府里告你们!” “那借了不用还的呀?” 月月无语:“石头媳妇的娘家嫂子脑子有毛病吧,他们成亲那会的聘礼就没还你们家呢吧?这又来一出,合着这日子不是她们过的!石头媳妇也是个脑子不够用的,她嫁都嫁过来了,背一屁股债吃苦受罪的不还是她!” “哼!”宁弯弯鄙夷的道:“我瞧着就没准备还,反正人家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能怎么着?” “那我四叔给了没?” 宁弯弯朝她耸耸肩:“你说呢?” 月月就不说话了。 宁怀运那老好人的名声在宁家村里那是无人不知的,除非他真没有,但凡有那就没有能拉下脸来拒绝的。 所以宁弯弯才气的要死。 最近地里又没什么进项,她爹自是也没钱的,所有的钱都在宁弯弯手里。 还没等他说出让人家今天来家里拿的话来,绿青就找来了。 等于是这拿钱的事就说了个半岔。 宁弯弯想着这人今儿要是敢上门她非把人哄出去不可! 不,不光把人哄出去,她还得把之前欠下的一并要回来! 不然这样发展下去来借钱的得把他们家门槛给踏破了,那还了得! 俩人沉默了一会,月月又道:“还有个事儿呢也不知道你爹给你说了没。” “啥事啊?” “我早上吃饭的时候听我二叔说,要把三丫卖你家里来做丫鬟,伺候你奶,听他那意思,他跟你爹说过了。” “啥?”宁弯弯惊讶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三丫才多大一点呀,盘子都端不稳当呢吧?伺候她奶?她奶伺候她还差不多! 关键这是个什么事儿,买丫鬟哪有买自己一家子的。 这个时候的价值观一家子就是一家人,买自己一家人做丫鬟,这像个什么样子。 宁弯弯又一拍脑门坐了下去。 “我要疯!” 月月苦口婆心的道:“不是我在背后编排人,我那个二叔你也知道,腿脚本来就有毛病不说,还好吃懒做的,不然我那婶子也不能是快生了还去地里干活,摔的难产就这么去了,前段时间不是还整日里带着三丫去镇上要饭呢,丢死个人了,把我爷给气的躺床上好几天不能下地,我爷跟我奶那是舍不得他们唯一的宝贝大孙子,不然早把他给分出去了,这要是扒上你们家,你就等着吧,以后可有的烦了!”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月月就回去做午饭去了。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宁弯弯忙问了自己老爹这事。 把宁怀运给整的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当你爹不懂事呢?大福他是这么跟我说来着,那是那天在街上遇见了,他拐着弯的问我咱家卖馒头挣了多少钱,我就说钱没挣着还把一家人使唤的团团转,你奶跟前都没个人伺候,谁知道他就来这么一句,非要把三丫卖给咱家,伺候你奶,我那能答应他吗?这传出去像话吗?” 这话宁弯弯倒是信,要是答应了才不符合自己老爹的人设。 不料坐在上首的白氏一听,来了精神。 “你还知道你娘我跟前都没个人伺候呀?你瞧瞧这一天天的,你们是谁拿我当个老的了?成日里跟前都没个人,这在府里头的时候好歹身边还能有个婆子照应着,这倒好,回头我就是一个跟头摔死了,那都得等臭了你们才能知道!”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成日里叫常氏在跟前伺候。 可家里活也多得很,鸡鸭要喂,猪要喂,牲口要喂,还这么大个院子,上上下下也都要打扫,家里更是有几个孩子要照顾。 她也不能不让她干活呀。 尤其开始卖馒头之后,家里这几个女人都成天围着灶台转,更是没人管她了。 宁怀运忙道:“娘,你这是说啥呢,家里这些个人,那不是谁有空就去你跟前支应,有啥事你张口喊一句,谁敢不立刻去办的?” 除了宁弯弯,这家里的人都还是很把白氏当回事的。 白氏的脸就拉了下来,啪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喊啥?我老了老了,要喝口热茶还得求着你们呗?” 清晨一个大馒头塞在嘴里,刚咬了一口,被这动静吓一跳,小孩子在爹娘面前那是格外矫情,嘴就瘪了起来,小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常氏忙给他夹了块肉哄他。 白氏继续发脾气:“我多大年纪的人了?要个丫鬟在身边伺候还过分了?你这么大的家业,你娘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脸上就有光了?” 宁怀运一脸的难看。 “娘,咱就不说这事不像个话,那三丫就比着清晨大两岁,她能干啥?别说支应你了,那得你照应着她!” 白氏哪里了解村里谁谁多大了,一听就有些悻悻然。 骂了一句:“这么大点卖给人家能干啥?那不是擎等着别人给他养孩子呢!真是会算计!” 宁怀运忙连声的附和,想着这事可赶紧过去。 谁成想白氏并不罢休,还一副命令的口吻。 “那村子里就没有那大些的丫头了?你捡那合适的,手脚利落的,买一个来伺候我!” “这……” 这不像个样子,让别人看着以为他们家是多有钱呢。 但宁怀运不是一个善于拒绝别人的人,除非这事是真的违背了他的原则。 更不要说这人还是自己娘,拒绝了一次,第二次就说不出口了。 不由是拿眼神直瞟宁弯弯。 宁弯弯十分的光棍,一耸肩问:“爹,你瞅我干啥?咱家是我奶当家,她要给自己买个丫头难不成还得我同意呐?” 那可不是得你同意! 宁怀运腹诽,你要是不同意回头还不闹的家里鸡犬不宁的。 “你瞧瞧……”白氏骂自己儿子:“你多大个人了,还不如个孩子明事理!” 骂完才回过味来,什么叫她当家?那不是说要她自己掏钱吗? 又转过头朝宁弯弯嚷嚷。 “你啥意思?还我当家,大帽子给我扣的倒是紧,我当了谁的家了?你那馒头卖着挣的钱可给到我手里一文了?整天这家里家外的事你哪件问过我了?每回都是要掏钱了你就想起来我当家了!我就是个傻子,成天都让你哄的团团转!你们谁眼里有我这个老的了?” 白氏那是越说越气,原以为到了自己儿子家日子就过的舒心了。 没成想更是憋气,一帮子的小崽子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没有一个她能拿捏的住的。 “娘,瞧您说的,咱这家里啥事我没跟您商量?” 宁怀运忙劝:“这孩子倒是赚了点钱,但那都是她小孩子胡乱闹腾着玩呢,只要是不赔钱就随她去,怎么好意思把钱要过来自己拿着。” “你这是在说我没脸没皮,孩子的钱都惦记呗!” 宁怀运没把白氏的火给劝下去,反而是浇了油了,白氏更恼了。 宁弯弯觉得这人是整日里在后院待着,大家都忙的脚打后脑勺的,没人搭理她,憋出毛病来了。 也懒得跟她计较。 直接把她的吼声当背景音,问宁怀运。 “爹,问出来谁家在山前村子里有亲戚了没?” 这个可是现在家里最要紧的事,宁怀运也顾不上安抚自己老娘了。 忙跟宁弯弯说道:“还真让你给说着了,还真有跟那村子里有拉扯的。” 第八十五章 休妻(二更) 山前那个村里跟宁家村离的虽近,但两村的人却基本不打什么交道。 据说在很久很久前两个村子发生过冲突,后来就互不来往了。 但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有说因为那山的归属问题,有说宁家村有人去偷过果子,也有说是人家的闺女嫁过来受了屈,却是谁也说不清哪个是真的。 时隔太久,两村子的人也早没了敌意,有时候在地里遇着了也打个招呼。 但互不来往的传统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对此,宁弯弯觉得哪里有那么些的传说,就是因为一座山在中间隔着,尤其人家山那边种的还是果树,不好瞎过去晃,来往不便罢了。 “是谁家呀?”宁弯弯问。 宁怀运答的不是太爽快。 “是你四伯他妹子家一个外甥女,头年里嫁给了山前村子里里正的儿子。” “想着就是他!” 宁弯弯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宁怀运不淡定了。 “这孩子,你咋知道的?” 宁弯弯吃个差不多了,也放下了碗筷。 “这还不好猜吗,庄户是贱民,良贱不通婚的,前边那是个村,又不是谁家的庄子,都是良民,哪能跟赵老三挂连上,反倒是我四伯,原来就是咱庄子上的庄头,跟那赵老三熟识,赵老三遭了难要是找到我四伯头上,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吧,帮衬上一把那不都是正常的。” 宁怀运一琢磨,可不是有道理。 “那现在怎么整呢?老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那千日防贼的,这人要不抓住,总是个麻烦,可要去抓那又是人家的地界,这弄不好要闹出乱子来的!” “人是必须要抓回来的,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好欺负,以后有点矛盾就给你整一出,膈应不死你!” 想了想宁弯弯又道:“一会你去找里正爷爷,先让他去跟前边村的里正说说,他们铁定是认识的,不说别的,就是交税粮的时候肯定也都打过交道的,也先探探人家的话头,拿点东西过去,咱先把礼数做足了,要是人家软的不吃,咱就只能是来硬的,你就去找刘捕头,直接让他去拿人。” 宁弯弯心里却是想着要是人家咬死了不认识赵老三这么个人,那还就真麻烦了。 “成!”宁怀运应了一声又感叹道:“我闺女这脑袋瓜子比她爹好使多了!” 一直被忽略的白氏到这会已经炸毛了。 巴掌砰砰的往桌子上拍,拍的碗筷那是叮当乱响。 一边拍还一边的哭嚎:“我是没法活了呀!这都当没我这么个人呀!老天爷呀,你怎么不打个雷劈死这帮子的不肖子孙呦!” 宁怀运和常氏那是忙上去劝。 宁弯弯让她嚎的头疼。 就从凳子上出溜下来,准备遁走,结果就见绿青就急吼吼的跑进来了。 “老爷,太太,石头媳妇娘家的几个嫂子来了,说是来拿钱的!还跟了一大帮子族里的人!” 还真来了?宁弯弯服气,忙忙的就往前院里去了。 宁怀运想跟自己闺女说两句好话,把他昨天答应了借给别人的钱给了人家。 可无奈老娘也闹得凶,只能是眼看着闺女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一帮子的人也没进屋,就在前边院子里站着呢。 石头媳妇一共三个嫂子,大嫂刘王氏,二嫂刘林氏,三嫂刘周氏,正一脸得意洋洋的四处瞧着,品评着宁弯弯家这宅子的好赖呢。 “这宅子年头可够久的了,也不如我们村那个地主家的宅子排场!” “可不是,这宅子年年都得修整吧,不然到了夏天雨还不是漏的哗哗的!” “要我说就该推倒了重建,不是说这个四老爷家的公子小小年纪就中了童生的吗?风光着呢,怎么没这么干呢?” 宁弯弯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高声的喊:“马叔,拿个称银子的小称出来!” 马大富虽是搞不清楚自家姑娘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算是了解她的性格。 那是绝不肯吃亏的,所以也是磕绊都没打一下就进屋拿去了。 石头媳妇这几个嫂子忙向周围的宁家人打听这女娃是谁,等得知了是宁弯弯的身份,就更是喜上眉梢了。 还以为宁弯弯是来送银子的,忙不迭的道谢。 “哎呦喂,劳烦大小姐跑这一趟,叫这个丫鬟送出来就成了,咱还不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刘王氏这话一落,不成想刚才去了后院通报的那个小丫头就上前一步疾言厉色的指着她鼻子骂。 “你骂谁呢?我们家可是名门之后,老爷公子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我们家姑娘那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谁给你的狗胆敢称呼一声小姐的!” 大邙朝对于各个阶层的称谓十分的有讲究,就比如宁清廉,自己家的下人是叫爷的,可是外人要称公子。 公子,公子,公候之子,起初就是公候的儿子专用的,后来演变成了官宦之家或者读书人的专用称谓。 而宁匪月之所以在家里绿青大壮也不叫他公子是因为家底子薄,老爷那是通用的称谓,要是一家子从上到下都用上爷,那得是富贵人家。 而小姐也并不是一个雅称,有身份的人家是很忌讳这样的称呼的。 被这么称呼的没出阁的女子只有两种,一是伶妓,就如柳莺莺那样的。 二是家里穷的只剩钱的那种,比如绿青经常挂在嘴边的周财主家的二小姐。 这年头财主、商人在当权者的眼里那地位是很低的。 绿青可是对宁弯弯的名声最在乎的人,敢叫小姐,在她眼里这绝对是骂他们家姑娘呢! 她什么都能忍唯独这个忍不了,这人只要敢在叫上一声,她绝对会上去挠死她! 刘王氏自以为自己有点见识,却不想反倒是惹怒了绿青。 见她脸都气青了,自觉失言,忙赔笑着道:“你看你,别急呀,我们这乡下人没见识,哪里知道这么些的讲究,说来说去都怪我这张嘴,该打!” 说着她抬手就假惺惺的打了自己脸一下,那手都没碰上脸皮。 周围的宁家人可不管他们这几句口角,还都在那窃窃私语。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四啊最是个好说话的,你求到他头上那就没有不允的。” “最近卖馒头那可又没少挣钱,所以呀,你这事只管跟老四开口,那没有不应的!” 宁弯弯心里感叹着自己老爹这性子果然是招来了一堆的麻烦事,面上却是笑嘻嘻的。 先安抚了下绿青才道:“嫂子可别这样,我们就是穷讲究,咱这关系谁跟谁呀,可不兴这套!” 刘王氏赶紧的就夸宁弯弯:“哎呦呦,瞧瞧姑娘这人品,真是客气!”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这年头那欠钱的都是大爷,那借钱的都是孙子,我们这做孙子的,客气着点那还不是应该的!” 刘王氏一听这话不对,脸上的笑就收了。 “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听着跟骂我们一样。” “那嫂子这耳朵可不大好,我明明是骂我自个儿呢?” 刘王氏只能是狐疑的瞅着她陪着干笑。 嘴里还干巴巴的解释:“姑娘你可别多心,这钱那都算是石头两口子借的,那又不是不还,你们家大业大的,又是一家子,帮衬一把那还不是应该的!” “嫂子这话没错!”宁弯弯笑眯眯的点头。 “我们是一家子,帮衬一把那绝对是应该的。” 一听宁弯弯这么一说,刘王氏的脸又转晴了,连声的答应着。 “哎哎,要不说你们亲呢……” 宁弯弯不等她说完就给打断了。 “嫂子你等我说完呀!我们当然是一家子,但我们这个一家子那可远的很,都不知道得往上数多少辈才能数到一个祖宗身上,可你们那个一家子那才是真正的一家子,就我石头嫂子跟你们外头的,那不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出来的,要说一家子谁能亲的过你们,论起这帮衬来,你们合该排到我们头里,不光排到我们头里,还得是最头里,那没有谁能越得过你们去!” 宁弯弯这话说的快,刘王氏自诩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竟是愣了愣才把那话里的意思给整明白了。 脸就又不好看了。 “哎呦你这话那是没错的,他们两口子要做了难了我们合该帮一把的,可如今不是那么个事儿,我们那小姑子让石头给打的,现如今都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那要是拿不回银子救命这人可是够呛了,你们这婆家人怎么也得拿出个样子来的吧!” “这么严重呐!”宁弯弯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一边的刘林氏忙跟着威胁。 “可不是,你说这男人打媳妇原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可哪有人打这么狠的,这就是告到官府里,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谁成想宁弯弯接着来了一句:“这么严重怕是得落下什么病根吧!” 说着她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无子,淫佚,不顺父母,善妒,多言,盗窃,恶疾,这休妻的七出之条,这得算是犯了恶疾这一条吧?乖乖,那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呀,嫂子你们赶紧去把我石头嫂子的衣裳归置归置,我们族里赶紧的把这休书写出来,你们一并带回去,他们两口子从此一拍两散完事了!” “这是咋说的?”刘王氏懵了:“咋还要写休书了?” 休妻这事可是稀罕事,普通人家娶媳妇不容易,就算是娶到了那人品不好,一般也都是忍着。 关键这样的事也丢人,尤其是女方,那都得连累到娘家女孩子的名声,多着为此吊脖子的。 第八十六章 专业拆老爹人设 “正好,我石头嫂子不是还在娘家住着呢吗,也不用来回搬了,倒是方便。” 宁弯弯也不理她,垫着脚在人群里看了看:“我石头哥呢?没跟着来吗?我记得他不识字的,马叔,你快着点去书房里写一封休书出来,拿去给我石头哥摁了手印,这事就算是完了!” “哎!”马大壮答应了一声,把刚找出来的小称给了绿青,就往后院走。 刘林氏忙拦住他,给宁弯弯赔笑脸:“姑娘,姑娘,哪里就落下什么病根了,没你说的那么邪乎,就随便吃两副药就能好的!只要我们拿了银子请了郎中,保证给你们送回来一个全乎人!” “我说的咋就邪乎了?不是你们说那命都够呛了吗?” 宁弯弯一脸的天真。 刘王氏也反应过来,忙跟着解释:“没有,没有,姑娘你听岔了!” “哦!”宁弯弯恍然大悟状。 “那你们扯皮了这两三天了是个啥意思?还是说在你们村里男人打媳妇是多稀罕的事儿?” 呃…… 刘王氏有点尴尬,不打媳妇才是稀罕事。 半晌才讷讷的道:“那也没有打这么狠的呀!” “哼!”宁弯弯冷笑:“一会命都不行了,一会又没啥大事,你们连个准话都没有商量好,就来我们村闹,是当我们村的人都是二傻子呢,还是觉得我们宁家的人好欺负呢?” 围在边上的宁家众人听了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刘王氏这会也回过味来了。 语气也就不好听了。 “你这意思是不想给钱了呗?你爹昨个儿说那话的时候这么些人可都看着呢,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给钱?”宁弯弯直接给气笑了:“这天底下只有爹娘给孩子钱花是天经地义的,我咋不知道我爹有你这么大个闺女,我有你这么大个姐姐呢?” “姑娘你说啥呢?”绿青没好气的接了一句:“你瞅她那一脸的枯树皮,谁碰一下都能把手拉出血来,咱家老太太见了都得当是同岁数的人,太太可生不出来这样式的!” “你……你们……我们那是借!那是石头管你们家借的!叫你们说的跟白要了你们似的!” 刘王氏反驳完还低声嘀咕了一句:“两个女娃话说那么难听,家里的大人是怎么教的呦!” “我爹娘怎么教我的?我爹娘教我有借有还再借才不难!” 宁弯弯说着把绿青手里的小称拿了过来。 “你不是说借吗?那就把先前借我们家的十两银子还了,我在考虑这一次还要不要再借给你们了!我这称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就只管掏钱就成了!称银子这事都不劳你们动手的!” “你这要钱可要不到我们头上,你找那石头要去呀!” 合着这称是拿来跟她们要钱的,刘王氏气咻咻的甩手,一副跟她可没有半点关系的样子。 “呦,你们这也是明白事儿的呀,知道这是该跟石头要的呀?那你们朝他要去就行了呗,爱要多少要多少,死赖到我们家干嘛呀!” “那不是你爹说要借的吗?”刘林氏冲上来道:“要不是他充大头这事我们还不能愿意你们老宁家呢!哦,这会子该掏钱了你们不愿意了,那没有这样的道理!” 宁弯弯觉得自己最近陷入了一个怪圈,总是在拆自己老爹的人设。 不过对此她乐此不疲。 “我们不光要借钱给你们做聘礼,这媳妇娶回来两口子打架也能找我们家门上来要钱,你可笑死我吧,这天底下就有这样的道理了?” “这要是一天打上个十回八回的,还能当个营生了,那都不用多,就一天,我们家就得卖房子卖地赔你们,这要是家家都跟着学,那更是不得了,明儿我们这一大家子都得在头顶插根草,卖了自个儿赔你们!” “还我爹充大头应了你们,你们可真好意思说,他好意思应你们也好意思当真呐,可真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最后这一句那几个字宁弯弯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刘王氏几个也当真都是没脸没皮的,一听这,就道:“你这还翻脸不认账了!你爹呐?让你爹出来,我不跟你一个丫头片子说话!这事他要是不认了我们可不能让我们小姑子回来!” 去娘家不回来,从古到今都是嫁出去的闺女威胁夫家的一大利器。 她不回来你就得去请,你去请东西得拿吧?还得被人家娘家一顿的编排。 “爱回不回!真是笑话,这跟我们家有个屁的关系呦!” 宁弯弯才不信就这样的几个嫂子能容得下小姑子在娘家常住。 怕是最多三天就得扫地出门。 “哎……”刘王氏非常的不可思议:“老话说宁拆一座庙都不拆一桩婚,你这是不让他们两口子过了呀!你这是缺了大德了呀!” 刘林氏和刘周氏也是坐地上开始拍着腿哭嚎。 “不得了了,这堂堂四老爷也说话不算数,这是要眼睁睁瞅着我们小姑子没钱治伤没了命呀!这是个什么人家呀,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呀!不要脸呀!” 刘王氏也在一边煽动周围的宁家人。 “你们瞅瞅,你们瞅瞅,这丢不丢人!这就是你们老宁家的行径!昨儿个你们可都是在场的,你们可都亲眼见着,亲耳听着的,你们可是得给作证的!” 这些宁氏中人也没想到宁怀运的人设会在自己闺女手里崩的这么彻底。 这是不打算认账了,面都不带露的。 这跟他之前的反差实在是有点大,不禁都交头接耳的不赞同起来。 “老四这样可不成啊,这可就不厚道了!他以往可是从来不说大话的,那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啥就是啥,怎么这事办成这样了?” “可不是,你就没发现,自打今年开春,他家整石磨,整香椿,开始挣钱了这人就变了!” “是呀,唉,以往也没看出来这人是这样的,这族长也没来,族长来了也能管管!” 宁弯弯想宁长生这会八成在自己着急上火呢,哪有功夫管这事。 刘家的几个女人还在地上拍着大腿兀自的干嚎,就见二蛋媳妇带着一身的白面突然从磨房里冲出来,一脚踹倒了一个,骑身上大耳刮子就照着脸上招呼。 “干啥呢?干啥呢?一帮老娘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那身的骨头有几斤几两重,敢在我们主宅里撒泼耍赖!当我们家没人还是怎么着?抽不死你!” 二蛋媳妇一边干活一边看的早就不耐烦了。 这样的老娘们跟她磨叽个什么劲,直接上手! 那刘王氏也就嘴上厉害,哪有二蛋媳妇那身板子,被压着是怎么也挣不脱,顿时就被扇的头晕眼花。 “杀人了!杀人了!” 她那俩妯娌见二蛋媳妇凶悍,被吓的却是只知道干嚎,都也不过去帮忙。 “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这好歹也是客,怎么还动上手了?!” 一边的宁氏族人忙都要上去拉架。 宁弯弯见状就笑眯眯的提醒。 “我说各位叔叔伯伯们,人家石头家里连个露面的人都没有,你们这火急火燎的上赶着掺和个什么劲!知道的你们是好心,这不知道的,还当你们那胳膊肘是往外拐的,帮着外人呢!” 这事就算是当时就说定了也该石头家里出面来借钱。 那还能说道说道。 现在是人家一大家子躲家里做缩头乌龟,让亲家几个嫂子这么来闹,这算是个什么事?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过味来,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宁弯弯又道:“现如今我们家不如以前了,我们家现在是我奶当家,我奶说啥才是啥,我爹那是最孝顺的,就别说是说出去的话,就是那泼出去的水,我奶只要不同意我爹也得想法子收回来!” 宁弯弯到底还是有良心的,把自己奶奶拉出来挡枪,好歹是给自己爹挽回了点面子。 那些宁氏族人顿时恍然大悟的点头。 “原来是老太太当家了!” 百善孝为先,这还能说什么? 宁弯弯又道:“我奶那是最明事理的,谁家要是真有个救命钱凑不出来,求到我们家那我奶没有不借的,但是老话都说救急不救穷,像这种拐着弯的打秋风的,趁早就别张那个嘴,我奶脾气可不好,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让她用大棒子打出去!” 一群人就都有些悻悻的,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走吧,走吧,这点破事人家石头家自己都不管,咱几个跟着凑什么热闹,没得惹人嫌!” 一群人呼啦啦的就走了。 刘林氏一瞧那自然是不能行的,干脆就往宁弯弯家大门上的门槛上一坐,又开始拍着大腿嚎。 “没了王法了呀!这地主家要杀人呀!这都没人管!丧尽天良了,脸皮都不要的了呀!你们宁家那祖坟都得让人刨了,生孩子都没**的……” 刘王氏能带着几个妯娌堵宁石头家里骂一天,那她们几个嘴里自是什么脏话都不带顾忌的。 骂人打嘴仗本来就是村里老娘们的活,宁氏族里那几个大男人哪是能干得了这活的,被堵在里面抄着手,一个个唉声叹气,臊眉耷眼的。 只会一遍一遍的说着这都是什么事儿! ------题外话------ 有这样的闺女着实愁得慌,有这样的老爹也愁得慌。 第八十七章 把老爹气病了(二更) “你嚎,我让你嚎!” 二蛋媳妇一见,就把快被她扇晕了的刘王氏扔下几步过去又抓了刘林氏的领子把她拉到了院子抽嘴巴子。 她是急于在宁弯弯面前表现的,那嘴巴子抽的,宁弯弯听着都觉得牙酸。 等那一帮子大男人走了,她忙喊在门外看热闹的几个媳妇。 “都搁那看什么呢?赶紧的进来把这几个人绑了,把那嘴堵上,吵的我头都疼了!” 这几个媳妇都是住宁弯弯家附近的庄户。 既然是圈养庄户的庄子,当初的房舍自然就盖在一块,不会离的很远。 这时候壮劳力都在地里呢,留在家里的都是管做饭的媳妇。 几个媳妇一听那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忙忙的就找了绳子把人捆了。 “搜一搜,看身上有没有钱,欠着我们家十两银子呢!” 几个媳妇就一通的乱搜,结果就搜出来不到十文钱。 宁弯弯郁闷不已,那聘礼的钱找这几人要那显然是没这个理的,顺手把那几个铜钱赏给了二蛋媳妇。 只好是道:“把人给石头家送去,顺便提醒一句,欠钱就得还,最迟到夏收,在不还我就要天天派人去他们家要了!” 她也知道这会都没钱,不能把事情做绝,就是恼这一家人缩头乌龟做的太起劲! 二蛋媳妇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带着一帮子媳妇扯着绳子就把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嘞牲口一样被布条勒住了嘴的三个人给拖了出去。 月月后来给宁弯弯形容的就是跟游街一样。 但凡是在家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小毛孩,都出来瞧热闹,丢死个人了。 这几个人被送到了石头家那也是没耽误,立刻就走了。 可笑的是天都没黑,石头媳妇就拎着包袱自己臊眉耷眼的回来了。 脸上还又多了几个巴掌印子,也着实安分了一段时间,地里的活也跟着下地干了,也知道做饭洗衣裳了。 当然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一段时间就又恢复原样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宁怀运知道了这事活活给气的生了一场病。 常氏自然是拧着宁弯弯的耳朵把她给骂了半天。 “你说说你就不能委婉着点,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像什么话!你瞅你把你爹给气的!” “那是我爹气量小!”宁弯弯一撇嘴,扯着脖子朝宁怀运的房里喊:“他都答应我奶给她买丫头了,我还生气呢!” 没有宁弯弯坐镇,就宁怀运和常氏那哪是白氏的对手,最终也是一场闹腾,以宁怀运妥协结束。 “你可行了!”常氏忙拉着宁弯弯往外走。 “你可就消停两天吧,在把你爹给气出个好歹来,咱这家还过不过了?” 宁弯弯挣脱了常氏,在自己娘面前那自然是没有顾忌,啥都能干的。 往地上一坐,她也开始撒泼。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拿钱的!你瞧我爹整天给我惹的这些事,我是财神爷呀,能点石成金的?买个丫头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两的,我统共就没赚这么些呢!我是没钱的,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顿了一下又道:“要不你就跟他说,干脆让他把我给卖了!就拿卖我的钱给我奶买丫鬟去!” 常氏一把把她拎起来,硬是又给气笑了。 笑骂了一句:“就你这样的扔官道上都没人捡!” 骂完了又道:“这事我琢磨了,就先拖着吧,咱这镇子上哪有买卖人口的地儿,要买也得去县城里,那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得到的,兴许啊,拖着拖着你奶就忘了!” “她要能忘了才怪!” 宁怀运虽是病了却还没忘正事,还是拎着礼品去了里正家,托了里正去前边村里说事。 到了晚间,里正背着手带着祁千尘来了宁家。 “子姒妹妹。” 祁千尘依旧是那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规规矩矩的行礼,规规矩矩的称呼她。 宁弯弯一时兴起,破天荒的规规矩矩的福身还了一礼,笑眯眯的叫了声:“千尘哥哥。” 祁千尘的脸顿时就爆红了,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你……” 他也不敢看宁弯弯,说都不知道怎么话了。 半晌才灵机一动的冒出一句:“今日的功课我有一题不甚明了,我去找匪月兄了!” 说完忙忙的就跑了。 “哈哈哈哈……”宁弯弯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逗,顿时是爆笑出声。 里正拿烟锅子往她头上磕了一下,佯装不爽的道:“你这娃,逗我孙子干啥!” 宁弯弯就捂着脑袋哎呦哎呦的叫唤,直说里正爷爷把她脑袋打坏了。 常氏一边给里正端茶一边道:“这孩子,快别闹了,去叫了你爹来说事。” “叫我爹干啥?他不是病了嘛,这事跟我说就行了!” 常氏白了她一眼,还是觉得她一个小孩子掺和这事不大妥当,只能是自己去后院叫人了。 常氏走了宁弯弯就问里正。 “爷,那山前村的里正咋说的?” “咋说的?”里正拿着烟锅子在蜡烛上点了火,吸了一口才道:“啥都没说,就跟我一通的东拉西扯,说是压根就不知道赵老三是谁!也不见村子里最近有生人来!丫头啊,这事我看人家是铁了心的不承认了,这可不好办了,那人是活的,不定这会呀,已经不知道去哪了,你就是去抄了人家的家那也是找不出来的!” 宁弯弯最怕的就是这。 也愁的直挠头。 里正吧嗒了两口旱烟又道:“这事可不好整,山前那村的里正啊,叫个葛七,这人就不是个好鸟,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二流子,老了更不是个东西,我也没跟他怎么打过交道,就是每年收税粮的时候瞧着这人鬼心眼子可多,那税粮里不是掺了沙土就是掺了小石子,你要说这是给村子里的人省口粮那也行,可这人都把那省下来的留给自个儿了!” “那税粮官府里的人不是要验收的吗?他这样干不能过关的吧?” 宁弯弯问。 大邙朝的税粮是县衙派人到镇上收,各村的里正组织村民把税粮拉到镇上,待检查称重后他们在运回到县里。 收税粮可是个好差事,各种理由让你多交,里面的弯弯绕都可以自成一门学问了,多出来的自然就归了他们自己了。 “那自是不能,那是要多扣斤两的,可要是能跟官府来收粮的小吏勾搭上,这损失从别的村里找补,不就行了?!咱白沙镇这些村的里正没有不知道他那个德性的,可是人家有门道,咱没有,你能咋滴?” 这年头底层的百姓生活不易,遇到这样的事那也是只能哑巴吃黄连,又没有地方上访去! “这葛七为人也是跋扈,在村子里作威作福,谁也不敢说什么!” 里正说着还劝宁弯弯:“孩子,这事你可谨慎着点,这种人能不招惹就别招惹,怕不怕的咱先不说,也闹心不是!” 宁弯弯自是领情的,就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没一会宁怀运就过来了,披着件衣裳,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 里正自然是又询问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 宁怀运一脸的如丧考妣。 “叔啊,我这脸是丢尽了,你说这事……唉,不瞒你说,我下午上你家去都觉得村里这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戳我脊梁骨呢!” 里正脸一板:“谁敢!也不是我说你,这事你怎么就能应下的呢?那石头娘家来跟你要钱这是个什么事?他那媳妇又不是你打的!不给也就不给了,这本来就事也不成个事的,怎么解决都是笑话一场,你也别往心里去!” 宁怀运哪是能轻易释怀的。 指着宁弯弯一脸悲愤。 “可是这孩子还把人给打了!你说咱出尔反尔就不占理,她还把人给打了!这亲戚里道的,这像个什么话!这要是石头媳妇娘家在找上门来我这可怎么整?” “他们敢!”里正一拍桌子。 “还真当咱宁家村没人了,花那么老些钱娶这么一个懒婆娘没打上她娘家的门就不错了!” 宁弯弯知道这是里正在劝宁怀运呢,朝两人吐吐舌头,也不再听,就跑了。 这会天已经黑了,出了门,往村里走,东边这家的婆婆在骂媳妇,西边那家的大人在揍孩子,一路上全是烟火气。 杨柳树上的毛毛在空中飘着,时不时的就飘到了鼻子里,惹的宁弯弯不住的打喷嚏。 一路到了余九斤家,他家的大门少见的敞开着,仔细一瞧,是五斤刚把驴车赶进去。 “怪不得我爹总说犟驴犟驴,你是真犟!我是打过你还是骂过你?你离了我哥就不听使唤,这一路都要难为死我了!我看就是我对你太好了!绑起来抽上一顿就老实了!” 五斤拿着鞭子的戳着他们家那头黑驴骂。 骂完回身要去关门,就看见了宁弯弯正伸着脖子在自家门口张望呢。 他十分的惊喜。 “弯弯?你怎么这会来了?是来找我去玩吗?哎呀,我都没吃饭呢!算了算了,不吃了,咱找栓柱他们玩去!” 说着就跑出来拉着宁弯弯就要走。 第八十八章 寄几都控制不住寄几 宁弯弯忙拦住他:“天都黑了,还能玩什么?” 五斤有些失望,不过也就一瞬就又高兴了起来。 “天黑了咱可以玩手影啊!我跟你说,我又想出来几个,这一回你一准赢不过我的!” “那多费蜡烛呀!” 宁弯弯继续拒绝。 这个……五斤挠头,这是个大问题。 正这时他娘在灶房里叫他:“老二呀,跟谁说话呢?你可别出去疯跑了啊,天黑了,回头你哥知道了看不揍你!” 宁弯弯憋着笑朝他耸肩,五斤的希望彻底的绝了,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不过又只是一瞬,又开心起来。 “那弯弯你来我家玩吧,你都没来过我家呢!我哥给我做了好多小玩意呢,他都不让我拿出去玩,也不让我跟人说,你来,你来,他今天不在家,我带你去玩!” 五斤的娘估摸是在灶房听见了,就又喊了一嗓子。 “老二呀,你哥可最不喜欢往家里头领人了,回头他要知道了还得揍你!” “哈哈哈哈……” 宁弯弯爆笑出声:“原来你抗揍的本事是从你哥那练出来的!哎呀,笑死我了,明天我得告诉栓柱和铁蛋,原来你怕你哥!哈哈哈哈……” 作为宁家村孩子里的二号人物,余五斤那是以抗揍而闻名的。 别的孩子一揍就哭,不是回家告爹娘了,就是叫哥哥姐姐来报仇。 五斤却是从来没被揍哭过,而且都是自己找回场子来。 五斤这一次的脸不止是垮下来了,是比锅底还黑了。 “娘,你可闭嘴吧!你耳朵咋恁尖呢!” 五斤的娘也是个有趣的,听了就回了一句。 “我要闭嘴你那屁股今晚就要遭殃了!” 五斤就更尴尬了,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屁股。 又忽的想起宁弯弯是个女娃,自己这样好像不大好,忙把手又缩了回来。 “那……那……” 他依旧是不死心,但又舍不得这次机会,那那的说不出话。 “我来找你哥的,你哥呢?” 宁弯弯问。 “啊?”五斤很意外,然后就是失望。 “你啥时候跟我哥好上了?” 宁弯弯囧,知道他这个好上就是一块玩的好的意思,但作为一个成年的灵魂,听着就觉得怪怪的。 “胡说什么呢?” 宁弯弯刚说了一句,五斤忽然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哎呦,谁?谁拿石头丢我?是好汉你就别跑,看我把你揍成猪头!” “你要把谁揍成猪头?!” 天黑,五斤就看到一个身影,还不等他冲过去,就听到了自己哥哥的声音,顿时就熄了火。 “哥……” “滚回去!” 五斤恋恋不舍的瞟了宁弯弯一眼,那是服服帖帖一点也不敢反驳的就耷拉着脑袋,捂着屁股回了自己家。 “把门关上!” “啊?哦!” 他哥一声命令,他又回来把自己家大门给关上,把自己哥哥和宁弯弯关在了外面。 门里还传来了他娘的声音。 “我说什么来着?你那屁股又遭殃了吧!” 被关在门外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气氛却是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余九斤先开口:“我送你回家。” 两个人沿着街旁的小溪往回走。 宁弯弯问余九斤:“你咋不让你弟去念私塾呢?” 别人不知道,宁弯弯这些日子好赖也了解了,这余家是有些家底子的,供一个书生的话还是可以的。 这年头想要有出息也就念书这一条道。 “他不乐意,也不是那块料。” 余九斤回答,又道:“人活一世,舒心最重要。” “他才多大点!” 宁弯弯道:“知道什么是舒心!瞧我哥,我知道他心里边是不乐意走仕途的,可我爹让他去考功名他还是去了,我也觉得是该考的,读书嘛,追求的不外乎就是名或权,那名别人帮不了他,权却是要家里支持的,他以后可以考上了不做官,但不能想做却因为没有功名而不能做!那时候才是考虑他的小日子怎么过才舒心的时候。” 余九斤停下来看她。 “你为你哥打算的倒挺长远!”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嘛,啊呸!妹妹之爱哥更要为之计深远!” 宁弯弯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爱?”余九斤拧着眉头看她。 “爱呀!”宁弯弯回答的理所当然。 “我还爱我爹我娘,爱我弟,爱绿青,爱我们家的所有人,爱我刚从集上抓回来的那两头猪,爱我家的骡子和老黄牛,还爱后院的小鸡仔和那只我把鸡仔买回来才趴窝的老母鸡!” 说着宁弯弯想到那只专跟她作对的老母鸡又有些恨的牙痒。 余九斤:“……你这还挺博爱的,那我怎么还见你把猪仔从车上踹下来了。” 宁弯弯眨眨眼:“那……那爱的总有多有少,哪能那么匀实!” 余九斤:“……”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宁弯弯又把里正的话都跟余九斤说了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如果要找个人商量的话一定是他。 余九斤听了对此也没说什么。 而是道:“我刚刚去山那边打听了,据说那葛七家里最近确实是招了个外村的长工,那一家子都安排在山上看果园,村里人都还挺纳闷的,这会果树才开花找的什么人看园子,我琢磨着应当就是赵老三了。” “你打听?”宁弯弯甚是惊奇:“你认识那边的人啊?” “咳……”余九斤握拳在唇边干咳了一声。 “不认识。” “那你找谁打听的?就没有狗咬你啊?” 余九斤看着宁弯弯:“狗再厉害也没你会咬啊!” 囧…… “这赵老三还是留了心眼的。”余九斤又道:“葛七家的果园多,也并没有在上次他跑过去的那个山头上,而是在小南山上,那一整个山头种的都是他们家的果树,因为园子大,所以还养了两只獒犬看护,一般人不敢靠近。” “你这打听的还挺仔细!真棒!”宁弯弯笑眯眯的夸奖。 这怎么跟夸小孩子似得? “……” 余九斤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无语。 “你打算怎么做呢?” “那当然是把庄户都招呼起来打上山去,遇人杀人,遇狗打狗啊!” 宁弯弯回答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她真还就是这么想的。 她这辈子的人生目标就是可劲的作,小事闹大,大事闹的更大,热闹,热闹更热闹是她的追求! 余九斤:“……那会演变成两村的械斗!” 村与村之间就是一个个的小团体,自己人之间不管怎么样,只要遇到外人挑衅,那绝对就会让你见识到团结的力量。 不然大壮当时也不会追到人家的地界就不敢再追了,那话要说不清楚人家可是真会放狗咬人的。 两个村要打起来那热闹可就真大了! “哦。”宁弯弯一脸的失望,一会却又兴奋起来。“不然我就去报官抓人!让刘捕头去把人拿了来!” 余九斤:“咱镇上就两个捕快,这么大一片山,随便一躲怎么抓得住!再说你无凭无据的刘捕头也没有抓人的理由!” 宁弯弯的小脸垮了下来,不过马上又兴奋了。 “那趁这会山上还都是枯草,我上山放火去!烧死他!外带把那葛七家的果园子也给烧个精光,气死他!” 余九斤:“……要是火势蔓延到大禹山上不是就顺带着把咱村也给烧了!” 宁弯弯不高兴了。 “我就说你这人事儿事儿的吧?一点都不爽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去把人给我抓来吧!” 余九斤看着月光下她气鼓鼓的腮帮子,跟个蛤蟆似得。 半晌,揉揉她的发顶,喟叹一声:“好!” 宁弯弯顿时就阴转晴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记得快点哦,我要等急了可是寄几都控制不住我寄几,啥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说罢她也不等余九斤回答,蹦蹦跳跳的就沿着小溪往自己家的方向跑了。 剩下余九斤一个人吹着夜风,他就这么被算计了? 半晌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也转身回家了。 忽然觉得自己想要的平淡有些枯燥无味,纵着她闹一闹,他的心里很愉悦! 嗯,非常愉悦! 宁弯弯回到家的时候里正还没走,前院的正堂里还时不时的传出宁怀运的唉声。 看得出这一次的打击对宁怀运来说是真的很大。 虽然宁弯弯拉了自己奶奶来挡枪,知道的也说不出个什么。 但到底是失信于人,她胡搅蛮缠了。 不知道的更是在背后大嚼舌根。 她这个老爹又是做惯了好人的,人设一下崩的这么厉害本就比那天成天做坏事的人还更容易招人恨。 宁弯弯也没理会,自顾自的就去洗漱睡下了。 又过了一会里正才叫了祁千尘回去了。 常氏扶了宁怀运到后院两口子的卧房里,伺候他洗漱了躺下,才白了他一眼。 说道:“当时我就给你使眼色,这事不能应!不能应!当时跟咱借钱给聘礼的时候咋说的?等年下他们家养的那头猪够斤两了一准就卖了还咱,可结果呢?那猪他们自己杀了吃了!还咱一文钱了吗?我当时就说,他不来还咱就去把他们家猪撵过来,这账就算是两清了,这说好的事哪能变卦的?” “你说这话!”宁怀运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的不赞同。 第八十九章 说动腿就不动你一个手指头(二更) “那猪养起来容易啊!咱村这么穷,别说是猪,就是那鸡也没几家养得起的!人家养了一年,眼瞅着过年了杀了给孩子们解解馋,你忍得下那心呀!那都是一样的孩子,你想想弯弯跟清晨,要是摊上这样的事,你那心不疼呐?” “我当然心疼!” 常氏从针线笸箩里拿出用宁清廉当初送来的那匹粉嫩嫩的缎子,给宁弯弯做了一半的衣裳,坐到蜡烛边继续缝着。 接着说道:“但这要是换成是咱欠他们钱,我就是那个心疼死也得把钱给了人家!哦,他们养猪不容易,咱那钱来的容易啊?那不是你把咱家那才半大的猪卖了给他凑的钱呀?咱那猪就是吹起来的呀?好借好还再借才不难,都跟他们家似的这样办事,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后路给堵死了吗?要不是有这事在前今天能闹成这样吗?” 说着常氏的气就又上来了,把衣裳往腿上一放手里的活也停了。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石头他打媳妇这钱能要咱头上,这说出去都没人信!真是匪月说的那个什么滑天下的大鸡!” “那叫滑天下之大稽!” 宁怀运又捂着额头躺下了。 “我这不也是让他们给拿话给挤兑的嘛!你说说那么些人都这么说,我这脑子就不灵光了,就绕进去了!被赶着就上了架了!” “你那是脑子不灵光了?”常氏又白了他一眼,继续凑到蜡烛下做着针线活。 “你那是心里头有了倚仗了!我还不知道你,你那性子,自己但凡有一个子,只要别人张口了你定然是要借的,除非你跟以前似得,那是真没有,你这拒绝的话才能硬气起来!” 常氏犹自嘟囔着:“你这心里有咱娘呢,知道她手里头有钱,也有弯弯呢,知道孩子这些日子赚了点钱了,你就是手里头没有你也硬气不起来!你这性子呀,你说咱娘能给你不?就更不要提咱闺女了,你瞅瞅,她比谁都厉害!你可长点记性吧,弄成这样后悔药可没地儿买去!” 多年的夫妻,常氏那是把宁怀运的性格品的透透的。 宁怀运也不说话,就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常氏又道:“这事吧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过去了,你说你还应了咱娘给她买丫鬟,我是真不知道你咋想的了,那怎么着不得个十两二十两的,就算咱闺女给你钱,她也没有那么老些呀!你这心里该有点数的才是呀!况且你觉着她会给你吗?你说说这一老一小,哪个是好惹的?都是能把那天给作下来的人物!” 宁怀运又是一连串的唉声。 他就是常氏说的那样,他这心里头是有倚仗的,总觉得求求闺女,她就能顺了他,最不济她也能给出个主意。 常氏也被他传染,叹了一口气。 “唉,你可别老打咱闺女的主意了,她打小就是个机灵的,那主意正着呢,你一准也打不过她!而且你说她不烦吗?要是平时,就她那没事都能翻出二两事的性子,听说了你答应借石头家钱,连夜就得上他们家闹去!这要不是人家找上门来她都不带搭理的了!还有她奶这事,那要放以前一准又得找她奶掐架去!” “我那不是觉着上回孙家三妮那事咱娘这心里头不痛快,我要在逆着她,回头在给她气出什么毛病来!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一桩桩的,我是没法子了!” 白氏痛不痛快常氏不知道,反正是宁怀运一说这话她心里不痛快了。 “哦,那你是觉着你没纳个小的进房是受了屈呗!” “你这人,说啥呢?!” 两口子又拌了几句嘴,到底是常氏顾念着自己男人的身体没敢太刺激他,才算是罢了。 余九斤的动作是很快的,第二天晚上就把人给送来了。 还是他那头小毛驴,驴身上驮着一个被反绑着双手没了意识的男人。 不是赵老三还能是哪个! “呀!”宁弯弯十分的惊喜:“你好厉害呀!你是怎么做到的?没让狗咬着吧?” 大壮也高兴的直挠头。 “还真是赵老三,九斤兄弟你真是太厉害了!” 他心里余九斤已经快成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打猎那是从来都箭不虚发,下的夹子也是总能夹到东西,好像只要他一挥手山里的猎物就自动跑过来一样。 现在还能把个大人弄来,简直是个神人! 余九斤哭笑不得。 对宁弯弯道:“都说了,只要你不张嘴,就没有什么能咬到我!” “哼!”宁弯弯朝他皱皱鼻子,又不死心的朝他卖萌撒娇。 “说嘛,说嘛,这大晚上的果园里有狗生人根本没法靠近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余九斤十分享受她这一招,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草纸递给她。 宁弯弯接过来,因为天黑,就拿到眼前仔细的看。 “油渍?还有股酒味?” “生肉浸了酒,狗吃了就醉了。” 余九斤解释,这是梁上君子对付看家狗的本事。 在趁着人出来解手一个手刀把人打晕,驼回来就成了。 自然他也不会把‘作案工具’这张草纸丢在那。 “有道理!”宁弯弯眼睛亮了,叽里咕噜的在眼眶里打转。 宁长生家的那只大黄狗每回见了她都呲牙,她想吃它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什么呢?” 余九斤敲了宁弯弯脑门一下。 “没什么,没什么!” 宁弯弯马上回神,忙亲手牵着那小毛驴往自己院子进。 可那毛驴一点也不给她面子,打着喷嚏不挪窝。 把她给气的一甩缰绳,也学着五斤戳着毛驴的脑袋骂:“犟驴!你就是个犟驴!” 余九斤摇摇头,牵起缰绳把毛驴牵进了宁家的门。 又跟大壮一起把人弄下来,抬到了放农具的房里。 往地上一扔,才舀了瓢水,把人泼醒。 赵老三甩甩一脑门的凉水,又晕晕乎乎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你……大壮?姑……姑娘?我怎么在这?你们想干什么?” 说着说着他才惊恐起来。 “我想干什么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 宁弯弯笑眯眯的道:“我那天不就跟你说了,你可千万要藏好,别让我逮着你,万一要是让我逮着了,你这腿……” 宁弯弯说着还摸了把锄头碰碰他的腿。 赵老三吓的忙往后缩,可他身后恰好是犁,那犁的头前两天耕地的时候被石头碰断了,才在铁匠那换的,尖着呢。 一下就把他胳膊给挂出了个血口子。 他叫了一声又忙往一边躲。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嘿!你耳朵有毛病吧?我说动你的手了吗?你那爪子我剁下来喂狗狗都不吃!咱不是说好了把你这双腿给打断的吗?” 宁弯弯说着还拿锄头在他腿上举起放下的比量。 把赵老三吓的又使劲的往身子底下藏那一双腿,可那哪是能藏得住的。 宁弯弯比量了两下,最后觉得太沉,自己拿着费劲,就扔了去找别的趁手的家伙。 一番翻找,最后找着一把劈柴用的砍刀,拿着狞笑着到赵老三面前。 “咱打个商量,你说你这腿要是断了反正也没用了,就像我前两天说的,挂身上还浪费粮食,不如我直接给你砍了吧?你放心,虽然我力气小,可能一下砍不断,但我保证十下之内能搞定你一只腿,怎么样?” 把赵老三给吓的脸都白了。 “别,别,别,姑娘,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不不不,别动我的腿!别动我的腿!” “我跟你没话可说!”宁弯弯拒绝的十分干脆:“我今儿就要你这一双腿!我说道做到,说要你一双腿就只要你一双腿,绝对不动你一个手指头!” 说着都不等赵老三的回答,举着砍刀就往他腿上剁。 别说赵老三了,大壮都给吓的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撇开一个手指头缝偷看。 “娘啊!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赵老三吓的那是连连惨嚎。 咔,宁弯弯一刀劈下去他更是嚎的凄惨了。 “啊……我的腿!我的腿!” 疼,真疼!完了,他的腿没了! “你嚎个屁呀!我还没剁下来呢!吵死了!”宁弯弯踹了他一脚。 他睁眼一看,原来那一刀砍偏了,给他大腿上划出一道口子,哗哗的流血,但是腿还在! 宁弯弯又劝他:“你先忍忍啊!咱也不是屠夫,没干过这事,你要一直这样嚎,吓着我了砍到别的地方那可不是失言!” “不不,我错了……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别砍了,你别砍了!” 赵老三痛哭流涕,这是个什么孩子,咋真下的去手呢? 那血哗哗的流,眼都不带眨的,这是阎王爷转世的吧? “哦?”宁弯弯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你的错,说说你错哪了?” “我……我……不该糟蹋那刚种下的庄稼!” “还有呢?”宁弯弯继续问。 “还有?”赵老三想了想:“我以前不该煽动人来主宅里抢粮食。” “还有呢?” “还有?”赵老三继续想:“我不该偷摸了一把葛七儿媳妇的屁股!” “噗……”宁弯弯喷了,这葛七还替他遮掩呢,要是知道得气死吧? ------题外话------ 把肉泡酒喂狗我是在李幺傻的书里看的,咱也不知道真不真,时间太长也就记个大概,有兴趣的可以去搜了看一下,真是一本中国式骗局和江湖黑话的百科全书,挺长知识的。 第九十章 做噩梦 “还有呢?” 赵老三绞尽脑汁:“我以前不该睡刘四的媳妇!” “哈哈哈哈……”宁弯弯捶地,这游戏太好玩了。 “说别的!” 余九斤的脸都黑了,上去就是一个窝心脚,把赵老三踹倒。 他又撞翻了一堆的锄头,噼里啪啦砸的脑袋上身上都是,哎呦哎呦的又开始叫唤。 见余九斤又要踹他才又开始回答:“我……我……以前不该老从地里抠粮食,可那都是宁长生让我干的呀!” “还有呢?”宁弯弯一边把砍刀上的血在他身上擦干净一边慢悠悠的继续问。 “还有?”赵老三看看余九斤,那些事又不让说,他要哭了。 “姑娘,真没了呀!” 宁弯弯瞧着他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心里就有数了。 来地里拔红薯苗就是他自己的事,别人没掺和。 “那你是怎么去的葛七家?”宁弯弯问。 “我……姑娘,你说我一介贱民我能去哪呀?好不容易找了个庄子,可好好的,还没几天就被撵了出来,我就只能偷摸的回来找宁长生,他给我牵的线呀,我把我那大闺女给了葛七做小,我一家老小就住到了他家园子里,算是给他家扛长工,每个月还能领个工钱,我琢磨着总比要饭强吧,都怪我这手贱,要没这事我这日子不还能过下去!” 宁弯弯无语。 “我记得你那大闺女也就跟我哥一般大吧?你可真舍得!摊上你这么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还好好的就让人家撵出来了,你怕是让我爹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当全天下的庄头都跟我爹一样好说话呢吧?” 赵老三悻悻的就不说话了。 “大壮呀?这是咋了?这啥动静啊?” 马大娘的声音传来,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他们。 “就是,弯弯呀,谁嚎呢这是?” 常氏正跟马大娘在商量宁弯弯这身缎子的衣服包个什么边好看呢,闻言也跟着问了一句。 “啥动静!”宁怀运披着衣服从后院过来。 “你俩傻不是?这明显不是咱家人呀!” 一帮子大人到了工具房一看是赵老三都吓了一跳,又一看那腿上血糊糊的又吓一跳。 “这……这……” 那不可避免的常氏又扯着宁弯弯的耳朵一顿骂。 “你这孩子,厉害了你,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弄来了!叫你爹一声他还能把人放了不成?你说你下手咋那么狠呢!还是个女娃不?这让人知道了背后要怎么编排你?以后谁敢娶你?这也是你能经手的事?” 顺带着大壮跟余九斤也受了牵连,宁怀运把两人一通的数落。 “你说你俩都比她大,她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也不知道拦着点!” 又赶紧的吩咐大壮去给赵老三包扎。 “别在流血流死了!” “那点血离死还早着呢!” 宁弯弯被拧着耳朵也不安生。 “你可闭嘴吧!” …… 第二天傍晚月月来找宁弯弯学做馒头。 “上回从我姥姥家回来的时候,可能是路上吹了风的缘故,我妹子发了热症了,我就没来!” 月月边学着大槐媳妇揉面,边向宁弯弯解释。 她妹妹在家里排行老四,比三丫还小。 她娘生完她多年都没有再怀上,两口子想要儿子,有点钱就去看郎中,好不容易又怀上了,结果又是个女娃,可是没少被村里人骂绝户。 眼看着大女儿都要出嫁了,两口子也是死心了,准备招个女婿养老了。 “我听我娘说了。”宁弯弯从大槐媳妇的面盆里揪了一块当橡皮泥玩,在手里胡乱的捏着。 “我娘还说等你再来,把我们家那几个白蛋带回去给你妹吃呢,等一会你走的时候我拿给你!” 白蛋就是孵不出小鸡的鸡蛋,有经验的妇人拿着鸡蛋对着太阳一照就能分辨出来。 宁弯弯家的老母鸡在趴窝,常氏挑了挑,居然捡出来好几个,气的直骂那大公鸡没有用。 他们家现在每天产出的麸皮特别多,后院的猪呀鸡呀还小都吃不完。 常氏已经跟宁弯弯说等下个集上在挑两只猪仔回来,养到过年杀了让他们几个每天吃肉吃的满嘴流油。 “嗯……”月月犹豫了下,也不跟宁弯弯客气。 “那好吧,我爹今天摘回来好些的野桑椹,等会我回去拿来给你吃!” “桑椹?”宁弯弯把这茬给忘了。 大禹山里桑树挺多,春天的时候常有村民养些春蚕,结了茧好歹是能换些钱。 宁弯弯家往年也是要养一些的,不过今年白氏不是来了吗,人家也是过惯了大宅门里的生活的,怕那玩意。 再加上卖馒头这事整的一家子的女人都忙忙活活的,也没那功夫,就没养。 桑树多,自然桑椹也多,要是摘了来做成桑椹酒,那可是个好东西! 女人喝了补血,男人喝了补肾! 女人最热衷于补的就是血,男人最热衷于补的就是肾,这是哪个时代都共通的道理! 那就是大把的银子呀!嘿嘿…… “你一个人搁那笑啥呢?”月月捏了一点面朝宁弯弯脸上弹。 “哎呀!”宁弯弯忙躲,躲完立刻就抓了一把白面还击,撒的月月满头满脸都是,俩人笑作一团。 “我的祖宗呦!可别在这糟蹋东西了!” 二蛋媳妇过来把两人撵出去。 “去玩,去玩,这面我捎带手的就给你揉出来了!” 俩人就被撵了出来,跑去后院的鸡窝里看趴窝的老母鸡。 老母鸡一脸警惕的盯着两人,半天觉得没啥威胁才咕咕的低头把蛋往身下又塞了塞。 “你家咋就这一只老母鸡了?” 月月问。 “吃了呗!”宁弯弯无奈的噘嘴。 她奶来的时候,宁清廉来的时候,都杀了吃了。 月月咋舌了一会才想起了什么似得道:“对了,早起打那赵老三板子你咋没去看热闹呢?” 虽然是让宁怀运两口子拉着,宁弯弯没能如愿把赵老三的腿剁下来,但一家人商量后还是决定得杀鸡儆猴,当着全村人的面打一顿板子,防止此类事情在发生。 当然主张这样行事的是宁弯弯。 宁怀运一看那赵老三腿上血糊糊的就觉得这样的惩罚就够了。 不过是经过了石头媳妇这事他也有点不大管宁弯弯了,也没太反对,就这么定了。 只不过宁弯弯也妥协了,原本她想打一顿板子,在送给刘捕头下大狱的呢。 瞧他爹那一副被休了似得哀怨小媳妇样,就改成了撵走了事。 这年头私设刑堂当然是律法不许的。 可管的毕竟宽松,就那大户人家哪家没打死过丫鬟小厮。 村子里更是各有各的村规,就是那生人祭祀什么河神山神的都多的是,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深究。 “那有啥可看的,几板子下去血肉模糊的,看多了晚上还能做噩梦呢!” 宁弯弯随口答着。 “你会做噩梦?”月月一脸的不信。 “我听大壮说赵老三腿上那口子都是你砍的!我可真能胡咧咧!” 说罢又往宁弯弯跟凑了凑。 “我跟你说大壮那锣一敲,满村的人都出来瞧热闹,那场面,啧啧,难得一遇的哦!最后你猜啥?里正说以后谁要是糟蹋庄稼,发现了一律这样处置,这就是咱村的规矩了!哎呦呦,就别说打板子了,那裤子一脱,丢死个人了,看以后谁还敢这么做!” 宁弯弯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也跟着乐呵呵的点头:“那是!” 月月又道:“赵老三的媳妇和老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板子打了一半就赶来了,那是哭天喊地的闹呀,最后被你家那个叫二蛋的庄户给叫人拉住了,等赵老三打完板子才一起给扔出了村去!” “岂止是闹,指定是还骂我爹呢吧?”宁弯弯笑着问。 月月点着她的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瞧你乐的,跟你爹是后的一样!” “那就是亲的我才这样做!”宁弯弯义正言辞的反驳。 “我们家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多着人背后嫉妒呢,这要是不震慑一下,指不定谁在背后使什么坏呢!到时候我爹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说的倒也是,我瞧着就香椿那事村里人好多都老大不乐意的了,哎,我说你要再想出来啥挣钱的法子你可得记着点我,不然我可是会跟你绝交的!” “我现在就有个……” 宁弯弯就把桑椹酒的事跟她说了说。 月月的小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我家可没那闲钱买酒,买糖,买罐子!” 她没钱宁弯弯是有的。 说做就做,第二天就叫刘二蛋跟大壮架上骡车去镇上买回来了一大车的陶瓷坛子,各个都是到宁弯弯腰上那么高的,能装几十斤的酒水。 又在酒庄订了几十斤的白酒给送过来。 然后吩咐下去让那些闲着的老人孩子上山摘桑葚去,一律十文钱三斤的收。 这个季节孩子们本就爱满山跑着摘刺梅,摘桑葚解馋,一听有这好事那都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更是撒了欢似得往山上跑。 到了傍晚宁弯弯家就热闹起来,全是老人和孩子排着队的过称,拿钱。 第九十一章 一个两个的都有毛病(二更) 也有那汉子媳妇跟过来的,在一边看着傻乐。 桑椹个头小不好摘,那桑树也不是谁种的,零零散散的,这边一棵,那边一棵,宁弯弯又说了只要熟透了的黑的,一天下来能摘个五六斤的算厉害的。 可就这点钱那也是巨款了,等孩子刚把钱拿到手就被父母搜刮了去,有那大方的还给孩子留两个,有那小气的,是一个铜钱也不给孩子留。 一时间那是孩子哭大人骂的吵吵嚷嚷人气十足。 “行了行了,都赶紧回去吧,明儿还得种红薯去呢!你说你们几个那小气吧啦的,你不给娃留点看明天他还上山摘去不!地里活多着呢,壮劳力摘来的我可是不收的!” 宁弯弯一边嚷嚷着,一边指挥几个媳妇把称好的桑椹拿去用清水泡上。 桑椹清洗起来最是不容易,先泡一泡把灰尘泡掉会好洗很多。 这些媳妇都是干一天活给一天工钱的,自是忙不迭的应着就去了。 “四老爷,你家这是又要整什么赚钱的营生呀?” 有村民从地里回来见状停下来看热闹。 宁怀运差不多也满血复活了,听了就忙回答。 “这不是我家这丫头说要做桑葚酒,就叫这些孩子去山上摘了,都是不大点的孩子,也干不了什么活计,反正是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玩了呗!” “哦……”那村民就长长的哦了一声。 “你们这些子庄户倒是有福了!最近没少挣!这日子过的比村里谁家都好!我们都要羡慕喽!” 这话倒是真的,村里现在能顿顿吃饱饭的也就这些庄户了。 不光如此,手里头还有余钱了。 一说这宁怀运顿时觉得脸上有光了,脸上也有笑模样了。 “这日子不就是大家伙一起都过的好,心里才舒坦嘛!” 另外一个就问:“那我让我们家那小子也上山摘去,你家收不收啊?” 这个问题宁怀运差点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可也长了记性了,最后硬是把脱口而出的话给咽回去了。 期期艾艾的就往宁弯弯那边看。 宁弯弯笑着答应:“那当然也是收的,一样的东西,又不是说经了别人的手就长出毛来了,为什么不收?那价钱都是一样的,我保证不少给您一个子!但丑话先说到前边,那烂的,不熟的可不行!” “唉唉,那自然!那自然!” 那村民答应着乐呵呵的一路小跑着回家了。 另外几个也是一个劲的跟这父女俩道谢。 等人走了把个宁怀运已经感动的不行了。 “我当我在这村里已经臭名昭著了呢!” 宁弯弯白了他一眼。 “哪就这么严重了?只要你有利于他们,照样还跟以前那样式的敬着你!不,是比以前更敬着你!” 宁弯弯又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 以前人家敬着他是因为他对人和善,又惯是会做好人,有求必应的,老好人这个人设可是不大好维持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有时候还吃力不讨好,比较容易坍塌。 可等他们发现宁怀运对他们有着切身的利益,他们挣的每一文钱都跟他有关系,他能带着大家伙一起过上好日子的时候,那种敬才是牢固的。 那时候他不管做什么他们就会为他找充足的理由。 谁说他不好他们就得跟人家急眼。 “我哪有那个能力,还带着大家伙一起过上好日子,我连咱家的日子都过不好!” 宁怀运一脸的颓废。 想想以前那只能喝稀的就咸菜、野菜的日子,闺女讲的他一点也不敢想。 “那不是有我呢吗?你也不看看你闺女是谁,一准的把咱村的日子过的让全镇的人都眼红!” 宁怀运品了品,觉得有理,就一脸的讨好跟在自己闺女身后。 “囡囡呀,你快去歇着,我看着他们干活,一准把这些桑椹都淘洗好,你刚才说洗好了都晾到那个刚搭起来的架子上是不?我都记着呢,哎呀你这架子不能放外面,马上天都黑了,我让人移到屋里去!” 宁怀运彻底的满血复活,指挥人干活别提多利索了。 他是有这方面的能力的,安排起人手来那是仅仅有条,比宁弯弯强多了。 不然也不会谁家红白喜事的都喜欢请他去统筹全局。 第二天一大早的,等宁弯弯爬起来的时候红薯炕上又长起了一茬的红薯苗已经被拔完了。 后院里也没有人,显然已经去地里有一会了。 她挠着乱糟糟的头发有点懵,看看才升起来的太阳,她也没起晚呀。 常氏揪着她坐到凳子上给她梳头。 “也不知道你是给你爹灌的什么迷魂汤,今天这活干的比啥时候都勤谨!一大早的就把人叫过来拔苗了,走前,还把前边的活给你安排好了。” 呃……她爹这鸡血是不是打的有点多? 果然等常氏给宁弯弯把头梳好,她到了前院,那找来干活的几个媳妇已经开始了不知道多大会了。 有几个坛子都已经密封起来了。 见宁弯弯出来月月就跟她汇报工作。 “弯弯,这几坛子都是按你昨天说的,按一斤白酒三两桑椹的比例装的,都封好了。” 有这样可以挣钱的事宁弯弯当然是要叫上月月,她也没个兄弟的,在家里不大受自己爷爷奶奶待见,日子那也是很不好过的。 月月那自然是尽心的,宁弯弯不在的时候她什么心都帮她操着。 宁弯弯没准备就做一种桑葚酒,叫人把这几坛抬屋里放好就开始做跟这个不一样的。 酒放的少了些,还加糖,把桑椹洗干净了捏碎放里面发酵。 再一种直接就不放酒,只一层的捏碎的桑椹一层的糖,做出来专给女子喝的。 只不过这两种以后光过滤都得好几遍,比较麻烦,价格当然一个比一个更高。 忙忙活活的一天就过去了。 宁弯弯觉得自己仿佛是忘了什么事,可想了一天也都没想起来,就扔到脑后不管了。 到了傍晚自然是又聚集了一院子的老人孩子。 这一次明显的比昨天收获的要少。 看着那一堆明显都带着失望之色的孩子,宁弯弯忙嘱咐。 “可都记得别往深山里面去,为了这几文钱在让野猪给拱掉了小命可不值当的!” “哎,姑娘放心我们这几个老骨头都看着这些娃呢,他们爹娘在家里也是拧着耳朵的教训,可不敢往深山里面去,这要是遇到个虎豹豺狼的,哼,骨头都留不下一根!” 几个老人就忙回答。 今天更是多了很多村里的小孩子。 称完桑椹领完钱都围在宁弯弯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也没什么稀奇的,都是山上的见闻,或碰到个足有巴掌大的蜥蜴,或被蝎子蛰了一下,又或者是在哪个草丛里见着一条长虫。 小孩子眼里这些就是一天中最大的事了。 宁弯弯都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的表示一下惊讶。 这些事这些孩子都未必会讲给他们父母听,却都一件不落的都说给她听,就是对她最大的喜欢了。 更有那豪迈的还说拿这钱请宁弯弯下馆子!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这钱回家就得让大人收走。 也不是这些大人小气,实在是太穷,一文钱也浪费不得。 忽然瞧见祁千尘在门口缩头缩脑的,宁弯弯忙把这些孩子打发走了,过去找他。 “千尘哥哥,你是来找我哥的吗?可今天不是休沐日吗?我哥没在家哦,他说私塾里有一位夫子家里有些杂学的书籍,他今天登门拜访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祁千尘背着一只手,脸红红的,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没……没……我不是来找匪月的。” “不是来找我哥的?” 宁弯弯意外,但是又不能直接问那你来干嘛。 “我……我……这个给你!” 祁千尘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突然把一个布包塞到了宁弯弯怀里转头跑了。 宁弯弯打开,是大半袋子的桑椹,足有三四斤,各个都已经熟透发黑。 拿出一个尝了尝,甜的很。 这娃,没给他钱呢,就跑了! 宁弯弯正想回去拿钱,就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抱胸站着。 那手里居然拎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布包。 布包里不知道是不是也装的桑椹。 余九斤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把布包给了宁弯弯。 “五斤摘的。” 宁弯弯接过来打开,真的就是桑椹。 莫名的觉得这事很可笑是个什么鬼? 宁弯弯忍住笑意。 “哦,哦,我给你拿钱!” “不用!” 依旧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一串钱似得。 “又不是给你的!” 宁弯弯没理他,继续往家里走。 余九斤一把拉住她:“你欠我的还没还呢?” “啥?”宁弯弯疑惑了。 她欠他什么了? 好气,好气,好气! 余九斤盯着宁弯弯,最后还是啥也没说,扭头也走了! 宁弯弯挠头,这一个两个的都有毛病吧? 正想着,就听着院里吵吵闹闹的,她忙进去了。 月月在验货,指着一个布袋正跟一个老太太吵吵。 “我都说了,你这个不能要,你瞧你这一袋子东西,有几个是熟的?就别说熟的了,大半还都是绿的,我就让你吃,你吃不?拿这样的来糊弄人!” 第九十二章 有意见憋着 “你这丫头,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我媳妇可是在主宅里帮了好长时间的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老天拔地的到山上摘来的,四老爷他能不给我通融?” 一个绑着黑头巾的小老太太对月月的话是不屑一顾。 “娘……”大槐媳妇在一边拉着她的衣裳一脸的苦相。 那小老太太就朝她凶。 “叫我干啥?你瞧你那窝囊样,也不知道替我说说话!搁这都干多长时间活了?还一点脸都没有,没用的东西!” 大槐媳妇的脑袋就垂的更低了。 嘿!宁弯弯暗道,她原来还说啥时候有机会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老窜辍儿子打媳妇的小老太太呢。 她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月月一听她那话就更不爽了,她也是个厉害,不然也跟宁弯弯好不了。 “你瞧你这是说的啥话,合着谁搁这家里干活谁的脸就比别人大了,就可以来糊弄钱花了是吧?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这天底下你走到哪也没有这样的理呀!” 大淮娘才不理她。 “你别跟我说,你跟我说不着!你叫四老爷出来,叫他跟我说,我这老天拔地山上山下累了一天摘得桑椹他收不收!” 这又是一个吃准了宁怀运老好人秉性的。 “我瞧着你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吧?” 宁弯弯慢悠悠的走过来,把两个布袋放到了记账的桌子上。 继续道:“我劝您老出门到溪边照一照,看准了自己脸盘到底有多大在来说话,真当自己是个多大的人物呢?这点破事还要我爹出面跟你说,这一村子的人也没见谁这么把自己当回事的!” 大槐娘听了却是不光没生气,脸上还笑开了花。 “哎呦呦,我刚才就寻思呢,姑娘这人才,那真是越长越出挑,这满宁家村,不,就可着整个白沙镇里,都挑不出一个能比得上的!” 宁弯弯听二蛋媳妇说过,这大槐娘最是个两面三刀的。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跟不同的人那脸都不一样的。 “你可别捧杀我了,知道的是你笑话我呢,不知道还当我多目中无人呢!” 宁弯弯可不吃她那一套。 说罢往她那布袋里面一瞅,果然月月是一点也没夸张。 “你这是当我傻还是当我瞎呢?就拿这样的来糊弄我?” 大槐娘就有些悻悻的,抓起了一把不在意的道:“这有个啥,我听说姑娘你是用了泡酒的又不是吃,这又不耽误啥的。” 说罢又小声的嘀咕:“就没听说过这样做酒的,这往酒里一泡那酒都给糟蹋了,还那么讲究干啥。” 这话宁弯弯倒也不是第一次听了,总有那些大人凑一块的嘀咕。 大邙朝有没有果酒宁弯弯不知道,就算是有这山沟沟里的人也不会有这样的见识。 那些人也就背地里嘀咕两句,真当着面那是不会说的。 他们才不会管她糟不糟蹋东西,只要自己得了钱就行了。 宁弯弯才懒得跟她掰扯糟蹋不糟蹋的问题。 直接道:“那用不着你操心,你只要知道我这铜钱收的不是你这样的就行了!” “哎呦!”大槐娘愣了下那脸皮就又笑开了。 “咱这谁跟谁的,我这媳妇在姑娘这干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不能通融通融!”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使劲的往前拉自己儿媳妇,那意思是让她帮着说话。 可无奈那大槐媳妇低着头死活不愿意往前,气的她只能是很瞪了她一眼,小声的骂道:“不下蛋的老母鸡,回去在收拾你!” 大槐媳妇被她这么一骂就吓的瑟缩了下。 宁弯弯笑:“我就奇怪了,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媳妇当人,凭什么就觉得我要给她面子?我是比你少长了一只眼睛了,还是比你少长了一张嘴了?还是说我别的地方就哪里不如你了,就比你下贱了?”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里就没把她当人看了!” 大槐娘口是心非的说着。 “你把她当人看,瞧你把人给打的!” 宁弯弯拉过大槐媳妇的胳膊。 因为要和面,她的袖子都是撸上去的,露出来的小臂上全是青紫的痕迹,也不知道是拿什么东西打的。 大槐媳妇忙把袖子拉了下来,把胳膊盖住,窘迫加上害怕的站在那手足无措。 “那哪是我打的!”大槐娘狡辩。 “那都是她自己不小心磕的,咱庄户人家哪里有这样细皮嫩肉的,磕一下碰一下就成了那个样!” 说着她还剜了自己媳妇一眼。 “哦!”宁弯弯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我误会您老了。” 大槐娘的脸就又笑了:“是的呀,是的呀。” “不过这个样子我家可不敢在用了,这知道的是她自己磕的,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家谁打的呢,就我们家这一天天人来人往的,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我爹那大家都知道,是最要名声的,这要是传出去再把他给气出个好歹!可不成,可不成,你赶紧的把你这媳妇给领回去吧!” 说罢宁弯弯又叫在一边管账的马大富。 “马叔,你快着些把我大槐嫂子这个月的月银给结了,这事啊,咱就算是两清了,这样的人咱可不敢再用了!” “哎!” 马叔答应了一声暂停了那边正在桑椹的活计,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阵的拨拉算盘。 “姑娘……”大槐媳妇还当宁弯弯真是这么想的,不由的大急,叫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婆婆那更是着急,自己家现在最大的进项可就是这个儿媳妇的月钱了。 别人家都羡慕死她家能得到这样挣钱的活计,可不能给丢了。 “别呀!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这是她自己个儿不中用,不关别人的事啊!可更不关四老爷的事啊!” “那我们总不能是见着个人就拉着跟人家辩驳这事,还是这样省事,这庄子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勤快利落的大姑娘小媳妇还不是一抓一大把,我们又不是非你家这媳妇不可!” 宁弯弯说着从马叔手里接过一串用麻绳串起来的铜钱,给了大槐媳妇。 却是被她婆婆给抢了过去。 大槐娘粗略数了数,一看有这么老些,那更是急的跳脚。 “不成,不成啊,姑娘,我跟你保证,以后肯定不会了!我以后啊,每天都会提醒她自个儿小心着点,一定把她当眼珠子宝贝着,绝对不让她磕着碰着!” 宁弯弯嗤之以鼻:“你这嘴上说的到是好听,这么些日子我可没见着一回你来给你媳妇送个饭添件衣什么的,瞧我二蛋嫂子那婆婆,成日里变着法的给我二蛋嫂子做好吃的,她要赶不及回去吃饭,人家那都是给送到我们家里来,哪天晚上忙的晚了,人家那婆婆生怕她冻着了,回回都是支使着她男人来给她送衣裳,你在瞧你家这媳妇,打在我家干活,这衣裳就这么一套补丁摞补丁不说,也不见换的,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家是多会苛待庄户,干活都不带给月钱的,这个锅我们家可不背!” 大槐娘看看手里的那一大串沉的直压手的铜板,有点肉疼,可犹豫了下还是咬咬牙道:“换!我这老天拔地的亲手给她做身替换衣裳穿!料子都照那好的买!” 宁弯弯忽然转移了话题。 “赵老三打板子的时候您老去看了没?” 大槐娘一下子没跟上宁弯弯的思维,愣了一下才如实的道:“我看那玩意干啥,我一个妇道人家,那还要扒裤子的,看了不长针眼呀!” 宁弯弯问她:“那您老觉得他为什么会被打板子,还被赶出村了呢?” 大槐娘理直气壮的回答:“那不是因为他拔了你家的庄稼苗嘛!” “不!”宁弯弯摇头:“是因为他品行不端!做我们家的庄户纵然不能要求都有多高的德操,但是一些恶习是万万不能行的,比如说不孝敬老人,嗜赌酗酒,在比如说打媳妇……” 宁弯弯说的意有所指,大槐娘却是十分的不服气。 “谁家的媳妇不是打出来的!姑娘连这也管!” “两口子打架那我当然是管不着,但要以打媳妇为乐,那这种人我们家庄子上是断断不能留的,我爹最是个注重名声的,这样的人可不能留着损害我们庄子的名声,庄户娶媳妇本就困难,可不能留着这样的人祸害大家!你要不服,尽可以卷铺盖滚蛋,又没人拦你,不滚就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意见也给我憋着!” 宁弯弯这一番话大槐娘是不以为然的。 她一个整日里不出大门的小老太太压根就不把宁弯弯当回事。 宁弯弯自是也看的出来。 就道:“你大可以不信,回去尽可以试试,别以为我爹给了你们几年好脸就觉得自己是多了不得的人物了,贱民依旧是贱民,我要把你们一家子赶出去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挥挥手的事,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儿子,我要赶你们走我爹能不能拦得住!” 大槐娘悻悻的就不说话了。 宁弯弯又拿下巴指了指大槐娘拿来的桑椹。 “这统共多少斤啊?” ------题外话------ 瞧我发文的时间,我是服了这个电了,成天的停啊,越停时间还越长,太困了,错别字也不想改了。 第九十三章 宁匪月掉水里了(二更) “二斤八两呢,不到三斤!”月月回答。 “马叔……”宁弯弯吩咐:“那钱,照十倍的扣,就一百文吧!以后不守规矩的也都照这样罚!” 马大富一愣,没明白宁弯弯的意思,还当是要在大槐媳妇以后的工钱里扣呢。 正想答应,就见月月已经招呼淘洗桑椹的几个媳妇过来了。 “你们姑娘可说了,要扣下一百文钱,你们还不赶紧的过去帮把手,把那钱要回来!” 说完还得意的跟宁弯弯对视了一眼。 宁弯弯也笑:“对,到手的钱再拿出来才最肉疼!疼才长记性!” 一百文足足是大槐媳妇五天的工钱,一个月月钱的六分之一。 大槐娘一见这,那是跟护眼珠子一样的护着那钱,可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嗷嗷的叫着什么脏话都往外骂,又是躺地上撒泼打滚的,还是被抢了去。 马叔数出了一百个铜板才又把钱还给了她,这一闹她也不敢在停留,生怕是宁弯弯又把剩下的在给她要回去。 忙一边往怀里藏钱一边小跑着就回家了。 宁弯弯把那钱另拿了麻绳穿上,把正手足无措的站一边不知道是该跟婆婆回家,还是该继续去灶房里干活的大槐媳妇拉到了灶房里。 “这钱还是你的,但是现在不能给你,我回头拿给我娘,让她帮你保管着,以后你那工钱我每个月都扣下一百文给我娘帮你拿着,你也别跟别人说,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你那婆婆问起你就只管说我克扣你的,她要闹就让她来找我,等你以后自己要用钱的时候尽管找我娘要去,一文钱都少不了你的!” 这钱要到了她手里拿指定都被她男人婆婆搜刮去,自己一个大子也落不下。 人活着哪里有不用钱的,别的不说,你回娘家总不能空手吧?她那婆婆也不像会给她准备的样子。 “姑娘……” 大槐媳妇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噗通一声就给宁弯弯跪下了,哽咽着话也说不出来。 “就该这样的!姑娘想的真是周到!” 这灶房里除了他们俩就是正揉面的二蛋媳妇,她也是一脸的赞同。 见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面把大槐媳妇拉了起来。 “妹子呀,可别这么着,你要有心以后帮姑娘干活就多尽心就行了,姑娘可不图你这一跪!” “正是这样的。”宁弯弯说。 “哎哎,我没有不尽心的!” 几个人正聊着,大门口跑进来一个风一样的少年。 “妹儿呀,妹儿呀……” 一听这称呼,除了庞坦还有谁。 宁弯弯忙迎出去:“二表哥?你咋这会子过来了?” 这天眼瞧着黑透了。 庞坦咽了下口水,滋润了一下自己风干的嗓子。 “妹儿啊!不得了了,快去叫我舅舅和妗子,你哥……你哥掉水里了!” “啥?!” 一家子慌慌张张的套了骡车往镇上赶。 都已经快到飞起了,宁怀运还直嫌大壮车赶得慢。 “快点,快点!” 宁弯弯问庞坦:“咋回事呀?我哥好好的怎么掉水里的?” 她刚才还琢磨呢,天都黑了她哥怎么还没回来。 宁匪月今天去拜访的那个夫子家里也是镇上的。 路是他走熟了,一贯也都是他自己独来独往。 在怎么清风霁月也是乡下的孩子,别看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这点路那真是稀松平常的。 “谁知道呢!八成是下去捞鱼了吧,还是河边的一个船上的伙计发现把他捞上来的,送到郎中那有看病的认出来是私塾的学生,才叫了我爹去,得亏我跟着,不然还见不着匪月那副落汤鸡的狼狈样!” 这二货还挺得意! 自己哥哥压根就不会水,怎么会下去捞鱼,话说就算是会水,那也不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呀。 气的宁弯弯踹了他一脚。 庞坦一边抓着车轸防止自己被颠下去,一边冲宁弯弯傻乐。 半晌又道:“听那把你哥给捞起来的伙计说好像是他跟人拌了两句嘴,让人给拽下去的,我觉得是他瞎说的,匪月还会跟人拌嘴呢?他就会摆一张臭脸,企图能把对方臭死!哈哈哈哈……哎呦!” 宁弯弯又踹了他一脚。 心里也暗自思忖,他哥还真不是一个会跟人拌嘴的,这事太古怪! 等一家子慌慌张张的到了庞坦说的那家药铺宁匪月已经醒了。 头发还是湿的,贴在脸上,一脸的苍白,显然是呛了水又被吓的不轻。 “匪月呀,你这哪难受……” 常氏扑过去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等确认了自己儿子没事,抱着他就开始哭。 “你这孩子,你可吓死娘了,咋这么不小心呢,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还活不活了?” 宁怀运忙去问郎中他的情况。 那郎中是个胡子花白的长者,撸着胡须开了服药方就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呛了几口水,索性施救及时,照这方子抓上几服药,喝上个三五天就无碍了!” 宁怀运自是千恩万谢。 宁弯弯忙付了诊金,又拿了方子去抓药了。 这年头郎中都是在药铺里坐堂,抓药看病一条龙。 等她回来就见宁二姑拉着宁怀运要钱呢。 “那救人的伙计急着走,人家要救命钱,可都是我给的!” 虽然这会天黑了,但生病可是不挑时辰的,这回药铺里还是有两三个病人的。 估摸着之前也是搞清楚了这两口子和宁匪月的关系,这会子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这人才醒过来还没缓口气呢,亲姑姑就要起钱来了。 庞秀才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了。 他扯着自己媳妇的衣袖。 “你给我闭嘴,那匪月才醒呢!你就不能缓一缓在说,你可是他亲姑姑,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怎么不要脸了?这不是人家要救命钱的时候了?你也知道我是他亲姑姑,我又不是他爹娘,这钱该我出的呀?” 宁弯弯不想这会跟她扯皮,就笑眯眯的道:“二姑你别急,明儿你来我家,这账我跟你好好清算,保准少不了你一个子!” 宁二姑没听出宁弯弯的画外音,得了宁弯弯的答复,自己男人又一直拽她,就回了家。 等宁弯弯一家子把宁匪月给拉回家的时候村子里都静悄悄的了。 大部分人家都睡下了。 常氏忙着去煎药,白氏来瞧了一眼,说了两句不冷不热的话也去歇着了。 宁怀运给大儿子换了衣服又去哄小儿子睡觉,留下宁弯弯一个。 “哥,到底咋回事呀?谁把你给拽下河的?” 宁匪月苍白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淡淡的红晕,把头扭到了一边,不说话。 啥情况? 宁弯弯懵,急眼了。 “你说话呀,真是谁给你拽下去的呀?这人太可恶了!这不是谋财害命吗?你告诉我,我明儿非把这家伙找出来揍他个断胳膊断腿的!” 宁匪月被这么一追问那脸更红了,一副窘迫之相,仿佛是大姑娘被人给调戏了一样。 “别问了!”声音都有些沙哑。 这一晚宁弯弯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惊醒。 她想起来她忘了什么事情了! 她之前答应了余九斤等这一茬的红薯苗长起来给他送家去的。 居然给忘的一干二净! 关键是炕里那些红薯苗又已经拔光了一茬,又得等下一茬了。 她很郁闷,想想这人傍晚的时候那表情,完了,完了,生气了,要怎么哄?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宁弯弯终于想到了法子。 余九斤拿来的那些桑椹她给双倍的钱! 虽然那是五斤摘的,但他们是一家人,肯定都一样! 余九斤和祁千尘拿来的两袋子桑椹她都留着吃了,毕竟也是一年只能吃上一回的新鲜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踹着钱上了余家的门。 大门口,余九斤已经套好了驴车,正往上搬耩子。 耩子是一种播种用的工具,谷物一类的种子小,播种密度高,都是用这种东西播种的。 整体是木头的,只有下面入地的地方是铁的。 上面有一个斗一样的装种子的地方,牲口或人在翻耕好把土块都敲碎了的地上走,有人在后面扶着不停摇晃,种子就会均匀的被撒到土里。 这可是个技术活,有经验的老庄稼把式才干的了。 不然种子深了浅了都不行。 昨夜一场小雨,好多人家已经趁着这场雨可是耩地了。 现在种的是一年只能收一茬的山地,那些地势不高的肥田要等收了麦子在种。 看见宁弯弯过来,余九斤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倒是五斤笑的见眉不见眼的。 “弯弯,你怎么这么早来找我?” “呐……”宁弯弯把拿麻绳串起来的铜钱递给他。 余五斤挠头:“你这啥意思?给我钱干啥?” “昨天桑椹的钱呀?我把给你家留红薯苗的事给忘了,所以为了赔罪多给你一半!你放心,等下一茬,苗我指定给你家留着。” 铛……余九斤刚拿出的锄头掉地上了。 宁弯弯看看他,嗯,脸好黑,这还不行? 五斤忙摆手:“没没没,你整岔了吧?我昨儿在家跟我爹一起收拾我家的菜园子呢,顺便还把几圈整了整,就没下地,我倒是听说你家收桑椹,想上山摘去来着,可是你也知道,我爹那腿伤筋动骨得一百天,干活不利落,得我帮把手才成!” ------题外话------ 每天对自己默念手机电脑不能离开充电器,要时刻保持百分百电量!!! 第九十四章 属小百花的 不是他摘的?那就是他哥喽。 为啥要撒谎?这是一件很见不得人的事吗? 宁弯弯搞不清楚这人的脑回路。 “那都一样!”她也不纠结,就把铜钱都塞到了五斤手里。 五斤哪里敢接,看向他哥。 “给你的就拿着!” 余九斤的脸依旧是板着,语气也不好,吓的五斤硬是啥也没敢问。 赶紧回家把钱放了起来。 等五斤跑了余九斤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下地的工具都收拾好了,他也没急着走。 “早上我见村头有人在打听你哥的消息,挺隐晦的,你注意点。” “我哥?”宁弯弯纳闷,他哥昨晚到底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 余九斤又道:“我瞧着,倒未必是有什么恶意,但还是留些心的好。” 宁弯弯一脑门子的雾水,好后悔昨天没有跟着自己哥哥去。 正纳闷呢,余九斤的手就揉起了她的头顶。 “说话要作数的,我娘知道了可不好!” 宁弯弯躲开,摸着自己头顶的两个鬏鬏,瞪他。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还把娘搬出来吓人!羞不羞!” 说罢冲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了。 余九斤:“……” 宁二姑是中午踩着饭点来的。 顺带还把桃花带来蹭饭。 宁弯弯觉得要不是今天她那两个表哥都要上课,她指定都给带来。 一来就扎进了白氏的屋里,一口一个娘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白氏哄的笑眯眯的合不拢嘴。 宁弯弯路过,就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哎呀,二姑,你给我奶带了啥好东西?瞧把我奶高兴的!这做娘的一片心呐,就算是闺女给拿个草叶子都欢喜的不得了!” 白氏的脸吧嗒就掉下来了。 宁二姑那可是草叶子都没给她带一片。 宁弯弯搅合完了这娘俩的欢乐气氛,就一溜烟的跑去前院监督那些媳妇们干活。 她要求那些媳妇都不能留指甲,洗干净了手还得拿酒擦了才行。 把桑椹捏碎,一层桑椹一层冰糖的往坛子里面装。 也不能装满,因为发酵是会产生气体的。 可惜了大禹山里少有野葡萄。 宁弯弯想着能去哪里找几棵葡萄树栽后院,等结了果做红酒才好。 要是能种上几亩地的葡萄就更好了。 桃花也蹲在一边看。 就问:“弯弯,你家为啥要这样糟蹋东西?就算是有钱了,那也不带这样的烧包的,别的不说,光这老些酒就得好些钱吧?我舅舅妗子都不管管你的吗?” 她的声音倒是轻轻柔柔的,但月月还是听着别扭,一边把一个洗破了不能用的桑椹塞宁弯弯嘴里一边道:“咋滴就糟蹋了?这叫果酒,果酒懂不?你不懂可别瞎说,省的让人听了笑话!” 她其实也不懂,这词还是从宁弯弯嘴里听来的。 桃花就一脸怯懦的咬着唇,一副被欺负了潸然欲泣的表情。 她上辈子八成是戏剧学院毕业的,那演技飚起来一般人扛不住。 旁边的媳妇看不过,就说月月。 “你这孩子,那小嘴也是个厉害的,你瞧你把我们家表姑娘都快说哭了!” 月月也没想到一句话的事这人就这样啊,顿时十分的不好意思,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倒是桃花吸着鼻子说了一句:“不碍事的,我娘平时骂我比这骂的还狠。” 宁弯弯笑了:“咋滴还成了月月骂你了,我咋没听出来?” 桃花那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掉,吸着鼻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状也不说话了。 嘿,以往宁二姑是不待见这个闺女的,少见领着往宁弯弯家里来,她还真不知道这孩子还是属小白花的。 宁弯弯嘴一瘪,那也是瞬间戏精上线。 她边哭还边哽咽着:“表……表姐,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都是我的错,你说月月是骂你了,那就当是吧,你说啥就是啥,你别哭呀,你一哭我也难受,都怪我,以前也没看出来你心眼这么小的,我要是早看出来我指定啥都让着你……” 那刚才还心疼桃花的媳妇这下改心疼宁弯弯了。 他们那是一天天都在宁弯弯手里拿钱的,这心疼可是真的心疼。 忙劝:“哎呦我的姑娘呦,这咋也跟着哭上了?快别哭了,那小脸都花了!” 有那泼辣的媳妇就开始数落桃花:“不是我说你,表姑娘,你说你比我们姑娘还要大呢,那心眼真是比针鼻还要小!我们姑娘说你啥了呀你就这样哭,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姑娘欺负你了呢!” “可不是!你说不是你搁那不阴不阳的说那些话的,这反过来还是你委屈了!你瞧你把我们姑娘给吓的,这平日里见了啥时候都是笑模样,就没见抹过鼻子,你是真厉害!” 桃花敗,跺了跺脚,跑了。 宁弯弯立刻就收起了笑脸,朝月月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变脸的功夫把几个媳妇看的一愣一愣的。 常氏和马大娘又加了几个硬菜,所以开饭的时间迟了些。 到了饭桌上宁二姑还没把自己娘哄好呢。 白氏一看那肉脸就拉的更长了。 又开始骂常氏:“你个败家娘们,整这么老些菜干嘛呢?这钱是大风刮来的?一点都不知道过日子!” 常氏也不敢说什么。 宁怀运忙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娘,这都是我让孩儿他娘做的,二姐好歹也是客,要还跟咱以往那样的粗茶淡饭,不是让人家笑话!” “谁笑话?”白氏把眼一瞪:“她算个什么客?又不是姑爷来了!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娇客!你就是好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我是不管你,那钱又不是花的我的,我又不心疼!” 她说着不管,那脸上却分明是一副赌气的模样。 宁怀运只能是尴尬的赔笑,忙哄她。 “娘,您老也就是嘴硬,我知道这心里头都是为我好!” “娘,你这说的……”宁二姑不乐意了。 “他堂堂四老爷,我一个当姐的,吃他两口肉还把他给吃穷了?” 说罢又道:“我又没亏着他,别的不说,就昨儿匪月那孩子落水,救他那伙计非要救命的钱,那还不是我给他垫上的!整整五钱银子呢!” 第九十五章 过端午节(二更) 她心心念念的可都是这事。 这可都抵得上自家男人半个月的束脩钱了。 说完一瞅,这满桌子的人没一个接话的。 她就有点不高兴了。 “我说你们都装上聋子了是吧?那钱昨儿夜里可是说好了今天给我的,现在咋都没人吱声了!” “姑……”宁弯弯叫了她一声:“这饭菜都没动一筷子呢,你说你就不能吃完了再说,非得搁饭桌上给我奶添堵是不?” “我咋……”宁二姑梗着脖子就要辩驳,可看看自己娘,眼珠子转了转声音又软和了。 “我咋就给你奶添堵了?那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先把这账算清了饭也吃多点踏实不是?” 是你自己踏实吧? 宁弯弯腹诽着。 就道:“那你这么说我也只能是随了你了,你也说了,这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瞅瞅,这是你整日里从我们家馒头摊上拿的斤两不?” 说着宁弯弯递给她一个小本本,上面都是绿青每天记下来的账。 上次宁弯弯本以为自己这二姑清明会回来给自己老爹烧点纸钱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这人没来。 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宁二姑没想到这点事宁弯弯还记了账,那脸就拉下来了,也不去接。 “就拿你几个馒头,那恶食是最最便宜的粮食,我一个当姑的这也记着账?你这传出去笑话死人了!” 宁弯弯道:“是谁说的亲兄弟明算账的?怎么欠你钱的时候这句话好用,反过来了就要笑话死人,哪有这样双标的!而且你说你要偶尔来拿一次那我们家谁也不能说什么,那是应该的,你不来都得给你送家去!可你这成天的拎一大篮子回去跟批发似的,又不给钱,算是个什么事?” “瞧你这孩子说的,就拿几个破馒头你也好意思搁这斤斤计较,我才拿几个?又吃不穷你们家!你家挣那些钱,吃着肉,还不许我喝点汤啊!” 宁弯弯冷笑,合着别人吃肉她喝汤她是这样理解的呀? 这下不光是宁弯弯无语了,宁怀运也听不下去了。 “二姐,这话可不是这样理解的!” “就是!”宁弯弯继续道:“你要想喝汤你也在镇子上支个摊子,我们又不拦着你,你要说你不会做,那我们家包教包会,这是没说的,你不能这么没脸没皮的成天来白拿呀!你自己瞧瞧你都拿了多少钱的了?这一个月下来我姑父那束脩钱都没这些吧?你这也太黑了!没见过这么吸自己娘家血的闺女!” 宁弯弯说的一点也不夸张,算下来平了宁二姑昨晚掏的五钱银子,她还得在给自己两三百文呢。 这年头讲究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私塾里坐堂的夫子绝对是高收入人群。 宁二姑欠的这馒头钱差不多都快够了。 宁二姑就有些悻悻的。 他们一家自然是吃不了这么些的,剩下的便宜些卖给邻里,不光白吃,还能顺便挣些钱。 这美事哪里找去,这也就是她说的别人吃肉,她跟着喝汤了。 半晌才狡辩道:“你这话说的这么难听呢!什么叫吸血?怎么就吸你们血了?” “那你把钱给我呀!”宁弯弯朝她一摊手。 “抵了你替我们家给那伙计的五钱银子,还差二百五十六文钱,给你去个零头,你就给二百五吧!” “嘿,你这孩子,你骂谁二百五呢?” “那你非要多给六文我也没意见呀!” 宁二姑气结。 宁怀运不愿意看着饭桌上气氛尴尬,忙拿着筷子招呼。 “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宁二姑这回事不敢说什么了,倒是好好吃了一顿饭。 “老四啊,老五在金顶寺那摆了个摊子给人代写书信你知道不?” 饭吃到一半宁二姑突然说道。 宁怀运挺惊讶,看的出来他对这个消息是一无所知的。 “他那样的人物怎么做起这个营生了?” 白氏对宁怀运的话十分的不满。 “他那样的人物?他是哪样的人物啊?伤风败俗的东西,还好意思出门!以后可不要再提这个人了!” 宁怀运有心想为自己兄弟辩解几句,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是叹了口气把这茬又揭过了。 宁弯弯听见宁怀槡就想起了自己大舅舅,她把给他找媳妇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最近也没有注意庄子上有什么勤快能干的大姑娘。 一顿饭吃完,宁弯弯就追着宁二姑要钱。 她仿佛是想跟白氏说什么事,可是扶着白氏刚进她的房门宁弯弯就追过来了。 “二姑,你看你来都来了这账你可得给我清了,亲兄弟明算账嘛,你今天给我清了明儿你还继续去绿青那拿馒头,以后我就一个月去你那结一回账,你放心,咱什么关系,保准只给你算批发价!” 如此走哪跟哪整的宁二姑也没了法子。 她那是哪里肯掏钱的,没一会就拉着桃花忙慌慌的走了。 宁弯弯还在后面跳着脚的喊。 “二姑你可记得明天再去找绿青拿馒头!等我攒一个月就去你家收账!” 宁二姑一听更是脚底抹了油一般走的更快了。 到了晚上宁弯弯才听常氏说:“你二姑呀今天跟你奶说要咱们只管做馒头,以后她就管着卖,挣了钱刨去那成本跟咱对半分!” 宁弯弯嗤之以鼻:“她做梦呢吧?还是白日梦呢!想得美!咱掏力,钱都进她手里了!” 常氏把给宁弯弯做好的衣裳给她换上,左右端详,又把她转了个圈,甚是满意。 “小孩子家家的还是穿的粉嫩嫩的好看!” 然后才道:“那可不咋滴,就你二姑那心眼,分给咱个一两成就不错了!” “那这事你咋知道的?”宁弯弯好奇。 这事她二姑不把自己娘的工作做通,得了支持,那肯定是不会让他们这几口人知道的。 常氏就笑:“那不是你奶跟你爹说的,你爹又说给我听!” 白氏这操作宁弯弯看不懂,这是跟宁怀运示好呢? 她就问常氏:“那我奶的意思呢?” “没意思!”常氏耸肩:“你奶就是把这事跟你爹说了一嘴,啥态都没表!” 宁弯弯更不明白了。 “我当我奶要冲着我二姑在这要逼着我爹去给她买丫鬟呢,这咋没动静呢?” 她就防着这个呢,结果啥事都没有,她反而是心里不踏实了。 “你当你奶傻!”常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把她那身衣服给脱下来了。 这衣服也就是有个什么事的时候穿着出去撑撑场面,平时在家可舍不得穿。 常氏又道:“你一天挣多少钱,花多少钱你奶那都是心里有数的,她可知道逼你爹也没法子,没有就是没有,他又变不出来!你可等着吧,等她觉着你挣够了,立马就得提这事!” …… 桑椹也没摘几天就完了,全堆在了前院一个空房子里。 坛子,冰糖,工钱加上收桑椹的钱把宁弯弯这一个月卖馒头挣都几乎全搭里头了。 这要是回头卖不出去她可是要气死的。 红薯苗到底是有限的,苗越出越弱,后面就不能用了。 总共下来种了三四十亩,当然,这一次她在没忘了给余九斤送,还豪爽的送去了够好几亩地种的。 又把那七十斤的棉种种下去,又种了将近三十亩地。 剩下的一百多亩都是麦地了。 地比较肥,能支撑的了一年两收,保水性比较强,麦子虽被视为最低等的粮食但却比较娇养,只有这样的地里才能活。 这一通忙活下来就到了端午节,端午节,照惯例,宁怀运是要发福利的。 往年就是每家发几个鸡蛋就成了。 今年在这样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庄户们也都把春耕春播忙活完了,麦子已经黄了,节后立刻就要开始抢收,这个时候自然是需要打一针强心剂的。 前一天宁弯弯就亲自去镇上采买了。 猪肉,买了半扇,足有一百多斤,又买了些糯米,红枣,和鸡蛋。 她手里余钱不多,不过买到这些也是很丰厚了。 就算是在那些富裕的庄子上,这待遇也就过年才能赶上。 到端午节这天宁弯弯家又是挤满了人。 这一次是大人小孩齐上阵,一百来号人,挤在院子里,那真是满满当当。 有那路过的村民都不由的停下脚步张望,看看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了。 猪肉在桌子上搁着,糯米红枣也都敞开了口袋,盆里装着拿艾草煮好了的鸡蛋,热乎乎的,散发着艾草的味道。 这是清平县的习俗,艾草驱虫防蚊,还辟邪,山间地头,长的到处都是。 端午节要把艾草插门上,煮鸡蛋吃。 宁弯弯和宁怀运一出来那看见的就是一堆的笑脸。 人就是这么个现实的物种,有利益立刻就会对你露出善意。 宁怀运也是春风满面的跟大家拱手打着招呼。 不一会刘二蛋就来请宁怀运跟大家说两句,宁怀运也没犹豫,就站到了房门口的台阶上。 要说什么他闺女可是都跟她一一罗列过了。 第九十六章 发福利 “这段日子呀,辛苦大家伙了,当然,都是为自己干活,也不用我在这里瞎客套!现在咱们出的每一份力,都是为了秋收的时候能多收些粮食,这个冬天在家猫冬的时候有口饱饭吃!想想咱以前过的那日子,苦啊,粮食吃不到冬天就没了,一家人都是勒紧了裤腰带……” 吧啦吧啦,一堆的忆苦思甜,说到动情处还洒下两滴眼泪。 说的那些年长的也都跟着抹眼角。 “不过呢,咱现在也是有了奔头了,那红薯一亩地的收成可是能有几千斤的!再不是那一亩地只有产一百多斤黄米的时候了,咱以后有吃不完的粮食,咱这日子过的比城里那些人家都要好……” 吧啦吧啦又是一阵的鸡血,说的年轻人跟着热血沸腾。 最后总结:“这节后马上就要收麦子,大家伙可得是加把劲!抢收,抢收,那不是干巴巴的说说就成的!大家伙都得把全部的力气使出来,一定要做到颗粒归仓!不能浪费掉一粒粮食!大家也都知道,这麦子不是以前的恶食了,它能做出白生生的馒头,比什么都好吃!将来还能做出啊什么包子,饺子,面条,反正是吃的法子多着呢!这金贵东西要落一粒在地里你说心疼不心疼!” “心疼!那当然心疼!” “这些话老爷你都不用说,咱保准的都尽心着呢!” 下面的人就跟着附和。 宁家村里现在就这些庄户的日子过的好,馒头那是基本上家家都学会了,吃着别提多欢实了,又顶饿口感又好。 谁也不拿麦子当以前的恶食看了。 庄户人家没有不珍惜粮食的,现在就更是看的重。 刘二蛋站下面吆喝。 “现在这日子过得好了别当是应该的,还以为是你们自己有本事呢?那都是姑娘老爷心里有你们,带着你们奔好日子呢!得知道这是恩情!谁要学那赵老三忘恩负义,在后面拖后腿,那就是全庄的仇人!都不用姑娘老爷说什么,我就得带着人把他打一顿赶出去!” 刘二蛋现在可风光了,整日里在地里管着这些人种地,庄户们个个都敬着他,姑娘也开始正式提拔他做了管事,一个月好几百文的月钱。 整日里起早贪黑尽心尽力,干劲十足。 “知道!知道!俺们那心里都感激着呢!快点发东西吧!俺这肚子里的馋虫都快挠破肚皮飞出来了!” 有人在下面玩笑。 庄户手里到都是有些余钱,但却是少有人舍得买肉的。 实在是穷怕了,想想以前那恨不能就饿死了的日子,那是得了一个铜钱都得攒着,舍不得花,恨不能挖个洞藏起来才放心。 这一见这么些的肉,那真是扑上去生啃的心都有。 刘二蛋一脚踹过去,笑骂:“就你馋!多大的人了!” 那人就傻笑。 宁弯弯也不耽误,就开始发东西。 “这肉呢,一人一斤,按人头算,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只要是还有口气的,或者是才出了娘胎的,都算一口人,这糯米也是一人一斤,红枣就一家分一斤,你们自己拿回去,乐意吃甜的就包红枣的,乐意吃咸的,就包肉的,鸡蛋就只有小孩子有份了,十三岁以下的娃,一人来领两个,这就是过节了图个热闹,娃多的你就占了便宜了,娃少的就吃点亏,谁也别在这上面说嘴!” “那俺们可吃了大亏了,这搁肚子在揣一个来月就能出来凑人头了!” 有那大着肚子的媳妇就满脸的失望。 惹的众人齐齐的哄笑:“你瞧你,姑娘刚才都说了谁也别在这上面说嘴,话音都没落你就开始了,这可不行!” 那媳妇羡慕别的媳妇在住在里做工挣钱,羡慕的眼珠子都疼,哪里敢得罪宁弯弯。 就道:“俺就是说说,姑娘说啥就是啥,俺都听,等这娃生下来俺还要教育他,让他好好给姑娘干活!” 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肉一家一家的按人头割下来拿草绳绑了,糯米红枣现称,在刘二蛋的维持秩序下尽然有序的就分发了下去,总共就那么几户,谁都认识谁,谁也扯不了谎。 倒是分鸡蛋这里最热闹。 一大帮子孩子围着,都伸着手讨要。 一个个的脸上都是笑开了花。 围在门口的村民咋舌不已。 “啧啧,老四这是大手笔的!我的乖乖,半扇的猪肉,这得多少斤?就周财主家的小儿子成亲的时候都没用这老些肉吧?” “老四还是厚道呀!对他这些庄户那真是没得说!” “这是真赚了钱了,哎呦,谁能想到,这些贱民出身的庄户,小日子过得比咱村谁家都好!” “可不是咋地,我都想把田地挂在他们家,给他们家做庄户了!” 羡慕嫉妒恨呀! 这件事在宁家村热热闹闹的传了几天,庄子里的庄户走在路上的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接着就开始了抢收,谷类作物收获的时候一旦遭遇不好的天气粮食就会大量的掉在地里,所以收获的时候一定要快,所以才叫抢收。 麦田里黄澄澄的一片,这年头什么都是纯手工的,人们一字排开,右手挥舞着镰刀,左手抓住一把麦子,镰刀唰的一下就把麦子齐根割断。 割麦子最能看得出谁手脚最利落。 一会的功夫就会拉开距离。 男人通常比女人快的,但女人比男人细致。 麦子割下后要扎成捆,也不用绳子,就用一把的麦子分成两份,麦穗交叉拧一下,在把割下的麦子放上,打结,就完事了。 说是颗粒归仓,但那是不可能的,总有一些麦子被落在地里。 相比较,女人就比男人落下的麦子少。 小孩子则是跟在他们后面捡那些落下的麦子。 收麦子的时候虽说还没到三伏天,却也已经很热了,直晒的人都脱一层皮,麦芒扎在身上就更是难受。 宁弯弯站在地头,手搭凉棚,看着庄户们工作。 “嗯,没有偷懒的!” 不错,不错! “那是,大家伙干劲可大了!” 刘二蛋在一边笑着回答。 不一会,宁弯弯指着远处一个速度都不输男人,绑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问二蛋。 “那个是谁家的闺女,我咋眼生的很呢?” 刘二蛋也学着宁弯弯手搭在额头,人实在是多,张望了半天却也拿不准宁弯弯说的到底是哪一个。 “就那个,二狗子左边,穿了件绿衣裳的那个!” 刘二蛋这才在一长排的人里找到了宁弯弯说的那个。 “哦,这丫头呀?这丫头不是咱庄子上的,怨不得姑娘眼生。” “不是咱庄子上的?”宁弯弯意外。 刘二蛋的眉头都拧了起来:“这丫头好像是叫个荷花,是东边古槐镇金家庄的,是二狗子妹子婆家的堂妹,这话说来还有点长!” 二狗子老大不小的了,媳妇不好娶,他妹子却是好嫁的。 早几年就嫁到了金家庄上,她婆婆倒是个和善的,可那个一大把年纪的奶奶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几个儿子又愚孝。 荷花的爹娘比月月还不如,月月娘好歹是生了她们姐妹三个呢。 荷花的爹娘就生了她一个。 那日子自然也是过不好的,好不容易熬了这十多年,眼看着荷花也长大了,该嫁人了,父母原想着招个上门女婿,将来给他们养老送终。 谁知道她奶做主收了庄头的聘礼,把她许给了庄头家的傻儿子。 荷花娘心疼闺女,死活不愿意,二蛋的妹子也是心善的,瞧着她也是没地方躲,就送到自己娘家来了。 庄户们也是人,自然也是有亲朋好友,也是有人情往来的,只要说不是常住到这的就不用跟主家报备。 “我听二狗子说这荷花可勤快了,姑娘你给他那媳妇都够勤快的了吧?这荷花比她还厉害,那真是一会都闲不下来的主,关键人家那手还巧,啥都做的比一般人好,那针线,那饭菜,样样拿手,这地里的活计瞧着那也是一把子好手,真怨不得被那庄头给看上!” 二蛋看着荷花干活的利落劲感叹着。 “金家庄?”宁弯弯皱眉:“是县城里那个家里有在府衙做大官的金家吗?” “那可不!”清平县并不大,地主倒是很多,但有能力撑起一个庄子的乡绅富豪却是不多,庄子自然也就有限的那几个,刘二蛋还是很了解的,毕竟他们的亲戚关系都差不多是这几个庄子上的。 他接着道:“咱县里姓金的大户不就那么一个,金家庄的庄头好像还是县城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也是二狗子有媳妇了,要不然家里就他一个大男人,人家再怎么也不会把闺女送这来。” “……”宁弯弯无语。 这金家是上辈子缺德事做多了,还是祖坟埋的不是地方?家里怎么净出残疾人士? 这远房的都躲不过! 她又看看已经远远领先了其他女人的荷花,惋惜的摇摇头。 多好的一个妗子人选,可惜她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要放以前她就上赶着的撮合给她大舅舅了,可是最近她沉迷于致富经,可能耗费心神太多,没那个劲头了。 就一个大姑娘而已,他们家庄子上能挑出一大把来,没必要非选那个麻烦的。 第九十七章 看对了眼(二更) 荷花在庄子上住着那金家的人也不敢来要人,就好像是他们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山前村要人一样。 你带着人来了,那就是来闹事,打他们庄子,甚至他们村的脸,那两个村的人是要干架的。 但要是荷花家的人来要人,却是谁也没办法了。 可这老天爷安排的事情往往总是不随人愿。 宁弯弯视察了一圈,对庄户们的表现十分满意,就回家了。 正好看见绿青在把卖完了馒头的箩筐从车上搬下来,就叫她明天回来的时候记得买点绿豆。 这天热,好熬些绿豆粥送到地里给干活的人解暑。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着些去后院吧,舅老爷来了你知道不?” 绿青忙不迭的催她,她是知道宁弯弯跟她这个大舅舅的很亲的。 “你舅姥爷?”宁弯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纳闷绿青他爹娘当初是逃难来清平县的,没听说还有亲戚呐? 转念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我大舅舅啊!” “那可不……”绿青都没说完,宁弯弯已经跑没影了。 “大舅舅……大舅舅……” 宁弯弯一边叫着一边奔到了常氏的房里,果然这姐弟俩正说话呢。 她一下扑到常家大郎怀里。 “大舅舅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家加收麦子呀!” 常家大郎一边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一边笑眯眯的回答。 虽然说起来宁家的人手是很充足的,但以前的时候常大郎每逢夏收秋收都会来帮忙。 只是这几年他那个后娘管的严才没来了。 常氏见状忙道:“多大的人了你还抱她,怪沉的,快把她放地上!” “我不!”宁弯弯朝自己娘噘嘴,还一把搂住了常大郎的脖子,以此表示自己就不下去。 “姐姐羞!” 一边乖乖坐着看书的清晨见状拿食指朝宁弯弯刮刮脸。 宁弯弯就吐着舌头朝他扮鬼脸。 小清晨就傲娇的哼了一声,继续看书去了。 常氏看着这一对子女的互动,无奈的直摇头。 又问常大郎:“春花她奶奶这几年管你管的老严的,都不让你来,咋滴今年又松口了?” 常大郎就笑:“那不是看匪月前途无量,想着还是和你家打好关系,今年我一提就让我来了!还说让我带着春花呢,我没愿意,那孩子搁家里娇生惯养的,你们这忙的脚打后脑勺,她来了帮不上忙不说,还得支应她,哪有那功夫!” 宁弯弯冷哼一声道:“她想的倒是美!还惦记着把那常春花说给我哥做媳妇呢!做她的白日梦去吧!什么常春花,我看就是朵没开就败的花!” 常氏拉下脸训她:“你这孩子,那嘴上能有个把门的不?你那说的是个啥话!” “娘,你又骂我!这回我又说错啥了?” 宁弯弯一脸委屈外加天真的看着常氏,倒是把常氏给憋出个大红脸来。 她一想,可不是,闺女才八岁,那话肯定就是小孩子的气话,没有一点隐晦的含义,纯属字面意思,是她自己想岔了。 只好是转移了话题:“你别搁这杵着了,去看你爹回来了没有!” 前段时间宁弯弯又找石匠做了个石碾,这一次只有石碾,没有磨盘,是准备给麦穗脱壳用的,自然的也就找木匠另做了一套家伙事,宁怀运今天去拿了。 “我才不走!”宁弯弯继续抱着常大郎的脖子:“我要我大舅舅带我去水里捉鱼去!” 宁家村中的小溪里有小鱼,都是特别小特别小的鱼,但凡大点也就被人捉了吃了。 “你就是淘神!那鱼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抓来干啥!” 常氏说着却也没有阻止。 常大郎就抱着宁弯弯一路跑出了家门。 还一会把她横过抱,一会又把她扛肩上,一会转两个圈,一会又扔起来再接住,逗得宁弯弯是咯咯直笑。 俩人找了个水流较缓的地方,就在那几步宽的石桥下,常大郎把宁弯弯放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上,自己脱了鞋挽起袖子开始捉鱼。 结果那鱼太小,野生的又警惕性十分高,别说是捉住了,就算是靠近一点,那原本还是一群的鱼也就都随时就四散游开了。 “哎呀,舅舅,后边后边,都跑你后边去了!” 宁弯弯在一边急的跳脚。 要不是湿了鞋袜难受她都要亲手下去抓了。 常大郎哪有捉鱼的经验,等他转过身来动作太大又把鱼给惊走了。 宁弯弯这一下彻底的站不住了,弯腰正准备脱鞋呢,不料一个石子就落到了自己身边,水花溅了她一脸。 “谁?看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宁弯弯撸起袖子抬头一看,是五斤。 他手里拎了个打磨的十分精细,甚至还涂了红漆的木棒,自以为威风凛凛的站那,一脸得意的看宁弯弯。 这娃是神龙附体了? 宁弯弯嘀咕着捧起一捧水甩到他脸上。 这桥十分的矮,宁弯弯站下面桥不过才到她头顶。 五斤忙躲,一边还叫唤:“别!别呀!我哥要看见我身上有水指定以为我又贪玩了,又该揍我了!” 可是已经晚了,一报还一报,他躲的及时也洒上一些水点子。 忙用手去擦。 “哼!自作孽不可活!” 始作俑者宁弯弯还叉腰在桥下还说着风凉话。 “哼!”五斤也哼:“好男不跟女斗!等我将来做了大将军,你这小妮子就只有给我捶腿的份!” “啊呸!”宁弯弯夸张的吐了口空痰:“就你那样的还做大将军呢?那征兵的都不见得要你!” 五斤的脸都气红了。 “弯弯,不带这样的褒贬人的,人家可跟着师父学了好几天的武艺了,我哥说我可有天赋了,等将来考了武状元就可以做大将军!” “你……学武?”宁弯弯挠头。 她前两天才说该让五斤去念书,这转眼就学武去了,是个什么节奏? “对啊,对啊!”五斤说着又高兴起来。 “你看我这棍子,我哥亲手给我做的,说是什么什么料的,哎呀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可结实了,打人又疼,还不容易断!我就拿这个跟师父学,我师父可厉害了,听说以前是走镖的镖师,天南地北都去过,可有见识了……” 五斤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宁弯弯打断他。 “你哥给你找的?” “嗯!”五斤狂点头,看的出来他很高兴。 宁弯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鼓励了一句。 “那你加油哦,学武可苦了,可不能半途而废!” “那肯定的,我哥说了,我们家以后就指望我光宗耀祖了!” 宁弯弯:“……” 她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呢? 送走了五斤,宁弯弯都还有点懵,这是哥哥开始为弟弟计深远了? 抓了半天的鱼半条也没抓住,到了中午地里的人都纷纷回家吃饭来了,宁弯弯只好是和常大郎也上了岸准备回家。 