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决战石家庄:解放战争档案》 第01章 打三军,敌变我变忙部署 1947年8月,三纵八旅参加了大清河北战役。先围攻涞水,后进击涿县、良乡、琉璃河。这时,东北野战军向沈阳以北的敌人发动了强大的攻势,蒋介石急令北平第十一战区派兵增援。中央军委命令晋察冀配合东北作战,拖住平津之敌。10月中旬,为配合东北作战,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决定再次向保北出击。 如果从解放战争算起,加上石家庄解放以后,第三纵队已经是第五次出击保北了。 那时的战术是采取掏鱼式,把水池子里的水放干了,鱼就拣出来,再放上水,躲开,鱼又去了,再放水……如此循环。就是解放石家庄后,还是在保北这一块打仗。保北这地方,实际上很小很狭窄,仅仅就是徐水到涿州的一段铁路线,易守不易攻,为什么一再向这个地方出击呢?并且不是敌人打我们,而是我们主动打敌人。也许这里的战略地位重要?这没错。保定一带,西有太行山,东有群川河谷,是卫护着京师的南大门一块重地。然而多次出击保北,并不是因为地势重要,也不是这里战场条件优越,而实属不得已。这里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华北要配合东北作战。凡是出击保北的作战命令上,都有配合东北我军的字样。要配合东北,就要调动敌人,平津保三角地区,历来是敌人在华北的战略要地,集重于此。我们向这里出击,也只有向这里出击,才能调动敌人。保北的重镇徐水位于保定到北平之间,南距保定25公里,是保定北面的重要屏障。一旦徐水失守,保定就成了孤城。所以,徐水一告急,敌人必定要出动救援。打保北是围城打援最好的地点。所以,尽管由于这一带地形狭窄,回旋的余地很小,不适于大兵团运动作战,加上这里铁路、公路和河流纵横,有利于敌而不利我,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里打仗。一开战,敌人马上从铁路公路汇集而来。 此前,各兄弟战略区的捷报频频传来,已经取得正太战役胜利的晋察冀更加摩拳擦掌,寻找战机,准备打一个大的歼灭战。 晋察冀地区的国民党军,这时和全国的国民党军一样,已经转入守势,集中在县城以上的城市。本来它的机动兵力就不足,青沧战役又使调往东北的几个主力师不能成行,徘徊在静海和天津之间,更加显其捉襟见肘。但是,敌人很狡猾,缩在城市里不动,晋察冀军区党委决定:抓住敌人兵力空虚的弱点,趁热打铁,野战军二、三、四纵队和部分地方武装,出击保北。 当时平津保的敌人都集中在津浦线上的天津至静海一带,保北敌人兵力空虚,平汉路上从徐水到定兴之间只有敌人的一个师和一个团,另外就是在铁路西侧的涞水和易县驻有敌人的一个师。以三个纵队对付敌人的这点兵力,那是有绝对优势的。一打保北,就像打蛇打到了七寸上,敌人肯定要来增援,铁路的东西两面是广大的解放区,在这块地方守株待兔是值得的。 第二次出击保北的主要目.99lib.的还是要围城打援,调动敌人打运动战。但是援敌没有来,平津、保定的援敌都没敢出来。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战斗,徐水被再次攻克,统计这一战役,共歼灭敌人8200多人,切断了平汉路北线,给北平和保定两地的敌人造成了直接威胁。 在正太战役之前,我军还曾有一次保北之战。两次出击保北,加上后来的一次,不仅拔除了大量的敌人据点,而且调动了敌人。但调是调出来了,敌人也被打精了,紧紧地抱成一团,就是不分开。太大的一坨,凭晋察冀野战军的兵力,根本吃不动,更难全歼,甚至每战只打几天就要撤离,否则就会造成极大的不利。 1947年夏,晋察冀野战军结束了在安国、定县的为期两个月的整训,在此期间,在总司令朱德的建议下,成立了新的野战军领导机构。晋察冀军区决定虚向大清河北的国民党军发动进攻,想调敌西援。这一仗歼敌5200多名。在第二次保北战役中没有打下的大楼底据点在这次大清河北战役中拿了下来。后因敌人察觉了我军的作战意图,急令西援之敌原地待命,并令大清河北的敌人固守待援,同时从平津保调集敌人主力,企图在大清河北决战。敌情的急剧变化,再加上连日的大暴雨,我军主动撤出战斗。这一仗打得并不算太理想,要说败仗,那倒不是,只是这一仗又打得“顶了牛”。战士们说,没吃上肉,反倒把门牙顶掉了。 下一个战役打哪儿呢? 这时,攻打石家庄的时机还没有成熟,向平绥线或者其他方向出击也不具备条件,而保北,却因9月中旬东北人民解放军发起强大攻势,华北敌人的三个主力师先后抽调到东北以至兵力空虚。 于是,晋察冀军区经过整编的野战军把目光第三次牢牢地盯住了保北。 没想到这一次钓出一条大鱼。 还是围城点打援。 1947年10月11日晚,晋察冀解放区的军民在军区统一号令下,向保定以北的铁路和公路沿线发动全线破袭。一夜工夫,交通中断。正在敌人四面告急时,晋察冀野战军的主力突然出现在徐水以北和以东地区。让敌人产生我军要全力攻克徐水,切断保定和北平铁路的错觉,从而吸引敌人来援。作战方案拟定了三个:一是保定敌人来援,就歼灭在徐水以南地区;二是敌人从北或东北方向来援,就歼灭敌人在徐水以北地区;三是来援之敌如果太多,则准备给予杀伤后,西转遂城姚村地区,迫敌分散,以求各个歼灭。徐水是保定北面的门户,保定至北平和天津的铁路的咽喉,是敌人在华北最敏感的神经。此前,二纵曾经两次攻打徐水,这次野司又把攻打徐水的任务交给了二纵。司令员陈正湘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战斗一开始,我军即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扫清了徐水外围的据点,直逼徐水城下。昼夜间,密密麻麻的交通壕,像千百条绞索紧紧地把徐水城缠裹起来。10月13日黄昏,一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徐水城的上空朦朦的夜幕。霎时间,枪炮轰鸣,弹火横飞,杀声震天。我四旅、五旅在炮兵和友邻部队支援下,分别从西北、东南两面,呐喊着直扑城垣。果然,在猛攻徐水后,敌人急了,调出由李文率领的10个步兵团和一个战车团,沿固城容城一线解徐水之围来了。野司命令三纵队和独七旅在徐水和固城之间拦击敌人。三天三夜,打退了敌人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的7个团十几次进攻,死死守住了阵地。 李文是个败军之将,多次交锋,深知解放军运动战的厉害,所以,十分小心,进攻时,五个师齐头并进,绝不孤军深入。援敌抱得太紧,虽然被阻住,却一时难以分割消灭,形成对峙。围攻徐水城的战斗也不顺利,徐水守敌仗着城高垒坚和美式装备,拼命死守,二旅旅长陈正湘下令几次攻城都未克。在这种情况下,长时间打下去显然对敌人有利。为了打破这种局面,争取战争的主动,晋察冀野战军调整了部署,按照预定的第三种方案向平汉铁路以西的遂城姚村地区转移,在铁路东侧的第四纵队向铁路以西转移和原来在铁路以西的第三纵队一起,背靠山区,侧击敌人的西翼,诱敌分兵西进,然后歼敌于运动中。 17日黄昏,路东各部队开始行动。 三纵没有动。 为什么三纵没有动呢?野战军司令部同样命令三纵撤出战斗,北攻涞水,主力西转大王店地区。命令电报是这样的:野战军成立后的第一仗大清河北战役没有打好,现又形成对峙,我们意见是以三纵全部攻击涞水。接到电报后,打仗很会动脑筋的司令员郑维山和政委胡耀邦、副司令员文年生商量,一致认为,现在不能撤,此时打涞水不妥。涞水位于三纵在保北坚持阻击的高林营北面,距现阵地约80里。要脱离战场,就要绕过敌人阵地,才能北攻涞水。这样很可能遭到敌人尾随,加上涿县和固城的敌人,势必对我形成夹击,造成不利。几个人当即决定复电野战军司令部。 郑维山说,政委,你夹写。 于是,胡耀邦把集体讨论的建议写了下来。大意是我们没有考虑也不准备考虑打涞水,我们的意见是在现地坚持,争取情况的变化。 也就是说暂时留在原地监视敌人。郑维山并没有想到此举竟对下一步的战势变化非常不利。他在回忆录中写道:那时,我们都年轻气盛,只顾讲出自己的想法?全然不顾上下关系。想来更令人感动的是,像这样一份电报,非但没有受到野司首长的批评,反而被野司首长采纳。这大概因为我们的意见本身是可取的吧?野司首长也就没有计较我们的态度和措辞。 很快,野战军司令部又发出修改后的电令,二纵留少数部队接替一、三号阵地外,其主力和四纵主力分别西移待机。三纵主力并指挥二纵六旅仍位于现地区不动?控制二号阵地西侧作为突击力量,并需增筑若干防御阵地。 在野战军开始转移的同时,野战军司令部也开始转移。第一政委罗瑞卿此时正在参加土地会议,政治部主任潘自力带着政治部已经先行出发,在野战军五位前委中,此时只有晋察冀野战军司令员杨得志、第二政委杨成武、参谋长耿飚三个人,他们一起驱马由驻地容城东马村开始西进。 耿飚当时在马背上还想,不知敌人会不会按我们期望的那样分兵西进,如果他们不听我们的调遣,还是五个师结集在一起,那又该采取什么措施来诱敌分散呢?在向西转移了20多里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骑兵通信员送来了聂司令员的一封急电。 这是一份敌情通报,说石家庄敌第三军军长罗历戎率第三军军部、第七师和十六军第六十六团于16日渡过滹沱河北进,当晚驻扎于正定东北之蒲城一带。17日也就是今天继续北进,上午在拐角铺一带休息,可进到新乐地区,估计18日可抵定县,19日可到方顺桥。保定敌人刘化南部准备接应。杨得志看完’,立刻叫作战参谋余震把地图铺在地上。得知罗历戎16日从石家庄出来,野战军几位领导都不约而同地乐了,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耿飚开心地说:罗历戎终于出洞了。从耿飚在安国连夜制定作战方案时,目标就是直接指向罗历戎的。但是,虽然经过了正太、青沧和保北等战役掰掉了罗历戎的蟹脚,可攻打罗历戎解放石家庄的条件始终没有成熟。一直想引罗历戎出洞,他就是死活不出来。这一次,怎么就敢离开老窝,长途跋涉呢? 耿飚当时并不知道罗历戎离开石家庄的真正原因,但他心里明白,看来要立即改变作战计划了。不管罗历戎离开石家庄是何种原因,他总是针对保北的,敌变我变,如果我们还是按既定方针办,那很可能腹背受敌。我们应该停止西进,立即掉头向南,歼灭罗历戎于运动之中。 看来打一个大的歼灭战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司令员杨得志、第二政委杨成武和耿飚的想法不谋而合,很快他们就统一了思想,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选择最理想的战场了。在刚刚拆掉又马上展开的露天指挥所,几位战将把脑袋凑在铺在地上的地图,仔细查看罗历戎行军的路线。 石家庄和保定之间全部是解放区,敌人孤军深入,正是找死。但方顺桥离保定太近,被围之敌容易和保定及保定以北的敌人取得战役上的配合,不便我军迅速歼灭敌人,只能在方顺桥以南消灭敌人。耿飚说:我们既不能让罗历戎到达保定,也不能让他到达方顺桥,必须把围歼的战场选择在方顺桥以南,甚至望都以南。 杨得志说:对,如果让他接近保定,驻在保定的刘化南部就会接应。 杨成武盯着地图说:至少要把罗历戎阻击在保定以南50里处,围歼才有把握。否则,我们屁股后面就会受到威胁。 几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地图的一点上。 清风店! 对,只有清风店! 再往南,我们的部队难以赶到,而敌人可以依托定县县城,增加我军歼敌的困难。清风店这个地方。是解放区,群众基础好,能严密封锁消息。同时,敌人也没有坚固的城镇可以依托。 耿飚指着地图上在望都以南15公里处的清风店地区说:我看在这里打比较理想。耿飚长期担任参谋长,多年来养成了一个习惯,一说打仗,他总要先计算一下敌我的距离和行军速度,他在地图上量了一下,清风店距离东北边的保定和西南边的新乐各90里,正好处于目前罗历戎部和刘化南部所在位置的中间,如果把战场往北移到望都和方顺桥之间,那就距离保定太近,伏击部队就有后顾之忧。如果把战场移到定县以南,距离新乐又太近,罗历戎部经过该地时,在保北的我军主力必然不可能及时赶到,这样就将导致伏击落空,而清风店太合适了。清风店距我们现在的位置为100余公里,距离最南边的部队才75公里,按照行军速度,加一把劲是可以争取在19日拂晓先于罗历戎到达的。另外,清风店这一地区虽然也是平原地区,但总是有一些起伏,且南边有一条唐河,等罗历戎一过河,我军就控制渡口,将敌军包围在较低处,有利于全歼敌人。耿飚补充说:不过,一定要保证我军主力先于敌军到达清风店,否则…… 这就是我们的困难了, 接到电报时,罗历戎已经出发一天半了,此时在新乐。新乐距方顺桥才75公里,敌人抬腿就走过去了,而此时我军主力都在徐水以北,还要绕过保定才能到达方顺桥以南,最远的部队行程在120公里。 一天一夜能走120公里吗?还要吃饭,还要睡觉…… 要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要打胜仗,我们就必须让不能成为可能。 关键是我们能不能赢得时间?抢在敌人前面,我们就能胜利。 几个人马上以小时为单位计算敌我双方的行军速度。罗历戎这时距清风店是45公里,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这就要求我们在这一天里要走100多公里。必须实施强行军。连续强行军4个小时一定要保证吃饭和适当的休息。耿飚感慨地说:部队在前三个昼夜中,不论是阻击的还是打援的都是在运动中激战,人力、物力、精力消耗都很大,如果再实施强行军,那我们的战士在巨大的消耗之后还有战斗力吗? 杨得志说,我看这个问题不大,敌军的行军速度本来就慢,加上从新乐到清风店一带都是解放区,一到天黑,敌人绝对不敢行军,而我军日夜兼程就有了一些缓冲的时间。如果我们再布置地方部队和游击队进行骚扰,就能更有把握地迟滞敌军的行动。 还有一个问题是这时三个野战军纵队和上万的地方部队正在向西运动,要他们掉头南下,就必须讲清全局性变化的原因,这也需要占用寸秒寸金的时间。 杨成武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我们向各纵队、各旅讲清楚改变作战计划的原因,让全体指战99lib?员知道“时间就是胜利”的道理,那么,我们的铁脚板就一定会赶到敌人前面。十几年前我们红军在大渡河抢夺泸定桥,不也是一天一夜赶了120公里的吗?而且那时是山地,还下着瓢泼大雨,现在比那时的条件好多了。相信我们的主力会在一天一夜中赶过100公里左右的距离。 这之后,杨得志和杨成武、耿飚又仔细研究了敌我双方的行军速度,甚至把我军行军中的吃饭和休息时间也都计算得很具体,终于最后下定了决心。野战军司令部最后作出决定,从保北阻击战中抽出五分之三的兵力,跑步去清风店。 决心就这样定了。但是野战军的作战计划,都是经过晋察冀军区批准的。临时变更命令,来不及请示也一时没有办法请示怎么办?杨得志和大家商量后决定一边请示一边行动,时间这么急,不可能坐等批准。 作战计划几乎是往上往下一块发出的,发出时间是1947年10月17日18时。 晋察冀野战军为迅速歼灭该敌,决心以四纵全部(停止西移)并六、九两旅立即出动,兼程南进,阻歼该敌于望都、方顺桥及其以东以南地区。 开进:四纵经安新(及以西)、杨家桥、大庄镇。分多路纵队,以阳城为目标,于18日12时进达指定地点。三纵(文、王指挥九旅并六旅)经满城顺民村、大固店于18日12时进至方顺桥及其以南以东地区,选择工事,待机歼敌。 冀中已令独立八旅由梅花地区连夜北进,尾击该敌,阻敌南逃。 作战计划上报后,晋察冀军区下达关于调动野战军主力向南急进歼敌指示,指出南下打敌如时间仓促,可先派一个团急进至望都以南阻击,主力亦需急进,勿失良机。责令冀晋、冀中军民用一切努力迟阻罗历戎北上。 命令下了,但要把命令传达到方圆几百公里外,并且通信联系落后,又在不断地运动中的每一个部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当时杨得志的指挥所在运动中,没有电台,就是有电台,也不容易联络上正在运动中的部队,好在当时有线通信网比较通畅,指挥所的参谋马上把已经拆了的指挥所重新从马背上卸下来,挂好地图,架上电话。 没有电话的部队就由指挥所的参谋分头骑马去通知,先通知较近的部队,再采取接力的办法,有电话的用电话,没电话就派人。近的通知远的,远的通知更远的,杨得志反复向传达命令的同志强调:要快!要快!!要快!!!四纵司令员曾思玉就是他在路过独八旅时,偶然灵机一动,给二纵司令员陈正湘打了个电话,想问一问徐水那里的情况,这才知道命令有变。 曾思玉是个打仗就爱往最前面跑的指挥员,野司到处找他找不到,正好让陈正湘通知上了。陈正湘容易联络上是因为他没有去清风店的任务,而是留在原地在保北打阻击。当时指挥所是作战参谋王树梁值班,他是老参谋了,这一切做得有条不紊。 他记得耿飚站在那张五万分之一的地图前给刚刚赶到的四纵司令员曾思玉交待完任务,就又跟孙毅司令员通话,说我们必须赶到前面,拼命也要堵上,要不干什么去?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总算让我们抓到一个战机了。 曾思玉接受完命令转身刚要走,耿飚一把拽住他说,老曾,别忙走,这次行军比打仗还辛苦,路上要特别注意搞好宣传。你们四纵的宣传队很活跃嘛。另外就是要组织好收容队,关键是能不能在预定时间赶到,走得快的先走,不等,早到一分钟,就多一分胜利的把握。 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曾思玉的话未落音,他的战马已在嘶鸣,他急速上马,战马呼啸而去,留下一缕淡黄的烟尘,久久不散。 二十六团当时正在保北白塔铺,挖了半夜工事,修得很坚固。抬来一根一根木头,还从老乡那里借来了门板,修成了地堡式,准备长期作战。做好了地堡,战士们刚刚休息,通信员来了命令,说是马上拆掉,从哪儿借的木头赶快还哪儿。 怎么不打了? 通信员也不知道,只说让快点搞好。 李根元说没多少分钟,全营集合,营长宣布南边有一块大肥肉,咱们走快点,才能吃到,大家费费力。战士们这才知道是罗历戎从石家庄出来了。营长三言两语地说,这块大肥肉咱们一定要吃到,马上走。 所有接到命令的部队都出发了。 为了保证野战军主力赢得时间,先敌到达预定战场,晋察冀军区从两个方面采取了措施:一方面迟滞敌人,以独八旅、冀中和冀晋军区等地方部队和民兵积极袭扰敌人和牵制由石家庄北犯的敌人,既不让其前进,又不让其后退,前堵后截,进行袭扰,迟滞敌人前进。以便主力赢得南下围歼敌人的时间。另一方面,令二纵陈正湘司令员和三纵郑维山司令员统一指挥二纵五旅,三纵七、八旅和冀中军区独七旅,在徐水地区坚决阻击南下增援的敌人。其余的主力部队全部南下,以强行军的速度,强行开进。要求四纵经保定以东的大庄镇、范家桥绕过保定,于19日拂晓以前进到望都以东的阳城镇地区;二纵四旅从固城进到保定以南清风店以东的温仁地区;二纵六旅和三纵九旅从铁路西侧南进,经保定以西的满城、大固店进至方顺桥和望都之间。在交待任务的同时,中共晋察冀野战军前线委员会颁发了紧急战斗动员令,号召全军把打大胜仗的愿望变成现实,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敌人。 一个令人兴奋的作战计划就在路边形成并付诸实施。 耿飚看了看表,真够神速的,从接到聂司令员的电报到完成作战计划,连气也没喘,而现在,部队已经在路上了。 10月19日,四纵在行军途中向所属部队发了一份关于歼北进援敌第三军的命令,说罗历戎轻装并携带四天干粮,17日由正定沿平汉线向北急进,先头部队以200骑兵开道,后尾以脚踏车百余掩护,今日已进至定县清风店一带。 六旅、九旅已进抵方顺桥、杨城镇一带,四旅19日可到温仁。 解放战争开始,兄弟战略区一个劲儿传捷报,而晋察冀不能说打得不好,却总是不过瘾。你想消灭敌人,哪那么简单,敌人还想消灭你呢。晋察冀有晋察冀的特殊情况,地处平原,敌人守着北平天津保定这样的大城市,相互距离比较近,再加上铁路公路到处成网,机动快,而我们主力一动就是两条腿,又因为大量复员而显得太少,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味道。自张家口撤退后,虽然消灭了好几万敌人,但总是零打碎敲,总没有像兄弟战略区那样的好胃口,一下吃掉敌人多少多少师,甚至多少多少军。 前一段我们老是被动,包括正太战役,甩开敌人打我们自己的,一弄就顶了,老是形成主力对主力。而且一打就在保北,那地方太小,仗老打不了痛快。对于这些,晋察冀的干部战士憋了不少气,今天终于有了一个打大歼灭战的好机会,谁不摩拳擦掌呢? 杨得志、杨成武和耿飚只带了几个警卫员,骑着马,贴着保定东面,向南飞奔。后半夜,到了保定东南一带,这一口气,几十里地已经过去了。