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盛姝》 第一章:好疼啊 已是深秋,却有了冬日的寒意。 延绵曲折的宫道种了成排的银杏树,那金黄色的银杏叶被风吹起打转,落了满宫道长街。 谢长姝站在有些破旧的雕花窗桕旁,神色木然的看着窗外那落败的景象。 被锁在长宁宫的时候,谢长姝除了受罚便是看着街道上那一排排银杏树发呆。 宫女云锦颤颤巍巍站在谢长姝的身后,看着谢长姝一如既往的出神,硬着头皮开口,“大……大人,奴婢替您端来了饭菜。” “您,您用一些。” 昔日在宫里面权赫一时,威风凛凛的谢大人此时散乱着青丝,周身血迹干涸结痂,着实狼狈。 听闻是在册封一品宫令的时候被人夺了凤冠华胜关在了这冷宫之内,可身上的那暗红色的官服却怎么也不肯脱下来,也不知道究竟染了多少人的血才成了那个颜色。 “放下吧。”谢长姝并未回头,声音沙哑。 云锦小心翼翼的将红漆托盘放在一旁破损的小几上,心里面有着些许的感慨。 曾经谢大人的容貌娇艳的如同海棠一般,是宫里面所有女官中最为出众的,可在行刑多日之后却迅速凋零,连那双凛然生威的凤眸也没了亮光。 厚重的宫门被打开,一道少年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谢长姝的面前。 那熟悉的模样,让谢长姝顿时间神情恍惚,那个身穿着喜服看着温柔缱绻掀开自己盖头的影子渐渐同眼前的人影重合。 尘封的记忆也突然被打开。 她是谢家庶女,她的出生只是她父亲一次醉酒宠幸婢子所犯下来的错误。 谢家主母视她为眼中钉,日日折辱打骂,又嫉妒她貌美,恨不得将她卖入作坊供人享乐。 是罗明轩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于水火之中,又替自己赎了身,红妆花轿堂堂正正的迎娶她过门。 洞房花烛之时?,罗明轩刚刚温柔的挑起她的盖头,便被一群官差不由分说的带走,而她被送入掖庭为奴。 后来谢长姝得了势,私下派人多方辗转打听,她的丈夫流放西北,多年音信全无,多半是已经战乱牺牲了。 那日洞房花烛,竟成了两个人的永别。 为了替罗明轩报仇,谢长姝泯灭良知,不择手段,戕害嫔妃,毒杀皇嗣。 只要能让她得到权力,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就这样,她一路从了宫婢成为了谢贵妃身边最得宠的女官,却在得势之后一朝揭发一手提拔她的谢贵妃的恶行,彻底的追随了陈皇后身边,晋封四品尚宫。 不止如此,她的手,更是伸到了前朝。 朝中大半官员或是被她收买,或是被她胁迫,总是成了她的耳目,终于,在她的双手沾满鲜血之后,她如愿的成为了宫令,代皇后印,执掌六宫。 要知道,在她之前,四品便已经是女官的尽头了。 而她,却开创了女子为官,官居一品的先例!!! 然而,正在当她要册立一品宫令之时,突然皇权更迭,朝夕之间大齐变了个天下。 新皇登基,而她,则是被定罪叛乱之首,关在这长宁宫之中日日受刑。 其实谢长姝落得今日的下场并不冤枉,她自己也知道,早在害了那么多人,双手沾满鲜血的时候就知道总是会有这一天,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终究还只是差了一步,代为执掌凤印之后,便能下令彻查当年罗家之事,还她那夫君一个公道。 被囚禁的这三日的功夫,她始终在殚精竭虑的推演,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扶持了新帝登基,可惜却一无所获。 如今眼前这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只叫那个被一步步逼得狠辣决绝的谢长姝也生了许多迟疑。 良久。 “明轩?”谢长姝声音微有些颤抖,缓缓伸出了手想要在那少年的脸庞抚摸。 只觉得这好似一场梦。 可那少年紧蹙着眉头,脚步更是接连后退,冷漠疏离道,“谢大人,您误会了。” “景山并非是父亲。” 谢长姝呆愣在原地,罗景山眉宇间的疏远厌恶着实刺眼,那张和记忆里面一样的脸却是有了细微的不同。 她老了。 曾经绝色的容貌如今鬓角已然生了白发,罗明轩大她许多,应该已是暮年才是,可眼前的少年还这般的风华正茂。 谢大人,您误会了。 景山并非是父亲? 听着罗景山这一句一句的打击,谢长姝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竟发觉自己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成了两个字,“他呢?” 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出现? 既然没死,为什么不亲自过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既然没死,为什么十几年音信全无! “母亲刚刚诞下妹妹,父亲尚且抽不开身,这才派遣晚辈过来同谢大人您相见。” 罗景山淡淡开口,“不然,理应过来送大人您一程的。” “母亲?”谢长姝脸色惨白,他罗明轩明媒正娶的妻是她! 哪来的正值生产的妻子! 还有这般大的儿子! “家父当年远去西北,同母亲在路上相逢,便结成了连理。” “这和离书,本该十几年前便给您。” 罗景山面无表情的抽出来一封信,要不是想替母亲正名,怕他也是不愿意来走这一趟的。 “谢大人,事已至此,还请您不要再做无谓的抗衡,交出来凤印吧,这样,念在您曾经与家父的相识情分上,起码您不用再受这些罪。” 罗景山说话的时候略微蹙着眉,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做出来的都做,都是有着罗明轩身上的影子。 果然啊。 是他亲生的孩子。 果然是他背弃了自己,令娶她人所生下的孩子!! 那信封上面苍劲有力,铁画银钩的字迹很是熟悉,的确是罗明轩所为。 蓦地。 眼中的湿润硬生生的被逼回去,谢长姝低低的笑声在这空旷偏僻的殿内响起,沙哑的如同将行就木的老妪一般。 谢长姝笑的有些凄凉。 她当是谁默默无闻的陪伴在九皇子的身边替九皇子筹谋的来的皇位。 她当他是在真的冤死,替他守了一辈子的活寡。 她恨了大半生,又始终不肯另嫁,双手沾满鲜血,成了人人口中罪该万死的奸佞毒妇,到头来换来的不过是他娇妻在侧,子女成双! “您可以仔细想想。” “不过,您似乎早些做决断比较好。” 谢长姝每活着一日,便会有宫人一日过来对她行宫刑,鲜血染红的官服,终究是要用鲜血来还。 这么多年她在宫里面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墙倒众人推,曾经被她害过的人都等着报仇雪恨,她没几日可活了,再执拗下去只是会多受刑罚,还不如死要来的利落痛快。 话音落下,罗景山转身,走的头也不回。 外面突然起风了。 金黄的银杏叶透过打开的窗桕吹了进来,连带着罗景山留下的那封休书一道落了地。 谢长姝下意识的想要去抓,奈何锁链晃动,身体却是动弹不得的,身上那些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再度裂开,新鲜的鲜血涌了出来。 不过。 和她身上的那些被打的狰狞的伤口,结了痂的疤痕相比,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大人……” 但云锦还是犹豫着上前,看着谢长姝脸上的表情心有不忍,“您还好吗?” 谢长姝一口血气上涌,那死死攥着的,被鲜血染红的和离书却蓦地松开。 那年银杏落满长街,他温柔缱绻的将她带离作坊,说着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她便信了。 终究是错付了人。 谢长姝漆黑的双眸氲了层雾气,发白的唇角笑容苦涩,“好疼啊。” 第二章:和从前不一样了 “谢小四,你快点给我起来。” “装死也没有用。” “爹爹说了,你和长官儿就是命贱,就是要给我和弟弟当成马骑的,你快点起来!” “我也要骑马!” “快点起来!” 聒噪的吵闹声从耳边传来,夹杂着孩童哭闹的声音,嘈杂无比,额头上湿哒哒的黏意和刺鼻的血腥味儿很是不适,让谢长姝不得不睁开沉重的双眼。 几张稚嫩却又趾高气昂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盛气凌人的看着自己。 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眼前那张脸上的讥讽和嚣张跋扈更让人觉得反感。 一系列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先后从脑海中蹦出来。 大齐宣和五年,青州谢家旁支庶女,四小姐谢长姝,姨娘白氏所出,和亲弟谢长官一道因为命格不好备受欺凌,刚刚更是在被当马骑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石头上,昏倒过去。 而眼前那为首的,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便是谢家另一位陈姨娘所出的五小姐谢长银,传言其出生之时漫天霞光,和其双生子弟弟谢长金将来必然为大齐人中龙凤,便是连主母所生的嫡子嫡女也不如。 大齐极其看重命格和玄学,新生婴孩出生满周岁便会被抱去有名望的玄士面前过眼,查探命格,被判命格尊贵的,便可无视嫡庶,享尽资源和优渥的待遇,可命格卑贱只能为奴仆的命格,便是活着受欺凌。 谢长银和谢长金姐弟两个备受谢家老夫人和谢家老爷的宠爱,一向是不将自己的兄弟姐妹放在眼里,反倒是日日捉弄欺负,越发过分,更心肠歹毒。 此刻,谢长官哭的不成样子,想要靠近在自己的面前看看自己的伤势,奈何被谢长金骑在了身下,只能无助的喊着,“姐姐……” “姐姐……你怎么样了?” 谢长银颐指气使的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谢长姝,半点没有怜惜她伤到了额头,伤口颇深,反倒是狠狠的在她的身上踹了一脚,“谢小四!” “就知道你没死!” “快点起来,让我骑在你的身上!” “你看长金都跑了多远了!” “要是今天再输给他,我可一定饶不了你,到时候就真的打死你!” 命格不好也便意味着将来玄术的前程淡薄,人命如同草芥,谢长银说的那般自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个被玄士命定命格尊贵之人,杀了一个命格卑贱的人,就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莫说是官府,就连谢家她的白姨娘,也是不敢有半句异议。 理清楚这些事情,谢长姝那张苍白又满是血痕的脸上唇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冷笑,她以为她是会死在长宁宫,不想一睁眼却是重生在了五年后,谢家一个同样身世可怜的庶女谢长姝的身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 谢长姝陡然睁开眼睛,抬眸目光幽幽的盯着那娇蛮的谢长银,既然老天没有人让她默默无闻的死去,她必然重新搅乱这大齐天下。 谢长银微微一怔,看着谢长姝的眼神只觉得背后突然起了阵阵寒意,更觉得疑惑。 为什么好像谢长姝变了个人一样,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谢长姝缓慢却坚定的从地上站起身,无视着叫嚣着的谢长银,径自走到了谢长金的面前。 “你这个小贱人,你想……想要干什么?”谢长金比谢长银还霸道恶心,张口闭口便是小贱人长,小贱人短。 谢长姝目光冰冷,抬手,拎着谢长金的衣领,将他从谢长官的后背上拖了起来,摔在了地上。 许是被谢长姝那嗜血狠戾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也许是被谢长姝那浑身是血的模样给吓到了,这般被脱了下来跌倒在地上,让谢长金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哇……” “来人啊……” “来人啊……” “有人欺负我。” “五姐,谢小四她打我!” 谢长姝瞥了一眼那在地上打滚不满的谢长金,转身眼神落在同样满是伤痕的谢长官的身上,声音沙哑,态度却很是强硬,“起来。” 谢长官有些愣神,小声抽泣,“姐……姐姐……” “不许哭。” “站起来。” 谢长姝身上疼的厉害,样子也有些骇人,却是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次。 十几岁的年纪,虽不是很大,却也是该顶天立地的时候了,他的那双膝盖,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不可能随便被人糟践。 谢长官拍了拍身上的黄土,战战兢兢的站在谢长姝的身后。 而谢长银和其他的小姐哥儿算是看看反应过来,真是邪了门了,以往的谢长姝和谢长官被欺负,都是被打不吭声的存在,了不起是谢长姝将谢长官护在怀中,替他挨打受罚,可是现在好了,谢长姝居然敢无视自己? 还敢对谢长金动手。 听着谢长金扯着嗓子嚎哭,谢长银莫名的觉得厌烦,更是快步的追在了谢长姝的身后,拦住了要离开的谢长姝姐弟,“你不准走!” “谢小四你真的是胆子肥了,如今竟然连我的命令敢不听了!” “就算是大姐二姐在我的面前还要听话!” “我说我还没骑够你听不到吗?还不赶紧趴在地上给我骑!” 那被点到名的大小姐谢长华和二小姐谢长玉的脸色很是难看,却没有办法去反驳谢长银,谁叫她们资质平庸,去了学堂许久,却还连门槛都学不进去,就只能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 谢长姝将谢长官紧紧的护在身后,瞥着谢长银的眉眼,豁然一笑,“就算是要骑马,也总是要我和弟弟先行清洗一下,不然,便是您和三少爷骑着也会脏了您的衣裳,是不是?” “长官儿,往湖边跑,快点。”谢长姝低声对着身后的谢长官开口。 谢长官瞥着谢长姝,看着她眼神中的坚定,像是有着莫名的勇气鼓舞一般,迟疑了片刻之后,便当真撒了欢儿的朝着湖边跑了过去。 谢长姝亦是跟在身后。 “谢小四!” “你不准去洗!” “谢小四!你放肆!” 谢长银被气的跳脚,当即追了过去,奈何…… 扑通一声—— 第三章:落水 谢长姝脚步极快,到了湖边的时候突然脚下打滑,还未等当真取了湖水清洗脸上的血迹污垢,便直接摔在了下去,扑通一声很的落水声音很是清脆…… 就连身边的谢长官也没能躲得过去,姐弟两个人瞬间掉到了湖里。 谢长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长官和谢长姝两个人,自己刚刚明明没有推她们两个? 她们站着好好的。 为什么会掉下去? 然而来不及细想,看着那起了阵阵涟漪的湖水,谢长银便觉得阵阵后怕,待谢长银想要折返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脚下所踩着的石块松动,她想抽身站得远一些,已然来不及了,“啊……” 谢长银惊叫声瞬间被冰冷的湖水淹没,死命的在湖水中折腾。 扑通—— 扑通—— 又是两道落水的声音。 刚刚还在湖边争执不休要骑马的几个人,瞬间便是掉落在了湖水中,好不狼狈。 湖边上这些小姐少爷们呆呆的看着这一系列的变故,许久才堪堪的反应过来。 谢长华紧紧的抓着谢长玉的手,脸色惨白,“二妹妹,长银她……她们掉进湖水中了啊!” “来人啊!” “快来人啊!” “有人落水了啊!” 谢长金反应的更慢,肉呼呼的小手沾了泥土也浑然不知,将自己抹了个大花脸,趴在老远看着湖水里面奋力挣扎着的谢长银害怕的喊着,“五姐……” “你快上来啊……” “来人啊!” “你们这些混账都是干什么吃的!” “要是我五姐有什么损伤,要你们好看!” “来人啊!” 不远处的奴仆听闻湖边的喧闹声音,起初还不敢过来,害怕又是谢长金和谢长银在欺负其他的少爷小姐,后来听清楚了是落水了,这才匆匆而来,扑通扑通一个接着一个的朝着湖水里面跳。 虽然是早春,可是湖水依旧寒凉,尤其是青州比不得晋阳,地势偏北,湖水要更冷的刺骨。 谢长姝掉入湖水当中,佯装成了意外落水的惊慌失措,可实际上却是暗中紧紧的抓住了谢长官的手,借力将他的头推在湖水面上,以至于他没有那般痛苦。 谢长姝的嗓音依旧沙哑,“官儿,别怕,姐姐带你回去。” “你若越挣扎,便越难受,身体放轻松,靠着姐姐。” 这原主的身体很是虚弱,白姨娘性格软弱不受宠,所生的孩子命格不好亦是不被谢家人重视,每日想要填饱肚子都成了她们母子三人的头等难事,就更不要说是长得身强体壮了再拖着一个小萝卜头谢长官在湖水里面游动了。 谢长姝委实吃力,但好在谢长官这个弟弟对姐姐倒是十分依赖,更是乖巧听话,怎么说便怎么做了,让谢长姝省心不少。 半会儿的功夫,谢长姝姐弟便已经成功上岸,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反观那谢长银,落了水之后的情况就要凄惨许多了。 她怕水。 “啊……” “啊……啊……啊……” 因为越恐惧,挣扎的越厉害,那些个奴仆因着谢长银命格尊贵,在谢家备受宠爱,又不敢过分的动手,生怕伤到了谢长银,让她有了个好歹之后会落得老太太和老爷的责罚而束手束脚。 