路过的庄户纷纷跟宁弯弯打招呼。 “姑娘,玩呢?” “呦,这不是舅老爷吗?有年头没见了呀!” 常大郎前几年经常来帮忙收粮食,自然是很多的庄户都认识他。 也纷纷的和他打招呼。 二狗子那就是其中一个。 “舅老爷来了?又是来帮忙割麦子的?你这当兄弟的真是没的说,就我们老爷这样的地主哪用得着你亲自下地的……” 俩人攀谈了一会,因为边走边聊落在后面的孙三妮跟荷花就跟了上来。 就是简单的一个招呼,随便聊了两句家常就准备分开了。 不料荷花打常大郎面前过的时候就那么巧的被一个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小石子给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 要说是平时摔一下最多就闹个笑话,也没啥大不了的。 但现在刚从地里割麦子回来,人人手里头都拿着镰刀。 这割麦子的镰刀的手柄并不是直的,是有一定的弯曲的,这样使用起来会更方便。 但有个忌讳就是不能跟别的农具一样扛在肩头,因为这个弯曲会让镰刀有个惯性,在肩膀上会横过来,也就是说镰刀的刀口是会朝着自己后脖颈的。 一旦摔倒,握着镰刀的手下意识的往前扑,磨的锃亮的镰刀就会砍到自己后脖子。 轻了是皮肉伤,重了就要了小命了,这种事可不是没发生过。 但把这忌讳放心上的都是老年人,年轻人都不当回事。 巧的是荷花此时就正把镰刀扛在肩膀上。 这一下要是摔下去可不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常大郎赶忙伸手把她给扶住,荷花踉跄了一下这才没摔下去。 “呀……”孙三妮给吓了一跳,不过她那性子,在外面,又有常大郎这个生人在,手足无措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荷花也是个还没出门子的大姑娘,男女授受不亲的,这样突然跟一个陌生男人接触了一下顿时就红了脸。 “多谢!” 道了谢,荷花挣了挣,才把自己的胳膊从常大郎的手里挣脱出来,见常大郎还在那盯着他瞧,脸被羞的就更红了,忙慌慌的就走了。 “舅舅?大舅舅?” 宁弯弯戳常大郎的腰,这就看对眼了? “啊?哦!”常大郎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那姑娘脸上的蝇子屎还挺可爱的!” 第九十八章 那东西可是遗传滴 宁弯弯:“……!” 她大舅舅这是什么口味? 宁弯弯开始严重怀疑自己大舅舅娶不上媳妇不是他那个后娘的原因,而是他自己口味太奇葩! 蝇子屎就是雀斑,只是这时候没有那么正式的称呼,民间都这么叫。 她刚才瞧了,那荷花的五官倒是不丑,皮肤也白,可就是鼻梁外带脸颊横着长了一片的小雀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总是对外貌有影响。 等吃过了饭,常大郎跟着庄户下地了,宁弯弯就把这事说给常氏听。 “娘,你都没看见我大舅舅那样,眼都看直了,怕是看上人家荷花了!” “真的?”常氏大喜,天眼看着热起来,一大家子都要添夏装,白氏那自然是不会动手的,都要常氏一个人做。 这会就正坐后院的石榴树下做针线呢。 闻言高兴的差点没把针扎手上。 “那你舅咋说的呀?咱啥时候上门提亲去?你舅可老大不小的了,这可是越快越好呢!” 宁弯弯:“……” 也忒着急了点! 瞧她那架势,别说问问人家姑娘是个啥秉性了,估摸着是个母的她都乐意! 这棵石榴树挨着白氏的房间,白氏那真是整天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天的都待在自己屋子里,生怕谁偷了她的东西。 最多就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宁弯弯娘俩在外面说话她自然也听得清楚。 常氏的声音刚落白氏就在屋里接话。 “你这是想着拿我们老宁家的钱去贴补娘家兄弟呢?你娘家是死绝了还是咋滴?娶不起媳妇就打一辈子光棍!” 白氏当然也不是向着谁,她就是不爽自己媳妇贴补娘家这事。 宁弯弯跑到门口朝着里面的白氏做了个鬼脸,也懒得跟她拌嘴,做完鬼脸不等白氏说什么就又跑了回来。 她不跟她计较,就让她嘴上痛快会,还能管得了她不成? 常氏被这么一骂脸上的喜悦顿时就消散干净了,这一冷静下来忽然就反应过来。 “哎~这荷花不是你五爷爷家里的大孙女吗?你这孩子,可莫要往外面胡乱说去,人家都出门子好几年了!这要是让人听了去,还以为她跟你舅真有个啥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乡下人起名字也没什么讲究,女孩子叫个什么花呀、草呀的就觉得是顶顶好听的了。 也没什么见识,都是那几种常见的花花草草,重名率自然是很高的,宁弯弯本家里就有这么一个。 宁弯弯听了就捶着石榴树下石桌笑:“娘,你可笑死我吧,我舅会盯着人家那出了门子的小媳妇看呀!” 这年头可不像她前世,结没结婚从外表看不出来。 大邙朝的风俗女孩子幼时也是剃头的,等到三四岁的时候开始留发,年龄越大留的也就越长。 宁弯弯的发鬏为什么会绑在头顶,就是因为她的年纪只在头顶留的是长发,后面剪刀脖子那,前面也留了齐刘海。 等到把头发留满也就差不多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等出了嫁头发更是要盘起来。 所以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女子大概的年纪,和婚姻状况。 常大郎又不是那放浪的人,见了那已婚的妇女肯定连正眼都不敢瞧的,哪里会盯着人家看。 宁弯弯一边笑一边就把荷花的事跟常氏说了说。 白氏又在屋里插嘴。 “这是个什么人呐?婚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容得了她自个儿做主了?再说,她家里既然给她许了人家了,那就没有一女两嫁的理!让你那兄弟赶紧死了心吧!” 她不敢说宁弯弯,就说常氏。 宁弯弯就道:“奶,你都说了,要父母之命,人家荷花娘不乐意呢,她爹倒是不敢吱声,但这天底下孩子都跟娘最亲,荷花当然是要听人家娘的!难道我爹不是跟你最亲吗?” 白氏就不作声了。 常氏倒也是赞同一些白氏的说法的。 “你奶说的对,这聘金都收了,那就是人家的人了,咱这横插一杠的可不讲究。” 宁弯弯对此不置可否。 她也就是八卦之心燃烧了一下,真要是自己大舅舅跟荷花以后擦出了什么火花。 别说那荷花奶奶给她许的是个傻子,就是个全乎人她也得给她舅舅抢来做媳妇。 八卦的也不止是宁弯弯一个,常氏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的跟宁弯弯打听那荷花的样貌人品。 宁弯弯自然是照实说了,对于这么一个能干的姑娘常氏表示非常的满意。 直说可惜了了。 等宁弯弯把自己舅舅的奇葩审美跟常氏一说,常氏愣了愣倒是给出了解释。 “你姥姥死的早,你舅舅小时候没奶吃,是你姑姥姥奶大的,就后来有了春花奶奶,你姑姥姥那也是三五天就来一趟,给我和你大舅舅买吃的,做衣裳,我这手工活都是跟你姑姥姥学的,那时候春花奶奶不给我们俩拆洗被子,都是你姑姥姥把被子带回家,拆洗好了在送回来,那真跟亲娘没啥差的,就是好人没好报,你姑姥姥去的也早!” 常氏说着还抹起了眼泪,就听她称呼自己后娘从来都是春花奶奶,就知道她多不待见常刘氏了。 抹了两把眼泪,常氏又道:“你姑姥姥呀就是长了一脸的蝇子屎,我估摸着是因为这,你大舅舅才看着那荷花好看的!” 宁弯弯的姑姥姥就是常氏的姑姑,她爹的妹子。 算起来那跟宁弯弯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宁弯弯理顺了这个关系后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惊恐的问自己娘。 “娘,那我长大了不会也长一脸的蝇子屎吧?” 这东西可是遗传的! 虽然常氏并没有长那么些,但说不准就隔代遗传到她脸上了。 常氏一听这愣了下,也皱起了眉头,端详着宁弯弯目前还白嫩的小脸也拿不准。 半晌坚定的摇头,自我安慰似得:“不会!我闺女这小脸白嫩嫩的怎么会长那玩意!” “啊……”宁弯弯才不像她那么乐观,这东西虽是遗传,却也不是一出生就有的,那是一点点,等到十几岁才显出来的。 好悲伤啊! 可后来一想如果长到了自己哥哥脸上,那情景,她的悲伤就没有了! 地里的麦子那也不是说成熟的节奏都是一样的。 总是有的还欠一点,得等个几天。 并且一下子全都收上来打麦场也装不下。 割下来的麦子全都还要装车拉回家。 装麦子也是个技术活,麦秆是滑的,只有那有经验的老庄稼把式才能装的又多,有不会翻车。 那没经验的年轻人就常常闹笑话,没装几捆就全滑下来了。 麦子拉到打麦场,还要晒,晒的干透了才开始脱壳。 大邙朝原本的麦子脱粒方法是用一个比较粗的木头,中间挖空,把麦穗朝下放进去,用另一个较细的木头用力的捣或者旋转。 因为麦子已经干透,这样一来麦粒就会出来。 那真是个又费力,又费时,得没日没夜干的活计。 打麦场以往也并没有,是宁弯弯现让人现做的。 找一块地,整平,让骡子拉着石碾不停的在上面滚,滚实了就洒少许水,继续让骡子拉着石碾滚。 其实就跟夯地基一个道理,不停的重复就会把地夯实了。 在晒开后地也不会裂,也足够硬,麦粒不会被压进土里去。 把麦子摊晒干透后均匀的铺成一个圆圈,继续让骡子拉着石碾在上面滚,一圈又一圈。 之所以用的是骡子那自然是因为老黄牛虽然力气够大,干起活来却永远是慢腾腾。 要干这活,那真是能急死个人! 为了这宁弯弯的面都不磨了。 有路过的村民就凑过来看稀罕,一边观摩还一边问宁怀运。 “四老爷,你们家这又是在干啥呢?” “这你都看不出来?”宁怀运一脸的春风得意,跟人讲着这原理。 有人就不信:“说的好像是这么个理,但咱谁也没这么干过?这能行吗?” “行不行的一会你不就知道了?” 宁怀运这心里虽然也打鼓,但还保持着成竹在胸的模样。 那石碾是纯石头的,重的很,没一会就把麦子给压下去了一大截。 宁弯弯就让站中间牵骡子的秋生停下来,牵骡子到一边喂水喂草。 指挥让其他的庄户拿叉子去把麦子翻个面。 宁怀运忙不迭的过去扒开麦秆查看。 果然下面一层的麦粒,全都脱了壳。 “弯弯呀,你快来看,这还真行呢!” 宁弯弯翻了白眼,当然行!上一世她小时候还都这样打麦子呢,后来拉石碾的就换成了拖拉机,在换成了专门的打麦机,最后变成了收割机,直接在地里就完成了。 她坐树下面不过去。 太阳晒着呢,在给她晒黑了,真长出一脸的雀斑来。 宁弯弯不去,那些村民却是都纷纷凑了过去。 一见真把麦粒给挤压出来了,纷纷感叹。 “这办法可比原来好太多了,这也太快了,又省力,省大力了呀!” “这可是大功劳!这要是传扬出去,那真是……什么什么……你看我这没学问的话也不会说!” 第九十九章 猪队友荷花奶奶(二更) 他想说的是利国利民。 宁怀运倒是听懂了,不过他可没那么不要脸的把功劳往往自己身上揽。 笑的十分得意的道:“还不是我这丫头脑子活泛!那小脑袋瓜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我们家什么都是她想出来的!” “这又是你们家丫头的主意呀?啧啧,你可真的有福呦!儿子儿子成气,闺女闺女聪明!” 宁怀运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生的孩子个个都优秀,被这么一奉承那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有人就道:“四老爷,等你家活干完可得把这石碾子借给我们用上一用!” 宁怀运那没有不答应的,等答应完了,才觉得自己是太得意了。 这要是自己闺女不乐意,回头可又闹的他没脸。 不禁就回头去看树下面的宁弯弯。 宁弯弯这会已经抓了一只甲壳虫,用麦秆从它后颈脖子的地方插进去,甲壳虫就飞不走了。 但是翅膀还在高速的煽动,举在面前就像是小风扇一样。 正扇着这几乎都感觉不到的风呢,见宁怀运望过来就道:“这事那当然是没得说的,各位叔伯都知道我们家地多,只要是我们家用完了,尽管拿去用!” 这东西石头做的又用不坏,只要不耽误自己家的事儿,随便用! 她一提醒他们家地多,那些人却是又失望了了。 “这怕是赶不上呢?” 这麦子是不能在地里留的,熟了就得收起来,不然迟了哪怕不刮风下雨那麦粒也能自己掉地上了。 割回来就得立刻脱壳,不能放。 因为你要堆起来的话那麦子也不是干透的,还是含有一定的水分的。 短时间还行,要时间长了就得捂坏了,你要摊开,那得多大地方?别人家可没有打麦场,夜里在下场雨,更是没地儿哭去。 宁弯弯家一百多亩地,就这么一头骡子,就算一会不带停的,都弄完那也得早着呢! 宁弯弯又道:“而且这石碾得用牲口拉,麦子收完紧跟着就得耕地,这可不是春耕,早一天晚一天都不大紧,那可是一会也耽误不了的,我们家这牲口可是没空的!” “是啊,是啊!” 几个村民一想不禁都失望不已。 有的还怪起宁长生来了。 “这牲口吧,还能借借,这石碾……你说这当时痛快的做出来,咱现在不也用上了?就他吵吵的厉害,非揪着让四老爷掏钱,这事做的!” 这石碾放磨盘上能磨面,拿下来能脱壳,只是太沉,而且面磨出来是要入嘴的,也不干净,别人没那么讲究,宁弯弯还是膈应的,才另做了个。 当初这些村民卖了香椿得了一些钱财后里正就张罗这事,可这宁长生非不行,就揪着宁怀运不放。 他是族长呀,宁家的人都听他指挥,那些村民当时也是没有余粮,也都是随便咋滴都行,这事就拖到了现在。 就像他们说的,牲口虽然稀罕,但整个宁家村里也不是就宁弯弯一家有。 宁长生家,余九斤家都是有的,大家借一借,不好歹也能用上。 “还有这事呢?” 宁弯弯佯装不知:“可是我们家这一回做石碾的时候那石匠说,我四伯家里也做了一套呢!那石匠学会了这个生意可好了,他家给的钱少,人家老不乐意了,那他自己用着不让你们用,我小孩子家家的,还真搞不懂你们大人这都是什么意思呢?” “啥?这真的假的?合着他自己倒用上了!那他不让我们用是啥意思?” “这什么事啊?咱晚上得找里正说去,这事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几个村民成功被宁弯弯带偏。 宁长生可不是不让他们用,只不过他是不想让宁怀运痛快而已。 几个人商量着走了,宁弯弯对于坑了宁长生一把甚是高兴。 等麦秆上面差不多已经没了麦粒,把空麦秆叉走,还要扬场。 因为麦粒外面的那一层皮会跟着一起被压下来,要利用风势,拿木锨铲起来顺风一扬,麦粒重,卖壳轻,就分开了。 这个不用宁弯弯教,就算是以前的脱壳方法也是有这一步的。 宁弯弯觉得没意思,正准备回家呢,刘二蛋匆忙的跑了来。 “姑娘……老爷……你们快去地里看看吧,舅老爷让人给打了!” “啥?”宁弯弯炸毛了。 原来是荷花的奶奶带着她爹和金家派来的几个庄户媳妇来要带荷花回去,荷花不愿意,就吵了起来。 那二狗子跟他们亲戚里道的,自然是也不能干看着,就劝了两句。 谁知道荷花奶奶作为亲家那是一点也不给二狗子留面子,当时就在地头上把他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还敢说话呢?就是你那个小骚货妹子,打量我孙子稀罕她,对她好,她就反了天了!胆子也跟着肥了,敢把这丫头藏自己娘家来!” “还跟我说是荷花自己个儿跑了,我还寻思这下子可坏了事了,这要是让人知道这死丫头往外跑过,那清白名声可就白瞎了!人家庄头家还能要她?原来是给我整这出?我没去县衙里告她个拐带人口就不错了!真是穷山恶水多刁民,你们这山沟沟里的都是些什么腌臜货色!” “我那大孙子多出息的人才,要长相有长相,要能耐有能耐,娶了你妹子那个小骚货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荷花爹就在一边直拉他娘的袖子,没有这样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这样骂自己亲家的。 妇道人家光图嘴快,别的是什么也不想的。 可荷花爹也是个窝囊的,她娘一瞪眼:“你拉我干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不是那小骚蹄子整出来的这些事?哦,许她做,还不许我说了?你个窝囊废,一点的成算都没有!你儿子现在就是庄子上的管事了,那庄头就这么一个儿子,荷花嫁过去,那以后庄头的位置还不都是我那大孙子的?!” 荷花爹就不敢吭声了。 可他不敢吭声别人可不行。 你要在二狗子家里这么骂那是家事,人家也只能当没听见。 总不能冲进去把人家亲家奶奶给打一顿! 可在地头上你这样骂,那不是在骂着一庄子,甚至一村子的人吗? 二蛋一直都在这边,就拉下脸道:“我说二狗子的亲家奶奶,你这是个啥话?我们这穷山沟沟里的怎么都是腌臜货色了?你这骂人骂到我们脸上,那我们可不能行的!俗话说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我们还不是泥捏的,那也是有脾气的!” 跟着来的几个媳妇里头有明事理的,就赶紧的赔笑。 “大兄弟,你可别生气,她这是老人家说话快,说秃噜嘴了,没那意思的,你们可别往心里去,别跟她一个小老太太计较。” 一般情况这样也就圆过去了,二蛋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个老太太计较。 可无奈他们这边是猪队友啊,那荷花奶奶倒是先不依了。 “老六媳妇,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就说秃噜嘴了?咱十里八村的那谁不知道宁家村穷啊?穷的都恨不能饿死人了!要不能养出那样的骚货来?成天的跟我大孙子腻歪,把我那大孙子勾搭的神魂颠倒的,啥啥都听她的,这是好人家能教出来的?没爹教没娘养的货色,都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准备着往那窑子里送呢!” 她这话骂的这么难听二狗子哪里能忍。 就推了她一把。 “老不死的,你嘴放干净点!整日里找我妹不痛快,我都没跟你算这个账呢!现在还骂到我爹娘头上了,信不信你要在多说一句我就抽你!” 荷花奶奶就嗷嗷哭。 “杀人了!杀人了!我这孙媳妇的哥哥要跟我动手了呀!” 荷花爹一见二狗子跟自己娘动手,那哪能行,就也推了二狗子一把。 “我娘怎么说都是你妹子的奶婆婆,你怎么能跟她动手呢?” 那跟着来的媳妇里也有那跟荷花奶奶一样性子的,就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她怎么说也是长辈,一把老骨头了,你说你也下得去手,这要是有个好歹,得让你那妹子赔命!” 宁家的庄户媳妇一听那也不乐意了,一口痰就啐到了那媳妇脸上。 “我呸,就她那嘴就该撕了,你也说得出口是长辈?有谁家的长辈是这个样子说话的?” “不就是推了一下,将将打个磕绊,就嚷嚷着要我们庄子出去的姑娘赔命,是真当我们庄子的人好欺负呢,你试试,我们不打到你们庄子上去,砸了你们家!” 那个媳妇被一口痰给吐个正着,就嗷嗷叫着扑上来,顿时俩媳妇就扭打在一起。 骂归骂,打架金家庄的人那还是有所忌讳的,他们人少,真动起手来,还不是他们吃亏,金家庄的几个媳妇就忙拉。 宁家庄的就看热闹,外加给自己人加油鼓劲,出谋划策。 “薅她头发!对对,挠她脸!反正她也是个不要脸的!” “哎呀,不行不行,她没脸没皮的挠她脸有什么用?你扯她衣服,把她衣服扒了,让我们也瞧瞧这嘴这么毒的人身上得长多少脓疮!” ------题外话------ 大家都能出门了不?我们小区还封着呢,每天眼巴巴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日渐热闹的街…… 第一百章 遭雷劈 一时间打的那叫一个热闹,引的好多村民都来围观。 常大郎一看闹成这个样子,忙叫人把两个妇人拉开。 常大郎那也算是半个主家,他的话还是有人听的,几个媳妇也跟着去拉人,才算是把人给拉开了。 可人拉开了,荷花奶奶又坐地上嚎开了。 “我的老天爷呀,不让我活了呀,这都欺负我一把老骨头呀!我自己的孙女都不让我带走呀!这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呀!” “你别嚎了!在嚎我就往你嘴里塞黄土了!” 常大郎吓唬了一顿荷花奶奶才闭了嘴,掏出块脏兮兮的帕子擦着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 “我们又没说不让你带人!”常大郎道。 说完还下意识的看了眼二狗子身后的荷花。 正好荷花也看他,那眼神还带着幽怨,两人的视线对个正着,又连忙躲开。 这样的对视这几天已经好几回了。 起先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越对视就越跟着了魔一样,越想看她。 但两人确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常大郎干咳了两声把话就给拐了个弯:“但总得她自己同意吧?她自己不乐意你们就在我们地盘上闹,那我们也不是软柿子,随便你们捏,可不得打起来,这要打起来我们人多,你们铁定吃亏,一人给你一巴掌也能让你掉半条命,我们除了这一庄子的庄户还有那一村子的人呢!你们就是整个庄子的人都来了那也得在夹着尾巴回去!” 荷花奶奶翻着眼皮瞧宁家的那些庄户,见几个媳妇开始撸袖子,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自己这几个人那真是不够人家打的。 她开始后悔了,先就该听老六媳妇的话,先回二狗子家,在说带人的事,可她偏等不了立刻就要骂那丫头一顿。 事情到此,她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了。 “她乐不乐意的有那么重要?我是她奶,这是她爹,我俩说啥那就是啥,我们不跟你们吵吵,我们把人拖回去,你们那不能有意见!” 说罢就让跟着来的几个媳妇去拉人。 “快着点,庄头都是给了你们银钱的,都手脚麻利点,赶紧把人拖回去晚上还来得及拜堂呢!” 这别人还真不好阻拦,尽管荷花是大喊大叫拼命挣扎,但还是被几个人从二狗子身后拖了出来。 常大郎心里也急,可也不知道怎么阻拦。 瞧着人就要被拖走了,到底还是不忍心,就上前拦了一下:“你们这个样子可不行,跟老鸨子抢人似得,就这样把人拖回去一路上也够打眼的,说不定哪个好心的就报了官,到时候还麻烦,我看还是先好好说说,说通了在走也不迟!” 不得不说常大郎住在县城里还是比乡下人有些见识的,这形容简直不要太贴切。 二狗子也站出来说:“我们舅老爷说的是呀,金家庄离这可远着呢,你们就这样走回去这一路人多眼杂的在出点什么事情,实在是不妥当。” 要说这金家庄的庄头实在是该派个车子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农忙车子都腾不开空,就让几个人走着来了。 金家庄往宁家村的距离光靠脚得走半天,这一路要这么回去那真不知道会惹多少人围观。 荷花奶奶哪里管这些,她就一门心思的想赶紧把人拉回去拜堂成亲。 就又指着常大郎和二狗子的鼻子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想干啥?我们家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你们是想把她给留下来还是咋滴?黑了心肝的,你们是想毁了我孙女的名节呀!还要不要那臭脸!我呸!” 常大郎本来就有些心虚,被这么一骂顿时脸都涨红了,也说不出个阻拦的话来了。 荷花见状就在一边朝自己奶奶歇斯底里的喊。 “你还说人家心黑,这天底下谁有你心黑!整日里欺负我娘没儿子,我娘为啥没儿子?那不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见她生了我这么个闺女,月子里磋磨她坐下了病,后来怀了男娃也没保住,这以后才不能生了!” “现在又想拿我去换我大哥的前程,咱那庄子上历来都是主家的亲戚做庄头的,你让那老金哄的你团团转,你都不想想,就算是他现在就嘎嘣一下死了,那位置也轮不到他一个傻儿子的媳妇的娘家哥哥!更不要说这个哥哥还不是亲的!你就光做那白日梦,连我大哥愿不愿你都不管!” 荷花奶奶顿时给气的不行,指着她手都哆嗦了。 “这怎么跟我说话呢?这怎么跟我说话呢?” 荷花爹也跟着帮腔:“荷花,那是你奶,你怎么能那样跟你奶说话呢?” “是,她是我奶,这辈子我成了她孙女那就是前八辈子的霉都倒到这辈子了!从小她就不待见我,我啥罪没在她手底下受过?就她这样的也好意思说是我奶呢?” 荷花真是气急了,连自己爹也不放过。 “我也是就没见过你这样愚的人,看着媳妇闺女受罪屁都不敢放一个,你都不算个男人,你看我大哥,我奶她敢动我嫂子一个手指头不?她也就背地里过过嘴瘾,就别说像对我那样对我嫂子,她要敢当着面骂我嫂子那么难听的话,第二天我哥就敢出去单过!你都不明白谁为你好,谁跟你亲,是谁害的你绝了户!你就我这么一个闺女,等你老了那全指着我呢!你如今就看着她这样对我跟我娘,等你老了,不能动了,我看你是能跟谁开的了口伺候你!” “你……你……” 毕竟是光天化日,被这么一通说,荷花爹也是气的指着荷花的手都是颤的。 “我咋滴了,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觉得自己没儿子,死了没人摔盆,没人给你上坟,就让她哄着恨不能把心肝都掏给我大伯家,将来我大哥能给你披麻戴孝!为了这都能把自己闺女卖了!你就光顾死后的事情,活着的时候哪怕是不像个人也心甘情愿,我就不明白了,是发丧的时候你能听的见那摔盆声,还是说给你上坟的时候烧了多少纸你能看得见?” 啪…… 荷花爹一巴掌打到了荷花的脸上。 荷花平时倒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今天是气血上头了。 被自己爹打了一巴掌那更是都要爆血管了。 “你们一点也不知道心疼我,我也不能让你们如愿,我今天就抹了脖子不活了,咱谁都别好过!” 人爆发起来潜能是无限的。 说着荷花就挣脱了抓着她的两个媳妇,一把捡起自己先前被抢走扔掉的镰刀就往脖子上抹。 吓了所有人一跳。 还是常大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镰刀的刀口,才没让她抹到脖子上。 不过他的手就遭了殃了。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镰刀那是下地前都要磨的,磨的越锋利干活的时候就越省力。 瞬间鲜血顿时就顺着常大郎的指缝流了出来。 荷花也吓了一跳,忙就把镰刀给扔了,看着常大郎血流不止的手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这是干嘛呀,这是干嘛呀!” 常大郎把手直往身后藏:“没事的,皮外伤,不打紧的,总比你丢了命要好的!” 周围的庄户也看不下去了。 “没见过这样的人家,这都要活活把自己亲孙女给逼死了,我的天,还说咱们这穷山恶水多刁民,我看他们这才是真的刁呢!” “是呀,是呀,这怎么也不带逼死人的呀!” 荷花奶奶才不管这些人说什么,看着荷花硬是把常大郎的手拽过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拿出帕子给他包扎。 就骂:“你个小贱货,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一个汉子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你现在可是那老金家的人了,你这样像个什么样子!那老金庄头知道了看不打断你的腿……” 骂了一通她忽然反应过来。 “哎呦喂,遭了雷劈了呀,你俩这不是好上了吧?我滴个老天爷呀!这让我可怎么跟那老金家交代呀!我就说一个黄花大闺女自己一个人出了门那指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吧!这果然是被男人勾搭上了吧!我这老脸可没法要了呀!这丢死个人了!我是不能活了呀!” “你别瞎说!”常大郎又涨的满脸通红。 荷花奶奶也不管他,就扑上来打荷花。 “你个小贱货!这才几天就勾搭上男人了!你要不要点脸呀!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常大郎忙把荷花往身后护,可荷花奶奶一见到这样那是连常大郎一起打起来,好似他们两人真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一样。 “你个不要脸的,你还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宁家庄子上的庄户那也不能看着自己家舅老爷被打,纷纷的就上去拉那小老太太。 可那个不懂事的媳妇不知道是不是没挨够打,又跟着掺和起来。 “哎呦,这庄子里都是什么风气呀,才几天这俩人就勾搭上了,这以后庄子上的闺女谁家敢娶,谁家又敢把自己闺女往这样的地界上嫁呦!” 第一百零一章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二更) “嘿,我刚才没撕了你的嘴你是不乐意呀!看我这回不打死你!” 刚才跟那媳妇干架的那个宁家庄子上的媳妇上去就是一巴掌,又开始薅着她的头发开始揍。 这一回其他人也不在一边看戏了,好几个媳妇扯着那金家庄的媳妇开始打。 金家庄的一看这架势只能是上去帮忙,可她们又没有对方人多,结果是一个被几个揪着打。 宁弯弯到的时候那几个媳妇包括是荷花爹都被打的不成样子了。 唯独是荷花奶奶,那是别人看她年长,不好意思怎么着她。 那也是不知道被谁背地里下黑脚从背后踹了一下子,自己个儿坐地上拍着大腿嚎呢。 “没天理了!这庄子里都是土匪呀!都是土匪呀!糟蹋了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孙女不算,还要把我这一把老骨头打死在这里呀!” “都看什么呢?”宁弯弯道:“快着点抓一把黄土塞她嘴里,嚎的人心烦!” 立刻就有几个媳妇去办了,一把黄土塞下去,果然荷花奶奶只顾得上往外呸,不在嚎了。 宁弯弯先去查看了一下自己舅舅的伤势,手上已经被荷花的帕子包住,脸上还被荷花奶奶挠了几个印子。 就沉着脸道:“跑我们庄子上来打人,谁是土匪呐!都绑起来!真真是当我们宁家村的人都好脾气呢!” “你这小丫头又是谁呀!瞧把你给厉害的!” 荷花奶奶吐光了嘴里的土,一副十分不把宁弯弯放在眼里的样子。 有庄户就在一边得意的道:“这可是我们主家姑娘!您老有啥话都可以跟我们姑娘讲,我们姑娘那都是能做主的!” 荷花奶奶就翻着眼皮瞧了宁弯弯两眼,还是不在意。 她可不信这么一个小姑娘能顶什么用。 宁弯弯可不理她,朗声道:“我们宁家村不是你们能撒泼的地儿,就算你是条过江龙,到了这地界也得给我盘着!要有事,好言好语的咱商量,要是来硬的,不好意思,咱就杠到底!搁这呲牙,那你就甭打算在把这牙带回去!这几个人都绑了,拖回去,先放猪圈里关着!” “嘿……”荷花奶奶跳起来:“你这小丫头讲不讲理!明明是你们糟蹋了我们家孙女!” 宁弯弯十分惋惜二蛋媳妇不在,就跟旁边一个媳妇使了个眼色。 那媳妇跟石头媳妇是相熟的,平时可没少听她炫耀自己如今的差事都是当初替宁弯弯扇巴掌得来的,早就羡慕着呢,立刻就会意,上去一个巴掌就扇到了荷花奶奶的脸上。 直把他打的踉跄了一下。 宁弯弯到:“我可不吃你这套,话说出来可就要担责任的,没凭没据的,你可就擎等着吃巴掌吧!” “杀人啦!杀人啦!” 荷花奶奶哪是能跟她讲得通道理的人,挨了一巴掌立刻就坐下嚎。 宁弯弯就慢悠悠的又道:“我提醒你一下,你可是贱民,别跟我整你们庄子上那干架干不过,靠撒泼耍赖也能掰回一局的那一套,来我们家庄子上对我们家的人又是打又是骂的,我就是叫人打死了你,你也是白死!” 贱民自然就在人权上低良民一等,就单说告官,贱民是你要告的人若非有有大罪,比如奸淫、将人打残、打死,那是官府都不受理的。 即便是受理,也会轻判。 要告的是有身份的地主乡绅,那就更是判得轻。 若是有错在先,就像宁弯弯说的,遇到那对于刑狱之事手比较松的县官,真就打死都是白死。 只是乡下地方不比城里边的豪门大院,腌臜事不为外人知。 毕竟好说不听,道德上过不去,就算是大错也少有把人打死的。 但这理却不会变。 荷花奶奶虽说不信宁弯弯一个小丫头敢这么干,却还是悻悻然的住了嘴。 几个媳妇就绑了她的手推攘着这几个人往村里去。 期间自然是都想挣脱,可无奈人数上绝对的被压制,只能是屈服。 宁怀运拉着宁弯弯。 “闺女啊,你这把人整回去可打算怎么办啊?这么些人关猪圈里也不是个事啊!” “你就别管了,赶紧的让人去镇上找个郎中给我大舅舅看伤,在伤到筋骨以后落下残废可怎么得了!” “哦,对对对!瞧我,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宁怀运去安排这事了,宁弯弯就笑眯眯的夸张了几个勇武的媳妇。 “都做的不错,咱庄子上的人就得拧成一股绳,咱不惹事,但人家要欺负到咱头上那绝对不能怕他们!不管是谁家,只要让那外人欺负了,招呼一声,咱都必须去帮衬一把!” “姑娘说的对!”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理!” 吩咐了这些人继续干活,宁弯弯也就赶紧回家了。 郎中没一会就被请了来,还好常大郎也是个靠手上活计吃饭的,一双手那是皮糙肉厚的,血是流了不少,到也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常氏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她想跟自己兄弟说这荷花也是个祸害,家里事真是太多,不是个良配,可瞧着这姑娘在一边哭的跟个泪人似得到底是说不出口。 宁弯弯在一边打趣:“这救命之恩该当以身相许呢!哦?大舅舅?” 常大郎和荷花的脸立刻又红了。 常大郎怕荷花尴尬,就道:“你这孩子,别瞎说!” “我怎么就瞎说了?难道大舅舅你就忍心我错过这么好的一个妗子吗?” 常大郎硬是琢磨了几遍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更是窘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拿眼偷偷瞄荷花,这俩人也是心有灵犀,这一瞄就正撞见荷花也偷偷瞄他,顿时脸上就更烫了,赶紧同时又把目光移开。 宁弯弯瞧着这俩人的互动怪有意思,乐的那是前仰后合。 还继续逗这两人。 “那我舅舅不说,荷花姐姐你说,你乐意嫁给我大舅舅不?” 她大舅舅怎么也比个傻子强吧? 荷花更是羞红了脸,脑袋垂的更低了。 她不说话,常大郎就有些失望,却又听着姐姐俩字别扭,也不愿意荷花为难,忙又说宁弯弯。 “你这孩子,都叫你别说了,你还说!这不是难为人家吗?” “我乐意的!” 荷花也急了,这话是脱口而出。 说完又羞的忙低下头。 常大郎这一下子就别说说什么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又是把宁弯弯给逗的咯咯直笑。 常氏把宁弯弯给拉了到外面。 “你这孩子,这样的玩笑那也是随便开的?” “娘,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在开玩笑的?” 常氏的脸就板了起来。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些事,那荷花都许了人家了,哪有一女二嫁的道理!” “她就是许了人家,又不是嫁给他们家了,把那银子退给人家就成了呗!” “你这话说的!你说了算哪?你让人家退人家就退了?还有那金家庄的庄头家,那是你把银子退给人家人家就愿意退亲的?” 宁弯弯撇嘴:“他乐不乐意退干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家的闺女许给他家了!” 常氏给气的无语了,狠点了她的额头几下。 宁弯弯朝自己娘扮了个鬼脸就跑去了后院。 荷花奶奶、荷花爹,和几个媳妇都被长大了许多的猪仔给逼到了猪圈的一角,又不敢出来,因为外面宁家的几个庄户媳妇就叉腰守着呢。 宁弯弯叫了那个老六媳妇出来。 俩人到了一边,宁弯弯给了她一串的铜钱,不等她拒绝宁弯弯就笑着道:“我知道婶子是个明事理的,这一通的折腾下来婶子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这一串钱就当是给婶子赔不是了。” “这哪里使得,姑娘太客气了。” 老六媳妇推辞不过只好是勉强收下。 说道:“不瞒姑娘说,我跟荷花娘那也是关系不赖的,这一趟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这活摊到了自己头上我们也不敢说个不字,我这心里也是可怜这娘俩,她那个奶奶实在不是个东西,可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咱也不方便管不是?” 宁弯弯点头表示她说的在理。 “婶子回去也不用说别的,就告诉你们庄头,这人在我们庄子上闹事,还打伤了我舅舅,我把人扣下了,让他亲自来领人,给我们家个说法,他要不来我就把人送官了!” 老六媳妇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宁弯弯的意思。 忙不迭的就答应:“姑娘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话带到!” 宁弯弯当然也不指望几个铜板就收买了人家完全向着自己这边。 只是盼着她照实说不偏向荷花奶奶那边就好了。 送走了老六媳妇,宁弯弯才又回了后院。 大舅舅的伤也包上了,她现在可是有闲情逸致跟荷花奶奶和荷花爹探讨一下人生了。 找了根棍子,把一看见人靠近就凑上来哼哼叫着要食吃的猪赶走。 她才趴到猪圈的矮墙上甩着木棍招呼荷花奶奶。 “哎……你们庄头买荷花用了多少银子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荷花奶奶一伸脖子,把脸扭过去,一副不想理会宁弯弯的样子。 可一会又别别扭扭的扭回来。 “你打算关我们到啥时候呢?这会子可都忙夏收呢!地里忙着呢!我也等着把荷花带回去成亲呐!” 第一百零二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宁弯弯不理她,又拿棍子戳了戳荷花爹。 “你闺女卖了多少钱你不能不知道吧?” 荷花爹悻悻的瞟了宁弯弯一眼,往边上软泥少的地方蹲了蹲。 “真不知道啊?”宁弯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去!你就是卖根萝卜都得问人家给啥价吧?” 何况还是那么大个人! “那哪是卖!那是聘金!谁家娶媳妇不收聘金的?” 荷花爹恼羞成怒。 “哦!”宁弯弯恍然:“聘金呀?那你闺女的聘金有多少啊?” 荷花爹又不理宁弯弯了。 “自己闺女的聘金都不知道有多少,这爹当得,啧啧……” 宁弯弯身后负责看守这几个人的媳妇咋舌不已。 宁弯弯又拿棍戳荷花爹。 “你说你蹲的离我那老远干嘛?怪臭的,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就是好奇,这人活着的时候都活不好,死了就能风光了?你这不惜搭上闺女一辈子,你是死过几回呀?怪有经验的!” 宁弯弯身后的几个媳妇都被逗笑了。 荷花爹继续梗着脖子不说话。 宁弯弯也继续戳:“哎~你死那几回是升了天了还是下地狱了呀?那黄泉路是咋走的?你跟我说说呗,我也攒攒经验,回头等我死了也不迷路!” 荷花爹这下终于开口了。 “我才没死过!” “切!”宁弯弯埋怨。 “你早说呀,我还当这世上还真有人知道人死了是个啥样呢?” 她都死过三回了,都是前一秒咽气后一秒就投胎了,她都不知道! 宁弯弯又好奇:“那你不知道,你这日子过成这样有啥意思?用实实在在活着的生活,换虚无缥缈的死后那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还搭上闺女的一辈子,哦,是不是荷花还说是她奶害的她娘不能生了的?” “是的呢,姑娘,说是生荷花的时候做下了病,后来怀了个男娃也掉了,要我说这婆子心肠八成是个黑的!死了都得下地狱的,她也不怕晚上做噩梦,那掉了的小子来找她!” 宁弯弯继续对荷花爹道:“还得一辈子在害得自己断子绝孙的人跟前讨生活,我都想撬开你天灵盖看看是不是她生你的时候故意把你的脑子留在了她肚子里!” 荷花爹让宁弯弯给奚落的臊眉耷眼抬不起头。 他也开始觉得自己这日子过的太不像日子了。 不禁就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荷花奶奶一听宁弯弯这么说可是就不愿意了。 “谁害的他断子绝孙了?你说啥呢?我是他亲娘,他是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能害他?” 宁弯弯眉毛一立。 “我让你说话了吗?你们那庄头都没教过你们规矩的吗?没让你开口的时候就把那嘴给我闭严实了,不然我可就让人往你那嘴里塞猪粪了!” 荷花奶奶哪能这么听话,还一瞪眼要跟宁弯弯厉害。 “嘿!”后面一个媳妇就站了过来,一把就抄起旁边猪食桶里的破勺子就铲了一勺子的软泥。 猪是喜欢在泥里的,猪圈里一大半都是这种黑泥,那猪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臭的很。 那媳妇还骂:“我们姑娘的话你都过耳不过心是吧?还敢呲牙!” 荷花娘看看那和着猪粪的泥,悻悻的就闭了嘴,也不敢瞪眼了。 还嘀咕了一句:“这家的姑娘好生的厉害。” 宁弯弯就冷笑一声也没有理她。 却是跟一边自己家的庄户媳妇聊了起来。 “这会天也不早了,一会你们几个都留在我家吃饭,夜里还得辛苦大家伙值夜呢,旁人也不打紧,明儿他们庄头来了领走就成了,这个老的却是个紧要的,人家荷花可说了,要去县衙里告她逼婚呢!等晚上写了状纸,明儿就把她送县衙里去。” “我逼婚?她是我孙女……” 荷花奶奶话才说一半,见宁弯弯扭头看她就连忙住了嘴。 宁弯弯就笑笑道:“你说吧,这回让你说。” “她是我孙女!我让她嫁谁就得嫁谁?什么就是逼婚了!你别拿谎话诓我!” “哦!”宁弯弯恍然大悟:“你也知道那是你孙女呢?” 荷花奶奶一脸的狐疑,不明白宁弯弯的意思。 就听宁弯弯又道:“自古,婚姻讲究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当奶奶的轮得到你吗?你就私自收了聘金把人给许出去了!我告诉你,你这是违法的,去县衙里一告就是一个准,你那是要挨板子的,就你这把老骨头,啧啧,趁今晚你儿子就在你跟前呢,赶紧交代一下后事吧?要啥样的棺材,啥样的寿衣,可都交代清楚了,你们家的人都能耐,死后要是不体面说不准就又气的活过来了!到时候在吓着谁!不是又造孽了!” “我……我……”结巴了一会,荷花奶奶指着自己儿子道:“怎么没有父母之命了!她爹可是乐意的!” 荷花爹看看自己娘,他哪里乐意了?他不过就是没反对。 不对,是反对了,只是自己娘一瞪眼就把话又憋回去了。 “那我可管不着!”宁弯弯耸肩:“到了公堂上你们跟县太爷争辩去,就看你儿子是选自己闺女呢还是自己老娘!不过我瞧着你压根也不用担心,他指定是选你的嘛,就是这棺材你们家还得备上,荷花现在可还一心寻死呢,要这样肯定得一头碰死在大堂上!” 荷花爹猛的看向宁弯弯,眼里全是动容。 到底是自己闺女,哪里能一点不心疼的。 半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就是我还怪好奇的,你们家的人都那么能耐,你就不怕你孙女半夜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啊?” 宁弯弯说着又做恍然大悟状:“哦~你定是不怕的,荷花那死她娘肚子里的弟弟指定是来找过你不知道多少回了,你早就都锻炼出来了才是!不好意思哦,我们这的人都没你们家那死了还啥都知道的本事,我也是没经验,你看看,瞎操心了不是!” “你别瞎说!那婆娘自己没本事,连个娃都保不住,跟我有什么干系!他就是来了,那我也是不怕他的!” 荷花奶奶犹自嘴硬着。 就是听着那声音已经有些外强中干了。 宁弯弯也不跟她躲掰扯这事。 又道:“你们还打伤了我舅舅,我舅舅那手可是伤了筋骨了,以后啥重活都干不了,不光是荷花要告你们,我爹也在写状纸呢,我们家也要告你们,你们擎等着赔钱吧,不把你们家告的倾家荡产,我们家那是不会罢休的!” “你这丫头嘴里怎么竟胡说八道呢!” 荷花奶奶急眼了。 “他那手那是他自己弄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要不是你把自己孙女逼的要寻死,我舅舅怎么会受伤,你说跟你们没关系,那这天底下你走到那都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还就不信县太爷就能判你们一点罪都没有,我舅舅那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都靠他养着呢,他的手废了,他们一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我们不光要告的你们倾家荡产,以后我舅舅一家都得住到你们家去,你们可等着吧,每天都得把他们一家伺候的妥妥帖帖,要有一点那不是的地方,那我们家都不能愿意你们的!哼!” 宁弯弯说完小脑袋一扭就走了。 留下荷花奶奶自己气的要死。 她也是个忍不住脾气的,一会就开始揪着荷花爹骂。 绝户头,不中用,窝囊废,还骂荷花勾搭男人,惹出这么一摊事,不要脸,小骚货,什么难听骂什么,骂的荷花爹的脑袋都恨不能垂到裤裆里。 用那几个看守的媳妇的话说,就是这儿子如果是亲生的,她就把自己脑袋割下来给宁弯弯当球踢! 实在是不能想象有亲娘的会这样骂自己儿子的。 第二天一早,金家庄的庄头就带着两个人来了。 对此宁怀运还挺诧异,听大壮进来通报只来了三个人还有些不可置信。 “就带了俩人?” “是俩人!”大壮回答:“还有一个是个妇人,说是荷花姑娘的娘!” “爹,你愚了吧!”宁弯弯道:“他敢多带人吗?带的人多了那咱指定就以为他是来干架的,那还得了!在一进村就打起来,是他来咱家地盘,他能讨了便宜?!” 宁怀运琢磨了下,是这么个理,点了点头忙让大壮请人进来。 金家庄的庄头叫金大山,年纪瞧着都小五十的人了,不知道的看装扮还以为是个财主呢。 穿了一身灰色的长袍,外面套着件暗青色带花纹缎子的外罩,头上还带了一顶暗色的土财主专用帽。 估计是热得很,手上拿着把折扇,不停的扇。 一见面就忙收了折扇笑着向宁怀运拱手作揖。 “哎呦,亲家老爷,这是咋说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一家人都不认一家人了!” 金蓁和宁子婉前几天刚成了亲,金大山这样称呼宁怀运那是一点都不错的。 不过这金大山也是出了这事后才打听出来宁怀运身份的,金家庄也不在白沙镇,他以前根本就不知道。 他那脸虽然笑的跟朵菊花似得,那话却是听着怎么都不是好话。 第一百零三章 我这命苦啊(二更) 宁弯弯就道:“哎呦,这一家人指的是谁啊?那些昨儿打上我们家的庄户吗?金庄头你这一见面怎么就骂人呢?我们家怎么会跟那些贱民是一家人?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爹我哥都有功名在身,我们家那正儿八经的比平头百姓还要高上一等呢,我哥以后那还要往上考呢,你这样不是在害我们家吗?” 宁怀运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闺女扯的太牵强,但那脸也拉了下来,他是愿意做个人人称道的好人,但谁有害他儿子的心,那是绝对不行的。 金大山脸上的笑也一滞。 有些尴尬的道:“哪里,哪里,小丫头你这也想的太多了。” 宁弯弯一脸天真状:“那您这个一家人都不认一家人了?指的是你自己吗?可我瞅着我爹那也是笑脸相迎的,没有一点不是的地方,我大姐姐已经进了你们金家的门,我爹那是她亲叔叔,就是跟你们当家的老爷是一辈人,莫非还得给你行个大礼?” “不敢不敢!”金大山吓一跳,忙摆手:“是我失言,是我失言!我给四老爷赔不是!” 说着还朝宁怀运鞠了个大躬。 宁怀运这才又笑着虚扶了一把,让了座,吩咐上茶。 荷花娘在后面急的不行,等俩人坐下了,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亲家老爷,我能不能见见我家荷花?” 正好这会绿青端了茶来,宁弯弯朝她使了个眼色。 绿青就笑眯眯的道:“你跟我来吧!” 俩人出去了金大山才又一边扇风一边笑眯眯的道:“这事是我办的不周到,我就不该让那老婆子过来,她那嘴上历来就没个把门的,亲家老爷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要宁怀运以前那准就大方的这么算了。 可是这一次宁弯弯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了。 他就叹了口气,努力的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事要是她就只是骂上两句那也没啥,就算是难听点吧,大不了就是折我点面子,可是这把孩子他大舅的手给弄伤了,还伤的不轻,怕是以后都干不了那重活了,这就是我愿意,孩子姥爷家那肯定是也不能行的!” 金大山就笑的那张脸更皱巴了。 “那是,那是,这伤了人就算不是我的人的错,那也是因我们而起!”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差不多有五两的样子。 “这点银子呢,亲家老爷先拿着,治伤要紧!” 这就是想赔钱了事的意思。 他当然也知道宁怀运说的邪乎,事实并没有那么严重,要真把手给废了一开始宁怀运也不可能笑脸相迎。 五两银子也是他打听出了宁怀运的身份,看宁家面子上给的。 宁怀运怎么说都是宁子婉的叔叔,不管他在宁府里是个什么光景,这事闹大了就是两家人的面子问题。 他就是一个远房亲戚,一个给人看庄子的,到时候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这钱只要收了,这事就是这么了了。 宁弯弯可不依:“什么叫不是你的人的错,你这意思是我们讹你钱喽?” 宁怀运一听这那还得了,他可是最重名声的人。 忙就把银子推了过去。 “这钱我可不能收!” 金大山皱眉,暗道这家里怎么会有这么难缠一个小丫头。 又假惺惺的笑着对宁怀运道:“外人都说宁四老爷是县城里来的人,那是最重礼数,想必对孩子教养也该是很好,怎么着大人说话,让一个丫头不停的在一边插话呢?这我可真是有点看不懂。” 宁怀运就尴尬了。 “呀!”宁弯弯惊呼了一声:“您说的对呢,瞧我看您说话有趣都把规矩给忘了,那我这就走了!” 可还不等金大山松口气,就听她又问宁怀运。 “爹,你昨晚写的状纸放哪了?正好我就去拿了让我马叔套上车,在找几个壮实的汉子,现在就把人送县衙里去,到了那在去跟我大姑说一声,指定能走走后门,今天就能给判了!” 状纸?宁怀运一愣,没反应过来自己闺女在说什么。 见宁弯弯朝他眨眼,才反应过来,长长的哦了一声。 “就在书房里呢!你去拿吧!” 宁弯弯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金大山直觉得这状纸肯定跟自己有关,忙问:“啥状纸啊?亲家老爷这是要告谁呢?” “还能有谁!”宁怀运也是戏精上身了,一拍桌子。 “就是那荷花的一家子呗!我这妻弟的手废了,那能不要个说法吗?那肯定得上公堂的!” “哎哎……”金大山忙上前拉住宁弯弯:“姑娘,姑娘,我逗你呢,跟你说着玩的,你可别走啊,你这声音跟百灵鸟一样,我可爱听了!” 啊呸! 金大山郁闷。 这要是告到县衙,还到了县丞夫人那里,不说人家会不会管这点破事,那可就是金宁两家面子的问题了。 人家在府里在怎么不受待见,外人眼里那都是亲叔叔,他就是一个远房,宁家那是断不能像金家低头的。 不然这刚嫁进金家的那位姑娘的地位可得低到什么地步。 “可是,这样就显得我们家没家教了呢!你不知道,我爹这人最好面子,他可最受不了别人说他一丁点的不是了!” 宁弯弯还不乐意了。 宁怀运继续尴尬,暗道自己闺女这嘴,这咋啥都往外说呢! 金大山继续赔不是:“哪能呢,姑娘这是伶俐,可招人喜欢了!谁敢说没家教,我第一个不依他!” “那……”宁弯弯一副为难的样子:“那我可就留下继续给你当百灵鸟了?!” 金大山吐血! 谁家百灵鸟是这样的! 可又不得不赔着笑,忙不迭的点头。 “这事是这样,亲家老爷是不知道我的苦……” 等又坐回去,金大山又开始打悲情牌。 “您是个有福的,我听说大公子小小年纪就中了童生,等秋后那定然也是稳稳的高中的,我这命苦啊!前边生了八个闺女,这一大把的年纪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谁成想长到那两三岁里竟发现这脑子不大好使,我这八成是上辈子造了孽呀,报应在了我这子孙缘上!可你说,那都是自己亲生的,他就是个傻子,我也不能不管他,我也得给他打算好下半辈子不是?” 宁怀运赞同的点头,他觉得是这么个理。 金大山一见就更来精神了,继续道:“你说这都是做爹娘的,我也知道,那好人家的闺女谁愿意嫁个这样的,我只能是在自己庄子上寻摸,这荷花呀,不瞒你说,在庄子上那是一等一的利落,就没谁是能比得过她的!我也是当爹的呀,那儿子在不好也是我亲生的,我也想给他找个好的,这下半辈子有个人支应他,我就是到了地底下,也能闭上眼了呀!” 说着还抹了两滴眼泪。 惹的宁怀运也大为伤感,直安慰他。 “这都是命啊!都是当爹的,我懂你的……” 金大山又一脸的无奈。 “可能这世上就没那么全乎的事儿,这荷花是好,可她这个奶奶实在不是个让人待见的,可你说我有啥法子?这结了亲家她还长我一辈,她就是跟我那也没句好话,可你说我是能骂她一句呢?还是能扇她一巴掌?唉……” 金大山叹完气又朝宁怀运摊手。 “这惹了祸我还得给她收拾!” 宁怀运让他给说的同情心爆棚,不住的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宁弯弯就道:“我听说你可给了荷花奶奶不老少的聘金呢,那荷花就一介贱民,到了你们家那就是高攀了,在说,你给荷花奶奶那么些钱,那就跟买的一样,有啥挺不直腰杆子的!” 金大山有些心虚,听他说的那么凄惨,实际上打心底里他可就是这么觉得的,平时更是就这么做的。 就把荷花当个能给他生孙子的工具,能伺候他儿子下半辈子的下人。 心里虽虚,金大山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而是一脸正直的道:“那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到底是儿女亲家,咱不是那不讲究的人!” “可是我听说那荷花的爹娘都不乐意这事呢!” 宁弯弯一脸的八卦状。 “嗨!”金大山一脸的不以为意:“她家那老太太说了算,她爹她娘乐不乐意不打紧的!” “哦~”宁弯弯恍然大悟。 “原来这亲事是都没经人家父母的手呢!” 金大山一脸的得意,扇着扇子没说话,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不想宁弯弯突然向着后面来了一句:“马叔,都记下了吧?” “记下了姑娘。” 马叔拿着他刚记录下‘呈堂证供’出来,交给宁弯弯。 在金大山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宁弯弯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又还给了马叔。 “成,拿去给荷花吧。” 马大富走了,金大山继续懵圈。 “这什么意思?” 宁弯弯耸肩:“没啥,就是那荷花不乐意嫁到你们家去,所以呀,打算上县衙击鼓鸣冤,要告她奶逼婚!” “这……” 这信息量有点大,他有点弄不明白。 “告她奶?那不是大逆不道吗?” 第一百零四章 孩子都满地跑了 大邙朝虽然没有亲亲得相首匿的律法,但也是极重孝道的,状告父母长辈虽不违背律法,却违背道德。 违背道德在这样的社会里甚至比违背律法还令人不齿。 “那也没这条律法呀!这怎么她奶奶给她张罗婆家还有错了!还就是逼婚了?” 金大山又道。 “怎么没有呀,我哥说了,律法里有这一条的,婚姻之事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何人不得逼迫!那奶奶不是父,也不是母,当然就是任何人里的一个了呗!” 读书人要考功名自然是会熟读律法,旁人也就算了,像宁怀运,那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宁匪月那脑子,听宁弯弯把情况一说,随随便便就能说出相关规定是在礼法中的第几页的第几条。 大邙朝原本的律法是只有刑法,礼法只在其中占有寥寥几条。 现在的皇帝登基后没几年就下令把刑法和礼法分开修订。 刑法那不必说,就是断刑事案件的标准法规,而礼法,简单的说就是一个道德行为规范。 里面的规定涉及了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子女不孝父母,那是要打板子的。 丈夫休弃妻子那是有七出三不出的规定的。 妻子的嫁妆婆家是无权动用的,正妻在婆家享有的权利,女子最迟多少岁之前要出嫁,包括妾室的分级等等里面都有有明确规定。 总之大邙朝的朝廷为百姓那是操碎了心,框架都给你架好,你只要安安生生的在里面过你的小日子就成了。 如果说你非要跳出来,那就会挨板子,吃牢饭,严重的可能还会丢了脑袋。 至于逼婚这一条,原本是用来防止那欺男霸女的大户人家强迫谁家的女儿,又或者女人死了丈夫,被婆家或者族人所不容被强行改嫁,可却让宁弯弯钻了漏洞。 实在是平时谁也不会往这方面想,谁能想到奶奶还成了任何人了!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指的是父母做主,经过男方的媒和女方的妁在中间牵线,才是正统婚姻的流程,叫做明媒正娶。 实际上也不是说孩子就一点都不能做主。 在民间,正常的婚姻流程是媒人先来跟你说和,你要听着对方人不错,下一步家里人就要去打听这人的为人,平时的做派,父母的脾气秉性,妯娌是否好相与,家底子薄厚,要还觉得可以,下一步就是去相看。 通常都是女方家里人带着女方来男方家里,又或者约定个公众场合,庙会上呀,茶馆里呀,大户人家那更是借着各种宴会酒席的由头,大家心里头揣着这事,也不说破,俩人或擦肩而过,或躲在暗处偷瞄一眼。 看对眼了才开始正式说亲。 这一套程序下来其实全就是看男女双方自己是否有意。 当然因为各家条件不一,也有例外,就像是宁弯弯把孙三妮给了二狗子,二狗子那是死了爹娘的,就不是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 所以这条也就算是一个合格婚姻的标准,并没有死板的要求一定要这样。 而后面的不得逼迫才是关键的,那是明确规定要杖刑多少的。 事实上一般人家爷奶虽是也会操心孙辈的婚事,但也就是发表发表个人意见,只要人家爹娘没都死了,少有那越俎代庖擅自做主的。 “这……这……”金大山自然是不了解律法的,也不知道宁弯弯是不是在唬他。 这那了一会指着马大富手里的那张宣纸道:“你们这是把我刚才说的都记下来了?我是来跟你好好说事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跟我撕破脸吗?那我们金家可也不会怕了你们!” “那哪能啊!咱们两家这关系,谁跟谁呀!” 宁弯弯一副我们家还是跟你亲的样子。 把什么都往荷花身上推。 “可是你也得理解理解我们呀,那荷花在我们家要死要活的,一会要拿刀抹脖子,一会又要去吊死,把我娘我奶都吓的做了一宿的噩梦,早上都起不来了,眼瞅着一会就得去镇上请郎中。这要是荷花真有个好歹,那我娘我奶指定都得大病一场,这也就不说了,可外面那悠悠众口会怎么说我们家?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家做了什么对不住那荷花的,人言可畏呀,不得把我们家人的脊梁骨戳破呀!在说,那也没法跟你们老金家交代不是?我们也只能是顺着她,她说啥,我就做,不然你说我们还能怎么着?” 一番话竟说的金大山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正这时荷花从后院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都别拉我!我要去告她!我就不信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没人能为我做主!” 荷花娘就和绿青在后边追,追上了抱住她就劝。 “闺女啊,那可是你奶呀!你要把你奶给告了那得让唾沫星子把你给淹死呀!” “那不是正好!反正我是不想活了的,我就跟她同归于尽了!” “那也不急这么会的,我们老爷那可是说了,我们家也是得去告她的,等我哥把车套好,咱一块去那不比你腿着去快的多呀!而且咱这这事两桩并一桩那也能判的重些不是!” 绿青说着还朝着后院喊:“哥,你可别磨蹭了,套个车要这么大会子吗?” 后头就传来大壮的喊声。 “就来了,我那不得让骡子吃饱喝足了才好赶路吗?” 事实上骡子早就已经在打麦场里拉着石碾转上圈了。 绿青听了就又伸长了脖子又喊:“二蛋嫂子?你那手脚咋也这么磨蹭了,那人赶紧的带出来呀!咱这就走了!” “哎,哎,来了,来了,这搁猪圈里关了一晚上怪臭的,差点没给我熏蒙了!” 二蛋媳妇为昨天没在场,没能为宁弯弯冲锋陷阵很是懊悔不已,晚上听二蛋把事情一说,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宁家,叉腰把一猪圈的人又是一顿臭骂。 她那彪悍体格,竟是也没人敢还嘴。 二蛋媳妇乐呵呵的牵着被绑了手的荷花奶奶和荷花爹,外并一串媳妇出来,还装模作样的问绿青。 “绿青呀,就告他们俩咱也太亏了吧,要我说,那几个也得一并拉出去脱了裤子打一顿板子才好!不然人家还真当咱庄子上的人好欺负呢!” 这一通闹剧就在前院正堂的门口上演的,屋里的和外面的能看个对眼。 金大山就忙忙的出来了,宁怀运和宁弯弯就也跟着出来。 荷花奶奶一见金大山,那顿时就有了靠山,又嚎了起来。 “可不得了了!我这孙女是要遭雷劈的,要告她亲奶奶呀!早知道是这么个不孝的东西,一生下来就该扔尿盆里溺死呀!” “嘿!”二蛋媳妇开始撸袖子:“你个老不死的,要嚎去你们地盘上嚎去,在我们主宅里嚎个屁呢?我们主家上有老太太,下有小公子,在让你给吓着,我看你是找抽呢!” 荷花奶奶顿时吓的闭了嘴。 金大山的脸色那是十分的不好看:“这……” 宁弯弯笑着解释:“我们家规矩严,可容不了这样式的。” 这就是说金家庄没规矩呢。 金大山的脸就更臭了。 荷花娘忙就去劝。 “娘,您就把这亲事给退了吧,这要是告上衙门可怎么好!” 荷花奶奶啪的一声就给了荷花娘一巴掌,那手法利落的,跟左手拍右手一样的顺当。 扇完了还骂:“就是你这个贱货惹的事!要不是你给她寻了这么个去处,她早就是人家金家的人了!你瞧瞧你生的那好闺女!瞧瞧让你教成了什么样!那可真是一点脸都不要,这才几天,就勾搭上了汉子!这要不是她这么耐不住寂寞能有现在这事吗?她还要告我,我都还没把她给浸了猪笼呢!” “娘……”荷花忙扑过去护住自己娘。 荷花娘一边捂着脸掉眼泪一边哀求:“娘,您打我不要紧,可荷花是个姑娘家,特也是您的亲孙女,您怎么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那样的话!她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就她那样的还要名节呢?”荷花奶奶就图嘴上痛快,其他的那是什么也不想的。 她也没那个脑子去想。 继续骂:“那都跟人拉上小手了!哎呦,丢死个人了!你当她跟我这犟着死活不回去是因为什么呢?那是她搁这有了人了!我这要不是来的及时,那孩子都满地跑了!” “你……你……” 荷花被气的浑身颤抖,刚才就是演戏,这会是真急眼了。 “我要告你!你个老不死的,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一家在你眼里那是猪狗都不如,只要你活着我们家就没个好日子过,那咱俩就一块去死!我一命抵你一命,到地底下咱找阎王爷掰扯谁是谁非去!” 第一百零五章 也不怕晚上一刀把他给捅死(二更) “行了!都别闹了!” 荷花爹拍着大腿,一脸的丧气,这话的语气也是难得的稍许硬气。 可立刻就被自己娘又指着鼻子骂。 “那不都是你窝囊,你瞧瞧你这媳妇,你在瞧瞧你这闺女,都是恨不能我不得好死她们才舒心呐!老天爷呀,怎么不打个雷劈死这一家子呀……” “快把她的嘴堵上,也太臭了!” 宁弯弯让她给吵的头疼。 可她毕竟是个老的,就算再不是个东西,打一下警告还说的过去,老打总也不是这个世界三观所容的。 二蛋媳妇也就是做做样子,也不敢真下手给宁家脸上抹黑。 一听宁弯弯说,才想起来,忙去找了块破布,塞她嘴里,又拿绳子勒牲口一样的把嘴给勒上才消停下来。 金大山的脸也不好看,他自是听老六媳妇说了常大郎手受伤的经过的。 原本是当荷花奶奶乱说呢,就类似的话庄子上的女人就少有没被她说过的,可这说的多了,想想那荷花确实在宁家村里住了些日子了,又觉得空穴来风可未必无因,就有些信了。 就道:“这事呀,怪我安排的不妥当,咱这也不是外人,也没必要经官,我今儿没带多少银钱,亲家舅老爷那里不管赔多少,回头到我那庄子上知会一声,我立马差人给送来,这人在这里吵吵闹闹实在是不像个样子,还容我带回去处置!” 他觉得自己姿态放的够低了,这样解决宁怀运怎么也没有不同意的理。 可没成想宁怀运还真就没答应。 “这个事呀我是真不好做主,这要是伤的是我自己个儿,那没得说,人我都不能扣下的,可这毕竟是我岳家,我要就这么擅自做主了,怕以后会落埋怨呀,我那岳家住在县城里,要不然我就派人带着他们先去,到了城里跟我那岳家通了气在说告不告的事!” 金大山的耐心也算是到了极致了,脸吧嗒一下就拉了下来。 “亲家老爷,这事是个什么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一直胡乱攀扯,我好言好语的跟你说不是我怕了你,而是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在这上面多费心神,你就直接说这事你是个什么章程!” 这事从头到尾就不是宁怀运能干的出来的,他都是在按闺女跟他讲的做,哪里知道她有什么章程。 “瞧您这话说的!”宁弯弯没让宁怀运为难,替他开了口。 “我们那就是外人,充其量是当事者的亲属,哪里轮得到我们说什么章程。” 金大山狂翻白眼,这会倒是推脱的干净了! 他算是明白了,这事是这小丫头说了算的,也肯定不是和自己原先想的那样就是想讹点钱,这是有所图啊! 图什么呢?金大山先是没往这上面想,他也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现在往一想立刻就明白了。 这怕是荷花跟那个为她出头的小子真有什么,这是要人呢! 金大山怒了,他原以为是这事宁家觉得损了面子,要找补回来,趁机在讹点钱,没想到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可是他给他儿子挑的媳妇,简直是欺人太甚! 想着,金大山就冷哼了一声。 “哼!你这小丫头,人不大胆儿不小!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劝你们还是收敛点的好,别回头给你爹惹了他也收拾不了的麻烦,到时候一家子哭都没地方哭去!” 宁弯弯笑:“那金庄头就跟我说说我给我爹惹了什么他收拾不了的麻烦了?” 金大山一滞,这怎么说? 这种事就是大家你知我知,互相会意却不能付诸于口的。 难道要说你准备抢我儿媳妇给你做舅妈? 她不要脸,他还要呢! 片刻,金大山道:“你们若想无理取闹还要告到县衙,那就随你们告去,这老婆子就给你们留下了,爱怎么告就怎么告去!想要什么赔偿就要什么赔偿!也与我们无干!可这一并人等,你可没有不让我带走的理!还有这荷花,即收了我的聘金那就是我家的人,更是没有独身一人逗留在你家的道理!就算是她要告她奶奶,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也得回自己的地界上,关起门来自己商量!与你们无关!” 他这话一出,荷花立刻就表态:“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也不会嫁给你那个傻儿子的!” 荷花奶奶更是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对着他呜呜叫。 想往这边跑,却又被二蛋媳妇抓着绳子扯了回去。 金大山狠狠的瞪了一眼荷花,又朝宁怀运冷笑道:“我还就不信亲家老爷一点的脸面都不顾了,跟这么一个小老太太过不去,咱这一片离县城也是大老远的,若是路上在出点什么事情,怕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呢!” “你可拉倒吧!” 宁弯弯一脸的不屑,也干脆跟他直来直去。 “别搁这装大尾巴狼了!你把人带走?你是东方不败呀!就凭你这一把年纪还想着大杀四方,带着这几个娘们冲出我们村呢?我要不让你走,你都出不了我家的门,你自己心里头又不是不知道,说这些场面话干嘛!” “你……”金大山怒指着宁弯弯:“小丫头,你莫要狂!还没了王法了,我就不信你还敢把我扣下!” 这脸可没有撕到这份上呢! 他背后可有一庄子的人,可有金家! 在说这朗朗乾坤他也不相信她有这样的胆子! “目前来说……”宁弯弯思考了一下:“我还不敢!” 不等金大山得意,宁弯弯继续道:“但我不敢扣下你,我可敢扣下他们!” 宁弯弯指了指荷花一家子和那几个金家庄的媳妇。 “这些人可都参与昨天的事,那都是要过堂的,你不就是觉得我们家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吗,毕竟这事我们家闹的那也牵强,可这有什么呢?就算是最后白闹了一场,我们家也不会损失什么,最多路上花点银钱,可你就惨喽,金家庄子上的庄头逼迫庄户之女嫁给自己傻儿子!还挺劲爆呢,要是荷花在寻个短见,啧啧,逼死了人呢!这就是在县城里这种事几年也没一回的吧?那我可要恭喜你呢,到时候你就出了大名了!也不知道人家府城里的人喜不喜欢听这样的故事,我听说这做官的治家不严还是个罪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着金大山朝自己瞪眼,宁弯弯又道:“当然,你也可以反咬一口,说这荷花与我舅舅通奸,这样一来你可就成受害方了!就是说出去不大好听,不过总能好上那么一丢丢不是?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家那肯定也跟着难看,可也不打紧,毕竟那是我舅舅,不是我们家人,好歹隔了一层呢!” “要这样,我发誓,我就一头撞死在县衙上!以死明志,我说到做到,否则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荷花开始助攻,突然满脸是泪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娘就抱着她开始哭:“荷花呀,你可要疼死娘了!” 宁弯弯朝金大山耸肩:“你瞧,她要死了,那看热闹的也不能信你的话,啧啧,我这后一半的话还白说了,真是浪费唾沫!” “退退退!”荷花爹突然喊了一声,冲到了金大山面前。 “庄头,这亲事就算了吧,退婚!我们退婚!回去我就让我娘把那银子推给你,我不能眼瞧着我闺女去死呀!” “你……你休想!”金大山气的快要说不出话,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她爹……”荷花娘惊呼一声忙扑上去扶他。 “你伤着哪了没有啊?” 这个时代的女人的观念里一辈子就嫁一次,是好是坏都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荷花爹就跟她抱头痛哭。 昨天半夜他闺女还是不忍心给他送去了一床被子,他这心也是肉长的。 尤其自己娘又这样,两相一对比,在想想宁弯弯的话,唉…… 荷花奶奶还在一旁呜呜的叫。 宁弯弯在一边咋舌:“啧啧,你还真是非荷花不行啊,要不,你现在回去,召集了你们庄子上的人来抢人?” 她还热心的帮金大山出起了主意。 金大山更气了,两个庄子械斗,那动静更大,一点也不比这事影响小。 出完主意宁弯弯还感叹:“你这人也死性,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还用我一个小孩子教吗?你说你也不怕荷花半夜在一刀把你儿子给捅死!你这岁数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生出一个来了!” 金大山让宁弯弯说的心里发毛,他可还指着儿子能赶紧成亲,给他生个孙子呢,趁他这一年纪还不算太老,还能活到孙子成才的时候。 罢了,罢了,他也不是非荷花不可。 最后扫视了一圈这院子里的人,金大山啥也没说,气哼哼的就往外走。 宁弯弯就在后面喊:“金庄头,那你倒是同不同意退啊!” 金大山绊了一下,咬牙切齿:“退!” “哦~”宁弯弯继续喊:“那正好今儿是个好日子,我们家就办喜酒了啊!你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呗!” 金大山又绊了一下,这一次没说话,只是脚步更快了…… 第一百零六章 嚼舌根 “你们就别哭了,要我说这大妹子也是有福的,我们舅老爷家里那可是县城里头的,家里可是有铺子的,还是正儿八经的平头百姓,也有手艺,这大妹子以后也不用下地干活了,擎等着享福呢,还跟着脱了贱籍,以后生出来的孩子都是良民,说不定还能拉扯你们一把,咱这样的庄户人家,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去,该高兴才是!” 把金家庄的人都放走,留下荷花一家子还在继续抱头痛哭,荷花奶奶还要哭天抢地,被二蛋媳妇一通吓唬就安静了。 唬完她,二蛋媳妇又来劝这一家子。 二蛋媳妇哪里会了解常氏娘家的真实情况。 就表面上这些那可是很让人羡慕的。 她闺女就是小,要是够年龄,她一准说给这个舅老爷,那样的话自己都跟主家老太太一辈了,多好的事儿。 宁弯弯一边叫自己爹写了担保书准备银子,去古槐镇上找当地的捕头给荷花脱籍,一边吩咐马叔顺百在镇上把摆酒席的东西置办回来。 庄户就这点好处,跟主家其实是一个合同关系,自然也可以自由嫁娶,不像奴籍全要凭主家做主。 只不过要脱籍一般还是要求到主家的头上,毕竟这是一个需要担保的事情。 而宁怀运是地主,又是秀才自然是有这个资格做担保人的。 只是这担保书可不能随便写,如果这人脱了贱籍后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那可是会连累到担保人的。 “大舅舅,我这手头实在是紧张,你这喜酒怕是要办的有点寒酸呢!” 把事情都吩咐好,宁弯弯对常大郎感叹,这一天天光出不进的,都快把她给榨干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也是怕委屈荷花,不然依我的意思,拜个堂就成了,舅舅也是怪不好意思的,还得让你给舅舅操持,你放心,这钱算是我借你的,等回头舅舅攒了钱就加倍的还你!” 常大郎一脸的愧疚,十分的不好意思。 常氏又道:“今天就先拜了堂,你也不是白沙镇的人,等回去了你在去县衙直接把荷花的户籍记到咱家名下就行了。” 一定要先脱籍在拜堂,因为良贱通婚违反律法,回头在让别有用心的人给告发了,可是麻烦。 但拜了堂哪怕没登记户籍朝廷也承认这门亲事。 毕竟在这年头人们的心里拜堂就是成亲。 “等你回去了,春花奶奶那里可得有的闹了。” 常氏替自己兄弟发愁。 这原本是说好了,三郎成了亲大郎才能娶媳妇的,谁知道那三郎是个不成器的,硬是说不上媳妇,把大郎也给耽误了。 可那老婆子怕是不会跟你讲这个理。 “那不回去就成了呗!” 宁弯弯说的理所当然。 常氏瞪大了眼睛看她,她虽然心疼自己弟弟,可不回去算是个什么事啊?别的不说,白氏就第一个不会同意。 常大郎只当她是孩子话,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闹她的去,这些年她闹的少了?不理她就行了!” 宁弯弯耸耸肩也没多说。 要办喜宴却也是不容易的。 白氏得了信那是立刻就找到前院里来了。 “不行!听说过那当姐的给兄弟说媳妇的,没听说过着当姐的还给包办婚事的!” 常大郎这心里本来就虚,一听忙也扯常氏的袖子。 “姐,要不算了吧,等我回家跟咱爹说了在来迎娶荷花。” “跟咱爹说那有个屁用啊!”常氏低声道:“就春花奶奶那样的,那是一准不愿意的!” “奶奶!”宁弯弯叫了白氏一声:“你看,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你跟我爹这毛病不光没改还严重了,以前老把知会你们一声的事当成要你们拿主意,现在是都不用知会,听说了啥事就来发表意见了!” “你瞧瞧你这好闺女,见天的都不让我说个话,我说啥她都怼!” 白氏也不理宁弯弯,就跟宁怀运说话。 “好好跟你奶说话!” 宁怀运那肯定是得给自己老娘面子的,就佯怒的板起脸来训宁弯弯。 宁弯弯道:“那荷花爷俩都已经拿着钱去镇上脱籍了,马叔也跟着去采买了,我奶的意思是这钱咱就当打了水漂,白花了呗!” 气的白氏和宁怀运说不出话。 她还罢休,继续道:“我奶那是有钱人,不把这一点半点的银子看在眼里,我可舍不得呢!那每一个铜板可都是我辛苦赚来的!” “你也知道是你辛苦赚来的!”白氏没好气的骂:“那怎么还这么缺心眼的都给那外人花了?平时瞧你也怪机灵的,怎么这会犯起傻来了?你是分不清个亲疏远近吗?” 那话里的意味宁弯弯一听就听出来了,不过她不直说她更是不会往这上面扯。 “亲疏远近不就是谁对我好就亲,谁对我不好就远吗?难道奶奶你有别的说法?” 白氏又被怼的说不出话。 半晌索性也就不兜圈子了。 “上回说给我买个丫头,到现在你们也没把这事办了,我当你们是手头紧,也没提,现在看来你们手里那钱多着呢,都多到能给个外人娶媳妇了,合着我是白心疼你们了,既然如此,那我可不管了,你们可是答应了我的,先得给我买丫头,不然这喜酒我可不能让你们摆!” “娘……”宁怀运的屁股下面跟长了钉子一样,坐不住了。 “那什么……这事不是那么好办,咱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有卖人口的……” “你别跟我扯这些!”白氏把脸一板:“那过不下去要卖儿卖女的就穷乡僻壤里才多!就算是去县城里买这些日子也该买来了,我看你就是没这个心,你说说我这老天拔地的,整日里跟前也没个伺候的人,喝口水也没人倒,想要点啥还得扯着嗓子喊,知道的,是我儿子不孝顺,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个事多的人呢,我这年纪大了,腰也疼,腿也疼,也没个人给捶捶,我可是你的亲娘!就过这样的日子,你那心也安?” “我……我……” 宁怀运窘迫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宁弯弯压跟就不想掺和这件事,她爹答应的,就让她爹自己去解决好了。 正想悄悄溜出去,却不想白氏这一回点名叫她。 “弯弯呀,你说呢?” 可宁弯弯哪是她一句话能叫得住的。 “奶,你说啥呢!你们大人说话哪里有我一个小孩子插嘴的份!” 说完还不忘叫上常大郎。 “舅舅,你没看见我奶跟我爹说话呢吗?你一个外人杵那干啥呢!” “哦,哦!”常大郎忙跟着宁弯弯一溜烟的出了门去。 气的白氏瞪眼,把宁怀运两口子又给给臭骂了一顿。 非逼着宁怀运现在就给她买丫头去。 一直到了傍晚喜宴才张罗起来。 红绸子挂上,红蜡烛点上,鸡鸭鱼肉下锅,摆了两桌席面,请了里正和族长,并那天在地里的庄户们来吃席。 宁弯弯是不想请宁长生的,可没办法,他也是宁家村的巨头之一,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要请上一请,宁怀运那么好面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她也不能因为这点正常的人情往来跟自己爹闹脾气不是。 宁长生那脸不大好看,喝喜酒没有空手来的,乡下人虽没有什么好东西,但一块布头,几个鸡蛋都是一片心意,他就硬是什么也没拿。 一进门那也没个好话。 “老四呀,你说你这事做的忒不厚道,你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在父老乡亲面前说话!” 宁怀运一脑门子的雾水:“四哥,你说啥呢?我这是做了啥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了?” “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宁长生冷哼了一声:“哼,不是你那好闺女跟村里人说,我们家也做了这石碾的?惹的里正带着一村子的人上我家找我去!咱都是一家人,你说你背后这样嚼我的舌根子你能有什么好处!” “说实话也叫嚼舌根子呀!”宁弯弯看见这边不对走了过来。 “四伯你对嚼舌根子这个词有很深的误解呢!” “你们家就是要跟我对着干是吧?!”宁长生的脸拉的更长了。 “您这话说的。”宁弯弯一脸的不解:“那不是您一直在跟我们家对着干吗?” 顿了下又道:“还是说,四伯觉得我们家人的脑子都有点不好使,每次见面您那话都阴阳怪气的我们家人听不出来?还是背后使绊子我们就看不出来!” “你……”宁长生怒,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最后什么都没说,甩袖做到席上去了。 “爹!”宁弯弯又说宁怀运:“你就不用给他好脸,除非你现在把你手里的地都白给了他,否则,你就别想他对你会有什么好脸!既如此,何必委屈自己成天听他那难听话呢!” 宁怀运没做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年头嫁衣都是女孩子出嫁前自己绣的,赶不及,就在镇上给荷花买了一套大红的衣裳。 荷花娘还在哭。 “原本一直想着给你招个女婿上门,我和你爹老了也有个依靠,可谁成想遇到这事,这也是你的命数,娘瞧着那常家大郎也是在实在的,以后八成也不会亏待你,年纪是大了点,不过也不碍事,年纪大了会疼人,不管怎么说吧,总是比那个屎都拉裤裆里的傻子强不知道多少倍,以后呀……” 第一百零七章 烧包的不行了(二更) 荷花娘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娘……”荷花抱着她娘也哭。 “以后我不在家里我奶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你呢!你可怎么办呀!” 荷花娘忙擦干眼泪,强行挤出个笑脸。 “你就别管娘了,娘这大辈子不也都熬过来了,我瞧你爹经过这事也比以前明白点事了,你就别操心了,倒是你,以后好好跟人家过,好好侍奉公婆,跟妯娌好生相处,凡事多忍让……” 荷花娘开始教自己闺女媳妇经。 直到外面吆喝了一句:“新娘子出来了!” 荷花娘才又掉着眼泪把红盖头给她盖上,扶着她出去了。 常大郎那也是一身的新衣,胸前挂着大红花,打扮起来倒也挺有模有样。 就是一直瞧着一身嫁衣的荷花嘿嘿傻乐,模样很是搞笑。 “舅老爷,你还等什么呢?拜堂呀?莫非你还反悔了?那我们可都等着呢!” 有庄户打趣,一群人都哄笑开了。 常大郎才一脸通红的握着红绸牵着荷花到了正堂。 “一拜天地……” 随着马叔的吆喝,俩人跪地,向着外面磕头。 “二拜高堂……” 高堂这个有点为难,去县城请常有德路途遥远,那是赶不及的。 宁弯弯也不想等,免得多生事端。 最后想了个法子,做了个常有德发妻,也就是常氏姐弟俩母亲的灵位摆在了那。 这个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夫妻对拜后这俩人就成了真正的夫妻,一辈子就这么携手与共了。 荷花进了洞房,常大郎自然是在外面应酬。 宁弯弯也溜到了洞房里,这就是宁家的一间客房,常大郎暂住的地方,收拾了一下,换了床新被褥。 荷花爹也在外面吃席,荷花奶奶则是二蛋媳妇看着呢。 荷花娘还是陪着荷花,在跟她说话。 不过这会已经没了嫁女儿那时候的悲伤,脸上还有些喜气洋洋的。 见了宁弯弯忙站了起来。 “姑娘来了,我正说得找个空子去谢谢姑娘呢!” “您可别这么叫我了,您这辈分可一下子比我高出去两辈来,就叫我弯弯吧。” 荷花娘哪里好意思:“哎哎,弯弯姑娘!” 宁弯弯也不跟她计较这个了,拉了个凳子坐下,跟这娘俩说话。 “您这年纪瞧着比我娘也没大几岁,这要叫我把你往奶奶辈里叫我可真叫不出来,咱就各论各的,我就叫您一声伯娘您看成不?” 荷花娘忙道:“哪有啥,一个称呼,姑娘随便叫!” “我这会子过来就是跟你们娘俩说说我姥爷家的情况,不瞒您说,我这亲姥姥死的早,我现在这个姥姥,是个后的……” 等宁弯弯把常家的情况一说荷花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一家子听着也不比自己家清静,她开始犯愁,自己闺女这后婆婆肯定是跟人家亲儿子媳妇近,她闺女可吃不开这样的家庭。 荷花的脸色也不比她娘好看。 她可是从小就吃着自己奶奶偏心的苦长大的,可知道那日子有多难捱。 宁弯弯自是把这娘俩的神色看在眼里。 又笑着道:“不瞒你俩说,其实我撮合这门亲事也有着自己的私心的。” 荷花娘俩心里咯噔一下,忙仔细的回想这事有哪里是不对的。 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常大郎的家里,没想到也是个复杂的,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常大郎这条件对荷花来说也是很好的了。 还能有啥?荷花娘猛的想到一个可能。 “莫不是你那舅舅有什么隐疾?” “噗……”宁弯弯笑喷:“伯娘你想哪里去了!” 说完又拉着荷花的手道:“我是看上了我大妗子这利落劲!” 荷花母女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宁弯弯又道:“你们可能也知道了,我家在镇上卖馒头,以后还有更多的营生,我就想在我们这镇子上开个作坊,那可得个手脚利落的人来做,我就看上我大妗子了,我姥爷家事多,我大舅舅也不是个厉害的,我也不愿意他在那个家里受气,我就想着,你俩以后也别回县城,就在镇上给我们家管着作坊行不?” 荷花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好半天才消化了。 在宁家这两天她也到过厨房也看到了那老大个磨,自然也吃过馒头,知道宁家卖馒头的事。 “这……这……”荷花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我哪有那本事!” 宁弯弯道:“我姥爷家是开铺子的,外头的事我舅舅那当然是门清,就作坊里的伙计得大妗子你操心呢!虽说我舅舅那也有编藤筐的手艺,到底是男人,没那么细心,这吃的东西,可不能马虎的!” “这个姑娘放心。”荷花娘笑着道:“我们家荷花那也干净着呢,这孩子也是从小叫她奶使唤的,利落的很,啥活都会做。” 这个安排可是太好了,也就不用担心,自己闺女在婆家继续受委屈了。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妗子你可别嫌累哦!” “那哪能,我这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月月突然跑进来了。 “弯弯,你快去看看,我二叔不知道怎么跟你奶搭上话了,真把三丫卖给你家了,卖身契都签了,这会人都带来了!你爹跟你奶正在前院吵吵呢!” “?” 这个宁弯弯还真没想到。 白氏除了三不五时的找点事,平时那是很自闭的。 从她到了这就一步也没出过大门,平时就在后院自己的房间里守着她的首饰匣子,家里来了人也是非常知道避嫌。 跟那些媳妇都没说过话,更不要说男人了。 “他们俩是怎么搭上话的?”宁弯弯诧异。 月月对此十分的自责。 “都怨我,我二叔听说你家让我来帮忙,非跟着来讨口酒喝,我也拦不住他,谁知道刚刚我去上最后一道菜,就见你奶拿着卖身契正给你爹看呢,说是让你爹拿银子给我二叔呢!你爹正作难呢!” 宁弯弯就明白了。 月月虽然才十三四岁,但能干的活也不少了,请人帮忙也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还能趁机帮衬对方一把,宁弯弯自然是什么事都爱叫上月月。 别的不说,在厨房里忙活完了总能吃上一顿好的吧。 乡下人也没什么忌讳,散席了,剩菜剩饭的,帮忙的都可以带走,这种菜在乡下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杂菜,也算是改善一下生活了呢。 白氏自然也是被请出来坐席的,估摸着就是宁大福找机会套上了近乎。 这白氏也是识几个字的,居然偷偷摸摸的就写了卖身契! 这年头没什么人权,尤其是孩子跟女人,父母能卖孩子,丈夫能卖妻子,这是律法都认可的。 就像物品一样,一纸身契这辈子就是人家的人了。 见宁弯弯不挪窝,月月在一边着急:“你怎么不动弹呀?快点过去看看呀?” “像你说的,卖身契都签了,我过去能干啥?把那卖身契吃了呀?” 这倒是个法子,不要脸了,耍赖,谁能把她怎么样? 可吃了人家要在写,她也不是兔子,不能一直吃吧? 月月也耷拉下脑袋来:“这我爷要知道了又得气出个好歹来!” 宁怀运自然是干不出这事的,他还是要面子的。 甚至在席上他也没好意思跟自己娘闹的太难看。 白氏明摆着就是趁人多逼着宁怀运拿钱呢,他也只能认。 只是真没钱,最后跟宁大福协商,等夏收的粮食下来了,卖了就给他。 就这样五岁的三丫就被以十两银子的价钱卖进了宁弯弯家。 月月的爷爷果然是被气的又大病了一场。 这也是解不开的孽缘,就一个孙子,分出去他就要把孙子带走,说不定又给卖了。 不分出去就是自己整天被气的不行。 五岁的孩子能干啥?白氏也是没法子了,才答应了宁大福。 她到也真有了乐子一样,成日里把三丫使唤的团团转。 不是端茶就是倒水,不是捶背就是捶腿。 这三丫到了宁弯弯家到过的比原来好了。 原本在家她奶奶也不待见她,她又没娘,整日里都是脏兮兮的,虽说村里的娃子都不干净吧,但她这没娘爹不管的,那是格外不像样。 满村的孩子谁也不愿意跟她玩,以前还有宁弯弯带她,现在宁弯弯已经差不多完全告别那个小团体了,也就没人带她玩了。 白氏那是大户人家生活了一辈子的,爱赶紧,自然也是每天叫马大娘把三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吃的也比在家时好多了,家里谁都对她挺好,整日里虽然被白氏使唤,到还挺开心。 村里自然是风言风语的不少。 常大郎跟荷花的亲事就让不少人嚼舌根,再加上又买了自己一家子的闺女做丫鬟,那更是又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说宁怀运有钱了真是烧包的不行了。 宁怀运连着好几天都没出门。 地里的活都不管了。 宁弯弯也没管他,她发现自己这个爹其实自愈能力非常强,过两天就能适应自己人设的又一次崩塌。 第一百零八章 卖酒 常大郎的手受伤不能干啥活了,就准备带着自己新婚的小媳妇回家。 可宁弯弯没让他走,等夏收后她准备去县城卖一次桑葚酒,正好把大舅舅分家出来的事情办了。 常大郎一看自己姐夫地里的活也不管了,就答应了下来,每天代替宁怀运去地里和打麦场里跟二蛋轮换着监工。 荷花那还是每天下地去割麦子,她就真是个闲不住的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不干活就难受。 她爹娘奶奶自然是早就回去了,至于回去后她爹娘过的怎么样。 看她三天回门后回来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知道了。 金大山一定少不了找他们家晦气,据说她大哥的管事都被撸了。 不过她大哥到真是个不错的,也没有因此责怪她,知道她嫁了个如意的,还挺高兴,早早的就让二蛋的妹子,也就是他自己的妻子扯了布,给她做了两身像样的衣裳。 没几天宁弯弯发现了一件事。 余九斤这个原本有些村民都想不起长啥样的人,在村里人人皆知了! 她瞧着自己家打麦场旁边多出来的那一块新的打麦场,此时正是月月家在用,那正拉着石碾在转圈的那头小毛驴,不就是余九斤的那头倔驴吗! “这是余家那大小子学着你们家弄的,他还怪能的,我瞧着跟你们家打麦场的地一样硬呢,都不粘麦子,这个石碾也是他找石匠新买的,他爹腿不是断了吗?劳动力少,麦子割的慢,打麦场就给村里人用,连毛驴都借呢!现在村里谁家见了他们家人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可风光了,还别说,这法子真是老省事了,弯弯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这也能想出来!” 宁弯弯:“……” 所以这余九斤是借着她的东风给自己树立了一波好形象? 这娃是想干啥? 要把人设推倒重建? 不一会,那头倔驴自己转够了时间拖着月月爹就去一边吃草去了,任月月爹在后面怎么拽都不管用。 月月坐在树荫下看着乐的也是前仰后合。 “他家这头驴识数的,可好笑了,自己到点就去吃草,谁都拉不住!” “哼!犟驴!” 宁弯弯还记着这驴的仇呢。 “对了,你知道了不,里正说这一片地以后就改成打麦场呢,等麦子收了就重新分呢!以后大家都有自己的打麦场了!” 乡下没有空地,但凡是有点空着的地方都能让人收拾出来种点什么。 这一片地就在村头,离的最近的人家出门没几步就到了,原本是用来种菜的。 宁弯弯是平了自己家一半的菜地整出来的打麦场,也不浪费,等用完了还可以翻耕了继续种菜。 就是耕起来有点费劲罢了。 “这个好!”宁弯弯也笑:“等以后我有了钱就多买几头牲口,专门干给人打麦子的活,一场收几文钱,那也能赚不老少呢!” 月月就点着她的额头笑骂:“你可真是钻钱眼里了,咋啥都能想到赚钱上!” 宁弯弯家的地虽然多,但人手也多,又有牲口,麦子收的倒是比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还快。 麦子脱壳后的麦粒自然就是粮食,还要继续晾晒,等再过些日子交了税粮,就该给庄户们分粮食了。 除了麦粒还有麦秸,这个烧火那是最好用的。 也要分,不过就是分的没那么仔细,谁家多往家里拉些,谁家少拉些也没人较真。 还有就是麦粒外面的壳,这个是有一定的营养价值的,要留起来冬天喂牲口用。 拿麻袋装了,堆到工具房里就成。 打麦场用完就有人来借地方和石碾。 据说是宁长生也大方的把自己家的牛往外借,牛虽然不比驴子利索,但耐力高啊,总比以前打麦子的方法快的多。 宁弯弯瞧着那意思,这宁长生又跟余家干上了。 似乎对于余九斤抢了风头很不乐意一样。 宁弯弯对于这村里热衷于好名声的风气不置可否,只是大方的把打麦场和石碾借出去了。 反正自己家也用不着了,既然大家都乐于挣个好名声,那她也不能落于人后,否则显得她不合群不是? 麦子收完立刻就是翻耕土地,有麦茬的地里翻耕起来更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把脚扎流血,还得拿耙子把麦茬清理出来。 足足是又忙活了半个月,才整理完,把粟米和大黄米给耩了下去。 今年的第一个农忙就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都是一些琐碎的管理庄家的活计,除草呀,除虫呀,给棉花打顶呀,给红薯苗翻秧子,慢悠悠干就行了。 趁着交税粮之前,宁弯弯把第一批用桑椹泡的酒装上车,带着自己舅舅两口子和二蛋就上了县城。 这一次没了庞坦捣乱比上回速度快了些,到县城的时候下午才过半晌。 这一次也是套了两辆车来的,一辆车坐人,一辆车拉酒,让大舅舅和荷花架着牛车先回家,宁弯弯就轻车熟路的直奔福来酒楼。 “钱老板,我又来了!” 钱东来那是真正的财主,打扮的跟金大山很像,但人家那派头,衣服那料子可比金大山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会酒楼里也没有什么人,他正躺在半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壶,对着壶嘴享受的喝着茶呢。 听见有人叫他就坐了起来,看见门口的宁弯弯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时那京城里的客商可是给了他老多的钱让他代收这小姑娘的香椿,他印象可深刻了。 “呦!是你这个小丫头呀!” 他起来乐呵呵的招呼,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骡车,和车上那几个大酒坛子。 “你这是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钱东来嘴上说着心里却没有太在意。 上回那香椿那几个京城的客商说是贡品,谁知道是真是假,他也不过是趁这个噱头卖了一段时间。 倒也是有人喜欢有人厌。 “这是我们家自己酿的果酒,不知道钱老板收不收呢!” “果酒?”钱东来眼前一亮,这可是个稀罕东西。 酒楼酒楼,不光饭菜得做得好,酒当然也得好。 他这个酒楼在清平县算是首屈一指的了,平时卖的也都是粮食酒,果酒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才喝的上的,那都是从塞外番邦流入的,十分难得,外面根本就没有卖的。 “真的假的?我瞧瞧……” 钱东来的招呼了两个伙计,搬了一坛子到酒楼里,开封,盛了一勺,见这酒已经是红色的,他先闻了闻味,又就着竹制的酒提尝了一口,皱着眉头品了半天。 味倒是没什么毛病,就是酒只是一般的粮食酒,但里面明显混着果香。 “这是……桑椹?” “是的呢!”宁弯弯笑的阳光灿烂:“钱掌柜是做酒楼生意的肯定对吃的很有研究,这桑椹的好处想必也是不用我多说。” 桑椹的好处? 钱东来想了想,立刻就有点尴尬。 桑椹补肾,那自然是对男人那方面有些好处,酒本身就活血,做成桑葚酒估计效果更好。 “一般的果酒都是葡萄做的,倒没有听说过桑椹也可以做酒呢!你们家是怎么想出来的?” 钱东来狐疑的问。 他也是个中行家,果酒本就不是酒水中的主流,据说那些番邦粮食稀少,才会这样做酒。 本朝中要说绝对就没人做的出,那也未必就那么绝对,但只看果酒的稀罕程度也知道数量还是很少的。 绝对不该是她这样的乡下人家做得出来的。 宁弯弯牛皮吹上天。 “我跟那天上的酒神杜康是亲戚,不光是桑葚酒,葡萄酒,枸杞酒,梅子酒,李子酒……就没有我不会做的!” 钱东来:“……” 这也忒能吹了,他还是别问了吧! “这是个好东西!” 钱东来又尝了几口感慨,立刻就想好了如何推销,也立刻就想到店里那些有钱的客人可不会在这上面吝啬。 眼珠子咕噜一转,他又问:“不知道这桑葚酒是如何做的呢?” “这可是独家秘方!钱掌柜这话问的可不妥当呢!” 宁弯弯信口胡诌,秘方实在算不上,就在她家干活的那些媳妇基本都学会了。 但这话说出来却没有什么不妥,甚至来说很正常。 这种稀罕东西的做法自然是要保密的。 钱掌柜也知道,忙就说:“到是我唐突了。” 宁弯弯继续推销:“这也不过是最低等的一批,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我就是来看看钱掌柜收不收,若是收的话,我家里还有更好的。” “收!当然是收的!” 钱东来应的十分痛快,却也没失了精明。 “就是这价钱……” 宁弯弯也没直接说多少钱。 “我都说了,这一批酒实在是只能算是最低等的果酒,好的还在后面呢,我也是记着钱掌柜痛快才直接来找您,别人家的门我可都没进,若是这价格合适,咱以后的生意可还有的做呢!” 钱东来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这意思,这要是价钱给的不合适了,以后的生意自然也就没得做了。 他想了一会问:“这好的能好到什么地步呢?” 第一百零九章 打秋风(二更) 他一个酒楼老板,自然是喝过果酒的,也不能光凭对方一张嘴说,万一也好不到哪去呢。 “不瞒钱老板说,这批果酒是加了粮食酒的,这一次我们家做出来的几坛子最好的,都是一滴酒都没放的,纯桑椹做出来的,口感偏甜,更适合那些夫人姑娘们饮用!” 钱东来一听那眼睛又亮了,正经的果酒是什么样,他自然是有些了解的,忙抢着问。 “怎么没带来呢?” 宁弯弯道:“那种的做起来比较复杂,还得些时日呢,咱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我给您个地址,在过三四个月钱掌柜可以让人去拉,这东西金贵,实在是不好做,一个不留神就会坏掉,也是就有个几十斤呢!” 宁弯弯这话倒不是在忽悠,这果酒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也难,有几个诀窍是一定要掌握的,比如清洗一定要干净,还不能洗破,洗后一定要晾干。 其实都是防止细菌滋生导致变质,但这个时代科技落后可不懂得这个道理。 还得反复的过滤几次,都是他们自己家人做的,别人却是不知道。 “几十斤?”钱东来惊讶。 真要是极品的果酒那每一斤可都价值不菲! 钱东来倒也不怕宁弯弯诓他。 上次他就收过宁家村村民的香椿,从那些村民嘴里自然是大概也知道些这小姑娘的底细。 “那咱可得签个文书,你可不能回头卖给别人了,叫我空欢喜一场!” 钱东来却也是谨慎。 宁弯弯那是只要价格谈得拢,啥事都好说。 一番讨价还价后宁弯弯这一次带来的总共六大坛,每坛三十斤的桑葚酒按一两一斤的价格卖给了福来酒楼。 酒是宁弯弯在镇子上二十文一斤买回来的,刨去工钱,收桑椹的钱,也勉强算的上是一本万利了。 不过后来知道这钱老板还每斤五两卖出去的,还是每天限量供应的,宁弯弯气的差点没吐血,直骂奸商! 想着下一回一定要多宰他些钱才好! 从福来酒楼出来宁弯弯又去了铜顶寺。 她爹让她给自己那个五叔稍了些夏天的衣裳,她得给送过去。 金顶寺门口,夕阳的余晖照在那个一身儒袍的男子身上。 他一看就是个脾气十文温雅的人,不疾不徐,十分认真的倾听着桌前一个长者的话语。 宁弯弯走近了,就听见那个长者是要给在外当兵的儿子写家书。 不外乎就是一切安好之类报喜不报忧的话,几件事絮絮叨叨反反复复的说。 宁怀槡耐心的写,每个字都不落下。 长者直絮叨了好几张才发觉自己话太多。 就有些不好意思:“这……这写了这么些,得加钱的吧?” 他还有些窘迫,使劲捏了捏自己拿在手里的钱袋子。 “不碍事的老伯……”宁怀槡笑的春风和煦:“不用加钱,我念一遍给您听听,您也想一想还漏下了什么没有。” 宁怀槡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娓娓道来一个故事般,带着浅浅的,却能深入人心的感情。 “哎哎,没了,没了,我这年纪大了,啰嗦,让你写了这么些,我多给你个钱吧!” 长者再次要求,又被宁怀槡拒绝。 一封信五文钱,除去墨钱,纸钱,也不知道得写多少封才会够他一天生活的。 等送走了这个老伯,宁怀槡就疑惑的看向宁弯弯。 “小姑娘,你是要给谁写信吗?” 宁弯弯:“……” 合着他上回就没注意过她这个大侄女! 等宁弯弯把自己是谁一说,宁怀槡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起身收拾自己的摊子。 “我这罪过可是大了,你可别生气,走,五叔给你赔罪,给你买好吃的去!” 宁怀槡所谓的赔罪,就是在街头卖米糕的摊子上给宁弯弯买了两块米糕。 宁弯弯抱着拿荷叶包着的米糕,一口一口啃着跟着宁怀槡回了他住的地方。 那是离金顶寺不远的一处院子,很破旧,他租了主人家的一个厢房。 不过是刚进门就发现自己的铺盖什么的都被扔在了门外。 那主人家的媳妇一见他回来就叉腰骂。 “我就说你这人瞧着人模狗样,一身的书生气却老大不小了的也不成个亲,给你说媳妇你也不乐意,我还当你是书生清高,看不上我娘家妹子,合着你是惹了那大人物,屁股后头全是麻烦!赶紧的给我滚蛋,被连累我们家!我可告诉你,这可不是我们不愿意继续租房子给你,是你得罪了人,那喊打喊杀的我们可招惹不起,这租金我们可是不退的!” 宁弯弯一听就知道是宁家的人在背后搞的鬼,大概是想把他赶出清平县。 宁怀槡是也不争辩,就默默的收拾起东西,二蛋见了忙去帮忙,把他的东西全都抱上了骡车。 那媳妇的婆婆就忙出来劝自己媳妇说话别太难听,这家的男人可能是没在家,见宁怀槡身边还跟来一个男人,那媳妇倒是收敛了些,没在骂些更难听的话。 “真是让你笑话了。” 出了这家的门,在路上走着,宁怀槡对宁弯弯说。 宁弯弯叹了口气就道:“五叔,你这可不是个办法,还是听我爹的,去我们家吧!” 宁怀槡笑着摇头:“我还是守着佛祖吧!” 祈求下辈子他们俩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本来是想出家的,可又觉得自己这样不是为了向佛而出家,怕是会污了佛门胜地,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在寺庙门口沐浴佛光,祈求来世。 “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心则灵,何必拘泥于这些形式。” 宁弯弯劝他。 宁怀槡惊讶的看她:“你悟性到高!” 宁弯弯又道:“其实就算是有下辈子,前尘往事都忘了个干净,又有什么意义?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辈子喜欢的那个人,也许并不是你上辈子祈求要在一起的,忘了就是忘了,就是重新开始,很多的事是无法改变,何必为了下辈子难为这辈子。” 宁怀槡愈发的惊讶。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 说完又道:“你说的都对,可是我不是为了下辈子难为这辈子,这就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最美好的事,很多事情不是死亡能结束掉的。” 不是死亡能结束掉的? 宁弯弯一怔,别人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死亡并没有结束掉感情,她有着一世又一世的记忆,为什么死了后就能翻篇呢? 不,真的翻了吗?如果真的翻过去了,第二世她就不会带着同样指腹为婚的婚约远遁海外的吧? “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不合适。” 宁怀槡懊恼着,瞧着天都黑了,他就准备找个客栈安顿宁弯弯。 “不用呢,我去我姥爷家住一夜就好,倒是五叔你是打算的?真的不去我们家吗?” 租房子住明显不大合适了,买房子他大概是没钱的。 “我跟金顶寺的大和尚是有些交情的,他原来是邀我去寺里住的,只是我这人历来不爱受人恩惠,就没答应,现在看来,也许不得不欠下人情了!” 宁弯弯觉得这个叔叔也是倔,倔的像余九斤的驴。 是一个不愿意接受一点帮助的人,来的时候她爹就交代带的东西他肯定不要,要她好好跟她五叔说。 果然是他就死活不收。 把宁怀槡又送回了寺庙,宁弯弯就去了自己姥爷家。 赏了二蛋一两银子,让他自己在县城里逛,看给媳妇孩子买点什么,晚上自己找地方住。 打发走了他宁弯弯才进了常家的铺子。 铺子已经准备关门了,是常有德在看铺子,见了宁弯弯忙又是一阵的问长问短,宁弯弯的回答他也不知道听见没,反正是自顾自的几个问题一直反复问。 什么爹娘还好不?你奶还好不?麦子都收完了吧?你哥最近功课用功不?你弟几岁了? 宁弯弯瞧着这个姥爷也是心酸不已。 常家的日子如今成这样他肯定是有责任的,常刘氏那都是他一点一点惯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悔不悔。 关了门,常有德拉着宁弯弯进了院子,饭菜已经做好,一家子都正准备吃饭呢。 宁弯弯留意了下,这饭是荷花做的。 就她一个人在灶房忙,连个帮手都没有。 见了宁弯弯那常家这些人也都是没个好脸的。 常刘氏先不阴不阳的开口。 “哎呦,我大外孙女来了呀!这怎么空着手来的呀?知道的是来看你姥爷的,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来打秋风的呢!” “我倒是想打秋风呢,可你们家也得有秋风让我打呀!” 宁弯弯笑眯眯的怼了一句。 小刘氏就道:“瞧我这大外甥女,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你是显摆你家有钱呢,大地主了不起哦,都给自己兄弟娶得起媳妇,厉害哦!” “二妗子。”宁弯弯一脸天真状:“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呢,我还当我姥姥说的是个人呢,我还寻思怎么我一来就让我打,还以为是你们城里人的规矩呢!” “哼!你就装吧!”小刘氏一脸的讥讽。 “难道不是吗?”宁弯弯奇怪:“我老听我弟在家读书,读什么春花对秋风,我还当我二妗子给我生了个小表弟呢!” 第一百一十章 你想的这么美炸不上天呢 “你!”小刘氏拍案而起,她这些年也没生出个儿子来可是她的逆鳞! “我撕了你的嘴你信不信?!” 常大郎忙把宁弯弯护在身后。 “老二媳妇你这是干啥,那话头还不是你挑起来的,吃了亏就要动手,你这哪像是个大人对孩子干得出来的!” “哎呦,我这大伯子成了亲还硬气上了,还教训起我这个兄弟媳妇来了!” 小刘氏收起了怒气,一脸的似笑非笑,阴阳怪气。 二郎也跟着帮腔:“是啊大哥,春花娘那就是逗小孩子说着玩的,你看你还当真了!” 宁弯弯就道:“我也是逗我二妗子玩呢,她不是也当真了?” 常二郎就被怼的说不出话。 “这就是我大姐他们家的大外甥女啊!小模样长的还怪标志的。” 几个人正打着嘴仗呢,一个和常二郎长的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时候的天已经挺热的了,虽是晚间也不过是稍觉凉爽,女人们自然是还得长衣长袖的捂着,汉子们却都是早就换上了无袖的短衫。 这男人却不光还一身的长衣长袖,甚至还披了件黑色的布衫,头发乱糟糟的,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说话前还先打了个哈欠。 宁弯弯心道这该就是常家三郎了,瞧这小身板,怪虚的。 常三郎揉着鼻子进屋,那眼在宁弯弯身上很是打量了一会。 那眼神,色眯眯的,就像是在妓院里嫖客挑妓女一样,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不过宁弯弯到底就是个小孩子,他看两眼就自顾自的坐去了桌上,也不管别人都还没上桌,也不让别人,拿起筷子就开吃。 吃就算了,他还专挑那好吃的,一盘子菜里面胡乱的拨拉,光捡肉吃,没一会就把一桌子菜拨拉的到处都是。 这下都不用宁弯弯,常二郎那一家子第一个就不乐意。 “娘,你看他,你也不管管……” 小刘氏跟常刘氏抱怨。 常刘氏就瞪了她一眼:“咋滴!饭做好了不就是让人吃的!” 她明显更偏心这个小儿子。 小刘氏似乎也知道多说无益,这一家子也赶紧的就坐下来扒饭。 常家的人知道宁弯弯晚上会过来,虽说没有多重视吧,饭菜到底是比平时丰盛一些。 常长郎见这场景觉得甚是丢人,一脸的窘迫。 常刘氏看见就骂他:“咋滴?!一家子吃个饭还得讲究点啥呢?” 常大郎也不愿意跟她吵吵,见自己爹也不管,就也忙招呼宁弯弯坐下快吃,还喊荷花也过来吃饭。 常刘氏那脸就拉的更长了。 “她一个新媳妇,哪有上桌吃饭的规矩!等会子都吃完了给她剩上一口,在灶房里对付对付就成了!可不能惯她这么个毛病!” 瞧常大郎不大乐意,还想说什么,常刘氏一瞪眼又道:“这谁家的新媳妇头几年里不是这样的?想上桌先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在说!” 荷花听了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忙去灶房里继续收拾去了。 宁弯弯本来没想管这事,反正她是打定主意明天在把大舅舅两口子带回去的,最多荷花也就受就这一晚的委屈。 可听到常刘氏这话忍不住的就道:“我二妗子还真给我生了个叫秋风的小表弟啊!这怎么还藏着掖着的呢!我可还得替我娘给一份大大的见面礼呢!” 常家这些人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 就听宁弯弯又道:“那不然我二妗子怎么能在这桌上吃饭呢!”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小刘氏立刻就尖着嗓子喊:“我是还没生儿子呢,可我有春花!这叫先开花后结果,你一个小孩子懂个屁!” 宁弯弯咯咯的笑:“那二妗子你这果结的时间可够长的。” 十几年了,哪吒都能生出好几个了! 小刘氏继续嘴硬。 “我那是憋着呢,我可是算过命的,我以后要生的儿子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天上的神仙转世,哪是这么容易就出来的!说书的都讲了,凡是这样的人出生那都不一般!” 宁弯弯笑的前仰后合,还忙不迭的点头。 “是是是,二妗子你说的这可没错,我建议你呐没事就生吞个鸟蛋,踩踩别人的脚印啥的,说不准真能生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来!” 小刘氏哪里懂宁弯弯这是一个什么梗,也是急于求子就问道:“还有着说法呢?” “是啊,是啊!”宁弯弯继续忽悠。 “上古那些神人都是这样生出来的呢,二妗子你要能这样给我生出来一个小表弟,那就不是百年难得一遇了,那是千年难得一遇!”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姜嫄见大人迹而履践之,则生后稷。 都是上古时候的神话传说。 一个吞了鸟蛋,生下商朝始祖,一个踩了下巨人足迹,生下先秦始祖。 其实就是绿了自己男人,借口找的也是够随便的。 瞧着小刘氏若有所思的样子宁弯弯乐的好想锤桌子。 但瞧瞧这一桌子的狼藉,还是算了吧。 那汤在洒到自己身上。 跟打仗似得吃了一顿饭,常家三郎筷子一撩就往外走。 “儿啊,天都黑了,你往哪去呢?” 常刘氏见了忙叫他。 常三郎随口的敷衍:“我就出去转转,消消食。” “是又去逛窑子呢吧!”小刘氏一脸的鄙夷,说完还埋怨常刘氏:“娘,是你又给他钱了吧?你可不能这么偏心啊!咱家钱都被他给败坏了,你还整天给他!” “我不给他!”常刘氏眼一瞪:“你们这一个个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就我这幺儿也没个媳妇,我在不给他个钱花,还让不让他活了!” 小刘氏不甘示弱。 “娘,你说这我可就不同意了,那以前大哥也没娶媳妇的时候,也没见你少给他呀!日子没有这样过的,他整日里吃喝嫖赌我管不着,可这家里挣得钱却有我们这一房一份,不能全都填他那个窟窿里吧?合着就他一个是亲的,我们都是后的呗!” “你想干啥?还反了你了,这家我说了算,我爱把钱给谁就给谁,还轮得着你说话了?” 常刘氏霸道的说完就去拉住自己小儿子。 “儿呀,你可别出去了,你看你那大外甥女在呢,她们家都给你大哥娶上媳妇了,那也得让她给你也娶一房媳妇回来!咱那时候都是说好的,可不能反悔!” 说着就把自己这个幺儿给拉了回来。 又对宁弯弯道:“你这个小舅舅打小是我当心肝肉疼到大的,他这媳妇可能马虎着找,要不然那也不能拖到这会,反正呀,你这心里得有个谱,回去跟你娘说,这姑娘手脚自然是得勤快,可这模样那也不能差,荷花那样一脸蝇子屎的肯定不行!你这个小舅舅可是很挑这个的,再者那家里头也不能太复杂,弟兄们不能太多,最好是个独生的闺女,省着这以后他们两口子闹了什么矛盾,她那兄弟在打上门来……” 宁弯弯:“……” 你想的这么美咋不上天呢? “娘……”常大郎一脸的为难,这也太过分了。 “有你说话的份啊!”常刘氏骂了他一句。 又对宁弯弯道:“反正你就把我这话稍给你娘,还得跟你娘说可得快着点,你这小舅舅那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我可还等着抱孙子呢!” 宁弯弯心里无语,那脸上可是笑的跟花一样。 “好的呢,我都记下了,保证一字不落的都说给我娘听!” 她娘会不会照做可不关她的事! 许是宁弯弯答应的太爽快,让常刘氏心里头也十分的怀疑,就威胁道:“这可是当初你娘出门子的时候都说好了的,要三郎成了亲大郎才能娶媳妇,如今你娘先给你大舅舅娶了媳妇那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三郎这事她要是给办的不体面,我可不能行她的!到时候肯定要打上你家的门,让你们家好看!” “娘,你……”常大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宁弯弯拉住了。 宁弯弯一副被常刘氏吓住了的小孩子模样,忙不迭的点头。 “我知道了,知道了,一定跟我娘说的!” 常刘氏见自己吓住了宁弯弯顿时得意的不行,那嘴也收不住了。 “你说你娘办的这事,这怎么着也得是先给你三舅舅娶了媳妇才是!这么些年了她早干嘛呢?把她这两个兄弟拖累到这么大年纪,要我说,她早就该这么办了……” 她也不知道常大郎的亲事从头到尾都是宁弯弯操持的,跟她说了她也不会信。 顺理成章的就觉得应该都是常氏办的。 她的嗓门也是越来越大,常有德吃饭慢,这会听见了,才重重的放下碗。 “你是又胡咧咧些什么呢?” 跟他说话太费劲,常刘氏也懒得跟他扯着嗓子喊。 就没搭理他。 倒是常三郎已经是不耐烦了。 媳妇不媳妇的他才不在意,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小日子就过的好着呢,吃吃喝喝,白天混赌坊,夜里混妓院,就是天底下最逍遥的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都是复杂的(二更) “娘,你都说完了没?说完我就走了!” 常刘氏又拉住他:“你也是一个眼瞧着娶媳妇的人了,就听娘的话,在家里待着哪也别去了!” 那还不把他给难受死! 可不光是她,小刘氏也道:“老三你不能走,趁着大哥今儿也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媳妇,有些事咱今天得好好说道说道。” 宁弯弯一看这是要放大招的节奏呀,不禁是把板凳往后搬了搬,准备看戏。 这往后一挪,就碰着了春花。 她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看戏呢。 低头看了看被宁弯弯碰着的裤腿,伸手掸了掸灰,又斜楞着眼瞟了宁弯弯一眼,那脸一如既往的阴沉着,说的好听是高冷,说的难听就是臭,却啥也没说。 宁弯弯仔细一想,似乎自己就没听这个表姐说过话。 也不知道她要跟桃花凑一块谁会更胜一筹。 “你说啥?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赶紧着把碗筷收拾了,天也不早了,赶紧的伺候你爷们睡下了!” 常刘氏压根就不愿意搭理小刘氏。 “娘,你这不能是连话都不让我们说呀。” 常二郎也说话了。 “这些年你说你偏心老三我们也就忍了,可他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惯着他那能行吗?我们也都各自成了家了,我们的这日子还得过呢,不能说一辈子就白养着这么大个兄弟吧!” 