机关还没有赶上来,先架通了电话,耿飚忙着打电话和部队联系。杨成武就和杨得志商量起草一个紧急战斗动员令。 杨成武说,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战斗动员令更加重要。这一仗关系重大,必须打好。一下子歼灭这么多的敌人,对敌人是个极大的震动,对我们也是一个大的鼓舞。这是野战军成立后第一个大歼灭战,必然产生很大的影响,杨成武认为,我们应该提出明快而生动的口号,传达到正在急行军的队伍中,化作行军作战的巨大力量。飞夺泸定桥时,就是把紧急战斗口号,写在纸片上,写在石头上,开“飞行会议”传达给每一个战士而最后保证了夺桥的胜利。今天的情况和那时太相似了,那时是一个团,现在是好几个纵队,齐头并进,大家都在风风火火地向清风店赶,谁都不想落后,谁都想争头功。如果有几个紧急动员口号,那效果肯定会更好。 作为飞夺泸定桥时的红四团政委,杨成武此刻也兴奋极了。 杨得志同意,对杨成武说咱们几个分分工,耿飚搜集情况,我做饭,你遛马,顺带打个腹稿起草口号。 马跑了这半天,浑身没有一处干地方,汗淋淋的99lib?,杨成武一边遛马,一边推敲紧急动员令的内容。杨成武打仗行,写文章也不费事,那个时候起草重要文件,多是领导自己动手。等把马遛好,杨成武的腹稿也打得差不多了。吃完饭,政治部主任潘自力和宣传部长邱岗也随着机关到了。杨成武口述,邱岗记录,很快就写出了初稿。因为是自己写的,所以杨成武把这份动员令保存了下来。 前线全体指战员:配合兄弟地区反攻,打大胜仗的机会到来了!集中一切兵力火力,猛打!猛冲!猛追!发挥了三猛战斗作风。狠打、硬打、拼命打,毫无顾虑地冲垮敌人!包围敌人!歼灭敌人! 不顾任何疲劳,坚决执行命令!不顾夜行军、急行军!不管没吃饭、没喝水!不管连天、连夜的战斗!不怕困难!不许叫苦!不许怠慢!走不动也要走!爬着滚着也要追!坚决不放跑敌人!全体干部以身作则,共产党员起特别作用。 高度发挥作战机动性,哪里有敌人就向哪里,哪里有枪声就向哪里,哪里有敌人没消灭就向哪里!各连、各营、各团、各旅,步兵炮兵,在统一命令和指挥意图下拿出百倍积极主动精神,密切协同作战!谁消极观望就是犯罪!敌人顽抗,必须坚决摧毁!敌人溃逃,必须追上歼灭! 同志们!坚决、彻底、全部歼灭敌人!活捉敌人军长罗历戎!活捉敌人师长、团长!创造晋察冀空前大胜利,看谁完成任务最多、最好,看谁胜利果实最大! 打胜仗的比赛!缴枪捉俘虏的比赛!为人民立大功! 如果要细读起来,似乎在措词上还可以推敲。但是,那如火的气势,没等你读完,就恨不得飞跑到战场上把那个诱人的大胜仗拿过来。无线电波把紧急动员令连同那一把一把的惊叹号播发出去了。 当南下的部队过了保定东西两侧时,有消息传来,罗历戎在新乐住下来了。 这要感谢地方部队和民兵,是他们在千方百计拖住敌人。聂荣臻派冀晋军区政委王平火速赶到前线统一指挥,为主力南下争取时间。王平接受任务后,为了赶路,竟把一匹强壮的白马给跑死了,他又借了一匹马,还是没命地跑。杨得志说,这位身经百战的老战友,亲率一个独立团和上千的民兵,有效地迟滞了罗历戎的行动。 野战军指挥所又向前移动了,黎明时分,上了大路,杨成武看见,部队分了好几路,在拼命往前赶。队伍中各级政治工作干部手里拿着油印或手抄的紧急动员令,穿梭在行军队列中,讲敌情,讲行动的意义。 “我们打大歼灭战的机会来到了!” “不怕疲劳,坚决消灭第三军!” “走不动也要走!爬着滚着也要追!坚决不放跑敌人。” …… 刚刚拟就的动员令,此刻已经化成了战士的行动。 自从石家庄外围的小据点不断地被攻克,原来四通八达的铁路也被切断,作为镇守石家庄的军事长官,罗历戎就已经不想再守下去了。在这个“孤岛”上,补给十分困难,只有空中一条路与外界通着。虽然空军副司令王步铭和北平地区空军司令徐康良等人派空军到石家庄作了陆空联合演习,借以鼓励士气。但实际上,连最高指挥官罗历戎的劲儿也没鼓起来,他想不定什么时候石家庄就会被解放军连锅端掉。 1947年2月,罗历戎得悉晋察冀军区要进攻石家庄的消息,很紧张,感到兵力太单薄。他马上收缩,外围据点像获鹿井陉等县让地方团队留守,主力撤守石家庄。罗历戎向他原来的老上级胡宗南报告受困情况请求援助,但胡宗南的主力在陕北地区也受到挫败,无兵可调,复电说增加兵力可就近向北平请求。并说石家庄既然有一军兵力和强固工事,防守应有把握,否则只有毁灭。同时,罗历戎请求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和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派兵增援。因为北平兵力也显得不够,只空运了一个团来。罗历戎悲哀地想,不论胡宗南还是李宗仁都没办法解救自己了。不久,石家庄外围最后一个据点正定也被晋察冀野战军攻占,从此,罗历戎灰了心,他认为他自己已处于极端不利的形势,再在石家庄这个活棺材里呆下去没有好下场。 本来石家庄不归罗历戎接收。三十四集团军所属的第十六军和第三军先后到达石家庄地区后,改归第十一战区的孙连仲指挥。孙连仲的原计划是把石家庄交给副司令长官马法五受降的。没想到马法五的四十军在路上就被刘伯承的部队全部歼灭,马法五和三十军军长鲁崇义也成了俘虏。蒋介石怕石家庄这个战略要点也落到共产党手里,就要孙连仲把石家庄受降一事交给了李文。李文的三十四集团军开进石家庄不久,就搬到了北平,随后十六军也开到了北平,石家庄的防务就不折不扣地落到了第三军身上。 第三军在国民党军中算作元老军了,它的历史最长。1915年12月25日,蔡锷等人在云南组成的护国军中就有第三军的前身,北伐之前,广东国民政府下令列编第三军,朱培德为军长。第三军一直保持北伐时的番号,这在国民党军中是独一无二的。刚到石家庄的第三军武器还不怎么样,但石家庄让他们狠狠肥了一下,石家庄有日本留下的好几个军用仓库以及散及全市的战备物资。到解放军攻进石家庄后,还有一些军用仓库没有动过。 在搜罗武器的同时,第三军还大量征兵,一方面收编日伪军,另一方面抓当地的青壮年当兵,石家庄周围20里的青年农民都被抓光了。当地老百姓传着这样的民谣,国军三要事:抓兵要兵,训练壮丁,义务警察,强迫集中,百姓负担,大大加重。伪军乱窜,特务横行,清查户口,查良民证,闹得百姓,昼夜不宁。鸡子吃净,大猪吃光,要了白面,又要杂粮,治得百姓,肚饿心慌。抗战刚胜利,由于国民党接收大员的搜刮,石家庄的物价就乘上了飞机,一日数涨,和距离石家庄不到百里的赞皇解放区物价相比,高出了7~12倍。到后来,发生了严重的粮荒,据从城里逃出来的两个士兵讲,石家庄的物价高得可怕,一个萝卜卖法币1000元,一斗小米卖8万元。蒋军已经把市内的两家粮店全部没收,并罚店主游街。流散在城附近的蒋伪人员,均不准进城,怕多了人口,多吃了粮食。一个逃亡地主闯进城后,竟被蒋军打死,尸体放在十字路口示众。而城里的老百姓,又不准出城,群众没有吃的,叫苦不迭。昔日繁华的石家庄车站,现已饿殍盈街,一片凄凉。 守着这么一个烂摊子不说,军事上也不景气。 在1946年国民党全面进攻阶段,向外进展,还能勉强保住华北地区的几条交通线,到1947年以后,迭次失败,就处处被动了。春天李文率十六军九十四军进犯平绥线,在怀来的下花园惨败,夏天又在新城附近失败,要保住平保线已经很不容易了。石家庄成了孤城,而解放军又有进攻保定,打断平保交通的企图。这样,就把北平彻底孤立了。蒋介石和孙连仲先后在北平商讨对付解放军秋季攻势的办法,确保平津保这三角地区。孙连仲到石家庄视察,对罗历戎和石家庄市长尹文堂说,要加强工事,固守石家庄来牵制敌人。并打开窗户说亮话,各个战场都吃紧,现在无兵可调华北,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补给困难,又没有更多的兵力支援,罗历戎觉得守石家庄实在太危险。随着石家庄地区最后一个据点正定的被攻克,罗历戎就更觉得石家庄没有好下场了,想搬到保定去。 1947年10月10日,蒋介石在北平的怀仁堂召开了华北军事会议,有师长以上的军官40多人参加。先由各长官报告驻地的敌我情况,然后蒋介石讲话。蒋介石这时还是得意洋洋,说共军近来大叫改变战略,频频调动,不明真相者以为真的改变战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战争中处于劣势的一方,想变被动为主动就能取得主动,想不打战略防御就能转入战略进攻,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战争的胜负说到底还是取决于战力,我们不要忘记,我们的战力比共军要强大得多。 聂荣臻已经自己招供了他打不了大兵团的正规战,他既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力量。我们一打冀西他就慌了,到处乱窜,如果我们把重点进攻冀西的战略坚持下去,他不就毫无办法了?可惜我们不去坚持,反倒受其调动。现在很明显,保北大战即将开始。蒋介石说,聂荣臻在大清河北游荡够了,什么也没有捞到,他的上司一个劲催他打大仗打胜仗,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的主力集中在保北,好得很,不要麻烦诸位到处搜寻了,就在保北决战。把他的家底一举打个粉碎。 蒋介石要各路大军云集保北,不要怕,地方武装掣动就让他掣动,我们给他来个掣而不动。最后蒋介石要求将守备兵团和机动兵团分开,守备兵团不得多于1/3,机动兵团不得少于2/3。有了强大的机动兵团,守备兵团虽弱犹强,如不利出战就坚持防守,只消支撑三天,吸住更多的共军于城下,机动兵团就可赶到,以免东撞西撞到处找共军主力决战了。李宗仁要求各师长遵照总统的指示,很好地完成这次会议的任务,有计划有准备地做好秋季作战准备。 听了蒋介石的话,罗万戎觉得是个机会,向三十四集团军司令李文请求调到保定驻防。对这样的大事,李文不能做主。于是,在会议后的第二天下午,罗历戎同李文去见蒋介石,表示对校长的当面教诲非常感动,说前一段战事平平,就是没有重点用兵,机动兵团和守备兵团比例失调,自己捆住了自己的手脚。接着罗历戎报告了石家庄的防务情况,说明持久守备石家庄部队粮秣补充的困难等问题,是不是减少石家庄的守备力量,其余编进机动兵团。 罗历戎的意思是不行就放弃石家庄算了,当然这话他不能明说。因为在中南海怀仁堂的军事会议上,蒋介石突然站起来,挥动手臂训斥说,共产党走到哪里都能站住脚,都有饭吃,你罗历戎身为几万人的军长,又驻在石家庄这样天时地利兼得的好地方,却连饭也没得吃,一切要靠政府解决,多么可耻!多么无能!被蒋介石这样当着40多位高级将领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罗历戎再有天大的理由也不敢说什么了。 好在蒋介石强调机动兵团主要是此时东北战场正紧张,林彪的部队已经转入战略进攻,一个攻势接着一个攻势,杜聿明连连告急,蒋介石想从华北抽调部队却抽不出来,所以他一再强调要有机动兵团。没想到,让罗历戎钻了个大空子。 蒋介石问:石家庄有些什么重要工厂和物资? 罗历戎说:工厂有纺纱厂、发电厂、机车修理厂等。还有机车百余辆。不过机器大都是陈旧的。 罗历戎是千方百计想放弃石家庄,而蒋介石是千方百计想保住石家庄。 蒋介石说:石家庄应该固守,那是华北的门户。这样吧,可将第三军抽调一个师到保定,加强机动部队。 这时李文说明保定需要机动部队,说同时可将二十二师六十六团一同调来。 蒋介石又问:北调部队由谁率领? 罗历戎早就巴不得离开石家庄了,因为石家庄是华北的战略要点,罗历戎认为解放军知道石家庄空运频繁已有准备,才暂时没有进攻。但他已经感觉到守石家庄的下场不会好,解放军迟早会进攻石家庄的,就忙说由我带领他们北进。 蒋介石说:可以。但你们不能携带重武器,重武器包括汽车战车都拨给刘英。至于尔后部队的行动计划,你们再具体商量。 这样,三言两语,就做出了抽调第三军主力增援保定的决定。 在这个决定作出之前,解放军还没有进攻保北。不久,保北战役打响,孙连仲即命令第三军主力抓这个机会北上。 罗历戎就是这么出来了。 1947年10月12日,孙连仲派高参宋肯堂专程到石家庄送达命令限期作好战斗准备,四日行程到达保定。并附有一纸第三军开往河间的假命令,以防真实的行动暴露。罗历戎接到命令后,立即封锁消息外泄,石家庄外壕进出口的行人只准进不准出。这个措施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在罗历戎离开石家庄一天多后,在阜平参加土地会议的聂荣臻才相信了这个情报。这使罗历戎在离开石家庄的前三天中还算顺利。 本来孙连仲是要派一个军南下接应的,罗历戎说不用,他说目前共军都集中在保北,路又不远。孙莲仲说路虽不远,可一路全都是敌区,被缠住就不好了。罗历戎说一路扫荡过去没问题,他为能脱离石家庄而心情正好,虽然从石家庄到保定要经过180余公里的解放区,但在这一片没有解放军的主力部队,解放军的主力部队刚刚在保定以北的徐水地区打响,插翅也飞不过来。等他们过来,他早已钻进保定这个乌龟壳里了。 至于定县以北地区虽然不那么保险,可能发生问题,但定县离保定只有一箭之遥,保定出来接应是很方便的。总之,一切万无一失。罗历戎有点得意洋洋,自以为神仙也算不出这一着高棋。孙连仲说,你还是赶快坐飞机回石家庄,连夜准备,差不多了就赶快北上,别夜长梦多。孙连仲一方面担心共军,一方面也怕蒋介石变卦,又一再嘱咐罗历戎要轻装,官兵都要轻装,营具和不急需的用品包括私人箱笼一律不要带,由他负责空运。 罗历戎走后,孙连仲还是放心不下,让宋肯堂回保定部署接应。宋肯堂对驻保定的暂编三十二师师长刘化南说,孙长官怕罗历戎这位老兄逞英雄误事,命你即刻开向方顺桥,摆出向南进军的态势,并向定县方向搜索,把情况随时报告绥署,倘第三军遭阻击,你师从路西插到敌背后,全力保障他们安全转移。孙连仲布置完了以后,还是不放心。他对罗历戎说,如果不行,部队还是空运吧,更保险些。罗历戎却没有这样胆小怕事,他的目的是离开石家庄,而不是急着参加什么保北大会战。他根本瞧不起聂荣臻的部队,说:孙长官你就放心吧,我走着过去,慢也慢不了多少。你叫保定准备仪仗大队迎接好了。 回到石家庄后,罗历戎并没有马上宣布调防命令,而是命令三十二师师长刘英四处搜罗粮秣,三天后才宣布,第七师北上,防务由三十二师接。刘英气得够呛。虽然都是第三军的师,都驻守在石家庄,但亲疏却大不一样。第三军在胡宗南麾下时,罗历戎和刘英都是胡的亲信,罗历戎在胡宗南当师长时是他的团长,跟他快有20年了,不过罗历戎在胡宗南面前还是不比刘英。胡宗南跟蒋介石一样都有一手,让部下互相监控。第三军调离陕北时,胡宗南没让罗历戎全建制走,让他留下了一个师,而把另一个师给了他,这个师就是刘英的三十二师,并指名要刘英担任石家庄的警备司令。罗历戎如何咽下这口气,反正胡宗南鞭长莫及,布防时他不得不遵照胡长官的意思让刘英担任警备司令,但命令三十二师出动扫荡,之后,乘虚把第七师挪进市区,接替了三十二师的防务,第三十二师执行任务回来城里已经没有位置了,只好布防郊区。城里只留刘英这个远离部队的空头警备司令。刘英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办公室锁上,到郊区和自己的部队呆在一起。这回要离开石家庄,罗历戎当然要带走自己的第七师,这才把刘英的三十二师召到城里。 刘英想留下十六军的六十六团,罗历戎不给,说跟他们一起走。刘英气得密报胡宗南,说罗要置三十二师于死地而后快。远在陕西的胡宗南知道这是蒋介石定的,也没有办法。不过罗历戎在出发前,还是按蒋介石的意思办了一件好事,把两列铁甲车以及战车连、军部的炮兵连和汽车连拨给了守备石家庄的师长刘英,同时令第七师和六十六团在14日以前完成出发准备,发放冬季服装,并携带四日以上的粮秣。但是,罗历戎没有命令轻装,也没有命令以战备行军的姿态出发。相反,他把自己在石家庄的坛坛罐罐全都带上了,连军乐队以及军乐队笨重的乐器也一件没落。 罗历戎和第三军主力于10月15日午后1点浩浩荡荡地上了路。罗历戎他这是要一去不复返了。他对部下说,什么空运,营具他怎么可能给我空运,他哪里有那么多的飞机?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到了保定,要什么没什么,我找谁去?所以他不仅把笨重的营具装上大车,就是个人的私人箱笼也一点不落地全部带上,还带上了医院的医疗器械和剧社锣鼓行头,光骡马驴车就有200多辆,队伍拉得很长。好在开始三天虽然有点小打小闹还算无大事。第四天,也就是10月19日,开始由定县开往清风店,罗历戎忽然提心吊胆起来,这是最危险的一天,连续三天的大规模行军,很难说出发的秘密再成为秘密。但愿平安! 下午3点左右,一架飞机由北向南飞来,罗历戎一阵哆嗦。他倒不是害怕飞机,飞机肯定是自己的飞机,只是这时飞来怕有什么不祥。他抬眼望着飞机,飞机围着第三军的行军队伍开始降低高度,一圈一圈盘旋,然后从银白色的机肚下钻出一个小小的袋子。这是一个通信袋,上面写着:“北上第三军指挥官请注意,我们发现大部共军南下距你们不远,即做战斗准备。” 罗历戎心说,别胡说八道了,共军在保北,又没插上翅膀,保南怎么可能有共军呢?本来他就对空军有成见,鲁南会战时,就是因为空军侦察有误才导致莱芜惨败,罗历戎经常拿这件事嘲笑空军。但他心里又有几分不安,也许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马上命令做好战斗准备。没过20分钟,这边还在忙乱着,天上又飞来了一架飞机,同样投下通信袋—个,写着“我们发现共军大批密集部队南来,距离你们很近,请第三军急作战斗准备。”这一下罗历戎慌了神了,原先的骄傲此刻已经无影无踪。这一天本来是预定到望都宿营的,罗历戎立即命令改在清风店附近的东南合和南北合四个村庄宿营,并令各部队迅速构筑工事,准备战斗。同时用电报把空军的情报转报给了北平的孙连仲和李文,请他们速运弹药和粮食。 一个小时后,孙连仲派了两架运输机空投了弹药和饼干等物。 又一个小时后,枪声大作,由零星到稠密。 疲惫不堪,立足未稳,就遭到了迎头痛击。罗历戎这才相信共军主力已经到达方顺桥以南,被迫退在清风店地区的几个村庄仓促防御,并急电北平行辕和保定绥署请求派兵接应。孙连仲站在地图前,久久地凝视着平津保三角地,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左思右想,越想越害怕,嘴里不断地叨叨:共军冒这么大的风险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第三军,而是要攻下保定,保定守军一出动,不就成了空城,正中了计吗?我不能出兵。孙连仲又想:救罗历戎,李文应该比我更着急,我们慌什么?所以决定保定不出兵,罗历戎成了瓮中之鳖,笼中之鸟。 清风店战役就这样开始 第02章 支前忙,行军路上歌声扬 一般在稍正常的情况下行军,都是司务长先走,先到目的地号房子,埋锅做饭,部队到达宿营地吃了饭就马上休息。但在这时就不行了,整个大部队都是一个劲地往前赶,吃饭的问题就已经是次要的了。好在与此同时,冀中和冀晋军区都专门成立了支前指挥部,动员老乡为部队运送给养和弹药。因为是在解放区,军情又如此紧急,不存在隐蔽军事企图的问题,在部队通过的村子,热闹闹成了绵延的集市。 后勤在战争中是很重要的,一般分作两摊、后面的是运输队,离战场远一点,有大车,后方离得更远。前面的紧跟指挥所后面,清风店战场一角是担架队,战前抬着弹药往上送,打起来准备随时从战场上往下抬伤员,打完仗还要往下抬战利品。打仗用人很多.,担架队是必不可少的,打仗哪里能少得了负伤牺牲呢?一响枪,必有伤亡。担架是有什么用什么,卸下一块门板就是担架,实在没有,棍棒加绳索也能构成一副简单的担架。担架队跟着团一级队伍,通常是七八十副担架。一般抬担架的队员也有负伤或牺牲的,每次战前,地方政府都要动员,打多长的仗就跟多长时间,打完仗才可以回家去。吃饭和部队一样,行动也和部队一样,只是在部队后面。既然什么都和部队一样,一盘散沙就极不适应战争,必须有个组织,以后担架队就不叫民工,而是叫担架队,成为一支队伍。 晋察冀军区专门颁发了民兵团、担架总队、运输总队的统一编制,制定了战时勤务的暂行办法,部署了整顿工作,要求支前民工一定要由符合条件的青壮年参加,强调党员干部带头,各种战勤的组织干部一定要由县、区、村干部带队。为了平衡负担,晋察冀军区把人力物力划为三线:第一线为作战区,作为战场的预备力量临时征用;第二线为接通作战区,担负先头兵站的运输任务,服勤期为一个战役;第三线为后方区,担任随军与先头兵站的任务,服勤期为两个战役。 安国县只用五六天就能完成支前工作的整顿,编组好随军担架400副,兵站转运担架300副,而且进行了军事教育和实战演练,动员数量超过了上级规定的要求。饶阳县组成了运输大车、民工担架和随军民兵三个团,待命出征。兵站运输线也根据部队机动作战的需要,本着便于机动的原则,晋察冀军区在定县、曲阳、北镇和寨西店设了四处兵站,负责二级军区和野战军之间的运输。 如野战军有军事行动,该线兵站随之转移时,由冀晋军区设站接替。在各兵站之间,临时开设若干分站,伤员转动站和食宿站,构成急救、换药、饮食、民工食宿、替换的能伸能缩的兵站运输网,为战局的发展变化做了敌变我变的多手准备。 