两相作用之下,让那谢长银在湖水中泡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成功的被打捞上岸。 “五小姐……” “五妹妹……” 湖边湖水里的众人急成一团,却没有一个人过来询问同样落水的谢长姝姐弟。 谢长官冻的浑身发抖,眼神中满是惧怕,紧紧的拉着谢长姝的手臂,“姐姐,怎么办……” “五姐姐她掉下湖水中了,咱们也是要被罚的……” “要是五姐姐有什么好歹,咱们少不了是要被老太太给打死的!”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谢长金和谢长银是谢家老太太的宝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面怕摔了,当初青州有名望的玄士算出来他们金银姐弟命格富贵的时候,谢老太太乐开了花,邀请了不少有名望有身份的人来给她们姐弟二人长眼。 谢长银更是嘴甜如蜜,哄得谢家老太太晕头转向,偏宠偏心到了极点。 每次谢长金和谢长银骑在谢长姝和谢长官姐弟头上作威作福的时候,都没有半个人出来关心她们,更没有半个人为她们做主,反倒是谢长金和谢长银因为欺负他们而受到了什么损伤,累到苦到,她们两个却是要挨打受罚的。 如今…… 他们两个更是害的谢长银掉了水里。 便是不管谢长银有没有个好歹,怕是老太太都会命人拿藤条把她们打的半死,丢下湖水里面喂鱼。 谢长姝紧紧的抱着谢长官,沙哑的声音莫名笃定,“别怕,有姐姐在。” “姐姐保你这次无事。” 谢长官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谢长姝却目光冰冷的凝视着湖水中的谢长银,时间拖得越久,对她的身体损伤的便越严重,即便不致命,但她却是小半年的时间都不能好好的下床作威作福了。 湖边的喧闹仍在继续。 人群围观之下,随着一声颤抖沙哑的声音而让开了一条路,谢家老太太身穿着灰鼠色的褂子,头上带着五福捧寿的抹额,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面却满是慌张和心疼。 “哎呦……” “银姐儿……” “银姐儿……我的好银姐儿……怎么就糟了这般的罪啊!” “你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将银姐儿给我救上来!” 谢家老太太腿脚不便,走起路来很是吃力,往日都是待在自己的暖阁中,如今这般大汗淋漓的模样,想必是听闻了谢长银落水的消息之后,便急匆匆的赶来,看着那湖水中挣扎着的谢长银,谢家老太太的心都快疼的快碎了…… 又是一番折腾,好不容易眼看着谢长银没多少力气了,那些奴仆才趁机抓住了谢长银的胳膊,趁势将谢长银从湖水中捞了出来到了岸边。 几位嬷嬷立即拿着披风披在了谢长银的身上。 第四章:姝姝,咱们不争了好不好? “快,将五小姐带回去老太太的暖阁,别让五小姐冷着冻着。” “你们几个,去请来青州最好的大夫给五小姐看病!” 谢老太太身边的大嬷嬷徐氏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身边的奴仆丫鬟忙碌,“快去!” 谢老太太拄着拐杖,因着腿脚不方便,只能眼睁睁的干着急,却什么忙都帮不上,颤抖着身体的看着紧急被送走了的谢长银,又看着一旁落汤鸡一般的谢长姝和谢长官姐弟两个,“你们……” “你们给我等着!” “要是银姐儿有什么闪失,我老婆子要你们两个偿命!” 放了狠话之后,谢老太太也是在徐嬷嬷的搀扶下紧随其后。 人群一哄而散,至此至终,连看谢长姝姐弟的功夫都没有,便更不要说有人上前来嘘寒问暖了。 谢长官怕的不行,一边哭,一边朝着谢老太太的暖阁方向走,却是被谢长姝一把拉住。 “官儿,干嘛去?” 谢长官哭的一抽一抽的,很是有着觉悟,“老太太生气了,去暖阁外面跪着。” 听了谢长官的这句话,谢长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压制住心里面的怒火,从地上站了起来,又紧紧的拉着谢长官,“咱们不去老太太的暖阁。” “官儿,咱们回家。” “可是……”谢长官有点看不明白自己的姐姐,只觉得今天的谢长姝很是奇怪。 但奈何谢长姝态度坚决,不给谢长官反应的机会,便直接拉着谢长官朝着自己的青柠院走去,“没什么可是的,先回去换个衣裳吧。” “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冻死在老太太的暖阁外面吗?” 眼下她们两个身上都是湿的,天气寒凉,要是就这么跟随在谢老太太的身后去暖阁跪着,怕是不用等着谢老太太责罚,她们两个也是要大病一场了。 错一定要认,该低头的时候也要毫不犹豫,但要让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减小到最低。 谢长官嘘了声不再说话。 没几步路的功夫,姐弟两个人便已经到了青柠院的面前。 这院子……比谢长姝想象中的还要更破一些,比她们身上穿的破衣裳还穷酸。 掉了漆的长廊大门,缺了砖的院墙,甚至,就连屋子里面,也都只是一些竹木的矮几凳子,晃晃悠悠。 白姨娘正坐在临窗大炕边,手中拿着针线缝补着衣裳,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桕斜照在白姨娘的身上,莫名的替她那张温柔的脸上镀了一层金光。 早些年白姨娘被谢家纳进门的时候倒也是颇为受宠的,只是可惜生的孩子不如那陈氏,这么多年便一直都被陈氏所欺负,日子也是越过越拮据。 谢家繁盛,在整个大齐也算得上是顶流。 可惜诺大的谢家枝繁叶茂,谢家旁支更是多如泥土尘埃,眼下青州的这一家谢氏人家,也不过只是占了个谢氏姓氏罢了,在供给和资源上面却是紧迫的。 顾得了谢长银和谢长金这一对命好的姐弟,便是顾不得其他的人的。 不得已,白姨娘只好靠着替人缝补浆洗衣裳来换取银子,补贴家用。 虽然爹不疼,白姨娘这个娘还是很疼爱原主和她弟弟谢长官的。 “小四,官儿,你们回来了?” 听见了院子里面的动静,让白姨娘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将手中缝补的衣裳放在了一旁,稍稍收拾一番便欢喜迎了出去,谁知道见到谢长姝和谢长官的狼狈样子的时候,却是叫白姨娘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谢长姝微微蹙起了眉头,心里面却是在暗自嘀咕的,原来是打算偷偷的带着谢长官回去自己的房间里面换好了衣裳再出来,也不至于叫白姨娘看着这般狼狈,谁成想还是被撞上了。 不过,白姨娘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只是动作娴熟的替谢长官将湿衣裳脱了下来,又看着谢长姝额头上的伤口,眼泪就这么簌簌的落了下来。 看着她和谢长官这般被人欺负之后娴熟忍耐的模样。 谢长姝只觉得一阵胸闷,艰难的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为一句闷闷的声音,“我不疼。” 前世的她,虽然也是谢家庶女,但可比眼下的这青州谢家好多了。 她出生在玄学世家的谢家嫡枝一脉,她的姑母乃是曾经先皇最为宠爱的谢贵妃。 即便因为她的生母身份卑微,她的存在是因为她爹爹醉酒留下来的错误,主母过分苛责,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落魄的场景。 那群冠冕堂皇的人都喜欢要面子。 折磨人也不会在这所谓的吃穿,明眼人能看见的地方折磨,她们,只会背地里捅刀子…… 疼,却看不见血。 对于母亲和母爱这两个字,谢长姝更不懂是什么感觉,什么滋味。 如今白姨娘上来便是可怜楚楚的看着自己默默流泪,让谢长姝的心里面很是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骨肉至亲,血脉相连吧,谢长姝能感受得到原主对白姨娘的依赖和亲近。 谁知道谢长姝说了我不疼这三个字之后,白姨娘却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啜泣渐渐变成了崩溃的大哭,浑身是伤痕的谢长官,却只是无助的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官儿,官儿……” “都是姨娘不好。” “是姨娘没用。” “姨娘照顾不好你们。” “姝姝……” “咱们不争了好不好。” 白姨娘咬着唇,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可是对谢长姝的称呼却不是小四,而是姝姝,她的名字。 自打前朝宫里面出了位声名显赫,手段毒辣的谢大人之后,她的名字便被视为了忌讳。 和那等谢家人人唾骂的女人同名同姓,连带着让谢长姝也跟着受了不少的委屈和厌恶。 只可惜,名字是从出生之时取的,是需要开宗祠刻宗蝶的,无法轻易更改。 为了避嫌,也为了惹祸,家里面便用了排行来称呼谢长姝,唤她一声谢小四。 往常白姨娘也是这么叫她的。 只是如今,不知道是谢长姝的那句我不疼触动了白姨娘,还是看到了谢长姝和谢长官身上的这些累累伤痕,让白姨娘终究承受不住这般委屈的叫了她姝姝。 第五章:我命由我 “姨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该如此,咱们争不过那金哥儿银姐儿的,等着你挨到了年纪,咱们得了田地,日子便也……” 白姨娘哽咽出声。 谢长姝虽然性格懦弱,可心里面也是要强的,即便谢家没有多余的银两去供奉谢长姝和谢长官去学堂读书,谢长姝也总是带着谢长官站在学堂院子旁听。 若是命好,遇到别人家的命格尊贵的小姐少爷是个能容人的也罢,谢长姝想学也便学了,旁听也算是靠自己,没人会为难,偏偏那长银被老太太宠的任性刁蛮,又嫉妒谢长姝长得貌美,屡屡为难。 每每下学回来,谢长姝和谢长官身上便青紫落疤,今日……更为凄惨了。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怕是谢长姝还未怎么样,便是先要被那谢长银给折磨死了。 “命格摆在那里,就算是你想要学……” 就算是你想要学,也是没有前程的。 白姨娘似乎不忍去戳谢长姝心里面的痛处,可事实就摆在那里,由不得谢长姝不认! “你斗不过天命的……” 连青州有名的玄士都已经断言,谢长姝将来会碌碌无为,平平无奇,就算谢长姝不甘心,日日都跟着去学堂旁听,可又能如何呢? 除了自己多吃苦受罪之外,半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趁着现在年轻,学一些有用的本事,或者是许了人家等着嫁人,将来相夫教子也算是不枉费活了一辈子。 听闻白姨娘如此言语,让谢长姝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拿她命不好来说事。 前世她那个冷酷的爹,软弱的生母,恶毒的主母,狠辣的作坊老鸨,哪个见到她都是要拿手指头戳着她的脊梁骨说她命贱,是天生的贱人,活该受一辈子苦,被折磨而死。 可是后来呢? 她还不是成了那让人闻风丧胆的谢大人? 别管她最后死了。 她活着的时候哪个人不是站在她的面前,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就算心里面恨毒了她也拿她没办法? 她命贱? 谁说的? 只是因为那几个仗着家里父辈萌荫庇护而成了玄士的老东西的话,就让她放弃心中所有的仇恨?乖乖的在这谢家旁支等死? 谢长姝做不到! 她更不认! 谢长姝倏地反手紧紧的拉着白姨娘的手,强迫白姨娘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痛自己直视,在白姨娘的眼眸中,尚且能看见谢长姝的倒影,很小,但莫名的坚毅。 “姨娘。” “我的命,从来都是由我自己来决定,而不是在那些个什么所谓的玄士玄师的口中。” “她们说我不成,我偏要花费十倍百倍的时间,她们说我学不好,我偏要付出千倍万倍的辛苦和心血,她们说我命贱,那我便偏要闯出一番天地,让那些曾经嘲笑奚落过我的人悔恨!” “凭什么我的命运要由他们红口白牙的来决定?” “凭什么他们说不成我便真的不成?” “姨娘,我不服气!” 谢长姝眼眸中满是亮光,一字一句说的郑重坚定,“人命不是由天定的。” “他们更决定不了我的人生。” “我的命只在我。” 还记得最初和罗明轩相见的时候,那时候的谢长姝还很是软弱,整日被谢家主母折磨羞辱,没有精神崩溃便已经是万幸了,更不要说还有机会去学习易理玄术,她很是卑微的跪在他的面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罗明轩却笑得温润的拉着她的手从地上起来,温柔的告诉她,人这一辈子,命格不好是出生的那时候便有的,可却不是被定死了的。 只要肯努力,便一定会有机会改命。 没人生下来的便甘心平庸,自己的命是要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等待着那所谓的天命。 被打入掖庭为奴为婢的时候,谢长姝牢牢的记着罗明轩的那句话。 纵然年纪大,已经过了去学堂的岁数,也没人教授指点,可她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没有书本,便去做苦力换银子买玄术书籍,没有人教,那便自己对着那书籍一遍遍学,一遍遍练,但凡宫里面玄术高过自己的,她都虚心的去请教。 一遍不肯教那便两遍,两便不肯那便三遍,直到她会为止,直到她感动了那些玄士玄师为止,直到宫里面的人的玄术没人高过她为止。 就这样,谢长姝靠着自己,艰难的向上爬,一步一步的走上一品宫令的位置,开创了一品女官的先河,更学了一身的好玄术易理。 奇门遁甲,风水星象,就连最难的五行八卦也是信手拈来。 她虽然在后宫中出事狠辣决绝,不择手段,可对于扶持大齐国运上面,却是功绩累累,若非她数次推演出天灾人祸,提前做好了防护和准备,怕是想要大齐盛况,起码要再多两百年。 更不会白白的叫那罗明轩捡了个便宜!!!! 谢长姝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宫里面的人大多笑她是疯子,没见过那么发了疯的向上爬的人。 可惜,最后却输给了情这一字上面,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罗明轩骗她骗的好苦。 谢长姝不服命,不服他。 当日是她因为情爱所累,败给了罗明轩,可如今,老天眷顾她痴心一片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就算摆在她的面前满是荆棘和鸿沟,爬,她也要爬回晋阳,将那被奉为神明的罗明轩从上神坛上拉下来!!! 在想起从前的事情的时候,谢长姝的眼神不自觉的狠辣起来,将一旁的白姨娘和谢长官吓了一跳。 谢长姝惊觉回神儿之时,拉着白姨娘的手却是眷恋不肯轻易放开的,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关爱,哪怕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也是依旧不舍得的,“姨娘,你信我。” “我可以。” “我一定可以。” “我一定可以的。” 谢长姝一遍一遍的说着,眼神中满是笃定和决然,白姨娘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看着谢长姝这般执拗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再阻挠她,“那姨娘先替你和官儿熬一碗姜汤。” 第六章:水厄之忧 谢长姝眼眸中的戾气渐渐褪去,看着白姨娘缓缓踏出房门的身影,目光也跟着变得温柔了起来,现在的情况虽然有些糟糕,但是起码,谢长姝对于自己的新身份并不反感,反倒……很喜欢。 她有亲人了。 她的亲人也都喜欢她。 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也一个人了。 而一旁……谢长官却是依旧担忧,可怜巴巴的看着谢长姝,“姐……” “官儿,别担心老太太的事情了。” 谢长姝俯身,摸了摸谢长官的脑袋,尽量用着自己觉得温柔的笑容看着他,“你去被窝里面躺着暖暖,待会儿等着姨娘喂你喝姜汤,别着凉了,姐姐先去给自己处理下伤口,好吗?” 这会儿谢长官才想起来,方才姐姐受伤撞到了额头,伤的很严重。 谢长官眼中的担忧迅速褪去,转而变成了关切,“姐,我帮你吧。” 两个人都是从小被欺负到大的,也是导致两个人格外的懂事,尤其是谢长官,包扎伤口伶俐的样子一点都输给普通医馆的小药童。 “不用。” 谢长姝摇了摇头,将谢长官推在了房门里面,自己却是回到了隔壁自己房间,静静的望着房间里面水盆中的倒影出神,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更是忍不住触碰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额头,掌心两处疤痕明显,在水中清楚的倒影出来。 