常二郎两口子这怨气那也真是积压已久了,任谁这一家子辛辛苦苦挣点钱都给了小儿子吃喝嫖赌那都得有怨气。 不过就是这两口子平时也是懒懒散散的没干多少活就是了。 可也就是这样的人才最爱计较这些。 “谁让你白养了!” 常二郎这话刚落常三郎那立刻就不同意了:“这家,这铺子就有我一份,怎么就是让你白养我了!” “有你一份!”小刘氏被他的不要脸给惹怒了。 “我呸!你是去给人送过一次货呢!还是看过一天的铺子?你都还不如我们家春花干的活多呢,你这话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嫂子,你这是个啥话?我是这家里的人,那铺子怎么就没我一份了!你这意思不对呀,你们两口子这到底是想说啥呀?又憋了一肚子什么花花肠子?” 他这么一提醒,常刘氏也回过味来。 “就是,老二,你们两口子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小刘氏想说的其实是分家,但这么些年她都提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哪一次也没成过,还都会被自己婆婆臭骂一顿。 现在被这么直白的一问就有些心虚,不过她这一回也是做足了准备 的。 就道:“我能打什么主意,那不是大哥先前说要去镇子上给我大姐姐看铺子,我就寻思他这是要分家呗?!” “胡扯!分什么家?好好的为什么分家?!” 常刘氏暗骂自己这个二儿媳妇傻,她觉得宁家肯定是不会亏待大郎,一个月指不定给多少银子呢。 这要是分了家那不都是他们自己个儿了的了吗? 那哪能分,不分家她才能名正言顺的每个月让他把银子乖乖的交到她手里。 常大郎心里急,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小刘氏可不傻,常大郎往家里交再多的银子到不了她的手里又有什么用。 就道:“娘,那话不是这么说的,俗话说那树大了还要分枝呢,他们兄弟几个这眼瞅着都各自成家了,我大哥那以后也要住到镇子上去了,这家跟分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是现在算清楚了,大家也各自过自己的小日子。” “哦~我看是你想分家了吧!”常刘氏回过味来了。 然后就指着小刘氏的鼻子一顿的臭骂。 “你个小骚蹄子,娶了你我们老常家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成天的分家,分家,你是不把这个家拆了你就不痛快是吧?你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没把你休了你还不偷着乐,还一天天的给我整事,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常刘氏打的主意非常好。 大郎给她挣着钱,二郎给他打理铺子,分家,那不可能! 没骂一会常有德就拍了桌子。 “都消停会!能不能过了?不能过都滚!” “你还冲我嚷嚷……” 常刘氏又跟他喊。 “你让谁滚呢?常有德你有没有点良心?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做续弦,给你生儿育女,照应你前头那个留下的俩孩子长大成人,你让我滚?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宁弯弯掏了掏耳朵。 “姥姥,你换个台词呗,我都听腻了!” 这人怎么只会说这几句的。 常刘氏瞪了宁弯弯一眼,又要开始撒泼。 常有德就又拍了桌子。 “你可消停会吧,这都啥时候了?你是想吵吵的街坊四邻都来看热闹是吧?要不你去外面街上,你可劲的吵吵去,反正天也黑了,也看不见你的脸!” 这要是白天常刘氏那一准的就去了。 这年头也没个路灯啥的,外面黑乎乎的怪吓人的,她胆小,不大敢去。 她啥时候在意脸面了,她就是在常有德头上作威作福的习惯了,受不了他哪怕是言语上的一丁点儿反击。 可不敢去外面常刘氏可是敢在几家院子里嚎。 翻来覆去的还是那些话,她也实在就这些功绩。 常有德也不管,就任她嚎,跟宁弯弯摆手:“丫头啊,你今晚就跟你大妗子一个屋住,我让你大舅舅去前头铺子里对付一夜。” 常二郎两口子哪能罢休,这事才说个开头呢,这怎么能算了呢。 可刚想开口常有德又对他俩道:“这都啥时候了?你大姐家这孩子还在这呢,你们也好意思,有啥事明天在说!明儿随便你们说,爱咋整就咋整,今儿这天太晚了,孩子都困了,都歇着吧,别管你娘,让她嚎,一会自己嚎累了她自己就不嚎了!” 常二郎也是很郁闷,自己这是什么爹娘。 当娘的,只要自己爹说她句什么酒扯着嗓子的哭嚎,非得招的街坊四邻都来热闹才罢休,一点脸面都不要的。 当爹的整日里糊糊涂涂,啥事都管不了。 他还想说什么,可常有德已经站起来,招着手把宁弯弯和常大郎都叫走了。 荷花正在灶房门口不知所措,她先是看屋里吵吵闹闹,也不敢进去掺和。 谁知道自己这后婆婆又跑出来坐当院里嚎,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劝。 直到看见常大郎几个人出来,常大郎朝她悄悄打手势,她才忙小跑着跟上。 “你吃东西了没?” 常大郎落在后面悄声的问荷花。 “吃了。”荷花小声的回答。 她奶成日里都是这样对她娘的,这么年了,她早就想出对付的法子了。 她还得意的说给常大郎听:“我做饭的时候就悄悄留了一些。” 等到了常大郎原先住的屋子,常大郎抱了床褥子正想出去,常有德才叫住了他道:“你们呀,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明儿一大早就走吧,也别听你娘的,以后你们两口子挣的钱就自己花,你大姐那也亏待不了你,我是放心的,爹这些年也是亏了你的,以后想回来了就逢年过节的,回来看看就行了。” 宁弯弯知道了,这是她这个姥爷心里知道要分家不易,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一大早人不知鬼不觉的他们走了,生米煮成熟饭,剩下的他自己扛。 “爹……”常大郎感动,也不放心。 “我要走了您老可怎么办呀?那老三是个不成器的,老二两口子也是个懒散的,这铺子里的活都指望您一个人可怎么干的完呀!” 杂货铺子倒是没有重活,最重的也就是他们卖的箩筐都是自己编的,其次就是有的客人买的东西多或者像箩筐这样的大件不好拿,要送货上门。 但却是个很琐碎的活,从针头线脑,到锅碗瓢盆,都得自己一家一家的去进货。 “这你就不用管了,说起来这铺子,这房子,也都是有你的一份的,也是亏了你的,不过也好,等将来你那俩兄弟得打的头破血流的,你这会吃点亏将来未必就不是好事!” 你说常有德糊涂吧,他这心里看的又比谁都明白。 你说他不糊涂吧,瞧瞧这一家子又过成了这个样。 宁弯弯只能感慨人都是复杂体。 常刘氏哭嚎了老半天,终于是有邻居忍不下去了,往院子里丢了块转头,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差点砸到她。 吓的她跳起来忙躲进了屋里不敢出去了。 常三郎要出去,常刘氏不让,母子俩又是一番的拉扯,宁弯弯听着外面的动静,最终是常三郎获得了胜利,大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咯吱一声关上了。 宁弯弯还是比较认床的,而且也不习惯跟别人同床,翻来覆去的大半夜才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就让荷花又给叫起来了,三个人偷偷摸摸的出了常家的大门,踏上了回家的路。 宁弯弯已经预感到后几年里面食将迎来一个爆炸式的发展期,她也要牟足了劲的跑到最前面。 尤其在白沙镇这种人口流动性比较大,对干粮需求量大的地方,夏收后她馒头事业的竞争者将会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 所以是一回到家就开始让马叔去找牙侩打听镇子上要往外卖的院子。 ------题外话------ 当电脑自己开始弹网页的时候就知道有什么节日要到了,节日快乐呦,小仙女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买宅子 “这个院子虽说贵是贵了点,但你们也看见了那是因为它地方大呀,正经的前铺后院,前面能做生意,后面能住人,就咱这白沙镇上难得有这么敞亮的宅子!关键这宅子年头还浅,你们瞧瞧,这才盖起来没几年,跟新的那没半点区别,要不是这个主家的儿子在外面犯了事,急等着钱去捞人,那人家是怎么也不会卖的!” 这个牙侩姓吴,跟中介那是一点区别都没有,带着宁弯弯一家看完了房子就是一顿的猛夸。 可宁怀运对做生意可一点也不外行,曾经他也是管过铺子的。 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老吴呀,咱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就别说那些虚的了。” 镇上总共也就没几个牙侩,这个姓吴的还算是最厚道的一个。 所以宁怀运有事也都是找他,倒是也算有点交情。 宁怀运接着道:“这房子是不错,可这位置也有点忒偏了,这离集市那条街可有点远,这个地儿做啥生意那都是稳赔的!” 白沙镇毕竟就是一个镇子,再热闹又能热闹到哪去。 镇上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集市那一条街,铺子也都集中在那一条街,那条街也直通码头。 而这个铺子却在集市后面的街上,自然也没宁怀运说的那么夸张,但这条街上的生意跟前街也真的是天差地别。 “哪能呢!”吴牙侩忙就赔笑,恭维话那是一套一套的。 “四老爷瞧您这话说的,别人能赔,您那买卖能赔吗?就您家那馒头,前几日忙收麦子没来卖,这码头上都不知道多少客商四处打听呢,我瞧着要不是着急赶路,那些人指定都跑您家里去买了!您这铺子那可是不管开到哪都有人上赶着来买的!” 宁怀运是存心杀价,自然不会让他两句马屁给拍晕了。 愁眉苦脸的继续道:“那可不是这么说的,就这几天没来,你瞧瞧,码头上都有两家卖馒头的了!这生意做不下去了呀!” 馒头怎么做又藏不住,村里有人来学也不好不教,慢慢就传开了。 码头上新来的这两个卖馒头的,一个是原本就是镇上的,另一个说来可笑,却是宁长生的媳妇。 不过毕竟是刚学,还掌握不好技巧,馒头做出来不是有些硬就是有些发酸,依旧是绿青的生意最好。 但对于自己生意被抢这事,绿青依旧是十分的不忿,气了好几天,直到听宁弯弯说他们以后不卖馒头了,改做包子,那口气才消了。 趁那俩人你来我往,宁弯弯跟自己娘和大舅舅在院子里转。 “弯弯呀,你瞧着这地儿成不?” 常氏心里也不乐意这个地方,房子是好房子,位置那真的是不大合适。 但她也知道那好位置的也贵,齁贵齁贵的,小本生意可承担不起。 宁弯弯原本就是想买个院子,主要经营包子、烧饼、煎饼等等这些干粮,批发带零售,不用铺子。 可一见这宅子倒是挺喜欢,灵机一动,开个面馆也不错。 那也是十里八村,甚至是整个清平县的头一家,面食行业的领头人呢。 推动一下大邙朝的农业发展可也是她的理想之一呢,想想就开心。 “我看这地儿不错呢,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个位置稍微偏了些倒也不碍事!而且这宅子又没长腿,也跑不了的,就是买下来给我舅舅住那也不会亏的!” 这年头房产虽然不像前世那样增值的那么夸张,但总不会亏钱。 最后这个原本要价一百五十两的宅子让宁怀运杀价杀到了一百二十两成交。 这个价格在白沙镇也就是不吃亏也没占便宜的样子。 按这家人急用钱的样子多压压价估计也会卖,但宁怀运觉得人家也是遇上了难处,就当结个善缘了。 对此宁弯弯倒也同意,既然自己没吃亏何必去为难别人。 谈妥了价格后两家人外带吴牙侩,又叫上了刘捕头,一块去吃了顿饭。 宁弯弯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传说中的刘捕头。 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留了短须,穿着大邙朝的捕头制服,腰间挎着弯刀,虽然长相普通,但这种公职人员总是自带气场,看上去到也挺出众。 等散了席,旁的人都走了,刘捕快已经微醺。 人喝多了话就多,他端着酒杯跟宁怀运碰了下道:“老四兄弟,你这铺子买的好啊,我悄悄告诉你,你可甭跟别人说。” 他说着还打了个酒嗝,脑袋又往宁怀运那边靠了靠。 “咱镇子边上这个官道,原来那是通安定府的,知道吧?如今上边发了话,要加宽,还要通到京城去!老弟啊,咱白沙镇以后可是个好地方了,这码头现在这规模以后都不够用,那客商不知道得多出多少来!你这钱还是挣的……嗯?” 刘捕快朝宁怀运挑挑眉,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白沙镇上的官道,用宁弯弯上辈子的话说就是省道,要是直通了京城,那就是国道! 这年头商人押送货物可不是上辈子电视里演的那样,随便山间村头的小路就能过。 那一大车上千斤的东西必须是平整的官道才能通行,再者官道上车来人往,也不会遇上响马强盗。 为什么有的客商会走水路到白沙镇在改陆路?自然是有水路更便利,更快的原因,却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们过来的地方没有通的官道。 要想富先修路,要想更富,还得是先修路! 往京城方向修,这一路上自然还有很多大的城镇,人流量自然是跟着剧增。 好些原本不走水路的客商也会改走水路到白沙镇,原本走陆路绕过白沙镇的也会特地来这边走这边的官道。 这不光是白沙镇,整个清平县都会受益。 “还有这事呢!”宁怀运也是惊讶不已,为自己闺女买了个位置不好的铺子的担忧立刻就没了。 “可不!”刘捕快摇摇头,醒了醒酒,继续道:“今年夏天的徭役都定下来了,就是修官道,不过这就跟老弟你没关系了……” 徭役就是强制劳动,每户人家根据人口比例要出一定数量的劳动力,大概就是五口人出一个的样子,给国家干活。 比如修路,修城墙什么的。 大邙朝的徭役有冬夏两次,就是农闲的时候,冬天的时间长些,夏天则短些,有时候夏季的还会取消。 每天也会有少量的工钱,但一般都是重体力活,工钱是跟付出的劳动不成正比的。 当然也可以出钱抵消,但宁怀运有秀才功名,按律他们家是免徭役的。 朝廷为了能让一个书生安心的读书将来为国效力,那也是操碎了心的。 难道这就是苏瑾说的补偿? 宁弯弯暗自想着,那这动作可真够快的。 说了这事,刘捕头又说起了夏收税粮的事,这事不归他管,包括徭役的事,其实都是亭长的活。 但他这个主要负责治安的捕头,肯定是得去维持秩序。 留了男人们继续聊,宁弯弯就跟着自己娘回了家。 到家荷花那是已经做了一大桌子面食,尤其那一笼屉的包子更是才到点揭了盖子。 “弯弯,你快尝尝,我调的这个馅子好不好吃!” 荷花被烫的两只手轮换着拿了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递给宁弯弯。 法子都是按宁弯弯说的做的,但最后出来是个什么味,荷花心里也没底。 这做法可是她之前想也没想到的。 宁弯弯的眼睛都是亮的,包子!她的大肉包子!她八年没有吃过了的大肉包子! 几乎是眼含热泪的咬了一口,嗯,馅大皮薄,喷香。 宁弯弯朝荷花竖了竖大拇指,话都来不及说,狼吞虎咽的一个肉包子就下了肚。 常氏拿着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嘴。 “这孩子,怎么跟饿死鬼投胎的一样,都不知道慢点的!” “好吃,好吃,妗子你这手艺不开管子就白瞎了!大家快都尝尝!娘你也快尝尝!” 宁弯弯忙招呼着大家都吃。 荷花的手艺确实是不错的,哪怕这年头调料稀缺,这肉馅也能做的很好吃。 宁弯弯忍不住也又吃了一个,这肉包子可不是她前世里街上买回来的那种,虚的很,恨不能一口就吞下肚,这肉包子太实了,俩下肚她就撑的肚皮都鼓起来了。 “这馒头我就觉得老好吃了,何况是把这香喷喷的肉馅塞进去!哎呦,这味,山珍海味也就是这个样了吧?我一顿能吃十个!” 没有面食之前日子也就那么过了,如今有了各种各样的面食,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 大家自然是都对包子的味道表示称赞。 二蛋媳妇这话夸张却也没人笑她。 她就是一个乡下农妇,没见识又不丢人。 “是好吃呢,咱家姑娘这脑子是真的好使,咋什么都想得出来呢!” 大槐媳妇吃的就比较拘谨了,笑的也腼腆。 “可不是呢!要是咱,都不知道这麦子还能这么吃呢!这要搁以前,那都是喂猪的,也就咱村穷,还吃吃,这去了别的地儿,都不好意思跟人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黑无常来勾魂儿(二更) “哪是搁以前呀,就前几天我们家来亲戚了,给他们吃馒头,说是麦子做的,人家还可不乐意了,那脸拉的,还当我们怠慢他们呢,你说说,就咱庄子上现在的生活,算好的了吧,咱平时自己吃还都舍不得放开肚皮呢。” “那可不是,昨天我多吃了一个馒头还让我婆婆骂了半天呢,你家亲戚早说不吃这个,咱可还巴不得给他们做黄米面饼子呢……” 一群人边吃,还边聊起了家常。 宁弯弯又看了其他的。 有烙的大饼,鸡蛋的,带馅的都有,还有用面糊糊摊的大煎饼。 “这要说禁放,还得是这个。” 宁弯弯撕了块煎饼放嘴里尝了尝,白面的,里面掺了一点点盐,味道也还行。 “是呢!”荷花就道:“这个干,放的久,就别说是赶路,就是咱农忙的时候,这东西带到地里,往里头卷上点咸菜就是一顿饭,就能撑上一天!” 煎饼是用鏊子摊出来的,鏊子就是一个稍微有些弧度的厚铁片子。 也不用搭灶,几个角拿石头一垫,也不用很多柴火,拿沾了油的布子稍微一擦,把搅拌好的面糊倒上,用个竹片摊成薄薄一层就行了。 如果在加点芝麻,那更是香,可惜宁弯弯没发现白沙镇附近有种这东西的。 煎饼不用发面,也不用现蒸现卖,一个人就能操作,比馒头省事的多,就是十分的考验技术。 荷花也是试了好半天才掌握住技巧。 “那咱今天就别做馒头了,做一些煎饼出来,明天就卖煎饼吧!在做上一些包子,明天也拿去试试水!” 宁弯弯定下了今天要做的事。 “那这包子可不能卖馒头那价吧?”绿青问。 宁弯弯盘算了一下成本:“就十文钱三个吧!明天在做些素的,价格也一样,就包的大一些,肉馅的就包的小一些。” 素的肯定就是鸡蛋馅的,鸡蛋虽然不比肉贵,却也是金贵东西。 然后又对绿青道:“捡一些包子出来去给里正送去,在给月月家送些,嗯……” 她犹豫了下:“在给余家送去些吧!” “余家?”绿青愣了下:“咱家跟他们家的交情可没好到这份上吧?这要是他们家都送,那多着人家都该送呢,咱要不送是不是不大妥当?” 常氏也道:“是这个理呢,回头又让村里那些长舌妇说道。” “那你就不能背着点人?”宁弯弯道:“非得嚷嚷的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你给人送包子去了才行?” 绿青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这样惦记着人家不对,可这么些人她也不能直说,拐了弯吧,又被堵回来了,只好是不甘不愿的送包子去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宁弯弯都在和荷花研究各种面食的做法。 各种面条、馄饨、饺子,都要做出来,还得做的好吃,等铺子开业了,就都是招牌。 折腾到晚上做出来一大堆,宁弯弯一家人也吃不完,就让二蛋媳妇和大槐媳妇把剩下的各自带回去了。 除此宁弯弯还交代二蛋媳妇在庄户里再在寻摸几个勤快的媳妇和机灵的小伙子,等铺子开业那肯定是需要人手的。 后厨,跑堂的伙计都需要人手。 忙活了一天,宁弯弯早早的就爬上床睡去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觉得床头站了个人,睁开眼一看,果然有一个黑影。 把她给吓的,尖叫声差点脱口而出。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在她喊出来的前一刻嘴就被人给捂住了。 “是我!” 余九斤? 宁弯弯使劲的把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扒下来,怒问:“你怎么进来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黑无常勾魂儿来了呢!” 她就纳闷,她不是还得个十来年好活的吗?怎么这会就来勾她的魂儿了?而且白无常咋没来呢? 余九斤:“……” 无奈的揉揉她的头,余九斤对于宁弯弯的脑洞甚是无语。 宁弯弯把他的手打掉。 “你到底是咋进来的?你这也太吓人了,我现在对我家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看来以后她也得养条狗! 余九斤沉默,似乎是不大愿意直面这个问题。 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给了宁弯弯。 宁弯弯疑惑的接过,打开,黑乎乎的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她伸手进去,摸到的是圆圆的,还带着梗的东西。 掏出来一个,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是樱桃。 “哪来的?”宁弯弯挺惊喜,直接就把那个樱桃塞嘴里了。 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往年就是想买都难得有卖的。 “山里有一棵野樱桃树,这是给你的回礼。”余九斤一本正经的回答。 回礼?宁弯弯想起了自己的包子,心道这人还怪客气。 “那树在哪啊?我明天去挖了来种我家后院!” 这样她以后年年都有樱桃吃了! 余九斤:“……这时节移不活的!” 宁弯弯眨眼:“那好吧,明年春天我再去移!” 说着樱桃就一个接一个的进了嘴。 “听说你要在镇上开铺子?”余九斤问。 宁弯弯点头,吃樱桃吃的欢快,都没工夫答话。 余九斤听了又是半晌都没说什么。 他不说话,宁弯弯吃着吃着就觉得怪尴尬的,这三更半夜的,俩人这么一个床上一个床下,一个吃着,一个沉默,好诡异的情况。 “你还有事吗?”她问。 “嗯?” “没事可以走了!” 余九斤:“……” 铺子里自然是需要整理的,桌椅板凳都要找木匠做,一个灶房显然是不够用的,还要把原本的厢房改成灶房,灶台也要在砌出一些来。 还要搭磨房,磨房跟别的房子不一样,不需要门,只要砌两面墙,装个顶,能挡风挡雨挡太阳就成。 活计那真是即多又琐碎,目测得一个来月才能收拾好。 但现有的那个灶房却是现在就可以拿来做煎饼包子。 常大郎和荷花两口子已经搬了进来,直接在灶房里开工就成了。 还是绿青每天早上过来,到也不用大壮了,就常大郎推着车把煎饼馒头的给送去码头边就成了。 也不耽误他多少事。 别人卖馒头绿青就卖起了煎饼包子,那包子又十分好吃,人都是摊新鲜的,她的生意比以往还更好了。 好多赶集的都专程过来买个大肉包子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解馋。 宁弯弯又花了十五两的银子买了头年轻的小毛驴,虽然她并不喜欢这种动物,但不可否认,拉磨还是驴子那相对来说很娇小的身躯最灵活。 好在她买这头驴也没有余九斤的驴倔。 石碾最近可是个畅销物品,已经都不需要定做了,石匠那里有现货,直接买就成了。 甚至镇上都已经有磨房准备开门了。 只是宁弯弯铺子里的磨房还没做好,就在院子里磨面,哪天要是下雨了,这天就开不了工了。 最早从县城买回来的麦子早就用完了,宁弯弯在镇子上找了个价格公道的粮铺,麦子都是从那家粮铺里买。 直接运到自己家的铺子里,比原来可是省了不少的事。 顿时就有一种苦尽甘来,熬出头的感觉。 倒是没过几天里正就通知要交税粮了。 “今年这个税粮还是跟往年一样,一亩地一石米,大家伙都忙活起来,后天一起去镇上过称!” 一石米是一百斤多一点,也就差不多是每亩地产量的五成。 要不说百姓苦,这样产量极低的社会还要交如此高的赋税。 里正召集了大家伙开会把事情这么一说,村民们各个都是唉声叹气。 但谁也不敢不交,到了后天还是一辆辆车的都排好了队,浩浩荡荡的往镇上去了。 宁家按大邙朝的律法有宁怀运的秀才功名,可以免一百亩地的税粮。 不算今年新买的二十亩地,宁弯弯家原本是七十亩山地,一百三四十亩麦粟两收的良田。 所以这一次是要交六七十亩的税粮,要交六七千斤麦子。 装了八辆车,宁怀运亲自压着跟在村里的车队后面往镇上去。 宁弯弯高高的坐在装着粮食的麻袋垛上,她还是第一次跟着去交税粮。 她觉得自己家的地以后会越来越多,税粮是怎么交的她十分的有必要弄明白。 “闺女啊……” 宁怀运亲自赶着骡车。 骡子套在板车把手的地方,他就坐在车前边,一边赶车一边跟宁弯弯说话。 “爹这心里觉得真是对不住你,本来想着这麦子下来都给你用,好赖是自己家的,你做了馒头能多挣两个,谁知道你奶就整出这么桩事来!全填进去了!” 交过税粮后麦子就剩下了六七千斤,在分给庄户们一半就只有三千多斤了,要卖粮食可没你买回来的时候那价了,一般一斤也就个三文钱。 也不知道这白氏是不是算好了的,三千多斤正好勉勉强强的够个十两银子。 补上了买三丫的这个窟窿,接下来的日子继续全靠宁弯弯了。 宁怀运接着道:“你说这家里的花销都是你拿钱,我这才多大年纪都开始被闺女养着了,这都够没脸的了,还净拖你后腿!”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家丫头要掉下来了 “那咋整呢?”宁弯弯耸肩:“那是你亲娘,你是我亲爹,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就你这么一个爹,谁也不能跟谁断绝关系,我也很无奈呀!” 宁怀运被逗笑了。 “爹都想好了,爹以后就给你跑腿,你要干啥说一声爹就替你去办!省得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安全。” 闺女自己去县城卖酒原本他以为最多就是卖个几两银子,也没啥,就是跟着自己舅舅去县城玩一趟。 谁知道回来掏出来一百多两的银票,没把他给吓死。 这么大个小孩子揣这么些钱,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半道打什么主意可怎么办? “好呀,好呀!” 宁弯弯一边答应着,一边朝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到了自己家车队中间的那辆驴车上的余九斤挥手。 这一回余小年也在车上,瞧着腿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也确实是老些时候了,这也是余九斤讲究,换别人家哪能歇的了这么长时间。 余九斤家的税粮明显的比别人家少。 主要是他家人口简单,正常村里的地都是按人口分的,上等地下等地各占一定的比例,每五年重新分一次,抓阄决定位置。 只有宁弯弯家这样的地主家,地是自己买的,只要大邙朝不崩,他家男丁没死绝就永远是他们家的。 宁弯弯瞧着余九斤的那条犟驴低眉顺眼的跟在自己车后面,样子十分的乖巧就心有不忿。 顺着麻袋一点点的挪到车后面,用两只手抓住绑车的麻绳,伸出脚去戳它的鼻子。 驴这种生物很有意思,它闹情绪的时候会把嘴唇翻过来,模样特别逗比。 余九斤对她无时无刻的调皮十分的无奈。 正准备把车子往一边赶,跟她拉开距离,离得远了她够不着肯定就安生了,可他爹先他一步,已经喊了出来。 “四老爷,你家丫头要掉下来了!” 宁怀运一回头,把宁弯弯的举动抓个正着,吓一跳,忙叫停了骡子来把宁弯弯揪到了前边坐着。 “你这孩子,这要是掉下去让驴子踩上两脚可怎么得了!我就知道你不能安生!一会到镇上赶紧的去铺子里待着,别跟着捣乱了!那交税粮的地方牲口多着呢,在让你惹急眼了踢你一下子,那可得断上几根肋骨!” 虽然这些时日闺女似乎是走上正途了,不像以前那样一天一小祸,三天一大祸的闯了,可这一下子他就把以前对自己闺女的印象全都又拾起来了了。 越想越觉得这完全是自己闺女能干的出来的! 不,她指定能闯出比这还严重的祸来! 于是宁怀运也硬气了一回,不容辩驳的就这么决定了。 宁弯弯曲着腿,托着腮,跟自己老爹背靠背的坐在车上往镇上走,无聊的看着路上越来越多的车队,有自己村的,也有别的村的。 “爹呀,这么老些人一天收的完吗?” 宁怀运也纳闷:“我也寻思呢,往年都是一天只收一两个村的,今天怎么瞧着来了得有五六个村的,这么些人怕是一天交不完,估摸着夜里也得摸黑干。” 这年头交税粮是不用称的,平时老百姓买米买的少了也不用称,而是用斗。 斗是一种下窄上宽的方形盆状的物品,一斗是十斤多一点,十斗就是一石。 县衙里专门有能装十斗米的大斗,把粮食往里一倒,倒满就是一亩地的税粮。 但这个满是平还是冒尖就看收税粮的小吏的手是松还是紧了。 要是在给你踹一脚,哗啦啦掉下来一堆的粮食,那更是要损失不少,那掉下来的可就不是你的了,你还得负责把斗继续填满,填的冒尖。 爷俩正说着,里正从前面过来了。 他是负责自己一个村税粮的,所以一直跟在头车上。 宁怀运也不好停,他一停后面的都得停,也不好自己坐车上让里正跟着自己走,就索性下来牵着骡子跟里正边走边说话。 “老四呀,我瞧着今年这动静不对,怕是去的晚了就得排到晚上,这要到了夜里黑漆麻乌的,太方便动手脚了,咱更是吃亏,我是这么想的,你有牲口,你走快着些,先去占个地方,争取咱村的先交。” 税粮是一个村一个村排着交,不可能这村一家那村一家的交,那记账的小吏头都得大了。 宁怀运早也想到了这一层,白天还挡不住那些小吏做手脚呢,何况是天黑了后。 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那我跟我爹也先过去!” 余九斤在后面也说了一句。 里正点头:“去去,多个人总是个帮手!” 可说是这么说,这村道上勉强也就是能并排过两辆车的宽度,还得亏是他们拉粮食的板车窄,想要往前挤哪是那么容易。 宁弯弯瞧着里正说跟没说压根没啥区别,自己老爹根本寻不到空隙杀出一条路来。 一会驾一会吁的还差点把自己家骡子给整的尥蹶子不干了。 除非是这时候车子长出一对翅膀来,否则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尤其是越靠近镇子就越是人多。 慢慢的都走不动了。 宁弯弯索性跳下车来,她在车流里穿梭着还能来回挪几步。 “闺女啊,你别瞎跑,谁在撞着你,这乱的,不是板车就是牲口的,赶紧的,从这片菜地里趟过去绕一下去铺子里找你舅舅去!” 宁怀运牵着骡子朝她喊。 宁弯弯在车流里转了一圈,堵车嘛,也没啥好玩的就回来了。 看见余九斤在朝自己使眼色。 她就顺着他的眼色往前一看,是一个比自己爹年纪大些的男人,穿的还挺上档次。 就是那一脸的奸像实在是让人不喜。 “那就是葛七。” “葛七?”宁弯弯差点都把这个人忘了。 这才想起山前村子也是白沙镇的,交税粮撞上也不稀罕。 葛七的车上就两袋子粮食,他家种果树,按律是可以用银钱代替果树的税粮的。 就这会子的功夫,宁弯弯又看见赵老三从前头挤了过来,到了葛七身边在他耳边跟他说了句什么,葛七点点头,俩人也继续在拥堵的车流中等待。 赵老三那天被打了板子被自己媳妇老娘带走,自然是又回去那个山头继续给葛七看果园。 葛七也是里正,要操持一个村的税粮,赵老三跟着来帮忙也正常。 赵老三是面向宁弯弯这边的,他跟葛七说完话无意中一瞅,就看见了他们几个。 顿时有些尴尬,悻悻的跟葛七说了句什么,葛七就也回头,眯着眼睛瞧了宁弯弯几个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 宁弯弯最终在宁怀运一再的催促下,从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菜地田埂上穿过,绕了一条街到了自己家的铺子里。 常大郎正跟二狗子和秋生商量灶台要怎么砌呢,荷花却是把笼屉拿下来,揭盖戳了戳确认包子已经熟了,就直接连笼屉端下来,放车上,一连放了好几笼屉才招呼常大郎给绿青送去。 又招呼还在灶房里的大槐媳妇和二蛋媳妇赶紧的在包上一些。 现在这大肉包子那是卖的最火的东西了,好多就是不逢集市也来买几个回去给孩子吃。 荷花也是越做越顺手,馅调的越来越香。 旁的别人可以做,这调馅宁弯弯却是交代了一定要她自己动手,要让客人习惯她的味道。 宁弯弯一进门就道:“妗子,今天交税粮,我看中午是来不及回去吃饭的了,你就多做点面条,晚点送过去给庄户们垫肚子!” “知道了!”荷花爽快的答应了一声。 她现在这日子过的可比以前好多了。 也没人打没人骂的,又能吃饱,就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子了。 何况大郎还疼她。 “今儿这人是真多,一大早的路上就挤满了!” 二蛋媳妇在灶房里边揉面边感慨。 她现在每天早上要早起来镇上上工,可是知道情况。 “那要是别人也想吃,咋整呢?” 大槐媳妇想到了这个。 那肯定不能都白给,这要都白给那可了不得了,一窝蜂吆五喝六的都来了,还不把宁家家底子都吃光! 宁弯弯倒是把这个给忽略了,想了想就道:“那咱今天就提前开个张,乡里乡亲的,都不容易,要是在镇上下馆子也怪贵的,咱就村里的随便一碗收个三文钱,外村的就收个成本钱,五文吧,咱就当趁人多打广告了!一会我把这事交代给秋生。” 要找跑堂的伙计自然是找相熟的,像二狗子,秋生都被找了来,现在在铺子里干些杂活,到开了张就可以上手跑堂。 一直到了中午,宁怀运那边也没个消息。 常大郎忍不住就去收税粮的地方看了看,一会回来跟宁弯弯道:“赶紧的让他们做了饭送过去吧,我瞧着情形不大对,保不齐要出大事儿,这吃饱了有力气总是好些的。” 宁弯弯吓一跳,忙叫荷花去下面条,叫秋生、二狗子赶紧吃饭,一会把面条送去。 吩咐完才又回来详细的问常大郎。 “舅舅,咋滴了?要出啥大事?” 常大郎就把自己跟宁怀运碰头后了解到的情况都说给宁弯弯听。 原来还是那一套,不过是收税粮的小吏今年的手特别黑,克扣的粮食特别多。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二更) 多干净的粮食都嫌杂质多,要多交,还可劲的在大斗上做手脚,都不是以往那种踹两脚,抹个尖的手法了,直接在下面开了个洞。 你在上面倒它在下面漏,跟疯了一样的吃相太难看。 合算下来今年要比往年还要多交上快两成了。 原本税粮上动手脚就是潜规则一样的事,哪里都这样,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也没人敢说,交税粮的时候都是估摸着多拉一些的。 可今年超了能承受的底线,老百姓再好欺负那也是有个界限的。 原本这些年天旱地里就减产,这些地里刨食的庄稼汉累死累活辛苦一年能留下的粮食原本就吃不饱,一年得饥荒几个月。 如此一来,简直就是不让人活了。 像镇子上这样挨着河,能灌溉的村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要靠老天爷吃饭。 只不过是人家的地比宁家村要好上一些,没宁家村那样差点就饿死人了,但也是不如往年的。 再加上这么些人聚在一起,难免的会滋生事端。 “现在是个啥样了?” 宁弯弯问。 常大郎就道:“现在这晌午头上,那些小吏都去吃饭了,那些来交税粮的得看着粮食,也不敢挪地方,这大热天的,连个凉阴地都没有,我就听着那些村民都抱怨的厉害,还真有几分民怨沸腾的意思,你爹说看着不大好。” 宁弯弯皱眉,她以前到也没听说清平县的官员有多腐败,尤其宁怀运还老说她那个做县丞夫人的大姑姑人多好,也没听他说过她那个做县丞的大姑父的不是,那至少不会太差劲。 不过县丞和县令不和的地方官那也多的是,不见得就会是一路人。 这会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来,要全是这些小吏自己欺上瞒下,怕是没这么大胆吧? 想了想宁弯弯又叫了二狗子来。 “你一会去送饭的时候跟我爹说,让他赶紧想想法子把税粮交了,哪怕多交点那也不碍事,赶紧的把事办完带村里人回去!” 这年头是朝廷的一言堂,甭管有理没理,聚众闹事都是大罪,是反抗朝廷,是要抓起来打板子下大狱的。 这要进了大狱指定是要脱一层皮的。 她不觉得自己家有跟朝廷作对的资本,就当花钱免灾了。 二狗子答应着去了,跟秋生两个人拉了一车好几盆的面条,还带一堆的碗筷和几罐子的开水好分给大家喝。 没一会二狗子一个人推着车回来了。 “姑娘,咱村的人都还行,估摸着也是给咱家面子,再加上三文钱实在是便宜,基本都订了面条要吃!就是别的村的人我看都愁眉苦脸的,没心情吃饭,要的少呢,我都跟他们说过了五文钱一碗,等开张就是八文十文一碗,说的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只有十几个人说定了要的,还有就是有两个财主家的管事,另外还要了几个肉包子,让一块给送去。” “十几个就十几个吧,蚊子再小也是肉!” 宁弯弯忙又叫荷花带着大槐媳妇和二蛋媳妇加紧继续做面条,才拉了二狗子问情况。 “我都跟老爷说了,老爷说他知道的,说是吃了饭就去找那些小吏,看给送点银钱下午能先安排咱村先交不。” 按理说宁怀运那也是有关系的人,虽说他以前也没张扬过吧,但那些小吏不能不知道他可县丞夫人的亲兄弟,这点面子不能不给他的。 可人家就是没给他这个面子,笑眯眯的说什么得凭先来后到,不能没了规矩。 这是宁弯弯不放心自己跑了来听宁怀运说的。 收税粮的地方是镇上的大戏台边上。 地方很大,逢年过节的时候镇上的财主会请戏班子来唱戏,那真是全镇的人都会过来看热闹。 此时满满的全是送粮食的车,另一边有一排的桌子,桌子后面是堆的跟山包似得麦子。 山包的边上还有一个体积小很多但依然客观的粮食山。 很明显,大的是交给国家的,小的,就是这些小吏贪下的。 一群的苦力正麦粒的把粮食装袋,装着粮食的麻袋很快又堆成一座山包。 明天就会开始往县城粮仓里头运。 她先还纳闷,没听说过光贪粮食还不要钱了的。 等那几个小吏吃罢饭醉醺醺的回来的时候宁弯弯就懂了。 她无语:“爹,你都没瞧见那葛七跟他们在一起呢?” 赵老三的事虽然宁家没跟葛七正面发生矛盾,但这人心里指定是不痛快的。 赵老三现在那怎么说也勉强算是他的岳丈,他们把他给打了,他这面子上是过不去的。 里正先前就说过这葛七跟县衙负责收税粮的小吏是能说上话的,他指定要在背地里给他们下点绊子的。 “我咋没瞧见!那我也是跟里正到了那才看见的,先也没注意!” 宁怀运也是很无奈。 这些个小鬼最是难缠,人家那话说的圆滑,毛病你都挑不出来。 “现在这情况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想走都走不了。” 宁家村的人都聚在一起,余九斤看着四周都是拉着粮食的车说道。 今年来的小吏人数也多,进度倒是比往年快。 但再快也架不住来的人多。 还好白沙镇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镇子,下面也就十几个村,今天来了就有一半。 一个村少说都是几十户人家,大点的上百户,地少的来一辆车,地多的就得好几辆车拉,放眼望去是数也数不清。 就这还是忙碌了一个上午后的情景。 “今年的税粮怎么收的慌慌张张的呢?”宁弯弯疑惑。 又问自己爹:“爹,那天刘捕头就没跟你说说?” “嗨!”宁怀运苦笑:“说没说的我哪还记得,他也喝多了,那舌头大的也听不清个啥,我也喝不少,也不记得了!” 宁弯弯这一说宁怀运倒是把刘捕头又想起来了。 “我去找找看刘捕头在哪呢,看他能不能跟这些小吏搭上话!” “你别去了!”里正忙拉住他。 “你瞧村里这些人,对咱们去酒楼里给人家送钱加塞就意见颇大,要不是你又送水,又送便宜饭的,早就不乐意你了!” 税粮收的多老百姓意见大,虽然都知道自己逃避不了,但打心眼里不想交,你还要上赶着给人钱加塞,早点把粮食交了,那肯定别人都看你不顺眼。 宁怀运瞧瞧四周确实都是这情绪,还有些别村的在指指点点隐约的听到他们在说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有那个钱等一会抵税粮不好吗? 他也只能是寄希望于不要出事,打消了找刘捕头的念头。 宁弯弯念叨:“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余九斤笑:“并非反常,朝廷近几年鼓励北方以麦子为主食,但收效甚微,根据当朝皇帝的秉性,定不会任其缓慢发展,定是会积极采取措施,减免麦子赋税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宁弯弯一想,之前就听说北边开始推广石碾,就是先一步是解决了麦子的吃法,在减免赋税,到是挺符合逻辑。 “听你说的好似跟龙椅上那位很熟的样子!”宁弯弯打趣。 余九斤道:“位高权重的人做什么都有迹可循,稍作留意就能推断出秉性如何。” “你说的到头头是道,可跟这次反常的征收税粮有什么关系?” “时间!”余九斤道:“这次减免麦子税粮的征收许是突然提前,又或许是上面突然下的决定,总之是临时更改的,朝廷架构庞大,命令一层一层的下来需要很长时间,如果地方官提前收到消息,在减税前把粮食收上去……” 后面的话余九斤没说完,宁弯弯却是已经懂了。 那么大可以按照减免后的数量往上报。 这样一来的中间差就可以中饱私囊了。 上面中饱私囊下面就不甘示弱。 这些人显然是已经嗅到了麦子的地位要今非昔比。 “你这小子见识倒是独到!” 里正在一边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去,对余九斤很是赞赏。 不管对不对吧,一个乡下人能有这样的眼光就十分不错了。 夸完他又问:“那依你之见现在咱们要怎么办?” 不甘心粮食就这样被他们黑了去,可他这样正直的人又觉得交税粮充盈国库是应当的。 而且国有国法,大邙朝对不交税粮的处罚是很严重的。 朝廷收取税粮一是养兵,虽然麦子以前是恶食,士兵也不吃,但却是战马的主要饲料。 二则是防灾,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在出现灾情的时候才能及时开仓放粮。 第三则是最重要的一条,朝廷要控制粮价,只有粮库充盈粮价才能稳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眼瞧着那些小吏又开始工作,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的关系,一个个的比上午还更黑了,很多的村民原本就多带的粮食都不够,里正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回村取去了。 原本只是小吏在呼来喝去,大家伙不敢硬钢,只是私下里议论,现在双方都开始吵吵起来了。 到了傍晚,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税粮没有交上。 这三分之一里就有宁家村。 这个时候人都饿了一天饥肠辘辘,宁弯弯的面条倒是卖的十分畅销。 外带包子都跟着卖出了好几笼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官兵抓人啦! 兴许是时间太晚那些小吏也着急了,晚饭到没有跟中午似得继续去酒楼大吃大喝,而是听说这边有吃的卖让往那边送些,还点名要好的,多多加肉,包子也要肉的。 宁弯弯觉得这伙人怕是不会给钱,就想自己去送,可宁怀运死活不许。 “你以为你厉害着呢,那些人才不会跟你讲道理,才不会听你瞎白话,那就是官匪!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往前凑什么热闹,天都黑了,赶紧的回铺子里去,这边你就甭管了,可别在往外跑了!” 说罢宁怀运自己带着二狗子和秋生端着一大盆肉丝面,和一笼屉包子过去了。 宁弯弯忙交代自己爹:“不给钱就算了,就当喂狗了!” 不值当的为这点钱在闹出什么事来,宁怀运摆摆手啥也没说。 他这一去就去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回来,虽然这会人少了,但天也黑了,就靠几个火把照明,稍微离远一点就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就听着那边吵闹的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 不停的有人喊:“揍死他们这些黑心的王八羔子!” 这是打起来了,然后就像是失控了一样,打闹的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又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快跑呀,官兵抓人了!” 这一队官兵是傍晚的时候才来的,负责税粮的押运和看护,不然晚上让人抢了,半路让人劫了笑话可大了。 起先还没人跑,粮食在这呢,谁舍得跑! 可等前边的人跑过来,后面的官兵也分不清谁是谁,一边大喊着别跑,一边却是冲上去就是一顿乱抓,外带拳打脚踢,后面的人顿时也就乱了,跟着向外跑。 “快跑,快跑!” 那几个被打的就有宁家村的,里正忙招呼着村里人也跟着跑,这个时候不跑,总不能等着吃亏,别的不说,这挨上一顿揍也不是好玩的。 可天黑,四周又都是车,有的人想拉上车子,有的人想扛上粮食,宁长生的儿子还在那死命的拽自家的老黄牛,那叫一个乱。 “爷,爷,你快跟着二蛋往我们家铺子里躲一躲!” 宁弯弯见里正被挤的东倒西歪,不时的撞到车上,亏着千尘爹一直扶着他才能站稳。 “丫头啊,你快过来!” 里正也招呼宁弯弯。 “我得找我爹去!你别管我了,他们总不能连我一个小孩子也抓!” 宁弯弯边朝他使劲挥手,边逆着人群往前挤。 可又是车又是人的很难挤得动。 正奋力的爬车想从车上面过去呢,就被人拦腰给抱了起来。 “这边!宁家村的看火把!跟着我走!” 宁弯弯扭头一看是余九斤,他一手夹着她,一手拿着一根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把,还得招呼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余小年,嘴里不停的朝四周喊着,声音沉稳有力,一听就让人心安。 也没人管这话是谁说的,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组织,村民就顿时就有了主心骨一样,都跟着火把走。 宁弯弯简直怀疑余九斤提前就规划好了路线,这一路的东拐西拐,完美的绕过了那些板车,还都是少有人走的地方。 “我爹……我爹……” 宁弯弯还在嗷嗷叫着,这要她爹给抓进去了,可麻烦了,不知道多少银子才能赎回来。 “真要被抓了你还能把人救出来不成?就靠你这口晃晃悠悠的小牙?” 嘿,她不就咬了他一次,还过不去了! “宁家村的,这边!” 说完,余九斤见人又分散了,就又喊了一嗓子。 有人跟着应和:“宁家村的,这边!” 他们想着人聚在一起总是会好一些,团结就是力量嘛! “去我家铺子里躲躲!哎呀,你把我放下来!” 宁弯弯一边说一边挣扎,这个被夹着的姿势实在是不大舒服。 余九斤这才把她给放到了地上。 一群人慌慌张张的往外跑,那些追逐的官兵速度却也是不慢,尤其还有好些人肩上都扛着粮食,黑灯瞎火的也跑不快,一会就有好几个被踹翻在地。 “他娘的!叫你跑!” 接着就被几个官兵骂骂咧咧的一阵拳打脚踢。 这是跑也挨打,不跑也挨打,总之都是他们说了算,还真有几分**的味道。 “你带着大家先走!往前路就顺了!” 余九斤见状把火把塞到了宁弯弯手里,自己折身回去了! “哎……” 宁弯弯觉得这情况能跑一个是一个,别救人不成自己在搭进去。 可还不等她阻拦这人已经跑远了。 他亲爹叫他也没拦住,那也是跟着去了。 宁弯弯只好是招呼了大家往自己铺子里去。 到也不远,一会就到了,一群人慌慌张张的进去,宁弯弯才忙叫人把门关上。 这些官兵随便抓抓人就算了,总不能挨家挨户的搜。 清点了下人数,庄户们倒是一个不少,村里的人却是走丢了七八个。 “咋滴了这是?” 常大郎忙出来心惊胆战的问,他身上还沾满了黄泥,之前在砌灶台呢。 宁弯弯就把事情给自己大舅舅粗略说了一遍。 吓的常大郎直叫老天爷。 “我的老天爷呀,还真出事了,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哎?你爹呢?你爹咋没回来呢?” 宁弯弯也是等的心急如焚,趴在门缝往外看了看,黑漆漆的也看不着个人影。 叹了口气,宁弯弯就让荷花去烧水,跑着一场都口干舌燥的。 “这可咋办呀,咱那些粮食,那车还都在那呢!” 村民们各个都是愁眉苦脸。 那些庄户也差不多的表情。 “姑娘,咱家牲口也都还在那呢!咱那粮食可更多,这可咋整啊!” 宁弯弯也没办法,只能说是:“等天亮看情况在说吧!” 又等了一会,在一片的唉声叹气中,门才被敲响了。 宁弯弯慌忙的打开,是余九斤带着他爹和那几个人回来了。 那几个都是一脸的青紫,见着同村的人那是抱头痛哭。 “多亏九斤兄弟,多亏了他呀!要不是他把我们救出来,这会说不定就让打死了!” 这些村民平日里都是老实巴交的,看见官兵腿肚子就转筋的,这一下可被吓的不轻。 自己怎么被拖出来的都忘了。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里正连声的说着。 焦急的等到半夜,宁怀运才带着二狗子跟秋生回来了。 还把自己家骡子跟牛也牵回来了。 一众人忙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 “老四呀,这到底是发生啥事了?” “你这没事吧?没被打吧?” 宁怀运这才把事情给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不知道哪个村的有一户人家特别穷,人又比较浑,看税粮被克扣的厉害就有点急眼了,听说带来的还不够,还要让回家去取。 可他们家的粮食早就被债主收走了,哪里拿的出。 收粮的小吏就叫他跟村里人借钱,那人不愿意,逼得紧了就骂了小吏几句。 几个小吏也是喝酒喝多了,就动手把人打了。 同村的一看自己村的人被打了,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顿时就收不住了。 一群人又把几个小吏给围殴了。 这一下子就麻烦大了,那些官兵要抓打人的,那些打人的反正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揍,冲突就更大了。 官兵也急眼了,事情才发展成了那样。 “我倒是没啥事,当时就拉这二狗子和秋生躲戏台后面去了,一直等到这会看消停了才绕过去摸黑把牲口牵回来了。” 牲口可是家里的重大财产,丢了那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那些被抓的人呢?”宁弯弯问。 “都搁戏台那绑着呢,说是回头要压到县城大牢去!不过我看了,没有咱村的人!” 对这个宁怀运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也就是个小地主管不了别人,这就是万幸了。 “唉,这真是不让人活了呀!” 里正感叹。 这税粮还没交上呢,闹了这事,粮食在丢了,可咋整! 好在天热,凑合了一夜,也没几个人能睡着,发生了这样的事,有那跑回村的人在一嚷嚷,家里人不知道会急成了什么样。 果然第二天常氏一大早的就来了。 “吓的我是心惊胆战一宿都没睡,这怎么出这么大的事!” 常氏不光来了,还把家里的鸡呀猪呀都绑了带来了。 听宁弯弯问才道:“我这不是想着你们爷俩要是都让抓了去,好卖钱赎你们去吗?” 把宁弯弯给乐的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娘啊,你快把它们都带回去吧,笑死我了!你这费事的,直接跟我奶要去多好呀!我爹那是她亲儿子,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常氏白了宁弯弯一眼:“你当我没要啊,你奶那是摸准了你手里有钱呢,她才不会给!” “爹哦,你看关键时刻才能看出谁对你好吧!” 宁弯弯又打趣自己爹。 宁怀运老脸通红,尴尬的转移话题。 “他娘啊,你就先回去吧,跟村里人说一声,都没事,别叫他们挂念。” “啥叫都没事,长生他们家牛丢了,一家子正到处找呢!” 原来昨晚没跟着来宁家铺子里的就有宁长生的儿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上辈子是土匪(二更) 这次交税粮宁长生病了没亲自来,让自己儿子带着几个佃户,跟着村里的车队来的。 昨晚那一通闹腾,他先是拽着牛跑,牛虽然平时干活时慢慢悠悠,但鼻子里穿着鼻环,一扯它就疼,只能是你走多快它跑多快。 他在前面拉,官兵在后面追的,后来牛就受了惊,就成了牛拽着他跑。 可最终他也没跑得过牛,就丢了。 “还有这事呢?”宁怀运很惊讶:“那怕是丢的不止是他一家!” 牲口在庄户人家太重要,没几个能舍得下的。 宁弯弯就问余九斤:“你的那头倔驴不会也跑了吧?” “我的驴识路。” 余九斤回答。 宁弯弯:“……” 就那驴的倔劲估摸着半道上遇着人也牵不跑,说不准它还能把人拖自己家里去。 常氏又道:“来前我看着路上又来了好些交税粮的车子,让人去打听是个啥情况了没?” 昨晚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但消息又不会传这么快,今天该来交税粮的还是得来。 “去了,一大早就让我大舅舅去打听了!” 也就宁弯弯的话才落常大郎就回来了。 “又正常收粮了,不过昨晚抓起来的那些人都绑到大戏台那了,我瞧了瞧得有十好几个人,看样子是杀鸡给猴看呢!我看那些小吏的手比昨天还黑呢,我还去找刘捕头问了,他说没事了,可以回去继续交税粮了,就是都小心着点,可别跟昨天那村的人似得那么冲动了。” 宁家村的人这才都战战兢兢犹犹豫豫的又回去了。 这一次倒是快,没多大会的功夫二蛋就回来了。 “姑娘,咱家粮食昨晚不知道让谁搬走了老些,不够交税粮的,老爷让回去取,顺便让我来跟你说一声,马上咱村就完事了,别担心了,哦,还有,八成那些人中午还得吃咱家的面条和包子,老爷让你准备起来!” 宁弯弯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那他们就没说把昨晚的账给结了?” 二蛋只能挠头:“没说呢!” 宁弯弯又问:“那人家的粮食都少了没?” “也少了,就是都没咱家少的多呢,人家也就是一辆车少了一袋子两袋子的,咱家那是一辆车都让人给搬空了!感觉这人就是故意针对咱们家呢!” 二蛋一脸的肉疼,那么些粮食就这么没了。 一辆车让搬空了?那不得有个上千斤啊! 宁弯弯气的在中午送去的肉丝面里吐了半天的口水,还往里洒了点自家那头新买的拉磨的驴子新鲜出炉的驴粪,使劲一搅啥也看不出来。 最后交代二狗子:“这盆回来砍了当柴火烧!” 就算她家粮食不是那些小吏搬走的,那也是因他们而起! 去送饭的二狗子和秋生脸都是绿的,看着那些小吏胡噜胡噜的扒面条还称赞真香,差点没吐出来。 搞的两个人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对面条都有心理阴影了。 中午自然是也还做了面条让二狗子和秋生推着车去卖,这卖的自然是干干净净货真价实。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绑在大戏台上展示的几个人的威慑作用,更是都无心吃饭,今天卖出去的比昨天还少。 不过宁弯弯免费送水还是很刷了一波好感。 也跟昨天一样,到了晚上税粮还没有收完,这些人熬了一天,天那么热,晚上的销量比中午要多的多,足足卖出去了二三十碗,那口感也是获得了一致好评。 宁弯弯这天晚上还是没回去,这回这气受大了,亏也吃大了,她可不能这么罢休的。 后半夜,所有人都已经睡的深沉,她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一个黑影就在门外等着她呢。 “那些人都收工了吗?” “住在悦来客栈!”是余九斤。 “葛七呢?”宁弯弯又问。 “我把他的车轴弄断了!”余九斤又答。 “走!” 俩人溜着街角就往悦来客栈去。 悦来客栈是镇上最大的客栈,那当然也是最贵的,宁弯弯在门口感慨。 “这些人吃的睡的都是民脂民膏啊!” “没了?”余九斤问。 “没了呀!还应该有啥?” 她在这悦来客栈的大门口给他出过头。 但余九斤没说。 俩人绕到客栈后门,余九斤拿出把小匕首,十分娴熟的就把门拨开了。 宁弯弯:“……我怀疑你上辈子是土匪,但是我没有证据!” 余九斤看看她,没有说话。 俩人悄咪咪的从后门摸进去,客栈的院子里果然停了一辆卸下了车轴的板车。 那板车边还堆了十来个装着粮食的麻袋。 宁弯弯过去仔细瞅了瞅,那麻袋都是用了好几年的旧袋子,都一个样,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他们家的。 但数量却完全对得上。 就算不是她家的,这葛七来的时候就拉了两袋子粮食,这交完税粮粮食还变多了,也肯定来历不明。 悦来客栈前面的门面是两层的,下面吃饭上面住宿。 上房都在后院,四合院的格局,一共有个十几间客房。 后院里建的那也是小桥流水,假山回廊十分的精致。 宁弯弯提前让二狗子找客栈里的伙计都打听好了,这回县衙里来的小吏多,包了整个悦来客栈。 “哈哈,让你们尝尝这个好东西的味道!” 宁弯弯一边小声的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从宁清廉那里收缴来的迷香。 又掏出和迷香一起得来的那个火折子,火折子里面是加了白磷的,遇空气会自燃。 她吹了两下,小火苗就窜起来了。 把迷香点着,宁弯弯又迅速的把盖子盖好,这东西可金贵了,得省着用! 上房内部的基本布置都一样,但因为位置不同自然也分个好坏。 尤其这时候的人也讲究,围一桌吃饭还分个上下座呢,何况是住宿呢。 互相都不认识也就算了,毕竟是客栈,又不是私人地盘。 都认识的,那自然得是最大的头头会住上房最尊贵的位置,这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宁弯弯就找了正房正中的那间客房,把香插进门缝里,一边听着里边震天响的胡噜声,一边跟余九斤看月亮,看星星。 “这一次税粮收这么多,村里人的日子更难过了!” 宁弯弯小声道。 “嗯。”余九斤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么相应的,秋粮的税收就会加重,这样才能刺激百姓多种麦子,那到了冬天咱村一定会饿死人的!” 宁弯弯也很无奈,这种事她也管不了。 更糟糕的是:“要以后年年都这个样……” 她家今年真是损失惨重的,丢了一车的粮食,又多交了一千多斤的税粮,就剩下了四千来斤麦子。 庄户们每家连两百斤都分不到。 这可是忙活了大半年的收获。 “会有人管的!” 余九斤道。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里面的胡噜声就渐渐停了,再次感叹了一下这个迷香的好质量,余九斤再一次把自己那把小匕首顺着门缝塞进去,不一会就把里面的门阀给挪开了。 俩人悄悄进去,这个小吏真是心大,一个包袱皮就随意的放在桌上,摊开一角,露出里面成堆的散碎银子还有铜钱,还有收税的账本。 这都是收的拿银钱代替税粮的税钱。 宁弯弯毫不客气的把包袱皮的四个角系好,背在自己身上,就留了个账本给这个人。 过去拍拍那小吏的脸,一点反应都没有,睡的真死。 宁弯弯又在他脱在凳子上的外套里摸索了一遍,把他自己的两块散碎银子也装到了自己口袋里。 原本两个人是准备把这人背出去扒光了衣服,绑街头示众。 宁弯弯正想开口催余九斤把人快点背走呢,就见余九斤突然朝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 宁弯弯赶紧把自己嘴巴捂住。 不一会就听见有人趿拉着鞋出来方便。 这人也没有去茅厕,就随便也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地方,那放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的清脆又响亮。 余九斤抬手,捂住宁弯弯的耳朵。 谁知道这人方便完了,却是迷迷瞪瞪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发现门开着,疑惑的嘀咕了一声往这边走过来了。 “别动!” 余九斤交代了一声,速度极快的一闪身就到了门后。 “大舅哥……” 这人喊着就揉着眼睛进来了,余九斤一个手刀劈到了他的后脑,这人身子一软,一声不吭的躺地上了。 “行啊你,我这迷香都白用了,你还真是深藏不露,这都是搁哪儿学的?” 宁弯弯惊叹。 她觉得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少年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要知道,他都还不如宁匪月大呢,宁匪月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虽不是村里娃该有的样子吧,他这一手刀就能劈翻一个成年人那也绝不是一个村里娃的样子。 “你不是说过我上辈子是土匪吗?” “呵呵……”对于余九斤的这个冷笑话,宁弯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低头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这人是葛七! 大舅哥?原来是这关系啊! 宁弯弯倒是误会了,葛七这个大舅哥并不是亲的,而是自己媳妇爷爷的兄弟家的一个哥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梅花?没花! 其实关系实在不算多近,但架不住他够巴结,就走得近了。 这要是亲的他前段时间收了赵老三的闺女做小,人家铁定不乐意他这个妹夫的。 宁弯弯眼珠子咕噜一转。 “我改变主意了!” 不把这个小吏的头头脱光了衣服示众去了。 她要把葛七带走,这样一来,等这人醒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怀疑是葛七卷走了钱财。 就算是以后解释清楚,俩人也得产生隔阂,省的以后年年交税粮的时候都跟自己家作对。 不过宁弯弯还是把那小吏的衣服全带走了,如此放过他实在是不甘心。 她还怕这些人太傻怀疑不到葛七头上,特地趿拉着葛七的鞋去外面流水边踩了点泥回来,在两个房间之间走了一趟。 本来想着把人背出镇子扔臭水沟里才好。 可余九斤毕竟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葛七就算是长的不彪悍吧,那好赖也是个成年人。 尽管余九斤倒没说什么,但宁弯弯还是决定就近找个地方算了。 白沙镇上的妓院,其实是一家土娼管。 这个时代妓院是合法生意,而且是来钱非常快的生意。 但凡是来钱快的,朝廷都要横插一杠,所以这个时代是有很多的官方自营的妓院,里面妓女自然就是官妓。 为了自己的生意不被抢,妓院是要官方许可后才可以开的。 土娼就是没有取得朝廷认证,无证经营的妓院,也叫暗娼。 一般规模比较小,有的是在妓女自己家里接客,有的是一个老板控制几个女子。 这种地方的妓女来历也都是不明,有的是流浪乞讨无家可归的,有的是被拐子拐了来的。 自然是跟柳莺莺那种没法比的,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基本上就是是个女的就行。 像白沙镇这种地方,正经的妓院那是经营不起来的,毕竟还没有繁华到那个地步。 可是又确实有相当的人流量,朝廷也不大会管,是土娼管子最喜欢的地方。 白天就是一栋普通的宅子,晚上挂起两盏红灯笼就开始接客。 那些妓女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门口搔首弄姿。 不过到了下半夜也都安静了下来。 “这院子里的秋红姑娘跟镇上西头打铁铺子里的王铁匠有一腿,总是会偷偷摸摸的给他留门,可惜那王铁匠家里有个母老虎,没那个胆子把人赎出去做小!” 宁弯弯带着余九斤来到了那家土娼管的后门。 推了推,果然门后面的插栓并没有完全插上,随便一晃门就开了。 “你了解的倒是怪清楚!”余九斤的脸黑了。 不过天也黑,宁弯弯也看不出来。 “那是!”宁弯弯还挺得意。 妓院啊,她能不好奇吗?她五岁的时候就把里面的姑娘们都是个啥情况都搞清楚了。 但凡有个人员流动,她都要第一时间过来偷偷摸摸的爬墙头瞧瞧那姑娘长得美不美。 “我还知道这院子里的老鸨子跟麦穗姑娘不合,但是又拿她没办法,谁让人家长的漂亮,得东家喜欢呢!那可是他们东家最大的一棵摇钱树!那麦穗姑娘的房间就在这后门进去左拐第一间,你把这葛七脱干净放她床上去,他身上没钱,敢白嫖那麦穗,这窑子的东家指定不能饶了他的!” 这种土娼管子里是最容易滋生事端的,能做的了这种营生的,个个都心黑手很。 宁弯弯说着她自己还想进去。 她早就想进去逛逛了,就是没有机会。 “好好在外面待着!” 余九斤背着葛七闪身进去,还记着回头把门给栓上了。 差点没撞到宁弯弯的鼻子,气的她直跺脚。 余九斤的速度倒是很快,没一会就出来了,躲在墙角画圈圈的宁弯弯忙扑上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呜呜……刚才有个白影就这样在我眼前飘过去,可吓人了!我还以为是你兄弟白无常来勾我魂儿了!呜呜……” 余九斤:“……” 轻顺着她的背哄:“乖,哪有什么白无常,你肯定看错了!” “我没看错,就是白无常!就算不是白无常也是个阿飘!吓死我了!呜呜……都怪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外面,这乌漆嘛黑的,我就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不忍睹的事情!” 宁弯弯继续控诉。 余九斤:“……” 他已经很快了,那麦穗房里可还有一个嫖客睡的正香呢。 好吧。 “嗯,怪我!” “呜呜……嗝,你……你得赔我!” 宁弯弯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还边打嗝。 “赔。” “那你带我进去看麦穗的肚兜是啥色儿的!还有秋红、白桃的,我都要看!” 余九斤:“……” 吸气:“红色的。” “那绣的什么花?”宁弯弯的一双眸子还泛着泪花,显得比平时都要亮。 余九斤严重怀疑这丫头刚才都是装的,他把拳头放嘴边干咳了一声。 声音有些拘谨:“没花!” “梅花呀!啥色的!” 宁弯弯继续追问,瞧那模样兴趣十足。 余九斤拉着她就走,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哎~你说要赔我的!你说要带我进去看的!” 余九斤不语,继续拉着她走。 “哎呀,不去就不去嘛,那你告诉我她肚兜上的梅花是啥颜色的?肯定是白的,红肚兜总不能绣朵红花!” “没……花!” 余九斤咬牙。 “啥?” 俩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镇子的主干道,也就是集市那条街上。 余九斤突然把宁弯弯拉到一条小巷子里,捂住了她的嘴。 宁弯弯立刻就知道应该是有人来了。 果然没一会她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又过了一会,一队人马从前面街上呼啸而过,看样子得有百来号人,并且很多都穿着统一的制服。 最离奇的是这些人中间护着的,是个跟自己哥哥差不多大的少年。 宁弯弯还没见过这种服装是大邙朝的哪一种人穿的。 等人过去了俩人从小巷子里出来,她问余九斤:“这是些什么人呐?” “皇宫内卫。” “啥?” 宁弯弯惊讶,那不就是天子身边的国家一级保镖吗? 怎么到了白沙镇这种小镇子上来了?路过? 那被护在中间的少年不会是太子、皇子什么的吧?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宁弯弯心里那个后悔啊,她刚才怎么没扑上去拦个路喊个冤呢? 顺便还能抱一下太子殿下的大腿,万一人家就缺个挂件什么的呢?以后咱就也是有大靠山的人了,那在白沙镇,不,在整个清平县还不是横着走的! 万一人家要看上了她的美貌和可爱的性格,她还可以卖个身啥的,那荣华富贵不就等着她呢! “你又在想什么呢?” 余九斤一见宁弯弯那表情就知道这丫头的脑回路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我在想这些人瞧着好像是往亭长家去了呢!我现在过去喊个冤啥的还来不来得及?” 余九斤提醒:“你还背着今年的税银呢!” “哦哦!”宁弯弯这才想起这茬来。 “可惜了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明天还在不在。” “太子?”余九斤立刻就知道了她说的是谁,无语道:“当今天子国号隆兴,至今年继位才十九年,隆兴十年才立的皇后,隆兴十二年得嫡长子,加恩科,到今年也不过才七岁,在说本朝压根也没立过什么太子!” “是吗?”宁弯弯眨眼:“你倒是门清。” “你要去问你哥他也能跟你倒背如流!” 确实,像村子里的那些普通村民一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镇上,他们能知道个当今国号的就已经算是有见识的了。 可偏偏余九斤说这些又不是秘密,天子立后,得嫡长子都是要昭告天下的大事,这意味着皇室繁荣昌盛,国家后继有人,老百姓的日子会继续太平下去。 何况还开过恩科,若是常往县城去,在留点心,知道也不奇怪。 宁匪月那种读书人就更别提了,对国家发生过的大事更是要了解,不然说不定哪回科考就给你出个考题问皇长子名字的由来啥的。 宁弯弯失望的回了铺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绿青给叫醒了。 “姑娘,姑娘,快醒醒,有大热闹看呢!” “不看,不看,别打扰我睡觉!” 昨晚睡得晚,宁弯弯这会还困的睁不开眼皮呢。 被绿青扰的烦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些收税粮的小吏都要被脑袋了!你也不看?” “啥?!”宁弯弯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要砍谁的脑袋?” “那些收税粮的小吏!十好几个人呢,都要砍了脑袋,就在白沙河边呢!” 绿青也是激动的很。 宁弯弯忙慌慌的找衣服,一边还问绿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大早的镇上就传开了,我听说了赶紧让舅太太替我看着摊子来叫你了,听说是昨儿晚上安王世子来了,一来就直接让人把那些小吏都抓了起来,听说有个小吏还光着屁股呢,衣服都没给穿,就拖出来了,这会在河边跪着,也没穿衣服呢!姑娘,你说那安王世子怎么知道咱这小地方的事儿的?还有,这世子到底是个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世子,下来一起玩啊(二更) 绿青一边给宁弯弯梳头一边疑惑的问。 她一个整天拿着财主家小姐就当是全天下最体面的姑娘,县太爷就当跟天一样大的人物的小丫头,实在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整不清楚世子跟柿子有什么区别。 安王?世子? 宁弯弯好歹是做过一世公主的人,虽然不知道大邙朝权贵的情况,却也知道这些王爷的封号那是字越少越尊贵。 安王,那就是传说中的一字并肩王,那是名义上跟皇帝肩并肩的。 通常情况下能有这封号的要么是当朝天子一个娘的兄弟,还是感情特好的那种。 要么,是当朝天子特别钟爱的儿子。 世子那也是要册封的,安王世子一方面是说他已经是既定的王位继承人,他那些兄弟就省省心,不要争了,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信号,只要后代不犯大错,王位就不会按现有的规矩逐代削减。 就从这一个称号宁弯弯就能确定这位安王爷应该是现在朝中身份最显赫的人之一。 “世子就是他那个当王爷的爹死了之后继承王位的是他!对了,那世子是不是个跟你家公子差不多大的少年?” 宁弯弯问。 那这少年可了不得,出门随行百来号的皇宫内卫,这待遇可能比很多的皇子还高。 绿青一愣:“你咋知道?那边围的可严实了,我都没瞅着呢!不过听说是个少年郎呢!至于是不是跟公子一样大,我可不知道!” 宁弯弯着急麻慌的收拾好就跟绿青一起出了门,她三辈子加起来也都没有看过砍头呢。 半路上还遇到了宁匪月跟他们私塾里一大堆的同窗。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他们私塾的山长觉得这是一次教育学生的好机会,让他们观摩来了。 确实,这年头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做官如果贪腐就会为害一方,先让他们看看这贪腐的后果,想必对他们以后大有益处。 等一众人赶到河边的时候岸边已经围的人山人海。 有很多的人甚至划了船来,站在船上看热闹。 砍头那在县城里几年都见不着一次,何况是这小镇子上,那真是十里八村的人都来了。 宁弯弯想往里挤,这外面什么也看不着啊! 可挤了半天也挤不进去,实在是这事太稀罕,谁也不愿意让步。 就听着里面有人声音洪亮的宣读着这些人的罪责。 大致的意思就是贪污税粮还贪的如此明目张胆,甚至殴打百姓,胡乱抓人,导致百姓恐慌其罪不可饶恕之类的。 洋洋洒洒的一大篇。 最后就是要砍了脑袋扔进白沙河祭河,以正效尤等等吧啦吧啦一大堆。 “哥,真的会砍脑袋吗?” 宁弯弯问宁匪月。 这些小吏是可恶,可她不了解按律是不是当诛,而且如果一次杀这么些人实在是有点夸张。 这得能写进清平县县志了,多少人一辈子也遇不着一回这样的事。 尤其那世子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手段,啧啧,够狠,简直可以说就是个小恶魔。 这才是下面的小吏,就这么大巷旗鼓,上头的官员动的肯定也不会少,这孩子真是够嚣张的。 宁弯弯开始怀疑这什么世子其实是皇帝的私生子,但是她依然是没有证据。 “如果硬要照搬律法,到够得上死罪。” 宁匪月皱着眉头,大邙朝对于贪腐算是严苛的,他计算着这一次税粮被克扣的斤两,很快就得出了结果。 但克扣税粮向来都跟潜规则一样,他就不大确定了。 宁匪月几个要好的同窗就讨论起来。 有人说:“说是这么说,可我觉得一并全砍了的话刑罚过重,当追究主责,余者流放即可。” 这一观点立刻获得了大部分同窗的支持。 唯有祁千尘不同意。 “律法乃立国之本,不容有一点的弹性,亦不能以一贯做派来衡量,就好比一个人习惯了被另一个人打,那么有一天这个人被打死了,就能因为打人者之前没人追究责任,可以减轻罪责不用偿命吗?依我之见,不光不应该减免刑罚,还当重罚。” 他这么一打比方刚才支持那人言论的立刻就倒戈了过来。 “对对对,千尘兄所言极是。” 另一个就不服气了。 “此言差矣,这又不是人命官司,也没有死人,这么些人责任定是有主有次,未必就没有人不是被逼迫而为,我认为刑罚应当还是要世轻世重!” “税收乃是国家的基石,事关重大,又岂能是人命可比,也不适宜于世轻世重……” 宁弯弯才懒得听这些书生的辩论会,不住的跳起来往里张望,却是因为个子太矮除了别人的后脑勺什么也看不着。 一会倒是看见了自己爹,宁怀运是这回交税粮损失最多的,这热闹肯定是要来看的。 宁弯弯趁自己老爹还没看着自己,那也是不敢在跳,忙拉着自己哥哥往河边又靠了靠。 就看见了铁蛋跟栓柱在划着一条小破船往前边凑呢。 宁弯弯忙挥手叫他俩,让他俩靠岸她也要上去。 铁蛋跟栓柱那跟宁弯弯就是铁哥们,忙就把船往岸边划,宁弯弯都没等船停稳就要往下跳,却被宁匪月拉住。 “这船这么破,说不定人一多就沉了!” 宁匪月的脸色发白。 他落了一次水后就怕水了,以往还常跟同窗来河边感受一下意境,吟上两句诗词歌赋,现在都不往白沙河边来了。 “没事!破的是船舷,底板又没破,沉不了的!” 宁弯弯头一次看砍头心里不犯怵那是假的,她可得找个靠山,万一一会血溅一脸,害怕了还可以往自己哥哥怀里钻。 “不行……” 宁匪月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自己妹妹给推了下去,吓的魂都差点没了,好在是铁蛋跟栓柱一把扶住了他。 宁弯弯接着跳下来,还问:“你俩哪来的船啊?” “也不知道谁家的,就搁那边桥墩上拴着呢,我俩就解开划过来了,一会再给栓回去就是了!” 宁弯弯朝俩人竖拇指,有她的风范! 河上的人可比岸上的人少太多了,几个孩子七手八脚的一顿乱划到真凑到了比较近的地方。 一看之下,果然是岸边跪了一排的小吏,各个都是一脸死灰,似乎是还反抗过,有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中间有一个真的是光着身子没穿衣裳。 宁匪月紧张的身体整个都绷的跟块石头一样。 还记着一把捂住宁弯弯的眼睛:“非礼勿视!” 宁弯弯忙就胡乱的扒:“哎呀,他美着嘞,我才懒得瞧,我要看看那个世子长啥样!” 好不容易把宁匪月的手扒开一道缝,发现岸边的一处凉亭处那些穿统一内卫服侍的人最多,人应该在里面,但是这个角度看不着。 宁弯弯忙就指挥着铁蛋和栓柱往另一边滑。 这近处船只也多,几个孩子划船技术实在一般,一会磕到这家的船,一会碰到那家的船,惹的别人不停叫骂。 宁匪月的脸那是青了又青。 好不容易拐到了个视角好的地方,宁弯弯在看去,果然是看到凉亭中的石凳上坐着个跟自己哥哥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漫不经心,一只胳膊撑在了旁边的石桌上,托着腮,不时看看日头,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旁边有个穿着常服的年轻男子在低头劝着什么。 宁弯弯大概猜得出,砍头要在正午阳气最足时,这会时辰还差的远呢。 “这就是那什么世子啊?这也长的人五人六的啊!怎么叫这么个名?” 铁蛋吐槽。 “这名咋了?”栓柱还不乐意了:“咱村还有叫鸭梨的呢!” 说罢他居然还朝人挥手叫了一声:“哎!世子!下来一起玩啊!” 宁弯弯差点没一头栽水里。 “闭嘴!”他们这船小,几个人还要随时划船调整位置,是坐着的。 栓柱就在她前面,宁弯弯边说边踹了他一脚:“想死啊!” 这小世子这暴脾气,一来就杀十几个人,惹不起。 栓柱那话一出惹的众人是纷纷侧目,那世子还真听着了,视线就转了过来,似乎是愣了一下,脸上就挂上了笑意。 那种十分邪魅戏谑的笑,看的人心里发慌。 同时,岸边的内卫也厉喝了一声:“不得无礼!”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的,震得人心肝都能抖上三抖,栓柱立刻就怂了,缩着脖子不敢在出声。 “你们这几个孩子,快回来!” 这样以样岸上的宁怀运就看到了他们几个,忙跳着脚的叫他们。 “我不!”宁弯弯果断的拒绝:“在岸上我都看不着!” “杀头有什么可看的!你一个小孩子要吓出毛病来的,快上来,都回家去!” 宁怀运要被气死了。 “我就要看!”宁弯弯继续犟。 这机会可太难得了。 同在看热闹的铁蛋爹和栓柱的爷爷也注意到了这边,忙也挤到了岸边,一个拖了鞋,一个解腰带,指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骂。 “你个小兔崽子,麻溜的给我上来回家待着去!慢一点我都抽死你!” 宁弯弯就这么被自己的小伙伴无情的出卖了。 尽管自己是哇哇大叫着尽力阻止,船还是在大人的威胁下被划到了岸边,一个个的被大人拎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章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小世子 都没等回家,铁蛋和栓柱的屁股就遭了殃。 还没砍头呢,先惹的周围的百姓一阵哄笑。 “你瞧你哥都被吓坏了,你还像不像个女娃了?快回家去!” 宁怀运也是被气的没法子,只恨宁弯弯是个女娃,不能揍。 宁匪月则是破天荒的连声爹都没叫,扭头就走了。 宁弯弯狐疑的瞧着他的背影,她怎么觉得自己哥哥是生气了呢?还是真气的那种,怪哉! 以往的时候自己爹不许自己做什么的时候,宁弯弯撒泼打滚一阵她爹指定就妥协了。 可这一次任宁弯弯怎么闹宁怀运都不许,把她往胳肢窝里一夹,就把她给带回了家。 他自己也不看砍头了,顺道还把被遗失在人群里的绿青给揪了出来,一并带了回来。 等到了家里,常氏听说了,那自然又是拧着耳朵训了一顿的话。 训完话还说了自己的一套歪理。 “你们两个最近都别往镇子上去了!多吓人!那些人都是生前做了孽了,死了要是地府里不收可就得在阳间晃悠,在让你们给撞上,小孩子家家的可禁不住!” 等到过了正午二蛋回来跟宁怀运讲砍头的情况,他那脸都是白的。 “老天爷,吓死个人了,谁能想到还真砍呢!那刀起刀落跟砍萝卜似得,一个人头就那么跟个球似得滚到了河里,那血喷的那老远的,十几个人呐!十几颗脑袋,那河水都给染红了!老爷您都没瞧见,那第一颗脑袋砍掉的时候还有人吓的叫呢,后来都没声了,我看那看热闹的人魂儿都给吓掉了大半!这以后呀,夜里都没人敢从那片过了!那河上的船就别说坐了,我看着腿肚子都转筋!这小世子也忒能下得去手了,你说他那么大一个孩子,咋都不害怕呢!我看的真真的,他还笑呢!” “这孩子长大了也是不得了啊!这血脉里就暴虐呀!” 宁怀运感慨。 “爹,你这是啥意思啊?”宁弯弯好奇的问。 宁怀运回忆了一下才道:“这话说起来现在都快忘干净了,我那会也就比你只大一点,那时候咱大邙朝可不太平,就咱清平县这小地方也经常有大队的官兵打这经过呢,那时候还有官兵来府里抢过粮食呢!你爷出了好些钱才平了事,今天说是东边打起来了,明天说是西边打起来了,后来隐约听你爷说是那些皇子争位呢,在后来是个啥样咱还是不清楚,反正就昭告天下新帝登基,改国号隆兴了!” “爹,你这话扯的太远了,安王在哪呢?” 宁弯弯冲自己爹翻了个白眼。 皇位更替时血雨腥风一点也不稀罕。 宁怀运脸一板:“这孩子,你让我把话说完呀!” 他接着道:“那争皇位的事咱也不懂,就是从大人嘴里听一耳朵,你猜咱现在这位天子登基的时候才多大?” 宁怀运也没等宁弯弯回答,伸出一个巴掌,手心手背的给宁弯弯看了一下。 “十岁!比你哥还小呢!那么大点一个小娃娃能干得了啥?听你爷说都是这个安王硬给推上去的,改国号后也没太平,没办法,皇帝小啊,又刚经历过内乱,人家都欺负咱,边关是连年的打仗,又是这个安王,领兵东征西战,那时候经常有那报捷的官兵打咱清平县过,无不是高喊着哪里的战争安王大捷,那情景,老百姓欢呼雀跃,满城都喜气洋洋的,那时候真是一提起安王这俩字走夜路底气都足,敌人更是闻风丧胆!你想那杀的人能少吗?” 宁弯弯点头。 原来这小世子他爹是个悍将啊! “可惜……”谁知道她爹又惋惜的摇摇头:“就你娘生你哥那年,这安王突然暴毙,那可是国丧的规格,金顶寺的钟声响了三天三夜,足足敲了三万下!你五叔为啥没娶妻呢,也是因为这事给耽误了三年,那时候都快定下了,一发国丧就黄了,等过去,他那好不容易被你爷说动的心思又回去了。” “不是,等等!”宁弯弯打断自己老爹:“你的意思是这安王死了?” “是啊!”宁怀运答得十分确定,这些事都是他年轻时最深的记忆。 “那他死了,他儿子怎么还是世子?” 宁弯弯无语,那不该继位了吗? 宁怀运也一愣,他哪里能说得出个所以然,只得到:“兴许我给搞岔了,不是同一个人?” 宁弯弯:“……” 宁怀运不知道她可懂的,封号那可不是乱起的,绝不会撞上。 不过宁弯弯也没多想,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说起来这安王死的就离奇,她觉得八成是功高盖主,狡兔死走狗烹了,被皇帝老儿给暗害了。 “乖乖,老爷说的跟说书似得,也忒好听了!” 二蛋惊叹,他哪里听过这些。 等宁怀运问他后来的事时才反应过来,喜滋滋的道:“那脑袋砍完世子当场就发话了,今年收的税粮全部退回来,咱镇这一季的税粮还给免了呢,那几个先被抓起来的,一人赔了好几两的银子!早知道这样你说咱当时要不跑是不是也大赚一笔?老爷你可是没见那场面,先还被吓的没了魂儿的老百姓激动的眼泪哗哗的,都跪地上给世子磕头!” 宁弯弯也不禁赞叹,这小世子办事爽快的很呐,说杀就杀,说退就退,说免就免! “这事你咋不早说呢!啥时候还呀?咱现在过去晚不晚?” 宁怀运风风火火的就要去招呼庄户们拉粮食去。 宁弯弯忙叫住他:“爹呀,你去悦来客栈瞅瞅,看这会子是个啥情况,咱丢那一车粮食就在悦来客栈后院呢,看能要回来不能!” “悦来客栈?”宁怀运一直以为是被那些小吏搬走了。 这一听顿时惊讶不已:“你咋知道的?” “呃……”宁弯弯顿时卡壳:“我……我猜的!” 宁怀运信她才怪。 宁弯弯欲哭无泪,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昨儿一晚上白忙了! 可到了晚间宁怀运还真把那丢的一车粮食给拉回来了。 一问之下事情才搞笑。 原来是那麦穗一早醒来发现身边的恩客换了人,顿时就嚷嚷开了,把东家老鸨子都招了来。 一堆人最后在床底下找着了昨晚的那个正牌嫖客,还是位路过的客商,也是熟客了,每每经过白沙镇都来跟麦穗一度春宵。 遇上这莫名其妙的事那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这老板给个交代。 这老板自然不想得罪一个出得起价钱瞟麦穗的常客,就让葛七赔钱。 葛七别说银子了,衣服都不知道哪去了,哪里掏的出钱,最后被揍的没法子了就说悦来客栈后院里有他的粮食。 有一千来斤,也能卖不少的钱,就带着这老板去拉。 可没想到悦来客栈已经被安王世子带来的内卫给封了。 几个人正撞到了枪口上,那些小吏被砍头之前都已经审过了,丢了税银,且他们怀疑是葛七偷的早就招了。 这葛七是谁,都干了啥也早就被问的清清楚楚,抓他的人都去他家晃悠了一圈了,没抓到人正不敢报给世子听呢。 这些内卫做事跟安王世子是一个风格的,雷厉风行。 立刻就把葛七和那土娼管子的老板并几个龟奴都给抓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来了一顿酷刑。 这才把事情报给了世子听,最后是亭长满头大汗的作着揖求着宁怀运快去把自家的粮食给拉走,晚上一会他就要跪下给他磕头。 还差点把宁怀运给吓着。 “真痛快!那粮食分的,就对着账本,该多少就多少,一点不带少的,银子也是,只多给,绝不少给,这小世子真是个爽快人!” 宁怀运把人家一通的夸。 “那葛七咋处置的?”宁弯弯问。 “那咱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没掉脑袋,不然这会早就传开了,不过我觉得他这日子以后也不好过,就镇上那家土娼管子的老板,咱白沙镇上哪个人敢惹?这回莫名其妙的吃这么大个亏,他要能放过葛七才怪!” 这安王世子来也匆匆是去也匆匆。 第二天就带着人风一样的走了,只留下一个传说。 没过几天更大的消息就传来了,清平县的县太爷的脑袋也让这小世子给砍了! 新上任的县令居然就是宁弯弯那个原来做县丞的姑父! 品级上他从正八品提到了正七品,算是升了,这清平县他才算是真正的老大了! 新知县一上任就表现的很亲民,立刻就来白沙镇巡视。 亭长跟刘捕头自然是组织百姓夹道欢迎。 新知县好好的安抚了一通百姓,说到慷慨激昂处还感同身受般的掉了两滴眼泪,很是刷了一波好感。 到了晚上还和镇上个乡绅共进晚餐,宁怀运自然也是要赴宴的,那怎么说那也是他大姐夫。 等宁怀运回来的时候已经喝的满脸通红。 还带回了一堆的礼品,各种布料,茶叶,点心。 “他娘,我跟你说,咱这大姐夫那是真不错,拉着我的手说我受了委屈!你都没看见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我这心里热乎乎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宁家面馆(二更) “还问我咱娘身体咋样,孩子们都好不好,地里的活都忙完了没,关心的那叫一个细致!是个好人啊!你都没见镇上那些乡绅看我的表情,我倍有面儿啊!” “还跟我说让我放心,那葛七已经判了流放,人都被押走了,还跟我说都是一家人,在遇上葛七这样的事就要去找他,他没有不管的!” 宁怀运喝多了就絮叨。 宁弯弯听着他说的很是无语,这以前也没听说她这个大姑父对自己老爹这么热情啊! 充其量就是没过于冷淡而已,而且这个没过于冷淡的结论宁弯弯觉得都是有水分的。 她觉得是自己爹觉得人家身份太高,肯跟他说一句话就是看的起他,压根没抱多大希望而已。 如今这样才觉得受宠若惊。 她不禁道:“爹,你真是愚,你当人家那是跟你好呢?人家连葛七这个名字都说得出,我估摸着是小世子查出了咱家跟我大姑家的关系,人家可能就是无意中提一句话,我那大姑父都得揣摩上三个月,你现在就是甩他俩大耳光他都还得夸你打得好!敢不表现的跟你亲近吗!” 只是真的是无意吗?那样的人物。 宁怀运已经喝多了,朝宁弯弯摆摆手说了句你胡说,倒头就打起了呼噜。 后来,百姓自发的在砍头的地方立了块碑,碑上刻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别说还有人敢在白沙镇上的税粮上动手脚了,那是连偷鸡摸狗的都绝迹了好几年。 税粮的事情过去宁怀运就准备给庄户们分粮食了。 今年免了税,粮食也就分的多,庄户们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一家一辆车,排着队的等在宁弯弯家门口。 “那以前借过粮的可记得都给扣了,还有那干活不出力扣下的,二蛋那里都有数的,都要算仔细了,做好了有奖,做不好就要有罚!奖罚一定要分明!不然以后又没规矩了!” 宁弯弯交代马叔。 马大富现在可以算是宁家的账房了,啥进项开支都经他的手,那账也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宁怀运本来把这事都给忘了,宁弯弯一说才想起来,还想劝两句就算了吧,都不容易,一听闺女后面的话,就把自己要劝的给咽回去了。 那以前可不是就没规矩,才出了个赵老三。 这些庄户本来还欢天喜地的想着今年粮食分的多了,日子可好过了,一听这话,想了想自己以往都借过粮,顿时脸又都垮了下来。 但谁也不敢说句反驳的话,反而是心里头才真正开始敬畏主家。 也是有意思,宁怀运以往一味的对他们好,他们反而是没有这种感觉。 现在知道不守规矩就要挨罚,反而是老实了。 宁家分粮那也是大事,月月也跑过来凑热闹,躲在墙根不碍事的地方一边做针线,一边跟宁弯弯说话。 “你家庄户最有福,我听我爹说别的村儿的那些地主一看今年税粮退了,租子都收的多了!那些佃户一点好处没捞着!你家把今年的税粮也都对半分出去了,可美死他们了!” “哈哈……你家那不是也比往年好过多了!” 宁弯弯笑。 “说的是呢,我奶都大发慈悲,说今天包大肉包子呢!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我爹让我来管你家借骡子去磨面呢!” 月月说着这才把正事想起来。 村里集资买的磨已经到位了,还是放在了里正家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 宁弯弯家的骡子最近清闲了不少,家里的磨都是庄户们和自己家磨口粮用,铺子里的磨房也盖好了,小毛驴成了主要劳动力。 宁弯弯就叫大壮牵了骡子给月月家送去。 月月到不好意思起来。 “你瞧,我来借东西,还得让你们送!我这也太不要脸了!” “那有啥的,咱谁跟谁,哎,我爹说明儿就去卖了粮食还你二叔的钱呢,省的他整日里堵着我爹要!” 宁弯弯其实已经打算好了自己拿钱把粮食买下俩,总比粮铺里的便宜吧。 但是她不能提前给,她不能让自己爹和奶奶觉得从自己手里抠钱容易。 “还说呢,我瞅着三丫都胖了,这到也算是个好出路了!” 月月飞针走线,绣的还是给她姐的嫁妆。 “别叫我奶给教歪了才好!”宁弯弯感慨。 小孩子都是白纸一张,你怎么教她就怎么长。 早起吃饭的时候她就瞧见那小丫头暗地里朝她翻白眼呢。 “哎,对了,就你们家原来那个庄户让葛家给赶出来了你知道不?” 月月忽然想起。 “赶出来了?为啥呀?” “那还能为啥,那葛七不是被判了流放去了西边蛮夷的地界上去了吗?那家里的当家的走了还不就乱成一团了,赵老三的闺女给葛七做小,从前那是仗着一家子老小都在眼巴前,整日里在家耀武扬威,人家那正房也好几个儿子呢,如今一顿乱棍就把那一家子给打出去了!都不知道去哪了!” 宁弯弯对此没任何表示,这人的一步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怨谁呢。 又过了几天铺子里的房间收拾的差不多了,宁匪月就搬了过去,这样就免的他每日里上私塾在路上奔波的时间。 这个时候地里的庄稼苗已经长的挺高,除了平时除除草抓抓虫子,地里就没了什么活计。 里正去了一次镇上回来就召集大家伙开会说了徭役的事情。 虽然说徭役干的活跟给的工钱是不成正比的,但是能赚上两个铜板这些庄稼汉还是很高兴的,除了那特别懒散的人家,比如说三丫的爹,费点劲外,别人家一般都是一招呼就去了。 宁弯弯家的庄户那也是有徭役的,毕竟又不是卖给了他们家。 宁弯弯也让自己爹在会上表了态,他们家铺子快要开张了,在徭役期间对本村的村民供应面条依然是三文钱一碗的成本价,水也依然是随便喝。 这还得亏是今年税粮退回来了导致白沙镇上麦子的价格也跌了,不然还赔钱呢,不过就这也是赔个人工费,柴火钱呢。 当然,这一次那些庄户想吃那也是要自己掏钱的,可不能永远的免费吃下去。 新店开张,就当是冲人气了。 此举一出,村民自然是纷纷叫好,直说宁怀运这事办的地道。从村里到镇上可十几里路呢,一天为了顿饭来回跑也够受的。 徭役一天一个人给十文钱,早晚饭可以在自己家里吃,中午花三文钱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面条,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被这么一番的夸奖,宁怀运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到达了一次巅峰。 又紧锣密鼓的装修了一段时间,选了个黄道吉日,铺子就开张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放起来,敲锣打鼓,舞龙舞狮搞起来,大红的绸子盖着牌匾,宁怀运春风满面的往下一拉,那描金的牌匾就露了出来,上面是宁匪月的字:宁家面馆。 宁匪月的字十分的飘逸,虽不是大开大合,但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 宁怀运那在镇上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尤其是新知县巡视过白沙镇后,那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所以来的宾客还真不少,亭长,刘捕头,镇上的乡绅,土财主,再加上村里的里正,还有跟宁怀运要好的一些人都来了,自然也没有空着手的,宁怀运站门口足足招呼了大半天。 宁弯弯交代马大富:“马叔,这些礼品可都要记清楚,都是人情,咱以后可都要给回的!” “知道的姑娘!” 所有的事都有宁怀运和常大郎操心,俩人都是行家,什么都布置的妥妥帖帖。 宁弯弯其实啥事都没有,不一会就看见二蛋带着一群庄户在不远处犹犹豫豫的张望不敢上前。 她就过去问:“咋滴了这是?都看什么呢?” “姑娘。”二蛋忙回答:“咱不是看铺子开张寻思来给老爷姑娘道声喜,可是一看那些乡绅在里边,我们这些庄户那也不好意思往里边凑!怕给老爷姑娘丢了人!” 宁弯弯一看基本上家里的庄户都有人来,带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一个盆,一块布什么的。 “这是什么话!”宁弯弯挥手:“走走走,都进去,都是一样人又不比他们缺点啥,一会都安排你们坐席!” 开张的这一天就光忙活宴请这些人,到了第二天,才算是正式的营业。 宁弯弯带着绿青、大壮、月月,还有余九斤,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码头上发广告。 见有客商上岸就往人家手里塞。 “客官,新店开张,优惠促销,前三天面食全部吃一送一,要不要去尝尝啊?” 广告全是手写的,那是一大家子齐上阵,还叫上了祁千尘和余九斤,足足写了三天才写出来的。 还是宁弯弯亲手设计的,最醒目的四个大字就是吃一送一,下面还列出了各种面食的价格,最后还贴心的附上了手绘的位置图,还有活动开始和结束的日期。 人都是贪便宜的,尤其是商人,一看那吃一送一的四个大字就来了精神。 “这吃一送一是个啥意思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蹭饭 宁弯弯热情的解释:“就是这面条、馄饨您吃一碗在另送您一碗,这饺子吃一斤送一斤!就相当于俩人吃饭只收一人的钱,实惠的很嘞!这样的优惠可就这三天哦,三天后就恢复原样了!吃一碗是一碗的钱,您要是错过了,那就吃了大亏了!” “面条是个啥?馄饨又是个啥?你这上面的都是啥呀,都没吃过的东西,谁知道好不好吃哦!” “没吃过的才要吃个新鲜,您这样做大生意的,那就是走到哪吃到哪,您说您每到一个地方印象最深的是什么?那就是那个地方的东西好不好吃,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嘛,要到了一个地儿不吃个新鲜,那不是白来一趟了吗?” 宁弯弯可劲的白话。 把那客商都逗笑了。 “你这小丫头可真会说,可我也不是第一次来白沙镇了,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些没吃过的东西呢!”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就是吃别人没吃过的,做别人没做过的才能先人一步,您说您这次搁我们这吃过一回面食,那下一次在碰见,别人都一脸懵不知道如何下口呢,您就能说个头头是道,是不是显得您最有见识?谁不愿意跟最有见识的人做生意,那见识短的,钱掉眼巴前都不知道捡的,能有个什么出息。” “哎呦喂,我这让你给说的不吃还不行了!” “得嘞,绿青,快带这位客官去铺子里吃饭,您这一船的伙计那也不用担心,我们铺子里提供外卖服务,您先打个前站尝一尝,哪个好吃尽管挑,我们做好了给您送到船上来!” “嘿,你这小丫头,真会做生意!” 一上午如此的宁弯弯拉了好多的人,直看的别的酒楼的伙计眼红不已。 恨不能过去把这女娃娃的嘴给堵起来才好! 这一天忙的,家里的人全都来帮手还个个都累的腿肚子直转筋。 不过一算账收益那也是喜人的。 “咱今天一共是卖出了鸡蛋面一百六十二份,每份六文钱,除掉送出去的一半,是四百八十六文,肉丝面四十八份,十文钱一碗,算二十四碗的钱,是二百四十文,另外素馅饺子六十份,十五文一盘,肉馅饺子和馄饨共四十二份,都是二十文一盘,共计是一千五百九十六文,此外村里的乡亲们来吃了四十七分鸡蛋面,共计是一百四十一文钱,加起来一共是一千七百三十七文钱。” 折算成银子的话是一两七钱余三十七文。 马大富的算盘拨拉的啪啪响,至于包子馒头那些店里头也卖,但却不跟店里的账记在一处。 因为之前就说好了铺子算是跟常大郎两口子合开的,挣的纯利润两家三七分成,因为宅子是宁弯弯出钱买的,所以他们家占大头。 “这么老些呢?这要在算上干粮卖的钱,一天就毛进账近二两银子呢!要是一天天的都是这生意,就是累散架了我也高兴!” 到了晚间全都收拾好了,常氏坐在后院里捶着自己的腿感慨。 “可不是,我瞧着前边坐的满满的人就高兴,累都不觉得呢!” 荷花附和。 “瞧把你们美的!”宁怀运也是乐呵呵的:“那都是吃一份送一份,基本上就是刨去人工不赚啥钱!” 他虽心里头明白这个理,但听着这些进项那也是开心。 还好是面馆,饺子馄饨都是天没亮就开始包,面也是提前和好的,下锅煮就行。 这要是别的饭食要累死人了。 “可不是!”宁弯弯哑着嗓子道:“不光是不赚,还把我嗓子都赔进去了!这生意爱咋咋滴吧,可累死我了,明儿我可不去码头拉人了!” 说是这么说,宁弯弯第二天还是精神抖擞的又出发发广告去了。 因为这个大大的优惠,也因为宁弯弯的嘴皮子,开业的头三天里生意那真是红红火火。 可这毕竟也不是长久之事,才不过是这么几天,别的酒楼已经也派出了嘴皮子溜的伙计站码头上拉客了。 竞争那是十分的激烈。 宁弯弯干脆让自己爹在码头上打了两根木桩子,撑了一块麻布写上自家的面食及价格,还写上大大的一句开业一月之内吃面送包子! 并注明可以免费送到船上,还附上去自己店的确切路线。 下面还加了一句话,宁家馒头、包子、煎饼皆在店内出售。 相当于是立了个广告牌,然后人就退出了码头上的竞争。 搞的另外几家酒楼的伙计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了。 这样一来生意立刻就不如前几日了,到也没有太惨淡,一是面食毕竟是便宜,就算不知道面条是啥,饺子馄饨是啥的,看到鸡蛋肉这样的字眼,在一看价格那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那些送货的商人自己吃什么且不说,给伙计吃的自然是会图便宜,图量大。 二是宁家的干粮那算是有一批的老顾客的,尤其是煎饼,现在天热,馒头包子都是第二天就会长毛,实在不适合赶路携带。 而煎饼就禁放的多,吃起来又方便,制作方法也不易学,目前在镇上还是独一家,买的多的还附赠些咸菜,更是得人心。 要来买煎饼的一闻那面香顺道就吃上一碗,自己吃一碗就发现这东西实在方便,不像以前又要菜又要饭,特别的适合留在船上走不开的伙计吃。 特别是村民做徭役的时候在一散播,附近十里八村一块干活的也有来吃个稀罕的,在一散播,到了集市也有专门带着孩子来吃的。 那真是都是一样的感觉,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原来这饭食上麦子才是王牌啊! 这口感,这各式的做法,妥妥的该是饭桌上的主角啊!很是有几分舍我其谁的感觉。 倒是因此还促成了镇上第一家磨房的开业。 自己家没有牲口,磨面费劲的,来花上几文钱就能搞定,简直不要太方便。 生意逐渐稳定下来,铺子里个人的活也都逐渐干的顺手了。 宁弯弯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常氏和马大娘终于是可以待在家里好好的操持自己家的家务了。 倒是宁二姑极其自然的又开始跳出来刷存在感了。 先是庞坦和庞九思从铺子开业每天跟宁匪月一起回来吃饭。 吃就吃吧,总是亲表哥,俩人也都挺不错,吃完饭总是会帮着招呼客人,刷碗扫地,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也并不是刻意的去做,就是自然而然的,看见有人招呼就赶紧过去,当成是自己家的事情,这才是正常的亲戚间的关系。 后来干脆中午晚上到了饭点一家子都来蹭饭了。 还专拣贵的点。 “这都什么呀,我要的肉饺子,怎么都是素的?我说匪月他大舅,你这什么意思?我们这又不是吃你的,我们吃的那是我兄弟的,孩子正长身体呢,要吃肉,你端来一盘素的,我说这是你自己个儿的意思呢?还是你那个一个爹一个娘的姐姐意思?” 常大郎并不想给自己姐姐招惹什么话柄,就忙解释。 “这不是今儿肉馅的饺子卖的好,这会连肉都没了,这才给你们下了盘素的,这也都是鸡蛋馅的,一样好吃。” “啥叫一样好吃?一样好吃为啥肉馅的贵呢?” 宁二姑是不依不饶:“我看你就是瞧我不给钱,故意的,净拿便宜的糊弄我!我可告诉你,我吃的这可是我们老宁家自己的,你就不乐意也没你说话的份!” 顿了下一扬脖子继续道:“我那兄弟也是个心里没成算的,什么都让他媳妇闺女牵着鼻子走,自己整个铺子挣俩钱还巴巴的把你们找来分你们一股,就这你们还不对我们老宁家感恩戴德,居然也敢这样对我这个亲姐姐,那肉没了就不能再去买啊?包着玩意能费多大功夫?你就是糊弄我呢!” 常大郎无语又无奈。 “匪月他大姑,你这嘴一张话就出来了,事哪是那么好办的,那肉买来不得现剁啊,在和面,那得等到啥时候了?况且,这都什么时辰了?人家屠户早收摊子回家去了,我上哪给你整肉去?” “这鸡蛋馅的也挺好吃的,你就别吵吵了,这么多人呢,丢不丢人,随便对付口就成了,你说你这蹭吃蹭喝的还讲究那么些!” 庞秀才觉得甚是没脸。 他是不想来的,可是家里的婆娘一天都没做饭了,他手里也没什么钱,实在是饿的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我丢人?”宁二姑指着自己才想要发火又被自己儿子打断了。 庞坦早就一口一个的吃开了,含含糊糊的道:“我爹说的是,娘,你都没尝,你尝尝就知道了,素的肉的都好吃!可香了!” 瞧着那父子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吃相宁二姑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有这爷几个拆台她也闹不起来,只得是盘算着改日再来。 于是,第二天的下午宁二姑就又来了。 上午的忙碌过后下午会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她就是这个时间来的。 夏天的时候人中午会犯困,荷花就在后院收拾出了两个房间出来,男女各一间,让大家能小憩一会,下午也好更有精神工作。 “这咋都没人呢?是不是都偷懒呢?我就说这铺子里得有个自己人看着,我那兄弟就是心大,放手给个外人就不管了,这哪行啊!” ------题外话------ 二更应该要下午了。 第一二十三章 好姑姑(二更) 铺子的门是半掩着的,马叔现在已经是铺子里正式的账房了,领着整个铺子里最高的月银,这会也正趴柜台上眯着眼休息呢。 被宁二姑这么大嗓门的一喊给吓的顿时清醒了。 “是姑太太啊!” “老马呀!”宁二姑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 “你把那个账本拿出来我瞧瞧。” “这……这不合适的吧?”马大富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拒绝的话该怎么说。 宁二姑立着眉毛开始训。 “这有什么不合适!我那兄弟不在我可不得帮他看着点,不然就指着你们这些外人,把铺子给他搬空了他都不知道!” 马大富的脸就不好看了,往后院看了一眼道:“我们姑娘在后院呢,要不姑太太您进去跟我们姑娘说一声,我就是个做下人的,什么事都凭主家吩咐,姑娘要同意了那我绝对不打一个磕绊的!” 宁二姑原本是打听好了宁弯弯最近不常往铺子里来了才开始行动的。 昨天来吃饭不也没见她在店里吗,怎么这会大热天的倒是跑来了? 顿时就有点打了退堂鼓了。 可又越瞧马大富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越觉得这人是在得意,输人不输阵,就冷哼一声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去后院了。 宁弯弯是听绿青带话说荷花把烧饼做出来了,所以一大早的就来看看。 上辈子宁弯弯的家乡有一种很薄,很焦的烧饼,是把发好的面擀成大饼状,贴到一个大炉子的炉壁上烤出来的,那香味,干吃不就菜她能一口气吃三个。 来了一见却还是有点跟前世里吃过的不一样,软的很,十分影响口感。 这烧饼就得是吃起来有些焦,可又能折叠起来卷个菜啥的不会完全断开才是最好的。 荷花就说她在想想,看是烤的时间短了,还是面里需要加些啥。 宁弯弯就决定在铺子里待着等等看。 这会她也困了,正霸占了自己舅舅的躺椅,在后院新搭的丝瓜架下面午睡呢,脸上还盖了一把大大的蒲扇。 夏日里植物生长的很快,买了这个宅子后才种下的丝瓜已经铺满了架子,开出了一朵朵的黄花。 这下面倒是凉快,蚊虫却也多,常大郎就给她点了根自己搓的艾条,蚊虫就不敢往这边飞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宁弯弯就觉得是谁往自己身上盖了点东西,一会就热出了一头的汗,不由就醒了过来。 把大蒲扇从脸上拿下来低头一看,这不是荷花早起洗的自己大舅舅的一件褂子吗?虽然天热干的快,这会却还是潮潮的。 这大热天的给她盖个这,是怕她热还是怕她冷? 在抬头一看,自己二姑正一脸假笑的站在一边。 见她醒了,还谄媚的道:“你这孩子,怎么在外面睡上了,也不怕着了凉,还是你姑心疼你吧,给你盖件衣裳,这么些的人都没人操这个心!” 宁弯弯:“……” 她把那件潮潮的褂子拎起来提醒她:“二姑,这衣裳没干呢!” 宁二姑就尴尬了,天地良心,她真没发现。 就是光想着表现了,看见有件衣服在晾衣绳上晒着就拿下来给她盖到了身上。 这伸手一摸,果然是潮的,忙就接过来又晾了回去,不过是随便一挂,也没有捋平整。 “你看我,光想着可别凉着你,都没注意这茬!” 宁弯弯又提醒:“二姑,现在是六月,三伏天!”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呵呵……”宁二姑继续尴尬的笑:“你不懂做长辈的心,就是现在天上下火星子那也怕你着了凉!” 宁弯弯心道你那不是对我好,你那是想害我吧? 不过她还是笑眯眯的道:“二姑你怎么这会来了?是来把这几天的账给清了吗?马叔在柜台上呢,你去找他就行了!” 宁二姑顿时就有些悻悻的,也不接茬,四处看了看道:“这都啥时候了,咋一个干活的没有呢?” 说完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下,语重心长的对宁弯弯道:“你这样可不行,瞧瞧这些人懒散的样子,也没个人管的,谁家做生意这么撒的开手,好赖得有个自家人在一边给你看着,你指望别人,别人那跟你非亲非故的怎么会尽心尽力!这一天天的有不少的进项呢,要是从中给你昧下了,你怎么会知道!” 宁弯弯甚是惊讶:“二姑,你说啥呢?我大舅怎么就跟我非亲非故了,我大舅我大妗子,那不就跟你和我二姑父跟我们这远近是一样的!” “你这孩子!”宁二姑不赞同的板起脸来。 “那能一样吗?我是你姑,他是你舅,那荷花就更别说了,那都是外姓人,跟咱可不是一家的!” 宁弯弯惊讶:“二姑,难道当初我姑父是入赘到咱们家的?!那我那两个表哥咋都没跟着姓宁呢?这他们老庞家可是过分了啊!” “啥?啥入赘?”宁二姑一脸的懵。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二姑你嫁到庞家那就是庞宁氏,是人家庞家的人,可不是我们老宁家的了,我姑父要不是入赘的,你这个一家的是哪里来的?” 宁二姑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索性不跟宁弯弯掰扯这个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人开始干活呢?” 说罢还就扯着嗓子自己在院子里喊开了。 “都起来了,起来了?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准备起来,下午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她中气十足的喊了几嗓子倒是把人都叫起来了。 这些在铺子里干活的都是庄户,或者庄户家的媳妇,那都得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姑太太。 她骂着他们也只能是听着。 “都快着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都忙活起来!二蛋媳妇你瞧你那一身的膘,平时可没少偷吃东西吧,一看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那手上的活就不能干的快着些!磨磨唧唧的给谁看呢?还有那一个瘦点的,你那是磨蹭个啥劲呢?非得骂到你脸上才能利索点?要不要点脸呐?” “哎呦,我说你那手可松着点成不成?这一筷子下去包的馅也太多了,都学你这样可赔钱赔死了!还有你,你瞧你那一筷子下去就是一大坨肉,你当那肉是你身上割下来的,不用花钱呢……” 宁二姑那是越骂越上瘾,挨个都给数落了个遍。 可事实上大家伙的活都早就分工明确了,自己的活别管是快慢都是心里有数不会耽误了生意。 而且有的活本就是要慢慢来的,慌不得。 饺子、包子这些也都包出了经验,每一个的重量上都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让她这么一通的瞎指挥紧张之下反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速度没提高还更慢了。 偏偏宁二姑还自我感觉良好。 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的,就坐回了小板凳上,拿起宁弯弯的蒲扇一边扇风一边端起宁弯弯的水杯就喝。 还得意的向宁弯弯展示自己的成果。 “你看吧,还是得我这样的给你看着,他们才不敢偷懒!这些人呐,就不能给他们好脸,非得骂着才能勤快些。” 宁弯弯笑:“二姑说的是呢,要不就麻烦您每天来给看着点?” 宁二姑顿时笑的脸上都开出了花一样。 “不麻烦,不麻烦,我都说了,咱是一家人,自己家的生意招呼着点那还不是应该的!等忙起来的时候我还能帮把手,你上哪找我这么好的姑姑去!” 宁弯弯那马屁也是拍的飞起。 “那是!我二姑对我们家真是没得说的,这天底下都找不出几个当姑的能做到这样的,都出门子多少年了,还能这么无私的为娘家的生意做着奉献!要我说我爹都应该敲锣打鼓给二姑你送面锦旗,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我二姑是个多为娘家好的人!” 宁二姑越听这话越不对劲。 怎么就无私了? 她可没想着给他们家打白工的,那谁干呀!这大热天的,有那个空她闲着干点啥不好! 锦旗又是个啥?她不知道,但大概也能琢磨出是干啥用的。 这要让全镇的人都知道她是这个大侄女说的那样,她还不让人骂死。 她嫁到了庞家那就是庞家的人,还想着娘家,可是大忌,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愣了愣就又笑着道:“那也不用,我知道你们也不好意思白让我干,我领着那月钱哪还好意思说什么无私,就是给你这铺子当个管事,比着别人让你们更放心而已!” “好意思!我们怎么会不不好意思!这都是二姑你自己愿意的,我们要是这都不好意思那不是在打二姑你的脸吗!” 宁弯弯笑的眉眼弯弯。 宁二姑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转而又道:“那也行,谁让我是个当姑的,那就把这账目一并也交给我管,你放心,我也是识字的,这银钱上也差不了,不会多找了谁钱,也不会少要了谁钱的!你说你让一个下人去管钱,他要昧了你的你也不知道,这活以后你就放心的交给我,保证一个子都差不了你的!” 才怪哦!那收的钱还不都进了你的腰包了!宁弯弯腹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十三个月的白工 不过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 “那感情好,马叔这两天可惨了,还跟我抱怨呢,说算账算的头晕眼花,正好二姑你就接过了这活,让他也能够轻省轻省!” 宁二姑自是喜不自禁,她觉得今天的宁弯弯那是特别的好说话。 在瞧这小丫头那张小脸都顺眼了几分。 可还不等她说话,宁弯弯就又道:“这个账啊不比别的,尤其还是我大舅舅两口子也占股的,所以那更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是,那是!” 宁二姑嘴上应着,心里头却是在滴血。 她琢磨着等哪天见着了自己兄弟肯定是得好好的跟他说道说道。 这怎么都不知道个亲疏远近的。 有生意做不拉上自己,反而拉上自己小舅子,她怎么不比他那小舅子亲啊! 宁弯弯见她赞同,就继续道:“每日里粮铺送过来多少粮食,磨了多少面出来,那都是有数的,要跟卖出去的钱是要对的上的,如果说少了一碗的钱那可就是账房的过失,那得十倍的罚,所以这活看着轻省,做起来实在是费脑子,不过也没法子,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说是不二姑?” 宁二姑哪里会算账,她原就想着不过就是收钱找钱,哪里知道这做不好还要被十倍的罚的。 “那进了多少粮食还得记呢?” “那肯定的呀,这都是成本,不然到了月底怎么盘账啊!” 宁二姑又问:“那磨出来多少面还得记呢?” “那当然!”宁弯弯把那莫须有的事说的比真金还真:“又不是一斤粮食就能磨出一斤面来,每天消耗了多少,出了多少斤面,多少斤麸子,麸子都怎么处理了,是卖给谁家喂牲口了,还是自己家拿去用了,那都得记得明明白白。” “那还怪麻烦的!”宁二姑撇嘴。 “那是,钱粮是大事,丁点错不得,怎么会麻烦。就像前两天,我一看那账对不上啊,怎么少收了好几碗的面钱,还以为是让我马叔给昧下了!” “那肯定!”宁弯弯的话都没说完宁二姑就插了一句。 那表情,像是证据都掌握了一样。 宁弯弯笑:“谁知道最后一查是有一桌吃完趁没人注意就跑了没给钱,二姑你可是不知道,这样的事可多了,那也没辙,谁的错谁担着,马叔这一个月就别说是工钱了,还得往里倒贴钱呢!做一份工就得负一分责,你说是不二姑?” “是……是啊!”宁二姑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了。 她在盘算着要是自己管了这账,把收的钱放字腰包,要是被发现了还得十倍的赔,这不是亏大了! 还落个白忙活。 “这也不能都记得那么仔细吧,总有个忙活起来忘记了,搞错了的!” 宁二姑还抱着最后的希望。 “那不能!账房干的就是这活,要真忙起来就忘记了搞错了,那也是活该十倍的赔呢!” 宁二姑悻悻的就不说话了。 半晌又不知道是打好了什么主意,笑着道:“听你这么一说这管账还真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我也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人,那就算了吧,我就给你们家管着这别的,顺带替你们盯着些,别让人把钱给昧了去!” 说着就开始诉苦:“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有你那两个表哥要读书,那银钱就是流水一样的往外花,眼瞅着你九思表哥年纪也是快到了,媳妇那也是要张罗起来了,光靠你姑父那点束脩根本是就不够用,眼瞅着这饭都吃不上了,要不然哪能是整天厚着脸皮来你们这铺子里蹭吃蹭喝的……” 谁知自己巴拉巴拉半天,宁弯弯就是只笑不说话。 逼的宁二姑也是没了法子,只好是直说。 “所以这个月钱多少是还得给两个,不然我这光顾你们家了,把自己那一头都给撂下了。” 宁弯弯忙道:“二姑你可别这么为难,要说后厨里帮厨的吧,我们到还真缺一个,管事的那是真不缺,小本生意,本来就不挣钱,哪里就还需要个专门的管事的了,没必要多这么一项不必要的开支!” “你看这话又绕回来了不是,再小那也是生意,没个自己人在身边看着那哪能放心的,不然这样……” 宁二姑这一回是下了狠心的:“我就来后厨给你帮厨,你放心,我还帮你盯着!” 她诉的苦到也不全是假的,两个儿子都读书,那负担可不是一般的重。 庞九思的年龄说媳妇的事也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可没有一桩是省钱的事儿。 