为了保证无论是保北还是保南战役的进行,冀中产粮区早就向易县、完县、满城、唐县调运了大批粮食,储备于山区。冀中做了重点储备,各县也都建立了粮柴油盐以及副食的供应点。为了就近供应,缩短运距,减少损失,利于保管,还采取了多点储备,分散存放的办法。在靠近战区的地方和交通要道,还以三五村为单位,设置了小型粮库和副食品供应站。另外,还组织了随军粮库,粮食就装在大车上,跟在部队后面前进,部队到哪里随军粮库就到哪里。 清风店战役是突然进行的,事先谁也没有想到也没有谁设计这一战局的变化,正像水无常形一样。但是,正是由于晋察冀军区有这样一套严密的兵站运输网,才使部队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到了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晋察冀军区后勤专门在易县开设了前方指挥所,统一指挥保北一线的后勤工作,清风店战役一决定,部队紧急南下,后勤部队即随跟进。冀中军区后勤由副司令员吴树声负责,在安新开设前指,一边紧急下达战勤任务,一边调整人力物力,除留部分人员在原地继续保障外,其余马上转移到高阳,开设清风店后勤兵站,靠近99lib?同级指挥所配置兵站的分站。九旅的兵站在王京,距离部队10里,十旅的兵站在许家庄,距离部队8里。在部队最后合围西南合时,两个旅的后勤兵站都及时转移到合营,距离前线2.5公里左右。 人民群众慰劳人民子弟兵据战后统计,参战部队的每个战士平均有2.5个民工支援,每4个人有一副支前担架,每12个人有一辆支前大车。正因为平时准备细致,一旦紧急战区动员,全区的民兵和老百姓全体行动,仅数小时,沿途十余个县就动员了1万副担架,9.8万民工,还有运送弹药的大车,跟着部队前进。仅定县就很快组织起了170辆大车,日夜抢运,保证每个战士带足步枪子弹100发,手榴弹4枚。此外,每挺机枪有500发子弹,每门火炮有50发炮弹。冀中还在两天时间内为参战部队筹集到了70万余斤粮食,还筹集了10余万斤马料和百万余斤马草,以及大量的油盐菜和构筑工事的器材,并且准备了烧柴百万斤。 当年10月17日,围攻徐水的战斗已进行5天了,沉闷的炮声不断传来,支前指挥部里,变得比赶集还热闹,穿军衣的,穿便衣的,你出我进,里里外外地忙着。正为一批粮食忙得不可开交,忽然,电话机里传来紧急通知,要立即到野司开会。耿飚把清风店的形势一讲,然后说,要完成这个任务,还要靠冀中人民的大力支援。 吴树声说,没问题,具体任务是什么? 耿飚说,部队路上没有做饭的时间,要由沿途的村庄准备,部队到时边走边吃,片刻不停。怎么样?能办到吗?恐怕最困难的是明天早上的那顿饭。 耿飚看了看表,这时是晚上8点,距明天早上只有十几个小时了。 清风店战役,我军将士踏上征途吴树声说,好,我们保证部队明天早上能吃上饭。 他算了一下,布置从专区到县到区再到村,最后通知到一家一户,挑水、生火、淘米、合面、做熟,要按常规,一般需要两到三天,而现在只有十几个小时,困难确实不小,但吴树声没有说。回到支前指挥部,吴树声要求各级立刻采取一切办法,电话、电报、骡马、骑自行车或跑步,尽快把鸡毛信送下去。 靠近战区的家家都亮起灯火,彻夜未眠,为随军粮库加工军粮,碾磨的声音几里地以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任务一布置下去,原来在保北的支前指挥部除留一小部分继续在保北外,大部分由安新向高阳转移。吴树声看看天空,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沿途的水饭站设置好了吗?越往前走,他的心越焦灼不安。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片喧闹,一幅令人鼓舞的景象出现了,村口上,一大群老乡正扶肩搭背,翘首踮足向北望,在他们身后,沿路排开两溜大缸小罐,在干净的笼布下,新出锅的大饼、白薯正冒着香香的热气。老乡们看见吴树声他们过来,都围上来问部队什么时候到?吴树声看见一位老大爷满脸白粉,就问他,旁边的大娘抢先说,俺这老头一辈子没烧过火,这回听说给子弟兵做饭,怕来不及,非要下手不可,笨手笨脚的,饼没烙几张,脸上倒粘了不少面。 一群人全笑了。 大家七嘴八舌讲了昨夜的情景。 鸡叫三遍时,村里响起了锣声,说老乡们,明早子弟兵从这过,大家赶紧起来,烧水,烙干粮。白面和柴到村政府去领。马上村里就灯火通明,粮库里存的百十斤面,一下就空了。面不够,粮秣主任提着秤正着急,一位老汉说,咱能让子弟兵饿肚子吗?当然不能。那咱们把家里留的待客的面拿出来,聚少成多,也能凑个几百斤。不大功夫,各家就端着大饼和开水到村头来了。 吴树声说,大伯,这才半夜的工夫,你们搞得可真快呀。 老大爷说,只要咱老百姓齐心,天大的事也能办得到。 说话间,远处腾起一团团烟尘,部队过来了。 部队路经的村庄早做好了一切准备,大大缩短了部队停留的时间。 太阳升起一竿子高时,陆续过来的部队就进入高阳以南了,这一带是老解放区,离村庄老远,就闻到家家的饭香了。沿街排开,有用大缸的,有用小盆的,还有用包米叶子编的箩筐,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有葱花油的苞米饼,有红皮沙瓤的大白薯,有烫面包子,有剥好皮的茶叶鸡蛋,还有红枣、花生、核桃,甚至还有几乎只有过年才能见到的喷喷香的熟猪肉。老百姓真是家里有什么拿什么,连舍不得吃准备过年的一点年货也拿了出来,实在是百家饭。老人看着战士们一瘸一拐地还在跑,心疼极了,一边往战士手中塞吃食,一边说,你们要是在这住一住,我一定打好一盆热水,好好给你们烫一烫脚。老太太还说,国民党兵可把我们糟踏苦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吃的,就这一点东西,全给同志吃。战士们也顾不得说话,抓起吃食就跑,也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就已经狼吞虎咽地下了肚。 隔一段就设立一个饮水站,大嫂、大娘和孩子们把家中舍不得吃的绿豆拿出来熬成汤,还有烙饼、鸡蛋,甚至留给小孩子吃的榛子,也一把一把抓给战士。队伍没有住脚,老乡们知道战士是赶路去消灭敌人的,就往战士手中一把把地塞吃食,孩子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往战士的口袋里塞糖塞瓜子,姑娘们则羞红了脸帮着老大娘往战士的手中塞红鸡蛋。在农村,红鸡蛋是一种吉利的象征,一般坐月子的妈妈才吃红鸡蛋。杨成武看着这热 70c8." >烈的场面想,看来我们这一仗一定要打赢了,一定会打赢。想到这里,他连声对带队的村干部说谢谢!谢谢! 民兵纷纷帮助战士扛背包,还有的用小车推战士,往前推一段再返回来推另一名战士。清风店附近几十个村子的老百姓,主动给部队当向导,修工事,运粮草。战斗打响后,自动组织联防,捕捉和看管俘虏。 这一切,都强有力地鼓舞了战士的情绪。 在部队的身后,出现了大队的民工支前队伍,扛着担架,赶着大车,一眼望不到尾。 三纵九旅供给股长朱显东说,那时很简单,后勤要说困难是困难极了,什么都没有,两手抱空拳。要说容易也容易,就是靠人民群众,担架队、救护队、运输队,全靠老百姓。一句话,离开老百姓,也就没有后勤了。 原北京军区后勤部政委侯德宝那时在四纵十旅负责后勤,他说,那天往清风店赶,一天一夜跑了230里地,到了杨各庄,我那马死活不走了。侯德宝给旅长邱蔚、政委傅崇碧和政治部主任边疆等安排的早饭是油条。马不走,没办法,也给马吃了几根油条,喝了水,这才又上路。侯德宝说他带着满城和易县的县长一块走;给老乡宣传煮鸡蛋,烙饼,窝头都行,还别忘了水。那时老乡真好,县长一说,马上就行动,一点也不耽误部队。 大多数的部队都得到了沿途老乡的慰劳。但并不是所有的往清风店赶的部队都吃上了饭,也有没吃上的,干脆饿着肚子,比如二十六团,跑了一夜,天亮才在满城吃上饭。吃饭也不是坐着吃,而是边走边从自己的干粮袋里抓着吃。但是,没吃上饭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部队,因为部队行军的路线不同,虽然都是往清风店去,不能挤成一堆,每个部队经过的村子不一样,也有事先没有通知到的。这也不怕,后勤系统备有随军粮库,能够保证每个战士1—2天的补给量。真正吃不上饭的部队也不怕,各团都有应急措施,团里把各连的炊事员都集中起来,集中为前线做饭送水。 住在石家庄红军路干休所的原某军副政委王子明,那时是七旅侦察连的司务长。他说,50多公里地,我们往方顺桥就跑了一晚上,主要是防保定的敌人出来。七旅是在清风店已经合围以后野司怕保北那边万一顶不住,提前到方顺桥再筑—条防线的。一路上也走得急。政委动员说,走得动也得走,走不动也得走。王子明记得出发时天还没黑,战士们把米袋子都灌满,带上几天的粮食。炊事班就一个油挑子,一个行军锅,抬腿就走了。在到达清风店的当天早上,二十六团的伙房很快支锅做熟了饭,送到正在挖工事的战士手里。 而罗历戎的第三军,一路上不仅没有老乡慰问,老乡还把水井封了,粮食藏了。罗历戎的部队又累又饿不说,还走一路被袭击了一路。晚上宿营也常常草木皆兵,睡不安稳,难怪路上越走越慢呢。 这仗谁能打赢谁打不赢,在这里就已经很清楚了。 进军清风店的部队分多路前进,从傍黑撤出阵地,就开始一路小跑,也不管掉队多少,跟不上就跟不上,能带上几个就是几个,能上多少就是多少。因为是急行军,战士们都背着背包,什么时候进入战斗,什么时候才甩掉背包,集中到后勤。背包在当时是很宝贵的,每人一个,丢了就找不回来。指导员傅福增说,他记得那时战士们情绪都很高,掉队的不算多。 平常的夜是漫长的,现在伴着小雨的夜却显得太短了,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而一算距离,才走出了50多公里,连一半还不足。而距离规定的时间,只有10多个小时了。能不能先敌到达清风店,成了一个最严峻的考验。 离休前担任某师副政委的傅福增,当时是九旅二十五团一营三连指导员,他说,那一段时间,基本上是天天打,休息不了几天,说打就打,打的都是运动战。打运动战的主要任务就是行军,行军是战斗力的一种表现。只要按时到达,就取得了胜利的前提。此时,部队经过了七个昼夜的连续作战,已经相当疲劳,又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夜,眼下似乎再也走不动了;有的战士走着走着就睡着了,等后面人推一把才猛然清醒,又往前走。走着走着又睡着了,有的甚至躺在路边打开了呼噜。 行军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政治工作在这里显出了强大的威力。 “活捉罗历戎!“为人民立大功!”从野战军首长到各级指挥员以及政治工作人员都穿行在行军队伍中,边走边宣传,鼓励不掉队。并针对可能产生的“怕扑空,怕走路,怕疲劳掉队”等顾虑,进行深入细致的和群众性的思想工作,反复说明这次战役的主要意义,只有走得快,才能抓住战机。一切的走都是为了打,走是争取战役胜利的关键,谁能战胜疲劳,谁就能胜利。并提出口号:“不怕走路,不怕扑空,不怕疲劳掉队,赶到敌人前头就是胜利”。鼓舞全体战斗员坚决打好这一仗。同时各级领导严密组织,加强收容工作。开展十里一评比的活动,看谁能早到一分钟,看谁先与敌人交火,以此调动战士当先进的信心。同时积极开展团结互助活动,力求不掉队,党员和骨干早巳成了“双枪将”?大家还抢着替炊事班和体弱的同志背东西。到了后来。为了保证时间,各部队都轻了装,只带手中的武器,能走就走,能跑就跑。不管白天黑夜,不顾一切疲劳,不管敌机袭扰,一定要准时到达指定位置。 葛振岳,又瘦又小,战友戏称他小知识分子,打清风店时他是三纵九旅二十六团政委。那时打仗一般都传达到纵队,顶多到旅。团这一级很少具体传达,要打哪一个仗了,才临阵开会布置。像清风店这一仗,连会也没有,我们正在保北作战,本来打了一天恶仗,正准备第二天更残酷的阻击,几公里外的旅部来电话了。说你们马上出发。然后连珠炮似地说了从哪里到哪里,几点到。最后问听清了没有?葛振岳说,听清了,你是说让我们团天亮前赶到望都?对,你再重复一遍。葛振岳原原本本地重复一遍。 这时是黄昏,团长范志辉正在村边散步,在考虑下一步的战斗,通信员赶紧把他叫回来,参谋长周振恒也被从前线叫了回来,他莫名其妙,问团长范志辉,快打完了,再打就打下来了,怎么打着打着就撤下来?怎么回事?团长范志辉说有新的任务,马上出发。不要说前线的战斗部队。就是团部也没有吃晚饭,好在事先炒了一些黄豆分绐警卫员带上。谁饿了谁就吃上一把,因为按时间推算根本没有在路上吃饭的时间。出发的命令很快就发下去了。 但是,除了到达的目的地和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也没问,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部队陆续上了路,跑步前进。出发时有个别的二线部队正在吃饭,有的吃完了,有的没有吃完。吃完的背上只有一床薄被子一双鞋一件衣服的背包拔腿就走,没有吃完的也不再吃,把剩下的饭包在手巾里,一边急行军一边囫囵着吃。 阎达,那时是二十六团一营的副营长,当时他们营正在定兴构筑工事,原想把涞水拿下来,打了一天涞水,北平的敌人出来增援了。二连伤亡不小,把和尚坟的蚂蚱庙拿了下来;占领了南关,通过一块开阔地时,被敌人六○炮打伤不少。正在阻击北平出来的敌人,仗还没打完时,又来了一个命令打房山。晚上,阎达带着连长王根成和他的连队从房山南侧接近敌人,那里有敌人一个加强排。爬着接近了敌人,还没打响,来了个通信员,传令赶快撤退,说敌人增兵了,撤到定兴,赶快挖工事,防止保定的敌人出来。这时是下午,还没有吃晚饭,战士们正在埋头挖工事。突然又接到命令,让停止挖工事,马上集合出发去清风店。 运动战,运动战,只有运动才能战。要运动,没有车,什么车也没有,只有靠两条腿,走路也就成了战斗的一个重要过程。行军,尤其是大部队行军,是有很多讲究的,部队不能平行并进。大堆走到一块,一是容易插乱了,再就是白天很容易遭到敌机的轰炸。所以,每个指挥员,都要学会行军。葛振岳就练.99lib.出来了,埋锅造饭的来不及先行,但是必须让侦察员先走一步,找向导。在平原,走出10公里地,没有向导,不要说夜里,就是白天,也难免不迷路。不找向导不行,万一多走几步冤枉路,就会耽误宝贵的时间,一步也不能走错。侦察员都有这个本事,就是在深夜里,也能跳墙头找来向导。 此后的一天一夜再没有停一步,以每小时10公里的速度向清风店跑去。 李玉堂,是二十六团一营二连的指导员,13岁的他从1939年8月一当兵就在华北,跟着父亲,是部队有名的父子兵,刚开始在第一营,那时还在打日本。他说二十六团是旅里的主力,老百姓都编成了顺口流, 枪打北口峪, 火烧枪峰岭, 哪里来的队伍这么勇? 还是六团第一营。 二十六团是后来的编号,开始是六团,也叫老六团,山西当地的老百姓都知道,打一成立老六团就在山西呆着,没去过别的地方。本来定下来支援东北,最后变了,没去,就留在晋察冀。因为一直在山地作战,有山老虎之称。团长范志辉,个也不高,说话和气,是参加长征的老红军。二十六团是个老红军团,红军连队比较多,班长、司号员大都是南方过来的老红军,底子好,能打仗,日本鬼子很害怕二十六团。 一营是百色起义过来的连扩编的,三营是井冈山的那个连,只有二营是新编的。这就决定了二十六团的特点,能打仗,旅里一有硬仗都交给二十六团,可以说攻无不克。但也能犯群众纪律,借了东西不还什么的。二十六团的特点是能打能走,特别是能走,素有行军堡垒之称,谁也走不过。秘诀嘛,就是两个老兵夹一个新兵,带着走,就这么越带越快。九旅刚归三纵时,三纵的老部队七旅八旅不大服气,比一比,就是不行,比不过,人家九旅一天走个100多里,没问题,还走得特别快。九旅这个山地虎一下平原,再远的路也平坦坦的,猛虎下山,好比插上了翅膀。所以三纵留下了七旅八旅在保北阻击,让九旅参加还需要走路的清风店战斗。 九旅中数二十六团走得快,二十六团中又数二营,在二营中,七连的刘明走路最快,政委葛振岳就带二营七连的刘明走在全团的前面。几乎每次打仗,葛振岳都跟着突击营,突击营上去了,他也上去了。葛振岳也能走,他说当年他在军政学校学习时,孙毅是校长,早上天不亮就带着学员在河滩上跑步,他们爬山爬到半山腰,孙毅已经在山顶上喊加油了。那时还常常一个小时走10公里,不停地走,很快就从老百姓变成一个地道军人了。这次打清风店的行军原则是走得最快的营在全团前面,走得最快的连在全营前面,走得最快的战士在全连的前面。 尖兵不停地走,后面有半个班负责收容。一句话,不管掉队多少,只要还有一个人也要往前赶,按时赶到清风店就是胜利。 三纵九旅二十七团二营里有一个叫殷勇的大个子战士,因为个子太高,又胖,战友们给了他一个外号叫大洋马。他又高又大到什么程度呢?有这么一个故事,他在打石家庄时腿负了伤,走不了,只有等担架抬。抬他的时候出了笑话,上去了好几拨民工,别的伤员抬下来了,就没他。又上去两个担架,还没抬下他,民工说抬了,抬不动。教导员冉老鹏急了,说快把殷勇抬下来。殷勇不论行军还是打仗都是不要命的好手,教导员说什么也要把他抬下来。上去了两个担架队员,不行,又上去了两个,四个担架队员才勉强把殷勇抬了下来。事后一过体重,整整180斤。重量级的殷勇体重一个足足顶俩,行军时扛重机枪也一个顶俩。马克沁重机枪一般都是骡子驮,人扛不动,实在没有骡子,要人扛,那一定要卸开,由两个人分别扛着。而有了殷勇就用不着了,他一个人扛起来就跑。殷勇还有一个特殊,他的脚太大,部队发的拥军鞋,几乎没有一双适合他。他的脚比别人要大一倍,像个大蒲扇,帮老乡种萝卜合适,踩的面大。营长崔奎龙一打仗就关照,不行给殷勇做两双鞋。 往清风店的急行军也多亏了有殷勇,给战士们鼓了不少劲。殷勇是山西人,会唱山西小调,也许是人高马大肺活量大的缘故,他嗓子好得出奇。每每行军走累了,教导员和指导员都会大叫,找殷勇,殷勇呢?唱歌。九旅大都是山西人,山西人占了80%多,无疑都很爱听家乡的小调,殷勇声音宏亮地大溜溜二溜溜一唱,整整一营的行军队伍全能听到,再累,部队情绪也都鼓足干劲上来了,再走多远也不觉得累了。 往清风店赶的路上,部队一累,就叫殷勇唱歌。营长还特意就要给他补充能量,让通信班把自己带的一点还没吃完的干粮给他吃,也不够,就负责给他找红薯。就这样这一次往清风店的行军,殷勇就一支接一支歌地唱,唱得行军的队伍越走越快。九旅蔡顺礼说,清风店,急急忙忙地走,没有休息,吃饭就边走边吃。 每个指挥员都这样,你能带多少兵,你就带多少兵,先走,先把敌人截住,后面有总预备队。十一旅政委张明河说,前面说敌人已经过来了,越快越好。说是团营连,实际上各团各营各连都走乱了,有躺倒的,一喊一叫,就起来,又往前走。大家都拼命赶,就一个信念,抓住敌人。困难的就是掌握部队。至于吃饭,张明河说,我们都没吃,旅长政委都没吃。二纵四旅旅长萧应棠说,那时的口号很干脆,打得,跑得,饿得。按照命令,二十六团从离保定近40公里的固城绕过去,路虽然断了,还是在天亮以前赶到了清风店,提前了4个小时。 因为各部队都往前赶了时间,所以实际上清风店的战场比预计的方顺桥要靠南,也就是说,离保定更远了一些。在距望都城北十几里的地方,政委葛振岳和团长范志辉商量,让部队休息休息。 18日早晨,我军先头部队已经从东西两侧静悄悄地绕过了保定。虽然有的部队一天只吃了一顿饭,但仍然以急行军的速度往前赶。在多路行军队伍中?只有一个营中途停止休息了5个小时,没有按时赶到指定位置,营长受到了记大过处分。除此之外,在这一天的零点前后,参战部队都按时或提前4到6小时到达指定地区,有行军堡垒之称的三纵九旅一天一夜跑了120公里。指定地区清风店并没有敌人。 后来才知道,作战计划把敌人的行军速度还给算快了,敌人此时并没有到达。指定地区没有敌人,那就继续向前搜索吧。这时候,因为敌我都在运动中,敌人当然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虽然知道敌人应该在清风店东边一片,但东边一片大了,究竟在哪个村子不知道。前面黑压压的是一个村子,不敢走了,有没有敌人不知道,三纵九旅组织科长刘炎田说,一直没有发现敌人,以为过去了,走在前面的两个团一直以战斗姿态搜索前进,逐渐把部队往上调。尖兵先往前摸,部队散成战斗队形在后,又往东摸了二三十里地,拂晓以前才和敌人交上了锋。 这是清风店的高家佐村。 九旅政委蔡顺礼说,天不亮就与敌人接触了,我们九旅首先与敌人接触的,我们提前了4个小时赶到。没听见枪响,就打上了,由村西向东打。发现敌人开火时,团参谋长周振恒带着警卫员马上隐蔽到坟堆后。敌人不摸情况,也不敢贸然出动,暂时僵住了。周振恒在这漆黑的夜里肚子咕咕叫开了,原来一夜没吃东西了。警卫员从身后递过来两块烤白薯,虽说凉了,也不要紧,那时年轻,多凉的东西都吃不坏肚子。吃着喷香的烤白薯,枪声大作。清风店战役就这样开始了。 第03章 南歼北阻,唇亡齿寒战犹酣 在清风店遭到突然打击的罗历戎望眼欲穿的援兵怎么一直没有影子呢?