原主的样貌很是清秀,虽比不得她前世那般娇艳,却也算得上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谢长姝垂眸,目光中隐隐有些失落,倒不是说她格外的在乎自己的容貌,只是知玄懂易的人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面相和手相。 更有玄术高深的大玄师,光是看着面相手相便能窥探一个人的过去未来,命运几何,灾难几许…… 谢长姝也不例外。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星宿星象可以靠锁住她的琵琶骨让她玄术尽失,可识人相面的相术本事却是毁不掉的,谢长银站在她面前,她只是扫了一眼谢长银的面相便想到了去湖边解救自己的办法。 但有眉间黑子痣生眼尾,便是初年水厄之忧,中年必遭水厄。 只需到了湖边,便不用谢长姝对湖边台阶动手,也会让谢长银自动跌落湖水里,运气好了,被救上来,大病一场,运气不好,溺死湖中也是有的。 而谢长姝和和谢长官不过就是冷了一路,不会有任何的大碍。 可惜了。 谢长姝看的了别人的面相,却面对自己这身体被毁了的手相和面相无奈,便是想给自己趋吉避凶都不成了。 微风吹过,盆中水起了微微的波澜。 谢长姝不可轻闻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遍布疤痕的手掌,难道这便是人人口中所说的那种命格天定吗? 有意思。 她偏不信。 匆匆的给自己涂抹好了伤药,谢长姝和谢长官告了声别,来不及等着白姨娘的姜汤便直接出门了,“官儿,姐姐先去老太太暖阁看看谢长银的情况如何了。” “姨娘若是熬好了姜汤你记得给我留一碗。” “姐姐……” 谢长官伏在掉了漆的雕花窗桕旁,看着院子里面的谢长姝的身影,要跟着谢长姝一起去请罪的话还未说出口,谢长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里面了。 暖阁中乱做了一团。 青州有名的大夫被请来了不少,随行侍奉的奴仆更是来来往往忙碌,想来这次落水叫谢长银的情况不是那么的乐观。 谢长姝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在人来人往之中,朝着暖阁正门的地方跪了下去。 人一定要有志气。 要不服输。 可是该低头的时候一定要低头,以图后效的前提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能屈能伸,才是能成大事的人的必须要具备的心里素质。 早在多年前谢长姝便懂这一点。 之前谢长姝出现在暖阁院子的时候,人群来来往往,没人在意,而谢长姝无视众人的眼光直直的朝着院子大门跪了下去的时候,却是吸引了来来往往不少人的眼光。 没多一会儿,谢家老太太便铁青着脸的在徐嬷嬷的搀扶之下,拄着拐杖,颤抖着脚步的朝着谢长姝的方向走了过来。 离得老远的时候,谢长姝便感受到了谢家老太太咬牙切齿的杀意。 害得她宝贝孙女落水,怕是想要将自己大卸八块的心思都有了吧。 响起谢长银在湖水里面的狼狈样子,谢长姝便想要笑,却还要竭力的隐忍着、 “好啊!” “你倒是胆子大!” “我老婆子还未来得及去找你算你,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直接找上门来!” “来人……” 谢家老太太有些气喘吁吁,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走路太急了,可口中那怒气的话还未来得及全发作出来,便是被谢长姝给抢先了。 “都是小四该死!” “银姐儿金哥儿下了学之后便想着要骑马!” “可惜小四蠢笨,竟自己撞到了石头上,撞破了额头,血混着泥土脏了身体,便想着去湖边先洗干净了再给银姐儿当马骑,谁知道银姐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那般急迫的想骑马,连让小四去湖边清洗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更是直接将小四给推进湖水里面了。” 反正谢长银现在正在床上难受的死去活来,就算是谢长姝满嘴胡邹也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长姝眼神转了转,头低的极低,却并非是因为害的谢长银落水而自责,完全是为了不让谢老太太看见自己唇角的笑意,“后来也不知道银姐儿是怎么了?” “看见小四在湖水里面清洗又直接跳了下来,许是……” “许是还是嫌弃小四洗的慢吧,想要过来帮小四一把,又或者……” “又或者是银姐儿嫌弃在跟着小四的身上也沾到了灰尘,便想着要自己也洗一洗了……” “你!!!” 谢老太太这下是真的被谢长姝的话气的发抖了! 当她听不明白谢长姝这话里话外是在讽刺谢长银本来是想要欺负人,结果却是害了自己吗? 可她的银姐儿就算是欺负人了又能怎么样? 第七章:就是不讲道理 就算是欺负了她谢长姝,她谢长姝也要忍着,不许动,动了,害的谢长银落水,那便是谢长姝的不对了!!! “来人!” “把这个巧舌如簧的死丫头给我抓起来丢到湖水里面!” “不淹个半死不许捞出来!” 谢老太太恶狠狠的开口,“银姐儿的这口气,我说什么都要替她出了!” “来人!” 谢长姝面色惶恐,“老太太,小四当真没有说谎的,真的是银姐儿自己下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怎么偏偏就踩滑了脚,当时银姐儿的脸色是真的很难看的。” “嘶——” “好疼啊——” 谢长姝好好的说着话,却是突然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上的疤痕,小声嘀咕着,“说来也奇怪,那学堂里面的先生分明说着小四虽然命格不好,可却是平平安安的这一辈子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有了血光之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替人挡祸。” “四姑娘,老奴尊称您一声小姐,可是您也不能这般的目中无人,居然敢这般对老太太说话。” 徐嬷嬷狐假虎威道,“五小姐天生命格尊贵,乃是咱们谢家的希望,是容不得半点的闪失的!” “可是四姑娘却让五小姐掉到了湖水里面,若是连累了五小姐有什么损伤,这个罪,不是您吃罪的起的!” “来人!” 徐嬷嬷厉声的朝着身后的那些奴仆喊着,“还不快将四姑娘也带去那玉湖中,也让四姑娘好好的清醒清醒!” 身后的那些奴仆听了命令,凶神恶煞的朝着谢长姝走来,那等架势,恨不得要将谢长姝给大卸八块一般。 然而,谢长姝的心里面却没有半分惧怕。 她嘀咕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谢老太太一定是听到了的。 这谢老太太当年年轻的时候也是颇有些玄术在身上的,只是因为年老越发糊涂,再加上她们这一支谢家人落魄的厉害,好不容易有了谢长金和谢长银这对姐弟,以至于谢老太太渐渐的有些分不清黑白道理了。 可谢长姝那番话,算是给谢老太太提了个醒儿。 人都有着命数,命数中也都有着劫数。 谢长银命里犯水,早先便已经有了高人在背后指点,让谢长银避水,方能躲过灾祸,所以这么多年,谢长银本身怕水,而谢家的这些人更是小心谨慎的侍奉着,生怕出了错。 可惜劫难自有定数,躲,是躲不过的。 却是可以寻了别的法子化解。 便是说成一报还一报也成。 若谢长银中年落水,势必是要了她的命了,她不可能躲一辈子,若当真躲的久了,到了劫数,可能不用直接去湖水河水当中溺水,便是平日喝上一碗茶都能给自己淹死! 可如今,谢长银被谢长姝算计提前落水,了不起就是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却是在变相的救了她一命。 日后,谢长银便再也不怕水厄之忧了,也不用处处避讳水了。 一场风寒和日后的安危性命相比,怎么算都划算的。 至于谢长姝额头上的疤,挡不挡祸的不要紧,到底是伤到了,无法让谢长姝替自己相面,顺水推舟在谢老太太的面前求一道保命符,倒也算稳赚不赔! 果然,就在那些奴仆已经擒获住谢长姝的胳膊的时候, “等等!”谢老太太突然开口,叫住了那些人! “老太太?” 徐嬷嬷有些费解,难不成是老太太觉得把四姑娘丢在湖水里面还不觉得解气?要另想其他的法子去惩罚谢长姝? 只见谢老太太在人群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的到了谢长姝的面前,布满皱纹的眼眶下,一双眼睛尚且还算精明的在谢长姝的身上打量着,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也不知道心里面在盘算着什么,眼珠子却是转了几下。 “放开四小姐。” 嘶—— 谢老太太一句四小姐,倒是叫暖阁里面的这些奴仆受到了不少的惊吓,以往老太太是最看不上白氏的,连带着看不上白氏的一双儿女,谢长姝没犯错误的时候,谢老太太都只是用那谢小四来称呼她,如今却好端端的突然叫了一声四小姐?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撞邪了不成? 徐嬷嬷疑惑的眼神在谢老太太的身上瞧了好几眼。 谢老太太又清了清嗓子,很是别扭的开口说道,“今日你也落水了,想来也是受了风寒,银姐儿这边自有大夫照顾,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 “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养好身子再出门。” 徐嬷嬷愣在原地,这老太太不只是承认了谢长姝的身份,还对谢长姝表示关心? 她不罚谢长姝了? 还是自己的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了,竟然听出来了幻觉了? 砰! 看着那还不撒手的奴仆,谢老太太沉着脸色,叫身边的徐嬷嬷吓了一跳,那些奴仆也迅速的松开了谢长姝的胳膊,退去徐嬷嬷的身后。 谢长姝佯装成不懂的样子,睁着一双漆黑似水的双眸疑惑的看着谢老太太,“老太太,都是小四的错,您不怪小四了吗?” “是小四没能让银姐儿玩的尽兴,还害了银姐儿落水。” 谢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却还要强板着脸,“说什么傻话呢,快回去吧!” “赶紧养好身体,要是你的身体有什么损伤,我才是真的要罚你!” 再三确定了老太太的意思,谢长姝也不多浪费时间,“是。” “多谢老太太宽恕。” 同谢老太太告了声谢之后,谢长姝便从地上起身,瘦弱的身影缓缓的朝着门外走去。 徐嬷嬷急了。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您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那臭丫头呢?” 白氏进门的时候,谢家三爷是和谢老太太有过争执的,导致母子不和很多年,谢老太太的心里面也是一直都记恨着白氏,有事没事儿的便找那白氏的麻烦! 后来,再加上那白氏的儿女的确是不成器,谢三爷倒是渐渐的对白氏冷了起来,给了谢老太太发难的机会。 如今谢老太太居然出言袒护谢长姝?还是在谢长姝和谢长银有所争执的时候? “你懂什么!” 第八章:刚开始 “没用的东西!” 谢老太太眼睛狠狠的剜了徐嬷嬷一眼,手中拐杖再度杵着地,哼哼道,“燕玄士曾经给银姐儿批过命数,说银姐儿命犯水厄,是个忌讳,切要小心照料着,否则便是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今日五小姐落水……” 府上的人只知道五小姐是怕水的,还以为五小姐是水性不好,可是谁知道居然还会有着水厄之忧这么一说! 徐嬷嬷恍然大悟,一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紧张兮兮的看着谢老太太,“老太太,怎么这样要紧的事情,没有早些说出来呢?” 谢老太太眼睛又狠狠的剜了徐嬷嬷一眼,“那般要紧的事情,倘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被有心之人听见了,岂不是反倒害了银姐儿?!?” “当然不能随便说!” 徐嬷嬷被说的有些惭愧,老脸涨红。 “没想到那丫头平时看起来一副窝囊的样子,倒还是有些用处的,居然能替长银挡灾当煞。”谢老太太的心里面犯着嘀咕,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为什么谢长姝竟然能因缘际会之间破了谢长银的水厄之忧。 要知道。 连当年那个批命的燕玄士都说没有化解的法子。 她们就更想不到了! 话说回来,她们怎么当初就没想到呢! 要是早知道,便早先就用少用一些水来让谢长银遭了水厄不久好了? 害的她们心里面担忧了这么多年。 “那……老太太?”徐嬷嬷迟疑的看着谢老太太,好像是有点明白谢老太太的意思了,“那四姑娘应当如何处置?” “既然她有着用处,那便不能随随便便处置了!” 谢老太太布满皱纹的眼眶下一双眼睛闪烁着精明又猥琐的亮光,“以后好好的待她,别再苛责,就留着她给我们的银姐儿挡灾挡煞好了!”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有什么灾啊难啊的,都尽量的报在那谢小四的身上,别报在我银姐儿的身上。” “你……” “去!” 谢老太太在心里面默默的祷告,心情也跟着变得好起来,“去挑些好的衣裳,吃食,再多拿一些伤药,务必是要让那谢小四活的活蹦乱跳的!” “是!” “老奴知道怎么做了!”徐嬷嬷也跟着莫名的兴奋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谢长姝以后的悲惨日子,更能瞧见谢长银日后康庄平坦大路。 谢老太太和徐嬷嬷说话的功夫,谢长姝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暖阁院子里面。 踏出暖阁的时候,谢长姝唇角荡起了讥讽的笑容,缓缓伸出手,轻轻的拂去了自己膝盖上的灰烬。 瞧谢老太太和徐嬷嬷她们两个没出息的样子,高兴成傻子似的,谁给谁挡灾挡煞还不一定的! 不被罚,这才是,刚开始! 后续还会更精彩,更让人意外!!! 谢老太太以为破了谢长银的水厄之忧就能余生安稳?步步青云?笑话。 天命轮回。 没了水厄还可以有火厄,没了火厄还有恶死,若什么都没有,还有她谢长姝在。 总归,谢长银命里最大的劫数是她谢长姝才是。 谢长官和白姨娘一直都是心中忐忑,见到谢长姝悠然游然的回到了青柠院的时候,两个人立刻迎了上来,“姐姐。” “小四?” “有没有事?” “是不是被罚了?还是被打哪了?” “老太太怎么说?” 白姨娘心疼的看着谢长姝,更是上下替着她检查身体,她从谢长官的口中听见了事情的经过,这一颗心都跟着悬到了嗓子眼中,弄出来了那么大的事情,动了老太太心尖儿上的银姐儿,怕没有一番死去活来的折磨,老太太是不会轻易放过谢长姝的。 “姨娘,我没事。” 谢长姝淡笑着的看着白姨娘,“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老太太那边我已经去认过错了,老太太没说什么,只说让我好好的在院子里面修养着。” “真……真的?” 白姨娘和谢长官只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看着两个人那般质疑的模样,谢长姝耐着性子,“真的。” “这种要紧的事情怎么能骗你们两个呢。” “官儿也放心在家好好的休息吧。” 谢长姝话音刚落,徐嬷嬷便是带着一群奴仆到了青柠院,还未等白姨娘和谢长官害怕发抖之时,徐嬷嬷便是直接指挥着身后的那些奴仆们将谢老太太吩咐来的东西败在了白氏母子三人的面前。 原本破旧的屋子瞬间便是被那应接不暇的好东西给堆满了。 即便知道谢长姝是在替谢长银挡灾挡煞,但是徐嬷嬷看着谢长姝的眼神却还是不屑的,仗着身板肥硕,居高临下的看着瘦瘦小小的谢长姝,“四姑娘,这些可都是咱们老太太的心意。” “您也别说老太太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奴的差事已经做完了,那老奴便不打扰四姑娘您休息了!” 徐嬷嬷一行人来的迅速,也走的迅速,仿佛这青柠院像是有什么霉气一般,呆久了便要沾染在自己的身上了! 直到徐嬷嬷一行人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之内。 白姨娘和谢长官这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谢长姝,“小四,你……” 谢长官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满是崇拜的眼神的看着谢长姝,“姐,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谢长官看着老太太送来的那些补品和衣裳料子,只觉得惊喜不已,像是过年…… 不对不对。 他们母子几个人便是过年也没有这样好的待遇的,像是在做梦一样…… 姐姐分明是犯了错误的,害的五姐姐落水了,可是为什么老太太没有像以前那般狠狠的惩罚他们姐弟,反倒是给谢长姝这么多的赏赐? 