宁弯弯的表情就有些为难:“这帮厨的活可不好干呢,从早忙到晚的累着呢,就开业那几天我娘在铺子里帮了两天的忙,回去累的好几天都起不来!二姑你能做得来吗?” 宁二姑虽说自己出家前后的生活落差十分的巨大,但要说吃苦还真没有过。 顿时又有些犹豫,不过转念一想就她这身份在这摆着,谁还敢支使她咋滴? 她就算是每天从上工开始就坐那喝茶,谁敢说她一句话? 忙不迭的就答应:“做得来,做得来!怎么做不来的!自己搁家里那不也是整日里要做饭的嘛!” 宁弯弯心道你们家不都是桃花做饭的吗? 庞坦整日里来铺子里吃饭那也不全是他娘撵的缘故,实在是他那个亲妹子做饭太难吃。 他都不知道跟宁弯弯抱怨过多少回了。 现在还惦记着考童子试的时候宁弯弯给他们做的大饼卷菜呢! 可惜任由他怎么说宁弯弯就是懒得动手。 “那行吧!”宁弯弯一脸勉强的同意了,不等宁二姑高兴呢,她又道:“那咱先得把这工钱的事说好!” 宁二姑可巴不得说这个呢,忙就点头。 宁弯弯又道:“这铺子里帮厨的都是一月六百文的月钱,我也不好给二姑你的就比别人的多,所以也是这个数,春上你买我家小牛的时候我就给你算过账,前些年你一共借了我们家快一百两的银子,这你应该还没忘,我们家刚开始做馒头生意的时候你又欠了一些,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的饭钱,杂七杂八的我也不跟你细算了,就算个整,一百两吧,指定是只少不多的,你等等啊,我算算……” 宁弯弯说着就是拿了跟树枝在地上算,用的是上辈子学校里学的除法算式,看在宁二姑眼里那就跟鬼画符一样。 “有了!”数学并不好的宁弯弯终于算清楚了后高兴的很:“一共是一百六十六个月还要多呢!那就算你是一百六十六个月吧!一共是……” 她又拿着树枝一通的算。 “哇,将近十四年啊!算了,那我就在吃个大亏,算你是十三年好了!也就是说二姑你白给我们家干十三年正好平了前面的账,咱就到那时候在给你算工钱,我跟你说二姑,你也就是遇上我这样的,足足给你减了一年的工,就我对你这份情,你上哪里找去!” “你说啥?!”宁二姑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这是要我给你做十三年的白工?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你这么激动干嘛?欠钱不用还的呀?那你也借我个几百两呗!” “那一码归一码,这怎么还能放在一起算的!” 宁弯弯给气笑了:“你这话说出去要笑死个人了,多少欠债的粮食一收就让债主拉走,猪仔养到过年就让债主赶走,那你的意思都一码归一码,借钱的就擎等着人家拖着不还,是自己活该对吧?你这话敢去街上说吗?怕是要让人给打死哦!” 这年头的规矩就是这样,欠钱不还人家就能去家里抢东西,没东西就抢老婆孩子,哪里来的什么一码归一码。 宁二姑一听宁弯弯这话回过味,这孩子这半天就是耍她玩呢! 她也知道这事是没戏了,索性就拉下脸来撕破脸皮。 “我就是欠你家钱欠的那也是你爹娘的,跟你有个什么关系?你一个丫头片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巴拉巴拉跟我搁这说半天,有你说话的份吗?再说了,你说欠你家钱就欠你家钱啊,有本事你拿出借据来啊!拿不出来搁这瞎白话个什么劲?哦,你那嘴皮子一动就说什么是什么了?美的你呦,当自己是黄大仙呢?就黄大仙也没你这能耐呀!把你给能的!” 宁弯弯笑:“我当然是没有借据,我要有借据早就拿着去衙门告你了,还能等到都没找你要过,不过你这话呢我会替你转告给我爹,我娘,还有我奶的,他们听了会不会就跟你断了道,那我可管不着!” “断道就断道!”宁二姑一声冷笑:“你们那一大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谁稀罕似得!” 说罢一扭脸骂骂咧咧的走了。 “你这个二姑可真是……” 常大郎这会才从屋里出来,他也是不好掺和这事,他的身份摆在那,不然就宁二姑这人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此时此刻他也特别想吐槽一下,但是还是忍住了。 宁弯弯道:“她这人就是不能给她脸,不然顺鼻子就爬你头顶上去了,大舅,你可记着,只要见了她你就把自己脸皮撕下来先扔地上,别管什么难不难看,只要有理上去一顿怼,她还能老实些!” ------题外话------ 二更依旧应该是在下午,调整不过来了还。 第一百二十五章 换馒头嘞,换烧饼……(二更) “我可不愿意跟她一个妇道人家吵吵,怪丢人的!” 常大郎一脸的难为情。 “这叫长痛不如短痛!”宁弯弯谆谆教导:“我二姑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自我认知障碍,不知道自己是老几,没占着便宜就是自己吃了大亏,这种人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欠!欠收拾!绝对不能惯,不惯她还成天跳出来作呢,越惯她更是越来劲!” 常大郎琢磨了一下确实是这样,可他还是十分的纠结,一个老爷们跟一个老娘们吵吵实在是不好看。 尤其在让她编排自己姐姐照应娘家就更不好。 宁弯弯见常大郎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道:“她要在一家子都来连吃带拿的,你要不好意思跟她要钱,就让我大妗子跟二蛋媳妇去要,都是女人,撒起泼来也没个好看不好看的。” 这乡下妇人就这样,惹急眼了都会拍这大腿坐地上哭闹,谁要是不会撒泼打滚,那才要被人议论呢。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你妗子刚又烤了一炉的烧饼出来,叫你过去尝尝呢!” 这一回终于是让宁弯弯吃到了久违的口感。 “就是这个样的,真香!” 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烧饼,宁弯弯欢快的啃着。 “这东西倒不错,比煎饼好吃,又比馒头禁放,就是做起来太受罪,冬天还好,夏天这大火炉子烤着,人都要烤焦了,怕是妇人都吃不了这个苦呢!” 荷花道。 做这种烧饼的炉子都是请手艺好的人自己糊的,特别大,里面装一两个成年人都不是问题。 下面烧火,烧饼就贴在上面烤。 自然也是特别的热。 男人还能脱了衣服光膀子,女的就太惨了。 宁弯弯想了想,就叫来了二蛋媳妇,把这活的不易之处跟她说了说。 “你在庄子上寻摸寻摸,看有没有愿意干的,工钱可以高一些,要是咱庄子上没有,哪怕是村里的也都可以。” “好的,姑娘,我想想都谁能吃得了这苦,到晚上回去我就跟人说去。” 二蛋媳妇自是答应的爽快。 “还有就是你也跟村里的人都宣扬宣扬,咱以后就往外批发这些干粮,若是有那愿意干的,可以来铺子批了去下面村子里卖,这平时可能买家少,不过我想着等到了农忙的时候生意肯定是好!” 宁弯弯说完又对自己舅舅道:“舅舅,你平时在铺子里也跟那些来吃饭的人说说,这十里八村地方大着呢,多少的不能挣两个?” 荷花听了也道:“就算是不挣钱也能自己吃,到是赔不了,不过我觉着馒头指定是卖的少,现在多着人家都会做,自己做的总比买的便宜,倒是这烧饼肯定要好卖些,包子的话一般人家舍不得做,但要买上一两个给孩子解解馋却还可以。” “也未必就是必须要银子买,可以换,让马叔算一下,咱就定个价,多少粮食换多少馒头,又能换多少烧饼,他们自己能赚些口粮,咱也能赚些粮食,在拿这些粮食去做馒头,也是一种法子,而且还好接受,对于老百姓来说不用掏钱,粮食就变成了干粮,还省了他们的事呢!” 宁弯弯说着,不过是想想这个计算方法自己也头疼。 就琢磨着让马叔去找自己哥哥,利用一下他那变态的大脑,计算出个数目来。 常大郎的眼睛就亮了。 “这法子好!这法子太好了!咱这粮食收回来又能做更多的干粮,这还是赚钱的!还不用买粮食了!” “不过这烧饼肯定得比馒头贵吧?老难弄的!”荷花问。 “那也不用。”宁弯弯道:“它是不好做,可是用的面少啊!省下来的不就是赚的吗?” 常大郎就笑话自己媳妇:“你看你愚了吧?你这脑子就不如弯弯好使!” 荷花就是笑,也不说话。 等把这些都交代了二蛋媳妇,把她打发了出去,宁弯弯才继续道。 “我大妗子那可是咱铺子里的技术总监呢!咱以后还得推出更多的面食,都指着我大妗子呢!她可不愚!我是这么想的,这些干粮上我大妗子就占一成的干股,不过先可说好了,这是给我妗子的私房钱!” 荷花飞快的瞟了常大郎一眼,忙摇着手拒绝。 “那不成,这我哪能要呢!我就是顺手帮你摸索摸索,咱就算是不开这铺子,你找我琢磨这事那我也没得说,指定得帮你的,何况我们在铺子里都占了股了,咋还能在这上面在占一股呢!这太不像话了!” “你看,妗子,你咋跟我爹学呢,我说啥就是啥,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就是通知你一下!” “这……”荷花看常大郎,常大郎也看荷花。 这孩子,怪霸道的。 “好了,好了!”宁弯弯果断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妗子,我说的另一种小烧饼你想好怎么做了没?” 荷花一听脸就垮了下来:“你说的那小烧饼又是拿油煎,又是拿火烤的,还得往里面塞卤肉,这做出来得老贵了,谁能吃得起啊!” 荷花想想就觉得自己的肉都疼,要是她,她是绝对舍不得的。 平时吃个肉包子她都觉得是罪过,好几文的钱就没了。 那还不是纯肉的,那还是掺了好多菜的。 这烧饼要全加肉,哎呦呦,那一个烧饼里的肉她觉得比她没出嫁前好几年加一起的都多,再想想她就不止肉疼,她是浑身都疼。 宁弯弯说的自然就是烧饼夹肉。 “那咱就少做点呗,以后这码头上的客商多了,总有那有钱舍得花的!再说了,咱也可以做点素菜啊,你先做出来琢磨琢磨,看加点啥素菜,咱要不住的推陈出新,让顾客有新鲜感,他们才更乐意来!” 消息放出去后很快就有了反应。 最先找到宁弯弯的是月月和她娘。 “弯弯,你说的那个买卖成不成啊?成的话我娘也想弄一个呢,别的不说,每天就是能多挣二斤粮食也是好的!” 宁弯弯笑着把两个人让到屋里坐下。 “成不成的伯娘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咱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就先去铺子里拿了干粮去卖,换了粮食回来在交到铺子里去就成,我可不怕你们家赖账,你们要是赖账我就去上你们家要去!” 这话把月月和她娘逗的直乐。 “那这多不好意思的。” 月月娘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妇人,没啥坏心眼,也爱与人为善,但绝对不是好欺负的主,那也是随时能揪着人家头发跟人打成一团,什么脏话都能骂的出来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物就凭前后生了三个丫头,也要被自己婆婆给磋磨死了。 “那有啥,要是自己人连这点方便都没有,那像话吗?就是别出去跟人说就成了!” “这个不用你说,我保准是连月月爷奶都不能说的!” 除了月月娘之外还有村里的三四个人来问,并不多,大部分的人不觉得能卖得出去,指定是白掏力。 有那觉得可为的自己却是不愿意去做。 宁弯弯是理解不了这种心理的,明明穷的不得了了,也不思考一下怎么改善,就只知道每天从嘴里多抠下点粮食。 这几个人自己划分了区域,省的都去了一个村里卖,跟常大郎商量好了兑换的比例,也承诺这些人的粮食随时可以兑换成钱,跟他们往粮铺里卖的价格是一样的。 于是在白沙镇上就开始有人或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在各个村子里吆喝。 “换馒头嘞,换烧饼……” 这些人还各有自己的调调,拉着那长音,每天早上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各个村子里。 逐渐的就成了一种习惯。 村民等在他们固定的路线,听着声音,就端着粮食来换干粮。 这个时节粮食刚下来,又免了税粮,大部分人家都处在一年中最富裕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馒头蒸出来都好吃,也多着图省事的人,还省了磨面的功夫,生意自然是还不错。 这时候等那些人在想做这生意的时候,就不如之前的人好做了,近处的村子都被分好了,你要去人家的地盘,那指定是要打架的。 只能是跑去更远的地方。 全靠两条腿,那真是没几天就磨破一双鞋的。 倒是宁家村逐渐有了名气了,十里八村的一听宁家村的名字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哦,换馒头烧饼的那个地方啊! 做烧饼的最后定下的是村里一个年龄不小了的鳏夫,上面有两个老的要养,下面还有个儿子,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穷。 人又老实肯吃苦,二蛋媳妇一说他别提是多乐意了。 一月好几百文,那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情。 这生意逐渐上了正轨,绿青是不用每天去摆摊了,就跟着自己爹学起了记账,专门记干粮上这一块的账,面对那些数字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彻底的再也没空管宁弯弯了。 宁二姑最近是没少往宁弯弯家跑,一来就钻白氏房间里编排宁弯弯娘俩的不是。 搞的常氏是整天的被自己婆婆骂,骂她顾娘家,整日里变着法的给娘家挣钱。 最后把宁弯弯给惹急了,就来了一句:“那是我娘有娘家,您老要是不乐意大可以也变着法的给娘家挣钱去,你就是把咱家的东西都搬过去我都不带吭声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学霸与学渣 白氏是宁府那位老太太的娘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就记得自己姓白,家是哪的都不记得,哪里来的娘家。 这话把白氏给气了个仰倒。 宁弯弯却还有下句呢:“你要羡慕我娘,就让你那好闺女也向着娘家,变着法的给您老挣钱,这不就得了!就怕是人家不乐意呢!人家是整天都惦记着从咱家抠点东西到他们家去呢!不带您这么双标的,闺女那样的,却要媳妇这样的,你可别忘了,你就我爹这么一个儿子,等您老了躺床上动不了了,可全指着我娘伺候您呢!” 结果把白氏又给气的直喊心口疼。 “你说你奶都多大年纪了,你老跟她置什么气,她说啥你就当听不见就成了,再把她给气出个好歹!” 宁怀运扶额,头疼,一个两个的没一个他能管得了的,他在这俩祖宗跟前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我把她气出个好歹?”宁弯弯指着自己的鼻子。 “那是她闺女挑拨的好吧?人家扇完风拍拍屁股走了,我奶就这么傻兮兮的上当了,给人家当枪手,让人家牵着鼻子走!要不是我给她怼回去,她还以为自己是多明白事儿的人呢!哦,跟我大舅舅一起做生意就是我娘贴补娘家了?那这生意要是跟我二姑做,是不是得算她贴补闺女?就我二姑那样的,别人不知道我奶能不知道吗?她能给咱一家人留口吃的吗?还不全进了他们老庞家的腰包里了,合着我奶想要的就是这结果呗?” 白氏这下真给气的心口疼了。 一疼就疼到了中秋。 临近中秋,宁家照例又给庄户们发了一波福利。 还是按人头,每人两块月饼,一斤猪肉,外带两个大肉包子。 这年头一户十几口子不算多,所以是听起来少,真发下去一家可也不老少的东西,都是一篮子一篮子的往家里拎。 惹的村民们又是艳羡不已。 在铺子里干活的更是每人多给了一斤月饼,一罐子菜籽油,外带一只鸡。 油那可是太金贵了,又惹的庄户们眼红不已。 居然还成了一个羡慕链了。 中秋节这几天还多了不老少往二蛋家送礼的,都期盼着下回有啥活能想到自己。 二蛋那也是不敢托大的,直说那手脚勤快的,老实本分的自然是有啥活都先想着他。 那心术不正,爱偷懒耍滑的就甭想这个事了! 这么一来庄户里边有些个品行不好的也都收敛了起来。 中秋节不光是要给庄户们发福利,该来往的人情那也是不能少。 比如里正家,还有镇上刘捕头那里,宁怀运跟亭长原本是没什么交情的。 可是从交税粮的时候知县巡视白沙镇后两家就拉扯上了。 亭长那也是先送来了节礼,虽然就两斤月饼吧,那回礼也是不能少了的。 还有就是宁二姑家,宁弯弯再怎么不待见这个姑姑,那亲戚就是亲戚,又没断道,该拉扯还是得拉扯着。 更不要说庞秀才还是自己哥哥的老师,那礼还得比别家的多出一倍来才合适。 按理说宁二姑那也该回娘家送节礼来的,但可能是前段时间闹的不愉快,人家就是没来。 就让俩儿子拎了两斤月饼来了。 宁弯弯一看,还是自家送过去的那两包! “我爹让我娘重新去买些东西送来,我娘不愿意,结果俩人越说越上头,我娘就啥都不给了,我爹也没法子,就这两包月饼还是我爹硬从我娘手里头抢下来的,你没看那油纸都破了,他俩这会子估摸还吵吵着呢!我晚上不回去了,免得被当池鱼给殃及了!” 庞坦大咧咧的瘫坐在凳子上,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青苹果就啃,一边啃一边跟宁弯弯解释。 榻上庞九思在围观祁千尘跟宁匪月下棋。 中秋是除了春节最大的传统节日,私塾里也是放了好几天的假。 宁弯弯也是替庞秀才默哀了一把,这娶了个高门大院的媳妇,估摸着也是忍出习惯来了,夫纲是难振了! “对了,妹儿啊,我娘准备给我哥说媳妇呢!” 庞坦把苹果核随便一扔,也很随便的说着。 庞九思正看的入神,闻言就看了他一眼:“你别瞎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 庞九思其实也才十六七岁,不过成亲也是需要过程的,说媒的时候挑挑拣拣,在定亲,成婚,历时两三年也是正常的。 他这个年纪张罗起来,到了十八九岁就差不多了。 “嗯,准备说谁家的闺女呢?” 宁弯弯随意的问着,还假装无意的碰了祁千尘一下。 祁千尘一愣,差点落下去的棋子就收了回来。 仔细再一看吓一跳,这一子落下可是死局了,偷偷瞟了宁弯弯一眼,他的脸不由就红了。 宁匪月也淡淡的瞥了自己妹妹一眼,没说话。 “你娘那能瞧得上咱这的乡下丫头吗?” 宁弯弯全当没看见这俩人的动作,坐过去跟庞坦聊天。 “我娘说要去县城托媒人给我哥说门好亲事呢!但是我爹不同意,我爹非说要等我哥考到功名之后在成亲,不然更没心思读书了,而且就算是考不上也不要城里的那些娇小姐,娶回来啥都不会干的,我们家可养不起!” 庞坦噼里啪啦的全倒了出来,把庞九思又说红了脸。 “你快闭嘴吧!怎么话那么多!” “我哪里话多了?这不都是咱爹咱娘说的!咱爹咱娘那还不是为了这还吵吵了一天呢!” 庞坦这个二货,那是什么都往外说的。 宁弯弯都不用问就知道自己二姑肯定是胜利者。 庞秀才这也是吃够了城里娇小姐的苦,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不过宁弯弯觉得他要还跟以前那样被骂两句就怂了,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庞九思为了让自己弟弟不要再提这事,忙转移了话题。 “千尘,这眼瞅着院试就要开始了,匪月我是不担心的,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院试就是考秀才,考中了就等于是从私塾毕业了,可以去书院里听大儒的月课,接受考校。 为将来考举人打基础了。 这个时候就要正式的比拼家底子了。 县里的书院叫县学,入门就是生员,也就是秀才,三年里每年免费在冬夏两季各有一次月课,也就是农闲的时候。 这种时代重视农业,凡事都要考虑不跟农事相冲。 讲课的也都是有学问的大儒,想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受益匪浅的。 县学平时也授课,但是是有偿的,能上得起的那自然不是一般人家。 县学上面还有府学,府学自然是在府城,是专门给举人授课的地方,坐镇的基本都是进士出身。 当然,家里有钱有势的,比如宁府里那位大爷,不就在府城里学习呢,虽然是秀才功名,却也是进得去。 祁千尘一听九思这么问,脸就又红了。 “我……我也不知道!” 庞九思甚是忧伤:“我只恨我这脑子不好使,辜负了我爹对我的期望。” “九思哥哥,你那就是不开窍,不知道归纳重点!” 宁弯弯活过三辈子,自然也就上了三辈子的学,从女官一对一教学,到贵族学校,再到九年制义务教育都学过,自然是对怎么学习效率高是门清。 学习好的人跟学习差的,那学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学习好的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关键点在哪,效率自然是高。 反观学习差的,你就是把重点给他标出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会是重点。 “归纳……重点?” 果然,庞九思是理解不了这四个字的意思的。 这个时候的夫子八成自己也不会这种科学学习的方法。 宁匪月一手捏着宽袖,另一只手落下一子。 “就如这棋,你要能看见哪个子是决定胜负的,而不是只盯着前面故布疑阵的……千尘,你又输了!” 祁千尘把手里的棋子都扔进了竹制的棋篓里。 “不跟你下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要不是脾气好,都要输急眼了。 瞧着庞九思还在那思考呢,宁弯弯就道:“学霸笔记知道不?你把我哥的书拿回去,看看他的注释比在私塾夫子讲的还受益匪浅呢!还要学着自己归纳。” “学霸?”庞坦一阵大笑:“这个词好!那我这样的是啥?” “学渣!还是废掉没用的渣渣!”宁弯弯翻白眼。 庞坦就不乐意了。 “我怎么就渣了?怎么就没用了?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一个小毛孩根本不懂我的境界!” “我呸!就你还有境界呢?打算二出新高度呢?” 宁弯弯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庞坦撸袖子站起来,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反了你了,还敢骂你哥了!” “骂你咋滴!”宁弯弯那也是不甘示弱,插着腰道:“你还要打我呢!这可是我家!厉害的你吧!” 庞坦哪是要打她,就是逗她玩呢。 这一站起来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排着队进来的庄户。 那些庄户肩膀上都扛着麻袋,进来就把麻袋放到地上,解开,把里面白花花的东西倒了出来。 “这啥玩意啊?瞧着有点像芦花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觉悟高又心黑的宁弯弯(二更) “这是棉花!可比芦花暖和多了!” 宁弯弯解释,前段时间时间棉花地里开了大片的花,白的紫的红的,甚是好看。 相比较红薯,宁怀运可是知道这棉花属于贵重物品,那是担心的吃不香睡不好的,怕天气不给力把花给吹落了,怕谁夜里再去给糟蹋了。 整天在地头上看着,还怕谁家的小孩子不懂事进去趟一趟把花碰掉了。 第一批花落了,结出绿色的桃子他就更不放心了,一遍一遍的问宁弯弯,是不是让人坑了,这怎么还长出桃来了,也没见棉花在哪啊! 宁弯弯一遍遍的安慰棉花就在桃里面,等桃熟了,咧开了,棉花就出来了。 宁怀运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直到有一天突然看见地里白了一片,才真的信了,原来这棉花还真是这样长出来的。 “棉花?是个什么花?” 还没来得及回答,大壮就过来了。 “姑娘,我见有人在村头打听咱们家呢,一个掌柜模样的骑着匹骡子,还带了两个伙计赶着辆大车。人瞧着眼生的很。” “谁啊,谁啊?”庞坦一听这立刻就把棉花给扔到脑后去了。 兴致勃勃的问着,边问还边道:“是不是你家得罪了什么人,人家现在找上门来了!” “你家才得罪什么人了呢!” 宁弯弯踹了他一脚。 说罢自己却也是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会是谁。 不过也没一会就有那热心的村民把人给带来了,宁弯弯一见,顿时是恍然大悟。 “钱老板!” 可不正是福来酒楼的钱东来老板嘛! “小丫头,你可是叫我好找,你们这个村子可是够偏的,我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不过到了你们这村子一瞧,还真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啊!” 宁弯弯忙把人往正堂里让,一边叫大壮去地里叫宁怀运,一边给庞坦使眼色,让他一边玩去。 庞坦哪里乐意,可无奈还是让自己哥哥给拖走了。 祁千尘干脆是很有礼貌的拱拱手告辞回家了。 “这位是……” 钱东来看向宁匪月。 宁匪月虽不爱人情往来,但总不能自持是长兄,自然是不能把自己妹妹独自留下。 “这是家兄!” 宁匪月便朝钱老板拱手行了一礼,客气又疏离。 “一表人才!” 虽然宁匪月很值得这样的夸奖,但钱东来夸的却是十分的不走心。 “这是……这是棉花?” 他的视线在扫到宁匪月的时候就扫到了庄户们摊在院子里晾晒的棉花上。 显然后者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哎呦,我就听说这些年北边种这东西的多了,到没听说咱清平县里还有种这个的,居然在你们家看见了!” 宁弯弯笑:“钱老板赶得巧,这是第一茬呢!” 摘棉花是长期的活,棉花一茬一茬的开,几天就要摘一次。 “那我不管!”钱老板一脸的严肃:“你得给我留些!不瞒你说,我家里老娘老妻身子都不大好,一盖那芦花的被子就浑身刺挠,难受的不行,盖那皮子吧,又嫌沉,又嫌弃有味,就喜欢这棉被,可这东西金贵呀,咱这又没有,我先还打算让人去北边采买上一些,这下好,省事了!” “那没问题呀,虽然我家种的也不多,但是匀一些出来给钱老板那还是有的!” 宁弯弯早就算好了,自家种的三十亩的棉花除去分给庄户的一半,剩下的家里人自己做被子,做棉衣,应该还能余出一些来。 跟这钱老板也是做了几百两银子的生意了,自然是不介意给他一些,再说又不是白给的。 钱老板这才放心的跟宁弯弯进屋了。 这时候宁怀运也得了信回来了,自又是一番的客套。 “我这回来呀,那不用我说你这小丫头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宁弯弯见了他,自然就想起来了那些早就被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去的桑葚酒来。 不过她面上还是笑眯眯的道:“那是自然的。” 说着就叫大壮忙去把桑葚酒搬了来给钱老板品尝。 这些桑葚酒已经过滤过了两三回,已经变成了红的几乎发黑的液体,那酒香更是扑鼻,嗜酒的人闻着就垂涎欲滴。 “这一坛子呢是适合男人们喝的,酒味浓厚,这一坛子呢是甜口的,适合那些夫人姑娘们饮用,补血又补气!” 前面一坛子是在碾碎了的桑椹中加了酒促进发酵的。 后面一坛子那就是纯桑椹和白糖酿出来的,喝着甜丝丝的。 都是五斤的坛子装的,总共也就有八坛子。 “这色泽,果然是上好的果酒,你这小丫头倒是没有诓我!” 钱老板的心彻底的放到了肚子里。 “呀,合着钱老板您就是这么想我呢!那我可是不乐意的!” 宁弯弯开着玩笑。 东西好,钱老板的钱出的也就爽快。 “三两!这一坛我给你三两一斤!” 钱老板又指指另一坛:“这个算五两!怎么样?咱都是痛快人,我可不跟你说那些虚的!” 宁弯弯脸都撇到了一边去。 她上回卖他酒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这一回那是要好好宰他一笔的。 “钱老板您可真是不厚道,就这价格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别当我不知道,就上回那样的您还五两一斤的往外卖呢,这个比那个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您这价格真当我是小孩子哄呢!” 钱东来听了那也是脸都不带红的。 “那进价跟卖的价自然是不能一样,不然我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你这话说的,咱那是要做长期买卖的,眼光要放长远,你这每一回都这样坑我,那我以后可找别人去了!” 钱东来就不明白这个长期买卖是什么。 不过他是做生意的嗅觉敏感,立刻就问:“长期买卖?莫不是你这小丫头还有什么好东西呢?” “那当然!”宁弯弯骄傲的道:“我们庄子上以后的稀罕东西种的可多了,那地里的东西不都是吃的嘛,钱老板您不就是做吃的生意嘛,咱以后且有的处呢!就说远的,再有个把月,我们家红薯就该刨了,那玩意可好吃了,保证整个清平县,乃至大邙朝都没几个人吃过的,那稀罕东西,你想想能值多少钱?在说这近的,您从镇上来就没听说宁家面馆?咱现在也算是同行了,县城里可还没面馆呢吧?您就不想在您那酒楼里试个水?” 钱东来大为惊讶:“那个面馆是你们家的呀?” 他怎么能没听说,他在县城里的时候就听说过了,这一回他还特地打听了地方拐去吃了一盘饺子呢。 这一路都给气的捶胸顿足。 他也是清平县里数的上号的有钱人,面食那也是吃得起的。 可吃得起那也是金贵东西,如今见这么便宜,那些贩夫走卒,那些苦力都吃得起,他还骂这是谁这么不会做生意,多赚钱的买卖给做成这样稀里糊涂的。 合着是这小丫头家的! “你……你……” 钱东来给气的指着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这生意做得……不该这么做啊!这多赚钱的买卖!” 宁弯弯自然是懂他的意思。 物以稀为贵,可她在稀有的时候就把价格定的这么低。 “钱老板,有时候吧,咱也不能光看钱,你说咱北方人,这地里数麦子产量最高,比别的庄稼那是要高上差不多一倍,可以前要么是有钱人家雇专门的人磨面才能吃得起的金贵东西,要么就是老百姓家里喂猪喂牲口的恶食,这普及开来,老百姓的肚子就能吃得饱了,意义不是比多赚两个要大的多!” 宁怀运这也是第一次听自己闺女说这样的话,他没想到自己闺女还有这觉悟呢。 顿时感动的差点老泪纵横,想想以前那个整日里就知道闯祸的模样,大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感。 连连的点头附和:“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 钱东来瘪瘪嘴,悻悻的没说话。 他是商人,商人逐利,可不管民生那些事,就一门心思的琢磨怎么赚钱。 宁弯弯就又道:“在说了,钱老板消息灵通,想必不会看不出这也是朝廷这几年在做的事情,所以呢,面食这一块普及到千家万户那是早晚的事儿。” 对于这个,钱东来赞同的点点头。 同时他也想到了既然是普及到千家万户的吃食了,他那么大个酒楼里要是没有到还是个大大的缺点了。 也立刻就明白了宁弯弯之前话里的意思。 “你这是打算把那些面食的做法告诉我呢?” “是卖!”宁弯弯笑眯眯的纠正:“我们研究出来那也是费了老劲的,钱老板您一张口就想白要,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卖!”钱东来也笑了:“你这小丫头真是比我还会算计!” 顿了下又道:“行吧,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你就说说,这酒是个啥价!” 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多卖点酒钱。 宁弯弯把两个食指交叉在一起。 “十两!这个十两,这一个要十五两!” 哐当,宁怀运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忙慌慌张张的又坐了回去。 顺便还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自己这闺女,刚夸完她觉悟高,这心就黑回去了! 我滴个乖乖,他怀疑那坛子里装的不是酒,是玉露琼浆! 钱东来也是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直摇头:“不行,不行,这太贵了,那我卖出去得多少钱?这又不是仙露哪还会有人买!” 宁弯弯可不信他的话,就是这个价进的他也一样照卖不误。 不过也知道酒水生意水分大,进价向来低,对方不是太好接受。 就笑笑道:“我还没说完呢,我们家铺子里的那些个面食的制作方法就白送你了,您回去就只管派厨子来学,不过食宿可是要自费的哦!您可是占了我大便宜呢!” 那些面食制作起来大部分都没什么难度,厨子一看就明白,其实没什么好教的。 而且论起盘饺子馒头馅,人家正经的大厨盘起来可能比荷花盘的还要好吃。 唯一有点难度的就是发面,这是普通人家做馒头包子最大的障碍,对他们来说这完全就是一个新鲜事物。 不过大邙朝也不是没有面食,说不定人家大酒楼里的大厨本身就会呢! “这样啊!”钱东来的眼睛就亮了。 这可就不是固定的多少钱能衡量的了。 “我给您个建议,您那酒楼里可以培养一个专门的面点师傅,一边做一边研究,这可是清平县酒楼里的头一份,这价值不用我说吧?” 宁弯弯服务到家,顺便还提供了卖石碾的那个石匠家的住址。 这一回钱东来那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就付了钱,拉了酒走了。 他是骑骡子赶着大车快马加鞭的来的,回去虽说要慢些,但现在这官道也不比以前了,跑的能快些,倒也不会晚太多。 能赶得上关城门前进城。 酒是卖掉了七坛,剩下一坛宁弯弯留着给自己老爹喝。 她想留两坛来着,可钱东来那是豁出命去死活不同意。 总共是卖了四百四十五两银子,钱东来给了四百两银票,另二十五两的现银。 宁怀运数了好几遍那几张一百两的银票,手都是抖的。 “这么老些呢?这么老些呢?我不是在做梦吧?” 宁弯弯笑,大方的挥手:“都给你了!” 宁怀运一愣,忙把银票加银子都推了过去。 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不行,那不行,这都是你赚的,我这见天的吃喝都是你养着,在花你的钱,那我不是你爹,是你儿子了!” 这事他甚是忧伤,可闺女太能挣钱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拦着不让挣? 宁弯弯哈哈大笑:“你还当真给你了,这四百两银票你全拿去找吴牙侩买地,咱今年冬天多种麦子,到明年铺子里不是能省多着买粮食的钱!” “买地啊!”宁怀运一听也乐了:“买地好!这么些钱可是能买不少地呢!” “剩下这二十五两你就自己拿着,好歹是个地主,手里一点钱没有也不像话!” 宁怀运脸就红了,他这地主当得,真是够寒碜的。 宁弯弯还嘱咐道:“不过可记得啊,救急不救穷!可不能说谁来借就给谁!你瞧那石头家的钱到这会都没还咱呢吧?” 她把这事都忘干净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遭贼了 “我回头就上他们家要去!” 宁怀运连忙表态。 一个是拿了闺女的钱手软,情不自禁的就想表态,还有就是他怕自己不去闺女又领着人去把人给揍一顿。 现在这些庄户可了不得了,一个个的对自己闺女的话那是比自己的话还要听。 宁弯弯耸耸肩,不置可否。 第二天就是中秋,庞坦和庞九思果然是在宁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又蹭了顿宁家的团圆饭才走的。 倒也不是故意蹭的,主要是这天晚上镇上有财主请了戏班子唱戏。 除了白氏和三丫外,就连宁匪月都跟着一道去看了。 庞坦俩兄弟也是打算等戏班子散了场在回家。 宁弯弯还一并叫上了月月、铁蛋、栓柱,还有余九斤和他弟弟。 一大群人那是浩浩荡荡的就往镇上去了。 到了镇上又吆喝上舅舅两口子,还有绿青跟他爹。 却也不显眼,因为人太多,也基本都是这样一群一群的凑着堆来的。 都是有经验的,人手一个小板凳。 到了大戏台的时候戏班子还没开唱呢,下面却已经没有空地了。 宁弯弯这样的小个子能看到的除了人就是人,气的直跺脚。 这戏台边上为了容纳更多的人连棵树都没有,不然的话她早就爬上去了。 只能是把板凳给了自己爹,仗着自己身量小可劲的往前挤,一会就跟别人挤散了。 常氏大声的喊着让她不要跟人打架的声音也都让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盖的听不着了。 等挤到了最前面,宁弯弯那是出了一身的大汗,再一看,厉害,不愧是自己兄弟,铁蛋跟栓柱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过来了,还跳到了戏台上跟几个不认识的孩子一起又是蹦又是跳的。 这会还没开唱,戏台上只有几个乐器班子的人在调乐器,也没人管。 宁弯弯也想往上爬,可无奈个子矮,腿短,试了几次都没上去。 铁蛋就跑过来伸手:“我拉你!” 宁弯弯才要把手递过去,就被人给扯着后领揪走了。 “哎~谁?快松开我!” “你就不能稍微像一个女孩子一点吗?” 是余九斤,他十分无奈的把宁弯弯从石头砌的戏台边上扒下来,拖了她往一边走。 “我要上去,你松开我!在不松开我可咬你了啊!” 宁弯弯瞧着人家在上面蹦她哪里会甘心,扑腾着两只手挣扎。 “你要上去唱戏?” “是啊,是啊……”宁弯弯信口胡诌:“我要去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还掉下来个宝哥哥!哈哈哈哈……” 余九斤突然收了手,宁弯弯差点没脸着地扑地上。 刚才还挣扎呢,这突然得了自由反倒是不习惯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往戏台那边跑。 “我看见绿青也挤到前边去了,八成是找你呢!” 呃…… 宁弯弯来了个急刹车。 然后十分自然的转过身来,又朝余九斤走了过来。 “我其实对唱戏也没什么研究,更没什么兴趣!” 她以前确实没有,可这个时代看大戏几乎就是唯一的娱乐项目,还一年也就那么两三回,她没兴趣也被逼的有兴趣了。 这总比老娘们干架互相薅头发好看的多吧? 俩人到了外围,见有许多卖小零食小玩意的,这是知道今晚这边人多也都凑了过来。 弯弯哪里能放过,三步并两步的就跑了过去。 一瞅,东西还不少,小风车,小木马,小木人,陀螺,拨浪鼓…… 宁弯弯一眼就相中了一个木头雕的小房子,还是两层的阁楼,两间房九十度连一起,一个高,一个低,还带楼梯,处处都是雕花,十分的精致。 这年头什么都是纯手工的,手艺人也多,基数多了自然高手也就多。 “可惜没有刷漆呢!” 她拿着木头房子看了一会感叹,这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木料,颜色偏白,她不是太喜欢,而且雕的虽然漂亮打磨的却是不大细致,有一些木刺,一不小心扎手里那可是不好挑出来的。 毕竟是这种小摊子上的东西,总不会那么完美。 她想着要是刷上一层漆,白墙蓝顶,肯定更加好看。 不过这年头漆是比较昂贵的东西,一般人家刷不起,基本上看看这家有多少件刷漆的家具就能知道这家的家底子的薄厚了。 “买回去我帮你刷!” 余九斤说。 宁弯弯没表态呢,那小摊主已经热情的推销了起来。 “小姑娘你这眼光可是太好了,这一个可是我这摊子上最好的一件东西,我都舍不得卖呢!不过看你确实喜欢就忍痛给了你了,也不贵,一百二十文钱你拿走!我跟你说,你可是赚了大便宜了,就是倒手在卖你都能赚上不少的钱呢!” “一百二十文!”宁弯弯夸张的惊讶着,忙把那个小木房子给放下了。 “你抢钱呢!我们家统共都没有一百二十文钱!” 她虽然表现的比较假,但一百多文钱对一个白沙镇上的小孩子来说确实有点天价。 能拿的出来的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哪能呢!我瞧着小姑娘你这穿的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在说,咱这价格不是还可以商量呢!这么着,我算你便宜点,一百文!这可是我都赔钱的价了!” 小摊主也是做惯了生意的,也有几分看人的眼光,虽然说宁弯弯的穿着不见得有多好,但最起码没有补丁,这在镇上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了。 “你可别跟我扯了,你会赔钱?我都没跟你讲价呢你自己就降了二十文,怕是这东西原本你就卖一百文的吧?故意跟我要高价……” 宁弯弯正准备大展拳脚,坐地还钱呢,那边余九斤已经掏出来了麻绳串号的一串钱递了过去。 铜钱呀,银子呀自然是不如钞票花着方便,尤其是铜钱,是基层百姓的主流钱币,动辄成百上千文的携带不方便,花销的时候数起来也不方便。 但也是发明了自己的一套办法。 用来串钱的麻绳有固定的长度,十文的,百文的,千文的,各不相同,都不用数,串满了正好就是这个数。 常做生意的那更是你偷拿下来一文都能一眼看的出来。 小摊主兴高采烈的把那一串钱接过来放到自己腰带上拴着的钱袋子里,忙不迭的把木房子递给宁弯弯。 “小姑娘是个好命的,你看你哥多疼你!” 宁弯弯跟余九斤的年纪让人误会是兄妹简直是太正常了。 宁弯弯才不计较这些,有人帮她付钱,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去! 不过她还是觉得亏,又顺了一个木马,对那小摊主道:“那这个你得搭给我!不然我就不要了!” 这木马做的就非常的简单了,脑袋一截棍,身子一截棍,四条腿也是棍,串一起也就求个神似。 要不是脑袋上雕出俩耳朵俩眼睛来,都认不出来这是个马。 小摊主一脸的肉疼。 “成吧,成吧,这下我可是赔大发了!” 俩人又在小摊前逛了一会,却没在见着什么合心意的东西。 准备撤了,宁弯弯就说:“我回头把钱给你啊!” 她身上其实就几十文,原本就想着讲讲价,卖就买,不卖就算了的。 “不用,回礼。”余九斤拒绝。 宁弯弯一愣,他怎么这么多的回礼呢? 余九斤一瞧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忘了。 主动解释道:“弓。” 弓? 宁弯弯冥思苦想了大半天突然才想起,自己哥哥去考童生的时候她送过他一个弓。 但那是为了答谢他在县城对自己的帮助啊。 余九斤却已经转移了话题:“这房子你要刷成什么颜色?” 一说这个宁弯弯就来劲了。 “这墙要白色的,顶要蓝色的,这窗户,楼梯……嗯,也要蓝色的……” 就像童话里的那样。 余九斤把那个仿佛是照着大户人家姑娘的闺阁雕出来的木房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你这口味……很独特!” 这会那边戏已经开唱了,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唱的是个啥。 勾的宁弯弯心里直痒痒。 到底还是忍不住趁余九斤不注意就溜过去了。 人群外还看见了自己爹娘带着清晨,就在最后面站着兴致勃勃的看戏呢。 清晨骑在自己爹脖子上,那叫一个得瑟,宁弯弯嫉妒的要命。 可无奈自己是个女娃,也都八岁了,在怎么也能跟着去学,只好认命的再一次往前挤。 这一回可就更加的难往里挤了,也就来得早占了好地方的人还坐在凳子上,后面的全都站着。 挤了半天挤过去,就见戏台最前边已经架起了火盆,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在前面拦着防止有人挤过去撞倒了火盆。 这戏唱的是个啥宁弯弯听到最后也愣是没整太明白。 看着有些老太太还拿着帕子在抹眼泪实在是不能感同身受。 但没有娱乐项目把她给憋的,就光瞧着人家穿着戏服在台上那一招一式也高兴。 一直唱到也都深了才散了场。 宁弯弯一家子往回走,宁怀运很激动。 “等咱啥时候有钱了,也请个戏班子来唱一场!” 这也算是给家里父老乡亲的一个福利,也是最得名声的,这一场戏听下来,那请戏班子的财主指定是最近几天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人称颂的人物。 宁怀运是最爱赚名声的,不羡慕才怪。 “请啊,肯定请!”宁弯弯赞同:“等咱有钱了就请戏班子唱他个三天三夜!” 生活要过的好那是物质方面和精神方面哪个都少不了。 粮食那是物质生活,娱乐就是精神生活。 看戏那也是消耗体力的,又步行走回家,一家子到家后都累了,洗洗就各回各屋准备睡觉了。 宁弯弯刚迷迷瞪瞪的睡着,就被宁怀运的一嗓子又给吵醒了。 “遭贼了!遭了贼了呀!” 他那音都喊破了,宁弯弯一骨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昨天那四百多两银票丢了。 说是买地的,可这赶上过节,宁怀运还没来得及去办这事。 她忙跑出去就见宁匪月也已经打开门出来了。 俩人一起冲进了宁怀运两口子的房间,就见常氏正抱着被吓着了的清晨安慰呢。 这娃也是才睡着,就被自己老爹一嗓门给吓醒了,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那边宁怀运却是正在衣柜里翻腾呢,衣服扔的满地都是,床也被他给掀开了。 这个时候的衣柜其实就是个木头箱子,衣服叠好放到里面。 四百多两银票加现银的,宁怀运是放哪都不放心,可带出去,那人山人海的更不放心。 就藏到了衣柜最下面。 “爹?咋回事啊?丢了啥了?”宁弯弯问。 宁怀运继续的在衣柜里翻,头都不回的回答宁弯弯。 “我这不是不放心,心里惦记着昨天收的银钱,就准备拿出来在瞧一眼好睡觉,可是找不着了啊!这银子没了啊!银子找不着了呀!我就放这里了啊!肯定没记错,这是遭了贼了呀!” 他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是放床底下了,可床掀了也没找着啊! “都丢了?”宁弯弯觉得自己的心都掉到冰窟窿里去了。 那可是四百多两啊! 常氏忙道:“哦!没,银票还在这呢!银子没了!” 宁弯弯这才发现银票在桌子上放着呢。 她忙过去拿起来数了数,四百两,一张没少。 她的心瞬间又从冰窟窿里捞回来了。 拍拍胸脯:“可吓死我了!这大头没丢就好!”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宁怀运急眼了,也不翻箱倒柜了。 “那四十多两就不是钱了?那就不是辛苦赚来的了?这要放以前都够咱家用上两三年的了!那是小数目啊!这要找不着,我得……我得……” 他得气死!自己把自己气死!怎么就那么大意呢!早知道他就藏别的地方了! “别急!”宁匪月安慰。 宁怀运就更气了,看看自己儿子,他是真不急,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能急才怪。 “就是!”宁弯弯也道:“家里又不是没人,还能真有贼进来?” 他们走的时候门是三丫在里边插上的,咱回来的时候也是三丫给开的门,也没听她说家里来了啥人,白氏跟村里人也从来不往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钱肯定不是外贼偷的! “你是说你奶……” 常氏也回过味来,说着猛的住了嘴。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赔双倍 宁怀运一愣,仔细的回忆了下,他走的时候家里就留下自己娘和三丫这一老一小,还嘱咐了好几遍三丫把门插好,谁来也别开门。 回来的时候还特地问了句有没有人来找他,三丫也是直摇头。 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宁弯弯又道:“你们都不想想,这要是真遭了外贼,那贼为什么不拿银票就拿那一点的银子?银票又好藏,随时都能拿到镇上钱庄去兑,多方便。” “那兴许是……兴许是怕咱顺藤摸瓜找着他呢!一下子兑好几百两的银子到哪伙计都记得住的,何况咱这小镇上。” 宁怀运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宁弯弯叹了口气:“那人家非得一下全兑了呀!在说,那就不能去别的地方兑啊!这钱庄又不止一家。” “兴许那贼就不认得银票呢!” 宁怀运依然是不死心。 这倒真有那个可能,乡下人识字的就不多,银票那更是好多人一辈子都见不着一回,根本就不会知道这玩意长啥样。 “他就算不认得,你把几张纸跟几十两的银子藏一块正常人都会觉得这纸不同寻常吧?就算不认得这是银票,哪怕是房契地契也好呀!偷一样也是偷,偷两样也是偷,为啥要给你留下?” 这年头的房契地契分两种,一种是像宁家这样去官府交钱登记的,这种是经了官的,丢了可以补,缺点就是花费比较高。 另一种就是不登记,买卖双方私下里签的,自然不用花一系列的手续费,但缺点是契书在谁手里,这田这房就是谁的! 这种时代老百姓的观念是贵重物品,钱财什么的都是觉得自己攒着才是最保险的,扒老房子的时候从墙里扒出一罐子的铜钱,一张已经看不出字迹的地契可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以后者在民间非常的普遍。 他们家虽然是县衙里备案过的,但是别人可未必就想到这一层上去。 宁怀运就不说话了。 宁弯弯也不管他,转头就往外走,她要找白氏要钱去。 这还了得,自己家里都不安全,她以后要赚的钱多了,都让她这么偷偷摸摸拿了去,那还了得! “你回来!”宁怀运忙叫住她:“我去!” 他怕这大半夜的这一老一小又吵吵起来。 不过他去的下场那依然是吵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我都睡着了,你就过来跟我说这个?” 白氏尖着嗓子喊:“我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拿你的钱去哪花?” 宁怀运看看自己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是没花钱的地方,可那不照样是把自己的那个首饰匣子看的紧紧的。 那里面可好几个银锭子呢! 白氏大概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正在床上坐着,就穿着件里衣,披头散发的,三丫就睡另一头,这会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白氏指着宁怀运的鼻子就骂:“我自己的东西我乐意看的严,那可是我这一辈子的积蓄,都是你爹留给我的!我看的严点怎么了?我多大年龄了?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说句难听的,指不定哪天嘎嘣一下子就过去了,那不都是你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别人谁能分走一个铜钱?你说说,我拿你的干嘛?!” 白氏也给气的不轻。 她心底里其实是怕这个儿子哪天不管她了,她可就指着自己那些银子首饰过活呢!自然是看的严。 但她不能这么说啊,说了显得自己多卑微,跟求着他养自己似得。 可宁怀运不知道她这个心思啊,想想以前的过往,她又是想当家把家里的钱财都拢到自己手里,又是设计自己给她买了三丫。 他觉得自己这个亲娘是完全能干得出来这事的。 所以也是压根就不管白氏是怎么说的,就道:“娘啊,你说你要要钱就跟我说,我但凡是有能不给你?你这是干嘛!这要是我真没拐过那个弯来,事情闹大了,街坊四邻的都知道了,最后却是个这样的,你说你让我这脸要往哪搁!” “你爱往哪搁往哪搁!你要不信你就闹去!你尽管闹的村里人全都知道!你就是告的衙门里我都不怕你!” 白氏硬气的很。 宁怀运瞧着她那表情也不像是装的,自己不禁也有些怀疑了。 “那要不是您拿的,咱家里有人,这门也都插的好好,这贼是怎么进来的?而且这贼为啥只拿了现银没拿银票?难不成这贼还是个傻子?”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傻子喽?”白氏指着自己:“我就不知道那银票好,我这眼里就只有那几锭银子,是吧?” 宁怀运又说不出话了,这要是别人不认识银票还说得通,他娘那可不会不认识的呀! 不过一会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几百两的银票你要一下全拿了,那就是大事,家里肯定是鸡飞狗跳你也得不了好,反倒是拿个零头,最稳当!” 就像是现在,他心知肚明,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那是他娘,他能真把她送官不成!在说,送官,官也不管啊! 没听说过娘拿儿子点钱还算偷的! 白氏见他还不信,也是气急了,一个荞麦枕头就扔到了宁怀运身上。 “你给我滚!你个没良心的!都怀疑到你娘头上来了!你就不是个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骂完她就开始哭天抢地。 “老天爷呀!你可睁开眼看看吧,我这当娘的就让他这么冤枉啊!你怎么不打个雷劈死他呀!我没法活了!我让他冤的要一头撞死到这里啊……” 宁怀运臊眉耷眼的就出来了。 正眼都不敢看自己闺女的。 白氏依然是没完没了的叫骂,中气十足,嗓音洪亮,就在宁弯弯立刻就要爆发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没了音了。 反倒又把宁怀运给吓一跳,还真以为自己娘被自己给气出了个好歹呢。 到门口才问了一句,一个枕头又飞出来了。 第二天,让所有人意外,吃早饭的时候白氏却又主动的承认了。 “那钱是我拿了!” 说着就梗了梗脖子:“咱当初那是说好了的,这个家是我当的,有了钱当然是得放我这里!我不说那是要让你们自觉点,谁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没这回事了!我可没做错!上哪说这理可都在我这!” 宁弯弯看看她,又看看只顾低头扒饭的三丫。 “奶,那可是我准备买地的钱,好几百两呢!你就这么拿了?” 白氏一愣,眉毛立刻就立了起来。 “啥?几百两!” 她飞快的瞟了三丫一眼,在说话气势都没那么足了。 “你少诓我!就几十两的银子你也敢跟我说几百两!你当我是傻子呢!这么好骗!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手里抠走一文钱!” 宁弯弯无语:“奶,那您这话可有意思了,又想当家,又想把着钱不放,合着你的意思是以后钱都放你手里,咱家就只进不出,一家人都喝西北风去呗!” 白氏似乎是都想好了说辞。 “我那是把着钱不放吗?等我死了,就连我的那不都是你们的!我把着钱不放有什么意思?我这是替你们存着,怕你们年纪轻不懂事,有几个钱就乱花,回头等没钱了,又该找我哭来了!我可是一片好心,你们不乐意就算了!我还懒得跟你们操这个心呢!可都把那心放肚子里吧,以后我不会在动你们一文钱了!” 你说啥就是啥吧。 宁怀运甚是忧伤,自己手头有点钱容易不容易,四十多两啊!打自己记事开始算起,这可是自己最有钱的时候了! 他都还没盘算好这钱要拿来给家里置办点什么呢,就没了。 没了就算了,还是让自己老娘拿走了,说也不能说,骂也不能骂的! “那不行!” 可宁弯弯不乐意:“口说无凭的,下回奶奶你又拿我钱,那我也拿你没法子不是!” “咋滴?!”白氏眼一瞪:“我还得给你立个字据呢?!” “哎呀,奶奶你咋这么客气呢,我都没这意思的,你这么一说,我要是不让你立显得我怪不知好歹的,您等着啊,我现在就去写!” 说着都不等白氏答应,宁弯弯就一溜烟的跑自己哥哥书房里去了。 没一会就写了张字据回来,递给白氏看。 白氏那也是勉强识得几个字的,一看,顿时就给气的差点没有炸掉。 “这什么意思?这钱丢了就不兴真遭了贼了?还有这最后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这要她还丢钱就让她双倍的还,凭什么? “咱家整日里都有人在家,怎么会遭贼!” 宁弯弯回答的理所当然:“至于这最后一句,那凡事自然都得是有个惩罚的,一点顾忌都没有,最多是拿了给还回来,这拿了还,还了拿的,有什么约束力啊!何况就像这回这样,奶你把四十多两拿走了,说不还就不还了,我们是能打你,还是能骂你?还是能把你送官啊?那都不能!不过您老可放心,不用您亲自动手的,要有下回我自己个儿去您床底下拿去!” 第一百三十章 习惯(二更) 白氏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丫头抢孙家三妮的卖身契的那回,硬是把自己首饰匣子的锁给拆下来了。 这字据要是签了,回头丢钱,指定又得这么一回。 她身子一侧:“我不签!” “签不签的不重要,您老记住这上面写的就成,反正我这脾气您老这心里想必是有数的,咱家要是再丢钱,您老可就等着吧,我知道你那首饰匣子不往床底下藏了,你藏哪都没用,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你……你……我没法活了呀!这是个什么孩子呀……” 白氏又哭闹了一场,可宁弯弯并不搭理她,径直就跑了,白氏闹也是白闹。 在说那钱老板的速度倒是真快,中秋节一过就派了个年轻的小伙子过来,说原来是个帮厨,东家让他来学这个,以后他就是酒楼里唯一的面点师傅。 他原先还挺高兴的,他们酒楼虽然没有面食吧,到也挺大厨说过,这东西金贵,不易做。 可来到宁家面管里一看,这东西卖的这么便宜,顿时就觉得以前是被大厨骗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学这东西哪有跟着大厨学做菜有前途。 “怎么了?看不上啊!” 宁弯弯自然知道人来了自然是要来安排一番的。 一见那小伙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小伙子叫来福,也是跟福来酒楼十分的有缘。 闻言到也没好意思直说。 宁弯弯就拍着来福的肩膀道:“少年,相信我,面食将来会成为大邙朝北方百姓餐桌上唯一的主食,是每个酒楼都要有,每个厨子都要会做的食物!亏不了你的!最不济,总是一门手艺,你学会了出去摆个小摊那也是饿不死你的!” 绿青很生气,拉了宁弯弯出去,悄悄的问:“姑娘,你咋就把咱铺子里那些面食的做法给当了搭头送人了呢?我听说那福来酒楼是在县城,他学会了倒是不怕他抢咱生意,可他要是告诉了别人,怎么办?咱费了多少劲琢磨出来的凭什么就让他们都白学了去,然后回来在跟咱抢生意啊!咱得少赚多少钱!” 宁弯弯笑她:“你现在可真是个小财迷了!” “哼!我都打听出来了,周财主家二小姐的陪嫁光田地就有一百亩,还有镇上那间绸缎庄子,别的那些首饰什么的就更是别说了,我不赚钱上哪给你置办这些东西去!” 宁弯弯:“……我就算没长的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吧,但我也没缺鼻子没少眼睛的,我怎么就让你形容的倒赔钱都没人要一样?” 绿青眨眼,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郑重的点头。 “我觉着悬得很!” 宁弯弯:“……” 好想揍人怎么办? “所以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绿青振振有词。 她家姑娘都八岁了,就算是十六岁出门,那也就还有八年,这铺子一个月也就是几十两的收益,还要和舅老爷两口子分,她觉得再过八年她也攒不了那么些! 着急的都恨不能一年有六百天才好! 宁弯弯已经无力吐槽。 “你就不要担心了,就最近几年来说面馆肯定开的越多越好,习惯知不知道?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大家都习惯了吃黄米饭,要改吃白面是需要时间的,咱穷人家不显得,能充饥就行,那条件好的,都还是觉得麦子是恶食,是喂猪喂牲口的,还是不愿意吃的,要让大家改过来这个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习惯那是不容易的!是需要时间和不住的推广的,等大家习惯了,生意只会是越来越好!” 别的地方不说,就宁家村那种穷怕了的地方,按说该不挑吃的吧?都有那上年纪的人根深蒂固的认为这是喂猪喂牲口的,宁愿把麦子卖掉再去买别的粮食也不愿意吃白面。 更不要说宁长生家这样条件好的,别看他媳妇也在镇子上卖馒头,他却是不让自己家人吃的。 背地里还要偷偷的骂那些买他家馒头的商人刻薄,苛待伙计,拿这东西给他们吃。 大概就是因为自己不吃,所以那两家的馒头一直做的就又瘪又酸,反而是让宁家的生意越来越好。 尤其天热的很了之后,烧饼跟煎饼成了那些商人的主要选择,那两家被挤兑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商人脑子灵,接受新鲜事物快,可不会被这些传统观念束缚。 平日里更是有镇子上那些家庭条件好的人经过他们铺子门口还故意表现的不屑一顾。 对于这原来喂猪喂牲口的东西都能做出来卖钱,很是不可思议。 他们觉得这样的话是不是地里割的猪草也能拿来卖钱了? 绿青不懂这些,狐疑的问:“真的?” “那不然你是觉得我傻?” 绿青认真的想了想,满意的走了。 她觉得自己家姑娘除了生错了性别,跟男孩子一样淘神,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宁弯弯安排好了这个小伙计就去了镇上木匠家里。 她要做一个弹棉花的东西。 棉花收上来了得弹好才能用。 弹棉花那也绝对是个技术活,宁弯弯上辈子小的时候见过,一个弹工,一个弹花锤,一个牵纱篾,一张磨盘,就是弹棉花所需的所有工具。 简单的说就是用弹花锤击打弓弦将棉花的纤维弹松,在整理成被子的形状,用牵纱篾拉好绳子固定住棉花,最后用磨盘压实,一床棉花就弹好了。 弹棉花用的弓跟射箭的弓类似,最大的区别是弹弓是吊起来的,用一根长杆绑在后腰,杆顶吊下一根线,拉着弹弓,就相当于弹花人的第三只手。 宁弯弯是凭着记忆画了图的,又足足跟木匠白话了大半天,才让他完全搞明白了要做成什么样的。 “要有那不合适的地方你就看着改改,我也是凭着想象画的,使着不一定就顺手,您是干这行的,一定是一上手就明白个大概,这东西你要是做出来了,以后可有的赚了,那个卖石碾的石匠你知道不?他就是打我们家学的!” 宁弯弯为了让人家尽心给她做,临了还不忘给木匠画张饼。 都是手艺人,木匠当然是知道石匠最近做石碾发了财,也是知道他就是在宁家学来的。 “哦,你是宁家村宁四老爷家的呀!可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尽心的做!” 等宁弯弯溜溜达达的从木匠家里出来,路过那家土娼馆子所在的那条胡同时忍不住往里瞥了一眼。 这会已经是日头都西斜的时候了,土娼管子门口照例又点起了两盏红灯。 这个胡同位置不好,但这种皮肉生意,还是毫无竞争的皮肉生意本也不需要什么好位置。 反而是位置越不好越得人喜欢。 三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门口左顾右盼,时不时的就有男人轻车熟路的溜过去,姑娘们笑盈盈的挽了人的胳膊就进门。 宁弯弯瞧着有个姑娘怪眼熟的,可那脸上脂粉抹的有些厚认了半天才认出来,不就是赵老三给了葛七做小的那个闺女嘛。 她可没听说赵老三一家在镇上的消息,他这闺女怎么流落到这了? 不过细想想也不稀奇,就赵老三那样的,能把闺女给人做小就能把闺女卖进窑子,一点不该意外才是。 宁弯弯正扼腕叹息一下上次没能进去一睹那些姑娘们脱了衣服时的样子。 却是见有人被撵了出来,仔细一瞧,那人一只腿脚明显的有些跛,可不就是三丫的爹,宁大福嘛! “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了!别以为给了俩臭钱就能白占便宜,当我们麦穗姑娘是什么人呢!还嫖一天送一天呢?” 宁大福呸了一声,也是骂骂咧咧的,一瘸一拐就往胡同口走,自然没两步就看到了宁弯弯。 他也就瞟了宁弯弯两眼,就想从她身边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 宁弯弯那更是懒得理他的,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就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宁家上上下下的那是一片的忙碌,因为宁匪月要启程去府城参加院试考秀才去了! 清平县的府城就是安定府,也就是所属的平州的省会城市,比别的府城那是更要繁华一些,路途也更远一些。 大邙朝的院试比乡试晚,乡试考中的就是举人,次年春天就要进京参加会试,中了就是妥妥的官老爷了,等着朝廷分配就行了。 这里面优秀的更是会接着参加殿试,由皇帝亲自考核,定出状元、榜眼、探花来。 理论上来说,如果院试先考,当年的秀才就能接着参加乡试,一路考下去,像宁匪月那样的学霸,说不定一年就能把所有的科举考试全部考完。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朝廷想要的是人才,而不是单纯的学霸,院试的时间一向都安排在乡试后面。 也就是说考中了秀才必须要等三年才可以考举人。 这一回光考试就得十几天,在加上路上一来一回的最快也得个二十天才能回得来。 宁弯弯想跟着去,府城啊,那得多热闹。 可她爹肯定也要跟着去的,她要也走了,这么长时间,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只好是忍痛放弃,为此郁闷的一连几天都吃嘛嘛都不香。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见李稷 常氏那是怕冷了,怕热了,怕这个大儿子在外面吃不惯,又怕水土不服在生了病,心都要操碎了。 直收拾了好几大包都还觉得不够。 宁弯弯也是好多的话要交代。 “这是我让咱大妗子炸的馓子,你进考场的时候带着,卷到煎饼里边吃,到时候提前一晚煮几个鸡蛋,一并卷了,配点咸菜,香的很呢,这一包是你的,这一包是给千尘哥哥的。” 其实就是煎饼果子,都是才做出来的,还热乎呢,宁弯弯也不知道能不能放那么久,反正是都带着吧。 科考可不容易,小格子里边一关,吃喝拉撒都在那几平方的地方,整整三天的时间,一应用度全都要自己带进去。 条件好的还能带个小火炉进去,好歹能喝上口热水,条件不好的,只能就凉水吃干粮。 宁弯弯也是买好了小火炉的,但她十分怀疑自己哥哥能不能把木炭烧起来。 “这一袋子是散碎银子,别跟人装高冷,该打点的时候就得打点,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知道不?” 宁匪月:“……” 他什么时候装了? “这个小被子是拿新弹的棉花做的,是个单人被,按你的身高做的,考试的时候你就带这个进去,很薄的,好拿,现在这天晚上也不冷,盖着正好!” 准备带进考场的东西那也是十分的讲究,要简之又简,不然吃的喝的,盖的,再加上笔墨纸砚一个人要是拿不了可麻烦了。 做个小的单人被也是宁弯弯的主意,这年头除了包小婴儿的包被,其他的被子都是差不多的尺寸,跟床差不多的大小,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做床小被子出来对乡下人来说着实有些浪费。 毕竟要收集一床被子的芦花那是非常困难的,就连常氏听宁弯弯一说,那第一个反应也是太浪费了。 被宁弯弯一劝,自家几十亩地的棉花呢,怕啥,这才赶紧找了些布出来做了这么一条小些的被子。 为了这次考试宁弯弯还花大价钱在镇上买了辆带轿厢的车。 这一路到府城得走上两三天呢,要还坐板车,风吹日晒的,万一在变了天,那可就遭了大罪了。 从此她家也算是有车一族了,美滋滋。 这回祁千尘的父亲也是要跟着去的,毕竟府城太远,家里实在不放心。 这一个夏天过去,他家里做徭役,还去宁家铺子里批了干粮去卖,再加上税粮也免了,也是攒了点钱,倒也能勉强负担的起了两个人的花销了。 啰啰嗦嗦交代又交代,该走的还是上路了。 两家人一直送到了村口,迎着朝阳挥手告别,看着车子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孩子长大了,离爹娘就越来越远了。” 常氏眼泪汪汪的,好似自己这个大儿子一去就不复返了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宁弯弯主要的工作就是张罗着庄户们摘棉花。 空闲的时候就组织人手把晒好的棉花中的棉籽揪出来。 “棉籽摊一边在晒晒,晒干了再收起来,明年就指望着这些做种呢!” 这个时候的农作物产量低,但种子繁殖能力很强的,不像是上辈子里的那些专门培养出来的种子,虽然产量极高,但结果出来的果实却已经失去了繁殖后代的能力。 “姑娘,咱啥时候分棉花呀?这东西瞧着就比芦花暖和,俺都把原来的被子拆了,等不及做新的了呢!” 摘棉籽的一个庄户媳妇笑嘻嘻的问宁弯弯。 另一个媳妇接口道:“可不是,俺婆婆现在还见天的去河边摘芦花呢,俺跟她说不用去了,还把俺给骂了一顿,让俺冬天盖自己的袄子睡觉,不给俺被子盖!” “分,就这些还没把棉籽摘下来吧?今儿赶赶工,明天咱就把前面收上来的这些分了,这天早晚已经开始凉了,大家也好早点准备着。” 几个媳妇顿时就欢天喜地的,干活更卖力气了。 宁弯弯又看看正弹棉花的老五。 问:“你那活练的咋样了?别回头棉花都分好了你还弹不好!大家还是用不上!” 宁弯弯把弹棉花的工具拿回来后,把庄子上的年轻男人都找了来,大概的教了一下他们怎么使用,让他们自己琢磨。 最后十好几个男人围着一堆棉花白话了半天,就老五一个琢磨出了点道道。 就把工具给了他了。 这老五家本身也困难,孩子多,他媳妇特能生,前段时间才又给生了一个小子。 “我感觉差不多了,姑娘你瞅瞅。” 老五说着就让自己爹给宁弯弯送过来一团弹好的棉花。 宁弯弯仔细一看,比给自己哥哥做被子时的好多了。 那床被子赶的紧,总也弹不好,宁弯弯一着急直接上手撕了,费了老大的劲才弄好。 而且还也只是宁匪月这样睡觉老实的能盖上一盖,这要是换了清晨这样年纪小,睡觉爱踢被子的,准能把棉花踢成一块一块的。 宁弯弯点点头:“反正是多弹弹你也就找着窍门了,以后等有了经验,种棉花的多了还可以带带徒弟,不过也都跟大家伙先说好,这可不是白干的,弹一斤棉花多少钱你自己估摸个价,不过我们家的那得等平了这套工具的钱后才给你算钱。” 老五就憨厚的笑:“姑娘你这话说的,那啥时候俺也不能收主家的钱啊!” “那可不成!一码归一码,这学会了就是你的手艺,你是靠自己手艺挣钱。” 到了晚间宁弯弯就跟马大富说了明天分棉花的事,让他明天不要去铺子里了,在家里把分棉花的账记了。 大壮也是跟着宁怀运父子去了府城的,居然一下子觉得人手都不够用了。 绿青听了就道:“姑娘,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傍晚的时候我还见着卖你棉种的那个李掌柜了呢!” 宁弯弯一愣才想起来是谁。 “李稷?他又来咱镇上了?” “是呢,李掌柜说这一趟是往北边送麦种的,好像北面今年麦种好卖的很呢,他还问起你了呢。” 于是第二天连分棉花都没参与,宁弯弯就火急火燎的就往镇上去了。 白沙镇如今的码头流量明显比原来多,虽说官道也不可能一个夏天就通到了京城,但好些人也都闻声走这边了。 可码头还是那么小,卸船就要开始排队了。 所以现在的商船都是随到随卸,要在河上停留,难免的就会误了时辰。 码头边还有那有眼光的建起了一排排的仓房,供客商临时存放货物,一晚收一定的租金,晚上有人看护,保证货物的安全。 听绿青说李稷的货昨天就卸完了,今天一早就要启程了。 果然,等宁弯弯火急火燎的赶到码头,李稷的车队都已经装好了。 “李伯伯……李伯伯……” 宁弯弯开心的招呼着就跑到了李稷面前。 李稷对这个小丫头印象那还是很深的,一见之下也是乐呵呵的。 “好久没见你我这还怪想你的!” 他是做种子生意的,是有季节性的。 “我也是很想念李伯伯的,呐,这是我种出来的棉花,你看看,好看不?” 宁弯弯显摆的拿出一朵棉花给李稷看。 李稷也是非常的捧场:“呦,还真让你种出来了?好看,好看的!” 宁弯弯又把自己背着的一个包袱递给他。 说道:“我昨晚上才知道李伯伯到了,时间太急了,就让我娘连夜做了一对护膝给您,这样您骑骡子赶路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膝盖受凉了!” 这护膝外面是皮的,里面填了棉花,特别的暖和,就是下针比较困难,常氏和马大娘做到半夜才做好。 “哎呦,那真是得谢谢你娘了,我这是车子都装好了没时间,下回肯定要登门致谢的。” 李稷还挺感动的。 原本就是笔生意,也没什么交情的,人家这样对他,算是情深义重了。 宁弯弯就笑嘻嘻的道:“那可不用,我也是有事求李伯伯呢!” “哦?啥事啊?你说吧,我能帮上的指定不推辞。” “李伯伯你不知道呢吧,我把红薯也种出来了,在没多长时间都能收了,您下回啥时候来啊?说不准还能吃上呢!” 宁弯弯继续显摆。 这下李稷惊讶了。 “种出来了?咋种的?” “嗯,这个说起来话可就长了,我觉着李伯伯您没那个时间听呢!” 李稷一愣,哈哈的笑了,笑完才道:“我这麦种得往北边送上好几回呢,你给我留个地址,我一准去你家找你爹好好喝几杯去!” 宁弯弯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完他就道:“我是想让李伯伯帮着在找点其他的稀罕东西的种子,马上秋收了,收完就要种麦子了,我还想种点别的,李伯伯就是做这个生意的肯定有法子的。” “你这丫头,还种上瘾了!”李稷笑骂着却也蹙着眉头仔细想了想。 “这秋日里种下的东西都是要过冬的,能种的却是比春播的时候要少的多,咱大邙朝除了常见的萝卜白菜,还有冬小麦,我还真想不出什么稀罕的。” “那胶州不是离着番邦怪近的吗?指定是有来往的商人,李伯伯就帮我打听着呗,瞧瞧有什么,什么我都要。”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眼里带了钩子(二更) 宁弯弯记得李稷上次说过他是从胶州过来的,胶州就是大邙朝的最西边了。 在往西就出了大邙朝的地界了。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呢?”李稷恍然:“胶州那可大着呢,有好几个平州那么大呢,我家离番邦还老远嘞,不过你这事我记下了,我托人帮你打听着就是,我还真听说过番邦那边有种黄色的萝卜,就是冬日里种的,不过我尝了,我觉得不如咱地里的大萝卜好吃,而且那么一大点的,比咱地里的萝卜收成少多了,不合算,不合算!” 宁弯弯:“……那是胡萝卜!营养可高了,简直就是小人参呢!” “胡萝卜?”李稷想了想:“对对,说是从番邦还往西的胡人那里传过来的,你咋知道的?” “我爱读书啊!”宁弯弯再次信口胡诌,还语重心长的教育:“李伯伯,书是知识的源泉,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没事多读书,有好处的!” 李稷:“……” 告别了李稷,宁弯弯哼着小曲往铺子里去,今天有集,人来人往的很热闹。 也遇到了好几个村子里的人,有的是来买东西的,有的是来卖东西的。 比如,余小年,蹲路边,身前摆了几只野鸡和野兔子,被绑了腿,奄奄一息的,出气多进气少。 宁弯弯过去打招呼。 “余叔,九斤又猎这么些东西呢?” 在想想大壮,下的夹子倒是夹到过一次东西,可惜是只黄鼠狼,拎回来让他娘臭骂了一顿,赶紧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给放走了。 余小年呵呵的笑:“是啊,哎呦,我上酒楼里去卖那价压的太低,反正我也没事,就在集上卖卖,要卖不出去再说呗!” “以前我见都是九斤来卖呢,咋这回你来了?” 宁弯弯好奇。 一说这个余小年就老不乐意了。 “那不是那天看大戏的时候拿回家个木头房子,我就说买个那玩意不能吃不能喝的,干嘛用啊!居然还要给那玩意刷漆,那漆是多老贵的东西,那是咱这样的人家用的起的哦,非不听,这不,到处找找不着合适的颜色,今儿又去县城里找去了,我这个气啊,你说说,这不是变着法的败花钱吗?” 宁弯弯缩缩脖子,也没敢说那是他买给自己的。 正准备溜走呢,余小年又道:“弯弯呀,你们姓里要办喜事,知道是哪天不?到时候你爹能回来不?要是回不来这执事该找谁来当啊?” “喜事?”宁弯弯一愣,迅速的把自己一家子里适龄的少男少女都过了一遍,最近的就是月月姐姐了,那也要入冬了啊! 而且嫁闺女简单,也用不着执事啊。 “叔,你说的是谁家啊?” “不就是大福娶媳妇呀,你还不知道吗?我刚见大贵拉个车在集上买了老些东西,我听他说的,我这就寻思是不是他是再娶,不准备大办,所以也用不着你爹给他张罗。” 余小年说着自己的看法。 宁怀运做红白喜事的执事那是出了名的,在村里还有附近交好的人家那是没有第二人选的。 更不要说还是自己一家子。 宁大贵就是月月爹,中秋节月月娘回家送节礼,她姥姥又把她和她妹妹俩人留下了,人家姥姥那是真疼外孙女,宁弯弯也是有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月月了。 “那可能是的吧,反正是我们家都没听说呢。” 宁弯弯记下了这事,又跟余小年随便的聊了两句余五斤学功夫的事情。 “那小子啊,现在师父正给他拉筋呢,整天都疼的嗷嗷叫,哭着喊着不学了,让他哥揍了好几顿了,现在喊是不敢喊了,我瞅着委屈坏了。” 五斤都能疼哭,想想就知道那是真疼。 宁弯弯幸灾乐祸了一会就离开了。 回家跟常氏说了这事,常氏也惊讶不已,忙把三丫叫了来。 “你爹要给你找后娘?” 三丫低着头不说话,常氏还没问上两句,后院白氏已经扯着嗓子喊三丫回去给她倒水了。 常氏只好是作罢,忙出去找月月娘打听去了。 晚上的时候回来,才搞清楚了状况。 “说是找了个镇子上的一个寡妇,比三丫爹还大上几岁呢,还带了俩小子,都七八岁了,你说这人是不是傻,这不是擎给人家养儿子呢!” 马大娘还在挑灯裁剪做棉袄的布呢,这会提前裁好,回头等棉花弹出来做的时候就方便了。 顺便还把绿青和宁弯弯都抓了来。 “姑娘家家的,这些都得学,不然等以后出了门子婆婆该说道了。” 说完她俩才对常氏道:“就三丫爹那样的,不是我说,人家愿意跟他过也就不错了,好吃懒做的,腿脚又不好,但凡是换个条件稍好点的,谁愿意跟他!” 常氏也拿起装了石灰的荷包,拉线,让宁弯弯捏住荷包的另一头,把中间的线使劲一拉,就在整块的布上弹出一条白线来。 在拿剪刀顺着白线剪,绝对弯不了。 “那娶媳妇的钱哪来的?”宁弯弯问。 就宁家村的状况,年轻的都娶不上媳妇,他就算是娶的是个寡妇吧,那也得需要钱的呀。 “哎,我就想说这个呢,他娶这个寡妇那还给了人家聘金的,说是要了好几两银子呢,人家还要办酒席,要不我说这人脑子不好使,花这老些钱把人娶回来,还要给人养着儿子,那孩子都那么大了,能养的熟吗?” 常氏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马大娘手里的活都停下来了。 “呦,这可咋想咋亏,搁别人谁也不能同意的呀,这就是咱村穷,这要那富裕点的地方,正儿八经娶媳妇,娶那黄花大闺女,给几两的聘礼也凑凑合合的差不离了,三丫的爷奶怎么就愿意了呢?” 常氏道:“哪里愿意了,俩老的都要气死了,跟他分家了,就是把他们那小孙子要过去养了,不管这个二儿子的事了,你想想,他们家本来男丁就不旺,就这么一个小孙子,三丫爹还整一个带俩儿子的寡妇,俩老的要不给他分出来能憋屈死!” 马大娘一听这点点头说:“太太你还别说,我觉得这还未必是个坏事呢,这下子月月他们家可算是清净了,就大福那人爱咋咋滴去,不管他了这日子过的指定更好!” 宁弯弯无语,这俩人的思维怎么就拉不到自己这条线上呢? “娘,月月他们家光给月月姐姐置办嫁妆就花不少钱了,这会还有钱给她二叔娶寡妇呢?” 常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哦,我问了,月月娘说是三丫爹跟家里说的,是那时候卖三丫的钱,咱不是夏收后就给了他吗。” “留到现在?” “那咱哪知道,反正月月娘就说是三丫爹自己拿的钱,那不然月月爷奶会拿钱给他再娶?他自己又不挣个钱的,除了卖三丫的钱,还能是哪来的钱!这不是让月月爹给他操持,我瞧着月月娘老不乐意了。” 常氏说着就想到一个问题:“他这虽说是再娶吧,那毕竟也是个大事,咱多少得凑个份子钱的吧?你爹也不在,这给多少合适?” 在清平县一带男方结婚随礼叫凑份子,原本是穷人家成亲要花很多的钱,大家凑一凑,帮帮忙的意思,逐渐演变成了习俗。 而给女方随礼叫添香,是取添箱的谐音。 因为嫁妆里必备的一件家具就是大木箱子,里面装着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亲朋给添上一些,希望女方到了婆家日子能越过越好。 “这个呀……娘,你得去问我奶,她多大年纪了?这些事还有比她老人家更懂的?” 常氏觉得自己闺女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想想确实是问自己婆婆最合适,就趁着这会还早去问了。 这边这些礼都是婚期前提前送的,所以也算是件急事了。 不料到了白氏房里才把事情一说白氏就炸毛了。 “凑什么份子呢?!就你钱多是吧?又不是头一回了还凑份子呢?那他这回这个要是又死了,回头在娶一个那这份子钱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不许给!你要敢偷摸的去给他凑份子,我就……我就让我儿把你休回娘家去!” 接着又开始骂起宁大福来。 “不要脸的,什么东西,俩娃的娘了也娶,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女人呢!小心得个马上风人没睡上小命还没了!就是死了到了阎王爷那那也是要下地狱的,要把手砍掉的……” 常氏让白氏骂的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宁大福是哪里得罪自己婆婆了。 她也不敢问,只好是答应着又出来了。 宁大福到还知道个好赖,娶这个寡妇的时候也没弄出多大个动静来。 就趁着傍晚,雇了辆马车把那一家三口拉了来。 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两桌酒席,请了族里的人吃席就完事了。 到也来宁弯弯家请了,不过宁怀运不在,白氏也不让常氏去,就宁弯弯跟村里的几个小伙伴去看了会热闹,捡了几块喜糖。 还别说,那寡妇虽然说是比宁大福还大上几岁,瞧着却是很年轻,长的那也是很漂亮,那眼瞧人的时候都跟带了钩子一样,瞧的吃席的几个族里的男人魂儿都没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亲的和后的差别就是大 月月这时候也是从她姥姥家回来了。 虽说是她爷奶把这个二叔给分出去了,但还是在一个院里住,毕竟就这么一栋宅子。 不过就是把一边的厢房分给宁大福了,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了,名义上算是两家人了。 月月那也是一脸的不高兴,瞧着自己这个新婶婶一点好气都没有。 “你瞅她那样,像好人家的吗?还有那俩小崽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等着吧,我们家以后可热闹了!” 月月家热不热闹宁弯弯不知道,反正是自己家热闹了。 常刘氏带着一大家子来找常氏给自己小儿子要钱娶媳妇来了。 除了常有德,一大家子都来了。 那会宁弯弯正在地里扒红薯呢。 满地的红薯秧子长的非常茂盛,几乎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算起来应该到九月底就差不多能刨了。 她等不及,又舍不得把一整颗没成熟的红薯刨了,就趴地上把陇扒开,没一会就看到了红薯。 红薯一结就是一串,她挑了两个大个的,小心的扯下来,又把土给埋回去,好让其他的红薯继续生长。 那俩红薯加起来都有四五斤重了,宁弯弯把外表的土擦干净,正思考着要怎么吃呢,就看见一个庄户媳妇远远的跑过来,跟她说了常家一大家子来了的事情。 宁弯弯感慨,同样是姥姥家,人家月月的姥姥是这样疼她们姐妹,在看看她自己的,只能是叹息一声,这亲的跟后的差别就是大啊! 忙慌慌的赶回家,到还挺一团和气的。 常刘氏在白氏的房里俩人正聊的热火朝天呢。 “老姐姐你可不知道,就我们邻家那媳妇现在让她婆婆收拾的,那叫一个服服帖帖,那是让往东都不敢往西,让打狗都不敢撵鸡,你知道她以前啥样?那可厉害了,仗着自己生了俩儿子,那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不是跟她婆婆吵吵,就是跟她妯娌打架,老姐姐,你说说,这谁没生过儿子还是咋滴?咱要没生儿子,她有那福气来咱家呢?” 这话是深得白氏的心。 要不是她生了儿子常氏能有那福气嫁到宁家来? 如今教出的这些个儿女,一个个的都没把她放眼里。 “她那婆婆都是怎么收拾的?”白氏伸长了脖子取经。 “嗨!”常刘氏的背往后一倚:“能咋收拾,大棒子打呗,她还敢还手咋滴?她要敢还手,就上衙门告她去!那青天大老爷也不能饶了她!就家里别人那也不能行她呀!自己打不动就让他儿子打,那儿子都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去的,没有不跟娘亲的,实在不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就没有儿子敢不听话的!” 白氏就不说话了,打人那不是她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风格啊。 常刘氏一见白氏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感冒了,忙就又道:“不过那都说的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调教媳妇的手段,糙的很,老姐姐您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那肯定法子更高明,就别的不说,那婆婆的款往那一摆,谁还敢不听您的还是咋滴?您那就是疼惜小辈,不愿意跟他们计较,您要真把脸拉下来,那还不一样让他们立着谁也也不敢坐着,您这可是亲生的,那还有什么顾忌,就算闹的再怎么不愉快,那也没有隔夜仇,又不像我,后娘难当啊!” “姥姥你这话说的,我咋听着像是在窜辍我奶跟我爹我娘闹腾呢?” 宁弯弯就这时候回来了。 她接着道:“那您可打错了主意了,我奶那可不是市井里那些恶毒婆婆,整日里就以磋磨媳妇,破坏家庭和睦为乐,毕竟我奶那是亲的,跟后的那觉悟是不一样的,我们也都心甘情愿听我奶的,我们家大事小情啥事都是我奶做主,那是真正的一言堂,什么都是我奶说了算!” 白氏斜着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常刘氏的脸吧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啥话?那一句句的我咋都听着那么别扭呢?” 宁弯弯笑:“那就对了,我也听着你那一句句的都可别扭呢,这证明咱俩说话在一个频道上,没有鸡同鸭讲呗!” 常刘氏好气,却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刘氏被自己男人拿胳膊肘杵了几下,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露出个笑脸。 道:“呦,弯弯回来了?这是去哪儿玩了一圈呀?哎呀这一身的土,哪里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快让你娘去给你收拾收拾。” 宁弯弯身上的土是趴地上扒红薯蹭的,当即就笑着拍了拍。 “我这不是听说你们都来了,着急过来见你们就没收拾嘛!” 她这么一拍顿时是满屋子灰土狼烟的。 常刘氏离的最近,忙捂着鼻子躲:“去去去,一边去,往哪拍呢!” 宁弯弯把身上的土拍干净了也不走,就坐在桌边,托着腮,一会看看自己奶奶,一会看看自己姥姥。 白氏到还没什么,常刘氏就不自在了。 她打着那坏主意挑拨亲家这婆媳关系呢,这丫头往这一坐她还怎么开口,只能是随便的跟白氏聊了些场面话,晚饭就坐好了。 宁家现在也是赚了点钱,伙食就比较好,再加上招待客人那也不小气,更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常家这几口子一顿饭吃的狼吞虎咽,常氏那叫一个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太给自己丢人了。 等吃了饭夜幕都降临了,白氏回屋歇着了,常刘氏这才逮着机会跟常氏说正事。 “你说你这非得让我这老天拔地的亲自来一趟才行是吧?先让你闺女给你带话,前段时间又让你兄弟给你捎话,你这咋滴就没个动静呢?” 她说的自然是给常家三郎娶媳妇的事,原来让宁弯弯给常氏带过一回话,宁弯弯回来倒是说了,但那是当笑话说的。 常大郎两口子在中秋节前回了一趟家,就住了一晚就回来了,常刘氏也是等了好几个月不见动静,就让常大郎给他姐带话。 常大郎两口子回来那是提也没提。 常刘氏等不及,只好是一大家子杀过来了。 常氏装听不懂。 “娘你说的是啥事?” 常刘氏眼一横:“你别跟我这装糊涂!你成亲那会咋说的?那得是三郎先娶了媳妇,大郎才能说亲,这三郎都没个影呢,你就给大郎都张罗好了,这事你可办的不地道,我就不说你了,可你倒是也把三郎的亲事给放在心上啊!让我这一催在催的你那脸上就好看了?” 常氏也不生气。 “娘,你说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是,那时候我兄弟心疼我,想让我嫁个好人家,就答应了你这样到哪都说不通的要求,可那时候也没说这媳妇就是我这个当姐的给他们娶啊!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让我这一个出门子都十好几年的姐姐给三郎娶媳妇,这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的呀!” “你都给大郎娶了媳妇了还怕人笑掉大牙呢?”常刘氏不屑一顾。 “我们也不用你那么操心,人都相看好了,你就拿银子出来就行了,这一应的事物都不用你打点,可比大郎那时候让你省心多了!” “那你们想要多少银子啊?”宁弯弯十分好奇这一家子的胃口能有多大。 “不多!”常刘氏就笑:“给你三舅说的是县里一个裁缝铺子家的闺女,那也是远近闻名的漂亮,人家说了,嫁妆能陪送四五十两银子的东西,这聘礼就要八十两!那办酒席还得要钱吧,就凑个整,你就给我一百两吧!” 常刘氏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聘礼对方也就要五十两,不过那也都多的了,她也挺肉疼的。 不过谁让自己这个幺儿就看上人家了呢,再说也不是自己拿钱,就无所谓了。 “一百两!”常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是什么样的天仙儿能要这样的价?这就是论斤卖那也卖不了这么些呀!” “这你就甭管了!”常刘氏一副凡事都凭我做主的样子:“今晚你就把银子给了我,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了,还能赶着晚上去把这事定下来!人家那可是一家女百家求,可不是就你兄弟一个稀罕人家!” 常氏都要气笑了,一百两,不算现在她闺女能挣钱了,这以往的几十年里她都没一次见过一百两银子摞一块有多高! 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呢,常二郎就先开口了。 “娘,那什么,我看我大哥这也挺忙的,明儿你跟老三先走,我们一家子就留下来给我大哥帮几天的忙!” “哦!”常刘氏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对常氏道:“我还没说你,你看看你这个当姐的那心都偏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算是你跟二郎三郎不如跟大郎亲吧,那好歹还是一个爹的,你说你是怎么对大郎的?又是怎么对你二郎三郎的!不行,这一碗水可得端平,他们三个可都是老常家的血脉,这么着,等三郎成了亲,你也得给他在县城里置办一个铺子!我们也不要那多大的,也不占你便宜,就跟大郎那一间一样就行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吓死宝宝了(二更) 常氏硬是给气笑了。 “我不光得给他娶媳妇?还得给他置办铺子呢?还一碗水端平!你咋不直接让他管我叫娘呢?” 常氏向来也不是多软的性子,更何况这会是真气急了。 “你咋说话呢?”常三郎不愿意了,站起来指着常氏瞪着眼朝她发狠。 砰!宁弯弯把一个茶杯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你指谁呢?当这是在你们老常家呢?那脾气说来就来!你跟谁厉害呢?”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朝我摔东西了!” 常三郎常年在外面厮混,那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 这要是宁怀运在家,他还能收敛着些,可来的时候他就瞧了,这家里就几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他一拳能干翻好几个,那他还怕谁。 被宁弯弯这一斥责,就撸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常刘氏见状还十分的得意,心道这下要你们好看。 常二郎一家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躲一边瞧热闹。 “你想干嘛?还想在我们家动手呢?” 常氏见状忙就把宁弯弯给护到身后。 一边还庆幸早早的就让马大娘带着清晨去后院睡了,不然要被吓着了。 “咋滴了?咋滴了这是?” 正这会,常大郎和马大富父女俩忙活完了铺子里的事回来了。 常大郎那是下午的时候见着了自己这后娘一大家子,心知又得是一顿闹腾,可铺子里走不开,就拖到了这时候,收拾完了着急麻慌的跟着马大富一起家来了。 “姑娘,这是咋了?咋都还摔上东西了?” 绿青忙跑到宁弯弯身边,把她上下一通打量,见没事才放心。 宁弯弯哪能忍得了这气:“绿青,叫人去,这人敢在咱家跟我娘厉害,还要打我!我今天要是不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就不叫宁弯弯!” “啥?”绿青吓一跳,看看常家三郎,他是横惯了的,俗话说面由心生,长的就不像什么好人。 这会又发着狠就更是吓人,绿青那是一点都不怀疑宁弯弯的话,扭头就出去叫人了。 常大郎一听宁弯弯的话那也是急眼了,忙就又挡到了自己姐姐面前。 “老三,你这是干嘛呢?闹事都闹到人家宁家来了?你真当咱大姐一家好欺负呢?” 常三郎也是正在上头,也跟自己大哥对着喊。 “那可不是我大姐!那是你大姐!瞧瞧是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我的!我好意思叫她声姐,她好意思答应不?” “还真让你说对了!”宁弯弯在常氏身后伸着小脑袋道:“我娘就是不好意思,就你们这娘几个跟我娘是个啥关系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我娘要帮衬你一把那是她重情重义,你得感恩,我娘要不帮衬你,那也是应该的,没听说过还狮子大开口上门来要的!谁摊上这样的后娘,这样的后兄弟好意思承认?我娘那是要脸的人,可学不来你们没脸没皮的那一套!” “唉~你说谁呢?你说谁没脸没皮呢?这什么孩子?就这么教的?这是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常刘氏一听那也不行了。 “我呸!”宁弯弯啐了她一口:“就你也算长辈?你可别跟我这充大瓣蒜了?你跟我那有一毛钱的血缘关系吗?我叫你一声姥姥那都是看在我娘,我大舅,我姥爷的份上,你还真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常氏往后按她的脑袋,让她少说点,别一会真惹急了,真吃了亏,可是自己闺女使劲挣扎着按也按不回去。 她还继续嚷嚷呢。 “我告诉你,你就在你们常家的地盘上得瑟得瑟就完了,我也看不见我也管不着,可到了我们宁家的地盘上,还跟我这不分四六的瞎咋呼,那我可不能行你们!我这人就这坏毛病,那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要让我吃了一丁点的亏,你可就等着,我肯定涌泉相报!” 常刘氏那也是被惯了一辈子的,那也是不能吃亏的主。 被这么一顿的骂,立刻就开始在自己家时的那一套,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哭。 “可了不得了!我这来趟闺女家还让一个小孩子欺负,眼里都没我这个长辈,没我这个当娘的呀!良心都是让狗给吃了呀!就算不是我生的,那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就这个样子对我,真真是丧良心了呀!” 正当常刘氏嚎的开心,嚎的激动呢,二蛋跟二蛋媳妇带着一群的庄户过来了。 大老远的就听见二蛋媳妇喊。 “太太……姑娘……谁来找事呢?这是谁这大半夜的在主宅里吵吵呢?胆子还真不小,当咱庄子上没人呢!” 等她喊完,一群拎着锄头拿着各种农具的庄户就蜂拥进了门。 二蛋媳妇一进门还就开始撸袖子。 “姑娘说的啥,到了咱宁家村的地界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这是谁这么不长眼还敢闹事呢?” 他们两口子就是听绿青说有人跟太太厉害,还要打姑娘就着急麻慌的招呼人来了。 “就是!谁要敢在咱庄子上闹事,俺们肯定跟他拼命!” 那些庄户也在后面纷纷附和。 他们的小日子现在过的可好了,粮食够吃,手里有余钱,还用着那富贵人家才用的上的棉花,心自然也就齐了。 宁弯弯一见人来了,立刻就开始表演。 往地上一坐那也是开始嚎。 “哇……我三舅舅要打我!还凶我娘!吓死宝宝了!” “啥?还有这事呢?” 那些庄户一进来就听见这,算是弄明白了是啥情况了。 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有那了解情况的就开始嘲讽。 “这当是在他们自己家呢?一个后娘生的兄弟也敢跑我们太太姑娘跟前厉害呢?也是哦,那要是亲的也做不出这事来!” 也有那脾气爆的,就道:“谁啊?管他是谁!敢来我们住在里撒野就是不行!捆起来,先揍一顿在说!” 常刘氏一见这阵势,顿时就吓的也不敢嚎了。 常三郎这会也有些虚,但还是外强中干的指着那些庄户嚷嚷。 “我们一家人在说自己家的家事,哪有你们这些贱民说话的份!” 第一百三十五章 脑袋被门挤了 那些庄户还真被他吼的一愣,主家的事那确实是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不过耳边却是立刻就想起了自家姑娘的话。 “这是我们家的庄户,又哪有你说话的份!” 这些庄户一想,对啊,自己肯定是听自己主家的,哪里轮得到别人对他们指手画脚。 “你……你这个小崽子,我还就不信你还真敢把我这个当舅舅的怎么着!” 常三郎指着宁弯弯到光棍的很。 常刘氏也回过神来,继续拍着大腿嚎。 “不得了了!这个当外孙女的叫人来打我这个姥姥啦!要打死我了!就这样的走路上都得让雷劈死呀!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啊!这就是活生生的畜生啊!” 顿时把常氏和常大郎给气的不行。 “你骂谁呢?真当这是在老常家,谁都是你张口就能骂的了?” “娘,你那都是说的什么话,这么些人可都看着呢!” 可这姐弟俩那也不是常刘氏的对手,压根就拦不住常刘氏的那张嘴。 宁弯弯见状那也是学她拍着大腿嚎。 “不得了了!这个当姥姥的来我家抢劫啦!一张口就跟我娘要一百两的银子给她自个儿的儿子娶媳妇!还要我娘一碗水端平给她儿子置办铺子,这是一点脸都不要啊!让我娘把她儿子当儿子养啊!这样式的搁屋里待着都能遭雷劈的呀!这是畜生也干不出来的事啊!这就是活生生的拿屁股当脸啊!” “啧啧……一百两啊!这是要娶多少个媳妇?” 后面有庄户惊呼。 “你没听见还有铺子呢?” 另一个庄户就提醒他,顺便还感慨了一句:“哎呦呦,就咱老爷家现在的家底,这就是两位公子分家一人也分不了这么些的吧?这一个小舅子,还不是一个娘的,这嘴是怎么张得开的呦!” 这人虽说就是打个比喻,但说的却是一点也不虚。 虽然前段时间赚了四百两银子,一直说买地,可现在马上秋收,那也只能是跟人定下,等到秋收过才付全款,办手续。 宁家现在就一个铺子,两百多亩地,宁怀运俩儿子,均下来一人那真还分不了这么些。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闺女,就算是分不了家产吧,那总要预备嫁妆的,这样一想,那更是少。 常刘氏给气的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都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你这死孩子说的那都是什么话!你娘都给你大舅娶了媳妇置办铺子了,那就该给你三舅也一样都置办的!这还要我们上门来要,不该是她自己巴巴的都给办好送到家里的吗?我们都没说道她,你们还有理了!” “我呸哦!”宁弯弯也从地上爬起来,还跳着脚的啐了她一口。 “你脸怎么那么大呢?你自己儿子是个啥样的自己心里头没点数是吧?自己不是个东西还耽误我大舅舅这么些年都没娶上媳妇!我们家拿钱给我大舅舅娶了媳妇你还不偷着乐,还没找你算算一共花了多钱让你还呢!你还舔着脸的上门要来了!要钱不算还要铺子,你可真刷新了我的三观!” “别说那铺子是我们家的,就是让我大舅给打点着,就是我们给了我大舅,那也是我乐意,凭什么就得给我三舅也置办一间?凭你这个娘是后的?还是凭你们这一大家子都死皮不要脸?脑子不好使你就去看郎中,实在不行就拿门挤一挤,来我们家撒野,当我爹不在我们家就没人了?” 这一老一小的嘴仗打了这么几个回合那些庄户们也都把事情搞明白了。 正常人都觉得常家这要求简直是奇葩。 顿时都在后面帮腔:“就是!来我们主家撒野,当我们都不存在呢!”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人家那亲戚最多也就是打打秋风,这个,简直就是强盗,她们怎么不说咱主家这宅子,这地,包括咱这些庄户都该给了他们呢!” “你……你……你……”常三郎指着宁弯弯:“你这是要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人少呢是吧!” 宁弯弯回怼:“那你刚才跟我娘厉害,还撸袖子要打我的,就不是仗着你们人多了?” 常家二郎这时候才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 “哎呦,这是怎么说的,还吵吵上了,都是一家人,咱不说那两家话,都消消气,消消气!” 说完还来驱散那些庄户:“你们都跟着凑什么热闹,这是我们一家人开玩笑说着玩呢,都散了吧,散了吧!” 可没人理他,都一张冷漠脸的看着他。 宁怀运的话跟宁弯弯冲突的时候他们连宁怀运的话都不听,何况这么一个还不是正经舅老爷的亲戚。 常二郎一看,就又过来对宁弯弯说道:“你这孩子,你舅那是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他怎么会打你,稀罕你还来不及呢!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经逗!” “你经逗!”常氏就道:“来,把你家春花拉过来,我也畜生,死孩子的逗逗她,看你这个当爹的是个啥心情!” 常二郎悻悻的瞟了眼自己大姐,就又一边杵着看热闹去了。 “这是闹腾啥呢?” 正这会,白氏让三丫和绿青一左一右的扶着过来了。 绿青是自己爹让去的,马大富一个下人的插不上话,却是知道谁最合适来主持大局。 宁弯弯到底是个小孩子,又是个小辈,打打嘴仗那也是跟常刘氏对骂,人家最多说她小孩子不懂事,反正她也是淘气惯了。 可真要把人怎么着那却是不大妥当。 宁怀运不在,那最名正言顺能发话要怎么样常家那一家人的还就数白氏了。 宁弯弯一见白氏那更是戏精上身,嘴一瘪又开始哭。 “奶!我姥姥说要咱家给我三舅舅一百两银子娶媳妇!” “啥?!”白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是早就听见前院里吵吵闹闹的,但是并不想管。 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媳妇跟这个后娘不对付,他们吵吵起来她还挺高兴的呢。 可这会一听宁弯弯的话顿时就不行了。 “凭啥呀?凭啥给他钱娶媳妇呀?他算是哪根葱啊?算他是我儿的小舅子都是给他脸了,还当是我儿的亲兄弟呢!我可没生过他这样的大儿子!” 白氏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分得清里外。 虽然说自己也占不着宁弯弯的便宜,但这要是给外人钱那是绝对不行的! “那可不是嘛!”宁弯弯连忙的附和:“我也不能有这样的一个亲叔叔啊!奶奶,你可不知道,我姥姥不光是要钱,她还要咱家给我三舅舅在县城里头置办一间铺子呢!可吓死我了,咱家在县城里都没铺子呢!就镇上那一间,那还不是那好地方的呢!他们就提这样的要求,这是要咱家把这宅子都卖了贴给他们家呢!” “啥?还要置办铺子呢?”白氏的眼瞪的更大了。 “他那脑子是让门挤了吧?!以为自己长的多招人稀罕呢,还给他置办铺子,我看他长的像铺子!” 这其实是正常的反应,但就是让很多人听了都笑出声来。 常三郎的脸都黑了,可到底也知道个好歹,强忍着没有敢说什么。 常刘氏一见白氏也知道收敛了些,还连笑脸都赔上了。 “老姐姐,你是不知道情况,这是我们家这大丫头嫁到你们府里头那会就说好了,那得是三郎成了亲,大郎才能娶媳妇,这不是这大丫头给这大郎又是娶媳妇又是置办铺子的,那当然也不能亏了我们家三郎!” “啥?!”白氏继续瞪眼,这回是瞪宁弯弯了:“那铺子给你大舅了?” 她一直以为是她儿子的呢! 她也不关心别的,就听着这一个重点了。 “你听我姥姥扯呢!”宁弯弯道:“您都不想想,那铺子房契地契都在官府里备过案了,都是我爹的名,那账也是我马叔管着呢,怎么会是我大舅的呢?” 白氏一想,是啊,顿时就放下心来。 “哦!”长长的哦了一声才把自己亲家的话全都想了起来。 “咋滴这是?给你们老常家娶了一个媳妇还不行,还赖上我们家了?这以后是不是连孩子都得给你们家养啊?合着我们老宁家不是娶了你们家一个闺女,是在你们家认了一窝儿子!” 常刘氏就让她骂的有些臊眉耷眼的。 “就你们一唱一和的谁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这都是当初说好了的,你们就不能赖账!那就算是没有铺子,那也得给三郎把媳妇娶了!我们别的啥都操持好了,就让你们光拿钱就行了,你们还想咋滴!” “说好啥了?我咋不知道我儿成亲的时候还说好这事了?这要是娶个媳妇还得连兄弟都管着,就别说我们这样的家世,那谁家也都不能行的!” “就是!”宁弯弯给自己奶奶打辅助:“奶,你说话咋那么客气呢,那是兄弟呢?那是后娘生的半个兄弟!” 常刘氏顿时就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但她可不能就这么放着一桩美事从眼前溜走了。 索性直接就耍赖。 “那是你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扯谎,这事就是这个样的,当时就说好的事你们现在要是反悔那我们指定是不能行你们的!我们就……我们就赖你们家不走了!” 说罢还往一边摆着宁匪月棋盘的榻上一坐,在往后一倚,一副我就赖上你们的样子。 还一边的招呼自己儿媳妇拿上装着他们换洗衣裳的包袱去后院看看哪间房子合意,他们以后就住这了。 这换洗的衣裳都带来了,看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了。 小刘氏很兴奋,她也是个没脑子的。 “我看我大姐她婆婆那间屋子就怪不错的,又亮堂,又大,可比咱家我们三口住的那小厢房好太多了,我先前就看上那间了!正好的,我大姐这里房子也多,也给她挑一间,春花也不用跟着我们住了,姑娘家家的,也是老大不小的了。” 她说着美滋滋的就往外走。 还一边走一边跟常氏道:“大姐,今天这菜可做的不赖,我们以后搁这住了,那饭菜的档次可不能掉下来,不然也让人家说你不会办事,连自己娘家人都招待不好不是!” 这不要脸的话把白氏给气了个仰倒。 “连我的地方都要抢了!把这些人打出去!打出去!” “你要把谁打出去呢?我就看不上你们家这磨叽劲,一件事来来回回的说了这么多回!就不要说这是原先就说好的,这就是没说过,她是我姐,给我拿个钱娶媳妇还亏了你们了?” 常三郎忍了这么久已经忍不了了,无赖相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还一脚踹翻了脚边的一个凳子。 威胁道:“别觉着你们人多我就拿你们没法子了,今儿你们这钱要是不给,我以后就见天的上你们家铺子里闹去,叫你们那生意也做不下去!别看你们这离县城远,我外面兄弟可多着呢,随便找两个都是你们惹不起的!” 气的白氏又指着他骂:“这是个什么混账东西!敢在我们宁家撒野呢!还威胁上了,没了王法了还!” 宁弯弯忙就招呼人:“快快,这人要准备砸我们家店呢!我奶说了,可不能让她走了,快绑起来,绑起来!” 白氏一愣,她啥时候说了? 那些庄户早就被这一家子的不要脸给惊讶到了,听宁弯弯一招呼,忙就七手八脚的上去把人绑了。 常三郎哪是这些人的对手,在怎么骂骂咧咧,那还是三两下就被捆了。 “弯弯,这不大妥吧?”常氏十分的纠结。 “没有什么不妥的,这可是我奶发的话!我奶一个做长辈的,让我三舅舅这样说,都气出毛病来了,绑了他算是轻的!” 常刘氏一看自己心头肉被绑了,那立刻是就尖叫着扑了上来。 宁弯弯忙就让人去拉。 “哎呀,姥姥你这是干嘛,刚才你不就说了,要在我们家住几天的吗?那就住着吧!二蛋嫂子,你赶紧的,带几个媳妇把我姥姥送后院里歇着去!” “好的呢姑娘!” 二蛋媳妇带了几个媳妇那是连拉带扯,捂着嘴就把人弄走了。 ------题外话------ 没有二更,不知道咋了,这两天写的好痛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明天和意外 一时间倒是就剩常二郎一家子还突兀的在屋里站着。 宁弯弯看他们,常二郎就有些心虚。 “那什么,大外甥女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那好歹也是你姥,你舅的……” “可不是呢,你们不也是我二舅二妗子呢,刚才是谁说要住我奶那屋的来着……” 宁弯弯笑眯眯的把常二郎的话拦下,问自己奶奶:“奶,你说这可咋办呢?” “咋办?!”白氏眼一立:“他们是个什么东西?还要抢我的地儿了!赶紧的大棒子打出去!以后要在踏进咱们家门一步就把那蹄子给他剁了!” 白氏自打来了自己儿子这里那心就没有安定过。 总是担心自己儿子不要自己了,这小刘氏刚才居然说要占她的房子,简直就是触了她的逆鳞。 “没听见我奶发话吗?还不快把人打出去!” 宁弯弯赶紧的招呼庄户们动手。 那些庄户也都是扛着锄头铁锨来的,顿时就吵吵嚷嚷的把人往大门外赶。 急的常二郎是忙辩驳:“别啊,这大半夜的让我们可怎么赶路,那都是开玩笑说着玩的,您老人家的地方我们谁敢占啊……” 可那些庄户哪里听他说什么,只管按吩咐办事,推推嚷嚷带吓唬的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常二郎想去后院牲口棚里把自己家的小毛驴拉出来套车都不许。 无奈,常二郎只好是带了一家只能是步行离开了。 不过他也是没走,直接就去了镇上铺子里,他还不信宁家不让他住,他那个大哥也不让他住! “弯弯呀,这人都赶出去得了,你把那娘俩留咱家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常氏一筹莫展。 “娘,这样的事哪是咱妇道人家能做得了主的,这得等我爹回来,看我爹是个什么说法,你说是不奶?” 宁弯弯说的一本正经。 白氏难得的跟她站一边了。 “是这么个理,你那兄弟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这要放出去不定真闹出什么事来,这得等他们爷们回来处理!” 宁弯弯赶紧的马屁拍的飞起。 “瞧我奶这眼光,这觉悟,那怪不得老话就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咱家有我奶镇着,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娘你可跟我奶学着点,你那头发长见识短的可不行!” 这孩子!常氏白了自己闺女一眼。 宁弯弯朝她做了个鬼脸就扶着白氏往后院去。 “奶,您今天可真厉害,你都不知道我三舅一瞪眼都吓死我了,可您一来我这胆儿立刻就又肥了,果然咱是血脉相连的,咱就算平时会拌个嘴吧,那心里还是亲的!我以后可得好好孝敬您!” 白氏十分不自在的瞥了宁弯弯一眼,没说话。 常三郎被捆在工具房里一夜,嘴让堵着也喊不出来,一夜也就实在熬不住的时候眯瞪一会,晚饭吃的也多,憋了一肚子的屎尿。 宁弯弯起的晚,日头都老高了才爬起来,在后院里顺手扯了一朵红色的花就去工具房。 把花往常三郎眼前一放。 “我昨晚说啥来这?三舅舅,你好好思考一下这花儿为啥能开的这么红,你要想出来我就给你饭吃,你要想不出来,就饿着,乖哦,我相信你是有学霸潜质的,毕竟你也是有我哥的血脉的不是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常三郎无语,可是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了抹布,还拿绳子勒住了,只能是啊啊乱叫却说不出话。 不过宁弯弯却是十分了解他的心意。 “你想让我给你嘴上松开才能说话是不?” 常三郎猛点头。 “那不能!”宁弯弯坚定的摇头:“我知道你可憋了一肚子的脏话等着骂我呢,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你憋着吧,毕竟我跟我自己又没仇的,可没有喜欢听人骂的爱好!” 常三郎一听就啊啊叫的声音更响了。 他那一肚子的屎尿本来就快憋不住了,宁弯弯一进来倒是暂时忘记了,可一听她那个憋字顿时那想要一泻千里的感觉又来了。 这一回宁弯弯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挠挠头:“你就别费力了,反正我也听不懂,就憋着吧,那话又不憋不死人。有这力气还不如想想这花为什么红的问题,不然饿肚子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说完自己就又出去了,顺便还把工具房的门又锁上了。 常三郎绝望,他在怎么着那也是个成年人,好赖是有点羞耻心的,拉裤子里这事那还是轻易做不出来的。 宁弯弯那怎么也想不到这上边,又去看了看常刘氏。 俩媳妇正跟她谈心呢。 谈的是那些自己见过的,或者道听途说的奇葩事。 “我们村儿有一家那老的也跟亲家老太太你一样的不像话,不过人家没闺女,生的那是一窝儿子,她就为了二两银子,就把自己那孙女给外边村里的一个病秧子做童养媳,你猜怎么着?那病秧子没两年就死了,那家人就要把她这孙女给一起埋了,让这病秧子泉下有个伴,又怕不好交代,就又拿了钱来跟这老太太说,这老太太就过去亲手把她这孙女给活生生的钉棺材里埋了,哎呦,惨呦!” “这事我也知道,那时候她家媳妇不是老大个肚子了,一听说这事那就早产了,一个大小子就这么没了吗?那老太太不是后来就疯了,说是她那孙女来找她来了,夜夜做噩梦,没多长时间就死了,谁成想下葬的时候,那棺材正要往往坑里下呢,绳子断了,一下子摔了个稀烂,那天你记得不?还下着雨,也没人愿意下去把她捞上来重新收敛,就那么凑合着埋了,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常刘氏坐床上挪挪身子不为所动。 她又不是那样的,她怕谁。 那俩庄户媳妇对了个眼就又道:“我们娘家还有那么一桩事呢,说起来跟咱太太家这事到有些像!” 另外的媳妇就忙道:“你快说说。” “我娘家那庄上也是有个人死了媳妇,后来又娶一个,也是前边留下俩孩子,不过是俩闺女,那后娘来了后就不把这俩闺女当人看,大冬天的让俩闺女去河边洗衣裳,冻的俩孩子手肿的跟萝卜似得,还不给他们饭吃,饿的面黄肌瘦的。” 常刘氏不自在的动了动,这说的好像怎么像是她呢? “那后来呢?”另一个媳妇就问。 “后来这个婆娘一直都不怀孕,就去算命,人家算命的就说那俩孩子的亲娘在阎王爷面前告了她,阎王爷判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儿子送终呢!所以说不是不报,那是时候没到!” 这媳妇最后一句话还抬高了声音,故意的朝着常刘氏说。 常刘氏瞥了她一眼继续扭过头去对着墙。 嘴里却是道:“我可是有儿子的,你可别跟我说这些,我可不怕!” 她的口气虽然强横,但声音却很沙哑。 昨晚上她又是骂又是叫的吵的人不得安眠呢,毕竟她在怎么说也是个老的,也是常氏的娘,还真不能怎么着她。 可骂的多了就口干舌燥,要水喝那是各种借口的没有,一晚上她嘴都干裂了,嗓子也哑了,想骂也骂不出来了。 嗓子也就成了这个样了。 那俩媳妇也不说什么,就继续讲那些恶有恶报的事情了。 宁弯弯在窗户那看了一会就离开了。 吩咐了马大娘中午不要给这老太太少送点吃的,不然吃饱喝足了且有的闹腾呢。 她自己则是去了镇上铺子里盯着,家里关了这么两个人,马大富就留在了家里。 账房可不是谁都做的来的,让马叔在铺子里做账房可不是宁弯弯说的那样把财政大权陇手里防着自己大舅。 别看常家也是做着小买卖的,账上的事常大郎那可是挨不上边的。 而且那也就是记一记谁家哪天欠了多少钱,要说在细致点的,那常刘氏和她那俩儿子却是也不懂的。 一出门就遇见了余九斤。 他正赶着他的小驴车也往镇上去呢。 宁弯弯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就蹭了上去。 “我听着昨晚上你们家怪热闹的!” 余九斤问她。 “那你耳朵可够尖的!” 宁弯弯躺在板车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还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 她家原本宅子就大,周围也都是庄户,村里人要不是恰好经过并不容易听得到里面的动静。 不像是村里其他人家,自己在家里揍娃玩左邻右舍都能听得着。 余九斤就道:“我昨晚想去那个木头房子给你送过去的。” 刷了好几层的漆,又晾了好几天,已经彻底的干透了。 谁知道还没走近就听见她家里吵吵闹闹的,细一听,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大方便出现。 