不是他的主子搪塞他,援兵确实派出来了,一下就派出了5个师,由李文带领。已经进到保定北边的徐水地区了,国民党兵们站在卡车上,一辆挨一辆,只等着突破以后马上飞到清风店。但就是一步也不能再前进,保定绥靖公署的主任孙连仲亲自坐飞机在徐水上空督战,也还是不能前进一步。 在清风店战斗激烈进行时,保定以北也有一场正在激烈进行的战斗。 正是保北的这场战斗,挡住了罗历戎望眼欲穿的援兵。 如果坐着卡车的5个师援兵没有受阻,顺利到达清风店,那么,肯定赢的应该是罗历戎,而不是人民解放军了。 也就是说,阻止敌人南援,是决定清风店胜利的关键所在。 这是一个很难完成但又必须完成的艰巨任务。 10月17日晚,野司命令二纵司令员陈正湘,政委向仲华、参谋长韩伟和三纵司令员郑维山留下,在保北继续阻击敌人,其余部队在今晚18时由野司带领南下,往清风店运动。要求在保北阻击的部队以保南的胜利为胜利,在4天之内,不使北线敌人越过保定。 第二天上午10点,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发出了关于牵制北面之敌歼灭南面之敌的作战部署。 一、北面之敌二十二师正向固城前进中,九十四师二○八团仍在大清河北,余无变化。南面之敌三军七师,并六十六团,并沿铁道北进抵新乐,今日可到定县,预计19日可在望都、方顺桥预定地区作战。 二、决心牵制北面之敌,歼灭南面之敌。 三、部署:三纵(缺九旅)、二纵(缺四、六旅)及独七旅仍以原阵地(作必要之秘密调整)牵制北面之敌,利用一切阵地、村庄作深远之层层防御配备,抗击敌人,争取时间(一时一分钟均有价值)。万一被敌突破时,二纵向保东、三纵向保西抗击之。如敌向保定急进,则应不顾一切赶至保定以南之于庄、南北大冉以南构筑工事,继续坚阻敌南下。二纵四旅今(18)日19时拂晓前进至徐杲庄、板桥镇及以东地区休息数小时,继续出发进至温仁以西王力一带待命,协同四纵并文(年生)、王(道邦)歼敌。在作战部署上,野司还规定了南线由野司统一指挥,北线也就是保北阻击战归二纵首长统一指挥。 聂荣臻认为以7个旅的兵力加上地方部队和民兵,在野战中歼灭敌人是有把握的,野战军制定的作战部署也是可行的。大家都表示没有什么意见。刘少奇提出一个疑问:阻击要那么多的部队吗?用一个旅是不是就可以?他是考虑到多一点部队奔赴清风店,消灭罗历戎更有把握一些。聂荣臻说:一个旅不行。这是平原地区,不是山口子,到处都要用兵,还要建立防御纵深,在危急的时候,敌人还可能来个反包围。而且,保北这一仗很关键,这边堵不住敌人的援兵,让他们与石家庄出来的罗历戎部队一会合,那清风店就打不成了。所以,保北这边兵力不是多了,而是不够,他们要堵住敌人的援兵是很不容易的。刘少奇点点头,表示同意。 聂荣臻要求进军清风店的部队速战速决,他预见到保北这边将会很困难。以后在打石家庄时,参加保北阻击战的二纵因为伤亡太大而被特意安排在石家庄外打援,因为敌人援兵没敢出来,怕再来一个清风店。所以,二纵实际上是“休养生息”了一次。 敌我兵力如此悬殊,如果仗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恶地形,也行。 偏偏保北地区一马平川。 一旦敌人突破保北的阵地,不但罗历戎的危机顿时可解,而且势必对南下部队形成夹击之势。只有坚决阻住保北的敌人,才能保证南线的胜利。 接到命令时,陈正湘正在前沿组织部队,准备再一次攻徐水城,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又高兴又担心。终于有个大歼灭战的机会了,怎么调也调不出来的罗历戎这回一定跑不掉了。可是,主力南下后,保北只留下了4个旅,而北面的援敌是5个师,此外还有保定刘化南的一个师和新二军的两个团,约8000人,随时可能从我们的背后偷袭.而我军处于两面受敌,背水一战的不利境地。加上徐水南北,无险可守,极不利于打防御战。在这种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战场不利的形势下,要坚持四天四夜,困难确实不小,或者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必须作苦战血战的准备。陈正湘立即同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的韩伟和政治部主任向仲华开了一个短会,研究制定了防御作战的基本方案,18日和19日两天,以三纵七旅、八旅、冀中独七旅,依靠原来的阵地,组织防御,坚决缠住敌人。二纵五旅继续猛攻徐水,迷惑敌人,掩护主力南下企图。19日晚,三纵和独七旅,利用夜暗,相机放弃第一防御阵地,撤至徐水以南组织防御。二纵五旅放弃围攻徐水,撤至徐水以南,担任正面阻击。另以五旅十五团三营和旅直侦察连于漕河以南组织防御,防止保定敌人北上接应。同时,要求各参战部队充分发挥我军近战夜战的特长,各部之间主动配合,互相策应,使敌人无隙可乘,坚决完成阻击任务。 商量好作战方案后,陈正湘又同三纵司令员郑维山交换了意见。 郑维山在四纵和二纵六旅、三纵九旅南下后,就同政委胡耀邦商量如何应付这一场恶战。设想了好几个方案,都感到兵力不大足。在把阻击方案上报野司的同时,请求野司把在涿县、高碑店一线破路阻敌的七旅二十一团调回归建,以增强防御力量。野司当即复电同意,并指示说,徐固线之敌对我一、二号阵地的攻击准备似已完成,其余无变化。为争取时间赢得在保南地区歼灭石家庄北进之敌,故此我们的部署由各纵队作必要调整外,基本不变,三纵即向西南方向作深远的纵深布置,构筑阵地。如敌向我猛攻时,应坚决抗击,不至险时不宜放弃。万一不支即轮番节节向遂城、大王店方向抗退。利用每一村落抗击,争取时间。 留在保北的各部立即调整部署,连夜加修工事。 此时已是17日的深夜,陈正湘走出掩蔽部,站在南瀑河大堤上眺望。 只见徐水城上空仍然是炮火纷飞,我军又一次对徐水城发动了进攻。战斗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了,部队多么需要休息啊。但是不行,徐水城的攻击一停,敌人马上就会发现我军主力转移的企图。而今后的四天四夜,将是一场更加殊死的搏斗。 打到21日那一天,清风店战役逐渐明朗,已经开始了向罗历戎的总攻。敌人那边急眼了,现在不是什么南北夹击的问题,而是要尽快帮助罗历戎逃命。靠石家庄是靠不住的,石家庄只有一个师和一些杂牌军,防守还显吃力,根本不敢出来,只有保北这一支生力军了。保北的援兵有上百辆的车,坐着车也就几个小时的事。可是却迟迟连个影子也见不着。 在野战军司令部里,大家都明白保北那边承受的压力。第二政委杨成武说,那边同志打苦了。参谋长耿飚说,我们这边要快,要争分夺秒。司令员杨得志要求清风店尽快结束战斗。同时把清风店的战况及时通报给保北。四纵司令员曾思玉在他们研究总攻西南合的动作时,杨得志司令员来电话问,在西南方向的部队报告榴弹炮打到他们指挥所去了,问曾思玉北面的情况如何?曾思玉说,我查明情况再报告你。曾思玉想,北面敌人昨天通过了我军防线,今晚最快也才能到达保定,今天是来不了的,绝不会是神兵吧?想着还是小心为妙,22日拂晓才总攻,这一段时间不能出现意外。他当即抽调三十六团迅速进至望都以东河岸,布置应付意外的情况。后来调查,是我们自己的在西南合东北角的炮兵阵地发射的日式榴弹炮飞过了西南合,跳到西南方向。 虚惊一场,这才放了心。 在保北,战士提出这样的口号:打下去,熬下去,熬住敌人就是胜利! 杨得志说,这一个熬字,就说明了保北战斗的残酷程度和干部战士坚韧不拔的决心。为了加速战役的进程,野司决定集中五个旅的优势兵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向罗历戎的指挥部西南合总攻,另派少量部队准备阻击保定方向可能来援的敌人。 22日凌晨,总攻开始。 上午?99lib?10点左右,清风店战役结束。 而到22日上午10点,还很漫长,那将是怎样的一场恶战!保北阻击的每一个战士都明白,南线歼敌和北线阻击是一个战役的两个战场,北线虽然是牵制但却是更重要的方向。只有北线阻住,南线才能胜利。 本来是100%的部队在保北打仗,现在抽走了3/5,剩下2/5。 而这时,敌人并没有因为我们兵力的减少而减少,反而增加到了19个团,比第一天的进攻多了整整12个团。敌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李文指挥的第九十四军、第十六军和独立九十五旅共5个师10多个团,准备越过徐水向南援救罗历戎。19日拂晓,敌第九十四军四十三师急急地开始进攻。阻击部队的压力就不言而喻了。 在保北的三纵司令员郑维山算了这样一笔账,本来敌人是13个步兵团,我们是30个步兵团,一倍于敌。而从17日晚我军15个团南下,第二天又令二纵四旅的3个团南下。现在留在保北的只有3个主力旅和一个地方旅共12个团。到清风店战役白热化后,为了尽快结束,野司又把三纵七旅调往清风店。就是说,到最后bbr>..,只有9个团在保北阻击,9个团中还有3个地方团。郑维山在四旅南下后(立即调整了部署,二纵五旅和独立七旅以原来的徐水东北北营、芦草湾一线的一号阵地为基础,三纵七、八旅以固城西南的烟台、高林村及高林营、麒麟店一线的二号阵地为基础,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作深远的层层防御配置。敌人已经从空中侦察得知保北的我军主力大多南下,知道是冲着罗历戎去的,更加强了攻势。在18日那一天的拂晓,二纵四旅还没有抽走时,敌人的主突方向是二十三团和二十二团的阵地。7个团的兵力在坦克引导下扑了过来,虽然我们的各种火器燃烧瓶、防坦克手雷、集束手榴弹对敌人进行了密集射击,但敌人像输红了眼的赌徒,由督战队挥舞马刀压阵,谁后退,当场砍头。前后竟砍了20多个人头,抛在队伍的前面。战到上午9点,200多名敌兵还是在坦克掩护下突入了二十三团一连三排的阵地。很危险,一连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营团的指挥员都赶到了第一线指挥,二十三团令二营协助堵住突破口,三营从侧后反击,二十二团则以猛烈的炮火拦阻后续之敌。 一个小时后,消灭了突入的的人,巩固住了阵地。 战至下午,二号阵地的林庄、刘庄被敌突破,退到梁庄、陈庄继续设置了阻击阵地。 19日这一天,敌九十四军四十三师向三纵高林营、麒麟店阵地发起全面进攻,雨点一样的炮弹砸向掩体、地堡、堑壕,连医生、卫生员也拿起了武器,在残破的工事里向敌人射击。这一天,因守卫部队的重机枪子弹打完了,火力减弱,敌人突入了独七旅两个营的阵地。两个营的战土在被敌人四面包围的情况下,转入村里,一间房一间房地与敌人争夺。二纵司令员陈正湘打电话问能不能顶住?独七旅旅长萧辛槐大声地喊,我们保证人在阵地在,决不让敌人从我们这里打开缺口。我马上去组织反冲击,请支援我们一些弹药。陈正湘立即让副参谋长赵冠英组织人员给独七旅送去了一批弹药。 好容易熬到又一个宁静的晚上。 虽然大部分防御阵地还在我们手里,但有一些防御阵地已经被敌人占领。明天的仗怎么打?陈正湘正在考虑,接到了野司的电报,表扬他们头两天打得很好,说南下的我军已经完成对罗历戎的包围,正在紧缩包围圈。问他们能不能坚持到21日晚上?还有什么困难?并说为了保存我有生力量,坚决阻敌南下,可以相机放弃第一防御地区,转到徐水以南,实行节节抗击。多坚持一分钟,南面的胜利就多一分保证。陈正湘立即让机要科长给野司发电,让他们放心指挥南线,我们立即调整南线部署,保证21日黄昏不让援敌过漕河。 北线的敌人遭到连续两天的打击,夜里好不容易进到徐水,却找不到对手了,怕有什么计,狐疑重重,不敢前进。直到20日上午,才小心地从徐水分两路出来。发现对方一退再退,胆子才越来越大起来,直到发疯。 与其说这是一场攻坚战,不如说是意志的较量。 钢铁的意志胜过了钢铁的坦克、飞机、大炮。 在三纵八旅的阵地面前,敌人无能为力,就转向地方部队独七旅的北营、芦草湾阵地,打起了白刃战。郑维山命令八旅支援。十二团在团长徐信带领下,占领了何庄东南的预设阵地,协同友邻从两翼实施反突击,但芦草湾阵地还是被敌人突破。黄昏,三纵全部撤离第一线阵地。七旅由固城西南的烟台、高林村转至徐水以西张丰、仁里一线布防。八旅转至徐水西南的史各庄、十里铺一线,同二纵的五旅并肩。独七旅转至保定以南的南大冉一带,组织新的防御,牵制驻保定的敌新编第二军,使其不能北进威胁阻援部队的背后,也不能南下救援被围的第三军。 打了几天,也摸到了敌人的规律,像上班一样,进攻一般是在早上8点左右开始,一而再,再而三,一般到下午3点停止进攻,开始加修工事,变进攻为防御。19日的晚上,郑维山翻阅一天的战斗报告,他看到八旅伤亡统计,心想,连续10天的激战,八旅伤亡太大,也太疲劳了。而七旅这两天一直是预备队,没怎么用,现在是关键时刻,到把七旅拿上去的时候了。正在准备下决心时,接到野司的电报,调七旅星夜南下到保定与方顺桥之间布防,任务同头天晚上先期南下的独七旅一样,阻住保定之敌,既不让它南援,又不让它北上。 七旅由三纵政委胡耀邦带走了。胡耀邦临走,握着郑维山的手说,老郑,我们又分兵两下,你的担子更重了! 郑维山说,放心,我们誓死阻住南援之敌!北线郑维山手上只有一个残缺不全的八旅。在整个保北战场上,也只剩二纵五旅和三纵八旅这两个旅的六个主力团和三个地方团了。 20日这一天,是保北阻击战最激烈的一天。郑维山收到野司首长发来的电报,野司指示保北阻击的陈、韩向赵、郑、胡指挥的九个团,以一部分构筑工事抗击,侧击,争取反突击。用一切有效手段,求得在敌前进中歼其一部,大量杀伤消耗敌人,坚决阻敌南援。待我正面将第三军四个团消灭后,再放敌南来。野司电报说虽然激战四天四夜,徐水以北的阻援阵地被突破,但徐水到清风店还有约“160里,还是有条件争取时间以六个旅的兵力歼灭北进之敌。现在南面各兵团正在激战中,争取活捉罗历戎。 罗历戎已经非常吃紧,他的求援电报接二连三。孙连仲命令北线的李文投入总预备队。集中所有的炮火,每小时发射炮弹几千发。仅在何家庄的阵地上,敌人就连续炮击了一个多小时,发射了近万发炮弹。步兵以密集的队形轮番进攻。从保定一线到清风店,坐汽车一个多小时就足足够了。但就是这一个多小时,却让敌人可望而不可及。 到了21日,阻援战斗到了最紧张的关头,敌人以10个团的兵力猛攻。郑维山跑出指挥所,登上一块高地,看见一架敌机在头上盘旋良久,后来才知是孙连仲在上面督战。原来,罗历戎在电报里说,援军乘汽车快来啊,形势紧迫,再延一天,全军要殉国了。蒋介石听说第三军马上要被消灭了,大声骂孙连仲的娘,叫火速南下增援。孙连仲又大骂罗历戎草包,要他赶快组织突围。同时也大骂李文指挥不力,所以亲自出马督战了,要李文集中所有的兵力猛攻公路一点,哪怕赔上3个团,也要打开通路,在当天一定要赶到清风店。这样,李文豁出了老本,把作为预备队的两个师也全都投入了战斗。 在八旅扼守的伸向南方的公路上,猛烈的炮火,是解放战争一年多来从来没见过的,大约有3个团的敌人,在炮火和重机枪督促下,像汹涌的波涛一样,一个浪头卷一个浪头。在敌人阵地前沿,排着一字长蛇的几百辆大卡车,上面挤满了敌兵。看样子,都排到了徐水城,只等一突破,就风驰电掣奔向清风店。见此情景,郑维山知道罗历戎那里一定吃紧了。要不,怎么这里的敌人发了疯呢? 为了证实这个判断,郑维山问身边的参谋,南线的情况怎么样? 果然身边的参谋说,第三军已经全部被围,现正在分割中。 这就难怪了,胜利往往就在这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激战到下午1点,史各庄的阵地被突破。3点,敌人占了西留营。半壁店、山东营一线的阵地也被突破。保定的敌人,乘机向我军背后阵地猛攻,漕河以南的阵地也丢失了。敌人立即以1个团北上,策应南援之敌。南北的敌人相距只有6公里了。而清风店的总攻还没有开始,起码还要再挡住敌人一到两天。陈正湘决定调整作战部署,让三纵七旅和冀中独七旅立即向南转移,先敌抢占保定以南的陉阳驿、大魏村、大白团一线,构筑工事,建立第三防御阵地。这样,即便北援之敌与保定的敌人相会合,也不能让他接近清风店。北线继续由五旅和八旅抗击敌人,天黑以前,要扼住公路,不能让北援之敌和保定的敌人会合。 当天晚上,接到七旅和独七旅已经到达的电报,陈正湘立即命令五旅和八旅分别从东西两面绕过保定,向南转向二线阵地。 22日凌晨3点,清风店总攻终于开始。 几天来,援救清风店的敌人死伤了4200多人,却仍在保北一线,而他们要援助的第三军已经在22日上午全军覆没。接到这个消息,李文派出的50辆汽车组成的先遣队,还没与严阵以待的五旅和八旅接触,就快快缩回去了。李文怕连续作战的共军把他作为下一个目标。 第04章 清风店,野八旅里英雄多 说起保北阻击战,不能不说八旅。 因为在晋察冀军区有两个八旅,一个野战军八旅,一个独立第八旅。为了区分开,人们习惯叫野战军八旅为野八旅。在华北平原,只要一提野八旅,敌人就发抖,野八旅实在太能打了。1984年9月,《解放军报》头版头条是这样一个消息:国庆35周年的大阅兵队伍中,有在解放战争中屡建战功的“大功团”,在这个“大功团”中有把第一面红旗插在太原城的“双猛虎连”!还有“钢铁营”、“大功营”……细细数一数,自抗日的烽火中组建以来,已经涌现出了4500多个英模集体和功臣。 你知道闻名晋察冀的小兵张嘎吗?你知道抗日战争中在白洋淀神出鬼没的“雁翎队”吗?你知道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敌后武工队和英雄虎胆出奇制胜的平原游击队以及神秘的平原地道战吗?你知道长篇小说《长城内外》中的“钢铁第一营”吗?你知道著名作家魏巍的长篇小说《东方》里的主人公一级战斗英雄郭连长在朝鲜战场上带领一个连打垮美国“华盛顿开国第一师”的故事吗?你从电影里从小说中从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中看到听到的这些艺术形象并不是作家的虚构,他们先后出自一支英雄的部队,这就是后来隶属于北京军区的二十三团。 原北京军区炮兵司令员张英辉。曾在三纵八旅二十三团当过团长,他说,我们团以“钢铁营”为代表的3个营个个有大功,连队也没有几个没有大功的。仅解放战争时期,就涌现出了2265个英雄集体和1万多名功臣模范人物。 二十三团是八旅中很能打的一个团,八旅是三纵很能打的主力旅之一,三纵是晋察冀很能打的主力纵队。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后,三纵打完太原,跟着彭德怀往西北进军,行程万里,一直打到了宁夏。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后。这支英雄的部队归建北京军区,至今,它依然是北京军区的主力部队。 这一支诞生在冀中平原上的有着光荣历史的部队,故事很多。 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军把他们“大东亚战争的兵站基地”放在了冀中平原。那是一块宝地,盛产粮棉,有4条铁路在那里通过,沟通着周围的北平、天津、石家庄、保定几个大中城市,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延安一直关注着被日本侵略军铁蹄践踏下的冀中平原,决定派在中央军委教导团担任团长的孟庆山等几名同志去那里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临走,毛主席对孟庆山说,现在全国抗战已经开始,中央派你们到敌后去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于是,1937年12月,由老红军孟庆山任司令员的河北游击军成立,很快又充实了一批延安来的红军骨干,编成了主力团。以后,几经改编,成了远近闻名的野八旅。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二十三团一直战斗在“出门登公路,抬头见岗楼”的冀中平原。他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经受着血与火的考验,在解放战争中,他们南下正太,三战保北,是一支钢铁部队。解放战争中攻打第一座大城市石家庄,团长张英辉指挥全团最先冲进堡垒般的石家庄,被三纵队授予“大功团”的称号。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帅名录》中,是这样记载的: 张英辉,1913年出生,江西兴国县人,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4年转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四军政治部保卫队勤务员,南路军独立团班长,红七军军部电话员、班长、排长,军委机要科译电员、第四局管理员。