谢长姝摸了摸谢长官的脑袋,只觉得手感甚好,又捏了捏谢长官的脸蛋,“官儿,日后,再没有人能随便欺负了咱们。” “就算当真有人欺负,姐姐也会替你十倍百倍的欺负回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知道了吗?” 前世她在宫里面做女官的时候,也曾经有个小太监和谢长官一般大,总是喜欢跟在自己的身后,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看着和谢长官一样可爱。 第九章:条条大路先发财 宫里面所有的人都觉得谢长姝心狠手辣,恶毒该死,只有他肯和自己亲近,待自己为亲人。 可惜…… 谢长姝的目光有些落寞。 可惜后来他死了。 为了保护自己。 在她从被册封一品宫令的前夕,投靠陈皇后去扳倒谢贵妃的时候被人害死了,那是这世上,除了罗明轩之外,最自己最好的人了。 不,罗明轩是骗她才对她好的。 而那小太监却是打从心底里面对她好的,是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 “好了好了。” “看看这芙蓉糕,你不是最喜欢吗?”谢长姝只觉得鼻尖有些酸,撇开了从前的那些回忆,疼爱的眼神看着自己跟前的小萝卜头,“快些吃吧,凉了便要差了许多味道了!” 谢长官的头点的和拨浪鼓一样,格外郑重的回答,“嗯!” “姨娘,您挑选一些料子,给您和官儿裁几件衣裳,再给官儿做个书包。”谢长姝眼神在徐嬷嬷送过来的那些‘慰问品’上面打量,“余下的便交给我,我有其他的用处。” “好。” 白姨娘叹了口气,好像是已经有些开始熟悉谢长姝这般做主的模样,很是利落的便是挑选好了最为适合的布料,谢长姝又选了一些补气养身的药材,至于余下其他的…… 谢长姝看着它们眼神散发着光亮。 —— 淡月笼纱,聘聘婷婷。 早春夜里的风尚且有些寒凉,枝头上的月光却如水柔和。 一道身影背着满满登登的包袱悄悄从后院溜了出来,四处张望之间确定没人才脚步匆匆的消失在青石小巷,随后,更是七拐八拐的到了街上。 大齐崇尚易经玄学,学子入学堂学易读易,且民风开放,白日里和正常的街市没什么两样,可是一到了夜里,这街头巷尾原本的商铺便会改了个样貌,玄术人士便会成群聚集在商铺之内,论星象,谈风水,设易局,识相算命等等……好不热闹。 夜晚的商铺也可称之为易玄堂,专供玄学弟子出入。 谢家旁支纵然再落寞,却也是世代玄学世家,一些底蕴总还是有的,谢老太太再不喜欢谢长姝,看着谢长银解了水厄之忧的面子上,赏赐下来的东西倒也还有能入眼的。 站在一家规模中等的易玄堂面前,偷了弟弟长官衣裳女扮男装的谢长姝信步踏了进去。 谢长姝今年十三岁,而谢长官则是十岁。 谢长姝身量瘦弱,因为长年累月的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个头和身量到是和谢长官相似,这般脱去了朱钗,换上男装到也看起来和愣头小子没有差别,倒是看着唇红齿白的更加乖巧。 易玄堂内好不热闹。 谢长姝动作熟练的到了易玄堂老板的面前,将谢老太太所赏赐的那些东西摆在了柜台上,“典当。” 学易所花费的不只是天赋,还需要丰厚底蕴的家世。 除却上学堂需要支付高昂的学费之外,还需要花银子购买易玄学典籍,额外算命朱砂,符咒,星盘,法器等等,每一样都是巨额的花销,非一般常人能所承受得起的。 诚然如同谢家旁支这般,想要培养出来一玄术精湛的玄士,玄师也只能是弃车保帅,择优培养,余下的人,便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了。 谢长姝想要回晋阳去找罗明轩报仇,便必须要去上学堂,有了上学堂,才会得到学堂保荐的进京名额,有了名额,才能参加大玄试,否则一切便都是空谈。 谢家她是指望不上的,谢老太太这会儿巴不得她一直都待在谢家,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去给谢长银挡灾,更别说让她给银子供谢长姝上学了。 只能靠自己啊。 同样的,像谢长姝这般不甘天命,不甘贫穷而失去了学玄的机会的人比比皆是,对于那些人,也并不是没有法门的,他们便可以私下来易玄堂贩卖自己可有的贵重物件,以此来换取银子,或者进入到易玄堂之内同人拼玄,以此来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易玄堂老板见怪不怪,只是眼皮耷拉着的扫了一眼谢长姝递过来的那些东西,报了价格,“三两银子,或者五支易筹,选哪个?” 银子拿了之后便可以去买等价的物件,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但想要进入易玄堂里面拼玄得到更多的银子,便是需要易筹的,五个最少,换了易筹可能瞬间暴富,也可能是血本无归,倾家荡产。 生死有命,怪不得别人。 “易筹。”谢长姝粗着嗓子,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后者。 还好谢老太太给的那些东西够了门槛所用,不然,剩下的那些银子,却是要实实在在的费一些麻烦的! 易玄堂的老板瞥了谢长姝一眼,忍不住轻笑,“臭小子,胆子倒是挺大!” “别待会出来的时候,连这五个易筹都没了。” 易玄堂来往玄学弟子众多,想要靠着自己的玄术发财的人也不少,可是那都是多多少少有着玄术在的,看着眼前这精瘦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却也是想要和人学拼玄,真是贪心。 谢长姝笑着将老板递过来的易筹结果,脆生生的开口,“生死有命,老板只管给我便是,余下的,总是要进去看看,试一试才是知道结果。” 老板摆了摆手,谢长姝直接进了堂内。 大堂之内摆了各式各样的玄桌,玩法也是同寻常的赌场大同小异,赌大小,比单双,下棋,观晴雨,断前尘解忧解厄等等……各式玩法齐全的让人目不暇接。 只不过,在这里易玄堂想要赢,没点技术和玄术是不成的。 谢长姝巡视了一圈,看着手里面拮据的易筹,选择了摇骰子中赌大小这种简单却又粗暴的拼玄方式。 庄家在前,骰盅里面放了三枚骰子,玄客们先行下注大小,买定离手,而后庄家摇骰子开盅,结果显而易见。 每次下注最少一枚易筹,二十枚为上限。 “来来来,买定离手。” “快点下注,这局马上开局……” “动作快点,不然开局了没能赢得了易筹可别后悔……” 庄家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吆喝着。 第十章:横财之相 谢长姝并未急着投筹,反倒是静下心来听着众多玄子的讨论,观察着那庄家和四周玄子的面相。 “这次下大还是小啊?” “不会还是小那么邪门吧?” “已经连着十三把都是小了,这要是再赌大,怕是要血本无归啊。” “你懂什么,你看那人由耳至颧至二眉头红润气色,明显就是横财多的面相,咱们之前就不服输,非要跟人家对着杠,结果呢……” “这次我可是真的服气了!” “我不管,这次不管那中年男子压哪个,我务必是要跟着了!” 玄学易经奥义深厚,且五行奇门数之不清,若真想仔细探究,怕是百门也难具体分清究竟,但笼统是分成了六门最为拔尖,其中便是星象,风水,算学,相学,国学和易理这六门课程。 对于面相当属相学,凭借面相替人看相,断定前程往事是需要一定的玄术底蕴,否则,便是只能看一些粗浅又浮于表面上的东西。 而那些玄术高深的玄士,玄师,是绝对不会轻易混迹在易玄堂这种地方伤损自己的玄术,来这里的…… 无非是一些懂得些许皮毛的下九流。 四周玄子义愤填膺,虽然说话的语气是有酸有慕,但是大家的眼神倒是出奇的放在了那今天手气极佳的中年大汉身上,心里面也指望着这一次能跟随那大汉的身后也小赚几笔,再不济将之前所输的那些易筹赢回来一些也是好的。 顺着众人议论的目光,谢长姝也瞧见了那稍稍被围在中间的中年男子。 的确是面部黄明红润,是横财多之相。 可惜…… 那中年男子听得四周的人如此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本就高兴膨胀的心情,现下只觉得越发春风得意,“哈哈哈,今天手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原打算小小赢几把就收手,没想到居然会一连十三把都是小。” “既然老天爷这般的给面子,那我就再赌一把,还是小!”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中年大汉爽快的将自己面前所有的易筹都推在了那小的上面,见状,其他围观着的人便前赴后继的将自己的易筹都放在上面,“我也押小!” “我也是!!” “还有我,还有我!” “还有没有人下注了?” “没人下注就赶紧开了,老子们还等着赚钱呢!” “就是!就是!” 易玄堂里面的气氛越发的热闹起来,眼见着就要收关…… 谢长姝摸着手中仅有的五枚易筹,思考了片刻之后,抽取了一支放在那空荡荡的大上面。 谁知就在她的易筹落下之时,人群中便再度爆发出来阵阵哄笑嘲讽,“看看,我的天啊!” “还真有个傻子不信命,居然还敢赌大!!” “还是个小不点!” “新来的吧!” “到底懂不懂这易玄堂的玩法啊,还是把这当成那些普通的赌馆了啊!” “是啊,看着样子脸生,不像是常年混迹在咱们易玄堂的人啊,哈哈哈哈……” “喂小不点,你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少爷跑出来了?不回去你娘的被窝睡觉吗?” 谢长姝黑了脸,懒得理会这些人的污言秽语,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那摇骰子的庄家,心里面也是跟着忐忑起来。 这若是当年她作为女官时候的盛况,莫说是猜骰子大小,便是看面相测寿命也是十足十的准头,可惜前世却是被罗明轩锁住了琵琶骨,有损自己的玄术,如今即便是借尸还魂,得以重生,那亏损的玄术却并未尽数回来,所剩的不多了,便是测面相,谢长姝也是要半懵半猜才可。 拼玄之时,不论输赢大小,庄家可自动抽取一成的利润作为犒劳,倘若比试的点大点小,若是赌注均衡,那便是赢家分,若像现在这般一边倒的情况,倘若那中年汉子的押的小点数量倾斜,那么在开局之后,便是要由庄家补齐相应的易筹,庄家既然敢在这易玄堂里面开玄桌,自然是要输得起的。 并且,这和一般的赌桌不一样。 一般的赌桌可能背地里出老千,又或者是表面上恭恭敬敬,然而当赌客赢了之后踏出这大门之后便会有打手上前拦截,将赢回来的银子再给劫回去。 而玄桌则不可以这样,也没人敢这样。 过来拼玄的,大多都是有些玄术底蕴在的,输赢也是看运气和玄术,倘若庄家输不起,眼热人家赢得多而背地里拦截的话,是要亏损寿元的。 但同样的,那些玄术高超的人也不会随便过来拼玄,赢的太多超过命理,也是会亏损玄术。 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可别叫她手里面的这些易筹都赌完了也没赌到运气。 “行了行了,没人下注了,咱们可快点开吧!” “就是就是,一连输了那么多把,咱们可是要等着赢钱呢!” 在众人不耐烦的催促之下,那庄家利落的甩了甩骰盅,掀开之后高声喊道,“二二三,小!” 谢长姝眉心紧拧,无视身边众人的喧闹和嘲讽,再度将自己手中的易筹放在了大上面,而那个中年大汉和其他人则是再度将易筹放在了小的上面。 “开!” “快点开!” “一二四,小!”庄家再度抬手。 “哈哈哈哈……又是小,又是小!” “这哪来的臭小子,还挺倔,还敢赌大!” 谢长姝瞥着众人嘲讽的目光,拿起了第三枚易筹,继续放在大上面。 “二三三,小!” 第四枚…… “一一二……” 眼见着谢长姝手中的五枚易筹只剩下了最后一枚,而身边的那些人的嘲讽也是越来越刺耳。 “哈哈哈哈,小娃娃,要是你再赌下去,可是输的干净,什么都没有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的拿了家里面的银子出来的,年纪不小,却还想着要和人家一样拼玄,来来来,庄家赶紧开,让这臭小子输的干净,早点回家睡觉。” “哈哈哈……” 又是一声哄笑。 大家看着谢长姝,挑衅道,“怎么了臭小子?是不是就剩下一枚易筹不敢赌了,要是现在认个怂跟着咱们白爷一起下注,咱们也是不会看不起你的!” 第十一章:做我马仔 “就是,认个怂,服声软,咱们白爷就带着你一起发财!” 那中年汉子也是被众人围在其中吹嘘的有些飘飘然,虽然没有直接和谢长姝说话,可是那眼神却是很是骄傲,做我马仔这几个字更是不言而喻,呼之欲出。 尤其是,这边已经连开着十几把小,又很是情绪高昂,已经陆续吸引了易玄堂内的玄子过来围观,现下,都是揣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玄桌上面的较量。 在众人嬉笑嘲讽的声音当中,谢长姝黑着脸的将第五枚易筹放在了那大上面。 “呦,还是个倔脾气呢!” “小子可以啊,就是不服气啊!” “来来庄家赶紧开,把这小子最后一枚易筹给赢走,看他还怎么张狂。” “哈哈哈哈哈,又特么要赢钱了,白爷真是厉害!” “那我就还是猜小吧!” 看着谢长姝如此倔脾气,中年大汉也似乎是被四周的人引领的杠了起来,面前所赢了的那易筹粗略看少说也是要有上百只了,被那大汉很是慷慨的尽数推在了那小的上面。 在众人的哄笑嘲讽面前,那庄家脸上笑容始终不改,看着谢长姝的目光也是别有几分深意,骰盅摇晃了几下,便是重重的落在众人的面前打开,“五五六,大!” “臭小子,赶紧回家找你娘哭去吧!” “别待会儿……” “嘶——” “什么???” 庄家刚上说出来那五五六大的时候,玄桌旁边围着的看戏的众人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就那么生生的僵硬在脸上,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般,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那中年大汉,话说到了一半,还未来得及收回来,便生生的怔住了。 庄家十分有着耐心的提醒着,“五五六,大。” “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来这之前,我特意找人算了命数,今日说我是有着横财之相,会发大财的,为什么我会输!”那中年大汉脸上刚刚还有的自信瞬时间荡然无存,顷刻间双眸赤红。 在玄桌上面的那些易筹,何尝不是他的全部身家,眼见着易玄堂,上了玄桌,足足翻了十倍,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给他人做嫁衣!?! 中年大汉作势朝着谢长姝扑了过来,很想紧紧的抓着谢长姝的手,质问他到底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又或者是有什么端倪,这才会让他输的一无所有。 “是你,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断了我的财路!” 好在谢长姝反应极快,看着那中年大汉脸上的反应便知晓他有所动作,忙不迭的在他靠近之前退到了一边。 谢长姝眉心紧蹙,厉眸看着那有些失心疯的中年大汉,清冷的声音开口说道,“你的确是由耳至颧至二眉头红润气色,横财多之相,可你印堂长痘,代表金漆火气大,运势不佳,不但容易破财,还可能会出现灾祸。” “连压了十七把小,已经赚得够多了,你却贪得无厌,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肯下玄桌收手,这般点数是大,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凡事都有度,再没有办法拿捏的准确的时候,就只能靠赌。 方知,有些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我不过是在赌你自己什么时候将你自己的运气败光了罢了!” “破财本就是有损运气之事,你还妄图想牵连到旁人,当心灾祸也成了血光之灾!” 谢长姝面目威严,虽然个子不高,身形消瘦,可是在面对那中年大汉的气势威压之下,却是没有半点畏惧,反倒是不紧不慢的所说出来的那些话,倒是叫这玄桌旁边的人震撼不已。 易玄堂的打手当即上前将那发了疯的中年大汉给拖了出去,搅乱易玄堂的秩序,日后,那中年大汉想要进入易玄堂都成了难事。 其他人输了也便是输了,没有那中年大汉那般情绪激动,在看着那中年大汉的凄惨情况的样子,反应的也快,“恭喜这位小哥了!” “恭喜恭喜。” “年轻有为啊!” 谢长姝黑着的脸色终于好转起来,看着那玄桌上面近百枚易筹目光中散发着光亮。 太好了! 差一点就当真是血本无归了! 幸好那中年大汉自己作死,败了运气,否则,怕是她当真要输的血本无归,还要去想别的办法筹银子了! “多谢。” 谢长姝甜甜一笑,朝着那庄家和在场玄桌旁边的这些恭贺玄子们拱了拱手,便是动作熟练的将那被推在了眼前的易筹收在了自己的包袱里面,作势便是要离开易玄堂。 “小哥不赌了?” 方才不少人是从谢长姝刚来易玄堂便注意到她的存在的,一部分人心中是嫉妒谢长姝,可难免一些有着真本事的人,却是被谢长姝刚刚无意之间所说出来的那些话给吸引到了注意力,知晓谢长姝并非是在投机取巧赢了,而是真真切切有着真本事的,便忍不住出言打趣儿,想要再看看谢长姝的本事。 “不赌了。” 