可是又知道她父兄都不在家,怕她吃了什么亏,好在一会就见她家那些庄户都被叫了过来也就放下心来,回去了。 “好了呀!”宁弯弯一下子来了精神,人也爬了起来。 “快回去,快回去,拿给我看看!” 余九斤:“……” 还不等他说什么,宁弯弯自己就放弃了。 “算了算了,晚上吧,还有事呢!” 她又重新躺了回去,还关心起了别人的事:“你去镇上干嘛呀?” 余九斤没回答,而是挺疑惑的问她:“你就不能用稍微温和点的办法解决事情吗?” 永远都是嗷嗷叫,喊打喊杀的,容易招人记恨啊。 宁弯弯十分的不屑:“啥温和点的办法呦,你就是怂!” 她自己理由还十分充分:“明天和意外谁知道哪个先来,万一我明天就死了呢?那当然是人家骂我一句我就还人家十句,人家有打我的想法我就得先把人摁倒,一点亏都不能吃,我可没有时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然等我死了,回顾起这一生不是自己要把自己怄死!” 就比如她上几辈子。 过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遇事都是躲着的,人家一瞪眼她就怂,就怕遇上个神经病在把自己砍死了。 不敢凑热闹,不敢做任何有风险的事,连句嘴都不敢跟人拌。 等真死了,回忆起来除了无聊,就只剩下一肚子气了。 余九斤一愣,莫名的有些心疼。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想解释说身边没有人保护她的时候不要跟人正面冲突,可一想她刚才那话,万一我明天就死了…… 好像也不大合适,就叹了口气放弃了。 铺子里跟往常一样,这个点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吃饭的人,伙计们都在按部就班的忙碌着。 绿青在柜台后面算着账,头发被挠的跟鸡窝一样,看见宁弯弯就跟看见救星一样。 “姑娘,你快来瞅瞅,这个要怎么记?可难为死我了!” “哪里就用记得那么清楚了,都一家人,谁多分一点少分一点有什么关系!” 小刘氏从后院磕着瓜子进来,听见绿青的声音就笑眯眯的来了一句。 正这时有客人要结账,就吆喝了一声,都不等绿青答应,小刘氏脸上就笑开了花的跑了过去。 看了看牌子上的价格,手脚麻利的把钱给收了。 瞧着她喜滋滋的数着铜钱,绿青气的扔了毛笔。 “姑娘你瞧她,一上午了只要听见算账就跑的比谁都快!” 她这一个上午光账都记的她焦头烂额了,还得一直盯着这人。 宁弯弯对于他们一家会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这边离县城又不近,晚上赶他们回去也不现实。 小刘氏收了钱那也不会帮着收拾桌子,更不会把钱给绿青,就坐到了一个空位上,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喝两口,磕着瓜子悠哉悠哉的瞧着满屋子吃饭的人,就等着看谁快吃完饭。 “你看她,你看她!”绿青气的直跺脚:“我这一上午光跟她要钱都吵吵了好几回了,多影响生意!” “我那个二舅呢?”宁弯弯问。 “哼!”绿青冷哼了一声:“在灶房呢,说是瞧咱生意好,学会了他也在县城里开一间,那钱还不是哗哗的往口袋里来,他让二舅太太学,可是人家不干呀,他只能是让自己闺女去学,可那位表姑娘那也是不上心的,往那一杵,呆呆的,眼是看着人家在干活,那心都不知道飞哪去了,他只好是自己亲自上阵了!那灶房里干活的都是些媳妇,他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瞧,真是不要脸的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儿子撑腰 “眼光倒是比他家这婆娘长远!” 宁弯弯感叹着就溜溜达达的到了小刘氏面前,把手一摊,那意思在明了不过了。 “干嘛!”小刘氏忙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装糊涂。 “有意思吗?”宁弯弯问她:“非得我叫人来硬抢?铺子里这些媳妇都是干惯了力气活的,下手可黑,在伤着你可不值当的。” “你这话说的,你看,不管这铺子是你们家和你大舅舅合伙的,还是你大舅舅自己的,那归根结底不都有我们家一份,到时候你们分钱的时候把这个扣出来就好了呗!” 小刘氏哪里肯把装进兜里的钱在拿出来。 哪怕这样的事一上午已经发生了好几回,她还是不死心。 宁弯弯也不跟她啰嗦,直接叫绿青。 “上后厨里叫几个媳妇过来!” “哎,我……”小刘氏想说我是你妗子,可想想自己婆婆和小叔子还在人家里扣着呢,自己这身份不大够看,就悻悻的把钱掏了出来。 宁弯弯一看就知道少了一半,继续看她。 小刘氏磨磨蹭蹭的只好是把另一半也掏了出来。 钱掏出来自然是就不高兴,耷拉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多少钱一样。 “二妗子你要是太闲了呢就帮着扫扫地,端个茶到个水,这银钱可不是别的东西,经了手就说不清,你家的驴和车还在我们家放着呢,这要是昧了我家的钱我可就拿那些东西抵了!” 就算常家不是种地的,那驴和车却也是贵重物品,小刘氏一听顿时给气的不行。 “你是疯了吧,就这些价位,吃上一年也吃不够个驴钱呀!” 宁弯弯做惊讶状:“难道你听不出来我是等着昧你家的驴子呢?” 小刘氏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正好这会又有人喊结账,宁弯弯忙兴奋的看她。 小刘氏的脸就往一边撇,也不往上冲了。 “哎呀!”宁弯弯翻了翻手里的铜钱:“不然二妗子我把这铜钱还给你吧!” 小刘氏这回不是撇脸了,身子都撇了过去,背对着宁弯弯嗑瓜子,不说话了。 宁弯弯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后院了。 都没到后厨呢就听见常大郎扯着常三郎从大灶房里出来。 “老二,里边都是些妇道人家,你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像个什么样子!” 常二郎还嘴硬:“让你把我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什么人呢!我还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我不就是看看她们那活是怎么干的吗?你现在有钱了就不管你亲兄弟的死活了是吧?就咱家那铺子一天就挣个仨瓜俩枣的,都快饿死人了,你一个做大哥的不帮衬也就算了,我就学点这你还拦着!” 常大郎嘴笨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事实上常二郎就嘴上说说是看人家干活,他那秉性能认真才怪。 眼珠子一直都在人家腰上,屁股上,还有那为了干活卷起来的袖子底下露出的白生生的胳膊上打转。 荷花这才偷偷的让他去把人拉出来的。 要不然人家来福也在里面跟着学咋就没人说他呢。 “二舅舅你咋还没走呢?非得那大棒子打身上?!” 宁弯弯直白的问。 常二郎一见宁弯弯就有点怂了,但依然是死鸭子嘴硬。 “就随便待几天,这不也是亲戚间的正常往来,你这孩子,非得是跟我们断了道你才开心?我们可是你娘的娘家人,这要是断了道,以后你娘受了欺负谁能给她撑腰!” 说到了这他的话还多了,开始教导宁弯弯:“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也不懂这里面的道道,那还有我们跟你,跟你娘更亲的?这嫁出去的闺女,要是都跟你似得,弄的娘家人在婆家人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那以后谁还把你娘当回事?” 宁弯弯笑:“二舅舅你说的都对呢!” 也不等常二郎高兴,就继续道:“可我觉得娘家人要都这样无赖无耻无理取闹,我娘的腰肯定不光撑不起来,还得断成两截了!” “再说了……”宁弯弯继续道:“我娘有我哥,有我弟呢,我知道你明白媳妇有娘家人撑腰是有多厉害,可你体会不了有儿子撑腰比那要硬气的多!” “你……”这又是骂他没儿子呢。 常二郎气的脸好想打人。 宁弯弯说完就又开始赶人。 “行了,行了,你们这住也住了,吃了吃了,看也看了的,差不多就赶紧回去吧,我姥爷那也是年纪不小了,耳朵又不好使,你们也真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哦,对了,回去后就顺便告诉我姥爷一声,就说我姥跟我三舅舅让我们家留下住几天,过个几日等我哥考个秀才回来庆祝完了再回去。” 常二郎哪里关心自己娘和兄弟的事,他才不信自己大姐还真能把人怎么着。 他就是不想走,这里有吃有喝的,啥也不用自己动手,多待两天说不定还能弄些钱回去。 就道:“你这孩子这么着急的撵我们干啥,那县城离你们这也是大老远的,平时咱两家走动的也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得留下多给你们家帮几天的忙才行啊!” 说着还真自己找活去干了。 “二舅舅你这么客气我要拦着也怪不知好歹的!” 宁弯弯笑眯眯的应着就张口叫一边正磨面的秋生。 “我听马叔说咱这驴子该钉蹄铁了,赶紧的也别耽搁了,这会就去吧,这磨就让我二舅先拉着!” 秋生一愣,这蹄铁不是才钉了没多久的吗? 不过他也不傻,没把这疑惑问出来,顺口就应了句:“知道了姑娘。” 常二郎不乐意了:“大外甥女,你这可不厚道了,那磨老沉的你让我拉?把我当牲口使呢?” 宁弯弯眨眼:“那不然你去做烧饼?” 常二郎还是不乐意:“这天还老热呢,那大火炉子烤着,你想热死我呀!我好歹也是你亲舅舅,你就不能给我找点轻省的活嘛!这些个重活累活的就给你雇的人去干,不然不是白给他们发工钱了嘛!” 说着还一副我都是为你着想的样子。 “轻省的活?”宁弯弯挑眉:“那要不你跟着二狗子去码头上送饭去?这可是我们家铺子里伙计干的最轻省的活了,不过二舅舅你会不会推独轮车呀?” “独轮车呀?”常二郎就笑的有些勉强了。 板车太大,进出不方便,在小些的就是独轮车了,独轮车顾名思义就是只有一个轮子,放下的时候有两根柱子支撑,倒不了,但是推起来可是需要技术的。 尤其上面在放上汤汤水水,就更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常二郎打小也是没干过什么活的,哪里有这技术。 宁弯弯就又道:“这要是不会推,洒了,可是要双倍的赔钱的!别回头你给我们家帮几天的忙临了还得赔我们家一大笔钱,我脸皮可厚,那肯定是得给你要的!” 常大郎也是想把人赶快赶走,就在一边也道:“你看你,这也不愿意干,那也不愿意干,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别搁这添乱了!” “那就不兴我在这多住两天啊!轻易也不来一回的。” 常三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宁弯弯也是难得遇到个这么没脸没皮撵都撵不走的。 “成吧,乐意呆就呆着吧。反正是我们铺子里不会做你们一家子的饭,你们一家也别瞎溜达,不然丢了啥东西那可都是要算在你们头上的,更不要瞎往灶房里边凑,不然惹急了那些媳妇,人家把你的脸给挠烂了我可不管。” 宁弯弯是怕把这一家子逼急了在铺子外边嚷嚷,影响生意,反正有的是别的法子治他们。 常三郎先还直撇嘴,还不信这卖吃食的铺子里不给他做饭他就吃不上东西。 可没想到这小丫头吩咐下去,那灶房的东西就是看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他碰,没人的时候也都上锁。 那些老娘们也是厉害的很,一瞪眼,手指头捏的咯嘣咯嘣响居然比个汉子还吓人。 到了晚上,两口子饿的实在不行了,瞧着满屋子客人吃东西直流哈喇子。 更是好几回趁有食客吃完剩下一口面就扑了过去,可每一回都是刚到桌前跑堂的伙计就已经把碗端走了。 “二舅老爷,这可使不得,您怎么能吃这东西?这都是喂猪的!” 这年头吃饭会剩下的并不多,但不多也不是就绝对没有,总有些各种各样的原因吃不完剩下一些的。 就在后院里垒了个猪圈,养了两头猪,啥剩菜剩饭的都喂给它们。 常二郎想说他不介意啊,可是面已经被端走了。 “咦?二舅,你咋又到前面来了?” 宁弯弯算完手里的账一抬头惊讶的说了一句,又安抚满屋子的客人。 “吃好,喝好啊!我这二舅这儿不大好,对不住啊,我这就让人把他拉走!” 宁弯弯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脑袋示意,说罢回头就叫了秋生来。 “让你看着点他,咋又让他跑前边来了?这要是跑出了门去,就他这脑子,不是要找不回来了!没多远就是河,他又爱玩水,小孩子心性,在一不小心掉进去,就算淹不死吧,那脑子里在进点水不是更不好使了?我可咋跟我姥姥、姥爷交代!”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就当我脸皮厚吧(二更) 秋生一边憋笑一边不住的点头,忙不迭的应声:“是是是,我这一扭脸的功夫这人就没了,姑娘放心,我这回指定把人看好了!” 说罢就拉着常三郎往后院去。 常三郎哪里愿意,一边挣扎一边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才脑子不好使呢!大家都瞧瞧,我这个外甥女……” 秋生知道他要喊什么,忙捂住他的嘴,跟客人赔着笑就把人拖走了。 那些食客早就注意这个在铺子里乱转着盯着他们吃东西,见谁吃完就往上扑的人了。 此时见状都了然的笑笑也不在意。 小刘氏就比他厉害多了,人家直接就拦在灶房门口,见人端着碗出来就上手抢。 二狗子一个没防备还真让她抢过去一碗。 去跟宁弯弯说了,宁弯弯就道:“去叫我大妗子去拿她件衣裳顶了钱就是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回来带了多少换洗衣裳,够坚持个几顿的。 这年头,就常家的条件一年到头也难得做上一件新衣裳,小刘氏见荷花把自己衣裳拿走了,那肯定是不愿意,又是一顿的鸡飞狗跳。 不过是宁家人多,也没翻起什么大浪来。 最后还把一家子的东西都给扔了出来,晚上可也没有他们睡的地儿。 这两口子一见确实是讨不到什么便宜,这才来找宁弯弯说明天一早就回去。 “别呀,二舅舅你不是说要多住几天的吗?这么早回去干嘛!家里又没有什么事。” “家里就你姥爷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们还是明天就回去吧。” “这倒是的哦,百善孝为先呢,那好吧,一路顺风哦!” 这就完了? 常二郎两口子面面相觑,不应该给他们一顿饱饭,外带一个房间的吗?他们可都答应了明天就走了啊! 宁弯弯瞧着俩人的样子,装傻。 “咋了?” 常二郎的肚子正巧咕咕叫了几声,宁弯弯了然的点头。 “哦!饿了呀,那可不巧,这会铺子里的东西都卖完了,你们就忍忍吧,让我大妗子看看今晚把你们安置在哪个房间里,明天一早给你们做顿送行饭,让你们也有力气上路!” 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常二郎腹诽,不过饿的也没力气说什么了。 这些日子差不多就要开始秋收了,最近每天干粮的销量明显增多,账也就算的久了些。 铺子里的伙计都下工的早,她正准备跟绿青一起回去呢,却见余九斤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等在了铺子门口。 也就跟自己大舅舅打了声招呼又蹭了一回他的车。 躺他的驴车上,宁弯弯还在车上到处看了看。 “你到底来镇上干什么来了?” 空车来空车去,还花了大半天的功夫。 “买点东西。”余九斤回答。 宁弯弯也不好追着人家问到底是什么宝贝。 一路上就跟绿青随便聊着回了家。 结果一进门就闻道一股臭味。 马叔还叫了两个庄户,提着水在工具房里进进出出。 宁弯弯捂着鼻子:“这是咋了?这味,跟谁把粪坑给搅了个底朝天一样!” 这个时候没有化肥,种地用的都是自家沤的粪,家家都有一个大粪坑。 马大富那脸十分的纠结。 “三舅老爷……三舅老爷拉到裤子里了!” 他也是把人有三急这事给忘了,宁弯弯说饿着这人,省的吃饱了弄出事情来。 他就一直到了晚上才给常三郎送来了饭菜。 可这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子屎尿味,他一个人也不敢把人松开,就叫了两个庄户来一块处理。 “啥?!”宁弯弯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她家也不是没关过人,这事还是第一次碰上。 她伸着脑袋想去看,马大富忙拉住了她。 “你们俩就快去后院待着吧,我这好赖的也得给他冲洗一下。” “洗啥!”宁弯弯道:“他还当自己多了不起呢,屎尿弄裤裆里还得别人给他处理!” 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让常三郎听见了,他表示抗议一般的啊啊在工具房里叫了两声。 “你就别管了,这样的腌臜事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管的,我爹会处理的!” 绿青板着脸教育宁弯弯。 宁弯弯为了不受绿青的摧残那是怎么样都行。 第二天早上起来,飘荡在前院的臭味已经没了,常三郎也不在工具房里了。 马大富觉着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家老爷的小舅子,就在前院找了个房间把他洗刷好了放床上了。 当然人还是绑着的,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可不敢给松绑。 不过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今天也上心了,不说照顾的多好吧,至少记起来他也是需要排泄这回事了。 常刘氏还是让两个庄户媳妇轮流的陪着,她不骂了吃的喝的也就不缺她的了,就是每日里就跟她讲一些恶有恶报的小故事。 据说昨天夜里做了一夜的噩梦。 宁弯弯先叫了二蛋过来问了秋收的问题。 “我昨天上地里瞧了瞧,山地里的都差不多能割了,下边地里还欠了点,约摸割完山地里的就差不多了,打麦场也整好了,我就说回了姑娘太太今天就让人收拾工具下地了呢!” 粟米和黍子那也是要脱壳的,方法跟麦子差不多。 宁弯弯见他心里都有数就放下了心,让他按自己的打算去办。 到了铺子里的时候常二郎两口子已经走了。 却是把春花给留下了。 “这啥意思?”宁弯弯拉住了自己大妗子问。 荷花也是无奈:“那谁知道,那俩人一大清早正人来人往的忙着称粮食给人换干粮呢,就起来咋咋呼呼的让给他们做饭,那谁腾地出手来啊,俩人就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包子,又揣了一包袱就那么走了,还把这闺女给放这了,说是让她在自己姑姑家玩一段时间,回头跟她奶一起回家!这丫头,叫她也不动弹,她爹娘我跟你大舅也拦不住。” 就这么着把孩子给扔这了? 宁弯弯无语。 她瞧瞧那常春花,就站那杵着斜楞着眼瞧她,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还能怎么着,养着呗! “那就让她在铺子里待着吧,我们家可够乱的了,你跟我大舅上点心,可把人看住了,别在丢了,可麻烦了!” 宁弯弯交代荷花。 她这个表姐跟姑姑家的桃花还不一样,桃花虽然心眼也多,但能让人看得明白,这春花别看也不大,宁弯弯都活了三辈子了,愣是看不明白这孩子心里头都在想什么。 好在是她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让做什么就去做,不喊她也不动,就躲一边斜着眼面无表情的盯着人看。 宁弯弯起初觉得这娃脑子可能真有点问题。 直到第二天庞坦来铺子里转悠了一圈,寻摸了顿合胃口的饱饭回去后,估计是宁二姑知道了她在铺子里的事,开始让桃花也每天过来。 这俩人凑一块,宁弯弯立刻就改变了自己对春花的看法。 桃花跟春花不一样,让她干点啥那都有圆滑的借口推脱,还特别喜欢抢着招呼客人。 脸上笑眯眯的,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这铺子的主人呢。 铺子里最忙的时候伙计要去码头上给那些老板留在船上的人手送饭,铺子里的人手就不够用了。 桃花就跟掌柜的似得开始安排。 “弯弯,快点,那桌的要结账,给人算便宜点啊,我都答应人家了!” “绿青,上后厨催催去,这桌的饺子怎么这么半天还没上来呢?几位爷都饿了!” “哎,那个谁,春花是吧,快点,把这桌收拾了,别搁那打一棍子才动一下行不?眼里一点活都没有,这桌的人都走了多久了还没收拾呢!” 春花就在角落里倚着墙看了她两眼,不动也不说话。 桃花正意气风发呢,一看这就有点不高兴了。 “你怎么回事呢?是没听见我叫你,还是觉得我支使不动你啊?” “我是哪里让你觉得你能支使的动我呢?”春花轻飘飘的问,依旧是面无表情。 桃花伸着脖子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脸皮咋那么厚呢!还打算在这白吃白住呢?让你干点活那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就当我脸皮厚吧!” 春花还是面无表情。 “你……”桃花抓狂,她简直无法形容这个人不要脸的程度了。 春花抬抬下巴朝她示意,桃花扭头一看,又来了几个人,而铺子里剩下的位置就只有那张没收拾的桌子了。 “快收拾吧!”春花居然是笑了。 把桃花给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她才不动手,就叫绿青:“你磨叽啥呢?这么半天了也不过来把碗筷收了!” 绿青能怎么滴,憋一肚子气那也不能耽误干活,利落的就过来把碗筷收走。 桃花这才拿着抹布过去象征性的擦了两下桌子招呼起客人。 “几位爷,吃点什么,您往那边瞧,咱这面馆里有什么都在那挂着呢……” “姑娘,你咋都不吭声呢!你瞧表姑娘那做派,跟这铺子是她家的一样!” 绿青把碗筷放回到后院回来气的朝宁弯弯跺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故事编的真好 “你急啥,她爱招呼就招呼去,我瞧着还挺像样的,总不能她这么招呼下客人就把铺子抢走了!给你打白工你还不高兴了!” 宁弯弯是一点也不着急,这桃花也是个有趣的,不图钱,就是图个做掌柜的得意劲。 绿青想想也是,可心里就是好气,还没气上一会就又让桃花招呼着去给人上茶水去了。 宁弯弯趴在柜台上,托腮转着眼珠子瞧瞧姑姑家的表姐,又瞧瞧舅舅家的表姐,好开心哦,这些天应该都不无聊了呢。 果然,等客流量的高峰期过去了之后,桃花就到了宁弯弯身边,一脸无辜的跟她说。 “你春花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光顾着照应生意了,也没注意,这会想想心里头怪不得劲的。” 这铺子里的别人让常春花做点什么她就去做,虽然一直都是说一句动一下,绝不肯主动多干一点活的样子,但也没对谁跟对她似得这么不给面子。 完全的支使不动。 宁弯弯眨眼,这小白花是来找她洗自己的人设呢。 “我哪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桃花姐你直接去问她呗!” 桃花根本就不想去,因为她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有在常春花那花心思立人设的必要。 可是这话让宁弯弯说到这了,她也只好是不情愿的过去了。 桃花比春花稍小一些,她也不直呼人家名字了,就叫了声春花姐。 “我是比你要小一岁,自然做事说话都没你周全,我要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可别跟我计较,咱这不都是为了铺子的生意吗?在为这个让人以后都不愿意来这吃饭了,那多不好!” 常春花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是得了癔症了吧?” “啥?”桃花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 常春花倒是好心的跟她解释了。 “故事编的还怪曲折的。” 前因后果都有! 桃花又是琢磨了半天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顿时就气红了脸,跺跺脚,走了。 宁弯弯乐的直捶桌子,还是这个常春花技高一筹啊! 傍晚自然是爷有一阵的用餐高峰,桃花依旧是一副小老板娘的状态,招呼着每一个来铺子里的客人。 等人最多的那一会过去的时候绿青突然过来拿胳膊肘捣了捣宁弯弯。 正把算盘拨的噼里啪啦直响的宁弯弯疑惑的抬头,就见绿青正朝一个方向给她努嘴呢。 “那不是三丫他爹和他新娶的那个寡妇吗?” 宁弯弯看过去,不光是这两口子,那寡妇的俩儿子也在。 宁大福笑容满面的给俩孩子夹饺子,不知道的,还当是亲爹呢。 那寡妇就坐她对面,含羞带怯的看着他笑,时不时的还拿帕子捂下嘴,一副跟她年龄极其不符的小女儿之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居然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要了那么些饺子,他们家现在过的可以啊,月月还说她这个二叔分出去要饿死了呢,看来是瞎操心了,该不是那寡妇还贴补他呢吧?” “不能吧?”宁弯弯也开始八卦:“她一个寡妇失业的哪里来的钱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宁弯弯个子矮,脚下踩了个凳子在柜台上趴着,绿青就也站到了凳子上,把脑袋跟宁弯弯凑到了一起。 “我刚才听桃花姑娘说了,这个寡妇呀姓吴,在镇上还挺有名的,她也不是咱这的人,说是前几年打别的地方搬来的,说是男人得病死了,夫家不容她,要赶她出去,她舍不得孩子,就带着俩儿子逃到咱这来了。” “然后呢?”宁弯弯虽然这么问着,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了。 一个妇道人家,流落在外,想都不用想会发生什么。 “后来……”绿青也是八卦的兴起,可说了俩字之后就反应了过来,立刻跟宁弯弯拉开了距离,板着脸瞪她。 “后来就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知道的了!” 宁弯弯:“……” 就算是她心里有数了吧,可她还是想听啊! 这个样子吊胃口,很难受的好吧! 可还没等她抱怨出声呢,桃花在那边又叫起绿青来。 “绿青,你又磨叽什么呢?去后厨催催这桌的鸡汤馄饨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做好呢!” 绿青无语:“表姑娘,这才报了饭哪能这么快呢!那不得时间煮熟呀!” 桃花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今天到达了巅峰,她是第一次支使人干活,第一个颐指气使的跟人说话,人人还都得听她的,感觉整个铺子都掌控在她手里一样。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所以是到了这会就有点搂不住了。 可铺子里也不是一直都上人,饭点过去人就明显减少,没事做只能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这桌的客人现夹了几碗混沌,绿青才跑灶房里报过饭,刚刚回来,她就又喊上了。 桃花对绿青的回答很不满意,就道:“那你就不能去催催?勤快着点又累不死人,一天到晚的让我操碎了心。” 绿青好气,她又不是跑堂的,就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客串一下,秋生跟二狗子都回来了,还支使她! 好想跟她吵一架,可想想这是自己家的铺子,又忍住了。 跺跺脚,转身去后厨了。 “这铺子有意思嘿,干活的都是些小姑娘!” 那个点了鸡汤馄饨的客人就笑着说了一句。 他这一顿饭的功夫看见四个了。 这可稀罕,虽然乡下人没那么些讲究吧,可这年头女人们抛头露面到底是同意让人诟病,更不要说还是这么大点水灵灵没出阁的小孩子了。 “这不是家里大人都有事没在家,就叫了她们几个来帮忙!” 这话说的,跟她不是来帮忙的一样。 这话也引起了宁大福的注意。 他往这边看了看,最近忙着娶媳妇到没注意宁家的事情。 “可不是!”宁弯弯接了桃花的话。 “我哥去府城里参加院试去了,我爹也跟着去了,这家里一下子就没人了,可不是就得我们姐妹顶上了!” “哦~那可要提前恭贺一声了!” 那客人也是说着客套话,随便的应和着。 宁大福吃完饭来结账,宁弯弯一算居然是消费了两百多文。 第一百四十章 人不大,坏得很(二更) 怪不得老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这俩孩子还不到最能吃的时候呢。 “呦,都不给便宜的吗?大福你不是说咱家三丫就在这铺子的东家家里养着呢吗?不是你们一家子吗?这关系怎么这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吧?” 吴寡妇娇娇柔柔的说着,那身子都没站直过,不是在扭腰就是在扭脖子。 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脂粉,却是也遮不住一脸的皱纹。 宁弯弯觉得这人就是年纪大了点,她要年轻个十来岁土娼管子的麦穗姑娘也比不上她风骚。 “你俩儿子手里的肉夹馍都没算钱,那可是十五文钱一个呢!俩都三十文了,你还想要怎么便宜呢?” 她家还赚不了那么些呢! “娘……我想吃这个……” 那俩小子中小的指着柜台上一个大陶瓷盆里的卤味嚷嚷。 宁家面馆的生意之所以是越来越好一方面是夏收后北边开始逐渐出现了一些面食,但价格普遍偏高。 这些商人来了看见码头上的招牌一见这么便宜就都过来尝鲜。 还有就是面馆里推陈出新的速度很快,隔三差五的就有新鲜东西出来,客人们都习惯了到这就来唱歌新鲜。 这卤肉就是最近推出的,一锅卤水里面卤鸡腿,卤鸡爪,卤猪头肉,猪下水,好多样东西。 正巧这会有客人点了鸡腿,绿青就拿筷子夹了几个,给人端到了桌上。 吴寡妇一见就笑着说:“那就在饶一个鸡腿吧!” “娘,我也要吃!” 她那大小子一听就不愿意了。 吴寡妇就又改了口:“那就饶两个吧,我这俩孩子还真不能偏心呢!” “这话说的可对,偏心谁另外的心里都不舒坦!” 宁弯弯对此表现的十分赞同。 吴寡妇就笑着夸她:“瞧这孩子多懂事,我都想要个闺女了呢!” 说着还给宁大福抛了个媚眼,那隐含的意味让宁大福这心里跟有只小猫在挠一样的痒痒。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都要直接把人扑倒了。 可不想宁弯弯接着道:“所以呢,为了让这一屋子的客人不会心里不舒坦,这俩肉夹馍的钱我也得给你们算上!一共是二百四十一文。” 吴寡妇一愣,脸上的骚气都淡了大半。 “这……你这可就不地道了,乡里乡亲的,还是一家子,不能这样的呀!这要让村里的人在背后怎么说你们家!” 宁弯弯反问:“你都能饶你俩肉夹馍还想要鸡腿,都不怕村里人说,我凭什么怕呀?” “我那不是觉得咱们两家亲!” “收税粮那会来的那个安王世子你记得不?” 宁弯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记得啊!”吴寡妇心觉接下来可能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下意识的回了句。 那可是白沙镇上来过的最大的官了,就别说白沙镇了,整个清平县谁能不记得。 “我觉得我们家跟他们家也挺亲!”宁弯弯笑眯眯的道。 可是人家认识她是谁吗? 吴寡妇的脸僵硬了:“那……那能一样吗?” 她还想说咱们可是一家子,可是宁大福已经拦着她,嘴里说着算了算了的,掏钱袋拿出两串铜钱外并一把散碎的付钱了。 “大福叔最近搁哪发财呢?我咋在哪都能看见你呢?” 宁弯弯一边数着那些散碎的铜钱一边问。 宁大福一愣,就想起了那天从土娼管子里出来碰见宁弯弯的事。 心道这娃难道是不懂那是个什么地方? 不然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问的出口。 嘴上却只是敷衍了一句:“没发财。” 然后就忙忙的拉着那娘仨一瘸一拐的想走。 可那俩娃没吃上鸡腿怎么肯乐意,就耍赖坐地上嗷嗷哭。 一铺子人的目光顿时就都看了过来。 吴寡妇就有些尴尬:“哎呀,不然就给他们买两个吧!这儿一哭我这当娘的心就疼!” 宁大福已经没钱了,自然是不会松口,就硬拉着两人想走。 可是小孩子撒起泼来那是比妇人还难缠,蹬着腿嗷嗷叫着宁大福腿又残疾,一下子居然拉不走这俩娃。 几番折腾就不耐烦了,瞪着眼板起脸来凶他们。 “在耍赖皮,就抽死你俩!” 这俩小子才收敛了些。 吴寡妇见状有些不大高兴,不过是犹豫了下也并没有说什么。 宁弯弯也是没有管他们,谁料那俩小子中的大的那一个一见这招不管用,站起来居然是往卤水盆里吐了口唾沫,在别人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就跑掉了。 宁大福一见忙也是拉着剩下的娘俩快步的出了铺子的门。 宁弯弯鼻子都要被气歪了,这孩子也太坏了。 她也没去追,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庙的。 只是可惜了这一盆的卤味,恶心死人了。 卖是肯定不能卖了,宁弯弯原本是想扔了的,结果铺子里干活的这些人倒是不愿意,几个人分了分给吃了。 “姑娘你是想得多,那酒席上的杂菜谁家不是抢着要的,那都是人家吃剩的,连个肉沫都找不出来,要算起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口水呢!” 等忙活完晚上回了家宁弯弯就叫了二蛋和几个壮丁上宁大福家里去了。 可是到了才知道这一家子是不是故意躲着呢,压根就没回来! 月月爷爷问发生什么事了,宁弯弯也没说。 这老爷子为人倒也不错,没必要为这么点事在气着他。 说起来月月奶奶那也不是什么坏人,至少比着村里那些有名的恶毒婆婆,就比如他们庄户里大槐的娘是要好的多。 她是对月月娘几个不好,也都是这个时代造就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祟。 那也不过是对他们娘几个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个好脸色,没句好听的话,要说真怎么着他们缺也是没有的。 只是临走的时候月月拉着她问是怎么回事,她悄悄的跟她说了说。 宁弯弯也不气馁,第二天晚上收工回了家就又带着人去了。 这一回肯定是在家,因为都还没走到他们家门口呢,就远远的听见他们家里吵吵嚷嚷的。 细一听是月月娘,月月奶奶和那吴寡妇在吵架呢。 “这一大家子白天都在地里收庄稼呢,不是你那小崽子拿的还能是谁?” 这是月月娘的声音。 “那就不兴遭了贼了?哦,丢了东西就是我儿拿的了?那我们可要冤死了!” “你还死不承认!你个老贱货,给钱就能睡的东西!就差么摁着手了,还嘴硬!” 这是月月奶奶的声音。 就听月月奶奶继续骂:“那红盖头不是从你们屋里搜出来的?你们娘几个就是丧了良心!偷个银钱也就算了,还把那嫁衣都给糟蹋了,你是活该死了男人,这俩小崽子是活该死了爹!就这样的趁早丢白沙河里淹死去!省的长大了再去祸害别人!” 月月娘也跟着骂:“你就不是女人还是怎么滴?这多重要的东西,都是香香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就这么给她毁了,多不吉利!造这样的孽,你就不怕你那俩小崽子一出门就让雷劈死!” 香香就是月月的姐姐,宁弯弯听出个大概来了,这是那俩熊孩子又闯祸了。 她快步的进了月月家的门,见月月娘三个正堵在西厢房的门口呢。 一个红色的嫁衣被月月娘拿在手里,已经被剪的一条一条的了,都不用看,肯定是不能穿了。 嫁衣都是姑娘出嫁前一针一针自己给自己绣的,那真是姑娘家一辈子做的最重要的一件针线活了。 这么被毁了心血就白费了不说,那也真的是不吉利。 这俩孩子是真的坏。 吴寡妇还在那以一敌三的跟月月娘仨对骂呢。 “知道这东西重要还不放好,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看着好看就拿来玩喽,他们现在可也算是你孙子,你侄子的,你们怎么能骂这么难听?” “小孩子这个年纪那就是狗都嫌的年纪,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哦,你们可能还真不知道,谁让你就生了三个闺女呢!” 人家骂的那叫一个气定神闲,完全不当回事一样。 别说月月他们娘几个来气了,宁弯弯看着都想抽她。 “小孩子淘气不要紧,吊起来抽一顿就好了,一顿好不了就两顿,两顿还不改,那就照死了打!” 月月一看宁弯弯来了一听她这话,立刻就是拿了一边墙边秃了头的竹扫帚就去打那两个孩子。 “叫你俩剪我姐的嫁衣,叫你俩偷我们家钱!” 那俩小子也不是软柿子,也不怕,立刻就上去跟月月对打。 两个孩子虽然小点吧,毕竟是男娃,宁弯弯怕月月吃亏,那是立刻也撸起袖子加入战局。 顿时是个孩子就打做了一团。 宁弯弯的战斗力那是练出来的,直接就把人扑倒,骑身上抡起拳头朝那孩子脸上招呼。 “揍死你!人不大,坏的狠!” 反倒是月月,女孩子少有跟人打架的时候,一下子被吴寡妇的大小子抓住了辫子占了下风。 吴寡妇一见自己儿子被打,嚎着就往扑要来打宁弯弯,二蛋跟几个庄户哪能看着自家姑娘被打,忙上去就拦。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长嫂如母 几个大男人想控制住一个女人还不容易,可那吴寡妇也是个人物。 “非礼啦!非礼呀!堵到我家门上脱我衣服,还有没有天理了!还要不要脸了!快来人呀!晚了我衣服都要给扒光了!我就不能活了呀……” 她不要脸什么话都喊得出来,可二蛋几个人却是正经男人,一听脸都红了,立刻就松了手。 吴寡妇得空就又冲了过来,月月的娘和奶奶那也是忍不了的,这俩人又抓着她打扇巴掌的扇巴掌,薅头发的薅头发。 一边打一边还小婊子小贱货的骂着。 月月奶奶原本就不待见这个新儿媳妇,她平时虽说也不待见几个孙女,但这两种的不待见却是有本质上的不同。 孙女那是恨她们生错了性别,差点让他们家绝后。 但心底里还是把她们当一家人的,一家人就是说的骂的再难听也会有个底线,也只能自己骂骂,别人欺负那肯定是不能行她的。 对吴寡妇的不待见那是真不待见,光看见她那副令人作呕的婊子样,她都想上去抽她两巴掌。 惹了她那更是觉得挠死她都不带解气的! “啊!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我这一个新媳妇就要让婆婆嫂子打死了!” 吴寡妇嚎着,生怕别人都听不见一样。 像是吓着了月月的妹妹,还有让月月奶奶要来养的三丫的弟弟。 对面的厢房里传出了一阵男娃女娃的哭声,不过是没多久就没动静了,是香香把俩孩子给哄住了。 这一通的热闹,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 左边邻家过来拉架。 右边邻家趴墙头上直问这大晚上的是怎么一回事。 吴寡妇一边战斗一边还在嚎:“宁大福你这个没良心的,就看着你娘你嫂子打我,也不知道帮把手的!” 宁大福一直就在一边干看着。 他一点也不想管女人家的这些事。 而且也管不了,他们家的人虽说没有多霸道的,但也没一个软柿子,哪一个的便宜他都没讨到过。 他想着让她们闹去,闹够了就完事了。 可自己这新娶的媳妇都这么叫他了,这新婚的劲儿还热乎着呢,他也不好继续不闻不问。 就想上去帮自己媳妇一把。 可是他哥一见他动立刻就瞪眼,那模样,他要真敢上去帮手,他指定就能揍自己。 宁大福也不是没让自己大哥揍过,顿时就蔫吧了,缩了缩脑袋,又蹲一边去了。 这打成一团的到底是不好看。 宁家老爷子拐棍杵到地上,砸的啪啪响。 “都住手!住手!快把他们拉开!都拉开!” 一堆人才七手八脚的把打作一团的女人孩子都给拉开了。 宁弯弯好久没跟人打过架了,这会还没打够呢,被二蛋拉着还不停的伸腿去踹。 “熊孩子!惹了祸就跑!我叫你跑!跑的了和尚有本事你也把庙搬走!我还算你厉害!” 那俩孩子到了这会居然都是不服的,还朝着宁弯弯直吐舌头。 宁弯弯那叫一个气啊。 “叫他娘赔钱,十倍的赔!要是少一文我今天就非得揍死他不可!” 月月奶奶不知道宁弯弯说的是她自己的钱,就也跟着道:“就是!让这个小娼妇赔钱!我塞衣柜下边的三百来个铜钱都没了!让他娘十倍的赔!还有香香的嫁衣,让她掏钱上镇上买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绣线来赔!” 吴寡妇衣裳被扯的扣子开了大半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里边的大红肚兜都露出来了,她也不整理。 就把被薅乱了的头发随便的理了理,还是那副不住的扭腰扭脖子勾搭人的姿态道:“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还十倍的赔,我欠你们的呦!” 说着还伸出指头,指指宁弯弯。 “你那还不是自找的,也不要个脸的,这都是一家子,让你饶俩鸡腿都不行!我儿那也就是给你往里吐个口水,加加料,还是便宜了你呢!” 然后又指指自己婆婆:“你那钱谁知道是个怎么回事,说的跟真的一样,指不定就是你个老不死的自己花了,搁这陷害我儿呢!” 月月奶奶给气了个仰倒。 “你个不要脸的!我打不死你!” 说着就又要上来打人,却是被邻居家媳妇拉住了。 “大娘,都是一家人,别动手,消消气,你这么大年纪了,可别为这事在气出个好歹,那可就不值当的了。” 这邻居原本就是正常的劝架的话,村子里老娘们小媳妇没事打打闲架简直不要太平常。 这都是标准劝架用语了。 可那吴寡妇一听却是咯咯笑的花枝乱颤。 “可不是的呢,在嘎嘣一下过去了,可亏大了!” “你这是咒谁呢?” 宁大贵一个做大伯子的原本也不好跟兄弟媳妇拌嘴,可一听这那就忍不了了。 “呦!”吴寡妇一见他说话就笑了,那眼神里又挂上钩子了。 “大伯你不乐意啊,那我就不说了!” 说罢,还朝宁大贵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 宁大贵的脸立刻就涨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 “嘿!”月月娘给气的七窍生烟:“这不要脸的妇人我见得多了,可就是没见过你这么贱的,随时随地的勾搭男人呀!大福可还在一边看着呢!” 宁大福挺了挺背张了张嘴,最后又缩回去了。 那模样倒也不是怕谁,就是无所谓,懒得为这点事吵吵。 “我怎么勾搭男人了?”吴寡妇笑眯眯的问:“要不你学给我看看?要是学不出来,大嫂你可就是污蔑我!” 服了,光凭这嘴上功夫吴寡妇在月月家那是无敌了! 月月娘气的要爆炸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你也学学我大贵伯娘是怎么污蔑你的,你要是学不出来就是在污蔑我大贵伯娘污蔑你,都说长嫂如母,你污蔑你娘,那可是得大嘴巴子往脸上抽的!” 吴寡妇给气了拿手指怒指着宁弯弯:“你……” “我怎么了?”宁弯弯问。 问完又是一副恍然状:“哦,你肯定是忘了我大贵伯娘刚才是怎么污蔑你的,我记性好,我给你学学啊,我大贵伯娘说这不要脸的妇人她见的可多了,就是没见过你这么贱的,随时随地勾搭男人,我大福叔还在一边看着呢!我学的对不伯娘?” “对!”月月娘一琢磨就笑了:“你这孩子记性是真好,一个字都不带差的呢,我是这么说的!” 月月忙就帮腔:“是啊,你快学啊!学出来就是我娘在污蔑你,学不出来就是你在污蔑你娘!长嫂如母,这话到哪都没有错的!” 这要怎么学?说没见过自己这么贱的人?还是说自己随时随地勾搭男人,自己男人就在一边看着呢? 这话不管正反说出来可都是自己难看。 这是要她学话吗?这就是要她难堪呢! 吴寡妇咬了半天的牙才道:“我们这一家人在说话呢,你瞎掺和个什么劲!” “啧啧……”宁弯弯咋舌:“你果然记性不大好,别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了吧?算算你这年纪倒是也不算小了呢!我是来跟你要赔偿金的,这就忘了?” 吴寡妇可不知道这个什么阿尔兹海默症是个什么,但她听得出这绝对不是一句好话,朝宁弯弯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宁弯弯就又道:“你儿子昨天祸祸了我家一大盆的卤肉,我就不给你算零头了,就五百文吧,我刚才都说了,要你给我二十倍的赔,总共折银子是十两银子,快拿钱!当然你硬是不拿钱那我也没辙,只能是谁闯的祸谁负责,这小崽子我是要带走的,明儿就找个人牙子卖了!” “啥?”吴寡妇瞪大了眼:“瞧你人不大,这心眼子怎么那么黑呢?你当我瞎呢?昨儿那盆里总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三两个鸡腿,就要五百文,还要翻二十倍,刚才还是十倍呢,你怎么不去抢呢?” 宁弯弯好心的跟她解释:“你这话可不对,那除了鸡腿不还有别的肉呢,别的肉那都不要钱的啊?最重要的是我们那一锅的卤水那可是秘方,秘方懂不?就是别人出多少钱那都是不卖的!那每天的卤肉都是这一锅的卤水煮出来的,那是每天反复熬煮才能出来的味,就让你儿子那么给糟蹋了,我们家以后这卤肉生意算是黄了,我要你十两还多呢?” 说着说着还突然想起来了似得:“咦,我刚才有说过要你十倍的赔吗?我就说你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吧,你记差了,我一开始说的就是二十倍!” 她说完还嫌弃的打量了吴寡妇那个大小子几眼。 “可惜了了,是个小子,不值钱,都不知道能不能卖十两银子呢!” “可惜啥!”月月奶奶拉着一张脸开口:“这多亏是个小子,这要是个闺女,有这么个娘可毁完了!那铁定也是一个小骚货!等长大了,也是往窑子里送的货!” “你……你们……” 吴寡妇气的一屁股坐地上又开始嚎。 “抢劫了,抢劫了!这心一个比一个的黑!这是不让我活了呀!我才嫁进来几天这就要逼死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立人设(二更) “这是要耍赖呀!”宁弯弯叫自己带来的庄户:“带你们来就是防着她这招的,不给钱就算了,把她这小崽子绑了,明儿拉到县城里找人牙子卖了去,卖不够十两就当我吃亏了!” 二蛋跟几个汉子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这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吴寡妇一听却是忙就扑过去挡住自己大儿子。 还是那招,索性就把衣服敞开了怀。 “救命啊!这些个臭男人要摸我啦!非礼啦!” 还好是里面有肚兜,不然的话那还真是什么都看见了。 不过就这那也是够劲爆的了。 二蛋几个人还没动弹呢就僵住了。 宁弯弯无语:“你们几个真有意思,她一个妇道人家都拉的下脸来,你们难为情个什么劲?跟吃亏的是你们一样!” “就是!”月月奶奶恶狠狠的说着,她一个老太婆了,那更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你们这是都不记得自己是老爷们了?别说是就敞个怀,那就是脱光了,露出个大胸脯子,屁股蛋子,那也是你们爷们的眼福,又吃不了亏的,害个什么臊呢!” 宁弯弯就问她:“奶奶,你家是少了多少钱啊?要不把她这个二小子也拉去卖了,够不?” 月月奶奶就没觉得宁弯弯是说真的,所以也没当回事:“就这样的货色,手脚又不干净,谁要这玩意!” “奶,那你可就不知道了,这么大点的孩子可不缺买家,有那人专门就买这样的孩子,学的就是偷鸡摸狗的营生,他们这也算是有天赋的,怎么会没人要呢!最不济,那还能卖到丐帮里,丐帮可专门有这么一个行当,专门弄这样大的娃,打残了手脚,挖掉鼻子眼睛,上街讨钱去,可能赚不老少呢!” “还有这样的呢?”月月奶奶十分的惊奇。 心里却是不信宁弯弯的话,只道这娃真是个厉害的,这也能想的出来。 嘴上却是接着道:“我也是倒了大霉了,就这么着吧,就一起拉去卖了,能卖几个是几个吧!他哥俩也能做个伴,也算是咱的善心了!” “你可闭嘴吧!”月月爷爷又拿拐棍戳地。 那怎么说也都是他们家儿媳妇,那丢的不也是自己家的脸。 呵斥完自己老伴他又问宁弯弯:“丫头,是怎么个事你跟我说说。” 老爷子是个很明白事的人,宁弯弯把事情一说,顿时也给气的不行,就把宁大福又给骂了一顿。 骂他管教不好孩子。 末了还说:“就看我的面子,让这俩孩子给你赔礼道歉,丫头啊,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狮子大张口得理不饶人的人,该多少钱,你说个数,我保准让大福这一家子给你!” 这老爷子是一家之主,那也是很要面子的。 宁弯弯自然是爷不会不给这老爷子面子。 就随便说了个一百文了,本来那卤水盆里确实也是没多少东西了,只是事情太可气。 可就是一百文那一家子也不想给啊,宁大福直说没有。 “我这手里哪有钱,这几天都花干净了!总共兜里都凑不出十文钱来!” 月月爷爷脸就难看了。 这事情都让他说道这个地步了,这儿子却给自己来这么一招。 有没有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就是有也会说没有。 就是笃定自己好面子不会让事情闹的太难看。 “那我不管,你没有就让你媳妇拿,要都没有就别拦着了,就让人家把那娃带走!” 吴寡妇就想去拿钱,她这人在怎么不要脸,对俩孩子倒是真心。 可却让宁大福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爹,你这话说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手里那不更没钱,你看这一百文又不多,你就给拿了呗,这事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一会在吵吵的满街筒子的人都来围观,您老那脸不是要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顿时就又把月月爷爷气的不行。 宁弯弯纳闷,问月月:“你们都分了家了,这咋还丢你爷的脸呢?而且这俩孩子又还是你这个新婶子打外边带来的,这脸谁丢也轮不到你们家人丢啊!这思维,我咋整不明白呢?” 其实老人家就是图个一家子和和美美,不管啥事,让人看笑话就觉得是丢人,丢面子。 虽说是分了家,那怎么也都是在一个院住着,也是自己儿子,一辈子别想彻底断干净。 宁弯弯也不是不明白,就是单纯的在拆宁大福的台。 果然宁大福一听就斜着眼瞪了一眼宁弯弯。 “反正我是没钱!” 一副爱咋咋地吃定自己爹的模样。 月月心里也急:“这都没钱,那咱家丢的钱不是更要不回来!还有我姐的嫁衣,那就白让那俩孩子给糟蹋了?” 正一团乱麻呢,月月家院门口却是又进来了俩人。 一个是刚才爬墙头看热闹的邻居,另一个背着个手,派头十足的样子,是宁长生。 看样子应该是这个邻居去叫了宁长生来。 倒也是常事,毕竟一年也就祭那么一两回的祖,族长存在的意义更大的就是调解矛盾。 就好比里正在村子里威信高,那也是从调解矛盾中积累出来的。 “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吵吵,有啥事不能好好说!” 宁长生一进门就先训了一句,巩固一下自己话语的权威性。 夜里黑,就门口有一点屋子里露出的烛光,还好是月朗星稀,不然黑漆麻乌的想吵都吵不起来。 宁长生走近了才看见宁弯弯也在,愣了一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没理她,先把事情都问了一遍。 他刻意的忽略掉宁弯弯的事,直接就把别的事拍了板。 “你一个寡妇失业的配大福一个鳏夫原本到也是般配,可你还带了俩拖油瓶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侍奉好公婆,跟妯娌处好关系,可你非但不这么做,还纵着孩子偷盗,还剪坏了香香的嫁衣,闺女家出门子是多重要的事,你不是个女人呢?不知道?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就按着大贵媳妇说的,偷了你婆婆多少钱如数还回去,还得让你这俩孩子给你婆婆磕头赔罪,香香的嫁衣,你得去镇上扯最好的料子补给她,也得给她赔不是!” 吴寡妇那还不想承认自己儿子偷了钱,可是宁长生根本就不管那些。 “就算不是你偷的,你们一家子搁家里待着,家里遭了贼没发现也是你们的过失,别说什么分了家,分了家就不是你公公婆婆了?你要么是照我说的做,要么我们宁家是不能容你的,你看着办吧!” 宁长生处理起这种事情到还真有一点本事,而且也公正,简直就跟宁弯弯认识的不是一个人一样。 要不是她眼尖瞧见宁长生的一双眼一直在人家胸脯上打转,都要信了他是一个里正一样的人呢。 宁长生跟宁怀运有些像,都爱给自己立人设。 区别是宁怀运的人设图的是名,他就有那么个爱好,爱听别人说他一声好,说他一声厚道,给他竖个大拇指,他爱风光。 而宁长生给自己立的公平公正,凡事为大伙着想的人设是为权,为了族长这个位置。 甚至于将来可以顶了里正。 这么个小村子里,也难为他能有这样的抱负。 这年头族里人说容不下谁,那是真能把人赶走的,也能逼着男人甚至代替男人休妻。 所以吴寡妇也没敢在说话。 宁大福张张嘴,才要说什么,宁长生一瞪眼:“你别给我混,以前你那些事我都不乐意跟你计较,就你把你爹给气病这事,我都能开祠堂请族规!” 这年头皇权不下县,像村里都是自己管理,除非是人命大案,其他的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人多的族群里也是有自己的族规,宁家祠堂里有条鞭子,犯了错就开祠堂取了行刑。 把自己爹气病那也是大不孝了,到是真够得上抽个几十鞭子的。 宁大福就怂了。 见都没了意见,宁长生甚是高兴,又抓紧时间在吴寡妇的身上剜了两眼,才一挥袖子道:“行了,这么晚了都收拾收拾歇着吧,没事别吵吵,都是一家人,多伤感情!” 教导完就要走。 宁弯弯拦住他。 “四伯你来都来了,就把我们家的事一并都给断了呗!你这断一桩还留一桩的,知道的是你忘了,不知道的还当是跟我们家有过节,故意针对我们家呢!”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咱都是一家子,能有什么过节!” 宁长生立刻就反驳。 说罢才道:“你那点事有什么可断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还找上门来要,不就是往卤水里吐了口唾沫吗,那不也是你有错在先,让你饶俩鸡腿这面子都不给,你这事办的也太不把我们当一家子了,这要是你爹在,断不能办出这样的事来!” 宁弯弯笑:“四伯你还真是惯于慷他人之慨呀!” 宁长生瞥了她一眼:“不跟你计较,你那小嘴,你爹的名声都是让你给毁了!他生你这么个闺女也不知道上辈子做的什么孽!” 第一百四十三章 脸皮真厚 “四伯你这话说的,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儿女债,儿女债,儿女生来都是要债的这道理还用我教你呢?” 宁弯弯也不恼,语重心长的说完又道:“不过我爹上辈子造的孽那肯定是不如你多的,要不然也不会没你家孩子多!” 宁长生又给气红了脸。 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她,干脆也就啥也不说,背着手往外走。 “成吧,成吧,那四伯这事我就自己解决了,你回头可别在背后跟族里说我眼里没有你这个族长!” 说罢就叫二蛋和几个庄户:“我给我爷面子让他们一家子拿个一百文,他们还不领情,你们几个去他们房里搜去,今儿非得给我搜出来一百个铜钱不可!要实在没钱,就拿衣裳拿粮食,要是衣裳粮食都没有,明儿就上他们家地里割谷子去!咱不多要,谁也不能多拿一个针头线脑,不能多割一根谷子,这是我答应了我爷的,但是同样也一个子都不能少!” 宁大福被分了出来,那自然也是要分得一些地的,不过瞧着这情况,这一家子似乎也没有收庄稼的觉悟。 这事可就不为难了,二蛋和几个汉子答应了一声就进了宁大福的西厢房。 宁大福和吴寡妇在想拦就拦不住了。 “你这个孩子真的是钻钱眼里了,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一点的人情世故都没有!” 宁长生气的指着宁弯弯骂。 继续道:“你这事那就是双方都有错,大家就这么着就算了,你还巴巴的没完了!” 还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都还没出去门呢,她就让人抄家了! 宁弯弯也是被气笑了,这人也是个黑心的,这要是这事就按他说的办了,那以后姓宁的可都到他们铺子里这样欺负他们吧。 消费二百来文钱,就送了三十文钱的肉夹馍,他们家就不赚什么钱了,还要鸡腿,合着一家子就高贵,来他们家铺子吃东西还是给他们面子了呗?就活该他们赔钱了呗? 原本就是给你优惠是情分,不给你优惠是本分的事,还真当自己脸好大了! “四伯你说的对!”宁弯弯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十分的赞同:“你说的太对了!我明儿就去你家馒头摊子上买馒头去,我也不跟你要鸡腿,买一个你饶我俩就行了!” 说完她还十分崇拜的继续道:“四伯你可真是大方,真无私,为了咱这一族人恨不能把自个儿家底都赔进去,我简直是太佩服你了!但你这样大公无私我也不好不捧场,这样,以后我们家吃的,都指着你们家了,我明儿还肯定给你好好宣扬宣扬,让咱一家子都去你家拿馒头!” “你胡扯些什么呢?”宁长生鼻子都气歪了。 别看他表面上人设立的那么好,他可是一个抠门的人,浪费了一文钱都要肉疼大半天。 “我们家那小本生意的,能赚个什么钱?那跟你们家那能一样啊?你们家那一天天的都不知道能挣多少钱,就让你给自己一家子一些实惠还过分了?” “四伯你脸皮真厚,给实惠那不应当是我们家说的,你咋还开口要上了?就算是不给,那换别人也不好意思当着面的就说的吧?你这不光要上了还理直气壮的让我们家赔钱给实惠,合着我们家就是冤大头,赚点辛苦钱都得贴补咱族里一家子呗?” 宁弯弯一脸的无辜。 说完还道:“我一个小孩子心思可纯洁了,那不就是水蛭,擎等着吸我们家血过活呢吗?我想着咱姓里别人不能都这样想的吧?哎呀!那要体面的人家,怕是听了你这话得气的跳脚吧!” 宁长生给气坏了,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胡搅蛮缠! 别人会不会气的跳脚他不知道,他反正是气的要跳脚了。 正这会二蛋就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灰蓝色的帕子,给了宁弯弯。 “姑娘,这是在他们褥子下面翻出来的。” 宁弯弯还没来的急接月月奶奶就一把抢了过去。 质问吴寡妇:“还说不是你拿的,这是什么?” 这可不就是月月家丢的,月月奶奶打开大致的数了下,倒是没少。 吴寡妇就撇着脸不说话了。 这么大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没别的了?” 宁弯弯问。 二蛋摇头:“没找着别的银钱呢!” 宁弯弯瞧瞧宁大福两口子一点也不惊慌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就这样了。 不过二蛋也不是空着手回来的。 “我拿了她两件衣裳,还有一个银簪子。” 宁弯弯把簪子接过来,还捂着嘴嫌弃的往一边躲:“就簪子吧,快把这衣裳拿一边去,在有个什么病的,恶心死了。” 就吴寡妇那样的,不知道让多少男人睡过,万一有个什么花柳病的,她也不敢去当铺里当,在祸害了谁罪过可大了。 “爷,你看这样行不?” 宁弯弯说完又问月月爷爷。 月月爷爷脸色不大好看。 自己儿子家被抄了他脸上也没光呀,可这又怨不得人家,他也给调和了,自己儿子不干呀。 人家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也只好是点点头。 这事才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的序幕就彻底的拉开了,铺子里的生意都明显的变淡了。 宁弯弯索性就不往铺子里去了,成天的往地头和打麦场上去转悠。 她让二蛋去了一趟县城,一方面是把来福送回去,主要还是把棉花给钱掌柜送过去。 拿牛车拉了塞的结结实实的弹好的几麻袋棉花,足有四五百斤,宁弯弯家里被子棉袄的基本都已经做好了。 十斤一条的厚被子就做了十几条,在加上其他不同厚度的,平均每个人都是三四条被子,再加上褥子,棉花用去了三四百斤。 就别的不说,光这些棉花,宁弯弯觉得就是宁府这样清平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都没她家多。 在加上棉袄,第一次给庄户分完棉花剩下的就基本用光了。 这年头地里产量实在是低,宁弯弯估计了一下,一亩地的棉花产量总共也就能有一百来斤。 她这一次拉去县城的都是后来又从地里摘上来的。 还没有给庄户们分,但是都记在账上了,到时候从他们家那份里扣就行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蹭一辈子(二更) 她估摸着今年也就卖完这一次,最多也就在卖一回。 剩下的还得给亲朋好友都分分,大舅舅两口子那当然不用说,二姑虽然不咋滴吧,那姑父可是自己哥哥的老师,两个表哥感情也好,没有不给的道理。 除此里正家,月月家,余家,那都是要分一些的。 常氏还打算给常有德做上两件棉袄,那怎么说也是自己亲爹。 宁弯弯跟二蛋说钱掌柜要不了的话就让他给介绍几个买家卖了。 这玩意有钱人才买的起,而有钱的人你介绍给他,他还得承你的情,免得他在张罗了。 第二天二蛋回来却是说钱掌柜全买下了。 他也是打算自己家用一些,其他的送人。 主要还是宁弯弯卖的便宜,一斤才五百文钱,他要自己去北边买一斤怎么也要八百文钱,那些商人贩卖过来的,就更贵了,一斤没个一两银子下不来。 他就是买了转手卖都赚钱的。 一下子又进账了一百八十两的银子。 宁弯弯就真的花掉了一百两,买了三头驴子三头骡子回来,干起了租牲口给人压谷子的行当,也是预备着以后送货拉磨什么的还是驴子骡子灵活。 常氏看着那一排的牲口,这可是一大笔财产,为此她还感慨良久。 “我到这会呀才真找着点地主婆的感觉!” 谷子脱壳后就是粟米,黍子就是大黄米。 这两种庄稼比麦子脱壳还麻烦。 因为这两种庄稼颗粒小,外面那一层壳十分的不容易去掉。 原来都是晒透了在地上摔,摔干净了在拿麦子脱壳的工具捣,才能把外面那一层壳去掉。 现在在打麦场里压一遍,在把压下来的谷子在拿石碾上碾一碾,比原来的效率快多了。 虽然大部分人家现在已经接受了麦子,可在他们心里,粟米和黍子依旧是地位很高,这是几百上千年的习惯。 宁弯弯给人压一场谷子收个几文钱,那还是整天都有人排着队的来预约。 “丫头啊,一会去给我家压一场谷子!” 里正抽着旱烟,吧嗒吧嗒的,在地头遇见了宁弯弯就跟她打了声招呼。 “好的呢爷,我一会就让秋生去你家打麦场。” 打麦场也是早就分好了,各家也都整理好了。 地里就有正干活的村民听见就不爽的道:“弯弯呀,你爹不在,你可是把咱村的风气都给带坏了!收麦子的时候大家相互借一借牲口也就都把粮食打下来了,你开了这收钱的口子那余家和你四伯家里就直接就不往外借牲口了,你们家现在做着那买卖,生意红火的很,是真差那个钱吗?” “胡扯!”里正道:“人家余家不借驴了那是小年腿好了,家里多了个劳动力庄稼收得快,驴闲不下来,那长生家里本来就地多,不借那也是正常的!” 宁长生不借牛了原因其实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是地多,麦子是恶食,他家麦子种的原本就不如别的多,牲口本来就忙不过来。 收麦子的时候那是让余家给架到那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跟他抢名声。 只能是情愿耽误自家的活也得把余家给比下去。 再者就是宁家收钱了,他要收肯定是人设要塌,不收他就觉得自己是吃了大亏,只好是不借了。 那个村民一听就道:“里正你说的俺也不是不知道,可咱这乡里乡亲的,就借牲口用一下还要钱,这哪里说得过去,老四他们家又不是别人谁,家里条件要不好咱就不说了,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的条件,这帮衬一把乡亲们大家也感激他,这口子开了,以后咱是不是邻里之间帮把手都得算算多少钱?” 宁弯弯无语,直接问他:“六叔你家地准备种多少年呢?” 那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宁弯弯是什么意思。 就道:“咱这乡下人的,那一辈子都得围着这几亩地打转啊!” “那你们就准备蹭一辈子的牲口呢?” 宁弯弯一句话问的这人哑口无言了。 她继续道:“我们家买驴买骡子就是为了干这个营生的,你们要是不乐意,我明儿去把驴跟骡子卖了,这牲口又亏不了钱的,这样一来人家余家和我四伯家肯定就又会把牲口借给你们了!” 她可是把这个当正经生意做的,她都盘算好了,以后不光是自己村,这周围十里八村的她都要纳入她的生意范畴。 那个村民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先不说人家真要把牲口卖了,别人家会不会还借给他们。 就算是借,那一头驴和一头牛的能顶个什么用,全村那么些人呢,根本就排不上号。 宁弯弯见他不说话了就又道:“你们知道那么些牲口一天得吃多少草料吗?那可不是玩的,一天得两三个劳力专门给他们割草,那牲口又不是光吃草的,那也得吃粮食才有力气的,你们知道一天那得吃多少麸皮吗?凭什么我们家就得白给你们养牲口用?还一养就是一辈子!” 亏着她家庄户人手多,铺子里麸皮每天产出的也多,不然换别人家还真养不起这一堆的牲口。 还好也种了那么些红薯,等收完,红薯秧子拉回家,也差不多够它们一个冬天吃的了。 不然光给这些牲口攒一冬天的草料都不是个容易事。 里正就挥挥手道:“行了,有本事就赶紧的攒钱自己买个牲口,那不是什么都解决了?” 把那些人都打发了去干活,里正才又问宁弯弯:“丫头啊,你爹有个信儿没有?啥时候回来啊?” “没呢,不过算着时间在有个几天就该回来了,这正农忙的我爹指定是放心不下家里的,一准考完等不及放榜就得回来了。” 里正也知道要是有信他们家指定是会跟他说的。 他就是等的着急问问。 宁弯弯也知道他的心情,安慰了两句就继续去地头上溜达去了。 这几天事情特别的多,宁怀运跟大壮不在,二蛋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摘棉花,收庄稼,棉花还得晾晒,谷子割完了还得打场,还得每天安排人给牲口割草,照料牲口,还得给下地干活的人记工。 说起这个记工,还是临到秋收的时候宁弯弯才想起来铺子里现在干活的人也有好几个,还都是壮劳力。 虽说是这两天生意淡了,像秋生就回来帮着收秋了,可大部分都还在铺子里上工呢。 他们领着工钱,要是在收粮食的时候又分着粮食肯定是会有人有怨言。 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不管是在地里做什么活的,都记上一笔,到时候就按干了多少天的活分粮食。 壮劳力一天记一个工,老人孩子记半个。 二蛋一个人是记不过来的,就分了组,哪个活上面都有一个人负责记录。 地里负责记工的就是老五,也就上下午记一下也不影响干活。 这会正弯着腰割谷子呢。 宁弯弯跟他要了小本本,上面一排排的正字歪歪扭扭,那叫一个丑。 庄户里几乎没有识字的,就连二蛋也是这段时间发觉自己不认字实在是不方便现跟着宁怀运学的。 统共加起来也没几个。 宁弯弯好奇:“你咋分得清这都是谁的名字的?” “姑娘你也太高看我了!”老五挠头:“我哪识得,是小公子挨个教了庄户们认自己的名字,大家都记得自己名字长啥样,指给我是哪个我就在哪个名字后面记,这要是记错了也不赖我!不过这几天下来我也差不多认得那几个简单的念啥了。” 宁弯弯还挺惊讶的,自己弟弟都认得这么些字了? 还挺聪明的,能想出这个法子。 就连这个小册子都是他写的,那字自然是还稚嫩的很,但仔细一瞧跟宁匪月的字还真有点像。 她家基因就是好!宁弯弯甚是欣慰。 翻着册子看了一会,宁弯弯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这两个媳妇怎么工这么少?” 这原本也不稀罕,活轮着干嘛,省的谁觉得哪个轻哪个重的有意见。 可二蛋这几天忙的一个头两个大,为了省事在哪干活基本都是固定的,省的他在来回的安排。 这就显得比较奇怪了。 老五瞧了瞧,自己嘴里念叨了几句什么,宁弯弯听着仿佛是在说这几个字长的像什么,是谁的名字。 然后才道:“哦,她俩呀,二蛋说是这俩媳妇摘棉花的时候往自己衣裳里边塞,私藏了带回家去,就把他们调这边来割谷子了!” 这事发生了不止一回了。 已经发现好几个媳妇专门穿宽大的衣服去地里摘棉花,然后偷偷把棉花塞到衣裳里边带回家去。 宁弯弯都交代了二蛋,凡是发现了就记下来,等分棉花的时候一次扣十斤,可还是拦不住。 实在是这东西太好藏,往衣裳里边一塞,只要不是太多还看不出来。 棉花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收起来的,一回回的,积少成多,真是能捞不少呢。 二蛋一个男人也不能上手搜去。 这人呐,真是少有见这种容易占的便宜而不去占的。 宁弯弯叹了口气,她也是没辙。 想着也得找个女管事,以后这类似的活计也好处理,嗯,二蛋媳妇就不错。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散伙 忙忙碌碌一天过去,傍晚坐拉粮食的车上往家里走,路过月月家门口听着里边又吵吵起来。 宁弯弯叫停了车,从一摞摞的粮食袋子上蹦下来,趴月月家门口一看,是月月奶奶和吴寡妇在院子里对骂呢。 其他人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一样,都淡定的干着各自的活。 月月正在灶房门口择菜呢,瞧见探头探脑的宁弯弯就小跑了出来。 “你奶跟你婶子这咋又吵吵上了?” 宁弯弯问。 “嗨!”月月一副无语状:“可别提了,我就说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吧,也就刚嫁进来那几天还消停点,就那天也算是撕破脸皮了吧,这几天那是见天的跟我奶吵吵,这不是秋收吗,他们这一家子地里的庄稼也不去收,今儿我爷就说了我二叔几句,我二叔就说让我爹一并给收了得了,我爹也不差那一点子力气的,这是人说的话吗?把我爷给气的不行!” “这还不算,我们一家子忙活完了回来吃饭那每回都是一上桌人家就来蹭,你都没见,那俩小子吃饭就跟饿死鬼投胎的一样,今儿到好,人家还点上菜了,瞧我娘要蒸黄米饭,人家还不乐意,非嚷嚷着要吃大肉包子,说早起集市上买来的肉要是不包包子就可惜了,我奶哪舍得,在说,那也没有发面呀,忙不得了谁有那功夫整这东西,这不是就吵吵起来了!” 农忙的时候普遍伙食会比平常好上一些,毕竟吃饱了才有气力干活。 不然这不年不节的月月奶奶可舍不得拿钱买肉吃。 宁弯弯无语。 “不是都分了家了吗?你们怎么还让他们上桌呢?” 月月无奈:“那还不是我爷心软,俩孩子一哭,那大人在装装可怜,说两句好话,就狠不下心来,我爹也想着一顿饭没啥,就是分了家了谁家兄弟还不一起吃顿饭的,谁知道开了个头就收不住了,一顿又一顿的,就成现在这样了!” 月月一边发泄着自己这几天攒的气,一边又道:“我瞅着他们两口子也过不长呢,半夜里老打架,哼!早点散伙才好!以前就我二叔一个那还消停点,多了这娘仨,那烦人劲简直能把我们家翻个底朝天!” 这要放别人身上,月月说的这个可能性那是不可能的。 这年头讲究从一而终,男人死了守一辈子寡才是正道,改嫁本就不为人所耻,改嫁没过两天又散伙,那简直就是不要脸至极。 唾沫星子也能把这个女人淹死。 不过宁弯弯觉得吴寡妇的话那还真一点的心理压力不会有,说散伙就会散伙的。 “那他们都吵吵啥呀!” 宁弯弯问。 “嫌我二叔没钱呗!你说这人也有意思,她跟我二叔之前就不知道我二叔那兜里比脸还干净啊?这会嫌他没钱了!” 月月巴拉巴拉又一是一顿的褒贬,直到她娘在灶房里要她手里的菜才忙慌慌的回去了。 那一边月月奶奶和吴寡妇还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呢。 宁弯弯正想回家呢,一扭头就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哎呀,你吓我一跳!三魂都差点出来七魄!” 宁弯弯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瞪着余九斤。 “听说你前几天又在这儿跟人打了一架?” 余九斤都不是问她了,直接就是笃定的阐述这个事实了。 宁弯弯倒是很得意。 “是啊!你消息还怪灵的哦,我把那熊孩子揍的都找不着北了呢!” 就是回到自己家也被自己娘又骂了一顿。 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外人面前的神威! 俩人顺着街边往家走。 “我那日没在家。”余九斤突然道。 宁弯弯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问:“干嘛去了?” 余九斤却是跳过了这个问题。 “我把那个小房子拿给你。” 俩人就先到了余家。 宁弯弯在余家门口等着的时候五斤回来了。 许久没见过他了,再一见吓了宁弯弯一跳。 “你这是吃了激素了吗?” 个子窜高了这么些! 那身板也笔挺了很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有几分小男子汉的样子了,不再是乡下的野孩子了。 学武还真是锻炼人呢。 “激素是个啥?”五斤问她。 “没啥!”宁弯弯随口敷衍着,心里腹诽不已,不都是女孩子先长个子的吗?怎么她的个子不见长呢? “你跟着师父学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五斤兴高采烈的回答:“虽然我哥说也就学个基本功,过两年要给我找更好的师父,但我觉得我师父就很厉害了!而且我师父对我可好了,给我做肉吃,还说我有天赋呢……” 五斤一说起自己师父来就滔滔不绝,吧啦吧啦的讲了一大堆。 什么师娘也对他很好,师娘还给他做鞋子。 什么师妹特别可爱,可跟宁弯弯不一样,是个很乖很乖的小女娃。 什么师父家的狗都喜欢他,见了他就狂咬尾巴。 直到他哥出来,才跟猫见了耗子一样,立刻就住了口,还缩了缩脖子。 可看见自己哥哥手里拎了个布包又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哥,你手里是啥呀?” 余九斤也不回答他,就板着脸说了俩字:“回家!” 五斤就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进了门。 那服服帖帖的样子,比小猫还乖。 宁弯弯想,如果清晨也这么乖就好了! 余九斤把手里的包裹给了宁弯弯,宁弯弯那是第一时间就打开来看。 那个房子已经大变了样。 蓝色的屋顶,是那种宁弯弯上辈子里在一个品牌服装店才见过的独家调配出来的宝蓝色。 据说还申请了专利,别的地方调不出那种蓝。 艳而不妖的颜色。 房子的墙体是白色的,不是纯白,是一种跟那蓝色搭配极好的白色。 简直不要太漂亮。 怪不得就刷个漆刷了那么久,就这颜色可不是要很多的时间慢慢的调色,一层一层的细心的涂。 “好看吧?”余九斤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也翘起了唇角问。 宁弯弯猛点头,却发现布包里边还有一个东西。 “这是个啥?” 第一百四十六章 钱又丢了!(二更) 宁弯弯拿起来研究了一会,这是一个铜制的东西,长的有点像笛子或者说萧的样子,但一是没那么长,而且也没有吹气的孔,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蝴蝶板露在外面。 外面还固定着个皮套,瞧样子,是固定用的。 “这是袖箭。” 余九斤说着就把那东西绑在了宁弯弯的小臂上,长度正好从手腕到手肘,一点也不影响她活动。 “里面装了六只箭,拨动这个蝴蝶板就可以把箭矢放出去,三十步之内都是有效射程。” 这么好玩的吗? 宁弯弯觉得甚是惊奇,都不等余九斤阻止,就拨了蝴蝶板一下,需要的力气不大不小,不至于无意碰到就发射,也不会因为她力气小掰不动。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一拃长的短箭就射进了门边的那棵歪脖子大槐树上。 天已经黑下来了,街上也没人,视线也不好了,宁弯弯兴冲冲的跑近了才看见,箭就剩个屁股还在外面颤悠。 她刚才离这棵槐树有些近,也就五六步的样子,估摸着远一些伤害就没这个高了,三十步之内能伤人倒是不虚。 “还挺好用的!你是穿越来的吗?还是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孟婆汤?怎么什么都会呢?” 宁弯弯毫不吝啬的夸奖。 一边还费劲的想把箭拔出来,牙都咬酸了,却还是一点也拔不动。 “你还小,这个伤害正好。” 余九斤就是看了她一眼,过去轻松的把那支袖箭拔下来。 又给她装了回去:“省的得罪的人多,在让人给绑了卖了,好歹有点自保能力!” 宁弯弯:“……” 她竟然无言以对!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宁弯弯把卖棉花剩下的八十两银子都给了常氏。 对常氏道:“娘,你今天去给我香香姐添香呗。” “今天?”常氏一愣:“时间还早着呢,这都忙秋收呢,不得闲,在等等吧。” 清平县这边喜事随礼都是提前的,一般就是提前选个双数的日子,图个吉利。 如果之前没得到信错过了,就干脆在婚后补上,也不会在成亲当天随礼。 可香香出门子是在冬月里,现在都还不到九月,还差俩月呢,虽说也不算特别早,这种事是从定了日子就会开始有人做,但大多都还是到了日子临近的时候才去。 “别呀,那不是趁着前几天才卖了棉花正好有钱吗,等过两天我哥回来了,那他肯定要中榜的,咱家也要摆席,还得操办我哥去县学读书的事吧?都是花大钱的事儿,到了日子在把钱花光了,可要尴尬了。” 常氏一琢磨是这么个事。 就把钱给收了起来。 八十两银子可是老大一袋子呢,系到腰带上都是沉甸甸的。 别人倒是没什么,清晨小只顾老老实实的扒饭。 白氏耷拉着眼皮一边吃饭一边问常氏这个香预备怎么添。 就三丫一直瞄常氏的钱袋子,宁弯弯冷眼瞧着也不说话。 常氏也机灵,就赔着笑问白氏:“我也没想好呢,这不是还得问问您老的意思,您老经历的多,就跟我说说这事怎么办才妥当呗。” “该咋办咋办呗!”白氏到也吃这一套道:“就比着人家,咱别多了也别少了就行呗。” “行,那我就去问问人家都准备给那丫头添点什么,咱就照着添。” 常氏答应着,心里却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家跟月月家关系好,再加上她怕自己闺女前两天跑人家要钱的事让月月家的人不高兴,借此隐晦的赔个不是,那自然是要比别人随的多些,不过是没必要因为这个跟婆婆生气。 等吃了饭常氏就拉着宁弯弯商量:“我想着把给你做的那床大红带牡丹花被面的被子给香香做陪嫁,也就那一床看着还喜庆点,其他的都忒素了,等回头娘在去镇上扯点布重新给你做一床,然后在去镇上买件首饰,添些银钱,就差不多了。” 被子首饰是真的给香香的嫁妆添箱的,棉花的被子那绝对是稀罕物,首饰那在一般的人家里大多也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当娘的的能这么一两件留下来给闺女当嫁妆,就是不错的了。 至于银钱,那就是给月月家里的,打发闺女出门那也是少花不了钱的。 这礼就不是一般的重了。 宁弯弯见自己娘考虑周全,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常氏去镇上了,把小儿子也带上了,宁弯弯还是要去地里,家里就没什么人了。 尤其是后院里,马大富两口子要在前院晒棉花,地里的棉花摘回来也得有人接收,不然指不定就谁又动了歪心思塞衣裳里带回到自己家里去。 还得照应着常二郎,时间长了还真成个事了,这人除了被绑着到也清闲,每天就是躺床上吃了睡睡了吃的。 除了吃不太饱,躺的不大舒坦,到也没什么了。 不过是对于他来说不能赌不能嫖的日子那就是折磨。 常刘氏干脆是也没人管她了,她儿子那屋被锁着呢,她也不跑,就天天蹲关她儿子那屋的门口,也不缺吃不缺喝的,小日子也是过的不错呢。 等常氏从镇上回来把添香的东西都收拾好,准备数些银钱出来去月月家添香的时候发现钱又没了! “哎,我就塞到这双棉鞋里了呀!怎么没了呢?” 常氏着急的翻找着。 从上回丢钱之后他们两口子就不往柜子里房钱了,在床底下撬了块地砖,挖了个坑,放了个坛子,像银票这样巨额财产都放里面。 但这八十两是准备平时花的,她就没往里边放。 常氏也是聪明的,她知道最让人意料不到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这一回就放到了新做好的一双棉鞋里,鞋子也是放到了床底下的,谁知道居然还是没了。 “娘你是不是记错了呀?”宁弯弯问,看上去倒是不大着急的样子。 常氏一边趴地上把其他的鞋子都够出来一双一双的检查一边道:“不能啊,我那会就想着八十两也不老少,就你爹的鞋最大,能全塞下去。” 等她把所有的鞋子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不是自己记错了,就是找不到了才狐疑的问宁弯弯。 “这是你奶又给拿走了?这一回可是七十多两银子呢!都怪我,这要是分开放那可能还能留下些!都说鸡蛋还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呢,我怎么就不长记性!”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找人牙子把你卖了 “那我去问问我奶!” 宁弯弯说着就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往白氏房里去了。 常氏瞧着她的背影无语,她都要急死了,这孩子怎么还挺乐呵的呢? “奶奶,奶奶!”宁弯弯兴匆匆的冲到白氏房里,这会也就是天才擦黑,大部分人家都刚吃过晚饭,还在消食呢。 白氏也是点了灯坐在桌边正绣自己的帕子呢。 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而且也是自恃身份,衣裳什么的都是让常氏做,让常氏给她洗换。 但这平时也没啥事可做的,她又不跟人来往,难免无聊,就偶尔给自己缝个帕子,做个荷包这样的小物件打发时间。 宁弯弯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把白氏给吓了一跳,针一下就扎到手上了。 指尖立刻就冒出了个血珠。 她放嘴里舔了舔,止住了血才板起脸来教训。 “大晚上的,叫魂儿呢?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没规没矩的就这么跑进来,这要是在府里准得罚你不许吃饭!” “那不能!我奶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哪能舍得不让我吃饭呢!” 宁弯弯一通马屁拍过去倒是让白氏不好意思了。 不过她不好意思也不会表现出来,翻了个白眼,还是横竖都看宁弯弯不顺眼的样子。 “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嘛呢?” “奶!”宁弯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过去坐到了宁弯弯的对面。 “可不得了了,我早上给我娘的银子都找不着了!足足八十两呢!你说咱家是不是遭了小鬼了!这家里就没断过人,咋就没了呢!” “啥?!”白氏也是甚为惊讶的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飞快的瞧了三丫一眼,这小丫头刚从外边回来,跑出了一身的汗,这会正给她铺床呢。 因为人小了,力气也小,干起来还挺费劲的。 听见宁弯弯的话就愣住,呆呆的望着他们祖孙俩。 半晌,白氏咬着牙开口:“别胡说八道,哪里来的什么小鬼,肯定是你娘忘性大,藏哪又给忘了,你让她好好找找去!” “奶,瞧你说的我娘跟多有钱一样,她活了这几十年手里头都没一次有过这么些钱,那哪能随便放的,肯定是仔细了在仔细,这会找不见都急哭了,我看要是真跟上回似得就拿不回来了,我娘得跳白沙河去!” 白氏就抿着嘴半晌才又道:“别瞎扯,那钱好好的怎么会找不见了呢,肯定就是你娘迷瞪了,自己忘了塞到哪了,不定一会就翻出来了!” “哦!”宁弯弯乖乖的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白氏还纳闷呢,这孩子怎么这么好说话的了? 就见宁弯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站住了。 “奶,不能有是你拿的吧?” “瞎说!我拿你们的钱干嘛用?!” 白氏立刻大声的反驳。 宁弯弯就又道:“那我好像记得上回咱说好了的,要是咱家在丢钱就是奶奶你双倍的赔呢!” 白氏一口气都差点没上来,她那首饰匣子里都没有八十两的银子。 生怕这孩子又去抢自己的首饰匣子,慌里慌张的正想站起来,就听宁弯弯接着道:“但是我想着我奶也不会这么做,我以前是跟我奶不熟,现在熟了我觉得我奶可好了,尤其跟我姥姥一比,那亲的就是亲的,血脉关系可不是做的了假的!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我奶可是最向着我们的!” 说罢又道了一句:“指定是奶你说的那样,我娘放到哪里自己忘记了!”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急冲冲的跑出去了。 宁弯弯是觉得跟这个奶奶的关系还可以挽救一下,她也不是无可救药的人,也是有优点的,比如分得清里外。 宁弯弯一走,白氏就几步到了床边,照着三丫的背上锤。 “你这孩子怎么又去偷钱!我就知道这毛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八十两银子呐,把你们一家子都卖了也不值这么些钱!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缺你吃的,缺你喝的了?我对你那是比对亲孙女都好,你就这样报答我……” 三丫也是让她吓的不行,瘪着嘴想哭又不敢。 骂了一顿,打了一顿,白氏连气带累的,喘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 “我上回是怎么跟你说的?在敢偷拿一个子我肯定是要把你交出去,处置了你的!我是没法留你了,你这孩子一回回的这就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你这样偷啊!” 白氏嘴里说着要把人交出去,心里却也盘算上了,自己儿子那样的,她这些日子也品出来了,估摸着最多也就是把人给退回去。 这人是买来的,偷了自己家钱又退回去不是更亏。 “我得找人牙子把你给卖了!” 好歹还能回收些成本。 白氏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非要找个丫鬟伺候她其实就是在这后院里太孤独了,想找个伴陪着她。 养这么个小丫头在跟前就跟养了个小猫小狗一样,心里没那么空落落的了。 第一回自己儿子说丢了四十两银子的时候刚开始她也没往三丫身上想。 只顾着生气了,后来冷不丁的想到是啊,家里一直有人钱是怎么没了的?肯定是内贼啊! 她知道自己没拿,那肯定就是这孩子了! 一问之下倒是没怎么费劲这孩子就承认了。 还是太小了,根本就不懂那一锭锭的银子代表着什么。 只隐约的感觉这就是自己爹让自己找的,就偷偷的拿出去给自己爹了。 她揽自己身上那是挣扎了一晚上,钱虽说不是自己的吧,那也是自己儿子的,她肉疼,被冤枉了又委屈。 可孤独的人就是这样,当身边有个伴之后就不敢再去想一个人的时候。 辗转反侧了一夜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孩子不在身边,只好是自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可凡事都有个底线,四十两就已经是她的底线了,这回又拿了八十两,她实在不能忍了。 “老太太你别卖了我!” 白氏这么一说三丫就给吓哭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刑罚(二更) 她原来在家奶奶不疼亲爹不爱的,又没有娘,除了婶子,堂姐给她洗洗衣裳,洗洗脸,别人谁也没疼过她。 来了这里虽然说是个丫鬟吧,她那年龄在那放着谁也不会让她干多重的活。 吃得饱穿得暖的,每天也都让人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比原来过的不知道多好。 这一听可不是吓坏了。 见白氏不为所动,三丫继续哭:“那都是我爹让我拿的,她说咱家金山银山的,这东西可多了,不缺这一点,他说我要不给他拿他就要饿死了,我……我……” 那毕竟是自己亲爹,就算是没管过她吧,也是有感情的。 听话也是听习惯了的。 “你什么?!”白氏气的瞪眼:“你是我买来的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买来你就跟你爹,跟你们家没关系了,他就是饿死了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白氏理解不了她的感受。 她也是不记事的时候就被卖了的,主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人口的买卖跟其他物品的交易也没什么不同,那都是卖给谁就是谁的,哪里还有想着亲爹的。 三丫小,就这话她都理解不了,她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爹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更不知道如何跟白氏辩驳。 只能是一个劲的哭,边哭还边喊:“老太太你别卖了我,别卖了我……” 另一边宁弯弯直接去了前院,马大富正站在院门口张望呢。 “马叔,人还没来呢?” 宁弯弯过去问。 她早就看出来那钱是三丫拿的了。 瞧着这些天宁大福的样子,她觉得上回的钱也差不多用完了。 今天当着三丫的面把八十两的银子给了常氏就是故意的。 她早上就安排了秋生和二狗子悄悄的在自家外面的柴火垛里蹲着,就等着三丫偷了钱出去给她爹的时候拿人呢。 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就看见秋生和二狗子把人给绑回来了。 不过俩人都挂了彩,像是经历了一番恶斗似得。 宁弯弯:“……” 她瞧着俩人脸上让人挠花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天憋出来一句:“这你俩晚上回去得让媳妇好一顿骂吧!” 不知道的还当是调戏小媳妇让人给发现了呢! 秋生就一脸让宁弯弯说中了的尴尬。 二狗子倒是光棍,她家媳妇孙三妮那性子是极软极软的可是不敢骂他。 就解释道:“咱也没想到那婆娘这么厉害,咱是想着好歹那是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意思下死手的,这不是就吃了亏。” 接着俩人就说了事情的经过。 三丫趁着天黑偷偷的把钱拿去村口给了自己爹,宁大福就带着自己媳妇娘仨往镇上去。 吴寡妇在镇子上那也是有宅子的,在月月家住那也不过是图能赖着月月家,让他们帮着把粮食收了,还能白混几顿的饭。 衣服什么的也能耍个赖皮让月月娘几个一起洗了。 就跟找了一家子白工一样乐滋滋的。 偷了钱那自然是心虚,所以宁大福那也是打算好了的,今晚带着这娘几个去镇上住。 有了这老些钱那可是能让他们吃喝不愁好长一段时间了。 谁成想走半路上这人就追过来了。 那宁大福也不能束手就擒的,两口子外带俩孩子秋生和二狗子面对女人孩子又有所顾忌的自然是就吃了亏。 宁弯弯倒是也想多找几个人,可原本这时候就忙,二蛋也没这么些功夫,除了这两人,一时跟前还真没有几个特别信得过的。 她也没想着会遇上吴寡妇,这样的事不应该很谨慎,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的吗? “那婆娘呢?” 宁弯弯好奇的问。 这都打到这份上了,怎么就抓了一个宁大福回来? “哼!”二狗子一听宁弯弯问就冷哼了一声:“那婆娘原来都不知道这人把闺女是卖到咱们家了,还当是搁到咱们家养的呢,一听说这个,居然自己带着孩子走了!说是要跟他散伙,别回头把她那俩孩子也给卖了!” 宁弯弯:“……” 好戏剧的感觉。 这吴寡妇是脑残吗?他们家凭什么帮他养闺女? 估摸着俩人也就走过过长办了个酒席,没有去官府里登记,说散伙也就散伙了。 宁弯弯瞧着宁大福,也是被揍的不轻,俩眼都是青的,嘴角也是紫的,还挂着血丝。 让马大富去悄悄请了月月爷爷来,宁弯弯围着他绕了几个圈,问:“八十两加上上回的四十两,你知道这一百二十两,在咱大邙朝这会判个什么罪了吗?” 宁大福让绳子绑着,低着头翻着眼皮无所谓的看她。 他还就不信就他们这一家子的关系她能把他怎么样。 就无赖道:“谁偷你家钱了!我可没拿!那都是我闺女给我的!我哪知道她是哪来的!那兴许就是你们地主家家大业大,赏我闺女的呢!” 她家得多大的家业才能一下子赏那么大点的孩子一下子八十两? 没一会,月月爷爷和月月爹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一脚把宁大福给踹翻在地。 “逆子!你这个逆子!咱家的名声都让你败坏完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祸害!” 老爷子给气的直喘,就差没一口气上不来了。 这才真的是儿女债,一辈子都在还这个儿子的债。 月月爹就忙劝:“爹,你可别为这么个畜生伤了自个儿身子!” 月月爷爷哪能听得进去,忙又跟宁弯弯道:“丫头呀,这是我没教好这孩子,这得亏是这一回让摁住手了,不然我可是没这老脸进你家的门了,上回那四十两那九成九他是都花干净了,你放心,这钱我来还!指定不能少你家一文钱!” 宁弯弯听了忙道:“那怎么能行!谁犯的错谁担着,这可不关您老的事!” 这要是痛快的答应了他那话,钱都还了,要还想把这人送官可就难了。 她原想着这老爷子可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料那老爷子一听立刻就慌了。 “不行,那不行,这一百二十两呢!这得掉脑袋了吧?丫头啊,看我面子,饶他这一回,我指定把钱都还你,以后肯定好好管教他!” “没那么严重的爷,这也就打几板子,在脸上刺个字,流放都判不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怀疑是不是亲生的 宁弯弯也是特地的去自己哥哥书房里查了律法的。 这刑法那是说轻也轻说重也重的,要脸的,在脸上刺了字,谁都知道你是贼了,那比死了还难受。 宁大福这样的怕是觉得远没那几板子严重。 月月爷爷这一听才放下心来,那毕竟是自己儿子,他就是烂成渣渣那也是舍不得眼看他掉脑袋的。 他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些钱,觉得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了,一定是小命不保了。 可转念一想,这要是在脸上刺了字,那一辈子也就完了呀! 以后可还怎么出门。 本来就不务正业,这下子不更是想务正业都难了。 而且家里有个这样的,那不等于是在自家大门上刻了个贼吗? 自己这一大家子今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他这神色变来变去,傻子都看的出来他对这个结果也是不甚满意的。 宁大贵就也忙跟着劝:“爹,就老二这样的不让他得点教训那以后也长不了记性,这上百两的银子都敢拿,以后还不得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到时候咱谁能给他收拾的了!” 月月爷爷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我知道,他是早就该好好教训一顿了,可这要是在脸上刺了字,以后还能有他的活路吗?他那下半辈子你养他?还是说你能狠得下心来看着他饿死?在说,那也不是在他脸上刺字,那是在咱家所有人的脸上刺字,咱这一家老小的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那唾沫星子都能把咱淹死!香香那也是马上就出门子的,这要是她婆家知道了这事,你让她以后在婆家还怎么立足!月月也是眼瞅着在两三年就得说媒了,要这样,那还怎么说!” 到底他的脸皮还没那么厚,没说什么为这个儿子着想的话来。 宁大贵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可还是劝道:“咱都跟他分了家了,他都单独立了户了,那都是经了官的,谁也说不到咱头上!” “那可不能够!咱俩一个爹一个娘的,那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这到哪你都得给我捆在一块!” 宁大福一见自己爹来了,虽然是被踹了一脚,脸上却还有恃无恐起来。 一听自己大哥这么说就得意的接了一句。 这年头重视家族就表现在这里,光看宁氏整个一族都割扯不开就知道那亲兄弟即便是分了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宁大贵让他说的是又气又恼,恨不得打死他才好。 月月爷爷就又跟宁弯弯说情。 “丫头啊,你看这事,要不就咱私下里解决,该怎么着都全凭你们家,别经官了!” 宁弯弯也是无奈,她其实懒得跟这样的人渣计较,生活如此美妙何必为这样的人多费心神,她一般都主张直接打死。 但悲剧的是往往这些人都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爷,瞧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小孩子可没我做主的份,我爹不在,我娘也是不经事的人,这事还得是我奶拿主意呢!” 说罢宁弯弯就丢让人去后院叫了白氏过来。 白氏正不知道要怎么坦白这事呢,一听这顿时就带着三丫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她是又气又恨,二话不说,先给了宁大福几个巴掌。 “你这个王八羔子,怎么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你把闺女卖到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让我们家的人偷我们家的钱,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就该活活打死你!” 等打骂完了,才问:“钱呢?银子呢?银子追回来了吗?” 秋生跟二狗子绑了人自然是先搜银子的,也早就把装银子的荷包都给了宁弯弯。 那荷包还是白氏自己做了给三丫的,不是那种豪门大院里姑娘家贴身带着装香料用的。 而是挺大个,像个小包一样可以斜跨在身上的。 宁弯弯也每天都垮着这样一个大荷包,都是常氏做的,各个都绣着漂亮的花花草草。 是因为这个时候的衣服没什么口袋,男人可以直接塞怀里,反正扎着腰带也掉不出来,女孩子那肯定是不行的。 白氏年纪大眼神不好,这个荷包上就简单的绣着一圈祥云图案。 宁弯弯拿给她,她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顿时又给气的不行。 忙慌慌的打开,里面是有十两一个的大银锭子,也有几两甚至几钱一块的散碎银子。 白氏粗略的看了一眼,就问宁弯弯。 “数了没有啊?够不够?要少了可别跟他客气,先把腿打断出出气在说!” “没少,我都查过了!” 宁弯弯才回答了,宁大福就嚷嚷道:“我都还没来得及花呢!” 嘿!他还抱怨上呢! “你可闭嘴吧!”月月爷爷又一脚踹到了他屁股上,把人踹翻在地。 白氏又指着宁大福喊:“把他送去见官!让他下大狱!打板子!” 月月爷爷就忙上去求情。 “怀运娘,你消消气,消消气,这老话说子不教父之过,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咱在商量……” 白氏可不是宁弯弯,不管是看在月月的面子上还是自觉是小辈吧,总会是给他面子。 白氏可不管那些。 “商量什么?有什么可商量的?这一回回的,一百多两银子了,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就是放到那高门大院里这都是能通天的大事,都能私下里处置了你!咱也不搞那一套,就把他送去见官!理都在咱这,咱也不往你大姑父那里讨人情去,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月月爷爷这才想起来现在的知县可是宁怀运的大姐夫,这可是全镇皆知的事情。 那还不得往死里判啊!顿时就更着急了。 可宁大福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 还在狡辩:“那钱又不是我拿的,那是我闺女给我的!我哪知道她是偷的!” 说着还叫三丫:“三丫,你快跟他们说说,这钱你是不是都没跟我说是你偷的?” 三丫就往白氏身后缩了缩,不敢开口说话。 宁弯弯忍不住道:“你叫三丫偷钱,你不知道偷盗罪是可以直接把人打死的吗?我真怀疑三丫是不是你亲生的!” 大邙朝的律法就是这么的犀利,要是偷东西让人摁住了手律法规定就是可以直接把偷盗者打死的。 这当爹的能够这样祸害自己的孩子那也真是罕见。 第一百五十章 开祠堂(二更) 宁大福就把脖子一撇,不说话了。 在看三丫,躲在白氏后面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的,眼里头全是无措。 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算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听到打打杀杀的也能多少明白一点。 “这怎么又是打打杀杀的,我说你这孩子戾气是不是太重了点!” 宁长生背着手从门外进来了。 宁弯弯很意外,这人怎么来了? 宁长生倒像是知道了宁弯弯的想法似得,自己就给出了解释。 “我这才听人说了你们家庄户在村头路上把大福给打了,就来问问是个什么情况,这都是一家子有什么事说不开,还值当的动起手来了?这一来瞧着你们这事还真不小啊!” 他边说边看看地上被绑着的宁大福。 什么叫他们家庄户把宁大福给打了,那不是他们抓人双方互殴了一会吗? 这到他嘴里一说好像是他们家欺负人似得! 宁弯弯可不跟自己爹似得还觉得跟这人有两分的关系,她贼烦这人。 就立刻反驳道:“村里的老娘们才爱听风就是雨的嚼些闲话,没想到我四伯也有这样的爱好,要不是我们屋里点着灯,光听着话我还以为来的是我伯娘呢!” 他说是听人说的,她就骂他娘们唧唧的嚼舌根子。 宁长生那熟悉的气结的感觉又来了。 指着宁弯弯的鼻子骂:“你这孩子,那小嘴叭叭的,说话能气死个人!你爹娘就没教过你该怎么说话是吧?” “嘿!”常氏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没找见银子,也没人跟她说这事,这会听前院怪热闹,过来就听见宁长生的话。 这怎么说也是在她家呢,上门来骂人,这话不就是在骂他们两口子吗? 她就道:“她四伯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是瞧我们孩儿他爹不在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呢?跑到我们家来骂人!” 宁长生可不敢接这顶大帽子,这要坐实了别人听了去可是会有损他的名声的。 宁怀运回来也不能愿意他。 他那儿子可是考秀才去了,这要是中了那可了不得了,那父子俩可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小小年纪的,以后不定有什么成就呢,他就算是看他们不顺眼吧,也不想这么明着结仇。 就忙道:“老四媳妇你这话说的,我就是看你们家这闺女成日里都是打打杀杀的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才多说了两句,那不还是为了她好,要是换别人让我说我还嫌嘴累呢!” “你怕不是嫌嘴累!”宁弯弯道:“你是嫌嘴疼!换别人你跑人家门上这么说那肯定要打你嘴的,不过在我们家那就不会了,谁让我爹不在家,就剩我们孤儿寡母的呢!” 这还是说他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呢! 还绕不过去了! 宁长生气的不行,还不得不自己转移话题。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好好的把人绑起来干嘛?” 月月爷爷见宁长生来了倒是挺高兴,他是族长,这样的话就可以走族规,不用经官了。 就算是被打的惨点,那也比经了官,在脸上刺了字闹的人尽皆知的好。 忙就唉声叹气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顺便是阐述一下自己对于教子无方的悔恨,和能接受任何惩罚的态度。 宁长生一听立刻就板起脸来。 “这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们这是都没把我这个族长放到眼里呀!” 他觉得这样的事那肯定应该是自己来解决的,肯定最是体现出他这个族长威严的,那是树立自己威信最好的时机! “你们呀……” 他一副大人看孩子隐瞒了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拿着食指把这屋里的人挨个都指了指,才道:“这有什么可说的!咱村里的风气一直都不错的,偷盗那是绝不能容忍的!明天我就开祠堂,召集了族里……不,全村的人一起来审判宁大福的罪行!他虽然是咱族里的,但是绝不能姑息,坚决不能任由这种风气在咱村蔓延!” 这可跟月月爷爷想的相反,这么大张旗鼓的,那脸还不是掉地上捡不起来了。 他其实都没想过事情到了这样那在想遮掩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可还不等他阻拦呢,宁长生又道:“不光是大福,这小丫头也不能留,这么小小年纪手脚就不干净,大了还了得,这可是个祸害,也得绑了,这父女俩也不能在你们家待,你们是苦主,那不定晚上会做出什么事来!虽说明儿也饶不了他们,可也不能让你们滥用私刑,这么着,今晚就把他们绑了关祠堂里,等天亮了就把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招呼起来观看,这也能起到个警示的作用!” “哎……”白氏急眼了,她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三丫卖了,但心里还是对她有感情的,瞧着这是要动刑的样子,她还是不忍心。 还不等她说什么,宁弯弯就先开了口。 “四伯,你也忒急着表现了,有件事都给忘了,这三丫是我们家买来的,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家的家事,那就是在律法上也是要打要卖,随意我们自己处置的,哪有就要要开祠堂去处理了!” 宁长生一愣,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呢。 祠堂是处理族里的事情的,不是处理家事的,除非是儿女不孝这样违反律法的事情,不然要是妯娌吵架兄弟不合都要开祠堂那还不乱套了。 总得来说就是偷自己家钱是家事,偷别人家钱那就是族里的事。 “那不是还有大福呢!大福可没有卖给你们家吧?!” 宁长生道。 “他是三丫的爹!”月月爷爷抢着回答:“那说到底还不是家事,用不着开祠堂,用不着!” “这怎么能是家事!”宁长生把脸板起来。 “这更严重!闺女都卖给人家了,还教唆她去偷主家的钱财,这等品性更是下作!要传出去更是让咱村里都脸上无光!必须要加倍的惩戒才行!” 月月爷爷着急了,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谁成想这会,突然又扑过来一个妇人,抱着宁长生的大腿开始嚎。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最大 “族长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这丫头大逆不道啊,她对她姥姥、她舅舅都下得去手!她舅舅都给她给打的都不成人形了!这还搁屋里绑着呢,关着呢,在晚点怕是就没命了!你可得救救我们娘俩的命啊!” 这人正是常刘氏,起初的时候还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吃瓜看戏呢。 这会瞧明白了这个人好像是跟宁弯弯一家不大对付,又听出这人是族长,脑子一转就扑上来抱大腿开始嚎了。 “什么情况?这又是什么情况?” 宁长生敏锐的觉察到又有事情了那顿时是兴奋不已,但脸上还是表现的很严肃。 忙一把把常刘氏给扶起来问道:“这大姐面相看着可够眼生的,你是什么人呐?快起来好好说,我一定是会为你做主的!” 宁长生的年纪不小了,只不过乡下人称呼是按辈分的,从来不会看年纪。 这一点宁弯弯还是很庆幸自己辈分高的,要是辈分低的,遇到个奶娃子都得叫一声姑奶奶,叔爷爷,她可喊不出来。 可就是这样,却也有那七老八十的她还得叫一声哥,她一样也叫不出口,一般见着了也是闷头装没看见,从人家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所以他瞧着常刘氏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就称呼了一声大姐。 “我是这丫头的姥姥呀……” 听常刘氏这么一说,他才忙改口了。 “哦,原来是亲家婶子。” 常刘氏一大家子来找常氏要钱给自己小儿子娶媳妇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给说了一遍。 可别人也都不是傻子,这年头的观念里怎么样也没有让一个嫁出去的闺女给儿子掏钱娶媳妇的理。 就都听着有些鄙夷。 等常刘氏把后来自己跟自己儿子的惨状也是加了倍的说了一遍,就像是不管怎么捏造别人都不觉得常氏该掏钱给常三郎娶媳妇一样,不管他们有多过分,宁弯弯一个小辈都不能那样对待自己舅舅和姥姥。 常刘氏最后道:“你是族长,你给评评理,那出嫁前都说好的事情怎么就不作数了?这也就罢了,她还打人!叫了那一屋子的人呀,把我那儿子打的呦,都没了半条的命!现在还在屋里关着呢!还绑着呢!这都多少天了!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口气在!我可是她姥姥,就算不是亲的吧,那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她娘长大的人,那也是她姥爷明媒正娶过来的,她怎么就能把我也给关起来,连口水都不给我喝!这要是告去了衙门,那可是要砍她脑袋的呀!大逆不道我都说轻了呀!” “你这孩子也太狂妄了!” 宁长生听明白了前因后果那也是立刻就表态了。 “那可是你舅舅和你姥姥,那是长辈又是客人!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说你大逆不道那可是你姥姥心里还有你往轻了说的!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要怎么看在宁家村!你不要脸咱整个老宁家还要脸呢!就你这样的,那还不败坏了咱村里所有闺女家的名声,以后谁还能嫁的出去!谁敢娶咱老宁家的闺女!” 啧啧,宁弯弯咋舌,这帽子扣的可真够大的。 扣完帽子宁长生还继续道:“你这孩子道德败坏简直就是到了极点!我明天一定要开祠堂,把你逐出我们村子!谁也不能包庇,谁要是包庇,就一并都逐出去!我们宁家可不能出这样的人!可不能让这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一锅的好汤!” “这什么时候宁家村是你说了算了?” 里正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众人扭头去看,是余九斤扶着里正进来了。 余九斤进来也没说什么,就淡淡的瞥了宁弯弯一眼。 宁长生的脸就不大好看了:“叔,你咋来了?” 里正反问:“我咋就不能来了?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宁家村啥时候有你说了算了?” 里正那当然是村里当之无愧的老大,尤其这两年大邙朝针对皇权不下县这一历史遗留问题在进行改革。 亭长那都属于朝廷正式工,低一级的里正也算是各半朝廷正式工作人员。 那就相当于是朝廷任命的,在加上根深蒂固的观念,里正在村里就是土皇帝。 除了他能挺直了腰板说一句宁家村里我说了算,别人谁也不敢。 而宁长生那就是一族之长,那是族里人自发推举的,管的也都是宁氏族里的事情,那自然是比里正要低一个等级。 “叔,你那是听岔了,我哪里这么说过了,咱村那肯定是您老说了算的!” 宁长生不得不恭维了一句。 但也是接着就道:“您老才来还没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撑死也就是我们族里的事,哪里就能劳动的到您老了!” “我怎么不明白?我都听见了!” 里正又呛了他一下:“你们族里的事就不是村里的事了,合着你们不是宁家村的人呗?” “就是就是!” 宁弯弯嘴快的接话:“你这意思就是咱族里还是个村中村呢,你就是里正,你最大,你说啥就是啥呗!” 宁长生让宁弯弯一顿的抢白脸都气红了。 可宁弯弯还没完,继续道:“四伯你知道我姥姥是个啥样的人吗?光听她一面之词瞧把你激动的,县太爷断案要都跟你似的,那天黑都没人能出得了门了!” “为何?”余九斤不明白她这是个什么梗,但还是很配合的问了一句。 “因为大街上指定是挤满了冤死的鬼啊!那活人都挤不出去了!” “咳咳……” 里正干咳了两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瞎白话了。 常刘氏一听忙就指着关着自己幺儿的房间喊:“怎么就冤了你了,我那不知道还有没有气的幺儿可就在那房子里关着呢!有本事你打开门让大家伙看看是不是让你给捆着呢?!那可是你舅舅呀!你就这个样子对他!” 似乎是为了应和她的声音一样,那个房间里还传出了砰砰的几声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的声音。 “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常刘氏就更加的痛哭流涕了。 “我苦命的儿呦,谁能想到被这么一个小辈,被这么一个丫头片子给折磨了这么些天……” “你是眼瞎呀,还是耳朵聋呀?就这么看着你这个后娘在这喊呢?”白氏开始骂常氏。 “她是个什么东西,有脸在咱家喊呢!还不快把她那张嘴给撕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脑子有毛病(二更) 白氏这些天可是烦死这个亲家了。 那真是一天天的啥活也不干,每天就是守在关她儿子的房门口,成天里心呀,肝儿呀的叫,好似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最心疼儿子似的。 见天的还得供着她吃喝,那肚皮还好似撑不破似的,饭量大的都顶的上她三个了! 那都是吃的她儿子的粮食呀! 常氏莫名其妙的让自己婆婆一顿骂,那也不敢说什么。 可这么些人呢,她就算是在不待见自己这个后娘吧,那也不能真就去撕她的嘴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宁弯弯见状就对宁长生道:“四伯,我就说你太急着表现了,你还不信,我们家那是我奶当家的,那凡事都是我奶说了算,我哪里说得上话,知道的是你故意找个由头上我们家找事来的,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姓宁家的族长脑子有毛病呢,就这样编排我一个八才岁女娃娃的话也能信!” 宁长生让气的差点没吐血,可让她这么一说居然还觉得十分有道理是个什么情况? 这说出去谁能信,这么一个小孩能把两个大人怎么着! “你胡扯!就是你!就是你!”常刘氏继续指着宁弯弯喊。 宁弯弯就道:“姥姥,你这样可是不对的,就算你是我姥,这到底是我们家,来了我们家那也得服我奶的管!” 说完又对着宁长生道:“我奶那是最向着我们的,那能看着别人上我们家来大把的讹钱吗?就这都已经是我奶脾气好了,瞧你这倒是找着同道中人了一样,还跟他们合伙上我们家来欺负人,你们别是商量好了的,那钱要了去也要分你一半的吧?怪不得我姥姥舅舅能那么狮子大开口呢,就差没逼着我们家卖房子了!” “胡说八道!我都不认识他们!” 宁长生气的拂袖。 宁弯弯可不管他,继续胡扯。 “那就奇怪了,那是什么让四伯你能激动的都要把我一个小孩子赶出村呢?我要让你吓出个好歹来,我爹我哥回来了你试试能不能行你!” “你少拿你爹你哥吓唬我!跟我怕他们似的!” 宁长生十分的气恼。 “你不怕他们,那怎么还专门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上我们家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他先前不是给宁弯弯扣了一顶帽子吗,宁弯弯就还他一顶帽子,摁住,让他摘都摘不下来的那种。 常氏也跟着帮腔。 “就是,他四伯,我们家在村里那是大户,人口多,难免的就会有些乌七八糟的事,可说到底也就是我们家的家事,我们两口子正值壮年,上头有我婆婆坐镇,下头孩子也争气,怎么着也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你说你就这么着急麻慌的跑过来横插一脚的说得过去吗?” 里正也道:“长生啊,这事就是你莽撞了,怎么能光凭一面之词就下定论了呢?在说弯弯这丫头也就是个孩子,别人说啥你好歹也得有些自己的判断!” 宁长生能怎么样?