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团排长、连政治指导员,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一团副营长,警卫营营长,易县支队支队长,冀中军区第九分区二十四团团长。解放战争时期,任晋察冀军区第三纵队八旅三十七团、二十三团团长、副旅长、第七旅旅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第十九兵团师长,中国人民志愿军师长,解放军副军长、军长,北京军区炮兵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张英辉,实在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头,走在大街上,人们绝想不到他是一个战功卓著的将军。他是一位名符其实从战士起步成长为将军的。 在他手下,3个营个个是功臣营。 三营是攻坚固城的“英雄营”,二营是解放石家庄的“特功营”,一营更是闻名全军的“钢铁第一营”。至今,在易县西北角的南山上还有一块和狼牙山五壮士纪念碑遥相辉映的“钢铁第一营”的纪念碑。 那是在张家口撤退之后,敌人初次进犯易县失败,集结了10个团的兵力,再一次向易县进攻,想把晋察冀解放区分割成南北两部分。一夜激战之后,上级命令一营和另一支部队插向敌侧后的刘家沟,分散敌人的火力,以便主力各个歼灭敌人。 刘家沟,是个只有100多人的小村庄,四面平地,无一处险可守,加上另一支部队也应该穿插却没有穿插进来,就更增加了一营的压力。天亮后,敌人2个团3000多人加上坦克、大炮、飞机从四面包围了刘家沟。而第一营一个人一个人数过去,只有440人。打到最后,一营只剩下一个小院子,营长朱彪三次负伤,指挥战士占住了小院子的四个角,机枪这里打几下,那里打几下,就这么坚持着。 一场恶仗。 26岁的营长朱彪和教导员曹良简单商量了一下,命各连乘敌人炮火还未展开立即构筑工事,同时派通信员去团部报告。通信员刚一冲出去,就倒在敌人的炮火下。朱彪对各连长说:我们只有独立打这场恶仗了。不管有多大的牺牲,我们都要坚守阵地,为主力歼灭敌人创造条件。 有我们在,就有阵地在! 第一营是个很有战斗力的部队,在抗日战争时期就歼灭过被夸耀为“赫赫战果”的日军秀雄小队。攻打大同外围要点南大庙,他们保证4个小时解决战斗,结果只用了2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300多敌人倒在他们的刺刀下。 到了中午12点,第一营已经打退了敌人天上地上联合的两次进攻,第三次进攻由气势汹汹的坦克在前面开路,后面是美制的大炮压阵,天上是飞机轰炸。顿时,这个小小的村庄就淹在一片火海之中。第一营依托的村沿阵地被摧毁了,为了防止敌人分割包围,朱彪指挥各连边战边退,集中到村子里。战士利用房屋院落的有利地形,与敌人进行拼杀。 直到村子里所有的房子全部塌成瓦砾,伤亡的官兵越来越多,弹药却越来越少,第一营召开了第二次干部会,有的人主张突围。营长朱彪说:我说不能突围,上级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我们插进来吸引敌人的兵力,现在我们已经拖住了两个团的兵力,只要坚守下去,就给主力创造了歼灭敌人的有利条件。别看敌人现在猖狂,天一黑就是我们的世界了。教导员曹良说:现在情况紧急,每个党员,每个干部,都要机智勇敢,坚守岗位。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拼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坚守阵地。全营集中到村南边南北相对的两座小院里。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一串一串的炮弹在小院里爆炸,弹坑累累。院墙被打得像马蜂窝。终于,一发炮弹炸毁了一段围墙,敌人嗷嗷叫着冲了进来。曹良带领十多个战士把敌人打了出去。这时,南边的围墙也炸开了好几个口子,负伤和牺牲的战士越来越多,三连指导员牺牲了。一连指导员头部负了重伤、绷带几乎遮住了眼睛,营长朱彪的胳膊腿上都被弹片洞穿了,他们仍然坚持指挥战斗。营部机枪排的弹药手王福全和班长孙长武,用全营仅剩下的惟一的一挺九二重机枪向敌人猛扫,突然撞针断了,敌人趁机涌上来,班长孙长武拿起手榴弹向敌人扔去。机枪手王福全跳到一位重伤员身边拿枪。已经陷入昏迷的重伤员半睁开眼说,不,我还能,挣扎着站起来一下子又跌倒了。 这时候,全营能够参加战斗的只有23个人了。战士们跑动着,一个人守好几个枪眼,战士们都觉察到今天就是光荣的日子了,都在做着牺牲的准备。教导员曹良把所有的文件、战地日记全部烧掉,战士们也把平时舍不得用的津贴费撕得粉碎。没有人用的枪支都集中堆在柴堆上,能动的重伤员爬到柴堆处躺下,准备和枪支一起同归于尽。在这最后的关头,几处负伤拄拐杖指挥战斗的营长朱彪和左眼被弹片击中的教导员曹良商量,提出了政治动员口号,“今天是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日子,每个伤员重新拿起武器来!要坚守阵地,完成任务!” 躺着的重伤员,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重新投入了战斗,胳膊负伤的同志,两个人合作,共用一枝枪射击。机枪手姚秋亮两次负伤,胸部流着鲜血,还打倒了20多个敌人。班长王成群左手负伤,重新拿起武器,九枪打死了九个敌人。卫生员张文和也拿枪投入了战斗。天彻底黑了,村外传来激动人心的冲锋号声,接着是猛烈的枪声。战士们欢呼起来:我们的部队来了,冲啊! 团长张英辉走到朱彪和曹良的担架前,紧紧握住他们的手说:你们打得很好,你们拖住了敌人,胜利完成了任务。 纵队司令员杨成武将一面绣着“钢铁第一营”的旗帜授给了一营。 晋察冀军区通令表彰,号召全区部队向第一营学习。《晋察冀日报》发表消息:“钢铁第一营”以寡敌众,死守阵地气壮山河。 如今,“钢铁第一营”的营长朱彪从天津警备区副司令员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在天津离职休息,人们仍然请他讲“钢铁第一营”的故事。 八旅旅长宋玉琳,战斗经验丰富,是参加长征的老红军。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 引出清风店胜利的那场保北战斗,三纵扮演的是守株待兔的角色,八旅全力等着二纵佯攻徐水引来救援的敌人。阻援阵地位于平汉铁路和公路的两侧,是敌人交通运输的主要干线及护卫的重要地段。地形平坦,而且在铁路两侧,挖有两道宽十几米深四五米的护路沟,便于敌人机动与展开,因此铁路两侧是敌人进攻的重点。 宋玉琳召集了战前的作战会议,然后和营以上干部到阵地看了地形。刚收割过庄稼的保北平原,一望多少里,要在这样的地形上阻击,必须具有纵深梯次的坚固的防御战线,一道两道根本不行,必须多。这样,八旅从前沿到纵深构筑了三四道防线,每一条防线都以交通壕相连接,形成环形的纵深梯次的网状防御工事。原则是避开较大明显的目标,在村外地形一般较低较隐蔽的地方,以防敌人火力的摧毁。 根据防御作战的激烈性和复杂性,还要修筑备用工事,以防敌人突破后可以迅速转移,同时还可以从不同的方向给敌人以攻击。宋玉琳说,我们边勘察边部署兵力,配置火力,边构筑阵地,反复了多次,不断补充和完善防御体系。 15日开始交锋。第一天的战斗,敌人是试探性的,想以此侦察一番。第二天,加强了攻势,二十三团团长张英辉在对敌人猛烈攻击的同时,组织了2个连实施反击,与敌人在阵地前展开了白刃战。这一着出乎敌人意料,直打得敌人把嚎叫声传到几里以外,狼狈丢下几百具尸体。第三天,徐水更加告急,敌人狗急跳墙,凶了,由3个团增加到7个团,炮弹打得阵地成了一片火海。整个阵地什么也看不清。 正在形成相持状态时,罗历戎出来了。 离休前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副部长的李轩,那时是二十三团政治处主任,他回忆说,保北阻击战前,我们在固城打了3天,往北拉,拉到平西山上,因为国民党要扫荡平西,我们阻击了一下,又往南拉。队伍一天行军了100多里,一下拉到了保定西南,拉得够呛。这就开始了保北阻击战。 当年二十四团..一营二连战士田玉生,解放后曾在北京军区物资部工作,以后转业到了地方,离休前担任北京市磷肥公司副经理。他是1947年6月入伍的,保北阻击战时还是个新兵。这个大个子说打保北是他打的第一仗,保北那一仗缴获多,后勤民兵一个劲儿往上运弹药。 以前好多新兵当了好长时间还轮不到一枝枪,田玉生运气好,一去就给发了个三八大盖,日式武器,还给发了100发子弹。田玉生说打枪好学,一看,挺简单,就是打准打不准不知道。班长说不能随便打,确有把握才能放枪。练了三天兵,就上了战场。什么也不懂,就会打个枪。一仗下来就成老兵了。 田玉生记得他们正在打保北的徐水固城,快打下漕河了,命令突变,让撤出战斗,说有新任务,打阻击。田玉生说他们连在铁道边上,打得特别激烈,下来一个连才剩了14个人。 敌人全是美式装备,坦克几次把我们突破,副团长朱彪,就是那个“钢铁第一营”的营长,差一点没当俘虏。副团长朱彪带着一营在小李村,敌人突破小李村时,把二连打了出来。 连队撤出村子后,团部通信员告诉连长,副团长没出来。二连是在以后的石家庄战役中荣立大功的连队,很能打。田玉生说他们一个排30多人全都脱光脊梁,重新上了刺刀,子弹已经不多了,就把手榴弹集中起来,冲进去,拼了,大家把副团长救下来,伤亡了十几个。田玉生说他的大腿也叫手榴弹崩了一下。当时也不知道,没觉得痛,出来看裤子全湿了,好在没伤着骨头。田玉生说那时年轻,才19岁,第一次也害怕,从来没听过枪响,很快就没当回事了,也根本不再考虑害怕,那时牺牲的人太多了。跟他一起说起保北阻击战,正在住院的李轩说我们团指挥所就在铁道边上,二十二团在我们东边,一点都不夸张,每天早上天一明大炮就响,一响就是一天。 我们的英雄就是这样以自己的生命在赢得战斗的胜利。 对徐水的一夜猛攻,使南援的敌人沉不住了气,第二天拂晓,敌人出动了10个团的兵力,首先向铁路和公路两侧的三纵八旅防御阵地开始了进攻。在进攻前,先集中了几十门大炮对村子进行了长时间的炮火袭击,几乎所有的房子都炸成了废墟。炮火急袭一停,成群的敌人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冲了过来。敌人以为狙击手们都葬身炮火了,胆子很大,嗷嗷地叫着。没想到冲到离村子一两百米时,所有的步兵火器轻重机枪、步枪、冲锋枪和手榴弹像冰雹一样砸向敌人。 原来,三纵八旅在工事上耍了一个小小的又是大大的花招。工事没有修在村前,而是修在距离村前一两里的平地上。敌人只是往村里打炮,而村前的开阔地却没有落一发炮弹,这就大大地保存了战斗力。 “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战士们不顾连日战斗的疲劳,乘夜色改造地形,抢修工事。对于冀中子弟兵的八旅来说,挖地道是他们的首创,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一夜之间,他们就在村庄前面的平地上挖出了一人深的蛇形堑壕,还构筑了简易地堡和便于发挥交叉火力的鸡爪形工事。 连着3天,敌人炸平了堑壕,炸塌了地堡,战士们仍坚守着阵地。这时,在清风店的罗历戎已经被围,他一封一封的电报求援,保北这边的敌人急得要赶过去,但就是半步也动不了窝。敌人以3个步兵团组成的敢死队先向路东的麒麟店进攻,被密集的弹墙一次一次给挡了回来。敌人又转向路西的高林营,没想到那更是讨不了便宜的地方。守卫高林营的是日后在石家庄战役中立了大功的“钢铁第一营”。 那是一场泡着鲜血的恶仗,每小时光敌人的炮弹就多达千发以上,黑压压地遮满了硝烟弥漫的天空。 原总参电子工程学院院长张彭寿,那时作为一个副指导员,他说不知道他们面对是哪一个军的敌人,只知道在他们的正面,有敌人的齐装满员的5个师。每次冲锋,都是二三十辆坦克在前面开路,绝对气势汹汹。 团长张英辉亲自指挥打坦克。 在前不久的漕河战斗中,二十三团缴获了4门五七式战防炮,胖胖的炮兵连长潘伦高兴坏了。这种战防炮,安有胶皮轱辘,几个人拉上就能跑,特别灵便,对步兵来说,这就是相当的重武器了。但是,几个刚俘虏过来的炮手连衣服也没换,只是换了一顶帽子,不愿掉头打。团长张英辉掏出枪来,对俘虏过来的炮手大声喊:给我打!不打我就枪毙你!打好了,战场上立功。六七辆坦克往上攻,战防炮一响,轻而易举打掉了敌人2辆坦克。其余的坦克一看有两辆坦克着了火,马上就掉头往回跑,这时又打着火了1辆。 张英辉乐了,说我宁肯犯错误,先斩后奏,也要给你们记功。 这样起码打了三四天,每天都三四辆坦克趴窝,战防炮打得相当准,敌人的坦克开始躲躲闪闪,再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往前靠了。 在“挡住敌人,保证保北决战胜利”的口号下,战士们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阻住了敌人。打了6天,正面老是失败,敌人转向了东边,向独立第七旅的北营、芦草湾阵地连续猛攻,想赶快绕到清风店去,前后又打了三四天。被我杀伤了2000余人后,敌人于黄昏进入了徐水。20日,敌第十六军一○九师以密集的队形在炮火掩护下向徐水以南的青庙营十里铺、史各庄一线进攻。 仗打得非常难。没有重武器,想在平原上阻击用钢铁武装的敌人,要多难有多难。所有的干部都逐级下放,排长下到班里,打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让敌人突破。张彭寿说就跟朝鲜战场上的铁原阻击战一样,他们团的六连,齐刷刷全倒下去了,只剩下2个人,1个通信员,1个炊事员。 宋令峰是三纵八旅二十四团一营一连指导员,他回忆说,是团长钟英给连长缑海亭和我下的命令,死命令,一定要打到天黑。打仗就怕打阻击战,进攻战还有机动性,打不上去还可以撤下来,这阻击战尤其是死命令的阻击战,没有余地,武器又差,那死定了,打光了也不准动。敌人七八个美械化团进攻,全学会了毛主席的战法,集中火力,炮火密得简直连个缝也没有。 就这么昏天黑地守了一天,眼巴巴一望太阳,还有一竿子高,按现在说是傍晚五六点左右,真恨不得一个手榴弹把太阳揍下来。连队打得真是苦啊。面前的敌人是一个营,主要是向我们打迫击炮。大平原上,我们没什么阵地,就临时用老乡的门板挡一挡,干挨打,伤亡太大。全连四个排八个正副排长,干干净净,全牺牲了,一个没剩。班长们也都差不多了,全连180人,只剩下七个人,包括连长缑海亭和已经负伤的我。邻阵地的二连比我们好一点,还剩14个人。团长钟英坚持不让撤。宋令峰说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这是伤亡最大的一次,这时我们对面的一个营敌人也连呼哧带喘,没什么战斗力了。天一黑,连长缑海亭就下令,完成任务了,带上惟一的机枪,咱们撤吧。 这一撤,敌人就粘了上来。宋令峰左胸负了伤,走慢了一步,眼看敌人就追上来了,跑是跑不过的,宋令峰没办法,只好趴在地上,装死。手枪放在一边,敌人想也没想,上来就捡枪,宋令峰乘他弯腰之际,抓起枪,一枪打在敌人的脑门上。敌人死了,战友们也都撤远了,只剩他一个人,左胸还在拼命往外涌着血,好在天黑,宋令峰捂着左胸,一头钻进了密密的苇子地,扯下左臂的毛巾用力往伤口里塞,堵住血的决口。全仗着年轻,迷迷糊糊坚持了一夜,第二天才被过路的老乡送到易县的军医院里救治。 与二十三团紧挨着的是二十二团,团长徐信在离休前是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上将军衔。他是—员战将,强将手下无弱兵,当时在他手下的3个营长也都一个比一个能打。三营长姓曹,仗打得相当好。二营长是阎同茂,离休前是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兼卫戍区司令员,中将军衔,也特别能打。 徐信说3个营战斗力都很强,很难分出高低。比较起来,二营更能打。徐信回忆说,当时团指挥所在高林营,高林营有个塔,团指挥所就安在塔上。塔上挨了一炮,团指挥所才撤下来。第一天依靠村庄,打了一天,发现不行。敌人光往村里打炮,村子目标太大,敌人的炮弹好打目标。 到了晚上,敌人撤了,马上把阵地往前伸,在高林营以北两公里的地方,整整挖了一夜工事。挖出来的新土都弄到一边。第二天,敌人还是照样往村子打炮,炮弹全落到工事后面的村里去了。到敌人冲锋上来,走到跟前才开火,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以后越打工事越靠前,后来敌人发现,修正了炮弹的弹着点,就一边打一边修工事,晚上又把工事往前伸,还是把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天比一天往前,敌人摸清我们的工事了,赶快往前伸,工事又不留痕迹。敌人以为还远,到了跟前,一开火,明白了也被打死了。就这样打了一个星期防御仗。 比较来说,徐信说保北阻击战的伤亡不算大,部队有战术,有技术,打一天总结一天,到了晚上,马上研究第二天怎么打,工事怎么改造,大家想怎么能减少伤亡,更多地消灭敌人。徐信说这个防御仗打得很有经验,尤其是做工事的经验,很有意思。工事都做成鸡爪状,从主战壕伸出去,一个组三个人又分叉,往前分出三个位置,一人一个坑,不是一刀切,而是有前有后,有的近,有的远一点,形成火力交叉,便于发挥火力的最大威力。 打过仗的人都有经验,火力光向前打不行,直着一条线,不可能一条枪挨一条枪,中间有空隙,敌人就有可能漏网冲过来,对防御阵地造成威胁。必须要形成交叉,交叉起来密度就大了,敌人从哪个方向冲过来,都很难逃掉。所以,虽然是在平原上阻击,虽然敌人很多,但敌人老是吃不透,就老是上当,老是冲不过来。保北阻击战对于培养部队在平地防御如何构筑防御工事如何发挥火力提供了很好的锻炼机会。 徐信在指挥上有一个法宝,就是靠前。他说指挥所靠前,情况掌握得准,否则通信一断,就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了,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必须随时掌握。他说靠前也不一定就有危险,越靠前越安全,敌人根本想不到你的指挥所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如果指挥所不远不近,敌人的炮弹就会猛轰你。所以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御,徐信都把指挥所安在前面。阵地长腿,他的指挥所也长腿,每天迎着敌人向前走。这也真应了他那句话,越靠前越安全。 因为工事靠前,在战斗中一边打一边缴获,缴获了敌人好多弹药,来之于敌,用之于敌。那时我们的武器很差,一个班十条枪,十个型号,谁的子弹都不能通用。抗战时用的三八大盖,子弹都是三八式的,解放战争敌人都是美式枪,老背着三八式就没有子弹,只能用敌人的。徐信说第一天晚上敌人休息了,我们就主动出击,摸进一个村,一问住的敌人太多,敌人也害怕,抱成一个团,捆不动,只好摸黑撤出来。打了七天七夜,其实只展开了两个团,这两个团是八旅的主力,打得很苦。徐信说有一天敌人突破了第一线的连队,后面纵深的两个营合着马上反他,很快把敌人搞出去了。就这么一次,其他时间敌人连工事边也没沾上。 正因为我们的八旅有越来越多的像张英辉、徐信这样的团长,朱彪、马兆民这样的营长,还有宋令峰这样的连队干部,我们的胜利才来得这样理所当然。 有了人,就有了阻住敌人的本钱。 阻住敌人就是胜利! 这个口号激励着“钢铁第一营”,激励着二十二团、二十三团的所有战士们,他们一次又一次和敌人拼刺刀,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阵地上,直到清风店的敌人被消灭,保北的敌人也没有越过八旅的阵地一步。 同时,察哈尔军区的部队在房山、昌平地区也积极出击,进行牵制。独立第四旅在涿县、涞水等地群众的支援下,将高碑店、新城至良乡的铁路全部破坏,继而向房山出击,拔除了敌人十余处据点。 直到清风店战役结束,敌人才在八旅右边两公里的冀中十二旅那边突破。几天这么打,敌人也在摸哪强哪弱。老攻不动,急眼..了,着了大急,就用肉弹往上滚,没有什么十路八路,根本不分队形,用机枪扫射根本不理,死了就死了,不死还往上冲,一个团根本挡不住。二十二团团长徐信说他用望远镜一看,一个团想隔断敌人尤其是离开工事想阻住好几万敌人,根本不行。 二十三团一营一连副指导员张彭寿说,阻击战打了七天七夜,敌人没从我们这里突破,从地方部队那里绕了过去,我们节节后退,又打了5天。最终敌人还是从地方部队那边突破了,但那时清风店战役已经结束了,敌人再过去也没有用了,反而会被吃掉,所以自动跑了。 这一场硬仗使敌人付出了4200多人的代价。