谢长姝回答的利落干脆,“算命的说我有横财之相,但贪多吃不下,见好就收才能留财!” “有缘再见。” 谢长姝才没那么傻呢! 她刚刚在收着易筹的时候可是仔细的数过了,足足有三百枚易筹,也便是一百八十两银子,要知道,她现在的家一个月的供奉也不过才三十两,小半年的花销够了。 她刚刚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看得出来许多人眼神中散发着光亮,大有一番摩拳擦掌想要和自己挑战的架势,要是玄术是当年的巅峰也罢,不管是谁过来都不害怕,可现在这半吊子的水平,比赢了,要被人盯上,比输了好不容易赢来的银子飞了,她图什么? 还是不给自己添麻烦了! 谢长姝脚底抹油,走的飞快,好在这一百八十两银子说少不少,但说很多却也是不多的,她的出现,在这家易玄堂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便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然而…… 这一条街上其他的易玄堂,却是有着同样的遭遇。 谢长姝从这家出来,并未急着回家,而是转道去了隔壁,隔壁的隔壁,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第十二章:这条gai最靓的崽 这一条街上其他的易玄堂,却是有着同样的遭遇。 谢长姝从这家出来,并未急着回家,而是转道去了隔壁,一番大赢一把之后,便立刻出门,到了隔壁的隔壁,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如此反复。 小半夜从易玄堂中走出来,已然叫谢长姝赚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对于每家易玄堂来说,谢长姝的行为都算不得过分,便是有所赢,在见惯了大场面的易玄堂的老板面前,都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易玄堂的玄桌每天来来往往不下百枚千枚易筹,稍稍赢一些无伤大雅。 可若对于这条街上的易玄堂来说,却是要足足的少了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便是她们整个旁支的谢家都不一定能短时间拿出来这么多的银子,谢长姝脸上表情心满意足,看着这条街上仅剩的两家易玄堂,却是不打算再去了。 并且…… 过了今天晚上,要很久一段时间都不能出现在这长庆街了。 谢长姝脚步匆匆,只想快些回家,她现在也算是身家上前,又频频赢玄,说声这条街最有横财之相也不为过。 “七少爷,今日长庆街出现了怪事。” 来往巡视的玄士瞥着那诸多的易玄堂的情况,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那玩世不恭的燕青山,“今日长庆街上出现了位十几岁的稚童,已然赢了我们不少的银两。” “有多少?” 燕青山靓蓝色衣衫,腰间绑着一根深蓝色龙凤纹腰带,一双杏眸如星。 玄士恭恭敬敬,“回七少爷的话,足有三千两。” 燕青山眼眸中的目光瞬间变成了不屑和默然,“不过才三千两罢了,周玄士何时开始竟然眼界儿也这般的浅了?” 三千两对于其他的人来说可能是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银两,是该重视起来的,可是对于他们玄学六世家燕家正八经儿嫡出又玄学天赋极高的燕七少爷来说,却是不值得一提的。 这长庆街上大小易玄堂无数,总是要有人赢有人输的,当初老头子将他发落在这青州看铺子的时候,燕青山便是诸多不满,对于家里面的这些差事也不见上心。 不! 他岂止是不上心,简直是要被那些无聊的账目烦躁的给逼疯了!!! 周玄士见燕青山如此轻慢的态度并不意外,而是继续开口说道,“那少年每次只在一家易玄堂赢三百两,赢了便走,绝不多呆,如今依然被他走过了十家……” 燕青山那双黑眸当中的目光顿时间亮了起来,“这么有趣儿?” 周玄士点了点头,补充道,“虽然那看少年年幼,但想来一次两次的是运气,多了便是要属实力了,且那少年很是懂事,做人留一线,没有贪婪不知休。” “这般强势的玄子,倘若能收为燕家所用,便是要让燕家如虎添翼,即便不能为燕家所用,若是打听好了底细也是没坏处的。” 周明昊说的认真。 大齐共有玄学六大世家,这六大世家表面上分庭抗礼,其乐融融,可实际上却也都是在背地里忙活着拉拢可用之才,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家族,周明昊便是被重金聘下的玄士。 寻常人在十几岁的年纪最应当是争强好胜的,便是如眼前这位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养的燕七少爷,有些时候也是做起事情来毛躁欠妥帖,且上了玄桌,想要自控很难。 赢了的人还想拼。 输了的人更想翻身,总归是不出些血是收不了手的,那少年却能很好的克制住自己对银两的渴望……,应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这才不得不用这种方法赚银子吧? 燕家老爷不是近日也算出来西北上方形象呈曲遇梁星,且有魁钺吉星加会。 命宫在午坐宫,天粱、文曲同宫。 曲遇梁星,位至台纲,那是个高官厚禄的格局。 五年之前,罗明轩算的一手天衍,将现在的皇子那般痴傻的五皇子推上了皇位,便顺势成了天下最为尊贵之人。 大齐掌控尽在国师罗明轩的手中,六大家族也是不尽人意,且人才凋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能和罗明轩的玄术较量了。 可青州上空突然亮起了曲遇梁星格。 那命格来的急,来势汹汹,更……来的妖。 让燕家老爷不禁想起五年前把持着她们大齐的那位谢氏女官。 二者略有不同,却又略有相同。 天粱老成,坐于四桃花地之午宫,太阳在子宫落陷,日月为反背之势,天梁又为解厄星,虽为解厄星,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却需遭遇小灾小难后,天梁星才能发挥解厄除忧的力量。 日月为反背之势,刚好给了老成的天梁力量。 难不成是意味着,将会有一颗冉冉升起的新秀将来能成长的和罗明轩抗衡? 那星象来的突然,只是稍稍一瞬间之后便恢复了暗淡。 玄学世家当中,要当属燕家的一手星象最为强势。 便是连罗明轩在星象上面也是有所欠缺的,想必他也不曾窥探到那一星象生异。 所以,燕家老爷在查探出来了天相生异之后,并未上报皇上和国师,而是私下命他最看重的孙子燕青山过来查探,若是当真发现了但凡十岁以下男童有所异相,便只管想着法子带回去他的面前过眼,说不定,天下风云变幻,也是时候该轮到他们燕家出众了!! “行!” “我知道了。” 燕青山收起眼中的笑意,也没有再耽搁的浪费时间,抬起脚步便朝着那长庆街走去,“那小子现在在哪家易玄堂面前?” “我定然是要好好的和他会一会的。” 周明昊蹙眉想了想,还以为那谢长姝会将这一整条街上的店铺都给走了个遍,便说着刚刚他来之前谢长姝所在的那家店铺的后一家的名字,“街尾颐和堂中。” 谁知道话音还未落下,便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长街上走了过来,燕青山跳在了那身影的面前,漆黑的目光璀璨明亮的在谢长姝的身上打量。 “如今这般在夜里相遇,也算是缘分了,恕在下冒昧,敢问小哥姓名,也好交个朋友?” 第十三章:拿去花 谢长姝眼神上下打量着燕青山一眼,只觉得他的出现有些不明所以,又瞥着身后紧随起来的周明昊,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看着燕青山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你好。” “鄙人姓燕。” “你便称我一句燕十八就好。” 谢长姝眸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亮。 青州乃是玄学六世家之一燕家的地盘,即便是谢家的名声在这青州也没有那么响亮好用,思来想去,谢长姝便随便报了个排行,左右燕家子孙那么多,谁知道有没有燕十八这个人…… 旁人在听见了燕姓这个姓氏之后,也自然会避讳她的存在,说不定连今天晚上她出现在长庆街中的事情也会被那些易玄堂的老板们心照不宣的给抹去痕迹了。 那可真就太美了。 谁知道—— “扑哧——咳……咳咳……” 燕青山听见谢长姝这般回答险些呛了风,更是不住的咳嗽着,他这个老七怎么不知道,他爹什么时候给他添了个小十八? 就连身旁的那位周明昊听见了谢长姝这般回答之后反应过来也是忍不住抿唇忍笑,“原来……是燕家的少爷啊!” “难怪,难怪。” 想来往日燕青山在燕家都已经算是各种翘楚了,提起燕大混世魔王,怕是要让燕家的那些长辈们头疼不已,如今可倒好,这还来了个‘燕小混世魔王?’ 踢铁板踢到自家的门口了。 “原来是十八兄啊!” 燕青山漆黑的双眸中目光渐亮,看着谢长姝那瘦瘦小小的模样更觉得有趣儿,内心究竟该是多么强大的人? 才能这般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在自己的面前胡说八道? “看着十八兄面色红润的样子,想来是今日受气极好,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十八兄切磋切磋一下?” 来这长庆街的,无非都是想要拼玄赌易的。 燕青山这般期待的眼神开口,才更像是当真偶然遇到了谢长姝,又或者是之前瞧见过谢长姝的本事,这才心痒难耐,想要和谢长姝比试比试。 “时辰不早了,家里还在等着我回去。” 谢长姝清润的声音开口说道,“您也知道,我们燕家一向是治家严明,这番出门闲逛还是背着家里面偷偷跑出来的,回去晚了定然是要被家里责罚的。” “不如这样吧,相逢便是有缘,明日,明日在下早一些过来,两位若是当真想要和在下切磋的话,不如便还是约定在此,两位觉得如何?” 谢长姝心里面默默的编排着。 赢了银子就跑,谁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和你们切磋。 别的玄子过来长庆街可能是为了理想和名声,或者是享受那种人群簇拥的感觉,但她谢长姝是为生活所折腰,为了馒头银子而奋斗的。 “也好。” 燕青山将谢长姝那双精灵乱转的眼睛尽收眼底,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心里面是在打什么样的如意算盘呢,也并不着急拆穿谢长姝,只是一一耐着性子,想要看看谢长姝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样惊人的话语。 “那可便是说定了,明日,我们还在这里等着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没问题。” 见燕青山没有过分纠缠,让谢长姝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了起来,朝着燕青山和周明昊拱了拱手,“还请两位仁兄替在家保密,切莫在燕家的面前告发在下,那便多谢了!” “那在下便告辞了!” “这是自然。” 看着那脚步匆匆,略有些心虚的谢长姝,燕青山唇角不着痕迹的上扬起一抹弧度,看着谢长姝的时候眼眸目光明朗,“别失约了。” “好!” 谢长姝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很快身影便是消失在了街头巷口,燕青山却迟迟不愿意收回目光。 “七少爷不问个仔细?” 周明昊只觉得燕青山有些反常,若是往日,有谁胆敢在他的面前这般戏弄他的话,怕早就被收拾的明明白白了,可今日,既是明白那少年在说着假话,却还这般有着耐心的和那少年配合? 燕青山微微扬了扬下巴,高傲的瞥着周明昊,“我若直接拆穿了他的身份,还有什么意思?” “不然都像你们这般老古董吗?” 燕青山心情极好,走起路来脚步也跟着轻快了很多,甚至内心更多的是期待着明日相见,他也觉得走遍这一整条长庆街,然后每一家都赢一笔之后走人莫名的爽。 尤其是谢长姝那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定然是脑袋里一路的鬼点子。 想起来都让人提前兴奋和期待。 “回去睡了。” “明天早点起来。” 燕青山也不再街上耽搁时间,周明昊无奈的笑了笑,这位小祖宗,不管遇到什么差事,都是玩字当头,可老天偏偏是不公平的,这般孩子心性的燕小七,却是燕家这一辈天资最高的,便是他整日不学无术,吹皮逗鸟,玄术在燕家同辈人中也是无人能及。 —— 谢长姝回来的时候,谢长官已经睡下了,白姨娘倒还借着微弱的烛光替人缝补衣裳。 “姨娘。” 谢长姝倒也没有避讳,左右她赢来的银子是要给白姨娘的,与其偷偷摸摸,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光明磊落,也倒是能母女齐心。 “以后您不必做这些了。” “家里的吃穿用度交给我。” 谢长姝说话的时候斟酌了片刻,从三千两银票里面抽出来了一张二十两的小额银票送到了白姨娘的手中,豪气十足的说道,“您先花着,喜欢什么便去买什么,缺什么便添置什么,花完了再来问我要。” 殊不知,谢长姝眼中的不值得一提的二十两看在白姨娘的眼中却已经成了一笔不菲的巨额财产。 “四四,你这是从哪来这么多的银子的?” “我把老太太赏赐的那些没用的东西拿出去卖了,又顺道去了易玄堂逛了几圈,看见人家运气好的,我便跟着赌了几把,三两银子便成了现在这么多了。” 谢长姝凤眸眯成了一条缝隙,说起来的时候眉眼之间满是骄傲。 “这样……” 难怪小四说老太太赏赐下的东西有着其他的用处,原来是去换银子了,还是小四懂事会过日子,只是…… 第十四章: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只是小四,这拼玄赌易的法子赚钱终究是要伤根基的,不能看今日的一时运气好,便心里面总是惦记着要靠这种法子发财。” 谢长姝认真的听着白姨娘的教诲,忙不迭的点着头,“是。” “小四明白,就去那一次,以后都不再去了。” 看见谢长姝的目光虔诚,让白姨娘放心不少,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姨娘给你备好了水,洗洗之后睡吧。” “好。” 谢长姝不做拒绝。 折腾了一天,也的确是累的极了。 简单的洗了洗身子,谢长姝却觉得睡意全无。 从长宁宫中被看押的奸佞毒妇,到青州不知名的谢家庶女,哪怕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年,可这一切对于谢长姝来说,不过才到一天的功夫。 谢长姝来了之后便是身处在困境之中,一直到了入夜时分才得了安稳。 白天的时候危险一个接着一个,想要活下去便必须要尽全力的去解决,没有功夫思量太多,如今得闲,也便让谢长姝的深思有些恍惚,看着自己这双稚嫩,但却干净纤细的手,谢长姝心里面的感觉有些微妙。 晚风徐徐,尚且有些凉意,窗外皎洁的月光好像一层淡淡的银纱,透过窗户缝隙照耀在房间内。 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一般,谢长姝呆呆的坐在房间中怔神儿了一会之后,房间内便响起了三枚铜板反复落在桌面上的声音,即便是到现在,谢长姝也不明白,为何罗明轩要处心积虑的做了那么多的筹谋,甚至不惜用假死十几年的借口来欺骗自己。 他图什么? 为什么? 生前的谢长姝不过是个谢家不起眼的庶女罢了,甚至可能罗明轩不出现的话,谢长姝只会卑微又平凡的默默死去,她想不到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罗明轩利用和欺骗的地方。 铜板第一次落下,谢长姝只觉得胸口极闷。 铜板第二次落下,谢长姝只觉得心口处血气上涌。 同班第三次落下,谢长姝只觉得口中腥甜。 铜板第四次落下。 扑哧—— 谢长姝猛地吐了口鲜血,看着桌面上散落的杂乱无章的铜板,却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 晋阳,皇宫,御书房内。 罗明轩一身淡青色长衫,头发墨黑,背脊挺直,清秀又淡漠的脸庞上,柳眉下黑色眼眸像滩浓的化不开的墨。 罗明轩目光深邃,态度平淡中透漏出一股坚决。 “国师,我不学这些可不可以。” 在他的面前,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目光清纯的不含一丝杂念,俗气,只是那张俊美的脸上却是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憨态。 “那些奏折你就帮我看一下吗!” 高殷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罗明轩,又瞥着自己花梨木案桌上摆放着的那如同小山堆儿一般的奏章,垂头丧气的模样倒是叫人忍俊不禁。 罗明轩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既不生气,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声音平淡道,“皇上,您如今已然是大齐的皇帝,那么批阅奏章便是您理所应当做的事情。” “也只有身份尊贵如同您这一般才能,旁人是代替不了的。” 