他这会已经明白怕是自己刚刚兴奋过头了,这会没法收场了,只能硬着头皮狡辩。 “我那不也是怕有人败坏了咱村的风气着急的吗?我这还不是为了咱村着想!这是小事吗?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逆不道,这要是真事那咱村的人以后还能抬头做人吗?” “这怎么不是真事?”一听这常刘氏急了:“这就是……” 她画都没说完就让常氏捂着嘴拖一边去了。 “娘,你就别搁这添乱了,弯弯那么大点一个孩子,你一只手都能把她打趴下,谁信你说的呀,快别搁这丢人了!” 宁长生也不想听她搁这喊了,是不是真事的他都不想管,不管是不是真的,关键这话说出去没人信,宁弯弯她太小了呀! 又不是大户人家里奴仆成群,骄横些这事倒也办的出来,他们家那是庄户,哪有那么听话的,她好歹要有个十四五岁,那话到也好说。 可宁长生也不是就甘心认输的,眼睛一转就看到了宁大福。 指着他道:“大福这事那可不是你们的家事了吧?那就算三丫是你们买来的,可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有这个主意,肯定是他这个当爹的指使的,你们家的人我管不了,他可是我们族里的人,族里出了这样的事,那要是都不开祠堂这怎么是都说不过去的!” 宁弯弯当然是希望宁大福受到的惩罚越重越好,但她也就在心里期望一下,总不能说出来,她跟月月以后还得处呢。 她刚才拦着一是不想宁长生太得意,二是觉得三丫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就要开祠堂请族规实在是有些不忍。 这种年代里的小孩子跟她上一世的熊孩子不一样。 他们接触的信息及其的少,并不是主观上的想去犯错,而是很多事情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做的是错的。 就像三丫,自己爹要自己去拿钱,她这个年纪随便哄一哄就不可能觉得是偷,只要随便往正路上引导一下,改正的几率是很大的。 不可否认也是有一些孩子本质上已经坏透,就像吴寡妇家的俩小子,从小就被自己娘那样教,她的三观已经彻底的把孩子腐蚀完了。 月月爷爷当然又是第一个不同意。 “这不行!这不行!” 宁长生哪里会顾忌他。 “这有什么不行的?那族规不就是有这样的事的时候用的吗?不然你以为是个摆设?” 那可不就是个摆设,几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动用一下。 月月爷爷只好是去求里正。 里正到还真不好说话了,这按以往的做法,宁氏族里出了类似的事情还真就是宁长生这个族长开祠堂动族规的,他也是默认了的。 他当然能跟刚才似得怼回去,可宁大福这样的他没理啊,没理他的腰杆子都挺不直。 这要是他儿子那准是就亲手绑了去衙门了! 就摆摆手道:“做错了事那就得受罚,不然还不是就没个规矩了!” 月月爹也在一边劝:“是啊爹,不然这以后人人都学他,那咱村里还有个宁日吗?那到时候咱家的脊梁骨更是要让人戳断了!” 月月爷爷也是见不可挽回了就重重的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宁大福一见这情形,心知不妙就忙慌慌的挣扎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和解 “我都说了那钱就是三丫她自个儿的主意,她自己要拿的,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她拿了非要孝敬我这个当爹的,我哪知道她是怎么得来的,这事可赖不到我头上!” 宁弯弯听的火起一把把三丫拉了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就让把你这个闺女给活活打死呗!” 三丫一听就开始哭。 “不要打死我!不要打死我!都是我爹让我拿的!都是他让我拿的!是他让我去我四叔四婶的屋里翻找的,我还是第一次拿了之后才知道那是银子,我拿的时候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一个乡下小丫头,事都不懂多少,哪里见过银子长什么样,她以前以为的钱就只有铜钱。 宁大福一撇脸:“你别胡说,我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就是她非要把银子给我,我还当是她孝敬我呢!” “逆子啊!逆子啊!”月月爷爷也是让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没脸没皮给气的捂住了心口。 “我呸!”白氏啐了她一口:“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嘴脸,就你这样的还孝敬你呢?你有一点当爹的样没有?就算是把你拉祠堂去最多也就是打一顿赶出去,你就忍心把自己闺女的命给搭上!” “奶,你别跟他废话,他是脑子里有坑,都不明白这压根就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就那十两一个的银锭子,别说是小孩子,就咱村那些年长的都多着一辈子都没见着过一回的,三丫这么大点的孩子,她要是认识这玩意,明白那是多少钱,就算是自己拿着了,能把她自己给吓死,他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白搭!” 说完又对宁长生道:“四伯,你快把人带走,不然我奶看着他就来气,在把我奶给气出个好歹,那可不得了!明儿你爱怎么审就怎么审,你是族长,你最大,我们家现在就一帮子的妇道人家啥都听你的!可得让您多操心了,别在让人跑了,不然那不知道的,还当是你这个族长徇私呢!硬把这事揽过去最后人却莫名其妙的没了!” “就是!”里正也帮腔:“那你可就没法跟咱村的人交代了!” 宁长生那叫一个气呀!可也只能是更加精心的去安排人手在祠堂里守夜,防止宁大福在跑了。 不过一想想第二天能热火朝天的召集了一个村子的人来看他请族规,到让他觉得十分值得。 这是多好的机会,想想那些族人,村民畏惧的眼神,他感觉全世界都在自己掌控中,做梦都能笑醒,简直就是人生的巅峰! 等人都散了,宁弯弯送里正出门,叫住了余九斤。 “你把里正爷爷叫来干嘛?整的跟多大点事一样!” 她还不领情了! 余九斤看了她一眼:“我一个外人,总不好掺和你们家的事。” 宁弯弯对此不置可否。 余九斤又道:“宁长生是宁大福新娶的那个寡妇叫来的,这人怕是关不住。” “嗯?”宁弯弯一愣,秋生不是说吴寡妇听说三丫是让宁大福卖了的丢下他就跑了吗? 难道还来个故布疑阵,又跑回来找宁长生来救人了? 还真有点脑子呢! 不过她到不担心这个。 “不会,我四伯那个人呀最爱炫耀自己手里那点权力,就吴寡妇那点魅力,还不抵不上他这点爱好!” 等她回了家,常氏和白氏正大眼瞪小眼的坐在前厅里呢,三丫站在白氏身边,扯着她的衣袖,还在哭呢。 常刘氏的情绪调整的倒是快,手里拿了个苹果,嘎嘣嘎嘣的啃着,坐门槛上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宁弯弯疑惑的道:“娘,奶,这都啥时候了,你俩咋还不去歇着呢?” 常氏跟白氏就都狐疑的看她,这就这么揭过去了?她就不带闹一场的?都不说说三丫以后要怎么办? “你俩看我干啥?我脸上长花了?” 白氏就忙悻悻的把目光移到了别的地方。 宁弯弯就去扶了白氏起来,一边还吩咐三丫:“三丫,你快去灶房里打点热水送到你家老太太房里去!” 把三丫支使走了才道:“奶,我扶你歇着去,她都多大年纪了,这大半夜劳心费神的,明儿别在病了!” 等把白氏扶进了后院,身边没了人,宁弯弯才对白氏道:“奶,这三丫是你的丫鬟,那肯定是要随你处置的,不管你想咋样,那我都没有半点意见的,毕竟你是我亲奶,咱这血脉亲情在这摆着呢,平时吵吵闹闹那都是面上的,我就是嘴上厉害,就说说,过后就忘了,我这心里可亲您了,那也是因为这个我还得提醒您老两句,您那可也有不老少钱呢,您这心里头可得有个底,当然,就是这钱没了那我们肯定也跟以前待您是一样的,我们那又不是图您钱的,我是怕您在为这个气出个好歹!” 白氏沉默着一直没说话,就宁弯弯一提到她的钱的时候顿了下步子。 这一晚白氏房里的灯很晚才熄,也不知道这娘俩在说些什么,就一直隐隐约约的传来三丫的哭声。 第二天白氏也没提三丫的事,那意思宁弯弯就明白了,这还是决定留下她。 宁弯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也是有谱的,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也是念在三丫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网开一面。 要还有这样的事她指定也不会记得昨晚跟白氏说过的话的。 白氏那也是接收的到宁弯弯发出的善意的信号的。 一大早破天荒的亲自下厨做了顿谁也没吃过的猫耳朵面。 “快尝尝,你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爱这一口,我这手艺那是府里的厨娘都比不过的!那时候这也是个金贵东西,现在这家家户户都吃上麦子面了,也就做给你们尝尝。” 她说着还给宁弯弯盛了一碗,看的常氏那是一愣一愣的,她这个婆婆平时可是最会摆大户人家的谱了,那真叫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这咋还给她闺女盛上饭了? 宁弯弯自然是明白白氏的意思,这祖孙俩打今儿起就算是和解了。 前尘往事既往不咎了。 那也是嘴上跟抹了蜜似得,哄的白氏乐呵呵的,一家子居然就这么吃了顿子白氏来了后最其乐融融的早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四老爷回来了(二更) 宁长生搞出来的事情那果真是热闹,一大清早的锣鼓声就传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吵得人觉都睡不好,满村的狗乱叫。 没有他们家这个被偷的在一边控诉宁大福的罪行,他好似也不觉得是个遗憾。 不过一向爱热闹的宁弯弯也没去看,因为这一天绿青一大清早去了铺子后没多久就带这个布包回来了。 “这是那个李掌柜送完货回来了,他路上耽误了时间,急着回家就让我给你拿来了,还让我给你稍话,说上回说的那个什么萝卜种子等他回去就找人去弄,正巧在北边得了些这,说也是一个同行从胡人那里得来的,是叫着……叫个……叫啥玩意来着?” 绿青挠头,她都没听说过那种东西的名字,觉得绕口的狠,一路上念叨了好几遍,还是给忘了。 宁弯弯接过那个扎着口的布包,这布包也就有书本那么大,鼓鼓囊囊的已经装满了种子。 宁弯弯打开瞧了半天也没认出这个球形的种子是个啥玩意,她上辈子到底不是生活在农村的,认识的种子有限。 还是绿青想了半天终于是想起来了。 “哦,对了,是叫盐碎!这什么破名字!盐碎了也不是这样的啊!” 这年头细盐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老百姓吃的都是粗盐,大盐粒子。 宁弯弯也顾不上对绿青的想象力表示无语了。 什么盐碎,那是芫荽吧?不就是香菜吗? 这可是个好东西,这东西往汤里,菜里一放,提味可是一绝! 而且虽然她不认识香菜的种子,但可是知道这东西四季都可以种。 于是她这一天那是地里也不去了,打麦场也不管了,偷棉花的事怎么解决也不想了,一门心思就光研究这个香菜种子要怎么种了。 那自然是有成果的,首先她发现这香菜的种子之所以是个球形,那是因为这东西是两个种子长在一起的。 搓一下,搓成两半,一粒种子就变成了两半。 根据种其他蔬菜的经验,宁弯弯抓了一小把种子先在水里泡了泡,看看状况。 这种催芽的方法那也是万能的,总不会错。 等她望着那瓢的水泡着的种子傻乐了一个多时辰,幻想着这么些种子能种出多少香菜来,那指定又能大赚一笔,且被自己弟弟当傻子翻了好几个白眼之后,月月就火急火燎的跑来了。 “弯弯,你姥姥在祠堂闹呢,你快去看看吧!怎么回事呀?让她把你给说的,简直就是魔王转世!” 宁弯弯:“啥?” 她这满院子一找才发现常刘氏没影了。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趁人不注意溜出去了。 忙就到后院找了白氏,扶着她一起往祠堂去。 她一个小辈的身份就是麻烦,什么都得借着她奶奶的名头。 她奶奶那是咋滴都行,她是咋滴都得落人话柄。 还好是把白氏给哄好了,不然这时候她要罢工,还真不好办。 一边往祠堂去,宁弯弯一边问月月。 “你二叔的事咋说的?” 月月那是毫不在意:“能咋说,在祠堂给抽了个半死,然后说撵出咱们村,可是我爷那不忍心呀,就这样撵出去,那小命还不就没了!求了半天的情,才让族长答应了等伤养好了在撵人!要我说,他也正当壮年的,哪那么容易就死了,老话不是都说了,好人才不长命,那祸害能遗千年!” 宁弯弯:“……” 这就跟判死缓一样,缓着缓着就死不了了。 月月又道:“不过你放心,我爷正筹钱呢,那都让我二叔花了的,一准还你们,一文都少不了的。我二叔分家的时候分的房子和地我爷都准备给他卖了,在卖卖粮食,管亲戚借借,要是还凑不够,剩下的那也只能一点点慢慢还了。” 宁弯弯:“……他那房子谁要啊?而且把他东西都卖了,那以后不就真得你们一家养活他了吗?还有粮食,要都卖了,你们一家吃什么呀?还要借钱,那这债算谁的?” 宁弯弯忽然觉得那老爷子好坑啊!这是在坑他大儿子呀! 宁大福分的又不是一个院,只是一个院里面的厢房而已,谁会买! 月月也是愁眉苦脸的:“我爷说就把我二叔分的地里的粮食也不收了,直接就连地带粮食的一起卖了,但那才几个钱,指定是不够的,我爹就说把家里粮食都卖了,先还你家钱要紧,为这个还跟我娘吵一架,至于我二叔那个厢房,我爷的意思是看看有没有外乡人要搬来咱村的,要没有,我听那意思就是让我爹我娘拿钱,我爷说的可好听了,就推门住的堂屋以后也不给我二叔留,都是我们家的!” 宁弯弯在再一次无语,月月他们家三个女孩,他们一大家子就三丫弟弟一个男娃,按这年头的规矩,月月爹这个做大伯的将来死了,那遗产都是这个侄子的。 这叫个什么事!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古往今来都是那些最能惹事,最会闹腾的孩子最能得父母偏心。 可宁弯弯也不能大手一挥就说这钱不用还了,那可比自己爹还老好人了。 俩人聊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祠堂。 门口那自是已经围满了村民,有这热闹看地都不下了。 那被围在中间的可不就是正哭的热闹的常刘氏。 “你们可都是跟那丫头一个老祖宗的,你们给评评理,有这样对自己舅舅姥姥的吗?是不是得遭天打雷劈?谁家的孩子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还事事都扯上他们家那个老不死的做挡箭牌,我看也就是他们家那个老不死的上梁不正,她这个下梁才跟着弯!我呸哦,她就一个给人做小做了一辈子的,就她也能骑到我头上拉屎拉尿,我看着祖孙俩就是一路货色,那都是下贱的命啊……” 白氏的逆鳞是啥?那就是别人提她做了一辈子妾的事啊! 一听那顿时就忍不住了,扑上去就薅常刘氏的头发,大耳刮子往她脸上扇。 “我呸!你一个续弦你也好意思说我!我就是做小我那也是高门妾,你这样小门小户里的续弦也有脸说我!” 白氏冲的勇猛,但年龄可在那摆着呢,常刘氏是常有德的续弦,自然就年轻些,也就让白氏打了个出其不意,反应过来立刻就占了上风。 俩老太太叫骂着打作一团。 宁弯弯真没想到白氏会冲上去跟人干架,也是给吓了一跳,可她小那也拉不开,忙就喊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还有一家子的人帮忙,可伸出援手的竟是没有几个。 一方面到了这会很多人都已经下地了,就比如他们家的庄户,早就让二蛋骂走了。 就余小年两口子,还有祁千尘的两个因为爱热闹还没走的伯娘上来帮忙。 场面正乱着呢,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哎,四老爷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总不能把他咔嚓了 她爹回来了? 宁弯弯惊讶的扭头去看,果然就看到他们家骡子拉着车子急吼吼的跑过来了。 赶车的,可不就是大壮吗? 宁弯弯家在宁家村的村尾,要回家一定就得从村里穿过,祠堂虽说是也没在街边上吧,围了这么些人谁从街上过都得往这边瞄两眼。 宁怀运不光瞄了两眼,他一见这么些人还拉住了一个问了情况。 等这人把事情一说,宁怀运知道是自己亲娘跟自己丈母娘打起来了,那当时就急眼了,忙就让大壮把车往这个方向赶。 等近了,车都还没听稳,就忙忙的跳下来几步冲了过来。 “娘……” 他就算是也不待见常刘氏吧,那怎么说也是自己岳母,他也不能说就帮着自己娘去打人,只能是两边的拉。 那些围观的村民这才不干看热闹了,七手八脚的都跟着拉架。 人多就是力量大,两个老太太很快就被分开了。 都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白氏看见自己儿子,那更是有了主心骨,立刻就扑到宁怀运怀里哭。 “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在不回来娘就让人欺负死了!” 自己娘跟岳母在大庭广众下打架,这要是那些不讲究的人家,说不准还要帮着自己娘跟丈母娘对骂。 可宁怀运是个讲究人,就觉得十分的丢人了。 忙就一个劲的劝着回家在说,回家再说。 这些村民一见着宁怀运哪里还关心俩老太太打架的事,就有那好事的人问:“老四啊,你们家那大小子考中秀才了没有啊?” 旁边就有人啐了一口:“啥大小子,那是匪月公子,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物你也小子小子的叫的出来,你以为是你家泥猴子呢?” 宁怀运忙跟人谦虚了几句才道:“那还不知道呢,这不是正赶上秋收了,我也没等到放榜,就着急麻慌的赶回来了,这要是中了的话估摸着过个十天八天的就有衙役上门来送榜贴了,这要是没人来,那也就是没中。” “那肯定是会中的,就匪月公子那人才,指定又能中一个案首的呢!” “还有里正那小孙子,都是一表人才!” 村民们纷纷的恭维着,说着好听的话。 宁怀运也不敢托大,这要是回头没中丢人可丢大发了,只说是:“孩子还小,中不中的都不打紧,就是过个三年在考也才十六,小着呢!” 众人也都忙说是。 白氏一听提起了这事,她那是比谁都挂心的,当即也是没心情跟常刘氏吵吵了,也不用宁怀运在劝,就自己张罗着要回家了。 常刘氏还想闹呢,宁弯弯忙喊了大壮:“快把我姥姥扶回去,她这是发了癔症了,别让她搁这丢人现眼了!” 让宁怀运几个人回来的消息一冲,看热闹的也都没那个兴趣了,纷纷也就都散了下地干活去了。 等到了家宁怀运父子俩那也是恭恭敬敬的给白氏磕了头,说了一些考试的事儿,白氏那是仔仔细细的盘问了宁匪月考的怎么样,宁匪月向来有礼,有问必答,就是他说的白氏也听不懂,那兴奋劲才渐渐退了。 宁怀运才问起先前是怎么个情况。 一家人这才七嘴八舌的把他不在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跟他讲了讲。 听的宁怀运的嘴都能塞的下一个鸡蛋了! 原先丢的那钱竟是三丫那么大点一个孩子偷的?! 竟然后来还又偷了八十两? 竟然还是她爹在后面指使的?! 宁怀运跟宁大福是不熟的,他不待见这种好吃懒做的人,要不是他缠着他非要把自己闺女卖给他们家,那真是一年到头都打不了一回交道的那种。 他跟宁大贵倒是熟一些,那还是因为月月往自己家跑的多了,自然就跟她爹娘熟络了一些。 尤其是他们两口子开始走街窜巷的卖他们家做的干粮后,有了这层关系,又没有哪一方偷奸耍滑,互相都怕对方多吃了一点亏,互相熟知了人品,那就更加的亲近了。 “该!”当听了宁大福的下场后,宁怀运就说了这么一个字。 然后就又看向自己的娘,还有她身边站着的三丫。 “娘……” 他欲言又止,男人总是比女人更理智的。 他觉得这丫头实在是不能留,可一下子也想不出怎么处置,就琢磨着要不然送回去算了。 就当是十两银子白花了,也比以后再丢个八十两的好。 白氏就扔给他个大白眼:“我自己的丫鬟我自个儿还做不了主了?” 宁弯弯也劝:“爹,我奶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她心里有数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宁怀运甚是惊奇,他以为自己闺女又该大吵大闹跟自己娘对着干的,这怎么十来天不见俩人还站同一战线上去了? 他当然也不能这么直白的问,只好是暂且把心里的疑惑就按了下去。 等在听到常刘氏带着俩儿子来家里要钱,还要一百两外带一间铺子,差点没把鼻子气歪。 他一直也没把闺女挣的钱当成是自己的,就他那点家当,把他卖了也没有那么些呀! 可是听到常刘氏大闹祠堂的原因后顿时就更上头了。 “这……这……这事怎么能这么办呐?” 再怎么样那也是亲戚,也不能就把人捆了关这么长时间啊! 常氏说这事的时候怕宁弯弯又挨骂,就把所有的事都往白氏身上推。 白氏瞟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辩驳,她是他娘,做出这样的事那也不算是多过分的。 宁怀运接着又道:“赶紧的把人给放出来,我明天就把他们给送回去!” 宁弯弯就道:“爹,我看你还是这样捆着把我三舅舅送回去吧,不然他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 她心里其实有点后悔当初这样做的,这一天天还得伺候着他们娘俩,除了捆着能让他难受点,其他的到跟个大爷一样,还得供他吃供她喝,伺候他方便的,还不如当初揍一顿赶出去呢。 宁怀运一琢磨也是,却也又想到了别的:“这回可是把你三舅舅得罪惨了,这要他回头真找人上咱铺子里去捣乱,那可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宁弯弯无奈的摊手:“咱总不能现在把他给咔嚓了吧?” 说着宁弯弯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里过不去(二更) 宁怀运无语,白了自己闺女一眼:“别胡说八道!” “那要不然你真给他一百两银子和一间铺子?”宁弯弯继续出主意:“不过怕是人家现在要涨价了呢!” 宁怀运更加无语,白眼也懒得翻了,就去查看秋收的情况了,这可是目前最大的事情了。 宁怀运第二天赶了个大早把常刘氏母子给送回了县城,回来那脸臭的十里外都能闻着味,衣服都破了个口子。 不用想都知道常家那一家子除了常有德外不定怎么闹腾他呢。 宁弯弯先还专门叮嘱了自己爹道镇上的时候饶到铺子里把那常春花接上。 谁知道常刘氏一听说自己常春花是常二郎两口子丢下的,那是死活也不让带上她。 常春花也不是那哭着喊着要跟她回去的人,一听说她不让她上车,扭头就回铺子里了。 好似那才是她家一样。 宁弯弯十分的搞不懂这一家子的脑回路,这年头重男轻女是没错,可瞧着那一家子也没有到要把闺女给丢外边养的份上呀! 宁怀运觉得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双筷子的事,也没啥大不了的,等常氏啥时候回娘家,或者他们家去县城的时候把人送回去就是了。 倒是把白氏给气的不行。又把常氏一顿的骂。 “你那后娘打的主意当我不知道呢?这是要让我儿给她养孙女呢!她自己缺了德让你们老常家都跟着绝了后,这就这么半根苗苗还想着让别人养,她也不怕她死了没人给她送终!那丫头跟匪月晃上晃下的年纪吧?这眼瞅着没两年都该说婆家了,怎么着?咱还得给她置办一份嫁妆,打发她出门子呗……” 常氏那是一个耳朵听,另一个耳朵就飘出去了。 她对常刘氏那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打小在她手底下讨生活,那可是吃了大苦了,要但凡有一点的感情自己娘家在婆家闹,那都是丢自己的人,她都该劝着点的。 常春花在铺子里倒也安生,还是那个样,谁要支使她点啥她就去干,也还是绝对不多干一点,没人支使就一边斜楞着眼盯着别人发呆。 因为最近秋收忙,桃花要留在家里给长工做饭,到也没人跟她吵架,日子过的那是相当不错。。 忙忙碌碌的秋收没多久就完成了,颗粒归仓,接着就是要耕地,秋收后的耕地就可以慢慢来了,因为距离麦子播种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 不过宁家的庄户可不敢怠慢,这秋收完宁怀运又买了将近一百来亩地,全都准备种麦子,活一下就比往年多了很多。 宁弯弯的香菜种子种下去五六天就发芽了,高兴的她一蹦三尺高。 就让大壮把后院里所有的地都给翻了一遍,准备全部种上香菜。 她家后院大,这些种子差不多能全种下去,不过是后院里地里那些为了她家餐桌奉献了一生,正拼着最后所有的力气为下一年她家菜园子的繁茂而努力的菜秧子全都给糟蹋了。 气的常氏又拧着宁弯弯的耳朵骂了半天。 “这种都快长好了,你都给刨了,明年咱家不过了,全吃咸菜就馒头是不是?” 这也是亏着家里没有盖牲口棚。 宁怀运回来后最惊喜的那就是家里多了一堆的牲口,顿时就有种富裕了的感觉。 就张罗着在家里盖牲口棚,要把牲口全养在家里,他一天得看上三回才高兴。 宁弯弯无语:“爹,那老些咱一家子全上阵也得累个半死吧?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宁怀运这才冷静下来,一想八头牲口,那光吃的都能累死个人。 这才作罢了。 这些牲口原本是让宁弯弯安排在了他们家庄子上的一座破房子里。 他们家这个庄子上的从前的庄户明显是要比现在多的,除去现在住的,还有两三栋破旧的院子。 宁弯弯就找了一个,修缮了一下里面的房屋,顺便改造了一下,成了一排的牲口棚。 庄户们轮流去照看,晚上也有人住在里头,防止有人来偷。 宁怀运观察一段时间还是觉得不稳妥,不放家里他这心就吊着。 就到处托人想找两条厉害的大狗看家护院。 余九斤听说了就送了两只小狗过来。 说是山里的狼狗,真正跟狼杂交出来的,凶猛的很,看家护院最警醒。 据说是他认识的山里一户打猎为生的人家里母狗下的崽,瞧着也就才刚刚满月的样子。 还真挺凶,喂了没几天晚上有点动静就开始奶声奶气的嗷嗷叫了。 宁怀运的厚道还体现在决不能占人家一点便宜上。 听说这俩狗是余九斤送的,那就成天的惦记着要还人家点什么东西。 “就送点棉花呗,这会都该做冬衣了,正好用上!” 宁怀运一琢磨是个好主意,就让常氏拾掇了几十斤给背了过去。 没几天月月爷爷和月月爹就来还钱了。 “这事怨我没把儿子教好,我得给你赔个不是!” 月月爷爷这话到也是诚心的,他除了对这个小儿子心软,那也是明事理的人。 说着还要起来给宁怀运弯腰赔罪,宁怀运在是个小辈那不能受啊,忙就去扶了人坐下,一番的安慰才揭过了这茬。 月月爷爷又道:“家里呀把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了,就凑出了这么些,总共是二十四两银子,不过你放心,这剩下的慢慢还,一文都不能少你的!” 宁怀运也知道月月家是个什么条件,这一下子以后的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这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还觉得怪过意不去的,跟是他欠了他们家似得。 正想说些什么呢,宁弯弯先开口了。 “爷,我们家也不着急用钱的,这钱不用急着还,主要是罪魁祸首得了惩罚就行!” 月月爷爷就有些尴尬了。 他那小儿子虽说还没好利索吧,却也是没那么严重了,可还是见天的躺在床上擎等着人伺候,他打也舍不得,骂也不听,赶出去又不舍得。 宁怀运也忙附和:“是是是,叔,这钱要您来还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也知道大福是个啥样的,他我是不指望的,可这也真不是个小数目,我这心里还是过不去,您老说说,三丫才多大一点,那是什么也不懂,回头要是大福在一哄她,她又干这事,我……” 宁怀运也是说不下去了,他那不就是留了个贼在家里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添香 “那不能,那不能!”月月爷爷忙摆手:“老四啊,你放心,这以后我就弄条链子,把他锁家里,那就跟养条狗一样,绝对不会让他出来祸害了谁!” 他这话也是针对村里的风言风语的。 村里出了这样一个人那谁家都怕哪一天就偷到了自己家。 这亏着是这事特殊,不是宁大福直接下的手,不然就是月月爷爷怎么去求,也不能容他还在村子里。 人家把话都说成那样了,宁怀运还能说什么。 宁弯弯只心疼月月一家,这就算是当条狗一样养家里,他们老两口年纪大了,那不还是月月一家养。 那都被当狗一样锁上了,可不是就啥活也不用干了,每天擎等着吃就行了。 摊上这么一个兄弟,月月他爹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上一回说要给月月姐姐添香结果钱被偷了就没去成。 这几天常氏就又张罗起了这个事,宁弯弯也跟着去了。 正常亲戚添香都是上午之前,因为按规矩中午要管饭,那还得是正儿八经的炒几个好菜。 可常氏是晚上吃过饭去的,这意思就是不在他家吃饭,给他家省一顿饭钱。 “她四婶,你这东西我收下了,也不怕你笑话,出了这事家里原来预备给香香置办嫁妆的钱都贴出去了,香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实在不想亏了她,只能是舔着脸收下了,等以后匪月成亲的时候我保准都给你补上!” 月月娘说的都是真心话。 随礼本来是礼尚往来,人家给多少回头人家遇事你等价还,也不兴还给退回去的。 可常氏拿的东西贵重,她成天往铺子里去拿干粮卖,跟二蛋媳妇可是很熟的,知道这些棉花的价值。 更不要说人家还给买了一个金发簪,还有一对金耳环,她原本打算给自己闺女置办的也就是两件银首饰。 这都比自己原本要准备的嫁妆加起来还多了。 要搁以前她肯定不能收的,太贵重了。 可现在只能是厚着脸皮收下了,嫁妆越多,闺女以后在婆家那自然底气就更足一些。 说完这些月月娘又把常氏刚给她的一个荷包给推了回去,接着道:“不过这些个银子我可不能要,咱这可不兴这个,哪有给东西还给钱的!” 常氏就笑着道:“大贵嫂子你可误会了,这也不是钱,这是一把的银瓜子,也是给香香添香的,我是想着这东西寓意好,以后香香到了她婆家能早生贵子,多子多孙!” 原本是说送些银子的,后来宁弯弯怕又让月月爷爷拿来还给她家填窟窿,自己的钱这样倒手,怎么都感觉自己像个二傻子。 就给常氏出主意拿了些银子去镇上银匠铺子里熔成了银瓜子,这当然是还能当银子用,但当老的的就不好意思开口要孙女嫁妆了吧? “这……”月月娘打开一看还真是一小把银瓜子,顿时也明白了什么意思,顿时就感动的抹起了眼泪。 “她四婶,你这让我可怎么谢你!” “咱可不说这样的话,咱都是当娘的,都是一心为了孩子!” 俩孩子娘又是说了半天贴心的话。 宁弯弯跟月月也是在一边挤眉弄眼,说些小孩子之间的话。 等那俩娘聊了一会,就听见香香在灶房里喊水烧开了。 月月娘起身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糖,呼啦一下往碗里倒了好些,给宁弯弯娘俩各倒了一碗糖水后,宁弯弯才对月月娘道。 “伯娘,我家铺子里缺一个后厨里帮厨的,我瞅着您也是个利落人,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干这活呢?” 在乡下糖那可是金贵东西,不是稀客都不舍得给糖水喝的。 月月娘一听就是一喜,片刻后就佯怒道:“你这孩子,铺子里的事我还不知道,那后厨又没有人不干了,怎么会少一个帮厨的!伯娘知道你想帮衬我们一把,可也不带这样的,你要这样那咱这以后可就不处了!” “咦?”宁弯弯扭头对月月笑:“我伯娘这是看不起谁呢?我家铺子是没人不干了,可就不兴我们家生意越来越好人手不够用了呀?” 月月就点着她额头笑骂:“你个小机灵鬼,你最厉害!” “是啊!”常氏在一边也劝:“我兄弟也跟我念叨过几回,说人手不够用,你要愿意就去,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月月娘这才放心了,忙不迭的答应道:“愿意,愿意!哪能不愿意,你可放心,我那是啥脏活累活都能干的!” 月月家条件在村里算是挺不好的,一大家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好吃懒做的小叔子。 全指着月月爹娘,俩人就是一人有六只手那也填不饱这么多张嘴。 这也是没儿子的弊端,女孩子一是没有男孩子力气大,活干的多。 二是好不容易等长大能干些活了,就快出门子了,不能在多往外面去抛头露面招惹闲话了。 这就是两口子走街窜巷的卖了一个夏天赚了些口粮日子才好过一些了。 不成想一下子又欠了一屁股债。 想到这个月月娘又踌躇起来。 “不然这样,我也不要什么工钱,就当干活给你们家还账了,等啥时候还完了,咱在提工钱的事!” “那不行!”宁弯弯一口拒绝:“欠我们家钱的又不是你们家,怎么能扣你工钱还账呢!伯娘你这话我可不依!” 那工钱她照常给,她拿回来要怎么用就是人家自己的事了。 她也不好说太深,不过月月娘也不是傻子,也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弯弯又道:“我本来是想让月月去的,这样的话伯娘留在家里,活计什么的也不耽误,可是想想她年纪还小,铺子里人也挺杂的,实在不大合适,可是这样一来,伯娘你不在家,等我香香姐一出门子,家里的活又都落到我月月姐头上了,我就怕把她给累坏了!” 这家里上有两个老的要照应,下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中间这个叔叔怎么着都得把饭菜端到桌前,得给他洗衣裳打扫屋子吧? 月月自己也还不大呢,娘亲去上工,长姐嫁出去,她爹那肯定也放不下卖干粮的营生,她一个人哪里能照顾的过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月月就在一边撇嘴道:“哼!我才不管他们的事儿,他们俩老的有手有脚,还要我去伺候着不成?我就把我妹子带好就成了,他们那宝贝孙子我可不管,人家也不放心让我带,就他们见天惯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可等着吧,回头长大了保准跟他爹一个模样!” “别瞎说!”月月娘心里虽然认同自己闺女的话,面上却还是斥了她一句。 常氏也道:“咱娘几个说说就成了,这话你可别去你爷奶那里说,不定要怎么骂你呢!” 月月向来是个爽快的,有话那是憋不住的,被斥了一句就反驳道:“我哪里瞎说了?这也就是我爷儿子少,咱想分家也分不成,没法子,得供养着他们,他要但凡在多一个儿子说啥咱都不能跟他们一起过!咱招谁惹谁了?哐就给咱掉下这么大一个坑,凭啥咱得给他补窟窿?这要不是咱靠着弯弯家做点营生,这一冬天咱一家子都得饿死!我爷就是偏心他小儿子!” 月月娘又劝:“行了,行了,你可别给你爹说这些去,他也是左右为难的,咱娘几个要在不心疼,他还指望谁呢?” …… 等榜贴的日子是让人望眼欲穿的,宁怀运嘴上不说,每日里那是有工夫就去村头张望,心焦的不行。 当然,同样心焦的还有祁家一家。 宁怀运还祁老三都已经快成了村头的望贴石了。 偏偏还都抹不开面子,有人问起那是找各种理由,不好意思坦白。 搞的跟谁看不出来似得。 “这都有十来天了吧?这咋没个动静呢?” 祁老三问宁怀运,俩人又一次的守到了太阳落山。 “可不是!”宁怀运还在手搭凉棚最后往村路的尽头处张望了一眼。 “都十三天了!” 祁老三叹了口气:“唉,我看八成是没戏了,这一回的钱是白搭了。” 转念又不死心的道:“可我们家千尘没中那我还信,可匪月那不能没中的呀!你记不记得在客栈认识的那个今年考举人落榜的秀才,咱不是拿了俩孩子的文章给他看了,他虽然对千尘的文章直摇头吧,可是也说了匪月那是稳中没跑的呀!这难不成里头还有黑幕?” “就是有黑幕咱也没法子!走吧,回去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宁怀运说的衙役来送榜贴,村里自然也是逐渐有了风言风语。 不过就是臆测宁匪月和祁千尘都没中。 那自然也是各种风凉话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就是找宁怀运借钱的人也多了。 以往宁弯弯家没什么余钱,大家伙嘴里说着地主家怎么也不可能没有余粮,却也是都看在眼里。 从宁大福让宁长生在祠堂里热热闹闹的审了一遭后,大家伙可都知道宁怀运这个地主现在是老有钱了,随随便便一个小丫头都能偷出八十两来。 这还又买地又置办铺子的,也不知道从谁那传出来的,说是宁怀运手里头最少有千八百两的现银。 给村里头适龄的小伙子们都娶上一个媳妇都还富裕。 “四老爷,你看我家这小子年纪实在是不小了,跟他一样大的那孩子都满地跑了,就他还打光棍呢,咱村穷不好说媳妇,您看您就帮衬一把,我们一大家子都念着您的恩德呢!” “老四,我们家那房子你也不是没见过,下雨就漏,那都不能住人了,说不定哪一回雨下的大了就塌了,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差那几个钱,就借我些,我把房子修缮一下,不然的话这要是我们一家有个好歹你这心里头也过不去不是?” “四老爷,俺儿死的早,就留下这两个大孙子,我们老两口一把屎一把尿的给拉扯大,眼瞅着也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你就可怜可怜俺一个糟老头子,借我些钱,给俩孩子把媳妇娶了,我们家也不至于就断了香火!” 如此种种,一天到晚络绎不绝。 小清晨还奶声奶气的摇晃着脑袋说了一句:“咱家的门槛都被踩矮了一截!” 宁怀运愁的头发都让自己给薅掉了一大把。 一个是他怕闺女又跟他闹,打上门去借出去的钱给要回来,那脸可就丢大发了。 再者他自己也咂摸出味来了,这么些人来借要有一个不还的别回头大家都不还了,这要是成了习惯,可满村的人都来跟他借吧。 他哪吃得消啊。 更坏的是这些人大概就没想着还,他就是不愿意往这上面想。 可他这人就这性子,自己手里有人家借要是不给的话那就跟他欠了人家一样,再见着这人那是头都抬不起来,心理压力太大了。 宁怀运找自己闺女拿主意,宁弯弯就笑笑道:“爹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你不懂吗?咱村这些人吧,那也不是全想着占人便宜,有的那也真是急用钱没法子,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咱就明知道也不能借,不然那些没借的可就是得罪了人家了。” “爹又不是没读过书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怎么授人以渔个法呀?” 宁弯弯就如此这般的跟自己老爹说了说,听的宁怀运双眼发亮。 最后宁弯弯道:“不过是你得先去石头家把原先欠咱家的都给要回来,这都秋收了,在说没钱可说不过去了,不还钱就搬粮食,你必须得做这么一件事立立威后面的才能行得通!” 石头家欠的这钱可是一推在推,宁怀运上回说他去要,结果没两句话就让人家给打发了回来。 要是那会他硬气点现在也能好些。 宁怀运一琢磨,闺女这话有道理,于是做了一上午的心里建设,到了下午,喊了二蛋,喊了马大富父子俩,又喊了好几个壮实的庄户就浩浩荡荡的去石头家了。 那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让宁弯弯差点没笑喷,知道的是去要账,不知道的还当是去打群架呢! 这一去就是好半天,中途二蛋还回来一趟,满庄子吆喝了好几个媳妇去支援。 说是石头家几个媳妇和婆婆趴粮食上不下来,谁靠近就喊非礼,给一大群老爷们整的硬是下不去手。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中了 只好是回来叫几个媳妇去把人拉开。 这才整了十几袋子粮食还有一些铜钱回来了。 前脚才进门,后脚宁长生就来了。 自然是来数落宁怀运办事不地道的。 “老四啊,没你这样办事的,那石头也是咱一家子,一个祖宗的,你怎么能叫这么些人上他家抢粮食去?先不说你都给他抢来让他们那一大家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说这事是不是土匪才干得出来的?” 宁弯弯正扶着白氏在前边院子里散布呢,她这几天可是把白氏给哄的高兴兴的,那脸上都有了笑模样了。 这会正劝着她上门口去站站,乡下的婆子都爱站街,就吃饭的时候都得端个饭碗站门口跟左邻右舍边聊边吃。 她觉得白氏就是太孤单了,才非要留着三丫,八成在府里的时候也没个说知心话的人,多跟同龄人聊聊更有助于做一个好奶奶。 瞧这两天她围着她打转的时候多了,她对清晨都和蔼可亲多了。 清晨是个心思敏感的小孩,这个心思敏感不是他敏感,而是他对别人的心思特别敏感,别人就算装的再和善心里要是不待见他他都能感觉的出来。 他小,也不懂得掩饰,那就撅着嘴不理人。 白氏对他和蔼了,他也就报之以李,对这个奶奶也不噘嘴了。 “我不去!都是些乡下婆子,我跟他们有什么可聊的!” 白氏一脸的抗拒,脸拉的老长。 “奶,瞧你说的,你是谁呀?那是咱们家老太太,那是需要你跟她们聊的?你就往那一站,那些婆子都得过来奉承着你,谁敢不给你好脸,谁敢不巴结着你?” 宁弯弯就刚说到这,把白氏刚给说的有些意动了,宁怀运和宁长生就前后脚的进来了。 一听宁长生这话宁弯弯就气不打一处来。 扔下白氏上去就是一顿怼:“四伯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土匪?谁是土匪?谁抢石头家粮食了?全村人都知道石头结婚的时候借了我家钱当彩礼到这会都没还,那时候我就说了,最迟到夏收,不还我就上他家搬粮食去,这都秋收了还不够给他这个一家子面子的?照你的意思是不用还了最好!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怎么着?你是天呀还是地呀?连这规矩都能给改了!” 宁长生那熟悉的气结的感觉立刻就冲到了脑门上,更气的是还有两条奶狗在一边助阵,朝着他不停的嗷嗷叫,龇牙咧嘴的,一副凶恶相。 他怒指着宁弯弯:“老四,你管不管?你管不管?你这是教了个什么孩子出来?这一天天的把哪个长辈放到眼里过?子不教父之过,你都不怕遭雷劈的呀!” 不等宁怀运说话,宁弯弯立刻就又怼了回去。 “那四伯你快离开我家,省的雷劈下来的时候把你再给连累了!你要是走的慢了,那雷都不知道劈谁身上!” “你……你……”宁长生你了半天啥也没你出来,石头家的女人已经哭闹到了宁怀运的门上。 “没天理了呀!那石头娶媳妇借银子关我们大房二房什么事?凭什么把我们口粮也一并拉走了,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呀……” “我呸!什么厚道!老四这心比谁都黑,这是要逼死人命才罢休啊……” “我们也没说不还,那不是手头没钱,有钱不就还了吗?就给些日子让凑凑钱都不行,哪里有这么霸道的,这还是一家子,是一点情分也不讲啊!” 一家子女人还拖着小孩哭哭闹闹,余九斤送的那两只狼狗嗷嗷叫,动静那叫一个大,自然是招了一村的人围观,顺带赠送指指点点各种闲话。 “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宁长生怒指着宁怀运。 宁怀运也心虚了,这好像无法收场了,他就说这样办事不妥当! 他不由就看向了自己闺女。 宁弯弯已经撸袖子了,嘴里也开始还击。 “嘿!还真是活久见哈!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老话说有借有还再借才不难!说好了日子你们不还也就算了了,居然还让媳妇的娘家嫂子来我们家又要钱!也是,能做出那等无耻事的人家今天也能这样不要脸!我当时告诫你们了没有?夏收不还就拉粮食,可你们不当回事呀!挨到秋收还没句话,就别说上门去抢,就应该把你们房子都给烧了!怎么着?上门来闹,想打架是不?” 她骂着还招呼那些庄户媳妇:“都别客气,大耳刮子招呼起来,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哈喽kt啊!” 那几个媳妇想上前却是被宁怀运拦下了,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石头娘带着几个媳妇就开始嚎:“杀人啦!打死人啦……” 气的宁弯弯正想去后院铲了猪粪堵她嘴的时候忽然就噼里啪啦响起了一阵的鞭炮声。 祁老三远远的从村头跑过来:“怀运,怀运,中了!匪月中了!” “啥?”这天上地下的,宁怀运一下子有点接收无力,脑子转不过弯来。 “中了!匪月中了!案首,又是案首呢!” 祁老三抓着宁怀运的肩膀激动的喊着。 宁怀运这才是反应了过来,喃喃的的说着:“中了?中了?” 不光是宁怀运呆了,那些哭闹的,看热闹的,包括宁长生都呆住了。 人性本恶,尤其是村子里,就爱看别人家笑话。 这些天村里传的最热闹的就是宁匪月和祁千尘没中秀才的事,祁千尘还好,里正那一家子是行得正坐得端,也没人敢说个啥。 宁家就惨了,常刘氏前段时间一闹,加上宁大福的事,在往前就是宁弯弯卖牲口给人压谷子收钱,反正数数这从过了年他们家就没干过什么得人心的事。 那话是只有更难听,没有最难听。 面上见了宁怀运安慰的场面话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背地里那讥讽的话又不知道多说了多少倍。 没成想这么久过去,大家伙都笃定的以为准没戏了的时候突然就中了! 真的假的? 第一百六十章 等我干完架 不过也就是一会的功夫,那鞭炮声就越来越近了,两个衙役骑着那高头大马手里捏着鞭炮一路噼里啪啦的响着,直到快燃尽了才扔出去,嘴里还不停高声的喊着。 “恭贺宁家公子高中院试案首!” 马后面一群孩子跟着跑。 围在宁弯弯家院门口的人呼啦一下就让出条道来。 两个衙役在门口下了马,大壮极有眼色的上去把接了缰绳,俩衙役就从怀里掏出了榜贴来。 “恭喜宁家公子高中院试案首!” 这衙役也是认识宁怀运的,以前跟着知县大人来的时候留心过。 毕竟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就算是他们瞧得出这关系可能生疏的很,那怎么也都会多瞧两眼的。 进了门,俩衙役才笑呵呵的扔掉了官方统一的口吻,冲着宁怀运就拱了拱手。 “四老爷,恭喜贵公子高中!” 宁怀运这会那是真回过神来了,忙激动的把榜贴接过看了一眼,见上面的名字确实是宁匪月,才真正放下心来。 忙往屋里让两个衙役。 快进门的时候才一拍脑袋,暗道自己是高兴昏头了。 回头看了一眼祁老三一脸的失望,就忙问:“不知我们村这回同去考的祁千尘……” “哦!”衙役摆摆手:“这一回的院试大老爷说是难度提高了许多,咱整个清平县就没中了两个,除了贵公子,另一个是县城吴举人家的小公子。” 这难度,可想而知了,这比童生的中榜率高了不知道多少去,就这样一路下去,那能进殿试的,绝对都是人中龙凤。 宁怀运自然是就明白了祁千尘落榜了,有心过去安慰祁老三两句,可显然这也不是时候,只好是继续招待两个衙役。 “弯弯呀,快去叫你哥来,快去叫你哥来……” 白氏已经激动的快要站不住了。 宁弯弯却是不急,大手一挥:“等我干完架!” 然后把手往腰上一叉:“来来来,是谁刚才说我们家是土匪的?正好衙门里的人来了,咱就辩个清白,看到底谁是土匪!谁要是土匪就让两位官爷给拿了去!下大狱,打板子!” 石头娘跟几个媳妇就可劲的往后缩脖子,别说哭嚎了,那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宁弯弯还不罢休:“你们倒是来呀!谁要怂了谁就是我家大黑生的!不是说我爹做的不地道吗?不是说借钱的是石头那一房,跟你们没关系吗?你们倒是进来啊!咱说个清楚,我还就不知道了,石头兄弟几个是啥时候分的家呀?是谁给你们主持的呀?上衙门分户去了吗?你们那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针戳都戳不进的!” 大黑是他们家养的那两条狼狗中个头稍大的那只。 因为还小,要人照顾,就暂时养在了家里,准备等大一些再挑一只去看牲口。 宁弯弯给俩狗起名那是相当的随意,本来叫的是大狗二狗,那天正好二狗子来了,听了后那脸就跟便秘似的,宁弯弯一琢磨顿时乐了。 就改了大黑二黑,还霸道的不许人再改就这么定了,把翻了好几天书才想出个十分风雅的名字的清晨给气的眼睛都红了。 宁弯弯又指指宁长生:“四伯,你刚才不还一套套的指责我爹呢吗?怎么这会子也不说话了?别心虚呀!来来来,快把你那一套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道理讲起来!难得咱村也来了两位官爷呢!正好让他们给评评理!” “呦,四老爷,这是怎么了?” 俩衙役早就看出这门口围着人热闹的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会见院里一个小丫头对着外面的人跳脚骂,衙门里当差的也是人精,这会可不介意卖宁怀运一个人情,刚走到门口闻声就回头问了一句。 宁怀运那是好面子的人,可不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往外抖落,就连声的说:“我家这丫头让我给惯的不成样子,闹着玩呢,别当真,快快,进屋喝茶!” 石头娘带着几个媳妇那是灰溜溜的就走了。 围观的人也没几个注意的,照样的守在宁家大门口看热闹,人还越来越多了。 村里的这些事也都跟热搜一样,有新瓜可以吃了,有新热闹可以看了,那是立刻就把之前的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宁长生给气的不行,可是他最是会巴结人的,也不想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厚着脸皮赔着笑也凑到了堂屋里。 “我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么别借,借了说啥时候还就啥时候还!还不上就别搁我这矫情,不然就别怪人家手黑嘴坏!” 宁弯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撂下这么句话,才一溜烟的往后院叫自己哥哥去了。 人家那是来送榜贴的,宁匪月这个正主那怎么着也都该现身的。 后院里常氏听了又是大喜,忙慌慌的让宁匪月上前院里去,自己高兴的直转圈,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娘,快这些找两个荷包,包些银子,一会偷偷给我爹,让我爹给拿两个衙役!” “对对对!这是正事,这是正事!” 常氏忙就翻箱倒柜的找荷包装银子去了。 宁弯弯又叫了大壮来,又跟常氏要了一堆的铜钱,足有好几百文,让他拿衣角兜着。 “上大门口去分给那些看热闹的去。” 这种事自然是要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结婚还要发个喜饼,生孩子还得可村里发甜汤,中秀才发俩钱也不夸张。 再者就跟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一个意思,她敗完自己家名声,在找补回来一些。 乡下人要说坏事真坏,那嘴最是会搬弄是非,嚼舌根子能嚼死个人。 可也就止于此,这要做些什么,还是少有人敢的。 就好比是宁长生,宁弯弯那是把他给得罪很了的,他除了在背后扯他们家一些闲话,怂恿怂恿别人给他们家添堵,那是啥事也没真干过。 其实这些村民没见识,单纯的很,怎么引导就怎么来,就好比是整体上的风气,因为里正是个正直的人,村里真特别恶劣的人就极少,比别的村好多了。 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他们村可是十里八村最穷的了,也没有多刁民的名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妇道人家跟孩子的也不好往前院里凑,不过宁家村离县城远,那俩衙役着急要回去,宁怀运留饭也不吃,没寒暄一会就走了,。 宁怀运回来那自然还是一脸的喜气,这个高兴劲可得一段时间才能下去呢。 “那银子你给人家了吗?” 常氏问他。 “给了,给了!”宁怀运不满的道:“这点人情世故我还能做不好?还跟我推辞呢,我还是坚持都给了!” 人家推辞那也不是真推辞,这就是面子,换别人家这跑腿的钱可收的理所当然。 宁怀运接着又道:“你大姑父还让那俩衙役给捎来了一套文房四宝,说是给你哥当贺礼,我看着还不错呢!” 说着还把那一个颇为精致的盒子推了过来让宁弯弯娘几个看。 白氏撇嘴,很是不以为然,不过也偷偷瞄了几眼。 宁怀运的大姐那是府里那位老太太生的,哪怕是出了名的是个最和善的,她也不待见。 常氏把笔墨纸砚都拿出来瞧了瞧:“是不错呢!” 宁匪月没有说话,规矩的坐着,脊背笔挺,眼观鼻,鼻观心。 宁怀运又开口:“这回咱得摆酒了吧?” “摆!肯定得摆!”宁弯弯附和。 “多摆几桌,该请的都请了来!” 就清平县这样的小县城里,秀才基本就到顶了,举人那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一个,都是全县知名人物。 进士都不知道县志里有没有记载,历史上有没有出过。 秀才那就可以直通县太爷了,拿着帖子,写封信就能到县太爷的桌子上。 当然,那秀才也分三六九等,那也是年年都要考核的。 宁匪月这种那是一看就前途无量,县太爷也是会给三分薄面,像宁怀运这种除了律法规定的免多少税粮,要不是亲戚,人家见了那是正眼都不带瞧一个的。 宁怀运一听自己闺女的回答就高兴了,又道:“那俩衙役还说了,过几日你大姑父设宴,要请今年新中的秀才吃饭呢!还请了县学里的大儒作陪,要匪月好好准备呢!” 这也是常规操作,相当于是进县学前跟老师联络联络感情。 宁怀运想说的是:“咱可给准备点什么礼才好呀?” 既然是未来的老师,那指定是要备见面礼的,这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老师以后对你的态度。 更不要说县太爷还是亲戚,礼就更要重一些,可人家那些人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宁怀运愁的很。 “那还不简单!”宁弯弯大手一挥:“咱家不是还有一坛子桑葚酒,找几个小坛子,装了,给那些大儒一人一坛,文人嘛,少有不好美酒的,在上地里挖几篮子红薯,一人送一篮子,我大姑父那里就让我娘多拾掇一袋子棉花出来送过去,这礼搁谁那说都是厚的!” 宁怀运:“……这棉花也金贵,那是你大姑,那也是该给的,那酒就更是金贵,送那些大儒也合适,可那红薯,长到地底下,泥了吧唧的,人家不得给你扔出来!” 宁弯弯道:“爹,人家是县太爷,什么没吃过,没见过,除了送些稀罕的还能送啥?那些大儒肯定也都是爱钻研学问的,红薯谁也没见过,正是投其所好,我看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送啥?”白氏脸一板,她听着要给府里老太太的闺女送东西就心里不痛快。 “就买二斤果子拎过去就成了!送那么老些,有钱烧得你!” 宁怀运不敢逆着自己老娘,反正也就是面上,暗地里他该准备还是咋准备,就没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的宁弯弯家就忙活了起来。 庄户媳妇都叫了来帮忙,二蛋还带着几个汉子上镇上置办了一大车的鸡鸭鱼肉过来。 灶房里包括灶房门口都被占用了,全是媳妇们在收拾各种肉菜,准备置办酒席。 铺子里也是歇了一天的业,常大郎和荷花一大早的就来帮忙操持酒席了。 庄户们也都是手里有俩钱了,那也是家家户户都多多少少的送来了贺礼。 自然没县太爷送的文房四宝值钱,多是些布匹,皮子,自己纳的鞋垫什么的,不过也都是一份心意。 二蛋还正儿八经的把人整顿齐全了,天没亮就来院子里给宁匪月磕头,恭贺他高中,也是挨着都赏了钱,各个都是高高兴兴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来赴宴的村民就络绎不绝的到了。 那也是各个都不空手的,就连宁长生,这一回那也是拎了一坛子米酒来。 宁大贵更是送了一块玉佩,白玉的,上面雕的是兰花,瞧着成色居然还不错。 “这块玉原本没雕,还是月月娘出门子的时候她娘给的,也说不上来是从哪一辈传下来的,也不知道值不值钱,从匪月回来我就知道这孩子肯定会中的,就拿到镇上找了手艺人雕了这么个玉佩出来,那手艺人说着兰花品性高洁还是个啥的,适合读书人!” 所谓有匪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是把公子比作美玉,是对少年郎最高的评价。 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又讲究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现实中的作用就是因为系在腰侧,压在衣摆,如果剧烈活动玉佩就会乱晃,十分不雅,系个玉佩就是时刻提醒自己要举止文雅。 这块玉倒也是像宁大贵说的那样早早的拿去雕了准备送宁匪月的,不过是后来给闺女准备嫁妆的钱没了就准备给闺女当嫁妆。 能有一件是一件,总比闺女嫁过去一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的好。 后来常氏给添了香就决定还是送给宁匪月。 “这不行!”宁怀运忙推辞:“这太贵重了!你要拿点别的那我指定收,这个可不行,这我绝对不能要!” 宁大贵是坚决的要给:“你这话说的,好像是要给你似得,轮不到你嘞!这可是给匪月的!这等以后我大侄子考出来当了大官,腰上系的是我送的玉佩,我多有面子!” 宁怀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是收下了。 祁家送了一条挺不错的墨,面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毕竟人家也是讲究的人家,不会说在这个时候来人家吃席还一脸丧气。 不过祁千尘那毕竟是还小,脸上的失落那是藏也藏不住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请你吃糖 宁弯弯正跟一帮孩子在院子里疯跑呢,打打闹闹的也不看路,一脑门就撞祁千尘身上了。 “子姒妹妹。” 祁千尘一副是自己犯了错的样子,忙拱手微微躬身行了个平辈礼。 宁弯弯一个健步冲到他背后,抓着他挡在前面,就露出一个脑袋,朝铁蛋和一帮男孩子做鬼脸,吐舌头。 “噜噜噜噜……” 铁蛋那也是跟着自己爹来吃席的,这会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跑的,满脸通红。 见状气的指着宁弯弯大叫:“有本事你别躲!你出来!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宁弯弯跟他们几个玩她自己发明的扑克牌,叫什么斗地主,小孩子学东西那是最快的,几回合下来已经都玩的很溜了。 赌注是糖,是宁怀运发给小孩子吃的,也不是特地买的,毕竟又不是喜事,就是家里原来就存下来的,就是给小孩子当个零嘴吃,一人也就三四块。 等几个人把糖都输光了才发现她偷偷藏了好些同样都是拿桑皮纸做的扑克牌,在作弊! 他就说怎么着牌越玩感觉越多呢! 铁蛋说着就上前来抓宁弯弯,宁弯弯就扯着祁千尘挡,一时间把祁千尘给转的晕头转向的,衣服也让扯的乱糟糟的。 等眼看躲不过去了,宁弯弯才松开他又跑了。 不过是没跑一会就被拎着后领揪回来了。 “别疯了,人来人往的在让谁绊一个跟头!” 宁怀运也请了余家,余九斤跟他爹也是来坐席的。 一来就看见宁弯弯边跑边往后瞧,根本就不看脚下的满院子疯跑,他眼瞅着她差点没一脑袋撞大门上,就给拎了回来。 那几个小毛孩也是让他给随便一瞪就跑了。 宁弯弯被摁到了椅子上,一双脚丫子悬空荡来荡去,伸出手来递给余九斤一颗糖。 “呐,请你吃!” 余九斤:“……” 他盯着那块胶质的饴糖很是纠结,他像是会吃这种哄小孩子的东西的人吗? 翻着眼皮瞟了那小丫头一眼,她正笑的眉眼弯弯。 他就还是捻起那颗胶状的糖块放到了嘴里。 一入嘴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这也太甜了! 这个时候制糖的方法还比较落后,像这种市面上最常见的饴糖的糖块是麦芽做的。 麦子在发芽的时候会产生糖化酵素,把淀粉水解成糖份,就是麦芽糖,麦芽糖不像蔗糖那样容易结晶,但是很容易制作成这种胶状物质,很甜,很甜。 宁弯弯见他那表情就乐的前仰后合。 “我给你的是糖你吃下去怎么跟黄连一样?” “我想吐出来。”余九斤一本正经的说着,眉头越皱越紧,他实在不是一个喜欢甜味的人。 宁弯弯就不大高兴了,把手伸到他嘴边:“那你还我!” 余九斤看她,她也鼓着嘴回望他,半晌,余九斤咕噜一声直接咽肚子里了。 宁弯弯:“……” 等余九斤把视线转移到自己嘴边的那只小手上,才发现那白皙的一只小手沾了一手的土,脏不拉几的,他差点没把刚咽下去的糖给吐出来。 “拿开!”脏死了。 他身体往后跟那只手拉开了距离。 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从她手心里拿糖的时候为什么就没看见那些土呢? 酒席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茶水点心,也已经陆续的坐了人,常氏不让他们几个小孩子捣乱,宁弯弯刚才是跟几个小伙伴趴地上玩的牌。 就算她家地面是扑了青石的吧,那也不可能没有尘土。 宁弯弯也没打算自己吃,当然是不介意。 此时一听就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佯怒的哼了一声就从椅子上跳下来准备找自己的小伙伴玩去。 可又一次被拉住了后领,怎么使劲也跑不动。 “放开我!” “唉……”余九斤不放手,他叹了一口气严重怀疑这丫头有多动症。 宁弯弯挣扎着就瞟见自己二表哥从大门外蹦了进来,忙伸着手叫他:“哥!救我,我被绑架了!快来救我!” 她这么一叫顿时把正跟一桌子同窗说话的宁匪月的视线也吸引了过去。 宁匪月翻了白眼,回头继续跟祁千尘说话去了。 他过了院试入冬后就可以进县学听学了,可祁千尘却没有这个资格。 可以他的学识其实在镇上的私塾已经学不到什么了。 他在跟他说等他听课回来就把县学里大儒讲的都给他讲一遍。 其他的同窗一听那也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这些人里也有考中了童生,院试却落了榜的,也有童生就没中的。 就纷纷表示自己到时候也要过来听讲。 庞坦的思维一向都不在正常的频道上,一听宁弯弯这话那还真以为她被绑架了。 立刻就左右搜寻了一下,操起门后面的一把铁锹就冲了过来。 “你这小子,我打第一回见你就觉得你不是啥好东西,果然让我给猜着了吧?快放开我妹儿,不然我这铁锨朝你脑袋上来一下子你肩膀上的球可就是扁的了!” 庞秀才那自然是必请的,他可妥妥的是主角之一,毕竟这也是谢师宴。 宁二姑就在庞坦后面进了门,那又是把一家子,包括桃花都带来蹭饭了。 庞九思坐去了宁匪月同窗的桌上,他很是郁郁寡欢,他考童生都考了几回了怎么都不中,自己这个表弟比自己小好几岁,一考就中就算了,还次次都是第一。 他琢磨着自己跟这个表弟那也是有很近血脉关系的,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余九斤扫了庞坦一眼,没理,继续把宁弯弯给拎回来摁到了椅子上。 庞坦一看这人居然这样无视自己,顿时就气的跳脚。 “嘿,你别以为我不敢拍你!你快把我妹儿放开!要钱没有,你就在盘子里拿一块点心就成了,瞧你这样的也就值一口吃的,在多这买卖我们可就赔了!” 宁弯弯:“……” 她怎么觉得是在说她只值一口点心呢?这个二货! 庞坦这架势想想就知道,吓坏了周围一群的人。 都不用余九斤,周围的大人就忙都上前去抢他手里的铁锨:“这孩子,这是发什么癔症呢!” 别人还犟不过他,还是庞秀才跟着进了门,呵斥了几句,他才悻悻的松了手。 一转身,却是在大家伙都放下心来的时候猛的扯着宁弯弯坐的椅子的椅背往后拖。 第一百六十三章 娘宝男 “嘿嘿,这下我可把人救出来了!” 可宁家地上的青石板没他想的那么光滑,椅子只被拉动了些许的距离不说,宁弯弯没有防备一个跟头就栽了下来。 也是余九斤反应快,一把就把她给捞了起来。 宁弯弯那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从余九斤怀里挣扎着站起来,头都是晕着的,摇晃了两下才站稳。 然后朝庞坦扑过去。 “你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猪队友啊!” 一通的拳打脚踢,又开始追着庞坦满院子的乱跑。 “妹儿啊,你这是鬼上身了吧?你踢我干啥?哎呦,别追了……” 原本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打的也不见得有多疼,跑的也不是就真的怕了。 可看在宁二姑眼里就不像个样子了。 在庞坦跑到自己身边时一把就抓住他藏到了自己身后。 指着宁弯弯骂:“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怎么打你哥呢?” 庞坦比宁匪月都要大,个子都比他娘还要高了,就是在二对自己娘这个举动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忙就道:“娘,我跟弯弯闹着玩呢!” “闹着玩也不行!”宁二姑眼一横:“闹着玩就能打人了?就能一直追着人打了?” 宁弯弯懒得跟她吵吵,就朝着庞坦刮了刮自己的脸。 “羞羞,娘宝男!” 转身就跑了。 庞坦肯定是算不上妈宝男的,宁弯弯就是给他添堵呢。 庞坦也不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不用想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顿时就憋屈的不行。 “哎,你别跑,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这回换成是庞坦追宁弯弯了。 宁二姑还想拉,这儿子大了那也是拉不住的,只能是气的跺脚。 低头就把气撒到了正早灶房里进进出出的常氏身上。 “老四媳妇,你看你把孩子教的,还有点姑娘家的样子没有了?” 常氏脚步在她身边顿了下,瞟了她一眼:“吃你家米了?” 噎的宁二姑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一跺脚,就凑到自己娘身边搬弄是非去了。 宁弯弯一直跑回了余九斤身边,才回过头来朝着自己表哥做鬼脸吐舌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庞坦想抓她,她就围着余九斤转圈圈,一边还腾出空来继续朝他做鬼脸,余九斤又护着她,庞坦就怎么也抓不住人,气的那是哇哇大叫。 “匪月兄,令妹还真是有趣。” 宁匪月的一个同窗注意到宁弯弯的动静,就笑着说了一句。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如此欢脱,想必匪月兄在家时定不觉无趣!” 宁匪月不由就扭头又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勾了勾唇角,立刻就又发觉了自己表情的变化似得,马上就把唇角放下了。 “小妹自幼顽劣,还请众位兄台勿要见笑。” 那些同窗自然是纷纷客套着哪里哪里。 正这时桃花突然凑过来给这一桌换了一壶新的茶水。 “表哥。” 她浅浅的笑着温温柔柔的叫了宁匪月一声,还不伦不类的朝一桌的书生福了一福。 那举止似乎是想要表现出一副小家碧玉,温婉懂礼的样子。 宁匪月十分的莫名其妙,就轻轻瞟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 这年头能读书的在十里八村那都是有些家底子的。 就算是最差的祁千尘吧,人家爹兄弟几个都是正干的人,在村里条件也是除了宁弯弯家和宁长生家条件最好的,那也是倾尽一家之力节衣缩食供着他的。 所以这些书生那也都比村里的汉子有些见识,见桃花的拿腔作势的样子顿时都憋笑不止。 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是纷纷转移话题,问这是谁。 庞九思也觉得自己妹妹这做派怪怪的,可他向来愚钝,一时也没转过弯来是哪里怪,只好介绍那是自己妹妹。 “九思兄的小妹温婉知礼,颇有大家闺秀之风!” 别人能说啥,那也只能是客套的夸上两句。 桃花一听顿时就喜不自禁,更加做作的夸张的又朝众人福了一福才离开了这桌。 她哪是那么勤快的人,在家有自己老娘的威压,那是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就一会不敢停的干活。 等自己娘不管的时候就一点活都不想干。 她是正好听到这一桌的人在说宁弯弯,才立刻去桌子上拎了一个茶壶过去把他们那桌的茶水换了过来。 可她都没注意她拿过去的那个壶是空的,里面还没来得及续上开水,而她换下来的那个壶里面的水还差不多是满的。 等庞九思伸手拿了水壶想要给大家倒水的时候才发现,顿时就尴尬的不行,忙自己过来换了一壶满的。 打打闹闹的一会就开了席,男人跟男人做一桌,女人跟女人做一桌,学生跟学生一桌,小孩子自然也是跟小孩子一桌。 席上的话题自然也都是围绕着庞秀才和宁匪月,气氛自然是热烈。 尤其是宁弯弯这一桌上,难得吃顿席,大人还能忍得住,小孩子就没那么些顾忌了,菜一上桌就开抢,秒光。 有的那更是直接上了手。 宁弯弯也跟着抢的欢快,抢着吃感觉那菜都比平时欢快了很多,只是看见谁上手就啪的一筷子打过去。 “不带用爪子的!还让不让别人吃了!” 这是在她家,她也在村里横行惯了的,她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下手的那个小子顿时就不敢了。 在衣服上蹭掉了一手的油,也又重新用起了筷子。 常春花也在这桌上,虽说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吧,乡下也没那么多的穷讲究。 绿青忙的从早上起来脚就没沾过地,她跟不上心的常春花和桃花可不一样,对于自家公子中了秀才这事那是非常上心的,觉得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也是顾不上管宁弯弯的,不然哪里还能容宁弯弯疯了这么久。 常春花不吭不响的跟一帮孩子一起抢着吃菜,倒是桃花一见这一桌的孩子这个样,啪的一下就把筷子拍桌子上了。 “能不能不这么下才!” 下才那也是清平县的土话,大概的意思差不多类似于素质低。 第一百六十四章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 结果哪里有人理她,正好是又上来一道硬菜红烧肉,宁家村穷,那些孩子都不知道这是个啥菜,就看见一大块一大块的猪肉,立刻就嗷嗷叫着去夹,又是秒没,各个吃的满嘴流油。 桃花一见,气的不行,重重的冷哼一声,起身离席了。 哪里有人管她,少一个人一桌子小孩子吃的还更欢快了。 桃花躲一边见了那是更气,她心里又馋,搁家里吃什么她都轮不到,好不容易吃上一顿好的…… 顿时心里又后悔了。 半晌,自己又扭扭捏捏的回来了。 还好是一桌子小孩子也没人在意她,唯独是常春花瞧着她意味莫名的笑了笑。 气的桃花一口肉在嗓子里差点咽不下去。 等酒过了三旬,菜过了五味,宁怀运突然是站起来,举杯先说了一堆的客气话,不外乎就是感谢大家赏脸云云。 等客套完了才说到了正题上。 “大家伙也都知道,我们家最近也是多少挣了点钱,虽然这钱挣的跟我也没啥关系,都是我那闺女脑子好使,点子多,但我作为一家之主也就厚着脸皮把这事揽下来了,闺女在好,那也是我生的不是!” 席上的人就都善意的一阵笑。 接着就是窃窃私语。 “呦,弯弯那孩子脑子这么好使呢?能挣这老些钱呢?” “可不是,我听他们家庄户说弯弯那孩子可厉害了,啥点子都是她想的!” “那以后谁娶了去那不是娶个聚宝盆吗?” “那也不是咱这样人家能克化的了的,那孩子我瞅着可也不是一般的厉害,你想想那成天闹出来的事,谁家降得住!” “你说这话,那一个聚宝盆还能白给了你!总得有点代价……” 宁怀运也不理一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继续道:“老话说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天下我是兼济不了,但照拂一下村里的老少爷们还能有能力的,咱村穷,尤其这两年雨水少了日子就更不好过了,这些天好些乡亲们来跟我借钱,我也知道大家伙都是迫不得已,但是我琢磨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下面的人又开始议论:“啥意思啊?这文绉绉的。” “就是,这听不懂啊!这怎么又跟鱼扯上了?老四又准备养鱼呢?” 就听宁怀运继续道:“我那铺子里面食的种类是越来越多,可到底是个小地方容不下那么些,我预备匀出个十来样适合在集市码头上摆摊子的吃食,你们谁想做的,免费教你们,当然,摆摊子那也是需要家伙事的,我知道大家伙手里头都没有余钱,需要的东西我也都给你们置办齐全了,但是这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但是这钱呢,等过个一年,你们挣了钱在还我!” 一片寂静,宁怀运说这话实在是需要时间来笑话。 半晌,宁长生先反应了过来。 “老四,你画的这饼可是够虚的,做买卖那是一般的脑子能干的来的?而且士农工商的,咱好好的为啥要自降身份去做那下贱事!” 宁弯弯立刻就不依了。 “四伯,你吃着我家的席咋还骂我家呢?” 她家那都不是摆摊了,是开了铺子,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商人了。 宁长生就有些悻悻的反驳道:“你当谁家都是秀才出身呢?”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样一中和,到也没人敢拿这个说事。 别人就跟着附和:“是啊,四老爷你要是不想借咱钱那咱也没啥可说的,你弄这事算是什么,俺们哪里干的来!” “是啊,咱都是本本分分种地的,哪里玩得转那些!就镇上那些二流子咱也招架不住啊!” “咱轻易都不往镇上去一趟的,要搁那做小买卖,想也不敢想的呢!” 宁弯弯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思维,就是饿死也不思改变,一门心思就指着那两亩地。 就道:“借你一回还能借你一辈子?还是说你们觉得那地在种两年就结出金子来了?” 宁怀运怕自己闺女说话太冲一会又得罪了人忙就接着道:“大家伙都不用担心,我跟镇上的亭长,捕头,还有那些乡绅都是有交情的,我既然给你们找了这么个出路,就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保你们无虞,销路问题你们更是不用仇,大家也知道咱镇边上的官道要拓宽一直修到京城,也都看的出来客商明显比以前多了,咱镇子上指定是越来越繁荣!” 宁弯弯跟自己老爹抢话:“这些东西咱都打上宁家村的标志,等将来就是咱宁家村的特产,让这些客商把这些特产带到全国各地,以后即便是在别的地方也有的卖了,那整个大邙朝也都知道数咱宁家村出品的是最好吃!以后就会形成习惯,谁路过白沙镇都得带上一份才觉得不虚此行!” 这些东西都是宁弯弯说了让荷花研究着做出来的。 比如麻花呀,馓子呀,油条呀什么的。 有个书生就拿起了桌子上先前被当做饭钱点心摆着的小麻花想了想,越想眼睛就越亮。 “这主意妙极啊!这麻花以前闻所未闻,等以后传播开来,大家一提起这东西就想到宁家村,白沙镇,那以后咱这可就是出名了!” “只是要怎么打上标志呢?这东西想来也不会太难做!” 祁千尘拧着眉头问。 这个问题宁弯弯早就想好了。 “这个好办,咱统一定做食物包装的草纸,草纸上全部印上个宁字,印上清平县白沙镇宁家村出品就好了!” “好,非常好!”里正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我们家先要一个名额!” 可那些村民哪里有那眼光,还都是窃窃私语没人出来。 余小年有些心动,就低头问自己大儿子:“儿啊,这行得通不?” 余九斤点头:“主意颇为不错,钱等一年在还也是颇为厚道了。” 不过他也看出了自己爹的想法,接着道:“不过咱家就别参合了,我不想你跟我娘那么辛劳。” “嗨!那有啥辛苦的?咱乡下人那就是得天天都有事干,不活动我这浑身还难受呢!” 余小年不满意的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能挣钱就行,辛劳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是开善堂的 他可不是没志向的人,他俩儿子呢,他的志向也不高,给俩儿子各盖上几间敞敞亮亮的大房子,不要村里那些石头房子,要木头的,要装儿子说过的那种琉璃的玻璃,能透进光来的那种。 在一人娶上一房媳妇,多多置办几亩地,他这一辈子就是顶顶好塞神仙的了,就能含笑九泉了。 就忙慌慌的举手:“还有我,四老爷,给我也留一个名额,可得给我留个最好卖的买卖!” 还是没有人跟风,宁长生就又开始讥讽:“这人真是不能有钱,这手里才有点钱人就跟从前大相径庭了,不想借就不借,那从前咱不还是一样过的!” 宁弯弯都懒得理他了,刚想开口宁匪月就站了起来。 “大家伙可以回去跟家里人都商量一下,顺便邻里之间都传一下,我们家不是开善堂的,不是有钱了就应该都分给你们。” 宁匪月是很少说这么难听的话的。 他给人的印象虽然高冷了点,但一向都是有礼的。 加上又是新中了秀才,前途无量的样子,宁长生顿时也不敢说什么了。 宁怀运瞧着忙是十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是是是,大家伙回去也都想一想,传一传,想做的迟些找我就是了!吃菜,吃菜,大家伙不都是想知道我那几十亩地的红薯是个啥玩意吗?这最后一盘就是蒸出来的小个红薯,大家都尝尝!” 这些人一听,果然是转移了注意力。 一尝之下软软糯糯,甜丝丝的,不禁是大赞不已。 “咦?匪月兄,这东西甚是好吃,也是没见过呢?你家还真是有宝藏的!就这吃食上好多都是新鲜的平时没有吃过的。” 那些书生又是惊奇不已。 就有人问:“不知产量如何?” 宁匪月就道:“过几日便要开收,现在还不好计算。” 宁匪月倒也是第一次吃,不过好吃不好吃的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那到时候可要告知我等一声,我等可要来看个稀罕!” 宁家的人其实都是第一次吃,宁弯弯上次倒是挖了几个回来,可是到家就遇到了自己姥姥带着一家子来要钱,后来一番闹腾,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就怎么也找不着了。 也不知道是被自己二舅一家给偷摸顺走了,还是被哪个庄户拿了去。 这一尝口味还真是挺不错的,宁怀运的心这才算是真正的放了下来。 他之前可一直都琢磨着这玩意要是吃不下去可怎么是好,这几十亩的地这一季就算是荒废了。 宴席散去的时候太阳都斜了一半去了。 晚上又摆一桌给在灶房里帮了一天忙的这些庄户媳妇们,等席散了,常氏就招呼着那些媳妇们把这一天下来席面上撤下来的剩菜分一分。 顺便把她留下来的一些好的给月月家,里正家都送去些。 这些好一些的剩菜就是还留有很多的肉菜,基本上都是宁怀运和宁匪月那个主桌上撤下来的。 那两桌都是体面人,都是要脸的,那都是不好意思总下筷子夹肉吃的。 这也是乡下一种获得人尊敬的方法,你不夹肉吃别人可不会想你在减肥,而是你这人讲究。 这些杂菜常氏是一点没留,她到不介意,她小时候就算是在县城里,家里开着铺子条件还算是不错的,那也是很稀罕席上剩下的杂菜的。 调料放的多,总比家里做的少盐寡味的菜好吃,也总会捞着点肉吃。 她是知道自己闺女不吃,估摸着自己婆婆那更不吃。 约莫过了两三天才开始陆续的有五六个人找上了宁怀运表达了自己想在镇上置办个摊子的意愿。 最大的最好做的生意当然是给了第一个报名的里正家里。 宁弯弯跟里正商量给他们家在码头那个建起来也没多久的仓库不远的地方整一块地,置办一个早点摊子。 搭个棚子,砌上几个大灶,熬几种粥,配上炸油条,油饼,还有包子,在加点自己家腌的咸菜,妥妥的就足够了。 这些商人多是一早起来上路,白沙镇上也没有专门的早点摊子,都是随便对付一口,这一下子能吃个热乎,想想就知道生意肯定不错。 里正家里人口也多,儿子孙子,媳妇一大堆,也能忙活的开。 为了这个第二天宁怀运上镇上宴请镇上那些有身份的人的时候把里正也叫上了。 跟那个仓库的老板也打了招呼,人家那也是乐意卖宁怀运这个面子。 这些人也是听说了宁匪月高中都是送来了贺礼的。 宁怀运觉着要是一起在家里请,那些个乡绅啥的也不知道乐不乐意跟村里人一起坐席,再加上还有个刘捕头,村里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跟个捕头一起吃饭怕是会不自在。 干脆是第二天在镇上酒楼里另开了两桌,也是满满的诚意了。 里正还不愿意在早点摊上卖包子,生怕是抢了宁弯弯家的生意,可他们铺子做的是午饭和晚饭的生意,跟早点一点不冲突。 说了很久才把这老人给说服了,就这还告诫儿孙要是有那赶脚的商人买的多了可不能卖,要他们去宁家的铺子里买。 至于余家,余九斤找了宁弯弯说不想让自己父母太操劳,宁弯弯就跟他商量了做馓子得了。 就平时集上卖卖,随便挣点零花钱,也不用什么家伙事,就在家做了到集上去卖就行了。 也没打算要他家钱,就让余九斤的娘田氏跟着荷花学去了。 后面的有的学了手工挂面,有的学了炸各种大小麻花,还有各种油饼,各种用白面做的点心。 大邙朝原先由于麦子面的食用问题点心特别少,也就都很昂贵。 这一下子出了这么些东西最先反应过的是那些走亲戚的,这下子可选择的东西就多了。 嫁出去的闺女回趟娘家带两斤馓子,或者称上二斤麻花,那真是又稀罕又有面子。 关键是花钱还少了。 白沙镇的集市上人一下子都比原来多了。 在加上码头日渐热闹,像余小年这种原本打算就集市上去卖卖的,那干脆是天天去摆摊了。 余九斤那是拦也拦不住,两口子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分地 等其他人眼红的时候那也已经晚了,宁弯弯就算是活了三辈子吧,知道的东西的大致做法还是有限的。 光靠荷花一个人纯研究那效率是很低的。 而且她也不能天天竟琢磨这事,她也很忙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前宁弯弯跟自己爹正蹲地头上看庄户们耙地。 耙地是在土地深耕后,平整土地,把大块的土块弄碎的一个步骤。 用的这种耙子不是齿耙,而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架子,下面是十几厘米的大钉子,牲口在前面拉,人站在木架上,就跟海上冲浪一样,从刚耕过的波浪一样的土地上一过,顿时就平坦了。 就可以播种了。 而没有牲口的就只能是一家老小一人一个齿耙,挥舞着,在地里手动整地。 不过宁弯弯买的牲口早就已经从耕地的时候就又开始满村的给人干活赚钱了,自己村的掏耕地的钱免费送耙地。 村里这种的还是很少的。 一般都是欠了秋收时候打场的钱撒泼耍赖就是不想给的。 至于那些闻声而来的邻村的人就耕地是耕地的钱,耙地是耙地的钱了。 冲这个宁怀运又在村里刷了一波好感,最近那是意气风发的不行。 宁弯弯就跟宁怀运商量。 “爹,咱把这一片的麦地分出去种吧,咱家地越来越多,以后该管不过来了,分给庄户们让他们自己种,到收完擎等着收粮食就成,也少操些心。” 宁怀运很是惊愕:“分出去?那不就是往外佃地了吗?他们可都是些庄户!” “庄户咋了?咱又不是把地给了他们了,那地还是咱的,又没有违反律法!” 庄户是贱民,贱民按大邙的律法是不能拥有土地的。 宁怀运刚才是没转过弯来,他是一想到佃地就先想到了村里那些地不够用佃地主家地的人。 那都是正儿八经的良民。 “哦,哦,那也不用吧,我觉得忙活活的还挺充实的,而且种地这事又不是天天忙,那也是有时有晌的。” 这倒是宁怀运的真心话,现在虽然地多了,事多了,比以前忙活了,但跟以前死气沉沉的可不一样。 现在庄户们干的起劲,他看着就更起劲,每天一堆的事等着他去操心也不觉得累。 宁弯弯就道:“也不光是这个,给别人种总不如给自己种起劲,你看咱家这些庄户,现在虽说是比以前好了很多,可还是少不了那些偷懒耍滑的,也不是说都分出去,咱以后要种的稀罕东西多着呢,就这些固定种什么不会改的地分出去一部分,也让他们切身体会一下自己种地不掏力的后果。” 宁怀运一琢磨:“偷懒耍滑这个还真是没法解决,那咱先分一些地出来试试?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大不了咱明年在收回来!” 他是地主他怕谁?那还不是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这么说定了宁怀运就开始准备测量,计算,分地的事。 不过是这消息一出村里顿时又多了许多的风言风语。 那些村民虽然跟宁家的庄户平时相处的挺好,但心底里还是有着自己的优越感的。 庄户可是贱民,他们可是士农工商里的农,那理论上的社会地位高着呢。 他们虽然都是一样的种地为生,但本质上可不一样。 这样一来那不是跟他们差不多了吗? 于是宁怀运刚刷起来的一波好感又掉下去了。 至于庄户们到是高兴的很,分地给自己,自己勤奋点产量就多,自己落下的也就多,不用被那些偷懒耍滑的拖后腿,简直不要太好! 地才刚刚分完,接着就道了交秋季的税粮的时候。 这一回的税粮不光交的顺当,清平县包括周围的几个县还减了一成,也没人敢克扣了,老百姓自然是欢天喜地的。 宁弯弯心知这大概就是苏瑾上回来清平县的后续了,因为雨水收成减少的补偿。 宁弯弯家因为种了红薯和棉花的关系,秋粮要把那些地的都补上,原本该交的比往年多的。 可因为宁匪月的秀才功名下来了,又多免掉了百亩的赋税,秋天新买的一百来亩也还不用交税,算下来就只需要交春天买的那几十亩地的税就行了。 粟米跟黍子因为收成低,税自然也跟着低,今年一亩地按粟米二十斤,黍子二十八斤交,总共需要交还不到两千斤。 宁怀运装了两辆车就去了,比着以往浩浩荡荡的车队那简直不要太幸福。 他高兴的做梦都能乐出声来。 不过是交税粮的地方人多眼杂,难免的就会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里面找机会对着别人钱袋子下手。 “我听我爹说的,说余家那大小子可厉害了,一个能打好几个,就那几个二流子三两下就给收拾了!” 月月抱着自己妹妹来找宁弯弯。 她爹娘现在都不在家,她她奶就一直支使她,光想着让她去照顾她那个小堂弟,就见不得她看顾自己妹妹。 她就整天抱着自己妹妹到处瞎溜达着去玩。 最常来的当然是宁弯弯家。 宁弯弯家的俩小狼狗就卧在一边,懒洋洋的晒太阳。 只要宁弯弯瞟上一眼,立刻就跑过来狂摇尾巴。 月月说的是这一回交税粮的时候他爹的钱袋子让人给割了去,自己竟一点的感觉都没有。 那里是自己家又借的钱,家里没粮食交税,只好是继续借钱去交。 谁成想还没挤到收税的小吏跟前呢,钱袋子就没了,他家现在那情况,宁大贵当时就觉得天昏地暗,差点没死过去。 自己都已经看的够紧了,就是挤的很了才分了下神就没了。 还好是余九斤,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就站在车上随便一扫就把人找出来了。 宁大贵在村里名声也是不错的,也都同情他被自己兄弟害得惨,顿时就有很多村里要好的站出来助阵。 可被偷了的银子想要回来哪那么容易,那可是人家的地盘。 没成想平时温温吞吞没见怎么张扬的余九斤那是直接上手噼里啪啦几下就把一群人给干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苏瑾来了 月月说完又道:“我爹说后来那几个二流子还找了人在半道上截他们几个呢!结果又让余家那大小子带着咱村的几个汉子给揍了一顿,打的屁滚尿流的,直喊再也不敢招惹咱村的人了!可奇怪了呢,我爹说以前都没觉得自己打架还那么厉害呢,人家比他们人还多呢,都不知怎么的就让他们给揍趴下了!回头一想,都是听余家大小子指挥,他说往哪打就往哪打,还就真比自己胡乱招呼厉害的很!你说平时也没听说他跟人打过架啥的,咋恁有经验呢?” 宁弯弯就一副非常得意的表情道:“那我不也是天生的就会跟人打架?这有啥好稀罕的!有天赋呗!” 月月斜着眼笑着瞟她:“你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呢?堂堂地主家的姑娘,哥哥还是新中的秀才,这是多风光的事哦!得亏是绿青不在,不然看她不揪着你耳朵训你!” 宁弯弯一听她提绿青,顿时就泄了气。 “开铺子是我最明智的决定!” 就因为绑住了绿青! 不知不觉的余九斤在村里也逐渐有了名气,从这两次交税,他可是把自己的形象给树立的颇为高大。 那可真是一个积极正面的好青年,有胆识,有魄力,有能力。 又过了几天就准备收红薯了,宁怀运一大清早的就招呼了全庄子上的老少爷们往地里去。 村里人听了信那也是不少都纷纷表示要去帮忙,其实就是想去看热闹,但又不好意思直说。 宁弯弯是一大早就听着喜鹊在枝头喳喳的叫,常氏听了不住的念叨这是家里要来客。 果然是等宁弯弯正准备去地里呢,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到了自己家门口。 那马车也不华丽,整个都是灰不拉几的颜色,低调的很,但却有好几个护卫骑着那高头大马跟随左右。 宁弯弯平时觉得自己家的骡子那也是挺威武霸气的,至少比着驴子那娇小的身材它算是挺有排场的了。 可跟人家那马一比,顿时自己家的骡子就成了矮矬穷,简直不要太磕碜。 她嫌弃的瞧着自己爹刚套到车上的骡子,她都不好意思坐上去了。 马车车窗的帘子一直都是打开的,一个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好奇的东张西望,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啥都新鲜的样子。 宁弯弯正琢磨自己家除了县城府里头的那也没有别的能用的起这排场的亲戚呀。 可这小孩瞧着跟自己弟弟差不多的年纪,跟府里头的小爷也对不上号啊! 就见那马车的车帘打开,护卫先伸手把那个孩子给抱了下来。 这孩子看上去比清晨要稍微高上一些,长的十分好看,粉雕玉琢的,穿的虽然看上去也挺低调,可以宁弯弯的见识却也看得出那一身的织锦也是堪比黄金的。 接着就见一个男子从车上下来,这男子个子很高,但身材偏瘦,不过那一身的气度耀眼的也很难让人一下子注意到这些实际的。 就见他抬头望了望宁家的门楣,才低下视线瞧到了宁弯弯,立刻就露出和煦的笑容:“许久未见,可否还记得我?” 宁弯弯哪能不记得他,她对攀高枝这事还是很热衷的! 没错,这人正是苏瑾。 宁弯弯立刻就跑过去抱大腿。 “大叔,你是不是发现大腿上其实还是缺我这样一个会撒娇会卖萌的挂件的?” 还不等苏瑾说什么,那个跟他同车的小孩已经不乐意了。 他怒指着宁弯弯:“好不知礼数的女娃娃!快放开我父……亲!” 宁弯弯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屁孩,就苏瑾的年纪,大户人家又妻妾成群的,他都应该不知道是他第几个儿子。 “不放,不放,就不放!哼!你咬我啊!” 那孩子顿时脸都被气红了,指着宁弯弯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气氛不对,一直就躲在门里边狂吠的大黑二黑英勇的冲到了宁弯弯的身边朝着那孩子叫,瞧那凶狠的样子,甚至有想上去扑咬的冲动。 “啊……” 孩子毕竟是孩子,哪怕是小狗还没多大,也被吓白了脸,直往自己爹身后躲。 一双小手也揪住了自己爹的衣服。 不过是苏瑾低头微微扫了他一眼,就把他给吓的立刻松开了。 盯着衣服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褶皱,想抚平又不敢,在看看抱着自己爹大腿的宁弯弯顿时是委屈的都要哭了。 可似乎是极怕自己爹的样子,瘪了瘪嘴,又不敢哭,还赶紧把瘪下来的唇角又给努力的拉回去了。 “好狗,没白吃我的肉!” 宁弯弯夸了一句,就朝着从苏瑾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的孩子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还得意的扬了扬脖子。 “你这孩子,人家是客,你快点给我起来,别丢人现眼了!” 宁怀运见状,一边骂着宁弯弯,一边忙是一手一个抓着两只狗的后脖子给扔到了一边去。 俩小狗也没摔疼,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起来狂吠。 宁怀运又呵斥了一声,作势要打,才不忿的呜咽着住了声。 宁弯弯不乐意的坐地上抱着苏瑾的大腿撒泼。 “我不,我不要给你做闺女了,我要给大叔做闺女!” 宁怀运:“……” 丢死人了呀! “呸!我又不缺姐姐,我才不要你给我爹做闺女!” 狗的危机解除,那个小孩就从苏瑾后面出来了。 一听宁弯弯的话那是立刻就啐了她一口。 “哼!你说了又不算!”宁弯弯跟他打嘴仗:“你说了要能算,你爹怎么不吭声挺你呢?” “你……你……”那孩子要被宁弯弯气哭了。 “逸儿,不得无礼!” 苏瑾低声说了一句,苏逸那脸立刻就红了,憋得,有气出不来啊! 宁怀运就忙把自己闺女给拎起来,往家里让这一行人。 “快,快,都进屋喝口水,歇一歇,难为你们这样的贵客能找到我们这穷山沟沟的地界,这一大早的你们是打哪里来的?” 苏瑾很是好脾气的回答:“昨日夜里是宿在了镇子上。” 然后就拒绝了要去进宁家去的提议:“我瞧你这是要下地,不如我也跟着去地里看看,能下到田间地头的机会,到也是难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收红薯 话锋一转又道:“再者我这几个家丁也有一把子的力气,也能帮上些忙!” 众护卫:我们没力气,帮不上忙! “啊?”宁怀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就算是普通客人也没有让人下地的,何况是这样的贵客。 不过他也不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人家那是自小就没下过地,不识五谷的人,自然想去看个稀罕。 就忙叫几个忙活的庄户动作快着点往车上搬农具。 宁怀运知道这人是京城里的大官,要是不说话就觉得紧张,可也不知道该跟人家谈些什么,就只好是想起什么就扯什么。 “哦哦,住的悦来客栈吧?那可是我们镇上最大的客栈,我们这乡下地方的,指定不如京城里的客栈住着舒坦。” “我们镇上那码头你们去瞧了没?我们这乡下地方也就那里还热闹点。” “哦,那里还立了块碑呢,是安王世子上回砍了收税的小吏的脑袋,咱们老百姓感念他的大恩大德,自发立的。”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苏瑾到也好脾气的回应着,一抬头,好嘛,自己闺女已经跟人家儿子动上手了! 正仗着自己个子大,把人摁到地上摩擦呢。 “叫你说我弟弟,我揍不死你!你才假惺惺呢!你全家都假惺惺!” 原来是这苏逸听着院子里有读书声就趴门口往里瞧了瞧,就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正在院子里站的笔挺的晨读呢。 身边一个监督的人都没有,他不相信会有人这么用功,都不用老师看着的,就嘟囔了一句假惺惺。 宁弯弯立刻就不乐意了,扑上去就把人按地上揍。 那些护卫伸着手正想上去拉开,苏瑾一个眼神飘过来好几双的手就硬生生的半空僵硬的又收了回去。 宁清晨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翻了个跟自己哥哥同款的白眼,低头继续读书了。 可毕竟是年纪小,眼神还是不住的往那边打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瞟。 在小清晨的心里这个姐姐那真是让自己又爱又恨。 打小村里的小孩子谁要是欺负了他,那她一准就会挺身而出,非得把对方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那个时候他就可崇拜她了,觉得姐姐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可偏偏她也是最会欺负他的,他是家里最小的,难免父母就偏心他一些,好吃的好喝的总是他分的最多一些,可总能让自己这个姐姐给抢走。 偶尔得点零花钱,都等不到货郎来村里,准能让她坑蒙拐骗的弄到自己手里去。 他就又觉得好气,好气的! 宁怀运见状忙一个箭步冲过去,又把自己闺女拎起来,这一回可不敢撒手了。 忙跟苏瑾道歉:“苏大人,你看这实在是对不住,我家这丫头自小让我给惯的不成样子,把令公子给……” “无妨!”苏瑾面不改色,跟被揍的不是他儿子一样,还十分嫌弃的来了一句:“丢人!” 苏逸:“……” 他想哭,这个爹不是亲的! 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揍的生疼的脸,默默的站到了一边。 很快两大车的?头、镰刀就装齐了,一行人就往地里去。 苏瑾干脆是把马和马车都留在了宁家,就徒步跟着大家一起往山上的地里走。 到了那之后已经围了好些的人,见了生面孔自然都是纷纷询问,宁怀运只说是自己家的客,别人也不好深问。 都知道宁怀运那也是县城里大户人家出来的,家里来往一些瞧着挺有身份的客人也是很正常的。 收红薯要先用镰刀从红薯秧子的根部砍断,把已经长的都缠绕在一起的红薯秧子拉开,在用?头把陇刨开,红薯就露出来了。 宁弯弯先前就是逗苏逸玩呢,她喜欢跟小孩子在一起玩,那种快乐特别的单纯。 到了地里立刻就正儿八经的安排活去了。 “女人们负责拉秧子,把秧子砍掉后统一拉到红薯陇靠路的那一头,方便往家里拉,一院子牲口就指着这东西过冬呢!都小心着点啊,这活可费镰刀。” 这活也不轻松,红薯秧子长的旺盛,尽管在生长期也翻过两回,就是把秧子挑到一边,在挑回来,捋的整齐,也防止秧子上再扎出根来,可这东西生命力就是十分旺盛,这事避免不了。 基本上边砍边拉的没一小段就开始费劲了。 “男人们就跟在后面刨啊,这可是个体力活,也都操点心,别给红薯刨坏了,坏了可就容易烂了!” “知道了姑娘。” 庄户们应着声就开始干活了。 都是老庄稼把式,刚开始的时候手生,一会就有经验了,都知道自己的活怎么省力又能干得好干得快了。 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都跟着帮手。 一来你真站地头看怪不好意思的,二来你帮人家干了活人家能让你白干? “孩子们也别闲着!”宁弯弯又道:“把刨下来的红薯从根上摘下来,把上面的泥坷垃弄掉,一会好装袋。” 红薯是一串一串的,得摘下来才行,不然装袋的时候占地方。 苏瑾听到这就瞟了苏逸一眼。 苏逸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 他不要去啊!他为什么要去干活!土里脏了吧唧的。 “你如何?” 苏瑾神色微冷的问,眼底的眸色幽深:“农耕乃立国之本,帝王都要亲耕,你如何?” “我……”苏逸泪奔:“我去干活。” 他咽下眼泪去蹲到地里学着那些孩子的样子摆弄土坷垃包着的红薯去了。 这也是他破天荒第一次下地干农活,并且他这年纪就是村里的孩子那也都是低头上玩干不了活的。 自然是笨手笨脚,还惹的一堆孩子纷纷嘲讽。 “这是何物?我从前到没见过。” 苏瑾问宁弯弯。 他这时到还没有多稀奇,他又不是庄稼汉,大邙朝从南到北种的东西多了,就是一些老庄稼把式认识麦子的那也未必就认识稻子。 “这个呀,是番薯,番邦传过来的,不过我更乐意叫它红薯,可好吃了,等中午做给你吃呀!” 宁弯弯瞧着苏逸那笨拙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这孩子可也就三四岁呢,有一些娇惯的,这年纪都还没断奶呢。 苏瑾弯腰捡起一个红薯掂了掂,皱眉:“这亩产能有多少?” 第一百六十九章 粮食多的吃不完 也不用宁弯弯回答,他那些见了小主子下地自己也不得不下地抡起了?头的护卫就抢着开了口。 “主子,可不老少呢,这玩意沉,压秤,我估摸着亩产得有个上千斤,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吃起来是个啥味。” “上千斤?”宁弯弯撇嘴:“你也忒小看这宝贝了,最差最差也得两千斤起步!不然我才不乐意种这玩意!” “两千斤?”那护卫瞧着年龄也不大,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但从那一举一动上就能看的出来手里是有真功夫的。 听了宁弯弯的话嘴巴长得老大,手上的?头都停下了。 看看宁弯弯,又低头拿脚踢了踢自己刚刨出来的红薯,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吓人了!这东西肯定不能吃!绝对不能吃!天底下哪有这样高产的东西! 这个时候最高产的是稻子,亩产也就在五百斤上下。 那还是在富庶的南方,北方产量最高的是麦子,一亩地能收两百斤那就是侍弄的好的了。 粟米黍子什么的更是也就一百来斤。 上千斤他都觉得自己嘴够大的了,两千斤,他觉得要么自己是在做梦,要么就是这东西指定是不能给人吃的! 不,猪都不吃的! 这要是能喂猪那也是不敢想的! 不光是他不信,满地里就没有一个信的。 可掂掂手里这分量,都是老庄稼把式的,大概一估摸还真就差不多。 “这产量可太吓人了!四老爷,准备称了没有呀?一会咱称一称到底能有多少!” 宁怀运一拍脑门:“哎呦喂,我早起还想着呢,出门的时候给忘了,大壮啊,快回去拿!” 这还得赖到苏瑾头上,他一激动就把这事给忘了。 要说产量问题,那还有谁比他更关心的。 这可是他的地,他可是一度怀疑这几十亩地这一季就白瞎了的! 大壮忙也就放下?头飞奔回去拿称了。 他刚走,余九斤跟自己爹娘扛着?头就到了。 “四老爷,你看你,咋都不提前说一声呢?我们也好来帮把手,这还是在集上听村里人说了,我就着急麻慌的把摊收了回来了,赶紧的就到地里来了!” 余小年说着,在地头上把肩膀上的?头放下上杵着,先瞧一瞧这活是怎么干的。 他现在摊子生意好,赚钱了,就对宁家那是心怀感激。 他也知道宁家有的是庄户,哪缺他一个干活的,但这就是一份心意。 要是别的就算了,这红薯可是头一回种,他怎么都得来帮上一天的工。 宁怀运忙跟他打趣:“叫你说的跟啥大事一样,还得满村里宣扬宣扬?把大家伙都叫来?人家还得说我烧包嘞!” 余小年自然也就看到了地里站着的苏瑾。 “呦,你这是有贵客在呢?” 苏瑾早就看到了这一家三口,听余小年问也是十分有礼的朝他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也一直都在余九斤身上。 不过是对方并没有给他半个眼神。 一来就凑到宁弯弯身边说话去了。 宁弯弯手里的红薯生了虫子,是一种个头很大,皮很硬叫地漏子的白色虫子。 最爱咬植物的根系,遇上红薯那还就跟鱼儿遇到了水一样,直接把红薯咬了个洞蜷缩在里面安了家。 余九斤过来跟她说了她才发现,吓的是一蹦三尺高,啊啊叫着把红薯丢出去,拍打着身上满地的乱跑,像是虫子沾到了自己身上一样。 把个苏逸给乐的笑成了二傻子。 余九斤也没想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会给吓成这样,忙就追着过去拉住她。 “没了,没了。” 宁弯弯扑到他怀里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边哭还边骂:“什么破玩意!我就不该种它!什么破虫子,打死它!打死它祖宗十八代!不,打死它上下三十六代!” “……” 余九斤无语,这上下三十六代要怎么打? 更惹的满地的大人都笑着摇头,这年头又没有农药,地里有虫子简直不要太正常。 孩子就是孩子,在能作天作地的,也总有害怕的东西。 好半晌,余小年两口子都刨了两陇红薯了,宁弯弯才哭完了。 余九斤才撂下他过来跟父母一起干活了。 宁弯弯就到了地头上,死活不往地里去了。 苏逸干个活搞的自己满身的泥土,还不忘嘲笑她。 “真丢人,居然怕虫子,胆小鬼!羞羞羞!” “啊!”宁弯弯忽然指着他手里正摘的红薯一声大叫:“虫子!” 刚才还嘲笑她的苏逸立刻就把红薯一扔,吓的也是满地跑。 宁弯弯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苏逸见状跑回去一看光溜溜长的别提多好的一个大红薯,哪里来的虫子。 顿时就气红了脸,怒瞪着宁弯弯。 宁弯弯在地头上得瑟的手舞足蹈,一副你来打我呀的样子。 苏逸比她小那么些,哪里打得过她,瞪了半天,摸摸自己还疼着的半边脸。 “哼!好男不跟女斗!” 撂下这么一句蹲下继续干活去了。 嘴里却是小声的嘟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人多力量大,一亩地的活干完那也用不了多大会的功夫。 大壮早就把称拿来了,是那种秤杆很粗,上面带个圆环,要插根木头进去一边一个人抬起来称重量比较大的东西的大称。 宁家平时分粮食就是用这杆秤。 两个人抬着称,秤钩挂在装满的麻袋上,宁怀运亲自负责拨秤砣,一袋一袋的称过去,记下每袋的重量,他很快就算出了总量。 “一共是两千八百六十四斤,去去麻袋的斤两,在去去红薯上带的土坷垃,少说也得有两千五!” 宁怀运十分的激动:“这块地我还专门挑的是块不大好的,要是好点的地怕是能有三千斤!” “三千斤?”众人纷纷惊讶出声。 “哎呦,哎呦我不行了,三千斤?三千斤啊!” 有些年长的庄户已经激动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还有的人跪下来朝老天爷磕头:“这是老天爷显灵了啊!三千斤!三千斤!这可让我们怎么吃的完啊!” 第一百七十章 造福社稷 以往三百斤的亩产都不敢想,现在三千斤,那真是一下子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吃的完了。 “哎哎哎……”宁弯弯不乐意了,刚往前走了两步,想想那恶心的地漏子又退回到了地头上。 “什么叫老天爷显灵?明明是我显灵好吧!” “是是是!都是托姑娘的福!姑娘那可真是菩萨转世,带着咱种了棉花,冬日里那都不怕冷了,又种了这红薯,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也就只有菩萨转世才能有这样的功德!” “是啊,咱这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摊上这样的姑娘……” 宁弯弯让一堆庄户的彩虹屁给拍的晕晕乎乎,插着腰得意的不行。 余九斤就笑眯眯的双手搭在?头上看她。 苏瑾看看他,又看看宁弯弯,最后看看自己手里的红薯,也渐渐露出个笑脸。 中午的气氛是异常的高涨,很快到了饭点,庄户们都不回去,自有各家的女人们送来饭菜。 那些看热闹的村民跟着忙活了一中午却是要回家吃饭的,宁怀运就都分了些红薯给他们,让他们拿回去尝尝。 这些人有的前几日在宁家吃过,有的却是没吃过。 苏瑾看的十分肉疼,那些村民都走好远他的视线都收不回来。 “这东西如此高产,我自当修书回京告知朝廷,想必不日便会有官员下来处理此事,今年这些收成若能全部留作种子,也是造福社稷利国利民之事。” 吃一块那都是罪过啊!那明年都不知道少收多少。 “啊?”宁怀运激动的都还没找着北呢,半晌才反应过来苏瑾说的是什么。 论什么是风光的最高境界?那当然是整个大邙朝的人都来恭维他。 宁怀运这下子别说是北了,四面八方他都找不着在哪了。 “应当如此!应当如此!” 他也能做一见造福社稷,利国利民的事? 简直是做梦中梦那也是不敢想的啊! 招呼着苏瑾回家吃饭,宁怀运都不知道撞了多少回墙,乐傻了都快。 “主子,这东西如此高产,怕是不能吃!” 那个年轻的护卫十分坚定自己的想法。 说不定还有毒!嗯,一定有毒!没毒的东西为什么如此高产都没人知道! 所以等饭桌上那一筐的蒸红薯上了桌这护卫抢先拿了一个也顾不得烫就往嘴里塞。 他要给主子试毒,他要证明这么高产是不合常理的! 烫的脸都扭曲的吃完了一个红薯,胃里都是烫的,这护卫捂着肚子憋着气等毒发。 宁弯弯一家都齐刷刷的惊讶的瞪着眼睛看他。 他们那是吃过一回的有经验了,这东西里面凉的特别慢,感觉外边能吃了,里面其实都还烫呢。 他们这第一口都还犹豫着要不要咬下去呢,他就这么一整个都吃完了? “大叔,你这家丁这儿有问题吧?” 宁弯弯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他说这些人是家丁,那就是家丁喽。 你才脑子有问题!你全家脑子都有问题。 护卫绷着唇瞪宁弯弯,但是不敢说话。 “味道如何?”苏瑾问他。 “啊?”那护卫蒙圈,他光顾着吞了,没尝出来。 苏瑾索性是自己拿了一个学着宁家人的样子剥了皮往自己嘴里送。 “主子!”那护卫想阻止,可是被自己主子给瞪了回来。 只好是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像……没有哪里不舒服! 哦,嘴好像被烫坏了。 真没毒?他还是不信,可看看宁家一家都已经吃的欢快,又不得不信。 “有了这东西,我大邙从此就不惧饥荒了!” 苏瑾尝了一口确实味道不错,不禁感慨。 接着他就开始详细的了解红薯的种植过程。 宁弯弯仔仔细细的都说了一遍。 而宁怀运早就出去应付闻声而来的村里人了。 谁听说有这样高产的东西能不心动,纷纷过来表示要买了做种。 可有了苏瑾的话在前,他也只好是先以不好储存为由敷衍着,等晚上全家商量了在说。 他们说话就在院子里,屋里面听的清清楚楚。 苏瑾就道:“储存确实是个大问题。” “这个好办。”宁弯弯道:“把红薯切成片,晒干,不就得了,等吃的时候可以直接煮,还可以压成面,活了面那就跟麦子面是一样的,不过晒去了水分自然就轻了,我估摸着一斤红薯也就能出四两红薯干!亩产也就是个一千来斤,那也了不得了呢!” 其实她都已经招木匠做了工具,一块木板,中间定了一块刀片,把红薯放上去擦,就成了一片一片的红薯干。 这要放上一世简直不要太落后,可这一世,已经很先进了,总比拿刀切的要快。 苏瑾听了就认真的瞧着宁弯弯,瞧的宁弯弯都不好意思了。 扭头找常氏:“娘,你看看我脸上是不是脏了?” 常氏真就抱着宁弯弯的脸仔细的都看了看:“没有,干净着呢。” 这么说着却还是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苏瑾低头吃饭,也没说什么,他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是值得的。 “哼!”苏逸气呼呼的盯着宁弯弯,拿着筷子戳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常氏听宁怀运说这个苏瑾是京城里的大官,那是也不知道做什么招待他的好,还是自己闺女说随便做点家常菜就好,最好在炒上盘野菜,他们没吃过,一准稀罕。 她觉得太素了,不大好,主食就又擀了面条,做了炸酱面。 清晨看看他,伸手夹了一筷子清炒的马齿苋给他。 “你吃,一会我带你去溪水里抓鱼。” 苏逸立刻就心动了。 宁家村的这条小溪从村里穿过,他来的时候就想去看看有没有鱼,可是自己爹在一边他也不敢说。 想要加快速度吃饭,可是自小被教的规矩在自己爹面前那是更不敢懈怠。 把碗里东西吃了个干净,才迫不及待的跟清晨一起跑出去了。 这俩孩子在外面疯跑了一个下午,那是跟村里的小孩子都混了个脸熟。 苏逸开心的不得了,这些孩子玩的都是他从来都是他听都没听说过的。 也没人把他当主子,他耍威风也没人理,还被耻笑,有时还被欺负。 也没人帮他,只能是自己在把场子找回来,这种快乐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顶天立地 小孩子的友谊来的十分快。 如此在宁家待了几天之后苏逸就跟清晨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 清晨雷打不动要早起晨读,不管苏逸如何鼓动都改变不了他这一习惯,自己还被同化了,每天早上跟着他一起读书。 到了下午俩人要么去街里找村上同龄的孩子去玩,要么就去地里帮忙干活。 再不然就是带着两条小狼狗去自己牲口院子里看牲口去。 俩狗扯着嗓子炸着毛冲着一棚子的毛驴骡子叫,俩孩子也跟着学,就能乐成一团。 一棚子的牲口那白眼翻的别提多传神了。 苏瑾在家里住了一天又一天,好似不打算走了一样,宁怀运也不敢问呀,不然人家要是误会他在撵人家走不是就不好了。 人家那身份安排在前院显得不够重视,只好是把这爷俩安置在了内院的客房里。 可苏逸这孩子又非得跟清晨一起睡,于是打出生起就一直跟父母睡一起的宁清晨就跟父母分了房,俩小孩子睡一个屋了。 常氏哪里能放心,一夜恨不得起来十回过去给俩人盖被子。 至于那些护卫就都安置在了前院里,也都不嫌弃,两三个人住一间屋,剩下的在跟大壮挤一挤也就都对付过去了。 苏瑾还是每天跟着下地,偶尔自己也动动手,他瞧着脾气很好的样子,庄户们倒是都挺爱跟他说话的。 当然对于苏瑾的到来最高兴的那还得是宁匪月。 苏瑾的知识储备量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并不局限于书本上。 整个大邙朝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风土人情,生活差异,饮食习惯,上至朝廷动向,下至百姓疾苦,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而且说的还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白片一律的几句话的概括。 他能追根溯源,分析的十分透彻。 让人听着像是了解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宁匪月那真是深刻的理解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句话的意思。 “少时我也同你一般,以为只要窝在书房里努力读书自会有一番作为。” 晚上苏瑾跟宁匪月在院子里夜谈。 “直到家中生变,一朝之间改天换地,我方才发现书里的东西现实中能够运用到的少之又少。” “后来呢?”宁匪月问。 他是少有如此追问别人的时候,可以看得出对于苏瑾的博学他是有殷切的求知欲的。 “后来……” 苏瑾望向空中的明月,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半晌才道:“生而为男子,自当是顶天立地,方能护得家人周全。” 他这话跟前面的有些不搭,但宁匪月也是聪明人,瞧出了这仿佛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并没有出言提醒。 他到也有些理解,他是长子,肩负着一家子光耀门楣的希望,所以他也不能任性妄为,也要在科举的路上一路走下去。 正这时苏瑾的护卫从前院进来交给他一封书信。 苏瑾看的速度极快,简直就是一目十行,片刻就把信递了回去,还捎带了俩字。 “严查!” “是!”护卫躬身又下去了。 第二天,宁匪月按约定好的时间去县城赴宴。 宁怀运格外重视这一次的宴席,礼品是检查了再检查,带去的红薯挑的都是个头一样大小的,清更是清洗的干干净净。 装红薯的篮子都是上集上新买的,挑的还是编的最漂亮的。 更是提前一天就带着宁匪月往县城去了,生怕是路上出了点问题会误了时辰。 往县城去自然也要去看望一下宁怀槡,顺便给他做了一套棉衣棉被都给他送过去,他会不会要就不知道了。 中间在县城停留了一天,回来最快也要第三天午饭前后。 大壮也是跟着去了,宁怀运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知道这种场面宁匪月身边是需要个小厮跟着。 他虽然也会去县衙看望自己大姐,但肯定不能去这样的宴席上。 一来给自己儿子撑撑场面,二来也防备着有事有个照应。 宁弯弯本来想跟着去的,可地里的红薯产量那是一个劲的往上飙,最肥的那块三地里刨完一称居然收了有三千五百多斤。 这可是最近整个白沙镇的大新闻,家里地里整日里都是人来人往,有看热闹的,有求种子的,有想讨两块拿回去尝味的。 把白氏烦的狠了,在后院里骂了好半天。 也搞的苏瑾的那些护卫都神经兮兮的,都换上了一副总有刁民想害他们家主子的表情。 地里也是每晚都组织庄户看守,生怕有人动了那歪心思,不告自取。 还别说,连着好几天都抓着了人。 她也只好是留在家里,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宁怀运一走就闭门谢客,谁来敲门都只说是爷们不在家,剩一屋子女眷不方便招待。 这借口那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是悻悻的走了。 这天又有人咣咣砸门,宁弯弯都烦了。 “爷们不在,不便招待,请您后转,移步回家。” “那我可走了?!” 外面传来一个戏谑的中年男声。 接着就是秋生的声音:“姑娘,快开门,是李掌柜来了!” 宁弯弯一愣,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门栓抽到一边,把门给打开了。 果然是李稷,身后跟着的秋生还牵着铺子里的那头驴,驴身上还驼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袋子口被绑在一起,一边一个吊在驴肚子上,那袋子装的太满,跟瘦小的驴子十分不搭。 “李伯伯,快进来,快进来,我看看您这是又给我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宁弯弯忙热情的往里让人。 那双眼睛却是滴溜溜的往袋子上瞟。 李稷一看她那样不禁被逗的直乐:“你这丫头,看吧,看吧,我把你要的胡萝卜种子弄来了,可是费了老鼻子的劲了,你可怎么谢我吧!” “那我就给你做闺女去呗!” 宁弯弯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让秋生快把袋子拿下来,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看。 可看是看见了,她却并不认识胡萝卜长什么样,那自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这真的是胡萝卜的种子?” 李稷故意板起脸来:“我还能哄你不成?” “那肯定不能!”宁弯弯就笑了:“我李伯伯可是最疼我了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公子可受委屈了 李稷哈哈笑着道:“这两袋子一共是七十多斤,这胡萝卜种子用的少,一亩地有个一斤左右就成,这些能让你种上个八十亩地!