这个战果,比起消灭了1万多敌人的清风店大捷来,确实是个小仗。 所以人们都知道清风店大捷,那确实是晋察冀的一次大捷。 可是,如果没有泡在血里的保北阻击战,阻击住了南下增援清风店的大批敌人,能有清风店的大胜利吗? 让我们记住保北阻击战,记住保北阻击战牺牲的烈士。 第05章 罗历戎兵败西南合 清风店战役之所以能够胜利,不能不说那一份敌情通报。 1946年10月初,中共华北局社会部随军撤离张家口,到了涞源,许建国部长叫他速到北平接管电台。因为北平的电台老是与解放区联系不上。 王文不仅能收发报,还能熟练地修理发报机。 他到了北平,与地下党的甘陵接上头,住到了阜城门内的苏省吾家。 苏省吾是老北京人,家是破落地主,大学毕业后没有工作,养鸟拉胡琴什么的,邻居认为他是一个花花公子,地下党的电台安在他家里不容易引起怀疑。为了掩护王文的工作,苏省吾开了一家收音机修理铺,自任经理,王文当修理技师。 1947年10月初,打入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司令部的地下党员刘时光了解到蒋介石让罗历戎的第三军北移保定。甘陵搞到了这次军事行动计划的复写件,立即将这一情报转给了王文,请他立即发出去。 偏偏不巧,苏省吾家来了一个在国民党新一军任职的不速之客,此人白天睡觉,晚上喝酒,还有意无意突然到王文的工作间来。为了及时把电报发出去,王文和苏省吾商量,让苏省吾把他缠住。知道他爱唱戏,苏省吾拉琴,让他足唱。利用这段时间,王文把电报分成几份,发给了晋察冀军区。 王文是在罗历戎出动之前发的电报。聂荣臻给野战军司令部的敌情通报是在罗历戎出发一天半以后,如果晋察冀野战军早一点埋伏在清风店,不是打起来更从容更有把握吗? 没有这么简单。 战争年代,真真假假,尤其是情报,敌人也许给一个假情报故意让你上钩。罗历戎临出动之前,伴着北移保定的电报,北平的孙连仲还给他一个亲自签发的假电报,不说别人,把罗历戎还吓了一跳,以为老蒋变卦了。 孙连仲的电报叫第三军开往河间,即日行动,不得有误。 这就是一个打马虎眼的电报。 让你搞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晋察冀军区在没有判定王文送出的电报是真是假时,当然不能动作。稍微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好几百里解放区,是那么好通过的吗?罗历戎再傻也不能自投罗网吧? 这份电报根本就不能让人相信。 也完全没有办法让人相信。 只能让事态发展,等它成为既定事实。 还有一路情报队伍也送出了罗历戎北上的情报,这就是冀中十一分区情报总站和冀西四分区石门情报站打入市内的情报员曲仲生、底玉卿、张风昌,潘树清等人,他们都向上级报告了这一重要敌情。 其中地下党员底玉卿的情报来源有一部分是来自他的妻子杨亚丽。杨亚丽也是一位地下党的情报人员,和她丈夫都是冀中十一分区情报站的。她在街上看见一辆辆蒙着军用帆布的卡车,而沿街却坐着一群摆摊的军官太太,卖什么的都有,有箱子桌子,也有锅碗瓢盆,看样子是把家底都兜了,不想过日子了,回家后,她把路上的怪事告诉了丈夫,说敌人是不是要撤走?丈夫底玉卿说,你说得对。底玉卿的一个在第三军供职的老乡刚才也拿了一个大包袱来让底玉卿替他收藏,说要去北边。正太战役后,罗历戎准备偷袭正定的情报就是这个老乡透露的。 各路情报很快传了出去。 冀中十一分区情报站站长李春芳,为了及时掌握敌人动向,带领七八名工作人员骑上自行车,拉上电话线,尾随敌军大队北上,并且每天晚上将获悉的第一手情报直接向冀中军区司令部报告。 那一天,第三军参谋处通信科长宋建华到裕顺胡同成衣铺做了不少东西,有飞机识别旗、指挥通信旗和用白布做的袖章。闲呆着没事,他就和店员钟丁甲聊天,说做这些东西是马上就要走了。宋建华已经和钟丁甲很熟了,两个月前第三军进攻正定前三天,派宋建华来成衣铺做各种白袖章等夜间用的标志,钟丁甲以请客交朋友为名,在酒后探得做白袖章的目的,知道进攻正定的是第七师二十一团,共有2000多人,计划夜间12点出发,凌晨3点到达。 这个重要情报在敌人进攻正定前一天送到。因为紧急,就没有一级一级地送到敌工部的前方站,而是直接送到了正定市的王雅波市长那里。王雅波在任正定市长前,曾担任过敌工部长,跟情报站的人很熟。当天上午他就动员了正定城北各庄的大车百余辆,把城内的军用物资包括1万袋白面都运到了城北25公里以外的村庄。 等到敌人开始进攻时,城内的人员和物资全部都撤到了城外,没作抵抗,敌人仅占了一座空城。因为这个情报起的作用很大,市长王雅波奖励了那个情报组边币100万。宋建华不知内幕,仍和成衣铺的人是好朋友。通信科长宋建华根本没有想到,他在裕顺成衣铺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店员钟丁甲,而是石家庄地下党的情报工作组组长,他又一次对店员钟丁甲透露说,蒋介石要到保定来,认为石家庄是孤立据点,重兵把守,在战略上是失算的。决定调第三军直属部队和李用章的第七师到保定,留其三十二师刘英部队并所属地方团队把守石家庄。如果石家庄受到围攻,第三军可以从保定前来支援。 这一情报送到前方站,张子元和敌工部的副部长马捷研究后,立即呈交了敌工部部长林润田,林部长认为情报很重要,立即电告了晋察冀军区。同时让张子元带几个人到正定以北侦察敌军的行动,随时报告。 直到石家庄也送出了罗历戎出发的情报,直到罗历戎确实已经在路上了,聂荣臻才给正在保北的野战军司令部发了电报。 1947年10月15日,罗历戎的第三军从石家庄出发,当天到达了东长寿车站以南的村庄宿营。张子元报告了敌军行动的里程,估计敌军每天不过走35公里,两天后才能到达定县。他们预计第三军可能到定县就分两路走,一路经安国县,一路顺平汉路走。 到清风店战役胜利结束后,俘虏军官全部送到安国的天主教堂进行集训,张子元找到训俘的负责人刘铁如,对他讲了第三军通信科长宋建华的情况。随即宋建华和另一名老家在宁晋县唐邱庄的参谋一起被释放回了石家庄。给他的任务是在刘英的三十二师向军官做宣传工作,宣传解放军优待俘虏,特别是军官更加优厚。 宋建华直到这时才明白他的被俘原来就是他自己造成的。 报告,四旅全部赶到清风店。 四旅旅长萧应棠又驱马走了十几公里,来到野司驻地,接受任务。 二纵四旅旅长萧应棠,是位1914年出生于陕西西安的将军,15岁就参加了大冶兵暴,由此投身革命。他一点也没想到以后到了江西当了红军,并经历长征重新回到自己的老家。抗战时期他到了晋察冀。 这是10月19日早晨。 北方农村常见的一所院落,正房坐北朝南,两边各一对称的厢房。电报电话响成一片,不断地有人进出。萧应棠咧着嘴笑着一进门,正在吃饭的野司的几位首长都迎了上来。司令员杨得志说,同志们哟,辛苦了,你们有副好快的脚板,能打能走,好作风。 眼睛熬红了的政委罗瑞卿放下小米粥和还冒着热气的馒头,说,这次四旅跑的路最多最快,八路见八路,见面就跑步嘛。大家不叫苦,不讲价钱,我们就一下子握紧了拳头,罗历戎是溜不掉的。 杨得志说,北面援敌已经被三纵以运动防御牢牢堵住了,二纵五旅围住了徐水,罗历戎这一路孤军正好可以打它个措手不及。 耿飚比划着夹的动作说,这叫吃一个,看一个,千万别客气。 说完大笑。 耿飚说,现在南路敌人已近清风店,距保定是一天距离。敌人是不习惯走夜路的,也不敢走夜路,肯定是临时住下,分散宿营。乘敌人立足未稳,一口吃掉它。 杨得志说,我们已经集合了6个旅还多一点的兵力,把这几路拳头都打出去,包罗历戎的“饺子”。 说着,杨得志把手中的铅笔重重地在墙上的军用地图上敲了几下。 耿飚在清风店地区小比例尺地图上划了一个无形的半圆圈,向萧应棠宣布了战斗命令,你们旅的任务是火速过唐河,从西南两个方向截断敌人回石家庄的退路,先隔西面打,密切协同友邻,迅速发起攻击,全歼当面之敌,不许漏网。 聂荣臻虽然没有在前线,但他对围歼清风店之敌作了周密的思考,准备了几种可能。就在战斗打响的那一天,野司指示冀晋军区,说野战军主力正在围歼罗历戎,争取速决。保北我主力一部已在徐水东北击退了援敌的两次进攻。为防止万一不能速决,估计保北敌主力及石家庄的敌三十二师可能来援,冀晋独一、独二两旅即以最多不超过3天的行程进抵平山城地区,如敌三十二师北进,则在新乐一带阻滞该敌。如敌不出则攻占石家庄机场及获鹿城,钳制敌人,准备配合主力下一次战役行动。 19日傍晚,四纵司令员曾思玉和政治部的李昌主任赶到永丰镇,听见十一旅前卫部队的炮声,兴奋地说,这回罗历戎可跑不掉了。此时,六、九、十、十一旅都已分别进到北支合和东西同房以及北营和清风店附近地区同敌人接触,四旅接到命令后,马上派骑兵侦察排把命令通知先头部队,抢占唐河桥头,掩护主力过河。 与此同时,十二旅三十五团进到西南合以南地区,十二旅主力进到市邑地区,控制了唐河渡口;尾随敌人的独立第八旅和3个民兵团在十二旅以东,唐河南岸的小鹿庄齐堡一线布置防御。 至此,敌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先后赶到的各旅分别对清风店附近的敌人进行了攻击。敌人也很狡猾,一受到攻击,立即收缩到南合营、高家佐和东西同房以及东西南合等几个村庄里,形成了梅花形的防御体系,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都可以互相支援。于是,罗历戎率军部和第七师师部和2个团在西南合营固守待援。这时,罗历戎还并不慌张。他认为:解放军主力虽然已经赶到,但十分疲劳,战斗力不行,他完全可以固守待援。他以为对方在同一时间想实现南北同时作战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既消灭他的部队,又打掉援兵。只要援兵在三两天内赶到,就会反过手来两面夹击,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所以,他一方面向北平和保定打电报求援,一方面加紧构筑工事,令各部队依托村庄,拼死顽抗。 20日拂晓,清风店战役打响。第一天的战斗进展不大。敌人集中在以西南合营中心的几个村子里,靠了梅花形的防御体系,兵力火力集中,又可以互相支援。后来晋察冀野战军在清风店战役总结中说,对于敌人三角阵地防御配备,没有经验,清风店初期没有采取分割敌人,是个很大的缺点。这也与仓促有关,因为清风店一仗不是有准备打的,而是连续急行军后马上投入战斗,这种时候没有也不可能分割敌人,敌人越缩越紧,这使我方战斗伤亡很大。四纵司令员曾思玉向耿飚报告,抓住了敌人,但第一天战果不大。他没有报告消耗,也没有说伤亡情况,一个是才头一天,说消耗没什么意思。再一个就是把敌人赶到了一堆,我们自己伤亡不小,却很难在短时间内消灭敌人,而保北的情况肯定会越来越严重,这些思想,曾思玉既没有向上报告,也没有向下讲明,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叫苦,他要自己好好想一想。20日晚上,曾思玉在作战室里思索正面,又思索反面。从这一天的战斗看,战场的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这样下去如何求得好的结局?在和李昌主任、唐子安参谋长以及野司作战科长杨尚德共同研究了未分割歼敌的教训,如何采取措施补救后,曾思玉下了决心,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对敌人实行强行分割,首先要攻占南各营。南各营占领了,敌人的核心阵地西南合就暴露了。要把今天夜间的主动权掌握在手中。他改变了十一旅三十一团攻东南合的作战计划,让他们和十旅集中兵力、火力首先歼灭南各营的敌十九团,之后再歼灭东南合的敌人。 一位老大娘在护?99lib?理伤病员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很快,好消息就传来了,二十九团七连已突入村里。40分钟后,敌十九团千余人就放下了武器。 高家佐的战斗打得很苦。九旅的先头部队二十六团二营进到高家佐时遇到敌人,马上接火,二十六团二营面前是一片开阔地,战士们赶快卧倒在几个土坎子后,重机枪还在团部,没办法,赶快派通信员把重机枪往上调,动作就慢了一点,缴获不如人家多,而伤亡却大。紧跟着二营后面的二十六团政委葛振岳说,如果我们那时要猛扑过去,可以做到,但会增大伤亡。战斗下来旅里不太满意,不是说打了败仗,而是组织工作不细。以为敌人也是刚到,工事不会怎么样,也就一两道围墙,实际上敌人工事做得非常好,光猛打猛冲不行。本来是想偷袭的,没想到敌人也正想突围,双方打成了对峙。激战到中午,连长、营长、团长全上去了,这才把敌人消灭。 占了高家佐后,由二十六团一营副营长阎达带着3个连守卫。一个是他一直跟着的一营一连,一个是二营一连,再一个二十七团给了一个连。敌人冲了多少次,想从高家佐突围,炮弹把民房的房盖都揭了。阎达还是老经验,墙里顶块门板,再打再炸也打不着炸不着,基本上没什么伤亡。 而敌人始终冲不出来,不得不作罢。 等到东西同房的敌人也被消灭,东南合敌人于21日上午退到西南合。 10月20日晚6时,天上下着小雨,十团和十二团用加强野炮和山炮连钻了敌人防御的空,向桥头奔去。 第三军军部和七师师部都在西南合村,里面还有2个团。 情况有变。要不要报告,请求援兵? 政委说,没有必要报告。 萧应棠说,可以报告,有困难,但我们能克服,援助用不着。 就这样,四旅的急袭转入了强攻。 第二天凌晨,四旅冲进村里抢占了几间民房。也就是说,四旅及十二旅一部从西南角突破了敌军部所在地的西南合。 罗历戎亲自督战,附近高家佐的敌人此时也退到了西南合。 萧应棠说,敌人数倍于我,短兵相接。 四旅受到了两面夹击。 几个电话同时响。 十团团长郑三生说,敌人炮弹哗哗落在敌我纠缠处。副团长张润清和政治处主任和平相继牺牲……有我们在,就有阵地在! 萧应棠说,好! 十二团政委刘国甫说,阵地还在我们手里,团长他们上去了。 萧应棠说,你告诉杨森团长,把情况搞清就回指挥所。要冷静,我准备把旅预备队十一团全使用在你这个方向。 战斗到了白热化地步。 敌尸成堆,罗历戎慌了,各种子弹漫山遍野地飞。 这是关键时刻。 在突破口上的十二团九连连长岳忠拉响了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冲进村南的十二团英雄一连仅剩下20多个战士,由连长魏成科带着守在村口的庙里,几个人守一面墙,子弹光了,就用刺刀,就用砖瓦。机灵的战士把农户的打枣杆接上,勾来近处敌尸上的子弹袋,补充自己。 拉了3个小时血肉的锯,英雄一连仍像钢钉一样钉在敌人的心脏里。 21日拂晓4时,十旅集中了35门火炮向南合营守敌猛烈轰击,将敌人的前沿工事大部摧毁,5分钟内,二十九团在炮火掩护下突入村内,二十八团和三十团也相继从东面及东北面攻入村内。四旅的十团和十二团共4个营突入村内,直插敌人军部。敌人毕竟是美式装备的主力,以密集队形开始反扑。血战两个小时,终因后续部队跟不上,我突入村内的部队不得不撤出村外。 这一天,无风无云,敌人的10余架飞机超低空盘旋轰炸,各部队以轻重武器展开对空射击,击落击伤敌机各1架,俘飞行员6名。使敌机不敢再低空飞行,空投的粮食和弹药也大部落到我方的阵地上。到晚19时,在炮火准备后,左翼一举攻破了西南合村东北角的敌人前沿阵地,右翼也攻下了敌人的两个院子。敌人多次组织反扑,想堵塞突破口。十六团的3个营像钉子一样,变房屋为堡垒,血战了一天一夜,誓死不后退一步,与敌搏斗,手榴弹打完了就用刺刀,打退了敌人9次进攻,巩固了西南合村东北面的约200米宽的突破口,给总攻部队打开了胜利进攻的道路,对最后歼灭敌人起了重大作用,战后荣立大功。摄影记者高粱特意为他们和重机枪拍了一张照片。 总攻即将开始。 命令传达下去不久,十旅旅长邱蔚的腿部被敌机击伤,曾思玉让参谋长钟天发代理旅长。不幸,参谋长钟天发也牺牲了。 由此可以想见敌人的飞机多么猖狂。 当天晚上,好不容易分割开敌人,打破了敌人外围的三角阵地,罗历戎就剩下只有不到400户居民的小村西南合了。小村一下子挤进了万余残兵,虽说乱作一团,但还是有相当的战斗力。 西南合的战斗进行得很艰难。 包围西南合这个小村的部队很多,而小村就那么一小摊摊。于是,一个旅出一个团参加战斗。黄昏的时候,九旅二十七团的二营已经靠近西南合罗历戎的临时军部了。当时六连突击排排长王自省说,他们离着西南合村两里多地,就在土墙头子上掏枪眼,观察动静。他说早上起来进去了一个连,敌人马上合上了口子,再打就打不进去了,困兽犹斗,敌人火力特猛,人家也修工事,不好接近。二营让六连担任突击任务。六连连长范三科是个勇将,很能打仗,他的连队在西南合外西北面的小村里,打了很长时间。平原地区作战,不像山区地形复杂不一样,四面平平一片。黑夜里看不清,也搞不清是小坟地还是什么,只是感觉这里地形稍复杂一点,范三科就把突击点选择在村前突出几十米的地方,放上了一个加强班,给了他们一挺机枪。这是六连的主要突击方向,范三科让战士临时做了好多工事,把老百姓的门板都拆来了,还堆了好多条装土的麻袋。这里也是敌人重点防守的地方,突击组不能很快地上去,一开始就碰上了硬攻。好几个火力点,尤其是敌人的侧射火力很厉害,二营的通信员薛文说,他们通信班一个也姓薛的通信员牺牲了,清风店牺牲了好几个通信员。 又打了一阵,还是不行。敌人老是集中在这地方打,目标大。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来的,正面侧面都有,重机枪也严密地封锁着。 九旅二十七团二营六连副连长史清昌说,从徐水连夜走180里,一下子插到清风店车站,累迷糊了,也没吃饭。西南合的西边有四五家房子,我们就在那打。一大片坟,那是一营的阵地。到了就开枪,跟敌人又是拉锯,拉了整整一天。史清昌说,四纵在我们东边,也整打了一天。我们占了东南角,那里有老乡浇地的水井小房子,但再就上不去了,敌人重机枪封得很严,怎么也上不去。 营长崔奎龙很着急,马上就要总攻了,这个钉子还没有拔掉。如果拔掉了这个钉子,那就可能利用这个钉子向纵深发展。崔奎.99lib.龙叫通信员薛文再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要他们打得猛一点,不行就用两个飞雷炸掉。飞雷是自制的,把炸药用布五花大绑在手榴弹上,缠紧,威力一下子就比手榴弹大了好几倍,连钢筋水泥的碉堡都能掀掉。 怎么办?突击排长王自省就跟连长要炸药。 因为仓促投入战斗,什么都没有。耽误了三四个小时,待命。好不容易等来了炸药,又没有导火索,也没有雷管。这回不能再等了,王自省用刺刀把炸药箱子挑开,在箱子盖上凿两个眼,把两颗手榴弹埋在炸药里,盖子盖上。没有绳子,七八个战士把绑腿接在一起,这就捆成了一个炸药包,用手榴弹当雷管引爆。 范三科说,要马上展开部队,这是总攻击前的一个重要动作。再大的牺牲也要拿下来,否则部队展不开,没法发起冲锋。 爆破开始了。 营指挥所在主攻连的后面,中间隔着一道封锁线,有七八十米。薛文个子不大,很灵活,没伤一根毫毛就冲了上去。告诉范三科营长让他们赶快改造地形,很快要组织大的攻击。两个多钟头后,接着攻击村子。全线开始打了。营长崔奎龙决心把这个地方突破,迅速扩大战果。他手里还掌握着一个连。第二次还是叫薛文去。通信员是固定与连队联络的,联络哪个连就老是哪个连,因为地形熟悉,情况也熟悉。 薛文问准备得怎么样了?营长说要开始总攻击了。 范三科说,部队已经展开,连里有营配置的两挺重机枪,连里还有自己的轻机枪,也有两门六○炮。范三科决定先来个小突击。 因为是平原,接近敌人有一道不太深的沟,但向敌面的坡很大,很容易暴露,这个地方被敌人迟滞住了。不过好赖有这么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范三科想,接近,占了那地方,最好啦,便于发展我们步兵的火力,手榴弹也可以投到敌人那里去了。范三科说,一定要很快把那个沟拿下来。九班副班长田万云接受了任务,这个人很能打,腿脚又快。范连长说,你想点办法,不行就炸掉。怎么去好?田万云看清了那地方,离我们阵地五六十米的样子,六○炮的侧射火力就可以打到,力气大的战士扔飞雷也可以扔到。为了更保险,一下解决问题,田万云选了四个战士,薛文抢了一个名额,成了先派去的两个战士之一,由连里组织火力掩护,营里团里也组织了火力掩护。薛文说他看见排里两挺重机枪压制着敌人火力,九班副班长田万云拿着炸药包,这个威力大,为了保险还一边背一个飞雷。 爆破成功是成功了,土坯房子经不住炸,炸药靠上去,一拉,三间土坯房就全塌了,重机枪不响了。但一会儿又响起来,连里又继续组织爆破。一连三次,最后上去了两个人,还是田万云扔了两个飞雷,上去后战士又补了一个飞雷。飞雷都打完了,田万云很激动,冲上去又爆了一下,才彻底解决敌人的重机枪火力点。等冲上去一看,敌人都七窍流血,东倒西歪在那里不动了。 营长崔奎龙问,怎么爆的? 薛文说,还是用炸药。 谁上去的? 九班副班长田万云。 又是他。营长崔奎龙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胆大勇敢灵活的小战士。 突击排缴获了不少子弹和一挺加拿大重机枪。 田万云在清风店战斗中立了大功,此前的辛安车站战斗中也立了大功。 