高殷张了张口,罗明轩像是知道高殷要说什么一般,在高殷问出口之前,便直接回答到,“便是连微臣也是不成的。” “您必须要慢慢学习。” 身边侍奉着的宫人们小心翼翼,看着皇上和国师之间的这般相处只觉得胆战心惊。 五年前。 国师一手扶持了现在的皇帝,也便是当年的七皇子高殷登上皇位,很多人觉得,罗明轩野心昭著,什么所谓的扶持七皇子,不过是看着七皇子痴傻,打着幌子,却是自己想要那皇权的。 不想,让所有人都目瞪咋舌的事情是,罗明轩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野心勃勃,反倒是对待这心智如同八岁的高殷极其有着耐心。 身为皇帝需要学需要做的事情,不管多简单,也不管高殷多笨,都会一笔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教导。 除此之外,罗明轩更是每月都会动用护国星盘演算天象,让大齐百姓免受天灾人祸,就这样……罗明轩一步步的成为现在大齐百姓心中奉为神祇一般的存在。 似乎…… 罗明轩的出现本身便是无欲无求,他只是为了大齐江山而生,只是为了辅佐高殷成为一个好皇帝。 高殷拖长了音,极其不情愿的再度坐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百无聊赖。 见高殷听话,罗明轩也不再多言,而是缓缓的坐在了一旁,闭目打坐……谁知……罗明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瞥着西北方向有那么瞬间出神,声音苍凉的感慨道。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 雾逐步散了,东方的天有了点红光,旁边的云,也被染上了微微的粉红。 谢长姝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精神抖擞。 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一觉了。 关在长宁宫的时候,那些人担心她逃走,除却每日用刑之外,还用玄铁链锁穿了她的琵琶骨,限制了谢长姝行动,怪难受的,谢长姝动作麻利的洗漱穿戴,刚好门外面谢长官小萝卜头一样的探着脑袋的看着她。 “姐,上学去了。” 谢家没给银子他们上学堂,好在学堂是可以旁听的,每日谢长姝姐弟比谢长银和谢长金姐弟还要殷勤,早早的便去学堂外面占了最为靠近先生的位置。 不管风水雨淋,从不间断。 不想今日谢长姝却是摇了摇头,“先不去了。” “昨天你落水了,先休息休息吧,等着姨娘将你的书包做好了再去,就当是给你放个假。” “真的?” 谢长官眼神一亮,其实他对于上学堂倒是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只不过谢长姝想要去,他便一起跟着去了,如今听见谢长姝给他放假,高兴的合不拢嘴。 “好,那姐姐你也好好的休息休息。” 谢长官作势要走,却被谢长姝给拎着了衣领,“等等。” “不去上学了姐带你逛逛街。” 请假 五一请假一天~调整下心态。 《盛姝》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特别好吃 谢长官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谢长姝。 不上学…… 逛街?? 姐姐当真是…… 反抗了五姐的欺负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不受约束了吗? 不等谢长官疑问,提前准备的谢长姝便已经拉着谢长官踏出了谢家大门,看着街上那繁华的热闹景象,让谢长姝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前世她在谢家的时候,虽然备受谢家主母的欺凌,但是每每出门逛街,看着那热闹的人群便会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谢长姝喜欢看着那些天真无邪的孩童在自己的面前追逐嬉戏,跑来跑去,还喜欢用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铜板去卖上一些龙须糖或者是桂花山楂糕,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仿佛便觉得心里没那么苦了,更喜欢静静坐在喧闹的人群角落,看着人来人往,恨不得一呆便是一天。 只可惜,后来入宫之后,谢长姝满心满眼都是被报仇这两个字给沾满了,没时间去理会其他的事情,也更没工夫去理会。 “官儿,在这等着,姐去给你买点好东西。” 谢长姝轻车熟路,看着不远处商贩小摊上卖着的桂花山楂糕眼神发亮。 许久都未曾碰过桂花山楂糕了! 宫里面的那些御厨们虽然也会做这样一道小食,但谢长姝总觉得对比宫外面是缺了点什么的。 可能缺的是自由吧。 更缺了份舒心。 谢长姝笑盈盈的看着那小摊老板开口道,“老板。” “老板。” 正在谢长姝开口之时,身后蓦地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叫谢长姝眼眸中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片刻之间便是眸若寒霜。 谢长姝缓缓转身,只见那身后跟随着自己同步叫着小摊老板的声音的男子一袭翩然华丽的白衣锦袍裹在清隽的长身之上,流水般的线条勾勒此处极好的身姿,一看便知那布料清贵难得。 那张惊艳众生的脸庞上,那双漆黑温润的眼眸好像夜空泛起星辰的波澜,澄澈又平和。 这男子…… 正是当日在长宁宫句句戳心,将罗明轩的真实面目揭穿在自己面前的…… 罗明轩和那个不知名女人所生的好儿子!! 罗景山!!! 斑驳的阳光如同一层金色的轻纱披在他的周身,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即便是在这喧闹平凡的闹市当中,他依旧像是月光一样,清华雍容,像是任何人都不能与他融合在一起的高贵雅致。 谢长姝的身体微微颤抖,滔天的恨意从心口涌出。 在她看着罗景山的时候,罗景山的眼神也是落在了谢长姝的身上。 罗景山似乎察觉到了那小摊上面只剩下了最后一份桂花山楂糕。 又看见了在自己之前来到小摊前的谢长姝,还有那为难不已的小摊老板。 罗景山垂眸,淡然的目光中似有几分歉意,“即使如此,那便给了这位姑娘吧,我明日再来。” 罗景山倒是没有用自己的身份来压迫小摊老板,更没有欺负谢长姝民女身份。 只是…… 罗景山正欲打算离去之时,眼神却是再度落在了谢长姝的身上…… 谢长姝将自己的眼神收回的很快,却依旧被罗景山看在眼里。 仅仅是一瞬间。 便是滔天的恨意。 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是错觉吗? 罗景山看着谢长姝的眼神有些茫然,沉吟道,“姑娘也喜欢吃这桂花山楂糕吗?” 谢长姝轻蔑的避开罗景山的眼神,罗景山也不恼,反倒是笑着感叹道,“说来也是奇怪,我的妹妹也很喜欢吃这桂花山楂糕,每每都会嚷着要我来买一些给她,我便养成了看见有商贩在卖便想着买一些的习惯。” “姐……” “好没好?” 正在谢长姝和罗景山之间关系微妙之时,谢长官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谢长姝动作麻利的掏了银子付给了那小摊老板,毫不客气的将最后一份桂花山楂糕拿在了怀中,更是揽着谢长官头也不回,“遇到了只苍蝇,还好已经赶走了。” “呐,尝尝这桂花山楂糕,特比好吃。” 谢长姝着重咬重了特别好吃四个字,谢长官不明所以,吃的乐呵。 “唔……” “姐,真的很好吃……你也来吃一块。”谢长官乖巧懂事的喂了谢长姝一块。 姐弟两个人直线关系相处融洽,可站在原地的罗景山,却是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离开。 可谢长姝的好心情却全都被罗景山那个倒霉蛋给破坏了! 要不是现在自己的玄术还未恢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便是找不到罗明轩的头上,同他的儿子先好好的算账,收收利息也是要的! 想起来在长宁宫的时候罗景山那样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像极了他的老子谢长姝的心里面便气的不行! “姐。” “你怎么了?” “不开心吗?” 谢长官只觉得奇怪,明明出门的时候谢长姝的心情还是很好的,但是这会儿看起来姐姐的脸怎么突然就黑了下来。 看着谢长官那清澈的眼神,谢长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桂花山楂糕吃一些便收好,等着剩下的回去和姨娘一起吃。” “姐姐今天带你出来,是要你带你办正事的!” 谢长姝转身拉着谢长官到了四舍书屋。 书屋的老板耷拉着眼皮,见谢长姝和谢长官衣着朴素,便没有搭理他们两个,而谢长姝也懒得和那书屋老板废话,眼神在屋内的书架上扫了一眼,便径自的朝着后排书架走了过去。 “哎哎哎,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 “小丫头家家的,不买就别瞎乱看,到时候要是将这些书给碰坏你赔得起吗你?!” 老板这会儿倒是来了精神,直接挡住了谢长姝的去路。 玄学书籍和普通的书籍不同,价格要更贵一些,谢长姝和谢长官穿着普通,不…… 是穿着有些寒酸! 新的衣裳白姨娘还未来得及给两个人做好呢。 这书屋的老板惯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只当做谢长姝和谢长官是买不起的,便没有了好脾气。 “没什么事情赶紧出去,别耽误做生意。” 作势,那店铺的老板便是要将两个人朝着书屋外面赶…… 第十六章:两个条件 谢长姝眼疾手快的拉着谢长官避开了那书屋老板的推搡,而是笑盈盈的看着那老板,“别。” “上门便是客。” “老板既然是卖玄术典籍的,那么自然也应当知晓人不可靠穿着来打量,您说是不是?只是看着我们两个是孩子便瞧不起我们,总不太好吧?” 老板当然知道,有些大隐隐于世的玄术高人,虽然看起来普通,可实际上却是玄术高深,值得人尊敬和佩服的,但是眼前的这两个小娃娃…… 那书屋的老板扫了一眼,两个人不只是现在身上穿着破旧,面相也普通,就算现在年纪小,将来也不见得是有什么出息的,看起来很是没前途吗! 所以他才会这般的轻慢。 谢长姝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老板最近可霉运缠身?” 书屋的老板微微一愣,随后便有些微怒,“你这个小丫头家家的别胡说,更别诅咒我!” 被呵斥了谢长姝也不恼,一字一句说的认真,“不出意外,应当是和他人产生了口角之争。” “老板,您可是要注意了,看你近来脸上突然涨了很多雀斑,霉运不轻,这段时间少出门,便是出门也是要防止意外灾祸的发生啊!” 那老板微有些错愕,继而便是瞳孔微张,虽然嘴上没有承认谢长姝句句说中,可是眼神便是能看出来他的惊讶和震撼。 玄学高深,玄术浅薄的若是想要替人看相算命的,总是要问一问生辰八字,姓名何许,才能勉强推测出来一二…… 可…… 可这个面相普通的小丫头,却能一眼就看出来他最近的运势,说的这般的轻松随意…… 其实能成为这贩卖玄术书屋的老板,总是也是懂一些玄术的,否则如何同人打交道…… 凭借着他的玄术看不出来的两种人—— 一个是当真普普通通毫无玄术,另外一个,便是玄术高深…… 这丫头难道是后者??? 此时书屋老板的心里面已经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震惊了。 不等那书屋老板开口,谢长姝便是向着那书屋老板周身转了一圈,打量道,“一般来说,口角之争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躲着些等着时来运转之后便好了。” “可老板您的口角之争,犯的是官家,这才是最为棘手的事情吧。” “有法子。” “想解吗?” 不等书屋老板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谢长姝便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那双杏眸眸光清澈潋滟,散发着狡黠的光亮,趁火打劫四个字,差一点就写在了脸上了。 那书屋老板的脸上表情变幻了几番,“你……” “好嘛。” “不欢迎我们就算了。”谢长姝歪着脑袋看着一旁听的一头雾水的谢长官,牵起了他的手,笑盈盈的说道,“官儿,咱们走吧,去别家看看。” “别……” “姑娘留步!” 就在谢长姝和谢长官脚步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那书屋老板总算压下去了心里面的纠结,及时的叫住了谢长姝,“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 书屋老板颇有几分讨好的态度,“不知道姑娘有什么高见?” 谢长姝身出两只手指在书屋老板的面前晃了晃,“两个条件。” 书屋老板脸色略有些尴尬,毫不为妙,“姑娘,都说能者容人,您怎么算的这么明白?” 倘若是玄术高超的大能者,多半都是心胸宽广之人,平时很少替人相面批命,就算当真批了也不会像谢长姝这般现实,还未说话呢,便直接先将条件给谈好了。 其实谢长姝说的不错,要是寻常的有着口角之争的话,那么尽量的待在家里面不出也便是了,可是这书屋老板所受到的口角之争乃是涉及到官家,那便是由不得这书屋的老板不出去了,他最近实在是被纠缠的困扰,心烦气躁,可是求救了很多的玄术,无人敢管,只能人秘。 没想到他的窘况之处居然能被一个小女娃轻易道破,这便是给了这书屋老板希望。 “那是别人,我不一样。” “我虽然年纪小,可却也知道平白无故的帮人挡在破霉也是要受到反噬的,不受点代价如何能成?” “但毕竟这是一次公平的买卖交易,你是只说是愿还是不愿就是了,你若愿意我便帮你,你若不愿意,那我便不帮你。”谢长姝摊了摊手,“很公平不是?” 那书屋老板咬咬牙,“您说!您说!” 谢长姝眼神转了转,低眉浅笑,“第一,你这书屋里面的玄术书吗?” “您随便看,随便拿,别搬空了就成。”书屋老板咬一咬牙,十分痛快,可是心里面却是很是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开眼的得罪了这么个厉害的丫头,以至于自己现在要被这小姑娘拿捏的死死的。 谢长姝甚是满意,“第二,我想要去四方书斋读书,缺两个名额……您看……” 这才是谢长姝今日来的目的。 纵观青州,眼下就那么一出四方书斋,也便是谢长金和谢长银她们所呆着的书斋是有着报送玄子去晋阳的资格,书她可以不赌,但是去那书斋的名额谢长官却一定要有的,还有自己的弟弟。 在昨天长庆街拼玄的时候谢长姝可是特意的打听过了,这才今天带着谢长官直奔这里。 书屋老板有些崔头丧气,可是谢长姝的心里面的如意算盘却是打的噼里啪啦的响。 在谢长姝含嫣浅笑之下,那书屋老板尚且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认命的点头,“那四方书斋的老板是我的亲哥哥,我能帮你说得上话,你想要的名额我可以答应你。” “成了。” “多谢老板慷慨。” 谢长姝心满意足,“药王孙大师曾说过,不知易,不足以言太医。” “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而长养百骸。易者,易也,具阴阳动静之妙,医者,意也,合阴阳消长之机。” “虽阴阳已备于内经,而变化莫大乎周易。” “故曰天人一理者,一此阴阳也,医易同原者,同此变化也。” “岂非医易相通,理无二致,可以医而不知易乎?” 第十七章:各人有着各人要走的路 谢长姝声音清脆悦耳,便是那脸上成竹在胸的自信也是让这书屋的老板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姑娘,您的意思是……?” “要我去看大夫?” 那书屋老板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玄学六门之一便是医,对于医术的重视在大齐不亚于其他的星象和风水等,只不过,因为医术的特殊复杂,以至于很多人只能放弃这一门,同时,在算命解挂,相面改运的时候也多半会下意识的忽略医术的方法,而如今…… 谢长姝便这般脆生生的,直接了断告诉自己前去医馆医治近日来脸上所生出来的斑点和黑痣,难道这样就当真能解了他和官服的口角之争吗? 书屋老板只觉得震惊,更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认知里面一直觉得该是什么方面的问题便是应该用着什么方面的方法去化解方才能从厄境中抽身出来。 风水不好便改风水,星象不好便改星运…… 本本分分,老老实实。 由医改易还是头一次听闻,但似乎…… 也并非是没有什么道理的。 “对。” “就是要你看大夫。” 谢长姝挑眉点头,“治好了脸上的斑点,恢复气色,调养好身体,气运自然便回来了,你所困扰着的涉及官家的口角之争也便是会回来的。” “保你药到病除。” 书屋老板怔怔的站在原地。 谢长姝却是已经摆手招呼着谢长官去书架上挑选适合谢长官这个年纪和资质该学习的玄术书籍,书架中,谢长姝几眼便扫到了《易经》与《内经》两本,又挑了门有关五行八卦的送到了谢长官的面前,至于其他科目的书籍,却是一眼都未曾扫过。 “姐姐?” 谢长官黑曜石一般的双眸目光好奇的落在那几本书上面,“这好像和咱们平时在学堂里面听见的不一样。” 既然是要上学堂的,为何不买学堂上老师所讲授的课本? 谢长姝脸上表情凝重,语气也很是严肃,“官儿,人无完人。” “想要出人头地,不是一味的闭门造车,摸不清方向的瞎努力,必须是要有所取舍,且要懂得扬长避短,选择最为适合自己,最有效的奋斗的方法才行。” “天生我才必有用,可并不是所有的人要走的都是同一条路,不是人人都可以学的玄术精妙,但同样的,也不是人人都学玄术大齐便能昌盛的繁衍下去。” “学堂里面有教书的先生,朝堂里面有着处理朝政的官员,后宫里面有着侍奉皇上的嫔妃……人人都是有着各自该有的去处,玄术固然重要,但其他的职业也并不低贱。” 这一点,谢长姝是深有体会的。 虽然人是可以靠着自己的那股倔强不服输一直坚持下去,但是也是要有方法的,总不能用着蛮力,也不能走错了路。 要是选不对方法,不但坚持和执拗没有半点的效果,反倒是浪费时间了。 “你的天资的确有限,若是想要靠着玄术出人头地怕是很是艰难,可倘若你懂得舍取,弃玄从医,将来必然是会有着大出息的。” 谢长姝叹了口气,虽然这样说是有些戳心了,但是谢长姝是实打实从心里替谢长官着想,想要看着谢长官出人头地的,也便没有什么隐瞒,更不是瞧不起。 谢长姝观察过谢长官的面相,虽然当初选了个官字做名,可是说起来委实好笑,谢长官的命中却没官运,就像是她的谢长姝一般,可没有前世自己的那般盛姝。 倘若强行要谢长官去将玄学六门科目都学的话,只是会分散谢长官的注意力,到时候所有的结果也便是六门科目皆一无所成。 但是不要紧。 不能靠科考大玄试成为玄师,但谢长官可以退而求其次,参加大玄试成为医师。 医师在大齐同样是备受尊敬的。 且谢长官是当真适合从医,小小的年纪便是对包扎伤口有着极大的天赋,动手很是麻利,便是连医馆里面的那些小药童也是有所及的,甚至一些药材的药性,谢长官也能分得清。 相对于其他的,谢长官也是对医术有着很大的兴趣,这才是谢长姝坚持让谢长官从医最为要紧的原因。 有舍才有得。 天时地利,既然这般,那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去学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玄术,将来能有出息才怪呢! “那姐姐的意思是,以后官儿不必再去听学堂先生口中如同外文一般的风水算术和星象了?”谢长官眼神散发着光亮,对于谢长姝那般有着深刻意义的话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他抓住了重点。 “是的。” “官儿想要学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谢长姝摸了摸谢长官的脑袋,“只是,不管官儿选择了哪条路,都必须要竭尽全力,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不能退缩。” “今日你舍弃玄术而从医术,乃是你对你人生的定位和思量,可若他日你觉得医术辛苦,又想要学其他的,那便是你的不负责和不坚持,便是再做其他的事情也是无果。” “记得了吗?” “记得了!” 谢长官从谢长姝的手中接过来那几本替他特意挑选出来的书籍的时候,心里面似乎有千金重,也是他长了这么大,头一次在谢长姝的话中听说了什么叫‘落子无悔’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姐,官儿会努力的。”谢长官抬起头,目光钦佩的看着谢长姝。 谢长姝很是满意的摸着谢长官的额头,“官儿最听话了。” “走,逛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家。” 临走的时候二人路过尚且还在发呆出神的书屋老板的面前,扬了扬手中挑选好的书籍,“如此,那便多谢老板了哦。” 书屋的老板下意识的目光随着谢长姝而去,只觉得那瘦弱的身影却是格外的挺拔,而方才谢长姝对谢长官所说的那番话,更是让这书屋的老板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当年他也是对于玄学六门偏爱医术,可惜当年家里面的大人却没有像谢长姝这般开明的,直接便是叫自己的孩子做出来取舍,反倒是逼迫他定然要将所有的学科都学好,因为这样…… 他的将来才会有出息。 可事实结果呢? 第十八章:找上门来 事实便是他强迫自己去学好每一门科目,但却导致每一门科目都没能发挥到最好的状态,最后在大玄试的时候星象差了三分,算术差了九分,风水差了七分,相学,国学,易理更不尽人意。 然而……他的医理却是近乎满分。 废了。 一切全都废了。 其他科目不及格,便是医理满分又能如何? 大玄试规矩森严,已经命令交代,不管是想要从玄为官还是要从医济世救人,国学和易理是必须要及格的,否则便是徒劳。 他不管医理发挥的如何好,一样考不上医师。 倘若当年也有人像谢长姝站在谢长官的面前那般,对着他执拗的说着,别怕,既然不合适,那便不应该是强求的,而是应该为了自己所想要学的努力奋斗,人应该懂得取舍,他没有分散精力去学习那么多他本付出代价也学不好的东西,而是好好的钻研国学,易理,再好好的学医…… 现如今便不是他躲在这偏居一偶默默的开着书店了。 这辈子也便是蹉跎过去了。 人应该是懂得取舍的。 有的时候舍弃未必真的是失去,而是在得到,得到的更多。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也好方便在下替姑娘求去四方书斋的名额??”那书屋的老板目光紧紧的追随着谢长姝远去,急急的追出去了书屋外面。 “谢长姝。” 谢长姝头也不回,说的并非是谢家小四。 日后,她要重新做回谢长姝,哪怕会因为这个名字给她带来诸多的艰难,她也必须要坚定的走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一步步的走到罗明轩的面前,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谢长姝……” “谢长姝……” “当年大齐那位权倾朝野,手段毒辣的宫令,也是这个名字。” 前世的谢长姝是被订了谋逆罪名而死,加上她生前的时候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宫里面嫔妃女官对她恨之入骨,宫外面的谢家和陈家大家族也是不容于她。 罗明轩下令抹去了谢长姝一切有关的消息,就连史书工笔都不允许有着只字片语的记载。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是会冲刷掉一切的罪恶和美好。 谢长姝这三个字,已经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某些人渐渐的淡忘,只剩下了一些感触特别深,又或者是亲身有所关系的人才记在心里面。 她活着的时候青州谢家的小四没能因为同名同姓而受到庇护,而她死了青州谢家的小四却还要被她连累的无辜遭殃…… “命……” “一切都是命啊!” —— 谢长姝和谢长官回家的时候,老远便听见了院子里面叫嚣的声音,甚是难听刺耳,“白姨娘,我告诉你,你那哭哭啼啼的放在我爹爹的面前或许管用,在我这里只会让我觉得你恶心!” “谢小四呢!” “谢小四躲在什么地方了?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居然敢害得我落水,我一定要扒了她的皮方才能解开我的心头之恨,快点将她给我交出来!” “不然我连你一块打!” 谢长银脸色苍白,落了次早春的湖水对她来说折损不小,就算是在床榻上躺了一整天下不来床,也没能让她脸上的起色看着好点,反倒是因为动怒而失了血色,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白姨娘卑微被谢长银随身带过来的粗使婆子按在地上,面对如此盛怒的谢长银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五小姐,妾身当真不知道小四去哪了。” “而且小四是绝对不敢冒犯五小姐您的,还请五小姐您宽恕我们小四。” “妾身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还请五小姐您饶命!” 白姨娘不住的向着谢长银道歉,可谢长银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抬手便是要朝着白姨娘的脸扇过去。 这叫刁蛮骄纵? 连长辈都敢打,分明是心思恶毒!! 谢长姝目光冰冷的可怕。 见状,谢长姝倏地冲上前,在谢长银的巴掌落下之际从中拦截,谢长官也是哭着跑过去抱着白姨娘,“姨娘,您还好吧?” “有没有受伤?” 白姨娘哭着摇着头,紧紧的将谢长官护在身后,本打算也护着谢长姝的,不想谢长姝那抹瘦弱的身影却是率先挡在了白姨娘母子两个人的面前。 “谢长姝,你终于肯出来了!” “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谢长银脸上泛起薄怒,“你竟然还敢还手,松开我!” “你快点松开我!” 谢长姝脸色阴沉的厉害,却是在一瞬间褪去,继而唇角勾出一抹冷笑,那死死的掐着谢长银手腕的手也是骤然松开。 扑通—— 谢长银用力过猛,没想到让谢长姝松开谢长姝便真的松开,直接后退了好几步,更是扑通的端坐在地上,疼的谢长银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后便是泪眼模糊,怨恨着的眼神看着谢长姝。 “呜呜呜……” “谢长姝,你胆子肥了!” “居然又敢打我!” 谢长银哭的伤心,到底还是年岁小的,就算是心思狠毒却也是经验不足,尤其还是在前世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谢长姝的面前,便更不是对手了! 谢长姝察言观色的本事可都是自己一点点磨练出来的,她在宫里面周旋在那些心思深沉的嫔妃们当中尚且还能如鱼得水,坐收渔人之利,是谢长银这种从小被骄纵的小姐没有半点的可比性的。 “五妹妹,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会掉进湖水里面吗?” 面对谢长银的怒气和警告,谢长姝没有半点惧怕,反倒是俯下身,贴近了谢长银,唇角荡起的弧度更深了,“你又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自己会大病一场,而我和长官儿都没事吗?” “因为什么?” 许是谢长姝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也可能是谢长姝的眼眸目光太过锐利,说话的时候竟能在不知不觉当中牵扯到了谢长银,让谢长银竟乖乖的顺着谢长姝的话往下说。 “因为你命犯水厄。” “那湖水里面有着水鬼,你上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这辈子那水鬼是要找你偿命的!” 第十九章:没用的纸老虎 “啊……” 谢长银失声惊叫,谢长姝眸若冰霜,似笑非笑,“不然你怎么可能自己到了湖边就掉下去了?” “湖水凉不凉?” “你掉下去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好像有人在向着湖底拉着你的身体?” “那水鬼的手好像寒冰一样,湖水倒灌,压的你喘不过气来,恨不得直接将你托在湖底,让你永世都难翻身。” 谢长姝挑着眉,纤细修长的手指顺着谢长银的手腕一点点的向上,一直到了谢长银的脖颈,而后,手指陡然用力,“就像是这样的感觉,那水鬼一点点的,从下到上的攀附着你的身体,“就算你中途被救上来了,也没能摆脱那水鬼的控制,那水鬼想要附身在你的身上,一辈子缠着你,日夜吸食你的精气,等着将你吸干之后,借尸还魂呢!” “谁让你是我们谢家命格最好的呢,不找你找谁你说是吧?” 谢长姝目光锐利,“五妹妹,人在做,天在看,不管你命格多好,都没有办法抵消你所做的那些缺德的事情,凡事留一线,不是给别人留的,是给你自己留的……” “不然你这一辈子都要被水厄纠缠,直到耗尽你的精气!” “啊……啊……” 谢长银脸上彻底失了血色,双眸瞪大,连连惨叫,“才不是!” “我才没被缠上,我才没有被缠上……” “我才没有被缠上,啊……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原本谢长银便觉得自从掉落湖水身子便总是觉得寒凉,如今看着谢长姝这么煞有其事的说着当时她在湖水中的经历,便更加让谢长银心中恐慌,更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别找我!” “别找我……” “啊啊啊……” 谢长姝压低了声音在谢长银的耳边,旁人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只看见了谢长银好像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疯疯癫癫的朝着院子外面跑了出去,那些跟随谢长银一同过来的奴仆婆子们有些不明所以。 谢长姝豁然起身,一脚踹在了那压着白姨娘的婆子的身上,“你们五小姐就这么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你们几个狗东西不赶紧跟着,当心五小姐有什么闪失,就算是搭上你们的狗命也不够赔!!!” “你……” 那婆子要发作的话被谢长姝踹的憋了回去,虽然总觉得事情不太对,但谢长姝说的的确是有道理,要是谢长银有什么闪失,她们几个怕是要被谢老太太活活打死都不够出气了! “快!” “快去找五小姐!” 哄闹的人群一一散去,谢长姝只觉得很是嘲讽。 看着谢长银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是个没用的纸老虎罢了! 稍稍吓一吓便是这般的丢了魂儿,谢家的那些人还望向将来的谢长银和谢长金当真能替谢家争光长脸,岂不是笑话?? 不过…… 谢长姝脸上的表情却并未因为解决了谢长银而感到高兴,反倒是看着动不动就跪的谢长官蹙紧了眉头,卑贱等级的思想在白姨娘的身上怕是不太好改了,可谢长官小小年纪却也是逢人便跪,这边是从骨子里面被养成的奴性。 男儿膝盖有黄金。 就算是跪着也该是跪的顶天立地,而不是这般的随便向人低头。 “官儿。” 谢长姝皱眉想了想,“遇到事情的事情,你所要想的事情不应该是如何求饶,而是脑袋要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才能将自己从困境当中给解救出来。” “可以向人下跪,但是人跪心不跪。” 可以为生活所低头,但不可以为生活所苟同。 人活着有着太多情非得已的为难,很少的人才能生下来便是站在众人敬仰的位置上,大多数的人都是如同谢长姝这般,想要什么需要自己去争取,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需要自己去克服。 谢长姝也给人跪下过,但是那都是为了忍辱负重,暂时委屈求全,而并非是私心里当真是想要给人下跪。 可谢长官却是骨子里面的奴性,这便很大的程度上束缚了谢长官将来的前程。 看来,想要教导谢长官对谢长姝来说,还是一条很漫长的路。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谢长姝很感谢老天给她送来了亲人,谢长官就是她的亲弟弟,她不只是要自己去报了仇,更希望谢长官将来能出人头地,有所作为。 谢长官不太懂,最近姐姐对他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实在是太多了,每一句都是颠覆了他从前的认知,但是谢长官还是坚定的看着谢长姝点着头,“姐姐,官儿记得了。” 暂时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不要紧,他可以将姐姐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 现在不懂将来总是会懂的,姐姐是这个世上除了姨娘之外对他最亲近的人了,姐姐说的话一定不会是骗他的。 “真乖。” 谢长姝每每看见谢长官这乖巧的模样都觉得心里面阵阵暖流划过,交代好了谢长官之后,谢长姝便朝着白姨娘伸出了手,“姨娘,起来吧。” 相对于宛若一张白纸可塑的谢长官来说,那些道理白姨娘的心里面都明白,只是迫于生活无奈,便不用谢长姝再多说了。 “是我做的不好。” “收拾了谢长银却没做的干净,反倒叫她从床榻上跑了出来,叫姨娘受委屈了。” 