我都问清楚了,你现在赶紧着种,到年前就能收,这东西据说产量十分的惊人,能有好几千斤!” 宁弯弯就不服气的道:“我种的红薯一亩地也能收好几千斤呢!” 说完又往屋里让李稷:“李伯伯您快着点进屋喝口茶,等会呀让我娘给您做一桌好吃的!” “哦?也有好几千斤?”李稷哪里还顾得上喝茶,他是吃过红薯的,知道那是可以当粮食,是可以充饥的。 而萝卜不过是菜,水分又大,那白萝卜一亩地也不少产出,可那有什么用,该饥荒还是饥荒。 尤其他就是做种子生意的,自然是更加的知道这红薯的产量如果属实将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这东西高产,没想到真能有这么高产。 顿时就来了兴趣:“那我可得去看看!” 李稷就这么着去地里转了一圈,看着庄户们有序的在干着活,看着那一地到了季节已经开始败落的红薯秧子,他甚是惊奇。 “卖你红薯的时候感觉还就跟昨天一样,一转眼这都收上来了。” 接着就又询问了种植的全部过程,听宁弯弯一讲他顿觉了然。 “原来这玩意要这么种,我先倒也琢磨得埋地里,可这么大个埋里面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画风一转,李稷就道:“你这收下来的可都得卖给我,这样的东西现在可不能吃,要留种,我来负责卖!” 宁弯弯其实还挺愁这事的。 一天天上门来买的倒是可多了,可苏瑾说了话他们家也不敢买。 问题是这玩意产量这么高的,一天轻轻松松刨出好几万斤,哪里有那么多的地方放啊! 亏着他们家还有两个没人住的破烂院子。 可现在也不敢往屋里放,这会也不是冬天,怕通风不好,在捂烂了。 就都堆在了院子里,可这也不是个事啊,要是下场雨一泡,那还不是一样烂了。 苏瑾又不让停,她这个心也就一直悬着。 不过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可不会全让苏瑾拉走,之所以没把红薯往家里拉,就是为了方便她偷藏。 红薯储藏她不可能不提前想好的。 红薯干当然是一个方法,但想要留种那样可不行,她早就让人挖好了五六个地窖,就在那几个破院子里。 晚上过去俩人,一个下到地窖里,另一个拿绳子拴上个篮子把红薯顺下去,一个地窖能藏五百斤左右。 自己家的东西还要用偷的,这一点宁弯弯还是很忧伤的。 也是只好回绝了李稷:“李伯伯,按说您要是张了这口我不能不答应的,可是你瞅着没?就那一个长的人五人六,干起活来不三不四的,他可是京城的大官,他发了话,过几日朝廷就来人要都收走呢!您说说,这谁还敢卖!” 苏瑾:“……” 当他听不着吗?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李稷打量了一下苏瑾。 这会的他已经跟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了,袍子系在腰间,裤腿卷着,袖口挽着,抡起?头来也似模似样的了。 至少被刨的腰斩的红薯明显减少了。 但李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那气度一眼就能看得出绝不普通。 听宁弯弯如此说那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稷听说宁弯弯的父亲跟哥哥都不在家,也没有留下来吃饭,毕竟他一个男人实在是不方便。 至于苏瑾可就没那样的自觉了。 不过是村里人都当这是宁家的亲戚,且人家那气度,还带着一堆的随从,谁也不敢说什么。 最多就是背地里自己家里嚼嚼舌根。 宁怀运回来的时候还跟了两个小吏来。 到家一说才知道是宁怀运把礼物送上后县令大人自然是就问了这是什么,宁怀运就热情的什么都给说了。 包括怎么吃,还有那吓人的产量。 知县大人当时就让人去做了,还拿到宴席上去吃了。 就发现这东西是可以代替粮食的,灵敏的嗅觉立刻就察觉这事有搞头。 不过是对于宁怀运说的产量他压根就不信,只是觉得就比麦子产量在高一点就十分的不错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孩子都好几个,可人口依然是上不去,制约人口发展的除了战争就是粮食。 这样的时代饿不死就是太平盛世,可想而知发现一种产量更高的粮食会是多大的功绩。 所以他就派了两个小吏过来查看。 至于苏瑾的事宁怀运可没跟自己这个大姐夫说。 一来他虽然爱风光,但可没有趋炎附势的爱好,不会为了巴结自己姐夫就把别人拉出来显摆。 他还生怕给苏瑾带来麻烦。 俩小吏还倨傲的很。 宁怀运出去了两三天,回来自然要先询问这几天有没有事情发生,都有谁来找过他。 他可是一家之主,要先把家里的事情捋顺,才知道接着要去干嘛。 可这一会的功夫俩小吏就已经不耐烦了。 “四老爷,我说咱就快着点吧,我们俩去地里看一眼还赶着要回去呢!这穷山沟沟的,到县城指定是天都得黑了的,您老人家就别耽误了!” 大壮就气的不行。 “姑娘,你都不知道,这俩人一路上就这幅嘴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像是咱求着他们来的,他俩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大壮有点憨,脑子不大灵光,他都能这么说,想想就知道这俩人一路上多过分了。 大壮又道:“公子这一回可受委屈了呢,你都没见那些人,什么大儒,什么秀才,还是举人家的公子呢,都是一样的狗眼看人低,嫌弃咱的红薯,说什么地里种的东西也好意思拿来当礼!说公子没见识,是乡下长大的,什么都当宝!” 宁弯弯不忿:“那咱送的桑葚酒咋不提呢!” 大壮立刻就更来气了:“可不是!我可是瞧见了,散了席那些个大儒都偷偷摸摸的只把酒给拿走了!席上的时候都装瞎,都没看见,都拿红薯说话,酒就一个字不提,我还当他们真不稀罕呢!我呸,什么东西!” 大壮正抱怨着,就见自家公子打身边经过,轻飘飘的扔给他俩字。 “你话真多!”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官威 宁怀运也是让俩小吏给催的抹不开面子,只好是先带他们上地里去了。 俩人一副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甚至还很是瞧不上宁怀运。 见过说大话的,没见过这么能说大话的,一亩地能产几千斤的庄稼,这也忒能编了。 俩小吏只觉得这人仗着跟知县大老爷有点亲戚就胡说八道,为了出风头嘴上都不安把门的了。 在他们眼里的宁怀运就是大老爷家在乡下的穷亲戚,根本都不用给多少面子。 可等俩人到了地里一见那成堆的红薯,在亲自一称,顿时差点没因为惊吓过度背过气去。 那是连滚带爬的立刻就回去跟大老爷汇报去了。 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不,确切的说是命令。 这些红薯就地封存,谁也不能动,就连宁怀运自己也不能动。 谁要动了那就是大罪,杀头的大罪。 要等着明日大老爷来了处置。 话里话外的那意思就是这些红薯已经不是宁家的了。 宁怀运就开始坐蜡了,他原本就想着自己大姐夫对自己那也是不错的,所以一片真心来回报,人家问什么那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的全吐给人家。 这下倒好,这人要是明天来了,他要跟苏瑾咋交代? 苏瑾瞧着他那一肚子话想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哪里能不明白。 从地里才回来的他摇了摇手里那把象牙骨的折扇。 “无妨,一切照旧即可。” 宁怀运哪是他这么一句就能安慰的了的,还是愁的直薅头发。 宁弯弯见状就道:“爹呀,人家那是神仙打架,你一介凡人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好似自己薅薅头发头发就能管得了谁一样。 说是神仙打架那都是给县令大人八辈子祖宗的脸了,不过是对于他们平头老百姓来说,是县令还是京城的大官,那实在没啥区别。 反正都是大人物。 宁怀运能咋滴,他也只能唉声叹气的如此安慰自己。 宁弯弯的这个大姑父,清平县如今的县令姓吴,叫吴清,两袖清风那个清。 是一个个子不高,不胖不瘦,留着些许胡须,看面相就十分精明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县城出发的,到了宁家村的时候才巳时中刻,按宁弯弯上一世来说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 那叫一个声势浩大,前面有鸣鞭开道,四个衙役手持鞭子,挥舞的噼啪作响,遇到那不开眼的,或者反应慢的,一鞭子就抽到了身上。 被抽的人吃痛,自然是会赶紧躲开,整个队伍就会行进的更加顺畅。 后面更是有衙役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 在后面才是吴大人的马车,马车后面还是马车,这是县丞,还有替两位大人管理农事方面事宜的师爷的轿子,最后面还跟了一辆明显不是官府制式的马车,车子前面的灯笼上贴着一个宁字。 最后面就是十来个衙役还有镇上的亭长步行跟随着。 早早的就有人来禀报了宁怀运县令大人要亲临的消息。 准确的说也不是跟宁怀运说的,而是满村的嚷嚷,比宁匪月中秀才的时候动静还大。 宁家村这穷山沟沟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家家户户都扶老携幼的出来看热闹。 这个时候要有贼来偷东西,那真是一偷一个准。 除了躺床上爬不起来的,那真是没有一个在家的。 穷山沟沟里的人没见过这样的世面那自然也不懂的里面的规矩。 一群的小孩子看着队伍近了,就兴冲冲的往前冲了两步想离的近点瞧瞧官老爷长啥样。 立刻就被前面的衙役一鞭子抽到了身上,抽的嗷嗷叫着滚到了一边。 一群孩子连惊带吓的,顿时就哭成一团。 那些孩子的爹娘心疼就赶紧冲过去要哄孩子,自然是又挡了道,立刻的就又挨了一顿的鞭子。 “回避!肃静!” 好大的官威! 宁弯弯咋舌,这一来就是一通的下马威,吓的村里人各个都白了脸。 不自觉的就跪到了地上,吓的都不会说话了。 这一行人就在村头停了下来,吴大人从马车上下来,笑容满面。 几步过去把几个长者给扶了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您几位老人家这么大年龄了,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顿时就把几个老人给感动的热泪盈眶。 宁弯弯撇嘴,她这个大姑父可真有一套呢。 里正原本都已经准备好了恭迎大老爷的话,让这排场一惊,等想起来的时候就晚了,这会总不能是打断大老爷的话硬要来上一句恭迎大驾吧。 接着吴大人就发表了一段慷慨激浪的陈词,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一直挂念着村里的老少爷们。 挂念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说到深情处又祭出了大招,洒下了两滴眼泪。 这下就不是感动的那几个老人痛哭流涕了,全村的人都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等到满村的人都觉得这个大老爷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青天时,吴大人才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才到了宁家人的身边。 可还没等靠近宁怀运呢,宁长生就一个健步冲到了头里。 “草民拜见大老爷。” 宁长生今天也是收拾的溜光水滑的,在一众村民里别提多显眼了,吴大人又不瞎,所以自然的也就停下了脚步。 “这位是?” 亭长就忙慌慌的擦着这一路累出的汗跑上前来准备介绍。 可还没开口呢,宁长生已经开始自我介绍了。 “草民是这宁家村,宁氏一族的族长!” 里正都没出来说句话呢,他先跳出来了,让人以为村里他一人独大呢。 吴清心里在不把一个族长当回事,却也不能当着这么些人不给他面子。 那不是就把自己的人设给拆了吗? 只好是忙把他拉了起来,又跟他客套了两句。 “这一个村子事情也不少呢吧?可全指着你呢,我理解你的感受,你可就是大伙的主心骨,这位置可不是好做的,那可是操不完的心,可咱能有什么办法,一切都是为了老百姓,为了咱大邙朝啊!你就是咱大邙朝的基石啊,都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个你,咱大邙朝才能更加的繁荣昌盛……” 第一百七十四章 干嘛来了? 吧啦吧啦一大通,说的好像宁长生已经成了大邙朝的功臣。 他以为这村子叫宁家村住的就全是姓宁的,族长就是里正呢。 宁长生也不纠正抹着眼泪附和。 “有大人这话我还有什么苦是吃不得的,还有什么事是能难住我的,我一定尽心尽力的效忠大老爷,效忠朝廷……” 宁弯弯听着这话耳熟,仔细一想,怎么那么像汉奸的宣誓词呢。 就差把朝廷俩字改成皇军了。 宁弯弯可不能让他得逞了,不然这以后他的尾巴可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跪,宁怀运父子俩都是有功名的,见官免跪的,她在自己父兄身边也没人注意她。 几步跑过去,笑的十分无害。 “大姑父,我是弯弯,我老听我爹说起您,他说您和我大姑都是可好的人了,今天终于见着真人了!” 吴清那肯定对自己这个妻弟的家庭情况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的,顿时就知道宁弯弯是谁了。 他依旧是和蔼的笑着:“弯弯呀,哎呦,都这么大了,我上回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一点呢,我还抱过你呢!” 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下,宁弯弯瞧着那长度,估摸着自己那会也就刚出生没多久呢。 这是以为她肯定不记得了。 宁弯弯当然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个,拉着吴清就往自己家里走。 身边的常随、衙役什么的就想阻止,可被吴清笑着阻止了。 宁弯弯一边拉着他走,一边跟他介绍。 “大姑父,你瞧这条小溪,美不美?还有我们村的石头房子,是不是别有一番特色?” “大姑父,我们村虽然叫宁家村,但是村里住的可大多数都不姓宁呢,听村里的老人说很久以前村里人都姓宁的,后来有一年闹饥荒很多人都逃荒去了,慢慢的又从山里边搬来了其他人家,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吴清知道自己先前是搞错了,就回头看了一眼宁长生,那表情甚是精彩。 宁长生更是无比的尴尬。 还好是也不会有人这么不识趣的真把这个给揪出来说事。 大老爷往村里走了,那这一行的队伍也就又动了起来。 一直到了宁家,后面的车队纷纷的停下,却是下来一个令大家十分意外的人。 宁怀远,宁怀运的大哥,县城宁府里那位老太太的嫡长子,宁清贤的老爹。 宁怀远的年纪比宁怀运大了挺多的,但在府里养尊处优的,宁弯弯实在没想到这人瞧着跟自己爹就像是两代人一样。 自己爹这些年那是整天田间地头的跑,就算是也没干过啥活吧,那风吹日晒的,自然也老的快,没想到这个大伯却是更显老。 瘦骨嶙峋的,头发花白了一半,眼窝青黑,一副终于过度的样子。 也怪不得能教出宁清贤如此奇葩的儿子。 宁怀运已经把大门敞开洒扫干净,宁怀远下车就是一副主人的姿态,往院子里让着一众的人。 “姐夫,刘大人,里面请,舟车劳动,一路辛劳,快进去喝杯茶水。” 这个刘大人就是接了吴清位置的新任县丞。 等进了院子宁怀远那更是把人都使唤的团团转。 “老四啊,我车上有上好的茶叶,你去取了来,快点烧水给各位大人泡茶。” “弟妹呀,你快点去打水给两位大人打水,洗一把脸,也好把这一路的风尘都洗了去。” 他身边的小厮拿更是趾高气扬的在院子里招呼。 “都干嘛呢?这院子里没个下人的吗?怎么也没人伺候着呀?快点,水果点心的,都上来,都别闲着,外面这么些人都得照顾到了,都是官差,可不能懈怠!这大半天的,连口水都没喝上呢!” 宁弯弯无语,还当这是他们家庄子呢? 不由就出声刺了他一句:“你不就是个下人吗?灶房在那,想喝水自己烧去!” “你……” “我怎么了?”宁弯弯问他:“难不曾你看我长的像下人?要我去烧水给你喝?” 宁弯弯问完都没等到这小厮回答呢,常氏就拉着她往后院去了。 “你可别跟着掺和了,那都是些什么人,不是你能掺和的了的!可别惹事了啊!” 说罢还喊宁清晨跟苏逸过来让他俩把她看住,不让她往前院里去。 宁弯弯哪里是这俩孩子能看得住的,不光是看不住,她还鼓动着俩孩子一起跟她去搞破坏。 “瞧瞧,就那几个老头,没一个好东西,就那个穿官服的,官威大着呢,咱一会去给他的马喂点巴豆,让他那马在半路上就串稀。” “还有那个,对,就那个长的十分猥琐的老头……” 宁弯弯带着俩孩子又偷偷的从后院溜出来,躲到个不起眼,又能看得到里边的地方指着宁怀远说着。 这时苏逸就接了一句:“猥琐?我瞧着到跟你爹有几分像呢!” 宁弯弯:“……跟你爹最像!你爹才猥琐!你爹最猥琐!” 负责留下来保护苏逸的护卫远远的听见:“……” 这话他要不要说给主子听? 苏逸说不过宁弯弯闭了嘴,宁弯弯才继续道:“这老头也不是个东西,你俩一会去抓些虫子藏到他马车里,要那种最恶心人的,最好还会咬人,咬了人还又痒又疼,十分难受的!” 苏逸瞪着宁弯弯:“太狠了吧?” 随即又笑了:“不过我喜欢!” “幼稚!”清晨翻了个白眼。 可最近这孩子整天带着苏逸玩让他也给传染的有点疯,心里居然也很高兴。 三个孩子就这么各自行动起来,宁弯弯去找巴豆,宁清晨和苏逸去抓虫子。 宁家也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午饭。 这些大人物那自然得是好好招待,那些衙役什么的肯定也不能不管,这可是个大工程,好在是宁弯弯家有庄户可以使唤,才能忙活的开。 吃饭的时候宁弯弯自然是凑不上去的,还是负责上菜的大壮回来跟他学。 “我咋感觉大老爷是把咱家当自己家了呢?我瞧着老爷脸都青了,连句话都插不上,全是大老爷在张罗敬酒!” 他这个大老爷指的是宁怀远。 说完又继续道:“我瞧着这一桌子人都喝的晕头晕脑的,姑娘,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摘桃子 来干嘛的?不管干嘛,先得把官僚主义给好好显摆一下在说呗! 大壮的脑袋是想不明白这事的,而这些人到底还是惦记着正事的,午饭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没多长时间浩浩荡荡的排场又铺开往地里去了。 “姐夫,这一块都是咱的地!” 宁怀远跟吴清并肩站着,伸手随便一划,很是意气风发,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 宁弯弯带着自己弟弟和苏逸跟一帮看热闹的孩子跟在后面。 闻言不禁是撇嘴,什么叫咱?谁跟你是咱?她这个大伯是忘了他们一家早就分家出来了吗? 而且你这划拉的面积也忒大了点,你一个府里当家的难道是不知道这祖宅里总共剩下多少点田地? 你咋不把整个大禹山都划拉进去,成你们宁府里的! 这可还是大邙朝的龙脉呢!那才叫厉害! 吴清却也不说破,也跟着满意的点头。 “好,好!宁家当真是不愧我清平县大户,我辈之典范!立下如此奇功!来人呐,快去称重计算产量!要当真属实这可是有功于社稷,造福我大邙子民的一大幸事,当名垂青史!本官上报朝廷的时候定会重重提上一笔!” 宁怀远跟他就开始商业互捧:“要说这功劳姐夫你肯定是头一份,是您不辞辛劳,将咱清平县给治理的仅仅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才有今日之大功……” 谁名垂青史?谁有功于社稷? 瞧这俩人的样子,这意思是把他们家这颗桃子就这么给分完了?还真是当他们一家都不存在呢! 就是怕这桃子是个铁桃子,摘下来自己也扛不动的哦! 大老爷一声招呼一帮子小吏、衙役自然是踊跃上前,个个争前恐后的表现,恐怕比给自己家干活还要卖力。 一路跟着过来鞍前马后的奔波指路的宁怀运在一边话都插不上一句,早就一脸懵逼,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模样了。 人多力量大,而且那一地的红薯也都是一中午刨好了的,甚至有很多都已经装好了麻袋,搬上车往家里一运,最多一下午的功夫所有活计就都忙清了。 小吏们很快就测量出了这块地的具体面积,和所有红薯的重量。 “禀大人,这块山地经测量是两亩三分,总收红薯是六千六百七十五斤,折每亩地收两千九百余斤!” 这师爷压根就没有想着计算去皮后的净重,只要大概的数量偏颇的不是很严重,这一点没有人介意。 那自然是报的越高大老爷越高兴。 果然,吴清一听脸上就乐开了花。 “好!好!快去测算一下其他土地的产量,本官好心里有个数!如此大事可容不得差错!怀远啊,最好是找一块还没有刨完的土地,咱们现场刨了,大家伙亲眼见证了,本官才好上报!” 山地有点像梯田,宁弯弯家地虽然多,可也是一块一块的,连不成片。 宁怀远先就是装大瓣蒜呢,实际上哪里知道哪块地是他们家的,放眼一望,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不禁就埋怨上了。 “老四啊,你这心里咋没个数呢,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红薯都刨完了,一小堆,一小堆的摊在地里,这怎么证明全是这一块地里刨出来的? 肯定得当着大老爷的面现场刨了,让大老爷亲眼见证了,这事办的才算是稳妥。 宁怀运还冤呢,谁也没想你们来啊,这红薯原本就快刨完了,难不成还因为你们来了在给摁到地里去? 没成想人家还真就敢这样干。 宁怀远把宁怀运往一边拉了拉,小声的开始跟他嘀咕。 “老四,今天这事可是关系到你二哥能不能升迁,可是通了天的大事,你可不能糊弄,可不能因为分了家就藏私,害你二哥,害咱们全家啊!咱那可是亲兄弟,你二哥升了官对你是只有好处没有一点坏处的!” 宁怀运的二哥宁怀济是举人出身,后来屡试不中,家里也是捐了不少的钱,才得了个外县县丞的职位。 这种捐来的官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的,一是考核的时候主管部门有先天的歧视,二是正儿八经进士出身朝廷分配的官职那是会有一个关系网的。 比如哪一届的考生就会默认是当界考官的门生,就有师生之谊,你以后就是他这一派的,他也会提拔你。 再加上同案,同窗,就是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大家对路不对路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就会把你们看做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就必须要报团取暖。 捐的官没有这些人脉自然是基本就不会有升迁的机会。 除非是立下奇功,又或者是能够抱上京城忠勇侯那一脉的大腿。 宁怀运一下子就转不过弯来。 就问道:“大哥,你说这话我怎么不明白,我就算是分出来了老太太也是我嫡母,大哥二哥也是我亲哥,我怎么会存了还你们,害宁家的心呐!” 宁怀远就开始布置自己的大计。 “这么着,你找块地,把这些东西赶紧的埋回去,尽量弄的跟没刨的时候一样,一会咱再去刨一回,让大家伙都亲眼看着,这事就好说,知县大人就好往上报!” “这……这怎么行!”宁怀运这人还是很实诚的,一听这那是直摇头:“大哥你这是个什么主意,这刨出来的庄家没听说过还能种回去的!这是个什么事,让人听了不笑话死人了!” 宁怀远脸一板就不乐意了。 “老四,你这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这就是走个形势,以后这事也好说,也彰显县太爷的英明,哦,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县太爷知道的时候都收完了,这显得他多不重视农事,农业可是立国之本,他作为一个父母官,以后多让人诟病,你这态度,难不成你先前说的那话,什么一亩地能产个三千来斤都是假的,这些东西都不是一块地里出的,你堆一起糊弄知县大人呢?” “那我怎么敢!”宁怀运顿时急眼了:“我怎么会做这事,我就没想着你们会来,怎么会想着糊弄你们!”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武学 “那不就得了!”宁怀远继续劝:“你就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你不懂,不知道这是多大个事,这要是报到上头那就是能震动朝野的,咱姐夫,你二哥何愁升官无望啊,你二哥的情况那你不是不知道吧?可就指着这回的事动一动位置呢,要不然这一辈子可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 宁怀运让他给说的晕晕乎乎的。 怎么听着都觉得哪里不对呢? 都没等他回过味来,宁怀远就推着他让他赶紧去办了。 宁怀运犹犹豫豫的走了两步,宁怀远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去跟吴清咬耳朵了。 吴清顿时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捋着自己没几根的胡须直点头。 “爹,还傻着呢?”宁弯弯带着俩跟屁虫跑到自己爹面前。 宁怀运可是抓着一个救星了,忙就跟自己闺女诉苦。 “闺女啊,你大伯他……他……” “他准备把咱家的功劳据为己有!” 宁弯弯一句话终于是把宁怀运之前觉得不对的地方给说出来了。 他这心里自然是怪不舒服的,不过还是落不下面子,辩驳了两句:“都是一家人,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谁得了还不是都一样的!” “那不一样!”宁弯弯道:“咱跟他们分了家了,凭什么让他们占了便宜去!他们是对咱多好呢,还是回头会感谢咱?” 宁怀运那自然是非常了解自己哥哥,他本来就不是向着他,纯属自己落不下面子,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宁弯弯继续道:“不光如此,你等着吧,他们那一副官僚主义的做派,只看利益,一点实事不会办,指定是没那个闲工夫弄明白这红薯是怎么种出来的,要是以后种红薯的时候出了岔子,追究下来,人家可是什么错都没有的,一准的把你推出去顶罪,说是你作假蒙蔽了人家,到时候你要是给下了大狱,在砍了脑袋,咱家可怎么办?我奶我娘还不得带着我和我弟跳白沙河去!” 宁怀运:“……” 他一琢磨,这事还真是悬乎。 “那怎么办?” 宁弯弯其实就是想让自己爹看清楚自己家这些亲戚的面目,别整天谁给他张笑脸他都感恩戴德,当人家对他多好呢。 就道:“你就找个地儿猫着去吧,叫你也别应,一来,咱是平头老百姓,那拿他们是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硬要把功劳抢自己头上,咱也只能干瞪眼,那就是没有说理的地方,硬要挖个坑咱也一样不得不跳,二来呢好在这事还有苏瑾呢,你就擎等着结果就行了,压根就啥心都不用操!” 果然是久等不见宁怀运回来,宁怀远就着急了,让小厮到处找他。 可宁弯弯也不知道自己老爹躲去哪里了,竟是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宁清晨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问宁弯弯。 这会三个人正顺着山道往上走呢。 宁弯弯知道余九斤家的地在上面,她老远的就看见苏瑾带着一帮护卫在他家地里干活呢。 “啥?”宁弯弯没明白她弟弟说的是什么。 “他们硬给咱挖坑咱就真的只能往下跳吗?咱种的红薯功劳就真的要给了他们吗?” “是啊!”宁弯弯也很忧伤:“没辙呀,谁让咱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呢,难道你没读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不过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宁清晨就若有所思。 苏逸扬起小脸不服气的辩驳:“你那是庸夫之怒,我爹爹说虽然天子之怒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布衣之怒也能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我爹爹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弱者,亦没有绝对的强者,不能小瞧了任何人,不然自己小命不知道啥时候就会丢在一个最不起眼的人手里!” 宁弯弯低头瞧瞧他,倒是意外了一下。 却还是撸了一把他的头发道:“小屁孩,还流血五步呢,你连铁蛋都打不过!” 苏逸:“……我总有一天会打过他的!” “二十年后吗?” “……下回!我下回来的时候肯定就能打的过他了!” “呵呵……” 俩人斗着嘴就到了余九斤家的地里。 余九斤一大家子也是在刨红薯呢,还是宁弯弯给的那一把红薯苗,种了一个地头,大概也就半亩地的样子,又有苏瑾带着几个护卫帮忙,忙活了一中午都快刨完了。 宁弯弯都不知道苏瑾啥时候跟余九斤这么熟了,都挥着?头帮人家收红薯去了。 还跟人家爹娘聊的热火朝天的,不知道的还当这就是一个普通农夫呢。 宁弯弯瞧苏瑾那样子比给他们家收的时候还认真呢。 这点从那被腰斩的红薯数量上就看的出来。 并且这人中午都没有回去吃饭,常氏中午还特地让人给他送了饭菜。 结果原封不动的又给拿回去了,说是吃了余家带到地里的煎饼卷馓子,就那么就着开水吃的。 那玩意能有常氏从招待县太爷的席上里分出来的饭菜还好吃? “诶?五斤也在呢?你咋没去跟你师父学功夫呢?” 宁弯弯十分的惊讶。 五斤学功夫还是很认真的,她都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弯弯?”五斤更是高兴的想要扔掉自己手里的红薯跑过来。 可还没扔出去就又给收回来了,老老实实的继续摘红薯了,一边摘一边跟宁弯弯说话。 “我师父一家今天去喝喜酒了呢,我就没去,而且我还想……还想……” 说到这里五斤就犹豫了起来。 顿时就让自己哥哥瞪了一眼,就更是不敢说话了。 苏瑾就停下了手里的挥舞的?头道:“现在天下太平,从军也未必就会上战场,再说,我也不是让他去从军,只是让他去武学,这乡下的师父哪里有武学里的师父教的好。” 宁弯弯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苏瑾这话有股子怨妇的味道。 想必之前是磨了一阵子的嘴皮子了。 让五斤去武学? 穷文富武,这年头读书都不是一般人读的起的,就别说学武了。 武学那更是难进,一个州才有上那么一两家。 第一百七十七章 要把谁抓起来 “武学虽好,里面却多是权贵子弟,我等平民,高攀不起。” 余九斤依旧一下一下刨着红薯,淡淡的说着。 宁弯弯点头,这就相当于一个贫困山区的小孩一下子进了全国最高档次的贵族学校,那怎么能立得住脚。 又是这样尊卑有别的年代,这娃可能就直接毁了。 五斤一听自己哥哥这么说,见了宁弯弯喜悦劲都没了,闷闷不乐的拿红薯出气。 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弟弟的情绪,余九斤又道:“他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武举之路也挺好,我相信他是那块料,一样能出息。” 五斤眼睛一亮,看看自己哥哥,刚才的郁闷又去了大半。 “我……”苏瑾又想要说什么。 却是被几句呵斥打断了。 “你们几个干嘛呢?不是都说过了,不让任何人在动这地里的红薯,你们几个是不把大老爷的话放在眼里?还当这地里的东西是你们自己的呢?” 这是两个奉命来找宁怀运的小吏。 一见这里还有红薯呢,顿时就激动了。 呵斥了两句又急急忙忙的朝下面喊:“大人,这里还有没刨完的红薯呢!” 下面人正因为找不着宁怀运着急呢,一听这顿时就都涌了上来。 宁怀运也不知道刚才是猫到那块地头后边看不见的死角去了,见状顿时又跑出来了,忙就上前去拦着道:“官爷,弄错了,弄错了,这块地可就不是我们家的了!人家刨的是人家自己的地!” 那小吏一愣,不由就回头看向了正赶过来的大老爷。 主管农事的师爷在自家大人耳边说了句什么。 吴清听了就开口道:“谁的土地还不都是咱大邙的土地,这红薯多一点,来年就能造福更多的百姓!” “这什么意思?”余小年听不明白,就问自己儿子。 他们家向来都是这个大儿子做主,他也习惯了什么不明白的都问儿子。 都不等余九斤回答,那小吏就带着几个衙役推开宁怀运冲了过来。 “大老爷的话听不懂吗?这一地的红薯都被征收了!一边去,一边去,这可不是你们能动的了的了!在动一下可就是杀头的罪过了!” “诶,诶,这是要干嘛?这要干嘛?” 余小年让这阵势给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之下下意识的就把?头给举了起来。 而余九斤则是一伸胳膊先把宁弯弯揽到了自己身后。 那几个衙役见状眉毛就立了起来。 “你是想殴打官差吗?!想造反呢?不想活了你!” 说着还把自己腰间的佩刀都抽了出来,一副凶神恶煞要砍人的样子。 而作为父母官的吴清还有清平却是对此视而不见,跟宁怀远两个人指点着这一片的红薯地,继续意气风发着。 几个衙役就继续厉声的喝着:“跪下!都跪下!” 说着还朝这一群人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刀片子,那意思就是不听话就要砍了。 “大胆!” 苏瑾自然也在他们威胁的范围之内,他那些护卫哪里能忍得了,都不用主子招呼,早就冲上来护在了最前面。 苏瑾的护卫十分的敬业,那真是不分日夜,二十四小时轮值,保证苏瑾父子身边永远都有人的。 而且这些护卫配的是剑,刀是比较好上手的兵器,劈砍起来大开大合,杀伤力也大,所以捕快或者官兵配的是刀。 但功夫练得深了,剑的轻快可以打出更多的技巧,是刀比不上的,以此也可见的苏瑾的这些护卫绝对都不是一般身手。 就算是最近让自家的主子给带的有点歪,纷纷化身成了农夫。 干活的时候剑也不会从身上解下的。 这会直接是就抽了出来,跟对面的捕快针锋相对。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苏瑾这些护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那种冷酷,活脱的杀人机器,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这都是见过血的。 可不是那些平日里最多就为虎作伥打打人的小衙役能比的了的。 几人往前一站,喝上一声,居然吓的那几个衙役抖了一抖。 随即就觉得自己这表现实在是有点跌面子,忙又挺了挺胸。 “还敢私藏武器!果真不是一般百姓!跪下!都跪下!听候大老爷发落!不然格杀勿论!” 现在没有战争,除了弓弩和甲胄,是不禁别的武器的,民间也是有很多人都配有刀枪箭矢的,比如镖师,大户人家的护院,甚至山上打猎的等等。 只不过是为了社会安定,还是有一些规定的,比如无故不能携带武器上街什么的,基本也都是摆设。 少有人因为这去衙门里告人家的,就算是告了,处罚也是很轻的,基本口头教育两句,罚些许钱财就了事了。 只要不伤人,一些父母官更是压根就不会受理这样的案件。 当然,如果私藏武器够了一定的数量,那也是不行的,那就是有造反的意思啊! 这点哪个朝代都不能忍的。 但这样的条款拎出来吓唬吓唬老百姓还是很好用的。 几个衙役自觉自己很威武霸气。 一见好似没什么效果,人家那剑尖还是对着他们的咽喉,几个衙役就有些虚。 这一心虚就更咋呼:“你们几个是没长耳朵呀,还是真想造反呐?” 吴清跟宁怀远两个在那边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宁怀远抱怨道:“什么情况呀?那几个是什么人?这穷乡僻壤的,携带兵器,定是意图不轨!不行就先抓起来审讯一通,别耽误了正事!” 吴清是不方便说这话的,但别人说了他立刻就顺水推舟。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身边的常随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忙跑过来传达指示。 “不要跟他们磨叽了,如此嚣张胆敢妨碍大老爷公务,快把这几个刁民抓起来!一会一并带回去,定要严刑拷问有何企图!” 这几个衙役得了令就想冲上来,那些护卫那肯定不能束手就擒,就在两边的人马上就要打起来,宁弯弯扯着余九斤的衣服激动的想要给两边的人加油助威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要把谁抓起来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这是个男孩子的声音,因为正处在变声期有些粗嘎,并不是特别好听。 但那慵懒的声音里蕴含着的气场却是让谁也忽视不了。 都没等人扭头去看,一队官兵就已经呼啦啦的跑了过来。 腰间挎刀,全副铠甲,那形象还不是普通的官兵。 “这这这……这是京城的禁卫军啊!” 吴清吓的说话声音都抖了。 等把视线望过去,山道太窄,走不了马,一个少年已经快走到了近前。 那少年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上面绣着暗色的花纹,阳光的照耀下,行动间那些花纹还微微的闪着光,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样的绣线。 这少年的脸他印象别提是多深刻了,更不要说他身边还跟着一队穿着极其特别服侍的护卫,那可是皇宫里的内卫啊! 这是安王世子啊! 吴清顿时就哆哆嗦嗦的跪下了。 “臣……下官拜见世子殿下!” 他这么一跪其他人那自然也都跟着跪下了。 迷迷瞪瞪的也跟着喊:“拜见世子殿下!” 吴清就看见一双黑色同样是绣着暗色花纹的靴子踩在了自己面前的山地上。 碎石头里一棵顽强的小草被那双靴子压弯了腰。 然后那个少年就蹲了下来,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问他:“刚才我怎么听着要把谁抓起来呢?” 吴清的脑袋就垂的更低了,汗都要顺着额头滴下来了。 这小世子他可是打过一回交道,喜怒无常的,还暴虐的很,他生怕自己回答的不合他的意脑袋就掉了。 朝廷命官?那是什么?这小世子还不是说砍就砍了。 这一犹豫安王世子已经等不及了。 “你跟我说说抓人的理由是个什么?我也凑个热闹,什么抓人呀,杀人呀,可是我最爱干的事!” 吴清本来理由就不正当,哪里敢说。 只得是颤着嗓子道:“殿下,殿下……那不是下官说的,那是底下人胡说八道呢!” “哦~”安王世子长长的,了然的哦了一声。 “胡说八道!你手底下的人可张狂的很呐,当着你这个县太爷的面就敢胡说八道!” 吴清抬起一只手擦了擦汗,没敢接话。 世子就又道:“这样的人留着可是容易给你招祸,下回要遇上个脾气爆点的,还当是你授意的呢!” “下官不敢。” 世子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吴清就听见他嘀咕了一句:“这地儿不大适合砍脑袋啊!罢了,我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汗!他还委屈了!吴清的心脏抖了一抖,这怎么还成仇了? 他这是准备找谁报仇? 可惜是吴清不知道脑回路这个词,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得诽谤一句,这世子殿下的脑回路可真是太奇葩了。 他惶惶着,更不敢问为啥就不适合,生怕一问自己脑袋立刻就掉了。 才刚刚抬起一点头,就看见世子殿下到了那几个刁民面前,一撩袍子跪下了! 跪……跪下了?! 吴清瞪大了眼睛。 “侄儿拜见叔父!” 他跪下后面跟着他来的不管是禁卫还是护卫就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叔……父? 谁是他叔父?安王世子的叔父?吴清迅速的在脑子里把这个关系过了一遍。 现在安王那就没兄弟了呀,他这个叔父是哪来的? “起来。” 苏瑾说了一声,才问道:“你这孩子怎么来了?” 按说应该是户部的官员过来处理此事,他时间计算的正好。 京城据此路途遥远,而且户部也要安排人手,差不多这边红薯收完,人就应该到了。 “叔父你到处跑着玩,可休想甩开我!” 安王世子起身,朝苏瑾眨了眨眼,笑的很得意。 他的眼神跟同年龄的不同,那目光里一闪一闪的都是邪魅。 苏瑾顿时就面露无奈:“你上回也是死缠着我带你,结果是谁半路偷跑了的?” 这孩子是他所有子侄里最跳脱的,就没人能管得住。 上回他来清平县,他缠着他非要跟着,结果是半路就偷跑没影了。 他回去后过了一两个月他才玩够了自己回家了。 顺便还砍了一堆的脑袋,回去跟他炫耀。 他爹光给他擦屁股都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 朝廷命官那是能随便砍的?那是有程序的。 听苏瑾这么问,那安王世子还振振有词。 “叔父你那一路不够刺激,我哪待得住!” 宁弯弯就捅苏逸:“这是你堂哥?” 苏逸撇嘴,跟跟这世子有深仇大恨一样:“那是我爹私生子!” “噗……” 宁弯弯差点没一口水呛死自己:“真的假的?” “我爹对他比对我这个亲儿子好都不知道多少倍,就差没把月亮摘下来给他当球踢了,不是私生子是什么?” 苏逸继续吐槽。 宁弯弯:“……” 她看看世子,又看看苏瑾,在看看苏逸,这仨人长的也没一点像的时候啊! “叔父你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了?在哪呢?户部那些官员能顶什么用,运点东西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到了京城都要坏完了,一开始你就应该叫我来,哪呢,哪呢?听说还是个吃的,我得先尝尝!” 世子说着还转着圈的到处看。 这位可真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那才真的是五谷不分。 那红薯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也不能跟苏瑾信里提到的东西联系到一起。 苏逸像是跟世子有仇,就偷偷捡起一块红薯朝他砸了过去。 “给你!” 不过这世子像是习武的,都没看就一手接住了。 在手里抛了两下,然后阴测测的朝着苏逸笑:“敢偷袭我!” 说着那个红薯就被他给扔了回去,一下直中苏逸的脑门,把他给打的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到了还没刨的红薯陇里。 晕乎乎的就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不是你要的吗?给你你还打我!哇……” 宁清晨忙小大人似得抚着他的背安慰起来。 “不哭不哭,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宁弯弯看的一愣一愣的,这力道,也不怕把人打成傻子! 你厉害! “别闹!”苏瑾无奈的训斥了一句。 “这可不是在家里,要懂规矩!”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这话是说的是安王家的小世子。 最后看了看余九斤还加了一句:“让人笑话!” 世子就转着眼珠也瞧了余九斤一眼,还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是,叔父!” 这可真的是偏心偏的没边了,还真是私生子? 宁弯弯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八卦,那现在的安王爷脑袋上可真是一片草原绿油油。 那边还跪了一地的人,也没人理。 一地的人跪着也不敢起。 余小年一家那是看自己大儿子行事的,他不跪他们就都不跪。 倒是宁怀运一见自己姐夫,自己大哥哗啦啦的都跪下了,忙就也跟着跪下,一看是安王世子,那更是吓的埋着脑袋不敢抬头。 宁弯弯忙就去把自己爹给拉起来,还不忘阴自己家那两位亲戚一把。 “爹,你怎么还跪在这呢?我大伯大姑父不是还有事叫你去办呢?你赶紧着去啊,这又不是外人的,不用这么客套。” 宁怀运一见世子这样的大人物早就脑子一片空白又进入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懵逼状态,迷迷糊糊的被拉起来,耳朵听着自己闺女说的话,大脑根本就思考不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迷迷瞪瞪的就应着自己闺女的话,转身就要走。 “对对对,你大伯还有事让我去办呢……” 宁怀远吓的心脏没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他那就是走走形式,让县太爷高兴,让事情显得好看些,糊弄糊弄上头,糊弄糊弄百姓。 要说错倒也不是多大的错,就是说出来忒难听。 事说出来难听不要紧,关键是人家自然就会觉得你这人不行。 这情况都已经够乱的了,可不敢在把这事重新扯出来了。 忙就什么也顾不得,冲过来一把把宁怀运拦住,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老四,老四,你怎么这么不够数呢,都这会了还扯那些没用的干嘛!” “是啊!”吴清也忙转移话题,凑到了世子面前指着满地的红薯道:“世子,这就是红薯,是我县新才发现的一种庄稼,这东西收成极高,亩产能达三千斤以上,这东西要是在我大邙朝普及开来,以后咱大邙朝可就在无饥荒了呀!那就是真正是红腐贯朽的盛世!” 他还生怕这小世子不明白亩产三千斤是怎样的惊天动地,深入分析道:“到时候咱大邙朝足食足兵,国力强盛,何惧那些胡人,到时候这普天之下,凡是太阳能照的到的地方可都是我大邙的王土了!” 吴清说的慷慨激昂,激动的满脸通红。 世子好似还真让他说动了一样,也是频频点头。 “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可是大功一件,这可得重重的赏!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有能耐种出了这玩意!” 宁弯弯瞧着世子那眼神,怎么看都有几分的戏谑藏在里边。 仿佛是个垂钓的老翁,就等着鱼儿上钩呢。 可偏偏吴清和宁怀远看不出来,一听顿时就更来精神了。 这要是能把这个功劳给弄到手,之前的不愉快,那简直不值一提,还有更大的好处在后面等着。 吴清忙就道:“说起这个还巧了,种出这东西的宁家那是下官的岳家,也是无意得来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试种了一下,没成想还真种出来!” “是是是!”宁怀远抢话:“这东西是从番邦传来的,得来十分的不易,侍弄起来就更是不易,也没有经验,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可是费了大功夫了!” 什么叫你费了大功夫了?这个大哥的无耻显然是刷新了宁怀运的底线的。 他满脸的惊讶,可面对世子这样的大人物却又什么也不敢说。 “哦,这是你种出来的?”世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啊对!”宁怀远看看苏瑾,回答的有些犹犹豫豫,他到现在还对这人的身份糊里糊涂的。 瞧着这人的形象,挽着那袖子,袖子上还蹭到了土,衣摆撩起来塞到了腰带里,跟个农夫似得,可那腰带的正中却镶着一颗红宝石。 他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一眼就认得出那成色绝对价值不菲。 都知道安王是异姓王,他也知道安王爷是没有兄弟的,不过是如果双方家里是世交,按叔父礼也是正常的。 他也不知道这人在这里多久了,都知道多少事情。 犹豫了下宁怀远就改了个更稳妥的说法:“这宁家村呀是我们家的祖宅,我们家在这里有个庄子!” 就是不说分家的事。 吴清又跟着抢答:“这事我也是一直都操着心,那是日日挂在心上,恨不能就扎根到这里看着这些庄稼成长,就怕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还好现在终于是有了收获!也不负我一片真心为了大邙朝啊。” 说着吴清再次祭出绝招,又开始抹眼泪。 宁弯弯鼓着腮帮子哼哼:“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余九斤就被她给逗笑了,不由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世子就很配合的点头赞赏:“不错,不错,待我回京第一件事必然是要给你们请功!” 吴清和宁怀远就高兴了,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一样的爽,要不是世子还在眼前,那就要手舞足蹈了。 谁成想一转眼,就从巅峰跌到地狱了。 安王世子一扭头突然笑嘻嘻的对苏瑾道:“叔父,你瞧,我这个世子当的多没趣,一群人就见我那一会跪一下,我这都没让人起呢,这人就起来了,不光起来了,还来我跟前说讲这么一个大笑话,当我是个傻子逗呢,我真是一点的威慑力都没有,我爹还老说我杀气太重,就这样的,不多杀几个别人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 宁怀运跟宁怀远俩兄弟,外带一个吴清顿时给吓的又跪了下去。 宁怀远和吴清一下子跌的太厉害,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就听宁怀运一个人在那嚎:“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草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规矩啊!” 不过他的求饶声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安王世子的那几个护卫上去拖了宁怀远跟吴清就往远处走。 第一百八十章 人有毛病 “饶命啊!世子饶命……”宁怀远跟吴清的胆儿都要吓破了,他哪里能想得到本来是美事一桩,怎么结果却要了自己小命了呢。 宁弯弯把还在地上磕头的宁怀运拉起来。 “哎呀爹,瞧你那胆儿小的,他爷俩都在咱家吃多少天的白饭了,他侄儿来了咱都没朝他要饭钱呢,他好意思砍你脑袋吗?” 苏瑾:“……” 说完宁怀运又朝那两个拖着自己家大伯的护卫喊:“两位差爷麻烦走远点哈,这山里坟多,本来就阴森森的,晚上都不敢逗留,要是在搁这砍个脑袋,以后白天也没人敢来了,这块地都要没人敢种了!” “你这小丫头,我认得你,你还真是跟你哥一样的能说!” 逍遥是安王世子的表字,他的名字叫鱼非,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哥?”宁弯弯纳闷,他怎么认识她哥的? 宁怀运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大哥被拉走了。 亲兄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这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只得是硬着头皮求情,就打断了两人的话题。 “苏大人,这……这……我……” 他给吓的不轻,也不敢跟鱼非说话,只得是跟苏瑾求情,支支吾吾的嘴还直打瓢,压根就不知道要怎么张这个口。 半晌憋出一句来:“就看在京里忠勇侯的面子上,我们这一脉祖上那也是忠勇侯府出来的……” 苏瑾倒是一点也不吃惊,轻轻一笑道:“他们可抢的是你的功。” 宁怀运一副丧气样:“那到底是亲大哥,亲姐夫,我要看着他们掉脑袋,这回头也落埋怨不是,他们在清平县也是树大根深的,回头要是怨上我,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我这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我……” 这些都不是他思虑的,就是张口就来的,这证明宁怀运是一个挺清醒的人。 苏瑾点点头:“逍遥,你就饶他们一次,当是还了饭钱好了!” 鱼非还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勾勾手指把那几个护卫给叫了回来。 不过很显然他玩的还不过瘾。 等护卫把两个都尿了裤子的人拖回来后他捏着鼻子围着他俩转了几圈对宁怀运道:“我叔父发了话那我指定得给他面子,不过这俩人把我当傻子耍不杀一个我心里这火难消,这样,你选一个,剩下的那个今天就把脑袋留下为这块地里的庄稼做贡献!” 宁怀运都懵了,什么玩意?这这这…… 都不等他捋出个思路来,吴清和宁怀远已经是爬过来一人一边抱住了他的大腿。 “兄弟,咱可是亲兄弟!你得救救大哥呀!你可不能眼看着大哥去死啊!” “怀运啊!我这个当姐夫的对你可不错啊,以往那一桩桩,你可都记得吧?你可不想让你大姐就这么守寡了吧?” 宁怀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脑门都是汗,这选择题对他来说可太难了。 宁弯弯瞧着这俩人都快把自己爹的腿给勒断了,忙就道:“爹呀,你也别作难了,干脆就让这俩人互殴吧,谁赢了就留下谁!” “诶!”鱼非眼睛一亮,指着宁弯弯:“这法子好!这法子好!” “你这孩子!”宁怀运又不傻,顿时给气的不行。 他就怕把人得罪死了,他们小门小户没啥势力的,还不是刀板上的鱼肉,这主意不还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吗? 可鱼非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招呼了。 “快快快,让他们俩互殴,还省劲了,赢的那个小命就留下!” “别闹了!”余九斤突然开口,把宁弯弯扯到自己身边:“别跟着掺和这样的事!” 人要怎么处理,是生是死自有别人处理,沾不到她手上,也沾不到他们家。 他一开口苏瑾就立刻叫了一声:“逍遥!” 这孩子他也头疼,他爹最是个小心谨慎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儿子,整日里肆意妄为,都不知道闯了多少祸。 鱼非耸耸肩,很是遗憾。 “好吧,好吧。” 那几个刚开始动手去拖人的护卫忙就住了手。 这俩被吓尿了裤子顿时就软到了地里。 也没人管,一群人这才开始收拾红薯去了。 “诶?叔父,你给我试试,我瞧着怪好玩的!” 鱼非要苏瑾手里的?头。 拿过来抡起来一?头下去,学着苏瑾的样子一抡,?头下的太浅,虽然力气足够,但一串的红薯全都被拦腰斩断了。 “笨死了!猪一样!” 苏逸逮着机会就奚落他。 气的鱼非举起?头作势就要打他。 “小屁孩,揍你信不信?” “哎哎哎……”一边也开始刨红薯的余小年见状忙一把握住了他的?头:“使不得,使不得,这一下子可是要人命的!” 鱼非那是自己亲爹亲娘都管不了的,哪是余小年一个农夫能管的了的。 立刻就是一瞪眼。 可下一秒,自己那?头就又被一只手握住了,并且是强硬的给拉了下来。 余九斤道:“欺负孩子只会让人看不起!” 鱼非不服气,他的眼里可没有什么孩子,全凭他高不高兴。 眼瞧着胸一挺好似要反驳,可下一秒突然却笑了:“好的呢!” 那语气,那神态,媚的呦。 “呕……”宁弯弯舌头伸出好长,好恶心。 鱼非却是不恼,反而很是得意,一副得瑟样的继续挥舞起了?头。 一陇刨完,这祖宗脸就沉下来了,把?头一扔。 “什么破?头,肯定是有毛病的!” 不然他怎么一陇刨下来愣是没留下一个完整的红薯! “我瞧是人有毛病吧?!” 宁弯弯嘴快的接了一句。 把宁怀运给吓的差点没冲过来捂自己闺女的嘴。 “哈哈哈哈……对对对,他就是有毛病!” 这话倒是成功的取悦了苏逸,把他给高兴坏了。 鱼非就勾着唇角蹲地头上瞧他们,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主意。 没一会,余家所有的红薯就刨完了。 余九斤让自己爹娘把刨坏了的红薯收起来。 “其他的你都拉走吧!”他对苏瑾道。 苏瑾就笑了:“我也不缺这一些,还是都给你留下吧!” 余九斤也没在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地里的红薯都收拾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去把宁弯弯家里屯的红薯给装袋装车,一直忙活到了深夜。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黄金万两 宁怀运那自然是早早的就开始安排饭菜置办酒席的。 把一庄子的男女老少都劳动了起来,席上精心烹饪的菜肴有,给那些官兵的就只能是大锅饭了。 这么些人,那真是把庄户家里的灶全都用上了,肉放的足足的,菜一大锅一大锅的炒出来,在配上从铺子里拉来的馒头就这么对付过去完事。 这一下子那些官兵和衙役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那些衙役中午吃宁弯弯家的饭菜吃的那叫一个香,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可鱼非带来的不管是负责做苦力的京城禁卫军,还是负责保护他安全的皇宫内卫,宁怀运带着庄户端来饭菜人家依旧站的笔直,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任凭他说了半天人家也没给他一个眼神。 鱼非身边的内卫倒是客气,好歹是跟宁怀运解释了两句的,也只说是自己有备干粮,他们有规矩,是不能随便吃别人东西的。 “这……这……”宁怀运就去找苏瑾:“苏大人,你看这,我做都做好了,这不能扔了吧?” 苏瑾已经洗过澡,立刻就从农夫摇身一变成了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听宁怀运把事情一说,就笑着揶揄:“你家这饭太贵,吃了就得饶一条人命,一般人可吃不起啊!” 宁怀运就尴尬的笑:“小孩子胡说的,您大人大量就不要跟她计较了!您可是贵客,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哪里会跟您要饭钱!” 苏瑾说的自然也是玩笑话,挥挥手就让手下人带着那些庄户们去分发饭菜去了。 他则是继续跟宁怀运说道:“饭钱不要,你可想过这些红薯跟我要多少钱?” 宁怀运一愣,他以为这被朝廷征收了今年这几十亩地就算是白搭了,现在是天下太平,可他小时候大邙也是乱过几年的。 战争一起前方吃紧,征收骡马,征收铁器哪有给钱的。 “不不不……”宁怀运忙摆手:“我虽是一介草民,但也知道这东西对大邙朝的重要性,这红薯要是能代替粮食,等过上几年普及开来,国力肯定是要更加强盛,这可也是我们一家的荣幸,不能要钱!不能要钱!” 这话是一半真心,一半客套。 宁怀运倒也是个明白大道理的人,但他到底也不是那财大气粗的土财主,这几十亩地的收益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不要钱……”苏瑾沉吟了一下:“那不然给你家大公子举荐一个举人功名?” 这年头那也是有保送这回事的。 毕竟有才华的人也未必就能在科举中考出一个好成绩。 所以对于那种颇有名气,很有才华,却偏偏屡试不中的人官府是有举荐一说的。 不过是操作起来十分复杂,要官府牵头,还要一定数目的百姓联名。 既有真才实学却又屡试不中的奇葩那当然是极少见的,要知道这年头可没有炒作这回事的。 所以举荐一途到也十分罕见。 不过苏瑾说的意思倒也并非如此,这就算是个奖赏,奖励给宁家。 “大叔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好!”宁弯弯不知道从哪跳出来。 “我哥考举人那还不是十拿九稳的,这好处给了就跟没给一个样,你就拿这个糊弄我爹!还不如给我们家一些银钱呢!” “那你是想要多少呢?”苏瑾问。 “嗯……”宁弯弯思考:“怎么也得个黄金万两吧!” “咳咳……”宁怀运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他原本想着不要钱心里亏着慌,举荐功名什么的他也不想要,他要想要早几年让儿子去考,现在也差不多了。 可儿子还太小,十三岁的举人,那太招人眼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可还懂的。 自己闺女突然跳出来他还很高兴,想着童言无忌,能把自己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给说出来。 这样一来苏瑾不给钱肯定不好意思,说过头了他还能给兜一兜,小孩子嘛,轻了重了的都没关系。 谁成想这孩子来了个狮子大开口,黄金万两?这他可兜不住! “好!”不料是苏瑾答应的倒是爽快,就在宁怀运慌慌张张的想要拒绝的时候就听这人又接着道:“一千两纹银,一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啥?”宁弯弯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就算是信口胡诌了个黄金万两吧,那也不能就给她一千两啊! 这也太少了! “哎……”可都不等她开口呢,苏瑾就十分愉悦的进屋吃饭去了。 宁弯弯哪能吃这亏,追着就冲了进去。 “他欺负我!”她指着苏瑾向同在席上的余九斤控诉。 余九斤跟余小年父子一直都跟着在帮忙装车,自然也就留下来吃饭了。 这一桌另外还有里正跟自己几个儿子,都是跟着一起忙活的。 当然,虽然搁桌上坐着也都拘谨的很。 安王世子那是什么样的高端人物,他们能远远的看一眼都觉得是三生有幸了。 这还一个桌上吃饭了,这都够吹几辈子的了。 还有这苏瑾,以前一直以为是宁家的亲戚,没想到竟然是世子的叔叔,他们不了解那些个王爷是怎么回事,都当他肯定也得是个什么王。 但是人家不说,他们哪里敢问。 至于苏逸跟清晨这俩小屁孩,早早的就吃了饭去睡了。 要说这一桌坐的最稳的,除了苏瑾和鱼非,那就是余九斤了。 宁弯弯晃着他的胳膊:“他昧了我九千九百两金子!你去帮我要回来!要回来我分你一半!” 十两银子可以兑换一两金子,一千两银子就是一百两金子。 苏瑾还欠她九千九百两! “你还真大方!”余九斤笑。 “我帮你要啊!”鱼非一听就来了精神:“你分七成,我保准给你要回来,怎么样?” “我谢谢你啊!”宁弯弯咬牙切齿:“您老人家也太客气了,干脆都给了你得了!” “那感情好!就这么说定了!” 鱼非乐的眉开眼笑,一扭头:“叔父,你可听见了,这账转我头上来了,您可欠我九千九百两金子呢!”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宁弯弯气。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不懂 “你这孩子,别搁这闹了,赶紧去看看你哥怎么还没来呢?” 正这会宁怀运也追了过来,这席上宁弯弯自然是坐不上的,鉴于世子年纪还小,宁怀运就叫了自己儿子来陪客。 可是人都到齐了他这会还没来呢。 宁弯弯正恼着呢,要能听话才怪了。 “我不去,我要跟他决斗!我跟他不共戴天!” 宁弯弯霸气的一指鱼非。 鱼非给乐的前仰后合:“跟我不共戴天的多了,你排个队先!” “我就是专门来插队的!”宁弯弯喊着就往上冲,可冲了一步发现没人拦,又忙退到了余九斤身边。 凌空朝鱼非踢腿:“看我佛山无影脚!哼哼哈嘿……” 鱼非突然站了起来,宁弯弯给吓的立刻就往余九斤怀里钻,把余九斤给搞的是哭笑不得。 等钻好了,一抬头,发现这人不是朝自己来的。 “你这三个孩子真是各个有趣……” 苏瑾示意宁怀运不要管鱼非,坐下开席。 门外,宁弯弯耍宝的时候宁匪月正好是来到了。 刚到门口,一眼正好就跟鱼非对上了。 那少年还是那样,笑都是带着邪气的。 他看着就来气,第一回也不在乎什么礼节,扭头就走了。 正快步的往后院走呢,鱼非从后面追了上来,手一伸,就把宁匪月拦在了月亮门外。 “你躲什么?我对人肉没兴趣,又不会吃了你!” 宁匪月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又把头扭过去,不说话。 鱼非就更生气了:“诶?我也没怎么着你吧?你犯得着对我板着这一张深仇大恨的脸吗?” 谁深仇大恨了?宁匪月腹诽,不过依然保持着高冷的形象:“让开!” “宁清礼!” 宁匪月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名字。 这会他已经没有幼时幼稚的想法,听下人嚼两句舌根子就觉得这名字谐音不好。 他辈分排到了清字,礼也是好字,那是胸无点墨的下人才能牵强附会出来的。 可这么多年不曾听人叫过乍一听还是挺别扭的。 他还是忍不住纠正:“吾表字匪月。” “阿月?”鱼非顿时就高兴了:“我叔叔给我取的字,逍遥,可比你的字好听。” 他这里称呼的是叔叔,并不是称呼苏瑾时的叔父。 不过宁匪月对这些统统都没有兴趣。 只是再次面无表情的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匪月!” 鱼非对他的纠正那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突然问了一句:“你学会游水了吗?” 宁匪月一听那脸顿时就更臭了。 推开他就往内院里走。 鱼非却是不依不饶的一把拉住他。 “瞧你这表情就知道是没学了,不如我现在教你啊!” 宁匪月:“……” 这人有病吧? 他比自己那个二表弟病的还重。 不想这人是想起什么就是什么,拉着宁匪月真就往外走了。 “我叔父教我,闻人吃一堑自己长一智是智者,自己吃一堑长一智是庸人,自己吃一堑还长不了一智那是愚人!你就是那个愚人喽!要是下一次又落了水,小命岂不是没了!” “你才是愚人!” 宁匪月更气了,用力的甩开他。 当初是他把他给拉下水,他还好意思说。 光天化日之下他这样一个少年竟光着身子在河里洗澡。 白沙河那样的地方河岸常有妇人在浣洗,他这么在河里一洗别人羞的顿时都惊叫着跑开,他还以此为乐。 他看不过就说了两句,这人竟和他辩驳起来。 他说的是为人者当谨记礼义廉耻,他跟扯人生而自由,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原就不该被教条所束缚。 你来我往了几句,这人才被他噎的一句话没跟上,竟一下子窜出来把他给拉了下去。 宁匪月那是什么人呐,什么时候仪表都是一丝不苟,跟个书里翩翩公子的标准模板一样的人物。 从来就没有下过水,自然也不会游水,差点没给淹死,到现在那心理阴影都没好呢。 那狼狈的模样他视之为耻辱。 这三更半夜的这人竟又要拉着他下水,宁匪月觉得自己要疯。 他也不想跟他吵架,那不是他的风格,甩开他,宁匪月扭头继续往内院里走。 他要回自己房间,眼不见心不烦。 “喂……”鱼非又追上他,在他身边跟着他倒退着走。 “你还真是不识好歹,这要换个人本世子有那么好心呐!不去就不去吧,天也凉了,河里怪冷的,咱回房睡觉去吧!” 宁匪月猛的顿住脚步。 “你什么意思?” 鱼非无辜的眨眼:“什么什么意思?我不跟你睡一屋跟谁睡啊?你家可没空房了,你爹可是这么跟我说的!” 宁匪月吸气,在吸气。 鱼非见状就道:“你这什么表情?咱俩都是男的,我又不能把你怎么着,在说,我家教那是很严的,我爹说我不满十八不能碰女人,我房里可是连通房都没有呢,你就是个女的我也没兴趣啊!” 宁匪月咬牙:“恕我眼拙!”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听爹爹话的人! 鱼非就挥挥手,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你不懂,你不懂!” 就这么着鱼非这一夜就睡在了宁匪月的房间。 这还真是宁怀运安排的,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不喜欢跟别人睡一起的,但无奈人太多,实在是没房间了。 加之两人又年纪相仿,他也没觉得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妥,只要是人家世子不嫌弃就好。 第二日一大早苏瑾和鱼非就走了,浩浩荡荡的几十辆大车,都是上好的军马拉车,由京城的禁卫军护送,那阵势还挺浩大的。 乡下人起得早,那又是满村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一直尾随着到了村口又往前走了一段才停下。 不消说,宁怀运那立刻就又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这下子风头可是出大发了,就连族里那些原本自持平辈叫他一声老四的人都改了口,一口一个四老爷。 俩人走的时候宁匪月都没来送,不光没来送还在房间里一直到了午饭的时候才出来,那脸还是臭的不行。 可想而知昨晚一夜他生了多少气。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正经事 苏瑾那是说一千就一千,当真是给了宁弯弯一千两的银票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宁弯弯昨晚喊的响亮,宁怀运以为她得气上几天呢,结果第二天就跟这事没发生过一样了。 他就好奇的问宁弯弯:“闺女啊,这一千两你不嫌少了?” “嫌啊!”宁弯弯正跟白氏讲昨天宁怀远的惨样呢,白氏听的那别提多开心了,一下子被儿子打断还老不高兴了。 “不过嘛,爹你以后就知道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恶报是这个理,福报那也是!” “去去去……”白氏已经不耐烦了:“你不是说吃完饭还要去地里把棉花杆子拔回来留着烧火的吗?怎么还不去呐?” 这会已经到了九月底了,棉花早就收完了,棉花杆也干枯了,根也死透了。 庄户人家眼里什么都有用,棉花剩下的光杆一看就知道烧火特别好用。 拔回来堆家里堆铺子里就是一冬的柴火。 “这就去了。”宁怀运嘴上说着也准备起身,不过最后还是问了宁弯弯一句:“这些红薯咱得了一千两银子,要怎么跟庄户分啊?” 这按以往的惯例都是要分一半给庄户们的。 “怎么分?”白氏的嗓子又尖了:“还能怎么分?那不都是原来种黍子的地,就按原来那样分一些黍子给他们,在不济,分他们些等价的银钱就行了!你还想分出五百两给他们不成?这要是地里种了黄金他们还擎等着分金子呢?” 说完还不解气,继续骂道:“就你那脑子不灵光,谁家跟庄户五五分收成的?那种子不是你的?那家伙事不是你买的?那牲口不是你的?那地也不是你的是吧?就给你种种你就分一半给他们,这要佃出去咱也收一半的租子还不用掏这些东西呢!还省的操心了!养那些庄户干嘛?住着咱那房子,过年过节还得发福利,这美事他们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了?那肉一斤斤发出去你是不知道心疼是怎么滴?我真怀疑我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那脑子落到了肚子里,要不然怎么这么不够数呢!” 宁怀运让自己娘给骂的臊眉耷眼的。 他心里哪里会不明白这些,可是没辙啊,自己当初初来乍到一心要立一个厚道好地主形象,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那会房子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也没想这些。 这些年年景不好,庄户干活也不尽心,一家家都过的苦哈哈的,他们家到底得的是大头,也不觉得什么。 这一年条件好了,才觉出不平衡来了。 相比较把地佃出去他家可真是吃大亏了。 可转念又一想,那些庄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撵出去的,也就释然了。 “娘,瞧您说的,我知道您是心疼我,可这些年都已经过来了,也不好这会又改规矩了不是。” 白氏是不是心疼儿子没人知道,但她的秉性就最是见不得肥水流了外人田。 一听宁怀运这话顿时气的又要骂人。 宁弯弯忙开口拯救自己老爹:“我奶说得对!这钱那当然不能这样分!” 白氏满意了。 宁弯弯就接着道:“这钱啊首先得拿出几百两来上县城买个院子,入了冬我哥那可是要去县城里听学的,到时候得有地方住,虽然说一年就那两个月吧,可也是个长久事,总住客栈也不方便不是,那房子买了又不会长腿,又跑不了的,咱家人以后往县城去的次数那可多了去了,也有个地方住,这钱花的可不亏!” “对对对,这是正经事!” 一听这,白氏跟宁怀运那是齐刷刷的点头称是。 常氏正在一边哄着因为苏逸的离开一双眼睛都哭成了兔子,都这会了还哽咽着的清晨,听了也是深以为然。 只有宁匪月黑着一张脸在走神,饭都忘了吃,咬着牙也不知道思绪跑哪去了。 宁怀运就道:“咱也不用买多大的,就一个小院,就成,大了还得人手看着,咱也养不起,我这两天就往县城里去一趟,找个精致点的,县城里院子可不比咱这乡下地方,我估摸着得个两三百两!” “我想着也差不多。”宁弯弯就继续道:“爹,你再去跟我五叔说说,咱平时也不住,就让我五叔搁那住着,他整天搁寺庙里住着那也不是个事,他要不乐意你就说让他给咱帮忙看房子!” 她这个五叔真的是太倔了,上回自己爹带去的棉衣棉被那是原封不动的又都带回来了。 他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的,都不知道这冬天要怎么过。 白氏顿时不乐意了:“凭啥让他住呐?咱的房子凭啥给他住?咱又不欠他的!” 宁怀运刚想帮自己弟弟说个好话就看见对面的闺女给他眨眼。 就听宁弯弯道:“奶,啥叫让他住,是让他给咱看房子,你说那院子咱买了里面的一应物件都得置办吧?不然那回头我哥只能守着个空房子干瞪眼,那置办了东西,肯定就得找人看着吧?找人看着是不是得给人家钱?咱放着这么个白工不要,干嘛非要给人送钱呢?” 那院墙又不高,是个成年人就能翻过去,要是让人知道是长期没人住的,保准是屋里有啥都能让梁上君子给你倒腾干净了。 白氏懂这个理,可还是不甘心,一脸的不情愿。 宁弯弯就继续道:“在说,我五叔虽说比不过那些大儒吧,那也是有学问的人,我哥去听学的时候也能跟他探讨探讨学问,对我哥也是有帮助的呢!” 宁弯弯说着还暗地里捅了捅自己身边的宁匪月。 “啊?”宁匪月这才回神,忙收敛了神情道:“是,君子六艺,书乃其一,论起书法五叔在清平县无人能出其右,我当好生跟他学习。” 白氏这才是勉勉强强的同意了。 宁弯弯就接着道:“剩下的钱呢,多少得给庄户们分点,这入了冬大家伙的日子才好过些,就按人头,一人分上一两银子吧!” “一两?” 白氏的嗓子又尖了:“一人一两?!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十几口子人的,就是一家十几两,都够一年的花销了,那也太多了!美不死他们!”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有病啊 宁怀运忙道:“娘,总共也就一百多两!” 得一千两分出去一百多两宁怀运可一点也不觉得多。 “一百多两不是钱?有两个臭钱把你给烧的呦!你是多大一个财主啊?一张口一百多两就分出去了……” 吧啦吧啦,白氏把宁怀运又是一通的臭骂。 当然,也有些指桑骂槐的骂宁弯弯呢。 不过也就这么发泄发泄,没人理她她也没辙。 自己气咻咻的就让三丫扶着到内院里晒太阳去了,连宁怀远的惨样都没兴趣继续听了。 宁弯弯想着拿剩下的钱建个作坊,钱分下去是死的,拿来干事才能让钱生钱。 跟宁怀运一说,他也是颇为赞同,可爷俩一时却都想不起来建个什么作坊好。 宁家村这边也实在没有什么特产。 原本宁弯弯是打算做红薯粉条的,可现在红薯没了,这个计划只能等到明年了。 等宁怀运把地里的活安排好了,准备往县城里去买房子的时候宁弯弯又忽然开窍了。 还是宁怀运说:“我琢磨着上余家给你五叔买点馓子,他一个人要不想做饭少点开水泡泡也能对付!” 穷苦人家觉得油大的吃食就是顶顶好的。 就这馓子炸的酥脆,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拿开水一泡就跟面条一样,又香,居然还挺受大家喜欢的。 宁弯弯一拍脑门,她为啥不建个做这些点心的作坊? 宁家村现在唯一的优势就在面食上,快人一步,当然还得在这上面下功夫。 这些人在镇上卖的好,虽然有码头上人流越来越多的原因吧,那县城里可见天的人都多。 那不是一样的也好卖! 再说,她也不用自己去卖,就往县城那些卖吃食的铺子里供货就行了。 于是宁弯弯又去铺子里找了自己大妗子,让她把她研究出来的点心都做上一些,让自己爹带上到县城里给那些老板们拿去试吃,看看反应。 常春花在铺子里,宁二姑那也是不甘示弱的,农忙完了又整日的打发了桃花也来铺子里。 这俩人还是那样,一个是属算盘的,拨一下才动一下,另一个却是属掌柜的,见天在铺子里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样。 桃花倒是真会张罗,这要是生在宁弯弯前世那样的社会,这就是一个天生的职业经理。 桃花在家里不被自己娘当人看,整日里看不完的活,也不只是她,很多的女孩子在家里都是这样,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观点,所以她哥哥她爹也不觉得多过分。 常春花在铺子里待的时间长了,支使一声动一下的费劲,就没人管她了。 桃花心里就极度不平衡,是越发的看常春花不顺眼,就更加的爱支使她。 可她实在又不是常春花那个段位的,人家要么是一句话秒杀她,要么就是压根不搭理她。 反倒是把她自己给气的不行,嘴上不行她就准备直接动手了。 宁弯弯到铺子里的时候正值下午休息的时候。 这时候天已经凉了,也就不用午休了,铺子里的伙计帮厨们都在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 荷花要做饼干,用面粉加糖发酵了烤出来的。 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烤箱的,就在铁匠那定做了一个炉子,下面烧火,上面一层铁板,把饼干烤熟。 “这是个啥动物,瞧着怪好玩的,小孩子准喜欢,就是没见过呢!” 荷花把发好的面揉好,用宁弯弯拿来的模子一摁,就摁出一个小熊来。 不过荷花哪里见过这样的卡通小熊,那是分辨不出来是个什么的。 “熊啊,这烤出来就叫小熊饼干。” 宁弯弯一边解释一边拿起边上刚出炉的桂花酥吃了一口,顿时满口的桂花香。 这季节桂花刚谢,不过是这年代的香料都是真花做出来的,所以干桂花好买,民间也多有妇人会收集。 现在用的这些就是宁弯弯从庄户那里要来的,是一个媳妇从山上摘下来准备留着做荷包的。 荷花干活利索,一会就压出好多的小熊来,就喊常大郎从烧着的灶上给她拆两根柴火引火。 常大郎低头瞧了瞧锅底,木材已经全部烧完,火已经半熄不熄的了,抽不出来,就道:“我拿铁锨给你铲一半过去吧!” 桃花忙上赶着过去:“我来我来!” 桃花虽然在铺子里那是只动嘴不动手,但在家里早就历练出来了,干活那还是很有一手的。 说着就利落的拿了一边掏灰用的铁锨铲了一铁锨红彤彤着不起火已经烧成了木炭的木柴出来。 往灶里一填,在塞些柴火进去,吹几下就能继续着。 这么长时间过去常大郎哪能不知道桃花的性情,还奇怪了一下,不过手里还有活,也就没在意。 不光他没在意,谁也没在意,哪成想,她铲着一铁锨红彤彤的木炭从常春花身边经过的时候手一抖,铁锨就斜了,上面的木炭就往常春花身上掉了过去。 亏着这会的常春花并没有在发呆,而是也跟宁弯弯一样围在小桌边吃桂花酥呢。 一铁锨的木炭掉到了怀里被吓的惊叫一声立刻就叫了出来,把木炭给抖落的到处都是,一边的宁弯弯和荷花都遭了殃,忙也尖叫着跳了开去,还把盛着小熊饼干的托盘都给打翻了。 宁弯弯还没忘把桌子另一边正杵着腮帮子打盹的绿青也给薅走。 绿青管着批发干粮的生意,起得早,小孩子长身体觉多,要平时就上屋里睡去了,今天宁弯弯来了就强打着精神在一边陪着。 到底是困的很,就打起了盹,这一下子被宁弯弯给拖的踉跄着退了两步,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会的温度还不至于穿棉衣,但里里外外也得也套好几层才觉得不冷了。 也亏着是这,常春花除了手上被烫了几个燎泡,到没怎么伤着,就是身前的衣服被烧的不成样子了,火星子都拍打了半天,最严重的地方连里边的肚兜都露出来了。 “你有病啊!” 这要是换了别人这会要羞死了,可常春花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恼怒的瞪着桃花。 桃花可还有一个小白花的属性,立刻就眼泪汪汪的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铁锨上好像是有油,太滑了,我没拿稳!” 第一百八十五章 跟你拼命 铁锨是要用力握住木柄才能保持平衡,要是滑了还真就会把铲着的东西翻下来。 她越说哭的还越厉害,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整的别人谁也不好意思说她什么了。 尤其是常大郎两口子,常春花那怎么说也是跟他们近的,不管他们喜不喜欢这孩子吧,那怎么也是亲侄女,又是这样吓人的事,自然很是恼火。 可也就是因为这层关系那是更不好说桃花什么。 生怕在得罪了宁二姑,给自己姐姐惹麻烦。 只能是忙把木炭都弄走,然后说了桃花两句以后要小心,这多吓人。 桃花还是那副也被吓坏了的模样,一个劲的赔礼道歉。 那样子惹的常大郎两口子更是发自内心的一句重话都不好意思在说了。 可他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回过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绿青第一个不干了。 她连表姑娘都不叫了,直接是直呼起桃花的名字来。 “庞桃花,你脑子有病吧?那火星子要是溅我们家姑娘脸上怎么办?要是留了疤怎么办?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爹不疼娘不爱,擎等着长大换了彩礼呢?!我们家那可是书香门第,耕读之家,我们家公子那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我们家姑娘自然就得水涨船高嫁天底下最好的男儿,这要是让你一个火星子给耽误了,你就是拿命去赔也赔不起!” 宁弯弯扶额,没治了,没治了,老天爷是看她前三辈子都没能顺顺利利的结成过一次婚,所以这一世特地安排了绿青来从小给她谋划的吗? “你……你……”桃花让绿青一通扁给气的脸都绿了。 “我什么?”绿青那也是继承了宁弯弯的一张嘴的,不过是平时顾忌着自己就是个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可宁弯弯的婚姻大事就是她的逆鳞,一遇到这事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心里宁弯弯那就是一身的臭毛病,嘴忒能说,一点也不如周财主家的二小姐温柔婉约。 行事忒粗鲁,动不动就跟男孩子打架,还是骑人家身上揍人的那样豪迈,一点也不如周财主家的二小姐安静懂礼。 从来不带动一下针线的,从来没个女娃的样。 这要是再破了相,绿青觉得天都要塌,就是她家公子中了状元都要嫁不出去的节奏。 她越想越后怕:“就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平时爱怎么吵怎么吵去,爱打架照死里掐我都不带瞟一眼的,可你要是祸害到我家姑娘身上就不行!不然我就……我就跟你拼命!” 说着她还一把抄起了一旁的大竹笤帚作势要跟她拼命。 “你……你……” 桃花你不出来,干脆是一跺脚,跑回家了。 荷花忙又翻了药出来给春花手上的燎泡挑破了抹上,又给她换了衣裳,才又开始继续回来做饼干。 “这俩孩子整日里在铺子里也不是个事,成天的拌嘴不说,这还动上手了,要不你回去跟你爹说,让他这回去县城的时候把春花捎上,给她送回去吧!” 等宁弯弯拎着一堆的点心回家的时候常大郎这么跟宁弯弯说。 春花走了,桃花那自然就不会来了。 宁弯弯自然是应下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是宁怀运在发钱发东西呢。 之所以是选择晚上发,是宁怀运谨慎的考虑到这每家每户差不多都能领十几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太招人眼球了。 更不要说还有最后一批的棉花,还有那些因为擦破了皮,或者断了不能做种的红薯。 这还是之前把今年的粟米和黍子都分完了,不然更是麻烦。 “地都加紧着点耕,咱那地还得往下种那什么胡萝卜呢!” 宁怀运絮叨着,不过那些庄户们都听的心不在焉,都直勾勾的盯着马大富拨拉着算盘算账呢。 因为有了活干不好就要扣粮食的规矩,粮食换成了钱那偷懒耍滑的自然也是要扣的。 扣除的钱自然就是补给那些干活卖力气,家里壮劳力又多的人身上。 二蛋一脚踹到脖子伸的最长的那个庄户身上。 笑骂:“都好好听老爷说话!活干不好看以后还有没有你们好日子过了!” “哎哎,俺们都听着呢!” 这些庄户才把心神都从马大富的算盘上收回来。 “这胡萝卜咱以前也没种过,就当萝卜先种着,不过是大家伙都当点心,好好伺候着,说不定等回头收了也能卖个好价钱!咱这日子肯定就能更上一层楼!” 宁怀运这话一出那些庄户立刻是交头接耳起来,都兴奋的很。 他们不知道红薯卖了多少钱,就觉得一人能分上一两就老多了。 纷纷是拍起了宁怀运的马屁。 “咱大家伙现在的日子还不都是老爷给的,俺们心里可都记着呢!” “是啊,俺们那是上辈子积了德了,摊着这样的主家,这换别的庄户谁有这样的福气!” “咱这日子,一般人家那都比不了,这跟人说俺们是庄户人家都不带信的!” 当然也有那不好好干活被扣了许多钱心里头不服气的,声音就有些不和谐。 “俺可是听说那些红薯卖了好大千两的银子,这一人就分上一两也太少了,老爷你这事办的可不地道!那当初说好了这地里的收成分俺们一半的,这钱卖的多了以前的话就不作数了,那收成少的时候也没见你补给俺们呀!” 这人这么一说场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红薯卖了几千两的传言在庄户间传的也算是沸沸扬扬,不过是大部分人觉得水分太大并不太信。 以他们的见识,觉得卖上几百两就是顶天了。 如今分这么些给他们不说是按原来的一半分吧,也差不了太多。 这已经算很厚道的了,要人家就按黍子的价值给他们分他们也没辙不是,所以才没人说这个。 可到底心底里也抱着一丝的希望,也许就真的有那么多呢。 所以是都不说话了就等着看宁怀运要怎么回答。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作坊 宁怀运一听顿时就心虚了,他就是那种占人家一点便宜就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了的性格。 这人家还大庭广众的问上了,就更是觉得自己简直是十恶不赦了。 一紧张就冒汗,一冒汗就更说不上话,下面就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了。 “这话可是说的太对了!”正这时宁弯弯开口了。 她从门口走进来,把手里拎的点心放在马叔算账的桌子上,继续笑眯眯的对那人道:“这事可不是我爹做的不厚道。” 宁怀运无语,不明白自己闺女是什么意思。 那些庄户更是一脸的懵,不明白自己家这个向来厉害的姑娘又要闹哪样。 就听宁弯弯又道:“那不然现在把讨耕文书还给你,你趁着现在早点找下家,及时止损?” 那人就悻悻的撇过脸去不说话了。 以前那日子过成那样他们都没走,就图宁怀运分给他们的粮食多,何况是现在日子好了,那更是打都打不走的。 宁弯弯冷哼了一声才继续朗声道:“还几千两,你们怎么不传个几万两?这样你们一家就能得好几百两银子,日子过的比别的地主还好!我就跟你们交个实底,我可巴不得你们都把讨耕文书要回去,那我们家只有高兴的份,地给谁种都是种,我们佃出去不省心吗?还不用给你们出种子,给你们发福利,我们家人做梦都能乐醒!” “这都是他发癔症瞎扯呢,姑娘你别生气!” 有庄户就赔着笑脸劝。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俺们知道老爷姑娘都是好人,对俺们那都是没得说的。” 宁弯弯自然是借坡就下来了。 “这回的红薯那也不是卖了,是让朝廷拉走,在过个几年咱大邙朝从南到北遍地都会种上这东西,就在也没有什么饥荒,咱们就是功臣,走哪都是受人尊敬的!” 下面的庄户又开始议论纷纷,庄户可是大邙朝的户籍制度中最下等的贱民,受人尊敬?不受人欺辱就不错了。 让宁弯弯一说顿时就都有些心潮澎湃。 就听宁弯弯又道:“这钱呐当然也是给了的,不过当然没有你们传的那样大几千,不过就是一千两!” 议论声就更大了,这一千两总共就分给他们一百多两,这跟刚才那人说的也没差多少啊。 宁弯弯扫视了一下这些庄户才接着道:“之所以就分这么一点给你们那也不是想昧你们的钱,现在分给你们的足可以让你们猫一个肥冬,这剩下的钱我跟我爹商量了准备建个作坊,地方圈的大一些,目前就是先做一些点心到县城里去卖,等将来作坊里会生产越来越多的东西,财源自然是滚滚来。” “作坊?能不能行啊?” “那怎么办不行?你瞧咱村里那几个赶集的,那馓子麻花生意好着嘞!” 这一次宁弯弯等议论声小了才继续道:“这作坊我们家占一半的股,剩下的一半就分给你们,不过这回是按户分,可不是按人头了,这股份以后就是你们的传家宝,可以一代一代的往下传,每年年底盘账,按你们占得股分钱,当然,作坊里的活计也是优先咱庄子上的人,也都是按月发月钱,不过这事是大事,现在也就是粗略的盘算一下,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还得在细心规划,我今天就是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别整天的听风就是雨乱嚼舌根子,总之记住一句话,我们家不稀罕庄户,巴不得你们都走了,所以以后这日子咱就是能搁一块过就过,谁要是心里不舒坦欢迎来要讨耕文书!” “那不能,那不能!” 庄户们都乐滋滋的:“这样的好主家上哪里找去,那大棒子打俺们都不带走的!” 这之后才开始分钱分东西,又是忙活到了深夜。 第二天宁怀运带着大壮就去了县城。 “爹,你也别跟人家多说,就把这饼干糕点给那些掌柜的尝就行了,咱这作坊都没影呢,又不能卖,就是打个前站,让人家知道知道咱能做这玩意就成了!” 宁弯弯交代完自己爹去把春花接上又把这些话交代了。 宁怀运一听要去自己岳家就头疼。 从上回的事后他这心里就怵了常家,倒也不是说怕他们,而是一个大男人实在是跟两个老娘们掰扯不清。 不过他也知道人还是得送回去,他听说了昨天的事也是吓一跳,这俩孩子要是再在铺子里待着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事。 就点点头应下了。 等宁怀运走了,常氏就跟宁弯弯商量。 “这棉花我都分好了,这一袋子给里正家送去,这一袋子给余家送去,你二姑家的我另装起来了,回头让你哥送去,就是月月家这个我琢磨要直接送棉花过去怕是落不到月月他们一家子手里呢!” 这是之前就打算的要分给这几家的棉花,不光是棉花,还有红薯,就是乡下人的人情往来,自己家有了稀罕东西分给要好的人家是常事。 虽说之前给了月月家和余家一些了,但一个是添香,一个是余九斤给找了狗的回礼,都是有目的的。 常氏想着要是送到月月家最后却落到了宁大福身上,她是要呕死的。 “上回你给我做棉袄扯的布不是剩了一块,要不你给月月和她妹子一人做一身棉衣?” 宁弯弯给自己娘出主意。 常氏不赞同:“那你这也太明显了,不好看!” “那不然就顺便给三丫她弟弟也做一身?他一个小娃也费不了多少东西。” 常氏想了想点头:“那成,不过是给你弟上回做棉衣的布料没了,我还得去镇上扯一块去!” 接下来的日子宁弯弯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种胡萝卜上。 时节不等人,天渐渐凉了一会也耽误不得,她整天催的紧庄户们也就干得快,再加上牲口也多,倒是没几天就全种下去了。 一直到胡萝卜种子都种到了地里宁怀运却是都还没有回来。 常氏担心的不行。 “你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些天都不见回来?关键也没个信,我这心里慌的很。” 第一百八十七章 功德 “我明日去县城看看吧!” 宁匪月说。 爹不在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也去吧!”宁弯弯道:“让咱娘说的我这心里也怪慌的,那我肯定在家待不住的!” 光他们俩宁弯弯也不放心,说起来宁匪月现在应该也是春风得意之人,即便是有点什么事就凭他新中的秀才身份往县衙里递个帖子县太爷就没有不理的道理。 可他们家跟那位县太爷的关系现在可是太微妙了,虽说他们也没有意的害过他吧,到底的是宁怀运之前没跟人家说苏瑾这回事导致了后面的事情。 这要是心眼小的,就恨死他们一家了,你这时候递帖子求人办事,理你才怪! 宁弯弯就又去叫了余九斤一起,他在她才能踏实一点。 他们家唯一的那辆带轿厢的‘宝马’之前已经让宁怀运开走了,三个人只能是再一次开启了敞篷骡车,一路往县城去。 常氏哪里能放心让几个孩子去,一再的交代让几个人在镇上把常大郎叫上。 结果是这三人都心照不宣的压根就没往铺子里拐。 骡车跑得快,一路沿着官道哒哒哒哒的踩着午饭的点就进了城门。 大邙朝对于百姓的流动管理的并不严格,所以只要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戒严,城门口的官差是不会查看路引的。 这个一定程度上就方便了商业的发展,当然也是有坏处的,不需要路引就什么人都能随便出入,容易龙蛇混杂。 进了城门没一会宁弯弯就发觉跟自己前两回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今天这巡城的衙役怎么那么多呢?这一会我都看着好几个了,瞧那模样还都怪认真的。” 清平县不是皇城,有专门负责治安的巡城官兵,这样的小县城里治安都是归衙役捕快管的。 以往也有捕快巡城,可也都是吊儿郎当的走个过场,混一圈完事,今天宁弯弯从进城就看见好几个了。 一个个穿着制服,面无表情,威风八面的,都不用干什么,晃一圈那要干坏事的就被吓住了。 “这大街上都比以往干净了。” 余九斤道。 这时候肯定是没有专职的清洁工的,但人也都自觉,垃圾也少,街道两旁的商家自然会把门前的路清扫干净。 “这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宁弯弯猜测。 “未必。”余九斤摇头,有什么大人物会比苏瑾和鱼非还大? 一路纳闷着往金顶寺的方向走,他们打算先去找了宁怀槡,在吃饭。 到了金顶寺才发现这天还正值庙会,寺庙门口人山人海的,卖什么的都有,热闹的不得了。 却是也有好几个捕快在里边,看哪边嚷嚷的声音大了都会呵斥上一句。 整个庙会倒是和谐的很,什么小偷小摸的,什么偷奸耍赖的,什么你多占了我地盘,我少给了你一斤的事倒是都没有了。 “若是天下所有的官差都如此尽职尽责,那天下将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宁匪月文绉绉的感叹。 “水至清则无鱼。”余九斤对于他感叹的话也感叹了一句。 宁弯弯朝这俩人翻了个白眼,跳下车找自己五叔去了。 庙会人多宁怀槡的生意自然就比平时好些。 不过是看见宁弯弯几个他还是温柔的笑着拒绝了后面要代写书信的人把摊子都收了起来。 “我请你们吃饭!” 他哪里会有什么余钱,也不是那硬要面子充大头的人,就找了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要了几碗馄饨。 看他那吃的小心翼翼,一口汤都不肯浪费的样子,也知道这馄饨对他来说就已经是顶顶好的吃食了。 宁弯弯一边吹凉汤勺里的馄饨,一边打量着这个小摊子。 摊主是一对老两口,年纪也不小了,背都佝偻了。 生意倒是十分不错,她尝了一口,味道没有自家铺子里的好吃,但却还是有铺子里的味道。 就问道:“婆婆,这馄饨您是跟谁学的?” 那卖馄饨店的婆婆瞧着十分的慈爱,满脸的笑意,一边包馄饨一边跟宁弯弯解释。 “这是我家侄儿可怜我们老两口无依无靠,就教了我们做这个东西,摆个小摊,生意到还不错,小丫头,你是第一回吃吧?好吃不?很多人都是第一回吃呢,以往的时候谁知道这恶食还能磨面,磨了面还能做出这样好吃的东西!” “好吃呢!”宁弯弯心里琢磨,侄儿?就又问道:“婆婆您侄儿是福来酒楼的来福吗?” 那婆婆一愣:“不是哦,我家侄儿倒也是来福酒楼的,是里面的大厨呢,可有出息了,我们老两口命不好,早年间孩子一个一个的都死了,多亏我那侄儿照应,要不然我们这老两口都不知道怎么活了,趁着还能动,学了这手艺,攒两个钱,以后也不拖累他!” 宁弯弯就不在问了。 这婆婆的侄儿教他们做馄饨那肯定也是经过了钱掌柜同意的。 做这东西也真不是多难的事 宁怀槡大概知道宁弯弯想知道什么,就道:“这些日子县城里倒是陆续开了两三家面馆,街头巷尾的卖馒头包子的也多了,就连那磨房都多开了好几家,这东西吃起来到甚是方便,花样也多,到现在我竟想不出以往不食面食之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 他最后一句话当然大半是打趣。 他以前可是宁府里的五老爷,还是颇得过世的那位老太爷宠的,日子过的那自然是不会差的。 可能也就是老太爷去世后吃食上不如以往了。 不过这话倒是大部分人的真实写照。 宁怀槡又对宁弯弯道:“我知这一切的源头是你,这是极大的功德,即便是外人不知,但他们吃在嘴里便心存感激,佛家讲究善恶皆因果,早晚会报到你身上。” 这真是在寺庙里住的久了说起话来听着都像是个和尚了。 “那就借五叔你的吉言,让这些百姓保佑我多活几年吧!” 宁弯弯这话让宁怀槡很是诧异。 说这话的一般都是老年人,一个孩子人生都还没开始呢,就惦记着多活几年,可不是怪异。 不过也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过来了几个捕快在大呼小叫的喊墙角的两个乞丐。 第一百八十八章 放鹞子的 “哪里来的小乞丐?窝那里做什么?快点去县衙门口,大老爷施粥呢,快去领吧,晚了就没有了!” 宁弯弯的好奇心可是很充沛的,就问宁怀槡:“这咋没灾没祸的大老爷倒施起粥来了?” 宁怀槡就笑,喝了一口馄饨汤才道:“也不知咱那位大老爷是中了什么邪,前几日好好大的排场出了城,听说回来就病了,又过了几日朝廷打县城里过了一个车队,也不知道拉的是什么,全是官兵,浩浩荡荡的得有上百辆的车,打那之后咱这位大老爷就转了性了,那叫一个勤政爱民,把前好几年的冤案都给拿出来重新审了,那拖着一直没下文的官司也是火速的结案了,反正是啥好事都做,这粥都是大老爷自掏腰包的,整个县衙的风气都好了,现在上县衙办事,那就跟下馆子吃饭一样,都当你是爷供着,老百姓那真是拍手称赞!就是怕过不了几日又恢复原状了!” 宁弯弯:“……” 这是安王世子威胁人家了吧?毕竟是个父母官,频繁的换人也不好。 “那不能!”宁弯弯笑眯眯,很坚定的说道。 那孩子的性格,这吴清要敢把自己的性子在转回去,他绝对能把人给砍了。 可别以为人家走了就没事了,他不都已经来了两回了,谁知道啥时候又跑回来了。 为了防止宁怀槡问起自己这么肯定的原因,宁弯弯忙抢先问起了自己爹爹的事情,宁怀槡的注意力果然是立刻就转移了。 “没有啊,我上次见你爹的时候还是和他和匪月一起到县衙赴宴那回,近日并没有见到他啊!他来县城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一下宁弯弯也慌了。 这都好些天了,宁怀运都还没来找过宁怀槡,怕是真出了什么事了。 “别慌!”余九斤安慰宁弯弯:“大壮天生怪力,一般人奈何不得他,再说,两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 宁匪月也道:“对,爹这次来县城带了春花,他到了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往常家把人送回去,然后去找牙侩买房,既然没去找五叔,就是房子并没有买好,那么问题大半是出在常家,咱吃了饭一会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忙慌慌的吃了馄饨就去了常家。 到了门口却是见常家的铺子大门紧闭。 这什么情况? 常家铺子旁边是个卖酱料的,也是一样勉强养活一家人的小铺子。 店主正好送客人出来,宁弯弯忙笑的甜甜的上前去问。 “大叔,这家杂货铺子今天怎的没有开门呢?” 那店主瞧瞧常家铺子的大门,撇撇嘴说道:“说是他家老三说着媳妇了,相看去了,一大早的一家人就上女方家里去了!” 显摆的恨不得全县城的人都知道。 宁弯弯一脑门的问号。 这相看都是男方来女方家里,毕竟是人家要嫁过来过一辈子,他这男方上女方家里相看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就常三郎那样的,这么些年说不上媳妇,这怎么一下子又说上的? 有钱了? 宁弯弯不由的就想到了自己爹来县城的时候带的那三百两银票。 “是开裁缝铺子的那家?”宁弯弯问。 那店主更不屑了。 “那都早多少天前的事了,人家那家的闺女都出了门子了,这回说是个大商人,早年间从咱县城出去的,在外面赚了大钱,如今落叶归根,身边有个小闺女一直留着,就想着能在老家找个婆家,这也不是光他们家,好多人家都上他们家相看去了,那家人门槛子可高了,一般条件还进不去呢!都不知道这姓常的一家子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也能搭上话!” 宁弯弯问了地址,一行人赶着骡车又往县城有名的富人区赶。 “这个事我到也听过。” 宁怀槡道,他在寺庙门口摆摊,整日里都是人来人往,消息自然是最灵通。 他心思通透也看的最清,继续道:“但依我看这事处处透着古怪,先不说这商人出现的突兀,这人大张旗鼓的宣扬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嫁女儿,这行事也未免太过,那家的小姐来庙里上香时我也见过,美则美矣,但身上总有股子风尘气,不像是良家女子,尤其那一颦一笑间,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天然有的,倒像是刻意训练过的。” “是放鹞子的。”正赶车的余九斤突然道:“还是个高级的。” 这词汇对于别人来说那可是太陌生了,宁弯弯可不跟他客气,忙就问:“什么意思?” “鹞子是一种雀鹰,可以驯养放出去抓一些野兔那样的小猎物,放鹞子是一种江湖骗术,就是利用一些颇有姿色的女人以婚姻为目的或偷或骗取钱财。” 宁弯弯明白了,就是婚姻诈骗呗! 宁匪月侧目,瞧了瞧余九斤,他欣赏苏瑾那样十分博学的人,对所有自己认知外的知识都有好奇心。 等骡子拐过好几条街,到了一处颇大的宅院前,宁弯弯就光看着这院子都觉得有些纳闷。 “就这道具,不像是能看上我姥姥家那样条件的样子啊!” 这样的大宅子,就不说多少钱,光打扫都得雇好几个婆子,要套的怎么也得是宁府那个档次的啊! 余九斤到不觉奇怪:“蚊子在小也是肉,骗子可不挑食。” 宁匪月问:“咱们怎么进去?” “走进去呗!” 宁弯弯说着就带头往大门口走。 自然是有家丁拦着不让进。 “小哥,我们可是来相看你家小姐的,我们家在清平县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户,这要是错过了,小心你们家老爷打断你的狗腿!” 那家丁立刻就换上了笑脸:“你们是哪家的呀?要相看的是哪位公子少爷呀?我也好叫门房做个记录。” “宁家的!”宁弯弯只回答了头一个问题。 那家丁就疑惑起来:“是县太爷岳家的那个宁家吗?家里还有个在外地做县丞的?” 见宁弯弯点头那家丁的脸立刻是又变了,狐疑的问:“宁家的二公子早就到了,你们是哪一个呀?这宁家我们也是打听过的,适婚的公子可就一个!”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女大三抱金砖 宁弯弯:“……” 宁清贤也来了啊? 不过这点的意外可难不倒宁弯弯,她可是最能瞎白话的。 “我们跟二爷是一道的,不过是他先来了,我们落后了一步,这不是来见你们家小姐,二爷说那不能空着手的,让我们拐了个弯,上点心铺子里买了些蜜饯,给你们家小姐甜甜嘴,也是我们二爷的一番心意。” 说着宁弯弯还把余九斤的手给举起来给那家丁看。 他手里正拿着用麻绳绑起来的一串荷叶包,里面包着的还真就是各式的蜜饯。 也不是什么点心铺子里买的,就是刚进城的时候在路边一个小摊子前花了几十文钱买的。 许是自己也觉得太寒酸,宁弯弯继续白话。 “你可别瞅着这包装简陋,他们家做的蜜饯那可是我们清平里最好吃的,不是本地人都不知道的,而且还是限量供应的,换别人,排大半天的队可都不见得能买着,我们也是一大清早的天不亮就上那排着去才买着这么一丁点,这也就是我们家二爷有心,觉着吧你们家小姐肯定也不是那肤浅的人,婚姻大事最重要的是真心,就我们家二爷这份心,那是谁也比不了的!” 那家丁摸着下巴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他们也是把整齐清平县都了解清楚了的,可也没听说还有这么一家卖蜜饯的铺子啊! 不过转念一想,跟他们这一行也不搭边的,打探的人怎么会注意这些。 就准备要放行了。 另一个家丁却是还没消除戒心。 “等等,我瞅着你们这几个人穿的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像主子的,你们倒是说说你们跟那宁家二公子是什么关系呀?” 这人形容的简直不要太贴切。 这年头衣裳是真能显示出一个人的地位。 就大户人家里下人的穿着都不一样,干粗活的一定是穿的非常利落,图的是干起活来方便。 那些穿着复杂些的肯定是主子跟前的脸的大丫头,管事的。 穿的里三层外三层,带着各种玉佩,香囊,压裙坠的,不用说,指定就是府里的主子姑娘了。 这些东西配在身上行动间就必须优雅斯文,就是这些上流人士所崇尚的高贵的样子。 宁弯弯兄妹俩那是乡下地主家的,就不说举止是个什么样吧,穿的戴的就比着府里也是差了不知道多少。 宁怀槡也是一样,就算是气质在那摆着吧,独自生活了这么久手头拮据的很,那袍子上的补丁也没藏着掖着的,就那么大咧咧的露在外面,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余九斤倒是素来穿的利落,但那脊背挺的,那眼神乍一看平淡疏离,细一瞧谁都装不进去的样子,怎么也没有点小厮的样子。 可不就是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像主子嘛! 宁弯弯扭头瞧瞧自己这一行人,憋了半天憋出个理由来。 把自己哥哥往外一拉:“其实我们也是来相看你家小姐的!你瞧瞧我们家公子,是不是一表人才?这相貌,这气派,你可清平县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最重要的是我们家公子今年还刚中了秀才,在过个三年举人进士那都是手到擒来,你们家小姐擎等着做官太太就好了,就我们家公子这样的好郎君你们上哪找去!” 宁匪月的脸黑的跟锅底都有的一拼了。 那俩家丁也很是无语。 “这位公子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哪里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否则我可是要去报官了!” “哎……”宁弯弯不服气的叉腰:“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十三四岁怎么就不能说亲了?那要是遇上好的,肯定是得早早的定下来,那宜室宜家的好女人是那么好找的呢?” 宁匪月的脸就更黑了。 那家丁都硬是被宁弯弯给逗乐了。 “小丫头,我们家小姐那可都十八了……” 宁弯弯笑眯眯的打断他的话:“不怕,不怕,女大三抱金砖,你家小姐比我们家公子大五岁,那得抱两块金砖,简直不要太合适!” 家丁:“……我们家小姐这年龄可是等不得的,是要现在立刻就能成亲的。” 说着他还打量了一下宁匪月的小身板,眼神颇为暧昧。 宁匪月简直是都想暴走了。 可自己妹妹还在那跟个媒婆似得推销。 “不等,不等,这事说办就办,就拜个天地的事,能有多难?保准让你们家老爷十个月后就抱上外孙!” “闭嘴!”宁匪月忍不了了。 家丁也开始驱赶他们:“快走吧,快走吧,别搁这碍事了,小女娃长的怪好看的,怎么说气话来像个媒婆似得!” 另一个家丁就拉了拉他的袖子,到一边俩人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在回来却是变了态度。 “来来来,我带你们进去。” 这宅子里雕梁画栋,假山流水,景色倒也是极好,不过宁弯弯几个也都不是能被这点排场给吸引了注意力的人。 反倒是更注意这一路上的细节。 比如洒扫的下人,跟那个带路的家丁很不熟的样子。 比如院子明显的近期在修整过。 再比如这花草虽然修剪过了却还残留着一些自由自在生长过很长时候后杂乱的样子, 没一会就到了一个种满了各色菊花的花园,院子里摆着瓜果,好多的青年俊才聚集在一起,赏菊,喝茶,聊天,各个都是一副矜持优雅的样子。 中间还扯了一条长长的红色薄纱,薄纱的另一边全是女客。 莺莺燕燕的,到也不少人的样子。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来相看的,但面上这么直说可不大好听,就是有钱人家的那一套,借着赏菊会的由头,把那些有意无意的适龄公子哥都请来。 有意的自然是留个心,无意的,说不定哪一个眼神对上就动了心。 自然也不能清一色的光请男子,姑娘家也得象征性的请几个。 宁弯弯赶紧的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着常家一家,也没看着宁清贤。 正纳闷呢,就听那家丁已经开始催了。 第一百九十章 量身定做的妻子 “男客在这一边,女客在另一边,小丫头,你随我来吧!” 余九斤一把拉住她:“我跟你一起。” “那可不行!”家丁道:“那边可都是清平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姑娘小姐,你一个小子过去可不是要冲撞了,各家要是怪罪起来我们老爷可也是不好交代的!” 正这时宁弯弯看见远处的石子路上宁清贤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小厮已经不是上回那一个了。 宁弯弯忙道:“我正好想见识见识那些姑娘们都是什么样的天仙人物,你把我哥看好就行了。” 上回把宁清贤得罪惨了,这回遇上指定是不能善了的。 “不行!”余九斤坚决的拒绝。 这要是一般的人家也就算了,可明知是一个贼窝他怎么会放心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哎呦……”家丁不耐烦了:“我说这位小哥,你当这是在你们家呢,什么都不讲究,这大户人家规矩多着呢,男女那是不能同席的。” 薄纱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哈哈的大笑声,这笑声在这么一群公子姑娘里可是太突兀了,一听就不是个讲究人。 而且宁弯弯听的还十分耳熟,可不就是她那个二妗子嘛! 就听薄纱那边她那个二妗子笑够了就大着嗓门道:“哎呦亲家姑奶奶你可太有意思了,让你说的我都当自己这闺女是多标志个人了!你可太抬举她了,我们那小门小户的,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好了!” 亲家姑奶奶? 这打着弯的称呼让宁弯弯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整明白她是叫谁呢。 她这个亲家指的应该就是宁家,宁家的姑奶奶,那就是今年才嫁到了金家的姑娘宁子婉。 果然,立刻就听到另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疑惑的道:“不曾想,金少夫人跟常家夫人到还有这层关系呢,刚才我还纳闷,怎么听人说瞧见宁家的四老爷跟常家人一起过来的……” 宁弯弯一听自己爹居然就真的跟常家来了这,那哪里还管得了别的,立刻就挣脱了余九斤蹬蹬蹬的跑过去了。 余九斤想追,一方面是这举动实在不合适,别人也拦着,一方面这时候就听见宁清贤嚷嚷的声音。 “你……你……” 宁清贤脸涨的通红,指着宁匪月,见吸引了好多的目光他当然是不好意思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话,就一把拉了宁匪月。 “你跟我来!” 他走的急,把自己的小厮都呵斥住了不许跟上。 一直拉着宁匪月到了一个假山后面,发现余九斤跟着更是气的不行。 “他是谁?” 宁匪月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好不容易挣脱了他扭头就要走。 宁清贤哪能依了他。 “你站住!你还没跟我解释呢!他是谁?” 他继续怒指着余九斤。 “放手!”宁匪月恼的不行,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老是会遇上这样难缠的少年。 宁清贤是一个,逍遥是一个。 “不放!”宁清贤还耍起赖来了:“你说,他是谁?!” 问罢还继续控诉:“你那样对我也就罢了,现在你身边居然……居然……” 他说不出口,那样子活脱就是一个被抛弃了女人抓奸在床了。 宁匪月的脸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黑成了锅底,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收起你的龌龊想法,不要当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的不正常!” 他这么一吼,宁清贤到还真收敛了一些,可心里还是有气。 “就算这次是我误会了你,可你上回,你上回……你别当我是好欺负的,这事你要是不给我补偿我……我跟你是没完的!” “爱咋咋地!” 宁匪月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个人。 又要走,可宁清贤哪里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好啊,可是你说的!” 说到这他看看余九斤,心道这人真是好没眼色,怎么都不知道避开一些,这么爱听别人说话的。 可余九斤抱肩倚在假山上,一副等戏看就是不离开的模样他也是无奈。 这又不是他家,他又不能叫人来把他拖走。 只好是继续把自己剩下的话都说了出来。 “一报还一报,我也不跟你要利息,你就把衣服脱光从这走出去咱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宁匪月怒瞪着自己这个堂哥,真是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余九斤噗呲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顿时就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 余九斤看向宁匪月:“没想到你还有这特质。” 招男人! 宁匪月吸气,默念忍字诀,不然他怕自己会动手,那可就坏了自己的形象了。 余九斤也就是感慨一声,宁弯弯让他看好她哥他自然不会让他吃亏。 就朝宁清贤扬了扬下巴。 “诶~你来这干嘛的?” 他来这干嘛的? 宁清贤一愣,相看啊! 那女子最近在清平县里可有名了,传的沸沸扬扬,他就好奇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不过是这样的门户他们家那是看不上的,他爹不同意这门亲事,他是借着去看自己姐姐的由头才偷跑出来的。 谁知道自己姐姐也来了这里跟她婆婆一起过来给她那个傻子小叔子来相看人家姑娘来了。 刚才找了个借口偷溜到那姑娘闺阁外瞧了一眼那一颦一笑还都正合他意,简直就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做的妻子。 他刚刚打定了主意回去无论如何都要求了自己爹爹同意了这门婚事。 这么一个妙人可不能便宜了那个傻子! 这才得意的回来就看见了宁匪月。 把这些在脑子里一过,宁清贤居然就有些心虚。 “我……我……我是陪我姐姐过来给金家的三公子相看未来媳妇的!” 他可没有撒谎! “呵呵……”余九斤继续笑。 他笑的宁清贤就更心虚了。 “我……我……你爱信不信吧,算了,算了,今日这也是在别人府里,我也不同你一般计较,你可得记得你曾愧对于我过,等改日我在向你讨还!” 说罢是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走了。 等他走了余九斤和宁匪月回到了花园的中心赏菊的地方,就见宁怀槡正急的团团转。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把钱要回来 一见着宁匪月立刻就道:“我刚才听小七说这园子东边的角门那跟几个人吵吵,里头有一个挺像你爹的,他就晃了一眼,也不敢确定,也不知道这会走了没有,咱快去看看吧!” 宁怀槡刚才是拉着宁清贤的小厮问宁怀运的下落去了。 宁清贤贴身跟随的小厮那一定都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 自然是不管宁怀运还是宁怀槡都认得。 宁怀槡也没想着能这么巧的问出些啥,就是遇上个认识的还不随口问上两句,万一就问着了呢? 相比较宁怀槡的急切,余九斤则是一把将花园里的那一层红纱给掀开了。 那些姑娘小姐们一瞧是个男子在那张望,立刻就惊的一阵大叫,纷纷避让,拿手里的扇子、帕子遮面。 可毕竟是小地方的人,真正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极少,多是扭扭捏捏的惺惺作态。 有丫头就厉声的呵斥:“哪里来的登徒子,这样鲁莽,冲撞了各位夫人姑娘,还不快拿大棒子打出去!” 余九斤对这个丫头的呵斥置若罔闻,只是快速的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宁弯弯。 