前委为全歼残敌,调整了部署:十旅和十一旅担任村东面的攻击,六旅和九旅担任村西面 53ca." >及北面的攻击,四旅担任村南面的攻击。十二旅为总预备队。22日凌晨3点40分,总攻开始。在炮火急袭下,敌人的炮火被压制,前沿工事被摧毁。 二十七团二营六连摸着黑往里攻,枪炮响得在跟前说话都听不见,动不动就踩着缺胳膊少腿的半死不拉活的敌兵,拂晓攻到房子跟前。副连长史清昌说,掏洞钻进院子,全是敌人,万儿八千的一个军,被包围得风雨不透,越围越小,挤成一团,就像夏天的绵羊一样。史清昌说他们连一直打到罗历戎军部住的院子,他说难怪敌人那么拼命抵抗,胆这么大,警卫人员光着膀子端着机枪扫。当时就猜到后面肯定有重要人物,要不决不会这么坚决。 我军战士冲进西南合村敌固守的院落九旅二十六团政委葛振岳发现敌人正准备逃,带着警卫员向前观察。隔着一道土墙,拿着望远镜往前看,就露了个望远镜和脑袋顶。砰的一枪,打得他一脸土,好在子弹没穿透土墙。在战场上,这种九死一生的事多了,葛振岳好几次从手榴弹群中蹦出来,却没有一点伤。他上中学时是运动员,捧球、篮球都打,锻炼得相当灵活,行军碰个小河沟一跨就跨过去。再加上他一当兵就在连队,没在机关呆过一天,战斗经验丰富。在战场上就是这样,越不怕死越往前,越死不了。 四面的部队先后攻入村内,敌人军部已经被团团围住。这时候天快亮了,营长崔奎龙上了敌人军部的房顶。大个子战士殷勇把重机枪一扛就上了房,全部布置好,对面的友军也看得很清楚。敌人正在房子里听他们的指挥员讲话,给他们分发“袁大头”,并许愿说再坚持1小时每人再给多少多少袁大头。还可以看见敌人的指挥官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会儿跑到这,一会儿跑到那。 前指命令在拂晓一定要拿下敌人的军部。 这是最后的冲刺了,四旅旅长萧应棠到了十一团指挥所,他命令团长刘景武,组织一支突击队楔入敌人心脏,首先拿下敌人前沿的坚固支撑点。使其他点上的敌人失去依托,丧失信心。 敌人确实垮了,想从小南门突围。 萧应棠说,坚决堵住,不能放走一个敌人,把剩余的炮弹都用上。十一团的后续部队,旅直属队、特务连,加上机关勤杂人员全都上了阵。 40分钟后战斗结束,全歼守敌。不多一会儿,战果报上来了,捉了1000多敌人。 多少?再说一遍。 1000多,还要多,足有1500多,准确数字正在查,只会多,不会少。 捉到罗历戎了没有? 没有。捉到一个师长。 姓什么? 没问。 给我仔细查罗历戎。萧应棠满意地笑了。 没几分钟,萧应棠又要电话,3个团的团指挥所都一样,一个人也没有,都出去打扫战场了。 按照俘虏政策,归还被俘国党军官兵个人财物估计敌人要抵抗一阵,各种炮、机枪都搞得很严密。突击排长王自省说经过村外围的一番战斗,我们排连我算上才9个人,连里也才剩下36人,手榴弹也没有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大飞雷顺墙投过去,盖住了敌人的乱嚷嚷。王自省说没想到敌人到了这份上,已经不经打,很快就拿下了敌人军部,缴了40多挺轻机枪,可惜是一门六○炮没有弄到。要不不止立两小功,或许还要立大功呢。 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班长贾贵福带着全班冲在最前面,冲得挺快,很顺利就到了敌人的炮阵地上。他四下一看,哈,全是重炮。后来知道是什么八五炮、榴弹炮之类,那时不知道,就知道是大炮,一二三四一数,一共12门。炮阵地上的敌人全没影了,炮却一门不少。 还没顾上高兴,贾贵福发愁了,后面的部队还没有冲上来,就一个班,守得住这6门大炮吗?没办法,他叫班里的战士一人坐在一门炮身上,这还不够人,一个班除伤亡的才剩下六七个人。炮多人少,不过只能这样了,表示大炮是他们的缴获。这时候,贾贵福就盼着自己的部队往上冲,最后等来了兄弟部队。 战斗结束,通信员王子兴进到四合院的小北房,看见一排焊得好好的小铁箱,垛在墙根,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啪一打开,全是白洋。算是王自省突击排的缴获,三大车银元。车上排满了箱子,有24箱,每一箱子银元是500块。 刚开始王自省以为是枪或者子弹,很高兴,撬开一看,是钱,就泄了气。箱子太沉,大车必须由三匹牲口拉才拉得动。往回运银元时,机枪班私自分了一箱。银元箱子少了,范三科点了王自省的名,说一排长分了500块银元,问他拿了多少。 王自省说我一分也没有拿。一查,是机枪班拿的。那时苦,什么也没有。连长也没再说什么,留下点银元,给排长分了点。王自省拿到了20块银元。他说后来打下石家庄后给战士们买馒头吃掉了。王自省说那时就想要子弹,要好枪,有枪有子弹就是命,银元是没有用的。 罗历戎死到临头才知道银元没用,才顾不上他的银元了,逃了自己的命。此时,他不在军部,化装成老炊事员混到俘虏群里了。 被俘的国民党军的一部分兵败如山倒,敌人失去指挥,被分割成小块,剩下的就是抓俘虏了,在村子里打巷战,战士们还是有经验的,真抓了不少俘虏。敌军士兵不得不一一放下武器,到上午11点30分战斗胜利结束。 兄弟部队的一个营钻进敌人的口袋里,叫敌人卡住了,受伤被俘的战士都宁死不屈。仅冲出来一部分。薛文说打了几天,也看不见敌人尸体,正奇怪敌人把尸体放到哪里去了?进去后才知道,敌人把死尸用来垒窗口,或放在老乡柴禾底下埋着,里面也有我们牺牲的同志。薛文想起浑身是血的田万云,赶快回去寻找,出发的阵地上已经没有田万云的尸体了。因为收尸是由营部负责,连里不知道。 国民党军队一部分官兵主动向我军投诚田万云第二次冲上去爆破时天已经黑了,火力点一拔掉,部队就冲上去了,田万云的连队也冲上去了。进展很快,天亮以前就打到罗历戎的军部了。而完成爆破任务往回返的田万云已经到了战壕边,再一下就跳进来了。还没来得及跳,被一枪打中头部,流了很多血。 本来他就两处负伤,这又一次打中,大家都以为他光荣了。 清风店战役总结中说:火力兵力集中使用上有了进步,从南合营、西南合战斗中学到了一点经验。南合营战斗集中野炮八门、山炮两门、迫击炮20门,在统一信号下同时开火,轻武器抵近射击,以短促旺盛的火力完全压制了敌人。不到1小时全部占领了南合营,歼敌两个营,只有少数逃窜。 打扫战场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敌军长、副军长、师长在内一共俘虏1 14万人,打死打伤2700多人,连同保北阻击战共歼灭敌人1.8万余人,缴获敌人各种炮72门,轻重机枪489挺,长短枪4338枝,电台8部,击落击伤敌机各1架。10月23日中共中央嘉奖电说这一胜利“创晋察冀歼敌战新纪录”。 俘虏中的军官都陆续清点出来了,独独少了第三军军长罗历戎。 按说罗历戎是插翅也逃不走的,他也不会死,但是他在哪里呢?真让他逃脱了吗?大家正在心急时,独八旅旅长徐德操来了一个报告。 罗历戎抓到了,活的,在我们那里。 原来,罗历戎见大势已去,换上士兵服,扮成一个老炊事兵,乘混战带了300多人从西南合逃了出来,一直往东南方向,没想到撞上了在南合庄的独八旅,被抓了俘虏。我们的战士也不认识这位将军,但凭经验,认为他是一个军官,就把他放在俘虏军官的行列中,关在一所院子里。当时也只把他当成一名普通军官,也许谈谈话,没什么问题就把他遣返了。也就这么巧,独八旅的旅长徐德操是长征的老红军,当年也是县总部的八大参谋之一。在1946年上半年国共停战谈判期间,曾是军事调处执行部石家庄执行小组成员, 540c." >同罗历戎打过交道。 当年罗历戎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说,徐代表,你要在那边过不去,就到我这里来吧。 徐德操用很肯定的语气说。不出三年,我到俘虏营里找你。 罗历戎说,你又激动了,又激动了…… 被俘的国民党第三军副军长杨光钰(中)、副参谋长吴铁铮(左)、新闻处主任宋文(右) 徐德操走进院子,想起一年多前的对话,望着坐了一地的东倒西歪的俘虏,他没有想到这里面就有罗历戎。这时,他并没有认出罗历戎。一个俘虏兵扔了一个石子,不知道是有意被俘的国民党第三军军长罗历戎还是无意,这个石子引起了徐德操的注意。他看见一个俘虏头低低的,脑袋上缠满了纱布,就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个俘虏很面熟,就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俘虏连连说,啊,徐代表。 徐德操肯定这个俘虏就是罗历戎。 这时,罗历戎再也隐瞒不了身份了。杨得志听说罗历戎抓到了,让立即派专人把他送到野司来。 也许是想保命吧?罗万戎提出要见见老师聂荣臻。 这一层师生关系倒是确有其事。罗历戎,个子不太高,南方人,黄埔二期的学生:聂荣臻曾于1925年在黄埔军校担任政治部秘书兼政治教官,罗历戎作为学生听过他的政治课。而且罗历戎知道他和聂荣臻同是四川老乡。 杨成武报告了这件事。经聂荣臻同意后,徐德操就把罗历戎和第三军副军长杨光钰、副参谋长吴铁铮一起送到了土地会议的会址阜平县史家寨。 到了杨成武的住处。 杨成武说,罗军长,我很佩服你,你孤军敢走这几百里路。 罗历戎叹口气,说我是判断失误。你们主力不是在保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杨成武说,兵贵神速。 刚刚被俘的罗历戎还有点惊魂不定,虽然他了解些解放军的俘虏政策,但这“政策”能不能政策到他身上,到底会对俘虏尤其是高级俘虏怎么处置,他心中还是没底。 杨成武很明白他的心思,说,让你受惊了,我带你去见个老乡。 聂司令员住的房子稍大些,地上放着三个并排在一起的八仙桌子,聂司令员坐在一端的半圆形木椅上,两侧坐着其他领导同志。看见罗历戎等走进来,聂司令员和他握了握手,叫他坐在对面。 聂荣臻对罗历戎等人说,这次内战完全是蒋介石逼我们打的,你们为蒋介石卖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我们提供学习机会,你们愿意回家,可以放你们回去。但是,不管留下或回去,都应该认识过去的罪过,改恶从善,重新做人。 杨光珏、吴铁铮也都是聂荣臻当年在黄埔军校的学生。吴铁铮不好意思地说,20年没见到司令了。吴铁铮是黄埔三期的学生,曾参加过共产党,拿聂荣臻的话讲,那时吴铁铮还是满积极的,以后在中山舰事件中退了党。这次当了俘虏,很有点无地自容,但他故意装得没有事一样。 聂荣臻除了与罗历戎和一个同乡个别谈话外,第三个个别谈话的就是吴铁铮。 聂荣臻说,这不是又见到了吗?谈话中,聂荣臻问,你看今天蒋介石的军队,和1925年大革命时的国民革命军有什么不同呀? 吴铁铮叹口气说,现在这个军队,和那时候的孙传芳军队一模一样了。 聂荣臻的那位同乡,是上校团长,叫柯民生,也是四川江津人。他不仅和聂荣臻是同乡,还是县立中学的同学,在所有集中在前线俘虏军官招待处的俘虏中,数他态度最镇静了。别人都在疑虑,他却很坦然。正是他这种坦然的态度,引起了战地记者的注意,因此采访了他。 原来在4月的正定之战中,柯民生带的十九团被歼灭了。柯民生虽然逃了出来,他的家眷却被俘了。夫人正临产,柯民生很着急,没想夫人却平平安安地被护送回来。意外的团圆使柯民生很感动,他还专门写了一封感谢信,解放军的宽大政策给了他极深的印象。这次清风店战役,在总攻西南合的前一天,柯民生带着补充起来的十九团,首先在南合营被歼,他带少数人退到西南合。这时,他想到了被俘,虽然解放军对家属宽大,对军官能不能宽大他还是没底。真正被俘后,几天的体会,使他相信了解放军的宽大政策。被俘的第三天,他要求见聂荣臻,被慨然允许。 柯民生笑着说,他一见聂荣臻,就说是同乡啊。聂荣臻把他说了一顿。然后说,你今年已经连着打几次败仗了,趁这个机会,回去搞点名堂。就把他放回去了,因为他的家眷还在石家庄市里。聂荣臻说,不管他回石家庄后起了什么作用,起码可以动摇军心。第二次打石家庄又把他抓住了。柯民生在瓦解敌军军心方面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晋察冀司令员聂荣臻在清风店战役一结束就和副司令员肖克从土地会议上赶到了前线,他一见杨得志,就说,啊呀,你们怎么搞的嘛,我好一段时间都找不到你们了! 耿飚说,我们走得太急,电台又掉了队。我们三个人就带了一个骑兵班,几个参谋。杨成武也说,我们知道您一定着急,我们也急得很哪。杨得志说,我想,这一仗要打不好,肯定要受批评的。 聂荣臻说,我看你们是只想打好,没有想到受批评。所以就打好了嘛,打得很好嘛。 1947年12月10日,朱德总司令在晋察冀野战军和冀中等地视察后给党中央和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说土地会议后,野司所属二、三、四纵队,经整理后,内部团结,朝气十足。大清河北战役时想打一个大仗,遇到“啃”堡垒,围敌太多,结果只一两处打下,其余只得撤离。徐水未打下,敌第三军来援,给我们造成了打运动战的机会。此时我军一面支持徐水作战,使北来敌人不能南援,我大部南下,围歼三军军部及第七师于清风店,此战开创了晋察冀部队打歼灭战的好例。 朱德总司令高兴地赋诗《贺晋察冀军区歼敌第三军》。 南合村中晓日斜, 频呼救命望京华, 为援保定三军灭, 错渡滹沱九月搓。 卸甲咸云归故里, 离营从此不闻茄, 请看塞上深秋月, 朗照边区胜利花。 1947年的7月至9月,人民解放军在全国范围内转入了战略反攻,晋察冀野战军也转入战略反攻。清风店就是他们转入反攻之后的第一个特别痛快的大胜利。 第06章 参谋长苦思冥想订方案 打石家庄这个想法,并不是始自耿飚。中央军委在抗战胜利后就有了这个想法,并对晋察冀军区作过指示。中国的抗日战争在八年血战之后终于胜利了,长长的黑夜开始有了和平的曙光。但是经过长期血与火考验的中国共产党人知道,和平是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降临中国大地的,前面还有更艰苦更艰巨的战争蛰伏着。 8月10日,朱德总司令发布第一号进军令,要求各解放区任何抗日武装部队均得依据《波茨坦宣言》规定,向其附近各城镇交通要道之敌人军队及其指挥机关送出通牒,限其于一定时间向我附近部队缴出全部武装。如遇拒绝缴械投降者,予以坚决消灭。第二天,朱总司令又接连发出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号进军令,命令晋察冀军区、冀热辽军区部队向东北进军;命令晋绥军区部队向绥远进军……命令要求各解放区的武装部队向一切敌占城镇和交通要道进攻,迫使日伪军投降。 就在同一天,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作出了关于日本投降后我党任务的决定,要点是:目前阶段应集中主要力量迫使敌伪向我投降,猛力扩大解放区,占领一切可能和必须占领的大小城市与交通要道。为此目的,各地应将我军大部迅速集中,脱离分散游击状态,组成超地方性的正规兵团,集中行动,以便解决敌伪。将来阶段,国民党军可能向我大举进攻,我党应准备调动兵力,对付内战。决定特别指出,对蒋介石发动内战的危险,应有必要的精神准备,但目前阶段主要注意力应集中于解决敌伪,勇敢、坚决、彻底地夺取最大的胜利。同时,中央还明确规定了我军必须力争占领的交通线及沿线大小城市,即:太原(含)以北的同蒲路;归绥(含)以东的平绥路;郑州以东的陇海路;郑州以北的平汉路;北宁路、正太路、道清路、白晋路、德石路……至于平绥路西端及太原以南的同蒲路,郑州以西的陇海路,郑州以南的平汉路,长江以南各要道大城,则根本不作占领计划,而置重点于广大乡村,并积极准备对付蒋介石的进攻。 大反攻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晋察冀军区向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官发出通牒,令其在48小时之内向我军投降。同时命令各二级军区主力向北平、天津、张家口等大中城市进军。冀察军区主力配合晋绥部队进攻太原,以所属的军分区部队配合冀中军区部队进攻保定和石家庄……。在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就有夺取石家庄的打算的。当苏联红军遵照《雅尔塔协定》向东北的关东军发动大规模进攻后,按照朱德总司令的命令王平率的3个团在雨季的泥泞中逼近了石家庄,拔除了石家庄外围的多处据点,并向石家庄城中发出了最后通牒。 抗战胜利后,石家庄、天津、北平等大城市也是准备接收的。后来参加石家庄战役的二十三团当时正准备接收天津。在石家庄东南的冀中六分区任团长的徐信回忆说,日本投降时,他们正按司令员杨成武的命令在打仗,休息时,把电台架起来,一听,日本投降了。马上徐信就问军区,是不是?军区说是。徐信问那我们怎么办?军区叫停止战斗,返回六分区待命。 这时冀中军区接到朱德总司令的命令,到天津受降。冀察军区是接受北平。六分区把天津南站占领了,但日本军队不交。在日军拒绝投降后,我军即按预定部署向日伪军发动了全面进攻。8月15日,冀中军区部队攻占了天津外围的杨村、杨柳青,并一度攻进了天津西站和静海县城,切断了北平和天津的联系。进攻石家庄的部队也攻占了市郊的外围据点。冀察部队攻占了通县机场,进至南苑、丰台边区,逼近了北平城下。 日本政府既然已经宣布无条件投降,为什么又拒绝投降呢?他后来才弄清楚。蒋介石军队多在遥远的西南,若日军放下武器,大半个中国就会被我军所占领。因而美国政府采取了用日军阻击我军的办法,命日军坚守岗位,维持秩序,等待蒋介石军队的到来。在美蒋共同利益下,蒋介石于8月11日发布命令,要国民党军向被我包围的城市和交通要道“积极推进,勿稍松懈”;要日伪军“负责维持地方治安”,等待国民党军受降;同时,要八路军、新四军“原地驻防待命”。国民党的陆军总司令何应钦致电日本侵华军总头目冈村宁茨,要日军在国民党军受降前“作有效的防御”,如果所守城市被八路军占领应负责任,已占领的城市应由日军将领收复再交还国民党接收部队。 针对这一情况,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在8月22日发了一个指示,苏联为中苏条约所限制,红军不可能入关来援助我们。蒋介石利用合法地位受降,大城市和交通要道必须交给他。在这种形势下,除个别地方仍可占领外,一般应以相当兵力威胁大城要道,使敌伪向大城要道集中,而以必要兵力着重夺取中小城市及广大乡村,扩大与巩固解放区,发动群众斗争,注意组训军队,准备应付新的局面。 由于蒋介石垄断受降,八路军不可能进占平津等大城市了,在这种情况下,党中央及时改变军事战略方针,中央军委命令迅速转移兵力,并指示一般应以相当的兵力威胁大城市和交通要道,破坏所有的铁路,增加国民党军队与我争夺胜利果实的困难。集结必要的兵力,尽量夺取中小城市和尽可能多地占领乡村,扩大并巩固解放区。壮大自己的力量。 国民党军队此时正在敌伪的接应下向同蒲路、平汉路、平绥路推进,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进攻平津等大城市已经不可能,于是,进攻各大城市的部队撤走,遵照上级指示转而接收中小城市。晋察冀军区调整了部署,除挺进辽宁、热河的部队仍按原计划向承德、沈阳开进外,其他部队从8月24日起放弃对北平、天津、唐山、保定、石家庄等大中城市的进攻,回师内地和解放区边缘。所以,石家庄在被围困几天之后,解放军主动撤围。 这时候的石家庄城中还驻着日军独立第二旅团的1300多人,伪军800多人,拒绝投降。为了拖延时间,他们两次派代表出城接洽投降之事,坚持说,按规定他们应该向国民党军队缴械,不能向八路军缴械。说你们打伪军打其他地方我们不管,但是我们的防区你们不能乱动,否则我们不好交待。日方代表还说,依我看,你们不要着急,将来中国是你们的。我们投降后,中国必然发生内战,国民党不行,军官都想发财找后路,贪生怕死无心打仗。你们会胜利的。还真让他说对了。 在蒋介石抢占华北的命令下,第三军军长罗历戎匆匆带着第三军从甘肃定西急进到陕西合阳,到陕西后命令即改为由潼关渡黄河北进,并把第三军划归三十四集团军李文指挥。因为接受的任务不明确,罗历戎到西安去请示他的老上级胡宗南,说第三军在抗战时中条山惨败,损失过重,元气至今没有恢复过来。 虽然多次补充,但人员装备均未符合编制,特别是武器太差。他要求胡宗南给予补充,说要不然怎么打仗?胡宗南说,武器装备需要从重庆运来,对间不许可,目前还不会有什么大战事,你们到华北有了海口,有的是美式装备,一切补充都没有问题。现在主要是争取时间,行动越快越好。罗历戎又提出驻守在陕西商县的第七师和担任兰州警备的十二师是否归建。胡宗南说你们先渡河,十二师暂留兰州,第七师归还建制。你到山西运城后另拨部队给你。 胡宗南说目前形势很好,到了华北大有所为。关于部队补给问题,在山西由第二战区阎长官供给你们,已经作了接洽,不会有困难的。罗历戎就这样在10月底慌慌张张地来到了石家庄地区。之后,国民党军队抢占了石家庄,一并还将北平、天津、保定、山海关等城市划为第十一战区。 