谢长银那刁蛮恶毒的劲儿还真的让谢长姝意外,她总以为谢长银起码要在床上躺着三天三夜才能下地,才会那般放心的带着谢长官出去逛街的。 “小四……” 白姨娘欲言又止的看着谢长姝。 “姨娘,我叫长姝,谢家长姝。” “白驹生芻,猗猗盛姝的姝。” “过几日,我便会和官儿一同去四方书斋上学,将来会去晋阳谢家本宗,还会去参加大玄试,入青监司为官。”谢长姝一字一句说的坚决,“我得有名字,属于自己的名字,不能一直用小四来称呼。” “小四虽然也很好听,但是却没有办法入大玄试,也没办法进青监司。” 一个人,倘若连自己的名字都遮遮掩掩,不能正视的话,又如何去大玄试报名? 第二十章:我真的没有推她 怕是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 谢长姝想的更是久远,“在我前去晋阳之前,会想办法好生的替你们筹谋好将来,必不会叫你和官儿再受委屈。” 这也是为什么谢长姝一直在努力的教导着谢长官的原因。 她为人子女,却没有办法在亲母身边尽孝,她有要紧的事情去做,她的命属于朝堂,属于大齐,谢长姝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的做好这一切,免得有后顾之忧。 “但是姨娘,您也应当是做好准备的,怕是会有一段时间,谢家有人与你为难。” 谢老太太连同谢家上下所有的希望都是放在谢长银和谢长金的身上,说白了便是私心,毕竟放在心尖上疼了那么多年,就算当初是指望着她们姐弟光宗耀祖,日后也会变成了打从心底里希望她们姐弟两个人好。 而谢长姝却不一样。 从被判定命格不好的那瞬间开始,便是成了谢家人人可欺凌一般的存在,谢家的那些人以欺凌谢长姝为高兴欢喜的事儿,更习惯了谢长姝伏低做小。 倘若有一天,这个谢家人人可以欺凌的存在突然崛起,怕是会挡了很多人的路,碍了很多人的眼,坏了很多人的事儿。 谢长银,谢长金,甚至是陈姨娘或者是谢家那偏心的老太太,都可能会对谢长姝下手。 谢长姝不怕,有的是法子对付她们,谢长官和白姨娘的日子未必就好过了,终究她们都是谢家的人,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谢家。 白姨娘热泪盈眶的点着头,紧紧的拉着谢长姝的手,“姝姝,你……” “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姨娘和官儿必不会拖累你的。” 数次和谢长姝交谈,已然让白姨娘心中明白了谢长姝的志向,白姨娘的心中是高兴的,高兴自己的女儿能有今天这般顶天立地,更高兴自己的女儿能有如此筹谋和隐忍。 —— 暖阁内。 谢长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不管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让她从魇症中走出来,反而是时不时的苦闹,浑身发抖。 “别过来……” “啊……” “别过来!” “不要缠着我,不要缠着我,我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没做过……” “啊……” 谢长银将自己的身体躲在床榻角落,一边还失声尖叫,惶恐不已。 “怎么回事?” 谢老太太闻言赶回来的时候便是被谢长银的模样给吓了一跳,厉声呵斥着谢长银身边的奴仆,“不是让你们好好的照看着五小姐!” “五小姐怎么成了这样了!” 谢长银身边的丫头阿棉扑通一声的跪在地上,也跟着委屈的快哭了,“回老太太的话,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五小姐今天气色好了一些,便想着要去找四小姐算账,可谁知道四小姐不在家,等着四小姐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和五小姐说了什么话,然后……” “然后五小姐就这样了……” 阿棉说着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脸色急的涨红,她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之后谢老太太可能不会相信,徐嬷嬷也不会相信…… 其实说实话,要不是她亲眼看见了,打死她她也是不信的。 真的是邪门了! 从来都是四小姐见到五小姐像是老鼠见了猫,可这次反倒是五小姐见了四小姐好像见了鬼! 啪! 果然,就在阿棉哭诉声中,谢老太太扬起一巴掌便是朝着阿棉的脸上扇了过去,“死丫头,你在说什么胡话。” “徐嬷嬷,给我拖出去好好的教训教训她,满口的胡言乱语!” 徐嬷嬷脸上表情阴狠,瞬间便指挥着奴仆将阿棉给拖了出去,不一会儿院子便响起了阿棉的惨叫声。 谢老太太上前到了谢长银的床榻边,不知如何下手,“哎呦,我的好银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别怕,别怕,祖母在这呢啊!” 谢老太太心疼的满脸的褶子都跟着颤抖,柔声的哄着,“银姐儿乖啊!” “不怕不怕,谁都不能欺负咱们银姐儿,有祖母在呢,祖母会给银姐儿做主的!” “祖母?” “祖母!!” 谢长银泪水模糊的看着谢老太太,很是狼狈的爬到了谢老太太的怀中,“她来了。” “她来找我了。” “快让她离我远点,别让她来找我的,我不是故意要推……” “银姐儿!”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谢老太太变了脸色,突然冷声呵斥着谢长银,打断了她就要脱口而出的胡话。 “祖母……” 谢长银越发的委屈了,眼泪簌簌的从眼眶中落下,伏在谢老太太的怀中哽咽。 谢老太太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了,柔和了许多,“好了好了,银姐儿乖啊!” “有着祖母在,谁也不能伤害得了银姐儿。” “你们几个还不快点出去帮忙五小姐少些热水,煮了药拿过来服侍五小姐!”谢老太太瞟了徐嬷嬷为首的人。 徐嬷嬷立刻会意的带着人除了房门,只留下了谢老太太和谢长银祖孙两个人。 “祖母……” “我好像看见长妩了,我好像看见长妩了……” 谢长妩,原是谢家的三小姐,只可惜七岁那年不幸失足落水,折损了性命…… 所有人都不知道,当时谢长妩落水的时候,身边还站着位谢长银。 本来是后宅小姐间的打闹却是成了生死大事。 “我当年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她的,只是她同我起了争执,我不小心推了她一下的……” 谢长银浑身发抖,瞪大眼珠子惊恐万分。 谢老太太心中忐忑的听着谢长银所说的这些话,脑海汇总更是在快速的揣测着到底是真还是假。 “银姐儿,银姐儿,你听祖母说,你听祖母说。” “你本是命犯水厄的,青州有名的玄士当年在你周岁的时候曾经替你批过命格,意外落水的确是对你身体影响的不小,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熬过这次,那么以后便都不怕水了。” 谢老太太的心里面也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谢长银这命犯水厄和当年谢长妩的落水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二十一章:八字不合 当年玄士给谢长银批命之后,得出来了谢长银命犯水厄,为了谢长银的安危,也为了谢家的将来,谢老太太做主并未将这件事情大肆宣告,只有一些亲近的长辈知晓,就算是对于谢长银,谢老太太也是命令了她不要离的水太近了,具体的原因没说过。 可现在…… 谢长银居然说在那湖水中看见了老三谢长妩!!! 当年谢长银和谢长妩起了争执,而后失手将谢长妩推到了湖水里面淹死了,时候谢家老太太偏心,不但没有追究谢长银的责任,反倒是帮着谢长银隐瞒了真相,当成了谢长妩是一时失足。 一时之间,谢家老太太也是拿不定主意的,但却强装成镇定的样子安抚着谢长银,“银姐儿,别怕,那长妩本就是自己不小心才死的。” “和你是没有关系的。” “祖母,当真是没关系的吗?”谢长银泪眼婆娑的看着谢老太太,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 “有祖母在,你别怕!” “祖母定然是会帮你的!” 谢家老太太的脸上表情突然变得阴狠起来,“祖母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你先安心的在床榻上好好的等着,祖母去去就回!” 好说歹说谢家老太太才算是将谢长银给哄好,重新躺回到床榻上,而踏出房门之后的谢家老太太却是脸上满是阴沉的怒气。 “老太太,怎么了?” 徐嬷嬷凑上前去,不解的看着谢家老太太。 鞋架老太太狠狠的拄了一下拐杖,“去青柠院!” “老婆子我要亲自去看看那个贼丫头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要是落水只是偶然的话,那么这次害的谢长银怕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和那个谢长姝脱不了关系的,阿棉那个小贱人不是说了谢长银是和谢长姝低声说了一些话之后才发了疯,失了态了吗! 谢长银被吓昏了头,谢家老太太可还清醒着嗯! —— 青柠院。 谢长姝宛若不知道谢家老太太会过来兴师问罪一般,兴致极好的替白姨娘晾晒衣服,而后又就着木枝在地上斜着画了一些工工整整,但却又奇奇怪怪的格子,将谢长官拉在了那些格子面前坐着。 谢长官的眼神中满是好奇,“姐,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有些格子上面有数字,有些没有?” 谢长姝所画的那些格子四四方方的,共有三行三列,里面还有些数字,看起来杂乱无章,找不到半点的规律,谢长官从来都没有见过。 谢长姝摸了摸谢长官的脑袋,“官儿,姐姐和你玩个游戏,你想办法将一到九的数字填在这些姐姐给你画出来的格子里面,每行每列加起来要等于十五。” “你若能做到,姐姐便去西街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糖人。” 听见糖人,谢长官来了精神,漆黑的双眸目光散发着光亮,“好!” “那姐姐容我算算。” 说做就做,果然美食的诱惑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最大的,谢长官听了谢长姝的话之后来了兴致,歪着脑袋,摆着手指头认认真真的算着数。 谢长姝很是满意,起身之间看见院子里面渐渐靠近的两道身影,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眼眸中的目光也是闪烁着狡黠。 谢长姝随便拿出来了今日所买的《易经》,煞有其事的翻了翻,而后清润的声音便是直接在院子里面响起。 “先生说,人命分八字,相生相宜还是相冲相克各不相同,命旺的需要相克的中和,命弱的忌讳相冲的。” “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可是,究竟要怎么才能知道到底想不想克相冲啊?” 谢长姝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琢磨九宫格认真的谢长官,冷不丁的问出来这么几句话。 谢长姝哪里知道。 “我不知道啊!” “姐,你在说着什么呢,官儿一句都没听懂。” 刚刚姐姐还叫自己来添数呢,怎么过会儿就说了那么多复杂的话出来。 谢长官还没反应过来呢! 谢长姝似乎很是惋惜的瞥了一眼院子外面顿住脚步的那两道人影,“哎呀,就是……我记得先生明明在学堂上就是这么说的。” “瞧我这个记性,再多的话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 谢家老太太怒气冲冲的而来,是打算向谢长姝兴师问罪的,可是没想到却是被谢长姝八字不合这四个字给挡了回去。 是啊。 倘若八字不合的话,是会彼此影响彼此的命数的,不只是夫妻之间讲究八字,就算是亲近的人之间也是极其看重的…… 当年谢长银和谢长妩死的时候那般的缜密,就连谢长妩的生母蒋姨娘都没能发现什么端倪,何况谢长姝这么个屁大点的孩子。 自己当真是气的糊涂了! 片刻的功夫,谢家老太太的心里面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念头了。 但是独独是对那谢长姝没了怒火。 “回去告诉身边的人,好生的看着长银,以后不要让长银过来这青柠院了!” “顺道再告诉老四也离得我们银姐儿远远的,别让她们两个相见了!” 谢家老太太现在心里面已经笃定了谢长银和谢长姝八字相冲。 往常的时候,谢长银气势强大不以为然,可是如今谢长银尚且还在病中,那便敌不过谢长姝的。 “这是我的命令!” “务必要银姐儿遵守。”为了谢长银着想的事情谢老太太一向态度强硬。 徐嬷嬷完全惊呆了。 只觉得老夫人最近实在是太反常了,可是她又不敢说,只能点头照做。 “是,奴婢知道了。” 话音落下,谢家老太太便是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朝着暖阁走去。 谢长姝瞥了一眼那还未来得及踏足青柠院便远去的身影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这样的半吊子,还想要和自己斗? 就算她的玄术还未回来,对付谢家的这些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第二十二章:您被放鸽子了 陪我妈妈过节去了,这章字数不够,明天补全 —— 夜幕将至。 长庆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来人往当中更是多了一道翘首以盼的身影,对着那来往的人群中张望,逢人便是要上前去瞧上几眼,而后便是失望而归。 “七少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周明昊从前一直觉得燕青山这个燕家的七少爷行事乖张,人又调皮不按章法,是个惯会气人的。 可是如今,看着燕青山那在晚风中萧瑟的身影,竟然莫名的有些心疼起来燕青山。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从来都是燕青山这个调皮捣蛋的七少爷戏耍别人,如今倒是一物降一物,有人来治了燕青山。 “那个少年不会来了。” 周明昊不可轻闻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忍心将燕青山被耍了的真相说出来,当天晚上见到那少年的时候周明昊便瞧出来了那少年的不对劲,特意在燕青山的面前提了一嘴。 周明昊的本意是想当天晚上便直接将那少年给留下来的,可燕青山居然那么心大的三言两语就放走了那少年,还和那少年约定好了要第二天过来好好的拼玄。 可谁知道,哪里是第二天不见人影,便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也还是没有见到人一个。 换成正常人,要是遇到突然蹦出来个你好我想要和你做朋友的人,怕是都会躲的远远的吧? 那少年分明是用来搪塞的。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事情是,那少年敢说,燕青山就真的敢信。 还是一来就在这里等了好几天。 从最开始的内心期待激动,到现在的失望,燕青山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周明昊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这么一本正经的向着燕青山提建议。 “你怎么知道他不回来!” 燕青山倏地从蹲着的石阶上面站起来了,不服气的眼神看着周明昊,“我们明明都约好了,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 “除非他是在骗我的!” 燕青山脱口而出这种可能性,又发现事情不对劲,转而开口自己安慰自己道,“他不可能是在骗我!”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我燕七小姐这般矝贵俊郎,能和他比试是看得起他,他如何会骗我!” 周明昊挑了挑眉,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要笑话我!” “你要是敢笑话我,我就去跟老头子告状,说你明明知道有人在骗我,不但没有管我,还在一旁看笑话!” 燕青山恶狠狠的威胁着! 周明昊摊了摊手,“好吧七少爷,您没有被骗。” “您只是被放鸽子了。” “你!” 燕青山被周明昊那无奈的眼神看的心口有点堵。 更多的是郁闷。 是郁闷!!! “小爷我就不信了!” “晋阳城这么大,就算是要翻个底朝天,我也说什么都要将那个臭小子给抓出来!” “他居然敢戏弄我!” 燕青山来回踱步。 周明昊忍着笑,不忍心告诉燕青山更惨痛的事情,那少年根本就不是什么臭小子,是臭丫头!!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