常家的人也不在了,还是宁怀槡一眼看见了宁子婉,问了一声:“弯弯呢?” 宁子婉是十分不想回答的,这一点光看表情就看的出来了。 她不光是不想回答,看宁怀槡的表情都是一脸的厌弃。 不过是既然宁怀槡问了她旁边的人自然就知道他们认识,更是有人认出了这是宁家的五老爷,纷纷的窃窃私语。 宁子婉眼见着自己婆婆的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只好是答道:“跟常家的那个媳妇找她爹去了!” 余九斤什么话也没说,撂下那层薄纱转身向着宁怀槡刚才说的那个角门去了。 这一路上又是遇到了几个公子哥,都是宁清贤那样一脸满足后优哉游哉的样子向着赏菊的地方走。 不用猜都是悄摸的跟这家那位名动清平县的姑娘相看过了,且都十分满意,多少钱的聘礼都乐意掏。 等三个人找到那个角门的时候果然是见一群人围在那里吵吵嚷嚷。 常二郎,三郎,还有他们的娘,宁怀运可不是也在其中。 他跟大壮两个人那是十分的狼狈,好多天都没有梳洗过了一样,胡子邋遢的,都快赶得上街边的乞丐了。 “我不管你那些事,你别跟我说,我就一句话,还钱!把我的钱还我!你们要是今天还不还我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都不能行你们!” 宁怀运红着眼,一副要玩命的表情。 “哎呀姐夫……”常二郎在一边劝:“你看你还有点地主老爷的样没有,不过是区区几百两银子,对你来说那还不是随便翻翻兜掉出来的都比这多,老三这不也是做了难了,那不然你还要逼死他不成!” “就是!”常刘氏也跟着帮腔:“说到底还不都是你们家办事不地道,要早早的给三郎把媳妇娶了能有今天这事?看给我儿打的,我都没朝你要钱看病呢!” 在看常三郎,果然是被不知道谁打的鼻青脸肿的,一脸的丧气。 边上更是有两个这园子里的家丁,在驱赶他们几个。 “快滚,快滚!今儿是我们家老爷不想把事情闹大才放你们一马,在不滚我们可就要把人拿了见官去了!” “见官,见官!快点拿了他们去见官!” 宁怀运一听这威胁还到更激动起来了,好似他们才是一头的。 “姑爷!”常刘氏不乐意了:“你这可就不地道了,这会子你是添的什么火呀,非看着我们家家破人亡你就高兴了?有你这样的吗?” “我呸!”宁怀运这一举动那可真是罕见,他是读过书知礼数的人,就别说还是亲戚,就算是别人的得罪了他他也断不会如此的。 呸完就听他又接着道:“家破人亡关我什么事?我就要你们还钱!把我的钱还给我!不给咱就去见官!” 那家丁听了,却是不愿意跟他一头,又开始赶人。 “你们自己家的事自己回去解决,别在我们院子里吵吵,今儿到处都是贵人,让人瞧见了不成体统,快走,快走……” “爹!”宁匪月忙快步走了上去,宁怀运一见自己儿子激动的差点没有泪流满面。 “匪月呀,你怎么来了?快,抓了这几个人,我要上衙门告他们!要让他们把钱还回来!” 他都不想想自己儿子一介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么能奈何的了常家这几个人。 “这怎么回事?” 宁匪月问。 宁怀运这才把事情简单的说了。 就像宁匪月之前说的那样,他来县城带上了常春花,自然是要先把人送回去。 到也没出什么叉子,就常家这几个人说话在不好听吧,那有常有德在呢,他一个姑爷上门,怎么都得正儿八经的管顿饭,席间自然也就喝了点酒,酒意上头,人家三两句话就把宁怀运来县城的目的给套出来了。 饭后天就差不多黑了,常家这俩兄弟极力的邀请宁怀运在常家住下,宁怀运又不是心里没谱的人,并不愿意跟这两个小舅子多打交道。 可无奈自己在席上被灌了太多的酒,晕晕乎乎的路都走不了了,被连拉带劝的就在常家住下了。 到了半夜,却是让大壮的吼声给吵醒了,原来是有人摸进来把他压到枕头下的银票给偷走了。 他喝多了大壮可是没喝多,俩人虽然是主仆吧,这些年跟一家人也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讲究,就在一张床上睡的。 要说大壮那是个没心思的人,平时睡觉都是睡的可沉了,雷打都不带醒的。 这是因为到了个陌生地方,也是睡惯了家里的棉花褥子,乍一下子又睡到了铺着稻草的床铺,也是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晒过了,又潮又湿的,那是浑身都不得劲,就睡的浅了。 稻草这个东西离的距离稍远了听不出多大的动静,但是如果耳朵贴近了简直不要太吵,身子动一下都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开会一样。 大壮睡着睡着就听着耳边稻草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把他给吓了一跳。 第一百九十二章 闺女丢了 那人影的手正在枕头下摸索呢,他就叫出了声。 宁怀运喝的虽然多了但出门在外身携巨款,那心里头始终是留了一丝的惊醒的,顿时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那个人就是你三舅舅呀!” 宁怀运说的痛心疾首,也不知道是在痛心那个人是常三郎,还是在悔恨自己住在常家的这一决定。 银票常三郎已经拿到了手,那是绝对不会在还给宁怀运的。 他是想着就不给你你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赖在他们家里不回去了。 不过就是拖上几天,等他自己死心了,烦了,这事就过去了。 可那钱对宁怀运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没有了,他觉得自己半条命都跟着一块丢了。 他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办法,这事就算是报官,那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家一句算借的这亲戚里道的你就说不清。 只能是打定了主意就在常家耗下去,他也真的是把脸皮都撕下来了,时间越长这心就越沉,脸皮也就撕下来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也都顾不得了。 要不是他们人多他是真就要生抢了。 尤其是听说了常三郎又看上了这个最近在县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这个姑娘,到处花钱找人搭线他就更是急了。 那花的可都是他的钱啊。 于是这一天名为赏菊宴,实为人家姑娘相看如意郎君,他就也跟着来了。 他的打算就是常三郎走哪他跟哪,要钱,要钱,要钱! 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钱要回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 宁匪月瞧着那赶人已经赶的不耐烦的家丁问自己爹。 “这……”宁怀运都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才憋出一句来:“伤风败俗!不知廉耻啊!” 常三郎还不服气:“怎么就伤风败俗了,我们那是两情相悦,她跟我说她是这院里的丫头,我那不是来了一看这满院子的富家公子,就想着咱这点钱想娶人家小姐有点难,这大户人家的丫头那也是很有几分姿色的,俗话都说宁娶高门婢不娶穷家女,我琢磨着这也算是一门好姻缘,谁知道这才把裤子脱了还没睡呢这家的老爷就带人冲了进来,说那是他的小妾!把我给揍了一顿,还把银子都搜走了才没报官!” 一听他把话说的这么粗俗,宁怀运那是更怒:“无耻啊!不要脸!” 宁匪月看看余九斤,这还真是一伙骗子啊。 “骂谁呢?骂谁呢?快滚!” 几个家丁已经彻底的不耐烦上了手,推推嚷嚷的就把人给推了出去,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常二郎拍着门喊:“哎……我媳妇跟我闺女还没出来呢!” 也没人理他。 不过是喊了两句就作罢了。 他是真以为这是一个财主家,自己媳妇闺女在里边那就是吃个席占个便宜的事,那么多人在里边又吃不了亏的。 一家子惋惜这么些银子就这么白瞎了,常三郎骂骂咧咧,还真当自己是一时眼拙,让那个小娘们把自己给骗了。 真当人家是家里老爷年纪大了,雄风不在,小妾饥不择食了呢。 就这么居然就回家去了。 宁怀运熬了这些天,眼都熬红了,那是立刻又想追上要钱,却被宁匪月一把拉住。 “爹,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最重要的是弯弯还在里面呢!” “弯弯也来了?” 宁怀运大吃一惊,望着前面这扇黑漆的角门,闺女落里头了他可不跟常二郎似得还觉得是好事,他可着急。 这人生地不熟的,高门大院里头,在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想着又要砸门,却被余九斤拉住了。 “现在砸门他们也不会给开,硬砸开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也讨不到好处。” “咱就找个人又不做什么他们还能把咱怎么着不成?” 宁怀运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问题。 “爹……”宁匪月皱着眉头:“这里边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可能是一伙骗子!专门借着婚姻之事骗取钱财的?” “啥?”宁怀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这怎么能!这要是骗子,这大宅子,这满院子的下人,这姑娘……” 余九斤道:“宅子可以租,下人可以是一伙的,至于那姑娘嘛,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这样的条件那必然是养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到处抛头露面短短数日就名动全城,生怕知道她的人太少一样。” 让他说的宁怀运的心都慌了。 “那怎么办?我这把钱给丢了不说,要再把闺女给丢了我可不能活了!” 宁怀运说着真就抹起泪来。 这些天可是把他折磨坏了,只怪自己无用,别人劝酒也不好意思拒绝,喝多了竟整出这样的事来。 那可是几百两的银票啊,实在是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外。 这要是闺女也丢了他就真不能活了。 “这事交给我吧,你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我肯定把人带回来。” 余九斤这么说,宁怀运哪里能放心,他忙叫着大壮,想让他把门踹开,他要进去找闺女去。 还好是让宁匪月劝住了。 宁怀槡也跟着道:“这都说了里面是一伙骗子,你这个样那能给你好果子吃啊!你也别着急,说不准一会弯弯找不见咱们自己就出来了!我看咱们还是上前门口先等等看吧!” 大宅子里门也多,前门后门角门的,不过除了前门一边别的门都是从里面栓上的。 除了供下人进出,客人是不会走的。 除非是常家这样的主人嫌丢人怕走前门撞上别的客人,才从别的门赶出来。 说罢又出主意:“实在不行咱就去县衙找大姐想想办法去!” 他们那个姐夫现在别提是多勤政爱民了,有这样的事也不能不管。 宁怀运只好是跟着自己儿子和兄弟走了。 等他们拐过了墙角,余九斤看看这个角门外的巷子并没人经过,才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翻上了墙头,跳进了院子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说宁弯弯,她到了那层纱后头第一件事当然就是直接了当的问小刘氏。 “二妗子,我爹跟你一起来了吗?他在哪呢?我找他找的可辛苦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乡下丫头 小刘氏这会正跟一群大户人家的女眷混在一起,别提多意气风发了,感觉自己都是那群仆环绕的夫人太太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是有多可笑。 尤其是宁子婉,那更是来了个捧杀,把她闺女给夸的都成了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美人坯子,这里头的姑娘没有一个赶得上的。 她还真就当自己是看惯了闺女的模样,都瞧不出原来是这样的标致了。 别人那嘲讽的表情完全就落不到她眼里。 宁弯弯一过来她先是吃惊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听见她问也是心虚,白了一眼侧过身去忙不迭的就否认起来。 “你这孩子,我哪知道你爹在哪,你爹在哪那不是该问你娘去吗?” 这话顿时就惹的后面几个妇人捂嘴偷笑。 还是刚才那个说话声音十分娇柔说是正室又没那个气质,说是小妾又能跟宁子婉婆媳这样的正室坐一起的女人就问宁子婉这又是谁。 宁子婉只得是不情愿的答了一声:“这就是我四叔家的堂妹。” “那不就是个乡下丫头!” 也不知道是谁嗤了一声。 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 “怪不得就这么大咧咧的闯进来,一点的礼数都没有。” “乡下人嘛,平时也没人教导,各位姐姐妹妹们还是要多担待些。” “那乡下人也得教些规矩啊,这出来什么都不懂的,丢的不还是宁家的脸!” 宁子婉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就道:“天底下姓宁的多了去了,别什么都往我们家攀扯,我们家的脸可丢不过来!” 宁家在清平县那也是家大业大,宁子婉又嫁了金家同样是大户的金家,刚才那姑娘一看宁子婉这反应立刻就知道自己失言,忙就改了口。 “瞧我这嘴说秃噜了,这子不教父之过,丢的肯定只会是她爹娘的脸,干别人什么事!” 宁弯弯笑笑,往前两步冲着几个年长些的夫人福了福身子。 “弯弯寻父心切,鲁莽了,还望各位夫人见谅。” 她那姿势那是正儿八经的宫廷里的教导嬷嬷教出来的。 从神态到语气,身体手势每一丝一毫都被要求做到了极致,一丁点的错都不能有。 那是天底下最标准的礼仪,看着就赏心悦目。 就算是朝代不同,有些许的差距吧,宁弯弯这辈子也活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自己照着这个朝代的改一改就行了。 刚刚嘲笑她的那些人不过就是一个小县城里的,自以为自己多高贵,可在真正的贵族眼里,那比她们看宁弯弯还要土,真正是土的掉渣。 乍一见这样标准的礼仪不由都给唬住了,这一对比,家里请来教礼仪的婆子那简直就是个水货,都不知道搁哪学的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骗钱。 那些姑娘们顿时都悻悻的左顾右盼,都当瞧不见宁弯弯这个人才好。 宁子婉的婆婆也是碍于自己家跟宁家的关系,忙是笑眯眯的拉过了宁弯弯跟她说了两句客套话。 不外乎就是好孩子,规矩学的好,你娘好不好,你奶好不好,你哥你弟都好不好的一些闲话。 只有小刘氏这样什么也不懂的,才撇着嘴道:“一个乡下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那女人看了眼小刘氏,笑着对宁子婉婆媳道:“瞧瞧,我到底是才嫁过来的,人也认不全呼,先前也是随便听了那么一耳朵,才知道你们家还有个四老爷,我原也懒得走这一遭,我一个做后娘的,就怕闹了什么笑话,丢了我们家那位小爷的脸,这不是我们老爷着急抱孙子,才让我过来瞧上一瞧,这话也是赶得巧,我方才还说起这四老爷是跟常家一起来的,这会子常夫人偏不承认了,这我可就坐蜡了,好似我方才是在乱编些瞎话呢!” “吴夫人您可别多心。”边上立刻就有一个姑娘轻摇着薄扇道:“他们那小门小户的寡廉鲜耻,说话只顾着自己痛快,可不会去想那话真不真。” 立刻边上就有另外几个姑娘捂着嘴笑。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今年跟宁匪月一起新中秀才的那个吴家的举人老爷的续弦妻子。 原本是个外室,一直养在外头也没人知道,正室死了后就大张旗鼓的娶进门来了。 所以宁弯弯才觉得这人正室不像正室,小妾不像小妾的。 这些姑娘们来自然不会是来相看的,那都是打着瞧一瞧那些个青年才俊的,看看哪一个人品相貌对上了自己的眼,日后说亲也好心里有数。 同理,那些青年才俊也不全都是图着这一家的小姐来的,就好比这吴举人的娘子,商贾之家历来地位低下,不管她那个便宜大儿子是怎么想的,他们那样的门第肯定是看不上的。 吴举人这个儿子那是新中的秀才,放出风声来想跟他们家结亲的也多的是,就等着他们家上门提亲呢。 就是趁着这赏菊宴打探一下这些姑娘的脾气秉性,回去好挑拣一个好的做媳妇。 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个姑娘正是对吴家这个小公子有意的。 吴家这个公子可不是跟宁匪月一样的年纪,那都快二十,确实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小刘氏在蠢吧,寡廉鲜耻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顿时脸就耷拉了下来,之前让人那么一顿捧还真以为自己是多大个人物呢。 立刻就叉腰指着那姑娘的脸骂:“瞧你打扮的也是溜光水滑的,那嘴怎么这么臭呢?就你知道廉耻!当谁没看见似的,刚才还瞪着那眼珠子使老鼻子劲的瞧外面那些公子哥呢!不守妇道的东西,就该给你浸了猪笼!” 这都哪跟哪啊! 众人无语,顿时就觉得跟这样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实在是无法正常沟通。 这场合,谁不偷瞧两眼薄纱那边的人,哪有你这样明晃晃的说出来的。 这也扯不上不守妇道,浸猪笼啊! 但不管怎么着吧,那姑娘一听肯定是就气的不行,也是个厉害人物,直接扑上来就要上手。 “你这妇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第一百九十四章 脑补的大戏 那么些人呢,又有主家的丫鬟在一边自然是打不起。 立刻就被一堆人拉开了。 小刘氏哪里服气,还想闹,那些丫鬟也都是机灵的忙拉着她走了。 宁弯弯就一直在一边看戏,见状忙就追了上去。 “二妗子,你瞧你说也说不过人家,打也打不过人家的,干脆也干点正事,带我找我爹去吧!” 小刘氏嘴里喊着:“谁打不过她了?谁打不过她了?!” 却是被宁弯弯又从后面推着走了。 小刘氏其实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原本一家人一进来就被这大宅子里的气派晃花了眼。 畅想着这要是能让那个小姐看上,这宅子不就是他们家的了。 不光这宅子,她那财主老爹的家产不都是他们家的了! 所以是在园子里晃了一会,除了她完全沉浸在了那些姑娘夫人间,其他人都转悠着想办法找这还没露面的老爷小姐套近乎去了。 万一人家就看上了他们的殷勤呢。 她自然也不知道这一切都在别人的圈套中,半路上常三郎又跟别人分开,接着就遇到了那个自称是丫鬟的小娘们的勾搭。 什么家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当然,大概也想着睡一下也不耽误他娶人家小姐。 就是没想到直接让人家老爷抓奸在床了。 小刘氏不知道但她可学会了大户人家使唤丫鬟的那套,扬着脑袋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就问了。 “我们家老太太和那几位爷这会都在哪呢?” 说完还忍不住吐槽了两句:“就你爹那样的也不嫌丢人,拿他一点的钱死命的追着要。” 小丫鬟到是乖巧,低头迈着小碎步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 闻言就答道:“都在后院呢,我现在就带夫人过去。” 三个人就跟着这个小丫鬟往后院走。 常春花就一直跟个隐形人似得不吭不响的跟着,啥话也不说,要不是她自己跟着落哪里她亲娘都发现不了。 宁弯弯边走就边问小刘氏:“二妗子,你刚才说啥呢?谁拿了我爹的钱了?” 小刘氏扭头白了她一眼:“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 左拐右拐的,走了半天还不到,宁弯弯就觉得不对了。 她倒不是不相信余九斤的判断,只是觉得自己又没有什么可骗的,她又不是男的,还是个小孩子,这婚姻诈骗团伙怎么也不该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可走了半天周围都不见人了,这明显不大对劲。 想着不由就停下了脚步,问那个丫鬟。 “你这是把我们往哪带呢?这外面的爷们还能来你们家女眷住的后院里不成?” 那小丫鬟还是低着头:“我们家老爷叫了常家的几位爷说话,就在后院花厅呢。” “你们家老爷这是打算把闺女嫁给我小舅舅做媳妇了?那你们家老爷这眼神可不大好呀,放着外面一帮子的青年俊才不要,偏就看上了我小舅舅那样吃喝嫖赌无所不好的二流子。” “嘿!你这孩子!”小刘氏眼一瞪:“你这可是缺了大德了,都说宁拆一座庙还不拆一桩婚呢,那可是你舅舅,你就这样式的,有没有点良心了!” 宁弯弯就笑眯眯道:“二妗子你这话说的,我要看着人家姑娘跳到我三舅舅那火坑里就不是缺德了?左也缺德,右也缺德,那还不如帮着人家姑娘一些,好歹是一辈子,这心里也能安稳些。” 宁弯弯说罢又问那小丫头:“你倒是说话呀?这人都给请到了后院里了,那指定是你家老爷已经定下了这门婚事了,你倒是说说,你家老爷那眼是得了什么病,能歪成这个样?” 小丫头哪里说的出来,她也没打算说,抄在袖子里的手突然拿出来在几个人面前一扬,那袖子里也不知道是藏了什么,顿时就是一片白色粉末洒到了面前,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宁弯弯都没来得及捂住口鼻就失去了知觉。 她醒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潮湿,还有股子霉味,像是在地窖,动了动,手脚都被绑上了。 失算,好想骂人,难道这骗婚团伙还搞拐卖人口的副业? 完了,完了,她这么大的肯定是不会卖给人家做闺女养的,那肯定是童养媳啊! 宁弯弯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吃苦受累的,含辛茹苦,当牛做马的把丈夫当儿子养。 等把他养大了自己也老了,常年的风吹日晒出了一脸的褶子,满手的枯树皮,立刻就被一脚踹飞,另娶他人! 一分钟的时间宁弯弯脑补出一个完整的苦情戏。 要不然就是被卖到窑子里,从小就学那些琴棋书画,到不用担心失身。 得益于第一世当了二十年的公主,这些她也是都学过的。 请的那也是最顶级的师父,就算是头猪也能教成大师,何况她也不是猪不是。 就以她那水平,再加上长的也不丑,绝对是头牌花魁没得跑的。 那指定是卖艺不卖身的,就算她哭着喊着要卖,那老鸨也是不愿意的。 像她这种人才那就是让人看得着吃不着才勾人,要卖了身那就不值钱了。 玩的就是这种调调。 再不然…… 宁弯弯一会的功夫把自己未来的两种可能都想过了,正打算在思考一下第三种可能性呢,忽然就听见身边有点动静。 看不着心里就没底,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一边躲了躲。 “谁?” 没人回答。 淅淅索索的,似乎是那人刚醒,正爬起来呢。 一会,大概是也摸清楚了目前的状况,那人出声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常春花的声音。 “我猜是地窖。”宁弯弯回答。 又是一阵淅淅索索。 常春花又问:“我娘呢?” 地窖里实在是黑,一点也看不着,宁弯弯在周围摸了摸,好像是摸到了常春花的裤腿,常春花也摸到了她的后背,俩人又都吓了一跳。 惊叫一声才发现是对方。 又各自在身旁摸索了一会,也没摸着小刘氏。 宁弯弯就道:“我猜你娘不在这。” 于是俩人就都住了手。 半晌,宁弯弯又开口:“你说这地窖里有蛇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咱聊会 女孩子哪有不怕蛇的,常春花给吓的一激灵。 “没……没有的吧?” “那有虫子吗?” 常春花点头,又想到她也看不着,就道:“应该会有的吧?” 潮湿的地方最容易有一些小虫子。 “哇……”一听常春花这回答,宁弯弯就开始哭,嗷嗷哭。 她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爬满了虫子。 “闭嘴!”她嚎的实在是太响,常春花实在是受不了了,吼了她一声。 宁弯弯哪里会听,就是让她去给人做童养媳,做头牌,她也不要全身爬满虫子。 “哇哇……呜……” “你闭嘴行不行?!吵死了!” 又忍了一会,常春花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地窖也不知道是有多偏僻,宁弯弯嚎成这样也没招来个人。 “不行……呜呜……嗝,你是姐姐我是妹妹,你得保护我,安慰我,替我赶虫子!” 宁弯弯一边哭一边往常春花那边蠕动。 常春花:“……” 黑漆麻乌的一会就感觉宁弯弯蹭到了自己身边。 然后还使劲的往自己身上挤。 “哎呀,你压死我了!” “手手手,手指头要让你坐折了!” “哎呦,你是不是故意踹我的?” 宁弯弯还是第一次听常春花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 努力的憋笑:“我怎么会是故意的呢?我又看不见,我这腿还被绑着,也不好使劲。” 说着还又踹了她一下。 常春花怒:“你老实点行不行?不要在蛄蛹了!” 宁弯弯趁机提出要求:“我觉得我身上有虫子,浑身都痒痒,我最怕虫子了,你给我挠挠!给我把虫子都赶走!” 常春花:“……” 不给她挠吧,这人还一直往自己身上蹭。 她都已经躲到了角落,边上都是土墙,碰一下哗啦啦的往下掉土疙瘩。 她不理会宁弯弯的要求,催她:“你不是机灵着呢吗?快想想怎么出去!” “出去干嘛?他们又不会饿死咱俩,咱俩就擎等着吃就行了,这生活美滋滋,干嘛要出去!” 常春花:“……你脑子是被吓出毛病来了吗?” 宁弯弯不置可否,摸索着坐起来解自己腿上的绳子。 “喂……”常春花又问宁弯弯:“他们为什么抓我们?” 捆住手脚的是很粗的麻绳,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是打了个什么结,宁弯弯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那当然是因为我长的貌美如花,美若天仙,倾国倾城,谁见了都挪不动脚,必须绑回家去好好欣赏!” 常春花:“……” 不胡说八道会死还是咋滴? 宁弯弯说完又把手杵到了常春花胸口。 “你摸摸我这绳子打的什么结,我怎么解不开呢?” 还感觉越解系越死了。 常春花摸索了一会,试着解了解,光凭感觉确实是不大好解,也只能是耐着性子,一点点的解。 一边还无语的道:“你不是不想出去吗?解绳子干嘛?” “我姑且说说你姑且听听,信就不至于了吧?” 常春花:“……” 解了得有五六分钟,最后常春花连牙都用上了,才把宁弯弯手上的麻绳给解开。 宁弯弯立刻就把自己浑身上下拍打了一遍,摸了又摸,确认并没有虫子在身上,然后就把脚也伸了过去。 “这个结好像让我系成死扣了!” 常春花吸气,认命的继续给她解。 这一回用的时间就更长了,亏着是有经验了,不然这死结都不知道能不能解的开。 恢复了自由的宁弯弯高兴的在地上蹦了几下,四处摸索了一会,地窖嘛,面积也不会很大,横向也就五六步的距离,这季节冬储的蔬菜也都还没往里放,空荡荡的倒是什么也没有。 不然指定会招一堆的老鼠。 也不知道是外面天就黑了还是出口捂的严实,摸索了这半天宁弯弯还是一点的亮光都没有见到。 倒是摸到了个梯子,还把她给绊了个跟头,差点没摔破了相。 顺着梯子往上爬倒是没有多高,就是上面盖的跟她家红薯窖的盖子一样,都是石头的,她那一点的力气根本就推不动。 只好是又下来。 才一转身,又跟常春花撞了个对头,差点没磕晕过去。 宁弯弯抱怨:“你咋都没点动静的!这黑漆麻乌的又瞅不着!我都磕出脑震荡了!” 常春花也捂着自己的额头,已经懒得理她了。 她把绳子给人家解开了,人家倒好都不带帮她一下的。 宁弯弯又道:“这地窖的出口是块大石板,我推不开。” 那意思就是你去推。 常春花没办法呀,她自己默默的摸索着顺楼梯爬了上去,试了试,推不动,不死心的推了半天,仿佛是上面还压了块石头,真是一点都推不动。 正这时就听着上面有脚步声,没一会,就听到上面淅淅索索仿佛是移开稻草的声音,就在头顶正上面。 看样子这块石板上面不光压了石头,还盖了一层的稻草。 常春花心一慌,手一松,一下就从上面掉下来了。 这地窖没狠高吧,也有好几米,掉下来也能摔出一种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的感觉。 可常春花也顾不得了,忙就摸摸索索的往之前宁弯弯的地方躲。 宁弯弯倒是也没走,没几下就让常春花抓住了,就感觉她躲到了自己身后。 接着就是移开石板上面压着的那块石头的声音,石板也被移开,这会才有了一点光亮照进来。 原来外面已经天黑了,地窖口都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下来的是一个胡须很茂盛的中年男人,也没多凶神恶煞,一手拎着个马灯,还端了个粗瓷的碗,碗里放了两个白面馒头。 见宁弯弯俩人醒了,还自己解开了绳子倒是也不惊讶,把碗往宁弯弯怀里一塞。 “吃吧!” 说完举着马灯在地窖里环顾了一圈就准备顺着梯子在爬回去了。 “大叔,你别走啊,咱聊会!” 宁弯弯忙兴高采烈的叫住他。 那胡须男让宁弯弯这态度给整的一愣,这孩子是脑子有毛病的吧? 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吗?高兴个啥劲啊? 他一时纳闷在梯子上没下来,宁弯弯也不在意,就直接开聊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仗剑天涯 “大叔,你们抓我打算干嘛的呀?是要把我给卖了吗?那是要把我卖给人家做童养媳还是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做头牌啊?” 宁弯弯的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胡须男更觉得情报有误,这娃脑子可能不大好使。 “其实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往头牌呀,花魁的方向发展的,童养媳这事我觉得不大适合我,我毕竟也是地主家的傻闺女,打小也是娇生惯养,啥活都不会做,那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连根针都不知道咋捏,谁要是买了我那肯定得给你们差评的,但头牌就不一样了,我悄悄告诉你哦,琴棋书画我也是学过的,诗词歌赋也能来上一段的,而且我才八岁,可塑性那是很强的,那将来肯定是能名动一方的!” 胡须男从梯子上下来了,宁弯弯一见立刻就更来劲了。 “关键的是你瞧我长的,那也是漂漂亮亮的,不说二顾倾人国吧,那也能一顾倾人城的,就我这条件要是给人做童养媳了,那不是白瞎了!” 胡须男皱紧了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宁弯弯。 宁弯弯还挺带劲的做各种动作表现着自己。 胡须男开口了:“确实白瞎了,不过我们就是瞧上你那张嘴了,还别说,真挺会说的,说不准以后就是我们的摇钱树!” 宁弯弯明白了,他们这是想培养她做他们团伙的加班人呢。 她先在门口的时候还想,这团伙的姑娘都十八了,这年龄在这年代也算是大龄剩女了。 而且这个十八还是他们说的,这年头又没身份证,只要长的不显老年龄还不是随便说。 这都只敢说十八说不定都二十好几了。 宁弯弯顿时就更精神了。 “真的啊?你咋不早说呢?这事整的,你们要是早跟我说那还用来这一套啊?我指定就屁颠屁颠的投奔你们了呀,谁还没个江湖梦,我打前好几辈子就梦想着行走江湖,仗剑天涯!” 说着她还凑上去跟人家已经是一家人了一样。 “大叔,咱这一行那见识可多了吧?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的,指定是比那说书的说的还要精彩呢吧?哎呦呦,肯定是各地的风土人情都见识过,各色的人都见识过,简直不要太美好哦!” 胡须男勾起唇角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顿时厉了起来。 他从头到尾可都没说过他们是做什么的,这女娃怎么好似都知道一样? 可不等他问出来忽然就见那小女娃一抬手,一只袖箭就扎进了自己胸口! 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这一箭全扎进了他的身体里,就剩一只箭尾颤巍巍的还露在外面。 手里的马灯掉到了地上,胡须男也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快走!” 宁弯弯也立刻收起了笑脸,忙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常春花示意她赶紧顺梯子往上爬。 常春花反应到也快赶紧的就爬了上去,宁弯弯跟在她后面,谁知那胡须男也没有死,宁弯弯没学过武,虽然是知道心脏在哪,到底是找不准位置,而且她就算是活了三辈子吧,杀人这事也没做过,那手也抖,不免就偏了。 她才爬了两阶就被爬起来的胡须男拉住了脚踝,宁弯弯顿时给吓的尖叫了一声,用另一只脚玩命的踹了两下,也不知道踹到哪了,反正是感觉那只手松了就快速的爬上去了。 俩人从地窖上来周围也是黑乎乎的一片。 这好像是在后院花园的一个角落,没多远就是院墙,远处还能看到前边院子里的火光。 俩人在院墙边试了试,爬不上去。 高门大院那也不是虚的,这墙的高度一般的梁上君子都翻不过来。 俩人也不知道这后院的门开在哪,只能直贴着墙边往前走。 这会后院里静悄悄的,不过听着前边倒是挺吵杂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俩人运气不好,溜了半天的墙角都没有遇到个门。 越往前走吵杂的声音就越是清楚,不是白天时候的热闹了,像是两方的人马在对峙,听动静,马上要动起手来了。 宁弯弯那颗爱热闹的心开始躁动。 “要不,咱去看看热闹?” 常春花想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我娘都还不知道在哪呢!” 宁弯弯眨眼:“我以为你知道我不待见你娘的!” 常春花:“……那好歹也是你妗子吧?” “不带这么道德绑架的啊!”宁弯弯立刻就叫了起来:“我救了你还不行还得救你娘呢?我为啥会在这?别以为我不知道,指定是你家坑了我爹的钱,不然你们哪有钱给你三叔说媳妇,害得我落到这贼窝里,我回头还得上你们家要精神损失费呢!” 常春花让她给说的哑口无言,扭头自己走了。 宁弯弯也不管她,继续往那杂乱的声音传来的地方去。 悄摸的上了回廊,绕到了前边,躲在廊柱子后偷看。 是真热闹,真的有两方的人马在对峙。 一边很明显就是这宅子里的人,都还穿着她白天见过的丫鬟家丁的服饰。 为首的,是一个老头,穿的人五人六,带着那财主帽,胡子都花白了。 身后跟了一个穿着红色衣裳,外面还罩了一层红纱的女人。 瞧着十八九岁的样子,模样很是好看,妆画的也精致,一脸的媚态,跟宁怀槡形容的是一样一样的,美则美矣,就是有很重的风尘气。 而另一边,为首的也是一个长者,身材矮小,贼眉鼠眼,一眼就让人看着不是什么好人。 柱了根红木拐杖,细一看,那柱拐杖的手上还缺了跟手指。 而他身边跟着的,最近的是余九斤,在旁边却是宁怀运,宁匪月,宁怀槡,还有大壮,另一堆一看就不像好人的人。 宁怀运已经急眼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菜刀拎在手里,红着眼的朝对面的人吼:“我们就一直在大门口守着,就没见我闺女出去,你说走了就走了?我告诉你,别觉得自己人多就了不起,快把我闺女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剁了你信不信?大不了我给你赔命!也算是给我闺女报仇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命 就见那矮小的干瘦老头伸手拦了宁怀运一下。 眼里全是精光。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们放鹞子到了我的地盘,按规矩该是先拜了山头才能行事,许是我老了,不中用了,让你们这外来的和尚也瞧之不起,山头不拜这也不说了,绑了人要上门来竟也不放,如此要是传出去,我刘四指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混!小的们给我把这些人拿了,按规矩,断一条腿!” 对面的老头一见要动真格的了,忙赔笑道:“总把头息怒!息怒!您这话可是说重了,兄弟也是江湖中人,怎么会不知道规矩,不拜山头,这不是看你们内部有分歧,兄弟我也是左右为难,想等你们局势定了,在去拜访,虽然我们这样行事有些市侩,但哥哥你也得理解我们的难处,我们毕竟只是路过贵地,不想凭白沾染了麻烦!”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老头又继续道:“至于总把头说绑了你们的人,我这不是也没说人一定就不在这,也是不能确定你们说的那小姑娘是不是就还在这院子里,兴许那就是你们一眼没看着就跟着别人一起出去了呢!” 宁怀运立刻就又不行了。 “你别跟我这瞎白话,我不错眼的盯着就没见着我闺女出去!一定就是让你们藏起来了!” 宁怀槡到比宁怀运冷静些,也跟着道:“不瞒你们说,我们也不是普通人家,县太爷那是我那侄女的亲姑父,她若是出了事情,就算跟你们无关,也毕竟人是在你们这里失踪的,你们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细查下去,难免就把你们的事给抖落出来,那时候……” 他话没说完,那老头也已经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了。 顿时这心里的防线就崩塌的差不多了。 这老头叫李发。 原本照江湖规矩,不管是哪一行,偷了人家的钱财、牲口还是拐了人家的女人孩子,人家来要就要还给人家。 这个要当然也不是一般人来要,而是指的总把头这样的江湖大佬,这就证明失主是有身份有门道的人,他们不能惹,否则后患无穷。 他是先就该去拜山头的,意思就是我要在你的地盘上讨饭吃,给一些银钱你这地头蛇别难为我。 可这一回来到了清平县,却打听出来这边的总把头年迈,有新人要篡位,两方人马关系微妙,多亏是县令最近态度强硬在上面压着才没打起来。 所以李发就心存侥幸就想省了这笔钱。 毕竟他打的是有钱人家的主意,这种行当地的把头就会承担更大的压力,要的拜山钱就更多,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些日子还真就没人来找他麻烦,李发这心里自然是就有些膨胀,不大瞧得起清平县的江湖人士。 所以是在一开始刘四指来要人的时候他推脱了半天,就是不想把人交出去。 他干这一行也不全指着放鹞子,顺便还弄些孩子女人去卖,自然是不想到手的肥肉又丢了。 现在这样,那自然是贪不得了,正想让人去把人带出来。 就见一个手下从后面跑过来,那人在李发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发的脸色变了。 “我的人死了!” 顿时就是一阵的安静。 接着宁怀运就喊了起来:“谁死了?谁死了?” 他当是宁弯弯出了什么事。 余九斤在他耳边安抚了几句才放下心来。 余九斤先前已经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无奈是白天人太多,也有些限制行动,没有找到,这一听说心也是放了下来。 李发的脸黑的不行。 “没想到你们那两个丫头还真有点本事,虎子可是我最得力的一个兄弟,如今竟折在了这里!” 刘四指也是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余九斤。 有点怀疑之前是不是搞错了,不是说是一个才八岁的小丫头吗?怎么还能搞出人命来? 余九斤上前一步道:“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刚才不是还说我们要找的那姑娘兴许是一眼没看着就混在人群里出去了,找人的时候你不承认,出了事就赖在我们头上,江湖道义,可没有这样办事的!” 李发怒,这才发现刚才都是自己的心理活动,他上一句话还是不承认绑了人家要找的那个小姑娘呢。 刘四指也跟着附和:“是这么回事,江湖中人不说一言九鼎也不能说话当放屁,这人要是在你这里,那你之前的做派可是不地道,如此不守规矩,不把我这个总把头放在眼里,那按规矩,当断一条腿从此在无法行走江湖,为后人诫,这人要是不在你这,那话可就在嘴里咂摸清楚了在说出来,毕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话明摆着的就是要让李发把这个亏吃了,死了的兄弟就是白死了。 李发更是气血上头,不过人老了经历的事也多了,到也没有年轻人的冲动,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一口牙恨不得咬碎,却是一抱拳道:“如此倒是兄弟失言,老哥你大人大量。” 刘四指还没说话就听余九斤又开了口。 “先别急,我们要的人可还没找着呢,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人指定是还在这院子里,你就等着敷衍走了我们抓到人报复呢。” 李发被揭穿了心思,那脸就更黑了。 刘四指那也是有总把头气度的,一听立刻就挥了挥手道:“搜!” 他手底下那些人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你别欺人太甚!” 这要是没死人,李发这会就把人痛快的交出来了。 死了一个兄弟他这愤怒就有点不是自己能耐控制的了的了。 刘四指就一副老大哥的姿态劝道:“你在清平县盘旋的时日也不少了,应当是知道最近对你我这等江湖人来说不太平,大老爷管的严,不给活路,不是干活的好时机,我劝你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尽快的离开吧!否则别最后想走都走不了!” 李发自然是知道刘四指说的不错,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把他手底下马上要跟对方起冲突的人拦住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吃亏 宁弯弯在一边看了一会也不觉得这戏好看见他们开始搜院子就自己跑出来了。 宁怀运一见自己闺女那是抱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群人好容易才把人劝住。 半晌,那些人又从后院里把常春花给搜了出来。 “把头,这还有一个!” 常春花偷摸的在后院有目的却没有目标的转了半天也没找着自己娘,这一下子被人找着还吓了一跳。 等看见宁怀运宁匪月这父子才放下心来,立刻就哭着道:“表哥,我娘……我娘还没找到!” 宁匪月都是一愣,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要是不理吧,毕竟是亲戚,显得无礼,可他也为自己妹妹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下来却又实在是没有精力操心别人。 也没什么感情的,他也实在不愿意去管。 还是余九斤问了李发一句:“到了这会了,没必要还藏着掖着了吧?” 李发的脸扭到了一边:“本来是准备连夜卖到外地窑子里去的,不成想半路让人跑了,我这是实话,兴许现在人已经到了家了!” “哼!”刘四指冷哼了一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各自保重吧!” 说罢带着人走了。 江湖那也是有鄙视链的,自认为最讲道义的就算是做贼,做骗子那也是有底线的,偷的骗的都是有钱人,穷人,救命钱那是不碰的。 而拐卖妇女儿童的也是下等让人鄙视的。 刘四指能当上一地的总把头那自然是最有道义的那一种,他也是不待见李发这种人的。 所以才是这样的态度。 那要是换了他待见的,投缘的,都是性情中人,说不好遇到大事就成了过命的兄弟。 等又告别了刘四指,住进了客栈,宁弯弯才好不容易把自己爹哄睡了,找到了余九斤问:“今天那是谁啊?” “清平县的一个老贼王,也是老资历了,早些年就被推举当了本地的总把头,凡是江湖上混的,这一片的都听他指挥!” 宁弯弯又问:“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你是怎么认得他的?” 余九斤就摇头:“不认得!只是江湖上有自己的一套联络的方法,也有自己的规矩,凡是遇到了急事找到当地的总把头,但凡是讲道义的就一定会出手相帮,遇上那性情中人为你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大概就是仗义每多屠狗辈吧。 宁弯弯撸起袖子把自己的袖箭给他看:“少了一只呢。” “我回头给你补上。”余九斤笑着摸摸她的头。 “我杀人了吗?” 她还是有点不能相信自己就那么亲手结束了一条生命。 余九斤又摸摸她的头:“人总有一死的,他们那条路,少有得善终的。” 宁弯弯思索良,也不知道是不是死的次数太多了,很努力,很努力还是除了有些不可置信外实在是生不起别的什么感觉。 宁怀运这一段时间那真是被折磨惨了,这一夜睡的都不安稳,一夜醒了好几回,披着衣裳到宁弯弯屋里瞧瞧她确实还在睡的正香,才放下心来。 最后索性就坐在宁弯弯的房门口对付了一夜。 宁弯弯第二天起来被吓了一跳。 “爹,你怎么在这呢?” 宁怀运胡子拉碴的,揉揉眼:“哦,没事,没事,爹不是怕这客栈里头不安全!” 等一行人吃了饭,钱的事情不得不又提了起来。 宁匪月道:“这钱常家现在也没有就更是不会还了!” 宁弯弯一拍桌子:“没有就算了?想得美!没有就要他家的房子铺子!” 宁怀运先一直觉得几百两的银子就这么没了就是天塌了,后来经历了闺女丢了就觉得钱的事都是小事了。 反倒是心态平衡了。 “你这孩子,那要别人怎么说你?那怎么说也是你姥姥姥爷家,不行不行,在想想别的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宁弯弯撇嘴:“要不我去县衙敲鼓告他们?” 一提这个主意宁弯弯还立刻就来精神了。 这是个有趣的事,她活了三辈子可都没做过呢,一定非常好玩! 宁怀运无语:“那你还不得让别人用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你说咋整吧?” 宁怀运要是能有办法至于这么些天都没把钱要回来吗,琢磨了半天,自己默默的起身。 “我还是赖到他家里跟他要去吧!我还就跟他们耗上了,我就不信他一天不给我,两天不给我,我跟他耗上一个月俩月他还不给我!” 宁弯弯为自己老爹的想法竖起了大拇指。 “有毅力!” 虽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主意,但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宁弯弯也只好是跟着一起就道了常家。 路上还给自己爹出主意。 “爹呀,我觉得就应该把咱家的庄户都叫来,就别的不说,吃也能吃穷他们家!吃喝拉撒的咱赖上个一年半载的这钱就算是他们不还咱也差不多就回了本你说是不?” “主意是个好主意,可是咱家的活都不干了?” 到了常家却不想常有德早就准备好了。 “这是……房契,这是地契,这院子不大,也有些年头了,单论价钱那指定是抵不了你那三百两银子的,不过到底前面有间铺子,虽说也这地儿也不是多好吧,却也没有多赖,你是不吃亏的!” 宁怀运吓了一跳。 他是一门心思的想把钱要回来,可是也没想过这样的结局。 “岳父大人,这样你们一家以后可如何生活?” 这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怎么过? 这会常家就只有常有德一个人在家。 其他的人都出去找小刘氏去了。 原来这小刘氏昨晚并没有回来,常家的人等了一夜就只等回来了常春花,刚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夜深了,就不行了。 一个妇道人家在外面过夜,就是什么都没做,这年头也是默认你就是不守妇道了。 可是出去找吧,后半夜黑灯瞎火的,除了常有德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去。 等到了天亮常有德回来了,人也没有找回来,其他人才慌了,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就都出去了。 这毕竟是一个媳妇,那要是丢了,回头还得再娶,再娶那不还是要花钱?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常有德摆手。 “昨天我就已经找了牙侩上县衙里改过了,现如今这地契房契都是新的,写的都是你的名!” 宁怀运仔细一看这是一张官契,不是民间那种谁拿到房子地就是谁的私契,写的还真是自己的名字,不禁就更是惊讶。 就说昨天一直都没有见这个岳丈的影子呢,还纳闷他是去了哪里。 宁怀运之前还埋怨老丈人对儿子管束不周,子不教父之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连句话都没有说过,就一味的装耳背。 没成想他最后会来这么一招。 不过人家这样他反倒是觉得不妥了,这样的结果传出去那外人只会说他逼得老丈人一家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哪怕他们有错在先,也是好说不好听的。 “岳父,这不行,你们又没有田地,一家的活路也都指着这个铺子呢,这要是给了我以后就没法生活了,再者,这事说到底也只是老三一个人的错,我也断不会怨到您老身上,更不能让您老这一把年纪还流离失所!” “老话说父债子偿,那反过来子债父偿也是应该的!” 常有德叹了口气,儿子不争气他也是操碎了心。 继续道:“我既然这样做那就是都打算好了的,我在城外租了个院子,那儿的租金便宜,这铺子里还有一些存货,以后我就每天挑些东西来菜市口卖卖,他们兄弟也是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一个,总能找些活干,总不至于饿死,那要是真饿死了,也是他们自己个儿活该!” 宁弯弯觉得自己这个姥爷真是有意思,这做派也不像是能把儿子教成那样的样子啊,难道都随了娘? 宁怀运一双眼看向宁弯弯,不知道该如何。 宁弯弯就开口道:“姥爷,要不然你去我们镇上跟我大舅舅过?以后我们两家养你,您也是一大把年纪该享享清福了,我大妗子说不准哪天就能给您添个大胖孙子,到时候您含饴弄孙的,小日子都不知道多好呢!” “对对对!”宁怀运现在真是恨透了宁二郎和三郎,还有自己那个不是亲生的丈母娘。 这解决方法那真是最好的了。 常有德又摆手:“怎么说我也是一家之主,我要是走了,这个家就真的是散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哥俩在不是个东西那也是我亲儿子,我就是再气,再怨,那也不舍得就这么放开手不管他们了呀,就他们那样的,要在没个人看着指不定又闯出什么大祸来!” 这宁怀运还能说什么。 他也是当爹的人,设身处地的想,要是自己儿子长成了这幅熊样他八成也是这样的想法。 宁弯弯是不愿意要常家这个院子的。 一来不符合她对新宅子的幻想,他们是要买院子给宁匪月读书用的,可以不大,但得雅致,这样日后她哥闲暇时约上三五同窗赏个月吟个诗也有些许意境。 这宅子里的女人都不是勤快的,就别说雅致了,连干净都算不上,宁弯弯觉得实在是有些玷污了她哥哥的气质。 房子也是有年头的了,里面的家具也是都被造的不成样子,修整一下,换新家具那又得不少的银子。 总之装修上会费时费力,还费心。 再者这房子前面是铺子,他们家现在也没能力在县城开铺子,实在浪费。 并且就常家这一家子,这宅子就算是到了他们手里也是后患无穷。 到时候她哥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指定是会吃大亏的。 宁弯弯就道:“不然这样,就把这宅子卖了算了,我瞧着卖的话三百两打不住,多出来的钱还能还给我姥爷!” 常有德摆手:“不妥,不妥,你三舅那名声你当别人不知道呢?买宅子这样的大事人家肯定要打听清楚的,就他那样的,人家一打听准黄!我为啥趁昨天他们都出去了才上县衙改地契房契去?那就是想来一个先斩后奏,等他知道了那也没法子,就这以后他也肯定准没完没了,他可不跟你们讲道理,我这也算是对不住你们,可也没法子,我也老了,想管也管不动,也只能是你们多担待着些。” 果然是这话音才落常三郎就回来了。 他一个人,常有德说他们是出去找小刘氏了,可这人回来的时候却是喝的醉醺醺的。 “爹,你们翁婿俩这是在说啥嘞?你是让我姐夫担待啥呢?嗝……” 常有德忙把地契房契都塞给宁怀运朝这对父女俩摆手,示意他们两个赶紧走。 常三郎又打了个酒嗝,一把把宁怀运拉住,问自己爹:“你把什么给他了?” 宁怀运十分的厌恶这人,甩了甩,这人倒是抓的用力,并没有甩掉。 “你……不能走,你拿了我家什么东西了?快交出来!” 常三郎醉的东摇西晃的指着宁怀运,一脸的凶神恶煞。 “拿你家什么不是应该的?”宁弯弯厉声的道:“就是把你家东西搬空了都不值你从我爹这偷走的钱!” “谁偷了!”常三郎狡辩:“一家人,那银票从这兜进那兜怎么能叫偷呢!你这小丫头就是能白活,你等着,上回的账我还没忘呢!我都给你记着呢,你可小心着点,说不准哪天我就把你给抓了卖给拐子!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好运气能在跑出来!” 常春花昨晚回来那么晚,又是没跟自己娘一块,那家里人肯定是要问的。 也不知道她是咋说的,但肯定是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常三郎说是出去找自己嫂子了,实际是是又跑到昨天那个宅子那,自以为拿了人家的把柄要敲一笔钱来花,至少也要把他们坑自己的钱要回来。 不成想已经人去楼空,他知道自己这回是遇上仙人跳了,气愤之下就去买醉了。 宁怀运昨天急的半条命都没了,一听他还拿这个威胁他,顿时就一拳头打到了常三郎脸上。 “你说啥呢?你再给我说一遍?!” 常三郎本来就喝了不少的酒,晕晕乎乎的,这一拳头挨的结实,顿时就扑到了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第二百章 斗战胜佛转世 宁弯弯见常有德在一边想拉又犹豫的样子实在是不愿意自己这个姥爷难过,忙就拉了自己爹走了。 回到客栈俩人把事情跟宁匪月和余九斤一说,宁怀运心里现在那是压根就不拿余九斤当外人了。 俩人也觉得后患太多,这房子住着也不踏实。 可似乎又没有什么其他的解决方式。 最后宁怀运道:“这事我自个儿琢磨着办吧,你们几个孩子赶紧回去吧!” 他想起常三郎的话,心里头不大安稳。 宁弯弯就道:“爹呀,就留你一个人你能咋滴呢?你是打得过他们,还是骂得过他们?他们要就是不搬,你说你能咋滴?” “那……”宁怀运犹犹豫豫:“我就上县衙告他们去!” 这话他也就是说说,宁弯弯压根就不相信自己老爹能做得出来。 女婿告小舅子,又不是多好听的事。 “老爷……”大壮这时进来:“出事了,县城里头都传开了,昨晚上丢了好几个妇道人家,还有一个大姑娘!说那姑娘还是县城里哪个商铺的千金呢!街上都在传,怕是让拐子给拐走了!” “这……”宁怀运几个人面面相觑。 宁弯弯一想也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李发那一伙人听了刘四指的话连夜走了。 不过是可能这次的行骗没有达到预期,就顺便拐走了几个女人。 她看向余九斤:“这些人还真是丧心病狂,这人还能救回来吗?” 这年头被拐走的妇人不管你有没有失身,那都是默认不清白了的。 她想起了小刘氏,倒是一点也不同情。 这人要是救回来,那一家子可精彩了。 余九斤摇头:“他们原应该就是准备这么做的,就如蝗虫过境,不把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都吃干净了就枉费他们这一番的布局,这一伙人在江湖上还小有名气,主要就是行骗的对象都是颇有家资的人,还有就是顺道还拐带父女儿童,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也骗过很多个地方了。” 宁怀运顿时就觉得县城里头处处都不安全,拉着宁弯弯就走。 “快快,咱们回家,这县城里真不是个好地方,我把你们送回去在来,到了家里你也别到处瞎跑,在家安安生生的待着!” 宁弯弯让自己爹拉的踉踉跄跄,回过头来就见余九斤也站了起来对宁匪月道。 “我想去县衙一趟,见一见县太爷,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他也很恼火,若是能把人追回想来是大功一件。” 吴清哪里是恼火,简直就是气急败坏! 鱼非走的时候专门拐县衙把他给威胁了一番,他给吓的天天做噩梦,别提是多敬业了。 就怕有点什么问题让世子知道了哪天就过来把自己脑袋给砍了。 偏偏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节骨眼上竟出了这样一桩大事,一下子丢了好几个人,这要是传到了京城,他都不敢想。 宁匪月知道余九斤是什么意思,也站了起来。 “我陪你去!” 他好歹有秀才功名,想见他那个姑父倒也是容易,他也是个晚辈,想必他也不会过于为难他。 宁怀运自然也不放心儿子还留在县城,倒不是怕拐子拐,以他的见识并不觉得宁匪月这年纪的男娃还会有人拐,他是怕让常三郎给害了,只好是又留了一天,等他们从县衙回来才把这兄妹俩送回了家。 至于余九斤,据宁匪月说是带着一队的捕快追那伙人去了。 宁弯弯还挺担心,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也不用她说,宁怀运就已经念叨了一路了。 到家常氏一听这样的事顿时又给吓的不行。 “你这孩子以后可老实点吧!可不是什么都是你能掺和的了的!我就说着几天心里慌,果然是出事了吧?还好是没事,不然可怎么是好……” 数落完常氏才又问:“你这孩子,真把人给杀了?” 她说一说脸都发白,真想不出闺女是多大的胆儿能做出这事来。 “哪有啊,就我爹信那话,明摆着人家就是想讹人呢,我哪有那本事!” 宁弯弯当时慌里慌张的,其实根本就不确定那人死了没有,不过是自己下意识的也不愿意深究,更不愿意自己父母担心。 常氏瞧瞧她的小身板倒是信的。 自己闺女自己还是了解的,别看她淘气,但到底是个女娃,平时杀个鸡,杀条鱼的是从来不敢的。 宁怀运第二天就又回了县城。 对于那几百两银子他是耿耿于怀释怀不了的,这笔钱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多,承受不了就这么没了,必须得妥妥帖帖的解决了心里这口气才能喘顺当。 宁弯弯又让他带了一些银子,万一是没有法子,最后要了常家的宅子,那也得钱重新归置。 未来的几天宁弯弯都有些郁郁寡欢,每天就坐门口托腮等着余九斤回来。 二蛋跟她说胡萝卜苗出来了她也没心思下地去看。 一直等了好几天,村头传来了锣鼓的声响。 宁弯弯忙跑过去看,果然是余九斤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自己爹。 头里还有几个捕快敲锣打鼓的,抬着块匾,余九斤就在后面骑着匹高头大马,身上还挂了朵红色的绸花,俨然就是英雄的模样。 宁弯弯看着马上的余九斤笑,余九斤也看着人群里的宁弯弯笑。 捕快一边敲着锣鼓,一边燃着鞭炮进了村,自然的就惊动了里正和一村的村民。 热热闹闹的把人迎进了余家捕快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无外乎就是余九斤把那伙人追到了,解救了几名妇人还有那个商铺东家的小姐。 大老爷感念他的功绩,亲自手写了一块匾额:古道热肠。 于是余九斤又在宁家村里大出了几天的风头,那势头简直就把安王世子都在家住过的宁怀运都盖了过去。 事迹那是越传越邪乎,自己村还稍微好点,十里八村的都快把他传成斗战胜佛转世了。 最气的自然就是宁长生了,原本村里三足鼎立他都不爽,何况现在还四足鼎立了。 不过宁弯弯可懒得搭理他,她心情可好了。 听自己爹说小刘氏自然是也被救了回来,不过过程有点曲折,她也不是那贞洁烈女,找回来的时候人家已经安安生生在临县的妓院里接了好几天的客了。 第二百零一章 受人唾弃 “那二郎还要她?” 常氏问。 月下,两口子坐在院子里一边看月亮一边谈论着在县城这几天的事。 一些事情都跟宁弯弯说过了。 比如宅子的问题,最后还是要了常家的,常家那些人自然是赖着不搬,常有德也管不了,不过最后因为余九斤立功回来,跟那些捕快也熟悉了,请了几个到家里把人给赶出去了。 当然事后宁怀运都是打赏了银钱的。 宅子好多地方要翻修,宁怀运恨不得推倒重建,可那样的话一是花钱太多,二是耗时太久,家里还要盖作坊,他没那个时间守在那。 不能推倒重建就准备大修一下,全套的家具都要请木匠打,怎么捯饬也是要花心思的。 就都拜托给宁怀槡了,他是一个书画高手,那审美自然杠杠的,要怎么设计,也很上心,改造好了说不定还真就会符合宁弯弯的预期了。 大壮也给他留那帮忙了,宁怀运回来又挑了几个壮实的庄户和二蛋一起也过去了,一是这种事肯定是需要人手的。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装修公司,除了请些匠人,其他的都是要自己动手。 二是人多了常家人也不敢上门来闹事。 “送回娘家去了,可是又让刘家给送回来了,春花她姥姥还把……还把春花她奶奶给堵着门骂了一天,说自己好好一个闺女让他们一家给害了,最后两家都动上手了,要不是九斤那孩子看巧带着捕快赶人去,还不定打成啥样呢!” 宁弯弯躲在自己家石榴树下面偷听,这样的事情常氏那是不让她听的。 可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的瓜最有兴趣,她也不能免俗。 宁怀运这话绕口,宁弯弯琢磨了一下才理顺了关系。 常春花的姥姥就是小刘氏的娘,就是常刘氏的嫂子。 看来也是个厉害角色啊! 按照这个时代的三观,自己闺女有了这样的污点让夫家给送回来了,哪里还有脸把人在送回去。 这个时代对女性歧视,可不管你是什么受害者,你有了这样的经历就该吊脖子死了。 你还活着就是一种奇耻大辱,婆家和娘家共同的奇耻大辱,一辈子受人唾沫。 其实又岂止是这个时候,就宁弯弯的上辈子那样开放的时代类似事件的受害者一样受人歧视。 宁弯弯还记得网上看过的一个文章,到现在都耿耿于怀,大概的意思是妻子遭遇这样的事情丈夫是支持妻子失去贞操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为了贞操奋力反抗不惜付出生命。 下面的评论居然绝大部分的男性选择后者,选前者的声音微乎其微,极难翻到一条。 都觉得如果为了生命安全放弃贞操那么这样的妻子不如死了,更有那言辞激烈到触目惊心。 几千年的教化根深蒂固,不是感情能战胜的。 可教化终究只是教化,是前人按照自己的思想编织出来又灌输给你的理念,本不存在,枕边人却真实的生活在你的身边啊! 当然,宁弯弯的脑子想了那么多,只是对事情意难平,可也没有对小刘氏生出什么同情来。 她不觉得受人唾弃会让小刘氏怎么样,会让常家的人怎么样。 显然常氏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家子以后可更热闹了!” 感叹了一会她又道:“说起来啊,那宅子还是当初我娘跟我爹成亲的时候买的呢,我爷爷奶奶那一辈虽说不是个财主吧,手里也是有些钱的,要不我娘那样有名的大美人怎么会嫁给我爹!这一下子又成了咱家的,我还怪有感触的!” 其实常家以往的条件是可以的,别看常氏姐弟俩小时候过的不怎么样的,那是因为有了后娘,常氏出嫁前家里还是很富裕的。 毕竟就宁家那样的人家就算是要给宁怀运挑个小门小户的媳妇,那也不能太夸张,跟现在似得家里破破烂烂多少年没添置过新家具了,总得是过得去。 只是这些年都让那俩兄弟给败花了。 俩人都是正值壮年却偏偏好吃懒做,谁家养得起。 “就是这事到底是不好听!”宁怀运最纠结的就是这个。 毕竟女婿把老丈人一家给逼的流离失所,也是难得一见。 不过他现在也想通了,他又不住那,也不认识那些邻居,说他他也听不见不是。 常氏又道:“我还可怜春花那孩子,她娘这样,这以后她可怎么找婆家!” 这年代还有个特点,就是家里的女性但凡是有了点有损名声的事就会连累到未出嫁的姑娘。 人家会说这样的人家教不出好闺女。 刚说完,就听着身后有动静,回过头来,就见自己闺女正猫着腰往自己房里去呢。 脚下没留神,踩到了一截树枝,正做投降状,一动不动的期望他们两口子没听着呢。 “哎,你这孩子,你都听见啥了?” 常氏立刻过来揪着宁弯弯的耳朵严刑审讯。 …… 第二天,宁怀运就去找里正在自家后面划出了一块地。 地方还不小,主要是想着以后扩建省的麻烦了。 然后就开始上山采石,挖地基,找各种工匠,热热闹闹的开始动工了。 一开始听说宁家要建做点心的作坊,村里那几户在宁家学了手艺的还不踏实,怕抢了生意,都来找宁怀运打听。 得知宁怀运只是往县城点心铺子里批发才安了心。 宁怀运还跟他们开玩笑:“咱大邙朝那么大,这市场大着嘞,你们几个还想都包了不成!” 这话其实是宁弯弯说给他听的。 这会也是农闲的时候,地里没太多的活计,村里的庄子上的,壮丁都来帮忙。 宁怀运那也是每天认真的记了工时,完工以后那都是要给工钱的。 因为上回钱被偷了的事宁怀运自然也没把点心往县城里的点心铺子里送。 只好是趁去看宅子的时候又带了一批点心过去,送到了县城的一些点心铺子里。 生意开始的时候没有不艰难的,有些掌柜根本看都不看直接就把人赶出来了。 有些一听免费品尝留倒是留下来了,也没见露出多大的兴趣。 宁怀运生了一肚子的气回来了。 第二百零二章 恶趣味 “我吃着比现在街上卖的那些黄米做的点心好吃多了,别的不说,这口感,多细,怎么这些人就不识货呢!” 可一想自己家作坊都红红火火的建起来了,这要是卖不出去可怎么是好? “闺女啊,这可咋整?”他都已经习惯想不出办法就问自己闺女了。 “怕什么的,爱要不要,大不了咱顺带着把咱家那宅子前边的铺子也收拾了,咱自己开个点心铺子!” “这不妥当!”宁怀运哪能没想过这个法子:“你那俩舅舅就这还时不时的往那边去找事呢,我听大壮说前两天你三舅舅还带了一伙人,上门把几个木匠给打了,还把新打出来的一个屏风给砸了,亏着咱人多,给打回去了,这要是开了铺子可禁不起这样闹啊!” 他现在都愁,这以后自己儿子去听学,那可得多待几个庄户,不然太危险了。 “还有这事呢?!”宁弯弯惊讶。 真是烦透了那俩兄弟,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呢。 偏偏离得远又是长辈,她就是不顾伦理叫上一堆庄户去把人揍服了,她回来了,他们照样去搞骚扰,如此循环你能咋滴?真把人打死? 宁弯弯忽然有些想念鱼非了,这娃也不知道啥时候在来。 要是能借他一用就好了。 宁弯弯又道:“也没事,就现在这情况啥都愁就是不愁做出了好吃的没地卖,咱就算是每天拉了去县城里批发给那些走街窜的也能卖的出去的!” 虽然闺女这样说了,宁怀运看着作坊逐渐成型那是越来越忧伤。 他当然还是觉得有一个稳妥的销售点比较靠谱。 不过没几天宁怀运的忧伤就扔到了九霄云外去。 因为县城里最有名的那个霍记点心铺子的东家找上门来了。 “我那天也是赶巧了就上铺子里去了,就见那柜台上放了一包草纸包着的点心,我还把铺子里的伙计给臭骂了一顿,这点心怎么就随便放柜台上了,一听伙计说才知道是老弟你的!我就瞧着怪好看的,尝了一口,诶,这味好吃!我当时就想,这东西一定得在我那铺子里卖!” 霍老板年纪比宁怀运大一些,胡子也是蛮旺盛的,这总让宁弯弯想起那个据说被自己给杀了的胡须男。 在看他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不过这霍老板一看就是个豪爽的人,到感觉还不错。 宁怀运对于这找上门的生意十分的高兴,那真是宁弯弯觉得人家要是提出让他以身相许他都不带犹豫的。 尤其是等那霍老板知道原来作坊还没有建好,这点心还不是说做就能做出来的,那眉头一皱,宁怀运就更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割下块肉来招待人家了。 到底霍老板还是被宁怀运的诚意打动,约定了到作坊建成后在来商谈合作事宜。 宁怀运殷切的留了饭,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如此居然又连续有两三个或老板,或掌柜的上门来询问。 宁怀运顿时就信心爆棚干劲十足了。 作坊用的房子也不用太精细,盖起了两排的房子,外加两个磨房就可以了。 还剩了三分之二的土地,留着以后在用。 主要是房子里头的各种烤炉,大灶,光砌这些东西都花了好几天。 常大郎那是有经验的,铺子里的灶都是他亲手砌的,如今使用起来优点缺点门清。 所以这些灶也都是按他的指挥砌的。 竣工那天自然是要摆酒席的,先前帮着盖作坊的,还有各种随礼礼钱的本族的人,还有镇上那些跟宁怀运有交情的,那酒席摆的居然比宁匪月中秀才的时候还要多。 那些镇上的乡绅,亭长,也不介意跟这些村民一起坐席了,人家那安王世子据说都在这院里这样吃过,他们算个啥。 觉得往这院里一站都有种沾了人家王爷的气运一样的飘飘然呢! 月月又来给宁弯弯家帮厨,这段时间她每天要照看自己妹妹,别的事做的少,可没跟她奶闹矛盾,她奶自然也不会帮她看孩子,只能把自己妹妹一起带来了。 就跟清晨一起坐院子里玩呢。 俩孩子手里一人一个大鸡腿,宁弯弯路过,就从自己弟弟那只上咬下一大口肉来。 清晨泪眼汪汪的盯着自己手里少了一大块的鸡肉,敢怒不敢言,他都一口没吃呢。 月月的妹子没有延续两个姐姐的取名方法,她叫招弟,宁大贵两口子表面上总说绝了那个念头了,可心里还是想要个儿子。 毕竟谁背地里让人叫绝户头都不会高兴。 小招弟见状就把自己的鸡腿递了过去。 “吃……你吃我的!我的大!” 宁弯弯毫不客气的把招弟的鸡腿也咬下来一口:“我替他吃!” 招弟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也少了一块的鸡腿,看看宁弯弯又看看鸡腿,在看看鸡腿又看看宁弯弯。 俩孩子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常氏闻声而来,揪着宁弯弯的耳朵又是一阵骂。 “你说你多大个人了,老欺负小孩子干嘛!咱家是差了你那一口肉了?” 最后又一人给了俩孩子一把糖果才给哄好了。 灶房里一群媳妇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幕都笑的不行。 边干活边道:“你说咱家姑娘那脑子多灵光,这一年做了多少事,赚了多少钱,这心性倒是一点没改,还是那么淘神!” 另一个媳妇就道:“小孩子玩心大呗!” 月月就笑着道:“她哪里是玩心大,分明是什么……什么恶趣味!” 她也不大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就是听宁弯弯说的。 欺负小孩子,多好玩!欺负大孩子,弄不好还得打一架,累! 宁弯弯被自己娘撵走,严禁她在靠近清晨和招弟,就晃着去了女眷的席上。 宁二姑今天也来了,也像模像样的随了礼钱,就是那红包里包的钱直让人撇嘴。 这会正在白氏耳边嘀咕些什么呢。 白氏板着一张脸,脸色不大好看。 宁弯弯一瞧就知道这人又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就毫不避讳大咧咧的把耳朵凑过去听。 宁二姑说的兴起,一时竟也没有发现。 “娘,这个姑娘可是我托媒人打听了很久才说成的,我跟你说,人家能看上咱家可是走了大运了!” 第二百零三章 吓死宝宝了 “那家呀是开商铺的,在清平县也是数得上的有钱人家,那媒人可说了,那姑娘的模样也是长的天仙儿似的,可漂亮了,可清平县里也找不出几个能有她漂亮的,媒人还跟我说了,这姑娘出门子能陪送一个铺子呢,我这不是琢磨着咱这乡下地方的,以后成了亲要是让人家住到这里,那不是怪委屈的,我兄弟不是在县城买了宅子吗,那平时也没人住的,就先给九思住着呗,等他们成亲以后铺子到手了,手里有钱了在自己另起一套宅子!” 这是打上他们家宅子的主意了。 宁弯弯听着这话还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怎么也想不出来。 就听白氏拉着脸说:“住不来咱这乡下地方就别找咱这样的人家,找了咱这样的人家还说这些做什么?有本事,让她爹娘在陪送一套宅院不就得了!再说了,我姑爷那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她家一介商贾,那还算是高攀了,有什么可讲究的!” 人家其实没讲究,是宁二姑讲究。 要不是宁怀运赶巧买了宅子她也不想,这不是赶上了,她琢磨着就给宁匪月一年住那俩月的,放着也是放着,何不如就给自己儿子媳妇住呢! “娘……”宁二姑忙又劝:“你这话说的,你姑爷有功名,可你那外孙没有啊,咱才是高攀,就九思那脑子,我是不指望了,到不如娶个好媳妇,这以后有个铺子,也是有个营生,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白氏哪里会管这些,外孙又不是亲孙。 他在有钱,过的再好,她又不会得一点的益。 亲孙子好了她才会跟着风光,自己儿子有钱了她才会跟着过好日子。 自己这后半辈子,这身后事可都是落到儿子孙子手里的,她可明白着呢。 见白氏不说话,宁二姑就继续道:“我可听说了,现在是老五在那宅子里侍弄这些事呢,我听老四那意思,以后就让老五住那了。” 白氏早就知道这事也没啥反应。 宁二姑察言观色,继续道:“娘,你也不想想,匪月一年撑死才上俩月的县学,这一年可大半的时间都是老五住着,这以后你说着宅子是谁的?” 白氏听到这神色果然就松动了。 宁二姑就笑了,继续道:“这老五也是没娶媳妇的,这将来要是哪天又遇上个狐媚子,把他魂儿勾走了,以后成家立室了,那都在那宅子住着?那可就更不是咱的了!再说,我可听说了,那宅子事不少呢,还有老四媳妇娘家也拉扯不轻,你说你要是不让老五住,那宅子里没人,要是在让常家的人搬进去了,得,那就是咱有官契在手,这亲戚里道的,你能把人打出来不成?” 白氏的气愤就都写到了脸上。 宁二姑继续劝:“九思那可是您老的亲外孙,那可是向着您,向着他亲舅的,他搁那宅子里住着也好替你们看着宅子,那谁也抢不走!” 白氏就要被说动了。 “是谁也抢不走!”宁弯弯突然开口,吓了宁二姑跟白氏一跳。 俩人回头,都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宁弯弯继续道:“那就成我九思哥的了,他有你这样的娘谁能抢得走?” 最后宁弯弯还原话奉还:“就算是我们家官契在手,都是亲戚里道的,还能把人打出来不成?” “你这孩子,说的跟我想要霸占你们家宅子似得!我那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宁二姑愤然道:“就你爹那样的,傻了吧唧的花几百两银子买一套宅子给他那都不是一个娘的兄弟住,咱两家是不是比你们家跟你五叔更近?我跟你爹那怎么说都是一个娘的,怎么就不能给你九思哥住了?” “姑呀,你可别扯这一套了,单要是给我九思表哥住那当然是没有问题,那宅子就算是不大吧,住个几口人也是绰绰有余的,可谁让他摊上你这么个娘呢,关系近归关系近,可你那人品跟我五叔那人品是能比的吗?这都不用我说,我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给谁住以后这宅子还是我们家的,给谁住以后就不是我们家的了,我奶又没老糊涂,她老人家心里有数的,你就别搁这窜辍了。” “你这孩子!有你这样说长辈的吗?我人品怎么了?你倒是说说我人品怎么了!” 宁二姑给气的站起来指着宁弯弯骂。 “哇……”宁弯弯放声大哭:“我二姑凶我!吓死宝宝了!哇……” 她嚎的惊天动地的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景象谁看了都要以为是大人欺负小孩子,纷纷指指点点。 宁二姑气的冒烟:“你这死孩子,瞎嚎什么呢?谁凶你了?” 就有人大声的劝道:“弯弯她姑,你说你一个大人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瞧把孩子给吓的!” “是呀,是呀,弯弯这孩子最是皮实,跟那些小子打架打输了都没见哭过,这可到好,哭成这样过,这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再让你给吓出个好歹,那可是造了大孽了!” 庞秀才那自然是坐在主桌上的。 见状也是给臊的不行,难得很有男子气概的也斥了一句。 “他娘,这好好的席面是不够你吃还是咋滴?非得闹得大家都看笑话才行?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你……你……我……” 宁二姑面对众人所指有气也说不出话,走又舍不得,半晌只好是气呼呼的坐下闷头吃菜了。 白氏瞪了宁弯弯一眼,那怎么说也是自己闺女,她吃瘪她这心里自然也不会多高兴。 不过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常氏过来拉了宁弯弯上一边去。 “你可消停会吧,你姑父跟你二姑正闹不痛快呢,你就别添火了,这回头要是你姑父把你二姑给休回了家,我瞧你还怎么乐的出来!” 宁弯弯一听那更来劲了。 一脸雀跃的问:“啥?我姑父要休了我二姑呢?真不真呐?不能吧?我二姑那也是为他们老庞家生儿育女过的,还为她公公婆婆守过孝的,我姑父想休那也是休不了的呀!” 第二百零四章 娶妻不贤毁三代 常氏对自己闺女的反应十分的无语。 自己这个大姑子要是真被休了那无家可归的,你不让她回娘家住吧说不过去,她到底不是那泼辣的媳妇,拉不下脸忍不下心。 可这要是来了他们家,这日子以后可精彩了。 “那你姑父要是愣要休咱能咋滴?你二姑父刚来那会没见拉着你爹悄摸的说了半天的话吗?后来你爹跟我说的,说人家庞秀才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让你爹你奶帮着劝你二姑呢,不能娶那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要是非一意孤行,他就休了她!你姑父又不是那爱说大话的人,这话说到这个份上那铁定是真动了那心思了!” 宁弯弯眨巴自己的一双大眼,她可没从自己二姑脸上看出一点这事来。 她还在那惦记着自己家的宅子给她儿子娶媳妇呢。 一个认真了,一个还不当回事呢! 宁二姑那是不甘心这宅子的事没说成的,转头就找了个空子跟宁怀运说去了。 宁怀运那是最拉不下面子的,要不然当初也不能一文钱没收的就把牛给了这个二姐了。 可这宅子得来的太曲折,他为了这宅子可是受了太多的心理折磨,还差点把闺女给整丢了,也是明白自己姐姐的为人,就支支吾吾的怎么都不肯松口。 气的宁二姑又给他一通的臭骂。 宁怀运有心趁着这机会劝一劝她给九思说的这门亲事的事,可更是火上浇油,让自己二姐给骂的就差找个地缝藏起来了。 听人劝吃饱饭,不听劝一意孤行的后果就是席面散了后,到了晚上宁二姑又拎着个包袱回来了。 那气势到还是没丢,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做派。 “这不是地里也没什么活了,家里也都有桃花照应着呢,我来陪咱娘住上几天,也尽尽孝心!” 到了夜里宁弯弯出来上茅厕,路过白氏的窗下,罕见的还没熄灯,偷听了两句才知道是自己二姑回去跟庞秀才抱怨自己爹连个没人住的空宅子都不愿意给九思暂住,是有多小气,多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那庞秀才一开始就不赞成这门亲事,这下可不是两口子又吵上了。 最后闹的厉害,庞秀才那是真发了怒,把她给赶回娘家来了。 她还委屈着呢,抱着自己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白氏骨子里也是重男轻女,其实就是自私,毕竟这年头没有女儿养老这一说。 所以就算是一手拉扯大的闺女,她那心底里还是偏着儿子的。 不过毕竟也是亲生的,瞧她这可怜样没有不心疼的。 所以第二天起来白氏就把宁怀运给叫到了跟前。 “你去跟你姐夫说说,让他来给你姐赔个不是,赶紧把人给接回去!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哪里还就有隔夜的仇了!” 宁怀运低着脑袋不说话,他不想去。 不过白氏为了不让自己闺女难看就只叫了宁怀运,一个,这会屋里就他们娘仨,也没人替他说话。 宁二姑一见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四你不说话是个啥意思?我这个当姐的这是头一回用上你吧?你给我整这一出是啥意思?” 这年头出嫁女的底气都来自于娘家,尤其是娘家兄弟。 在婆家受了委屈就指着兄弟上门给自己出气呢。 所以兄弟多的,兄弟有出息的,大概率在婆家也会过的很好。 宁二姑当年那是低嫁,还是低的十分夸张的那种,所以在婆家一直都是祖宗一样的供着。 一直到她公公婆婆去世那几年,她行事实在是过分,俩老人固然是身患顽疾,可去世的那么快也是离不开宁二姑的推波助澜,可以说就是让她气死的。 这之后庞秀才才稍微崛起了那么一下下。 但到底是过了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了,庞家还是宁二姑的一言堂。 这还真是第一次因为两口子置气回娘家,要自己兄弟出头。 可宁怀运又不是个不明白事的人,他不帮着自己姐夫就不错了,就别提还帮着自己姐姐出头了,自己心里那个坎也过不去。 就开口道:“二姐,你说你怎么就不想想九思的爷奶,你非得娶那城里有钱人家的姑娘,那将来九思爷奶的下场不就是你的下场!” “你说啥呢?!”宁二姑立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跳起来指着宁怀运喊:“九思爷奶啥下场?都一把年纪了,一身的病,死了死了还赖我身上了?我是没拿钱给他们看病,还是没支应他们,没给他们送终?你这是当人家兄弟的吗?就这样编排你姐呢!” 宁怀运把脑袋转向一边,不愿意跟她掰扯。 她是拿钱给人家看病了,人就剩一口气了,多少钱也救不回来了呀。 她是支应公婆了,就给端碗水那也是支应。 半晌,宁怀运又说:“我姐夫那到底也是九思的爹,他也是一家之主,他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就不应该逆着他,这对你有啥好处?娶个有钱人家的媳妇,回头你自己让休回娘家你就高兴了?” “咋滴?”宁二姑眉头一挑:“他是九思爹我就不是九思娘了?九思那亲事就该只听他的找个粗手大脚的乡下丫头?九思那脑子以后科考这路是难了,以后就在家靠那几亩地活着?合着你自己儿子有出息你就一点也不为你外甥打算是吧?行,不打算也就不打算了,谁让他就摊上了你这样没良心的舅舅,人家都说娘亲舅大,你这倒好,就盼着他以后这日子过的惨不忍睹呢!” “你这是什么话!”宁怀运也恼了:“你就不明白个事!九思那性子又软,脑子又不好使,你说你给他娶个高门大院的媳妇,他能镇得住吗?娶妻不贤毁三代,这道理还用我跟你说?” “那不是还有我这个当婆婆的吗?”宁二姑甚是有把握的样子。 “有我在她就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就是头虎也得给我卧着!” 宁怀运就无话可说了。 这年头,姑娘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了,娘家厉害那自然是有一定的震慑力,可婆家要就是不通事理就可劲的磋磨你,那也没辙。 第二百零五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毕竟这年头只有休妻的,没有休夫的,凡事都只能忍。 白氏到挺赞同自己闺女这个观点的。 “就是!不过是家里有两个臭钱,能有多能耐!侍奉公婆,传宗接代,照应弟妹,打理家事,哪一个做的不好都能给她休回娘家去!我还就不信这媳妇娶回来还就能翻了天了!” 宁怀运闷头不说话。 休妻那是好看的事呢?多少年出一个都是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都是要脸的人,不是逼不得已谁家也不会这么干。 一般人家是娶个媳妇就耗尽家财了,怎么也不会休弃。 庞家倒不至于,但就他二姐这样的,看上人家那铺子了,那到时候儿媳妇就是踩脑袋上拉屎拉尿怕是也不会放手。 何况那样的家世,那是你想休就休的? 就像是庞秀才,以往他们这一房没分出来的时候,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休妻那是提也不敢提的。 宁二姑见宁怀运不说话就捂着脸嘤嘤的哭,一边哭一边还骂自己兄弟多没能耐。 就看着自己亲姐让婆家赶出家门屁都不敢放一个云云。 白氏让她哭的烦,就又劝道:“这事说到底也是人家老庞家的家务事,咱都是外人就别跟着掺和了,你就去跟你姐夫说说,让他赶紧来把你姐接回去就成了,这像个什么样子!让人看了笑话!” 宁怀运不愿意去,索性就一梗脖子。 “我不去!这作坊刚盖好,还要招人,还要开工,还要联系那几个掌柜把这什么销售渠道打通,我这事情多着呢!眼瞅着匪月也该去上县学了,我还得去瞧瞧那边宅子收拾的咋样了,可没时间管她这些闲事!她要吃了秤砣铁了心就一条路走到黑,反正就算是让休回家也不缺她一口吃的,她只要不怕让唾沫星子淹死,只要是不怕以后孩子们都受她连累让人说道就成了!” 把话撂下宁怀运还真就忙自己的去了。 作坊建好了,这会又不是农忙,不管是庄子上的还是村里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削尖了脑袋想来上工。 搞的宁弯弯现在出门召集小伙伴作妖都没大人管了,还一个个的十分殷切,恨不得她把他们家都给拆了才高兴。 她在村里走一圈,那更是能收获不少吃食,外带夸奖呀,笑容呀无数,整的她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也都不光是她,他们家的人都这样。 常氏干脆闭门在家专心的给宁匪月收拾行李,还得给小儿子做身红衣裳,香香出嫁那是预约了清晨给她抱鸡的。 鸡者吉也,抱鸡,报吉,是从古时雁礼转变而来的。 古人觉得雁是候鸟,来去有时,从不失信,以此代表男女双方信守不渝的象征。 所以在婚姻六礼中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中都要带上大雁。 但也是因为大雁是候鸟,不易得,又经过了鹅礼的演变后逐渐有了鸡礼这一说。 成亲时男方来迎亲要带一只雄鸡放在篮子里,拿红布盖上,同样,女方也要有一个抱鸡的男童,挎一个同样用红布盖着,装着母鸡的篮子送到婆家。 也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了。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可以说是除了新娘之外最重要的人了。 选人也很有讲究,一般都是侄子这样的小一辈人,还得是年纪不大小孩子。 宁大贵一时也找不着个合适的,月月奶奶一门心思想让自己大孙子上,就是因为男方要给这个抱鸡的孩子红包,另还得做一身新衣裳。 可那孩子实在太小,才一岁多点哪里能行,最后就选定了宁清晨。 他又是一个漂漂亮亮又聪明还会读书的小孩子,那也是给新娘子长脸。 这样的事情常氏那自然得准备一身新的喜庆衣裳。 宁怀运每天愁的焦头烂额的,他最是抹不开面子的,这一个个的都上赶着跟他献殷勤,他又不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作坊里做工的是选谁不选谁顿时就没了主意。 最后还是要找自己闺女商量。 “咱这股份的事都没跟庄户说明白呢,干脆你就把庄户都叫来说清楚讲明白,然后签字画押,这以后也不留后患。” 宁弯弯一说宁怀运才想起来先前就是笼统的跟庄户说了说,也没说确切的,庄户里也都是些没文化的,也整不明白。 但私下也没少议论钱拿得多拿的少的事。 宁怀运忙点头:“是是是,这是正经事,他们都是贱民,生活也没个保障,这什么股份我可问了你哥了,律法里可没有这一条,这以后也算是有个倚仗了!” “这话你可留着给庄户们说去吧!”宁弯弯笑:“咱这生意要是不行也就罢了,这要是干得好,那岂止是倚仗,以后就凭着这些股份就搁家等着金山银山往头顶上掉吧!” “你这孩子,这话说的也忒悬乎了!” 宁怀运也跟着笑。 然后宁弯弯才道:“先这样,庄户里头一家先就一个名额,不管是不是自家人来吧,反正名额是给了他们的,男人女人爹你看着岗位决定,还有就是人品也得把好关,那些干活不利索偷奸耍滑的可不行,硬要往作坊里塞的就把他们那一家名额扣了,你是地主,那啥事不是你说了算!村里的就先不招,一来咱刚起步,十几个人也够用的,二来我说句难听的,村里那些人到底是不如庄户们给咱干活尽心,咱怎么说那也是有利益牵扯的,他们那活可也是给他们自己干!回头要是咱生意好了,要多找人手了,在从村里招!” 宁怀运一边点头一边又摇头。 “这怕是村里那些人要说了!昨儿我遇见你四伯,他还跟我说这人手要先紧着族里的人用呢!都是一家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宁弯弯一听宁长生就嗤笑。 “我四伯?我四伯那是惯会慷他人之慨的,咱把作坊都送给族里那些人他才高兴呢,他得到处宣扬是他的能耐才让族里人得来这样的好处!他这个族长当的是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多无敌的好!” “你这孩子,在外面可别这么编排长辈!”宁怀运笑骂了一句。 第二百零六章 瞧你们那点出息 宁弯弯又继续道:“他们爱说说去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这点小生意总共也用不了多少人,难道咱还打肿脸充胖子把全村的都招来养着?这事总也不能十全十美的,你要是从村里找人,从族里找人,咱那些庄户又得说,做人到底是要自私一点,咱那些庄户过的越好对咱就越是死心塌地,毕竟一家子的活路都在咱手上,你就是拿大棒子赶都赶不走的,那些村里人族里人可就未必了,人家拿着工钱还觉得你剥削他,背地里都未必说你好话呢!” 宁怀运就照自己闺女的话去做了。 先是写了十几份的契书,说明了股份的数量,这些股份宁弯弯家占一半,剩下的按每家四股分不够,这年头又没有什么零点几的小数,也不容易掰扯清楚这是个什么理论。 就按每家三股分,剩下了不到十股留着以后奖励那些对作坊有突出贡献的人。 但作坊的归属权还是宁弯弯家,庄户只分毛利,并没有其他的权利。 “老爷,这三股是多少钱?” 这一回不同于分东西,就只叫了每家当家的过来,在宁家前院的堂屋里,年长的就坐到了两边的太师椅上,年轻的就随便搬了板凳坐在一边,总共就十来个人,这房间大,倒也不觉得拥挤。 门一关,就跟开股东会议一样。 宁怀运那是读过书的,一听宁弯弯说就明白股份是个什么意思,可这些庄户就不行了,那是云里雾里一点也听不明白。 反正就认准了一件事,都是钱! 但到底是多少钱呢?这可就是大家伙都好奇的了。 “嗯,这么说吧,咱这作坊以后赚的净毛利里边,每一百文就有三文钱是你家的,每一千文,就有三十文是你家的!” “那也没多少啊!” 问这个问题的庄户顿时就撇嘴。 他先还抱了好大的希望,以为以后会有多少钱赚呢。 没想到就这么一点! 也有那聪明的,家里媳妇在宁家面馆里帮工,知道光那铺子一天就赚几两银子的,立刻就算起了账。 “这一千文钱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分三十文,十两银子就是三百文,一个月就算作坊只赚十两银子,那一年就是三千六百文,就是三两六钱银子,要是一个月作坊能赚二十两,那一年就能分七两二钱银子,三十两就是十四两四钱,这可是白得的,再加上一个工的月银,一年也有个小十两,咱还有那满仓的粮食,暖和和的棉花,这小日子,美滋滋呀!” 他最多就敢算到三十两,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贼有见识,贼大胆的幻想了。 让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也兴奋起来。 纷纷交头接耳,气氛热络起来。 宁弯弯不禁是白眼:“瞧你们那点出息!” 她这么一说顿时一屋子的人就都打住了议论声,纷纷瞧着宁弯弯,都有些不好意思。 宁弯弯继续道:“咱这作坊那以后可不光是做点心,那生产范围可大了去了,咱这叫企业,以后啥赚钱咱就做啥,那棉花,咱明年就织布,织出来的棉布穿身上那可比咱们现在穿的葛的、麻的舒坦多了,像这红薯,咱明年种的多了就做红薯粉条,红薯干,卖到大邙朝的各个角落里去!咱明年还要种更多更多的稀罕东西,开发更多更多的农副产品,这股份那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我先前都说了,这都是你们以后可以传家的!以后铺子里一个月挣的那是一千两,一万两,十万两!咱们各个都是大财主!” “好!好!”宁怀运让自己闺女说的慷慨激昂,不住的拍腿:“咱以后就挣他个一千两一万两!” 把一群庄户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吧,却也给蛊惑的各个都满面通红的。 按户分股份那些人口多的自然是不满意。 不过按人口分那也有人不满意,也是总不能十全十美的事。 那些人口简单的,像是二狗子和孙三妮这样一家就这两口子的,一个吃闲饭的老人孩子都没有,净掏力了,以往分东西分粮食按人口那都是吃亏的。 庄户就是这点好处,有微词也就私下里嘀咕嘀咕,最多跟二蛋呀,跟马大富这样宁怀运身边的管事说上一嘴,那是当着宁怀运的面都不敢说的。 宁怀运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宁怀运了,也是有能耐的人了,地也多了,县城里也有宅子了,铺子也置办上了,还跟安王世子那样的大人物一个桌上吃了饭了。 可不是以前那样他们这些庄户都能欺负的了的了! 顺带着这一晚还把上工的人给定下了,大部分都是女工,为了避免麻烦,宁怀运还规定了只能是媳妇,不能是未出阁的姑娘。 人多眼杂的在出点什么闲言碎语,可是麻烦了。 只找了四个男人,都是长的壮实的,以后方便送货。 宁弯弯还让自己娘上镇上扯了几匹白色的布,准备做一批工作服出来,结果搞的常氏回来脸都是臭的,因为那卖布的见她要那么些白布直问她家里是不是办办事呢。 回来和马大娘带着几个媳妇按宁弯弯画的做了一批白大褂出来。 常氏看着那在她眼里不伦不类的衣裳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 “闺女呀,这跟个孝服似得,这咋往身上穿?” 宁弯弯一口茶喷了出来,她娘这个形容,简直是让她无言以对。 只好是说:“干净!干净!这不是显得干净吗?” 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常氏,她还是直摇头。 “这要都穿上这,那不知道的还当咱家办丧事呢!还有这头巾,这啥,口罩,不就是一个标准的孝子吗?不行,不行,还是重新扯些红布来做吧!” 虽然说他儿子也爱穿一身白色的衣裳的吧,可这款式实在是不伦不类,太像孝服了。 她婆婆看见了估计要气死了。 宁弯弯一听这话乐的一口刚喝进去的茶水又吐出来了。 “娘,你这也矫枉过正了,你整一身红,那人家不知道的不当咱家办红事呢吗?” 第二百零七章 耳朵真尖 “那你琢磨琢磨绣点花上去?”宁弯弯又出主意。 常氏拿着白大褂考虑了一会就穿针引线跟马大娘一起挨个绣了朵红花上去,这下常氏就觉得顺眼多了。 又找了块给清晨做衣服剩下的红布裁了一堆头巾和口罩出来才真正满意了。 还美名其曰白色丧气拿红色冲一冲。 宁弯弯对此那真是哭笑不得。 第二天之前订的食盒也都到了,大大小小,有藤编的,有竹制的,也有木头的,制作的十分精巧,装的量也从半斤到三五斤不等。 现在里边铺上一层或荷叶,或草纸,在把盖子盖上,上面红纸封箱,纸上是手写的一个宁字。 底部还刷上浆糊贴了一张白色的纸片。 写着生产日期,保质期,最后是地址,清平县白沙镇宁家村,宁家点心作坊。 “哎呦,我都没见过这样卖点心的呢!真是开了眼了,稀罕,你这小脑袋瓜子咋想出来?” 荷花也被叫来帮忙,顺便培训那些女工。 拿着那些媳妇还不大熟练的弄好的一个食盒仔细的看:“这一大盒子那得卖老多钱了吧?这盒咱也可不能白给他们!怪好看的,回头里头的东西吃完了,还能装个啥使呢!” 宁弯弯道:“那当然,这精致的盒子里装的都是那些做起来特别费事的点心,都是卖给有钱人家吃的,那当然得包装的好看一些,人家可不在乎价格,要的就是这个排面,咱不光要卖的贵,还得限量给,一天就生产几十盒,去的晚了想吃还吃不着呢!” 荷花不懂这些,就道:“可不是,有些东西做起来忒费事,我来前还想那费事的干脆就别做了,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咱自家做一些自己解解馋也就行了,没成想你琢磨出这么一个主意来,这倒是越费事越好了!” 荷花原本就是个极能干的人,现在也不用下地了,日子过的比以前轻松了,过于旺盛的精力就全部投入到了吃上面。 能干的人在钻研起手里的活那也是灵光的很,天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宁弯弯一想也不能老让人家白帮忙吧,索性跟自己爹一商量就想把剩下的股份都给了荷花了。 她这也算是技术入股了。 可荷花哪里明白这么高端的词汇,她对于自己就帮这么一点忙还要钱了那是坚决的拒绝。 好说歹说的,才同意是跟庄户一样拿三股就好了,三股就已经觉得烫手了。 如此余出来的股份就只剩下了五股,以后就留给作坊里的管事,总是要多一点利益才干的起劲。 宁弯弯就说道:“高中低档咱都做呗,那做法简单的,用料也不费钱的就用草纸包了封好,就咱这样的平常人家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拎上两包那不也挺好看的,还有散称的,平时家里孩子馋了称上个半斤八两的饼干那也消费的起!” 又忙活了一天,做出了两车的点心,有小孩子吃的小熊饼干,女人吃的红枣糕,好看的雪花酥,桂花酥,各种能吃的花酥,要有闲口的蛋黄酥,葱花饼干等等总共十来个品种。 宁怀运,宁匪月,宁弯弯爷仨,加上马大娘,外带三个赶车的伙计各赶一辆骡车就准备出发往清平县城去了。 之所以是三个伙计那是因为光宁匪月的衣裳被褥,吃的用的,常氏就给收拾了整整一车出来,跟搬家似的。 在头一天天都擦黑的时候二蛋就带着一众庄户从县城回来了,说那边宅子已经收拾妥当,可以住人了。 马大娘是跟着过去照应宁匪月的。 要住一个月呢,总得有个人跟着洗衣做饭,大壮粗手粗脚的跑腿还行,可是干不来这些事的。 临出发的时候昨晚就没回去的荷花一直羞答答的拿眼神直瞟常氏。 常氏一拍脑门才想起了什么似得,过来在坐到前边赶车的宁怀运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会车帘子都还没放下来呢,宁弯弯就好奇的问自己爹。 “爹,我娘悄摸的跟你说啥呢?” “小孩子家家的甭瞎打听!”常氏瞪了她一眼。 宁弯弯却是得意的扬起了自己的小下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让我爹打听打听县城里有没有什么妇科圣手,回头带我大妗子上县城看看,她怎么这么久了肚子都没动静!” 宁怀运这回也瞪眼了。 “你这孩子,耳朵咋那么尖呢!” “哼!”宁弯弯得意:“我可是昨儿晚上听见我大妗子跟我娘咬舌头听来的!我大舅大妗子成亲连半年都没有也不知道她着的啥急!” “我的姑娘呦!你可闭嘴吧!” 马大娘都想捂宁弯弯的嘴了:“这话哪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 正准备要走呢,宁二姑却拎着她的包袱急匆匆的出来爬上了车。 “二姐,你这是想通了,要回家?” 宁怀运只以为是她蹭个车稍自己到镇上。 不想宁二姑却瞪着眼睛道:“我想通啥?我有啥可想通的?你姐夫就是脑子让门夹了,我一心为了他们老庞家他还不乐意了!” 一边骂着宁二姑一边钻了进来。 这个马车也不是大户人家那种宽宽敞敞的,车厢小的很。 要像去府城赶考那一回一样都是爷们,前边一个赶车的,一个副驾就可以坐俩人到也没什么。 本来车厢里坐了三个人就已经很挤了,好在是宁弯弯兄妹俩都还小,到还能凑合。 这一下子又上来一个成年人顿时就有些坐不下了。 宁二姑就看着马大娘阴阳怪气的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规矩,这当下人的坐车,当老爷的到搁前边赶车!” 宁怀运忙道:“什么下人老爷的,难不成我一个大老爷们搁里头坐着让大壮娘一个妇道人家赶车?” 宁二姑就翻了个白眼,还要说什么宁怀运先开口了。 “弯弯呀,让你大娘搂着你,你给你二姑让个座!将就一下,反正是到前边镇上她就下了!” 宁弯弯不情不愿的窝到马大娘怀里,一路上都耷拉一张脸瞧着宁二姑,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我不待见你这几个字了! 当然,她二姑看他那脸色基本也如出一辙。 第二零八章 新宅子 谁知道到了镇上,宁怀运拐了个弯,特地把她给送到她家巷子口的时候宁二姑语出惊人。 “谁说我要回家了?我要跟你上城里,打听打听那家的家世还有那姑娘的秉性去!” 宁怀运:“……” 合着人家压根就没打消这个念头,这还准备进行说媒的第二步,打听底细了! 宁二姑都没等宁怀运说啥,就跳下车道:“你等我一会,我把九思叫来,一起去,让他也瞧瞧那姑娘,看看人家那大家闺秀的做派,保准是非人家不娶!” 庞九思最近也是不往镇上私塾去了,在家里闭关苦读,反正自己爹就是夫子,去也就是图个气氛,不去到更清净。 一会,宁二姑就把不情不愿的庞九思拉了出来,宁弯弯挑着窗帘往巷子里瞧,还瞧见桃花在门后巴巴的看他们。 庞九思在上马车里做着就实在是有点挤了,他就挑起车帘看了看,就跟宁怀运背对背的坐着,坐前边了。 宁二姑气的腮帮子都是鼓的。 她觉得哪有自己儿子坐那下人坐的位置,一个下人反倒老神在在的坐车厢里的道理,可拗不过自己儿子也只能作罢。 一路到了县城,因为跟了两辆送货的车,就走的慢了些,进城门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直接到了宅子里,前面铺子的门关着,一行人直接就拐进了巷子准备从后门进去。 大壮听见了车轱辘压到青石板上的声音,咯吱一声就把门打开,卸下门槛,把人和车都迎了进去。 这一进去到没有特别大的惊讶,但越是细看就越是觉得处处都透着精致! 常家这个宅子不大,就一个院子,规规矩矩,四四方方。 三间堂屋,两边各有一个厢房,一边住人,一边是灶房杂物间,还有茅厕。 前面一个铺子,院子中间有一口井,一家人吃用全靠它。 原来院子里还堆满了杂物,藤条,编了一半的箩筐什么的,院子里还种了一些菜,就是一普通人家。 如今焕然一新,走的是文艺范,院子里移来来了很多的竹子,位置分布的看过去十分的舒服。 也没有离窗户太近,挡了光亮。 可能是因为已经入冬的原因,花草都已经凋零,只有几丛新移来的晚菊还朝气蓬勃的绽放着。 颜色倒是丰富,那花朵大的有些已经把自己的花枝给压弯。 不过更大片的植物都已经只是剩了个光杆,宁弯弯都分辨不出是什么了。 花下有的是砌着鹅卵石,有的干脆是用多余的木条做出了花盆。 边上的小路铺的是青石,洒了水,就很有意境。 井边放了一个颇大的石槽,还有两个水缸。 上面搭了个木头的亭子,亭子四面挂的都是竹帘,下雨的时候也能悠闲的做那洗衣洗菜,很有生活气息。 铺子后面砌了一个照壁,就避免以后从铺子里一眼就能把院子望穿。 照壁上面加了屋脊,铺了瓦,是因为照壁上有大幅的山水画,怕下雨会把画冲掉。 高山流水,树影昏鸦,还有一个渔夫泛舟水上,那意境质量是相当的高。 自然是宁怀槡的手笔。 房子的窗户和门原来都有破损,都换了新的。 堂屋是会客的地方,布置的中规中矩,家具也都是新请木匠打的。 不过是中堂的画和两边的字也都是宁怀槡出品,条几上那几个摆件也都是宁怀槡亲手挑回来的,一下子就拉高了品味。 两边用一根根从中间劈成两半的竹子做了隔断,竹子外皮还刷了绿漆,中间是一个拱门,一边是棋室,也是竹制的床榻,中间摆着一副棋盘,和两篓棋子。 另一边,是琴室,一个蒲团,前面一张矮几,几上摆着一把古琴。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宁匪月的礼、乐、书都精通的。 纵然是条件不好,无奈人家脑子好使,也是弹的一手好琴的。 至于数自然是数学的意思,但也涵盖了自然、宗教一类,这东西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他认为自己这方面很差。 射和御就更不要提了,可不是宁家这样的小户人家能学的起的。 再者君子六艺本意是文物并重,可一般人家哪能发展那么全面,骑射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学好的。 御就更不要提了,驾驭战车,一般二般的家庭那是见都见不着的。 所以宁匪月若是投胎在个王侯之家,就安王那样的,那一定比现在优秀不知道多少倍。 “呦,这小院收拾的还挺像样的!可花了不老少的银子吧?” 宁二姑这里看看那里瞅瞅,甚是满意。 虽然小了点,但胜在收拾的雅致。 宁怀运也是很高兴。 “那是,前前后后花了一百来两了!” 三百两的宅子一百两用来装修,可也算是精装了。 当然,这宅子前铺后院,价值也不止三百两,只不过是有常家兄弟那样的无赖在,没法卖只能砸手里。 宁二姑就看看他,笑笑,没说话。 胡乱吃了些东西,对付了一夜,这宅子一共有四个卧房,正堂两边各有两个,厢房有两个。 反正就是男人跟男人一间,女人跟女人一间挤一挤,都是乡下人也都没那么些讲究。 离宁匪月上县学还有几天的时间,第二天宁弯弯和宁怀运就带着两车的点心去找霍老板去了。 霍记点心铺子在清平县也是十分的有名气。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加工厂,都是自己做了自己卖的,所以像宁怀运那样拿着样品到处给人吃是十分稀罕,好多人都以为他是个骗子给轰出来了。 到了霍记,霍老板不在,不过掌柜的似乎是知道这事马上就派了小伙计去找人了。 宁弯弯就趁机在霍记里面转悠,瞧瞧人家这铺子是怎么开的。 转了一圈发现跟别的点心铺子也没啥区别,就是一排排的木架子上着一排排的木盒子,木盒子里全是各式糕点。 多是些大米粟米做的米糕之类的,还有就是大米糯米为原料的一些糕点。 白面做的却是没有。 想想也是,吃面食不过才兴起,研究出点心来还得些时候。 第二百零九章 早生贵子 这年头也看门面的,出名的大铺子手里没钱那也是不敢进的。 所以店里客人虽然不多,却都是舍得花钱的主,偶尔进来一个莽莽撞撞的,一问价格就带着十分牙疼的表情又走了。 有两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家仆,在等伙计把选好的点心包好。 还有两个打扮的挺光鲜的年轻媳妇结伴在几款做的颇为好看的点心前挑选着,神色间颇有几分不满。 “这来来回回的就这么几种,一点新鲜都没有。” “是啊,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婆把家里把持的有多紧,难得这一回我小叔子成亲,置办点心这事让我操持,我可得办的漂漂亮亮,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问题,让她瞧瞧我的能耐!也给我自己长脸!” “你婆婆把这事交给你办那就是准备放权了,事当然是得办的漂亮,但是你可别较劲,在让你婆婆觉得你是对她有意见呐,这可不好!遇上那拿不准的可一定多问问她,省的事后落埋怨,做媳妇可跟做姑娘不一样的。” 这仿佛是一对姑嫂,相处的还不错的样子,年长一些的娘家嫂子谆谆教导着。 没有冰箱的时代,喜事大多都会挑在冬天,天气渐冷,食物好存放。 点心在清平县的喜事上用的是非常多的。 宴席上就不用说了。 再比如是新娘子的压箱,那是肯定要放上好多包的,婚礼上进行各种程序的时候那些帮忙的人会有一百种借口来讨。 新娘子也不会一要就给,双方你来我往,气氛想不热闹都难。 就是图个热闹,也图个吉利,红事就是这,什么东西都被赋予吉祥的寓意,得到的就会很开心。 就像是白事上什么都晦气是一个道理。 清平县这边还有个规矩,参加喜宴的客人临走的时候每人都会发一个红布缝的喜包做回礼,里面装着两包糖果,两包点心,都是一包稍好点,一包稍差一点,外加两双筷子,两只碗。 糖果是给孩子的,祝福孩子将来生活美好,点心是给大人的,祝福家里吃喝不愁,碗筷是给老人的,自然是希望祝福他们长寿,多吃几年饭。 至于东西的好坏,多少,就看家庭条件了。 也有那特别穷苦的人家就只回一对碗或一双筷子的。 这边人评论一个婚礼是否有排面,通常除了喜宴上都有些什么菜,喝的什么酒外,就是回礼的档次了。 这也是喜宴上相当大的一笔支出。 那个年轻些的媳妇就点着头道:“我晓得呢,这话我就跟你说说,跟别人那是不会的。” 说着俩人就又挑起了点心。 嫌太大块,又嫌太小块,嫌太常见,又嫌不够好看,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 俩人挑的连跟在俩人边的小伙计都开始只翻白眼了。 宁弯弯见状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就笑的甜甜的凑了上去。 “两个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姐姐,不如看看我这个点心,保准你们以前没见过,就是在你们美丽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黯然失色呢!” 俩媳妇一听宁弯弯这称呼就乐开了花,不由的称赞:“这是哪里来的女娃娃,这样会说话的!” 宁弯弯道:“我是跟我爹来送货的呢!这都是新上市的点心,你们赶的巧,掌柜的都还没瞅着长什么样呢!姐姐家的亲事上要是用了我家的点心,那保准人人夸,回头都得找上门,来问姐姐是从哪里买来的,可长面子了呢!” 宁弯弯手里拎的是个什锦的食盒,是专门从车上拿下来要给霍老板看的。 说着宁弯弯就把俩人叫到珠帘后面供客人休息的地方,伙计想拦,却是被掌柜给阻止了。 让了座宁弯弯才开始拆封条。 一边还给两人解释:“我们家的点心只要不是散称的,都贴着封条,姐姐只要看看封条有没有打开过的痕迹,就知道这点心经没经过别人的手,吃的东西可不比别的,除了自己不嫌自己脏,别人碰一下那也是不愿意入口的,毕竟谁知道那人上过茅厕有没有洗手!” 俩媳妇让她给逗的笑的前仰后合。 宁弯弯还把食盒提起来给她们看底下。 “这也是我们作坊里的特色,姐姐你细看看,这上边写着这点心是哪一天做出来的,到哪一天就坏了不能吃了,里边都加了什么,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我们作坊的地址,要是吃坏肚子尽管来找,包赔!” 俩媳妇歪着脑袋瞧了半天,俩人一看就是中等人家的样子,到也识字,认了一会顿时惊叹不已。 “还真是呢,还没见过这样的,这真是有心了!” 宁弯弯这才把食盒盖子打开,入目是一大片荷叶。 这年头造纸业不发达,常用荷叶包食物。 把荷叶掀开才是里面的点心。 这是一个用宁弯弯大腿一样粗的竹筒做的食盒,里面做了竹片卡在点心之间,防止因为运输过程中里面的点心都聚到了一起,是先铺了荷叶在加的竹片,在把点心放里,最后把荷叶包上,盖上盖子,两头拿麻绳扎紧,中间贴上写着宁字的封条。 这种档次的食盒也是中等,宁弯弯是早就看准了这两人的家事才专门拿的这个。 “这一盒里一共是八块点心,也是图个谐音发的吉利。” 宁弯弯继续白话,从头开始介绍:“这两块是枣糕,拿红枣做的,这两块是豌豆酥,当然跟豌豆没有关系,只是做了豌豆的样子,取的是豌豆多子的寓意,这两块是桂花酥,最后两块是瓜子酥,这四种合起来就是早生贵子!漂亮姐姐你说吉利不吉利?” 这种食盒的设计差点没把宁弯弯的脑袋给愁秃。 这个年代真是处处受限,农作物实在是简单,花生都还不知道打哪猫着没传过来呢,她为了整这个噱头整整想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无意中听人扯闲话,说年轻成亲的时候婆婆送了自己一个带着豌豆荚样坠子的银簪子,当时年轻不懂,后来才知道那是多子多孙的意思。 不过凡事做起来才能发现遗漏处,这一开始推销宁弯弯才发现应该把每个食盒的名字都写在封条上,这样就好分辨多了。 第二百一十章 租出去 她自己对这么东西门清,竟是灯下黑,忘了别人可不都跟她似得。 还有就是生产日子的标识应该放在食盒里边,这样就不用拎起来歪着脑袋看了。 顾客的不适就是自己的失误。 不过就是在一次次的发现自己的不足才能进步嘛! “哎呦,妙啊!这可太妙了!” 那个年轻媳妇的眼顿时就亮了:“这喜宴上面摆上这点心那简直不要太应景哦!这要是我婆婆瞧见了,那肯定是更高兴!” 还是那个年长些的媳妇没高兴过了头,问道:“就是不知道这味道……” 宁弯弯都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拿起一块桂花酥递给她:“漂亮姐姐,你尝尝,小心不要把舌头咽下去了哦!” 那媳妇又被逗笑,接过尝了一口,一时没有说话。 她那小姑子等不及就自己拿起了另一块品尝。 “不错诶,这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桂花香,还甜丝丝的,吃了这个我要是再讲话是不是都一股桂花味?” 她这话当然是打趣。 她那个娘家嫂子挨个都品尝了才点着头道:“不错,不错,这口感是从没吃过,好吃,我倒最爱这枣糕。” 宁弯弯立刻马屁跟上:“瞧,到底是年长些吧,懂得保养,这红枣补血,对女人那是没有更好的了,常吃也算是食疗了呢!” “这孩子,真是太会说话了!” “就这个,这个我定下了,要上五十,不六十份,过五日,拿日期最新鲜的,让伙计给我送家里去!” 这单生意就谈成了。 “好嘞!”宁弯弯大声的答应着:“我在给您看看别的样的,我们家还有多着呢,都是新花样,要颜值有颜值,要口味有口味,不管是适合小孩子的还是男人女人老人的,通通都有!” 一扭头正想让自己爹在拿两包饼干,却见那霍老板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来了。 正乐呵呵的看着她。 宁弯弯眨眼,在眨眼,继续了。 等这一单生意谈成,俩媳妇付了一半的定钱,总共十五两银子,拎着宁弯弯给的赠品,之前拆开给她们品尝反正也无法继续卖的食盒高兴的离开了。 “这生意咱哥俩还有啥可谈的!” 霍老板等俩人走了哈哈大笑着对宁怀运道:“直接可以签契约了嘛!不然到时候我可没货给人家送去的呢!” 宁怀运也很高兴。 他一直到刚才其实心里都是在打鼓的,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人家就是不乐意跟他们做生意,那作坊可就白盖了。 他以前最多也就是还在宁府里的时候管过几个小铺子,也都是负责一些杂事,自己的生意虽说也不是第一个摊子了,可也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担心。 霍老板往二楼让他们父女两个,霍记是在县城最繁华的街上,也是清平县寸土寸金的地方,铺子后面是没有院子的,但房子是两层的,平时东家来盘账,接待些贵客,或是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就在楼上。 宁弯弯到没慌着往上走,对霍老板道:“霍伯伯,咱两家要做生意我可还有一个要求呢!” “哦?啥要求啊?你说!” 霍老板笑呵呵的问,问完还对宁怀运道:“老弟你有这么个闺女可有福了,我就稀罕闺女,可惜我没那命,生了一窝带把的!” 宁怀运也很骄傲:“不瞒老哥你说,我这一辈子也没个本事,可我会生啊!我这几个孩子个个都优秀!” 等俩人笑够了宁弯弯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铺子里这一面要把地方腾出来,回头我做一个柜子摆到这里,我家的东西以后都放这一面!” 做一个带品牌标识的专柜,更能增加客户忠诚度,也能提高品牌名气。 这样为以后他们家有能力在县城开铺子打基础。 “你做个柜子?”霍老板觉得这个要求很奇怪。 这为啥还得做个柜子?直接把现在的东西挪一边,把他们的摆上就行了呗? 不过霍老板也没问,反正怎么都是卖他又不损失什么,就点头同意了。 三个人上楼,商定了进价,商定了其他的细节,最后霍老板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希望你们这作坊生产出来的点心以后就只在我这霍记卖!这一条要写到契约里。” 宁弯弯是狂摇头。 “那不行,霍老板你这就是一间铺子,我们家可是个大作坊,以后可是会越来越大,不是我说话直白,怕是你消化不了!” “我不是一家!我这还有两家呢!而且我还打算往下面发展,就你们白沙镇那人流我上回特地看了,那也是个不错的宝地,我这几日就打算寻摸地方去了!” 霍老板非常认真的矫正。 宁弯弯觉得他还怪可爱的,想了想就道:“那这样,这些高档包装的就只在霍记卖,那些低档的,还有零售的,就不用了,说句实话,那些价位低廉的在霍记卖也拉低档次不是?” 霍老板瞧了瞧搬到楼上来供他验货的这些点心,还多看了那一大箱一大箱价位很亲民的,想了想也是,这样的东西面对的人群不一样,独家销售不现实,就点头同意了。 “还有一件事……”宁弯弯接着道:“虽然霍记独家,但是以后若是我们在县城开铺子,那可不会受这个限制,到时候就是咱们两家一起卖!” 这些都是要写到契约里的,可不能马虎。 “你们也要开铺子?” 宁弯弯道:“总会开的,也未必就是卖点心,说不准就卖别的什么了,不过是先说好,别到时候闹的咱两家不好看!” 霍老板沉吟良久,还是同意了,双方签了契约,霍老板收了货,结了账,就热情的招呼宁怀运父女两个上酒楼吃饭庆祝去。 霍老板也是个爽快的,到是和宁怀运胃口,席间俩人更是相谈甚欢称兄道弟,都有些喝高了。 吃完饭宁弯弯忽然想起来一事就问霍老板道:“霍伯伯,你可有朋友最近想做买卖租铺面的?我家有一个门面想租出去赚点租金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