在蒋介石发动对解放区全面进攻之前,中央军委对晋察冀和晋绥军区部队提出夺取“三路四城”的战略计划,要求两军区和晋冀鲁豫军区部队的一部以半年左右的时间,夺取平汉路北段、正太路、同蒲路,并相机夺取保定、石家庄、太原、大同四个城市,使晋绥、晋察冀、晋冀鲁豫各解放区连成一片。 攻打大中城市,一直是延安也是晋察冀军区的愿望。对于晋察冀来说,解放战争开始的第一仗是打浑源,是后来的九旅旅长陈仿仁指挥的。浑源城很坚固,敌人知道城一打开他们就要丧命,守城的决心特别大。陈仿仁攻城的决心也特别大,他给各团下死命令,打不下就拿团长是问。那时火力弱,团长就把一个团的轻机枪全集中到一个口子上。网开一面,三个团,一个团攻一面,组织突击队用云梯攻。部队伤亡不小,但最后把城攻下来了。后来九旅作战科副科长张照远说,当时攻的几个城,就是这个旅首先攻下来。 1946年6月16日,聂荣臻、刘澜涛向延安报了一个关于配合太行解放区攻取石家庄的预定方案,说我区配合攻取石家庄,冀中可以出动3个大团1个小团共4000余人,冀晋参加3个小团1个大团共2500余人。其任务区分:一、冀中以三个大团及当地武装分头攻取长寿、寨西店,然后会攻新乐,求得控制该段铁路,并炸毁唐河、孟良河、沙河、磁河等铁桥,阻止平汉线南援之敌。 以一小团及当地武装攻击牵制栾城、良村地区之敌,相机扫除该区据点。二、冀晋除以一部牵制正定之敌外,以全力由北向南配合攻取石家庄,获鹿以西之破击任务,由太行解放区担任。以上方案,请刘邓薄考虑。在这个预案的最后还特意有这么一句说明,此方案是预定方案,目前不动作,望注意勿暴露企图。 12天以后,也就是1946年6月28日,中央军委来电,指示晋察冀的基本任务仍然是保卫和夺取三路四城,须准备6个月或较长时间,但是必须完成此任务。并说刘邓另有任务,不能以主力配合你们打石门。 这是一个没有战事的静静月夜,望着窗外流进来的水一般的月光,从北平的军调部回来后就负责军区作战的副参谋长耿飚翻来覆去睡不着。 晋察冀军区从冀西搬到安国县的舍二村后,收到了毛泽东代表中央军委发来的一封批评电:“你们最近时期在保(定)、易(县)间的争夺战,是在被动情况下进行的,故打不出好仗”,今后应该学习和采取“大踏步进退,不拘一城一地之得失,完全主动作战,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调动敌人,各个击破”的方针。 是啊,这个批评是对的,一针见血。从去年解放战争开始以来,我们晋察冀军区累计歼灭了8万多敌军,拿抗日战争的战果比,这就是很了不起的胜利了。可是,与兄弟战略区比,晋察冀的战果就太小太小了,歼灭的敌军既没有人家那样多,也没有打出对敌我双方均有较大影响的胜仗。全国各个战场上都频频传出捷报,大胜仗一个接一个,而晋察冀在撤出张家口后,一直雄风未振,没有整军整师成建制地消灭敌军。在平汉路北段的一连串战役中,都是敌人主动进攻,就是保南战役也是敌人进犯根..据地,我军被迫采取的反击行动。作为主管作战的副参谋长,耿飚深深地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工作。 为什么撤出张家口后,一直在打被动仗呢? 耿飚反复思考。 晋察冀的兵力太少。1946年上半年配合和平谈判,复员了大批营以下干部和战斗骨干,使野战军由原来的26个旅缩减成了9个旅。虽然易涞战役后补充了三四万新兵,但还是远远没有恢复原来的兵力。一句话,伤了元气。既然兵力少,就更应该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然而却没有完全做到。又因为兵力不足,出于保卫根据地的愿望,总想在易涞山区的边缘打几个大胜仗,因而没有大踏步地进退,一直在平汉路北段的狭小地区和敌人周旋。也就是说,作战思想还停留在抗日战争打熟了的游击战上,没有适时转变到运动战上。 解放战争刚开始,晋察冀边区走过了一个曲折。晋察冀司令员聂荣臻回忆说,在军事行动方面,我们采取了若干积极步骤。首先是根据中央指示,为了表明我方的和平诚意,争取冲突限制在局部范围,晋察冀在争夺大城市方面,暂时避免与国民党军队正面冲突,迅速转向了中小城镇,解放了大批县城。我军自1945年8月到10月,两个多月来先后解放中小城镇60多座,歼灭日伪军3万多人。应该说,这时候,晋察冀的形势是不错的。当时,一个比较大的城市张家口已经被我们解放了。这在全国的解放区中是首屈一指。但是,我们又不得不从张家口撤出来。 这中间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晋察冀边区地处华北要冲,敌人势在必夺。当时的形势是敌人占领了中心城市和交通要道,兵力占绝对的优势。而晋察冀在1946年1月国共停战协定签定之后,为了表明我们的和平诚意,也为了减轻人民的负担,有利于解放区的巩固和坚持,曾按中央的精兵简政指示裁减了1/3的部队,并在精简部队的同时,精简机关,把一批地区队编为县支队,泛主力部队继续地方化。这种做法造成的后果,到解放战争爆发时就暴露出来了,临时由地方武装编成的野战军,新兵数量多,军政素质都比较弱。 那时复员的都是久经考验的老兵,有着非常丰富的战斗经验。他们哭着不想走,没有办法,还是走了。 一九四七年七月晋察冀军区恢复野战军建制。图为野战军前委常委成员:司令员杨得志(中)、政委罗瑞卿(右二)、第二政委杨成武(左二)、参谋长耿飚(右一)、政治部主任潘自力(左一) 本来在华北战场99lib?上兵力就不如敌人,再加上大量的复员,部队没有办法不伤了元气。耿飚从北平军调部返回张家口不久,北平的敌人就准备以30万的兵力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了,而晋察冀的兵力才不到6万人,就是加上地方部队,也才10万人。耿飚记得,抗战胜利时,晋察冀军区不算地方部队就有20多万人,虽然调到东北两个纵队,但算下来,也不应该差这么多。主要是一下复员了十几万人。 但是,这并不是晋察冀自作主张的,聂荣臻说,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不应该责怪任何人。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我们党提出“和平、民主、团结”的口号是完全必要的,有利于我们在政治上争取主动。至于军事行动,各大战略区包括晋察冀在内,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坚决的自卫斗争。 在整个抗日战争中,晋察冀一直是以游击战为主,基本上没有打过什么运动战和阵地战,无论从思想从组织从物质以及从干部的指挥能力上,都远远不能与大兵团作战相适应。如果在抗日战争转入反攻的重要关头,适时抓住良机,采取果断措施,加强主力部队建设,为反攻以至后来的解放战争创造条件,也许就不会发生解放战争初期的被动,而是主动多了。 晋察冀军区复电中央军委,检讨了前一段仗打得不理想的主客观原因,同时汇报了拟以两个纵队向北进迫平津,尔后转向青(县)沧(县)的打算。耿飚认为,这种“打出去,争取主动”的战略决策是正确的,接下来就要看我们参谋部能不能把这种战略决策化为具体的作战方案和战役计划。想到这里,耿飚再也躺不下去了,披衣起床,点上蜡烛,在木桌上摊开了军用地图。 耿飚把目光久久地放在北平。前不久,作为军调部的共产党代表,耿飚就在那里。对于华北来说,北平是国民党统治的最大的城市,是华北国民党军的司令部行辕的所在地。进迫平津,无疑就威胁了华北敌军的心脏,因而是一着妙棋。但是,北平和天津驻有重兵,以我军目前的兵力,还不能在这个地区大量围歼敌人,更谈不上攻城夺关了。因此,在向北进迫平津的同时,我们最好能够从另一个方向选择一个合适的军事目标。选哪里呢?耿飚的目光在地图上审视再三,终于落到了北平南边的石家庄。 石家庄位于华北平原西部,太行山东麓,是平汉、正太和石德三条铁路的交汇处,扼华北地区东西、南北交通的咽喉,在军事上有着极重要的位置。所以抗战一胜利,蒋介石就赶来抢占石家庄,把它作为联结北面保定绥署和西面太原绥署的枢纽,并把它作为进攻冀中冀南冀晋太行等解放区的基地。如果我们以石家庄为军事目标,不仅可以创造围歼大量敌人的良好战机,而且可以占领这个战略要地,切断敌人南北和东西的战略联系,拔除安在我各个解放区中间的这颗钉子。从而沉重地打击敌人,大大地振奋我们的士气。 正太战役示意图耿飚越想越高兴,站起来,说:“对,下一个目标石家庄,我得把这个意见马上报告聂司令员。”刚要出门,无意中他看了一下表,不行,现在是深夜,不能去惊醒聂老总。再说,聂司令员高瞻远瞩,打石家庄这事肯定已在他的考虑之中了,我如果去报告,不能只说打石家庄的重要性,而应该讲出可行性,最好能够提出作战方案。 这么一想,耿飚又重新坐到桌边了,继续望着早已滚瓜烂熟的军用地图。 中国人民解放战争进行到第二年,战争形势已经起了重大变化,战争不再是仅仅在解放区内进行,而是在国民党统治区进行了。这时,蒋介石的全面进攻已经被粉碎,人民解放军开始大举反攻。南线我军已进击长江流域,北线我军也已进击中长、北宁两路。晋察冀的战争形势也很好,1947年春保南和正太战役后,石家庄和太原、保定的联系被割断,成为被解放区包围的陆上孤岛。保南战役,切断了敌人石家庄和保定的南北联系;正太战役,割断了石家庄和太原的东西联系;加上之后的清风店战役,将自石家庄出援的第三军主力全部歼灭。这使石家庄陷入了兵力既薄弱又孤立无援的地步,夺取石家庄的条件已经成熟。 攻取石家庄的作战计划又一次提到议事日程上。 1946年10月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聂总分析敌我形势和石家庄的战略地位时说,石家庄是华北的要塞,华北的门户,不能久留敌手,一旦条件成熟,就要坚决夺取之。聂荣臻说,解放石家庄是我们目前的主要战役目标,从现在起,我们的军事斗争和民政工作,都要围绕着夺取石家庄来做,这叫有钢用在刀刃上。现在敌我力量悬殊很大,石家庄又有坚固的设防,不可轻易去打,要创造条件,只要消灭了第三军几个团以后,就可以打。这一年年底,聂荣臻又一次明确提出要创造条件,相机夺取石家庄。1947年5月中央工委来到晋察冀,聂荣臻把解放石家庄的设想和准备工作向朱德作了汇报。朱德表示原则同意。之后,朱德随聂荣臻去安国前线的部队视察,调查研究解放石家庄的具体部署,征询部队意见。1947年8月19日,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在关于出击大清河北的建议中正式提出,请军区大量准备炸药,以便将来坚决拿下石家庄。9月15日,在大清河北战斗形成胶着态势,聂荣臻、肖克等关于进击平保段提出一个作战方案。 杨罗杨耿,并报军委朱刘: 东北我军将于本月尾举行出击,冀热辽部队于20日左右将先向北宁路之锦州、山海关段直击,我决心以主力实行有力的配合,其方案:一出击察南;二进取石门;三再出大清河北;四进击保定、卢沟桥段。我们初步考虑觉以第四种方案较好。因为出击察南,除目前道路、粮食、运输等困难较多外,我主力将单独与傅顽作战,傅要集中全力对我,我难以收到较大战果,且使李文集团可大胆抽出主力协同东北顽军作战。攻取石门,目前尚非时机,且冀热辽、东北出击开始后,冀敌可坚守石门,援助东北,估计不易达到牵制敌人南下援石目的。大清河北因河流障碍,主力不便机动。如执行第四方案,则较为适宜,可彻底打断平保段交通,切实抓住九十四军及李文集团,并可能收各个歼灭敌人之战果。且在战役发展中,在十六军主力调动时,冀中主力则伸向大清河北,收复失地,歼灭该区分散守备之顽伪,伸向平津段作战。这一方案的实施,似对东北我军作战的配合更为有力,希考虑提出意见。 10月3日,杨得志、杨成武、耿飚上送了平保段作战方案的报告,认为出击保北比较有利,主力完全集中,可创造打援的条件,有发展前途,进退可以自如。牵制敌人,配合东北也有利。 在这个时候,距离石家庄战役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此时攻打石家庄的条件还不成熟,当时人们也没想到不久就解放石家庄了。 这要归功于石家庄战役前的一连串胜利的战役。正是正太、青沧、保北尤其是清风店这些战役的胜利,才使得石家庄战役的胜利并促动着中国革命的胜利水到渠成。 在清风店战役刚开始,聂荣臻下达了歼灭罗历戎的作战命令,命令中同时把乘胜夺取石家庄作为歼敌于清风店的一个预案。清风店战役结束半个小时后,晋察冀军区就提出现石门仅有3个正规团及一部伪军,拟乘胜夺取石门的计划。 此时,清风店的硝烟还没有散。 在战前的较长一段时间内,我军除了对石家庄的敌情以及地形进行了不间断的侦察外,还对石家庄周围地区的敌人进行了多次打击,占领了石家庄以外的广大乡村和县城,使石家庄成为陆地上的一座孤岛。此后的清风店大捷,又削弱了石家庄的防御力量。然后趁热打铁,连续作战,出敌意料之外开始了石家庄战役。本bbr>..来清风店战役后,敌人也料到石家庄危险了,但没有想到末日来得如此之快。我军正是抓住了敌人军心不稳、运筹不及、兵力薄弱的时机,大胆而坚决地发起攻击,使敌人措手不及,陷于被歼。 石家庄当然比不上平津这样的大城市,可是它毕竟是华北重镇,城内除了驻有国民党第三军和保安部队外,远近郊区还有敌人的地方部队。一旦打响,四通八达的铁路网马上就可以把援兵运过来。不用说保定和正太线上的敌人会赶来支援,东面平津路上的敌军也可能沿着石德路西援。看来,石家庄这块骨头并不容易啃。耿飚想,我一定要设计出一个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 耿飚想着毛主席关于打主动仗,大踏步进退进行运动战,“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调动敌人,各个击破”,“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指示,思索着战斗的方案。这时,他忽然想起石家庄不就是一只大螃蟹吗?小时在家和伙伴们捉螃蟹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同伴赤着脚站在沙滩上,用一只手捉螃蟹,不料却被螃蟹夹住了手指,痛得嗷嗷叫。耿飚接受了教训,先用左手小心地按住螃蟹的背,再用右手把螃蟹的两只夹人的大螯掰了下来,这样就不怕夹手了。这时,他很得意,就把左手松开,没想到螃蟹迈开八条长腿,很快就逃到水里去了。再捉到螃蟹时,小伙伴都学乖了,首先把两只大螯和八条长腿全都掰掉,然后扔到沙滩上,螃蟹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掉了。打石家庄也应该像捉螃蟹一样,先把它的大螯和长腿全部除掉,让它成为一座孤城,我们就可以全力围攻了。 根据先打弱敌后打强敌的原则,耿飚认为应该先打正太路的敌人。因为正太路上的敌人大部分是保安队,战斗力差,所有兵力沿铁路线一字排开,没有纵深,好打。而正定周围和正太路两侧都是老解放区,群众条件好,对我军作战有力。歼灭了正太路的守敌后,接着再进攻津浦路和保定的敌人。这样,不仅石家庄的外围扫清了,切断了它和太原、北平、天津的联系,这只大螃蟹的大螯和长腿就全没有了。而我们则和太行,山东的解放区连成了一片,扩大了根据地,增强了围攻石家庄的力量。 这么想着,耿飚开始了图上作业,用红绿色笔标出一个个箭头。等听到窗外公鸡叫时,素图已经标好,就差文字说明了。耿飚吹灭点了一夜的蜡烛,走到屋外,打了一回拳,活动活动疲乏的身体,继续写开了。警卫员说首长您怎么没吃早饭?耿飚这才发现已经9点多了,他说那就中午一块吃吧。等到标好地图上的全部箭头,做好标记,再作些修改,全部完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这时耿飚觉得饿了,心说糟糕,午饭又忘了吃。正想到伙房找点剩饭,看见桌上摆着饭菜。好在那时年轻,不怕凉饭,耿飚就狼吞虎咽地全部打扫光了。打个盹,又开始写第二个作战方案。打一个战役,哪一仗先打,哪一仗后打,每次战斗要动用多少兵力,哪些部队参战,何时发起进攻等,都要反复推敲,才能最后确定,所以要多制订几个作战方案,以供首长选择。 一直到第三天深夜,耿飚正在写第三个作战方案时,聂荣臻披着大衣推门进来了。耿飚连忙站起来说,司令员,这么晚了,您还没有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聂荣臻说,我见你的屋里亮着灯,过来看看。你这几天老在屋里,在干什么? 耿飚说,我正在考虑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好哇,这次中央局会议的内容之一就是这个问题,我也正在考虑。那么,谈谈你的想法。 耿飚把这几天的思考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聂荣臻笑着点头说,你的这些意见很好,这是一个大的战略行动。我们的作战步骤,应该从整个战局着眼,通盘筹划。目前,平津保地区是敌人的主力集结的地方,所以我们暂时不向这个方向出击,而西面的正太路和东面的津浦路,敌人的力量比较薄弱。特别是正太路,分属敌人的两个指挥系统,铁路东段在河北境内的属于孙连仲的保定绥署,铁路西段在山西境内的属阎锡山的太原绥署,这利于我们各个击破。我们先打外围之敌,攻小城市,然后进攻石家庄,这个想法符合毛主席的作战原则,可能会打一个较大的胜仗。经过这几次战役后再解放石家庄,就可以切断敌人南北的联系,从而孤立平津,为我军尔后进攻平津,解放整个华北创造条件。 听了聂荣臻的一席话,耿飚心中不禁赞叹,司令员从全局出发考虑问题,想的就是深远。 聂荣臻仔细地看了作战方案,问什么时候能搞好? 耿飚说,第三个方案明天就可以搞完,我准备先把方案交给作战处,让参谋们先讨论讨论,提出意见,进行修改补充,然后再上报,请你审核。 那好,聂荣臻说,到时召开一个旅长以上的干部会,让大家来讨论研究,看哪一个方案好。 3月23日,晋察冀军区召开了。各纵队旅长以上的干部会议,聂荣臻首先讲了全国解放战争的形势和晋察冀的形势,传达了晋察冀中央局会议的精神,然后说我们前一段虽然打得很英勇,取得了胜利,但是总的说来是打被动仗,和敌人在铁路边顶牛,而没有做到打歼灭战,大量消灭敌人。现在根据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指示,大踏步地进退,我们要打几个主动仗、翻身仗,要很好地分析研究敌我情况,避免急躁,防止顶牛,力争主动。聂荣臻谈了下一步作战的设想,然后叫耿飚把作战方案拿出来给大家讲一讲。耿飚把三个作战方案的挂图都挂了起来,一一作了介绍。还口述了第四个作战方案。因为这第四个作战方案还是一个腹案,来不及标在图上。与会人员对几个作战方案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大家都比较赞成第二个方案,并对此作了补充。这个方案经过修改上报了中央军委,以后的作战基本上就是按照第二个方案进行的。 第07章 国统石家庄终于成了死螃蟹 晋察冀边区的军事形势逐渐向有利的方向发展,连续发起易涞、满城、保南战役,机动灵活地歼灭了敌人2万多,整建制地歼灭敌人8个团零4个营。在过去的8个月中累计歼灭敌人共8万多人。但是,还没有整师整军地消灭敌人。或者换句话说,还没有在整个战局上掌握主动,整个军事形势还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对此,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在1947年春分析了华北战场的敌我情况,总结前段作战经验的基础上,就作战方针问题对晋察冀军区作了多次重要指示。要求各级指挥员树立起打大歼灭战的决心。中央军委并提出了打大歼灭战的两个条件,一是以小部分兵力箝制敌人的其他部分,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一个敌人。决不可同时打两个敌人,也不可将很多兵力作用于钳制方面。二是以一部打正面,以主力打迂回。决不可以以主力打正面,以一部打迂回。在对作战方向的选择上,中央军委指出:应以有利于集中我优势兵力,在运动中歼灭敌人为基础,独立?作战。无论在何地作战,只要能歼灭敌人,就是对他区的配合。 3月底,中共晋察冀中央局在安国召开了扩大会议,认真研究了怎样争取主动,大量歼敌的问题。会议认为:必须坚决实行大踏步地进退,先打弱敌,后打强敌;主动向敌守备薄弱的点线出击,求得调动敌人,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在运动中各个歼灭敌人。同时我之作战步骤,应当从整个战局着眼,通盘筹划,不被眼前敌人的局部行动所左右。 这时候,晋察冀边区周围的敌人,也因消耗很大,其主力退集到大城市和铁路沿线进行整理补充,并企图策应驻保定和涿县地区的守军入侵大清河北地区。而此时,东面的津浦线和南面的正太线是敌人的薄弱点。晋察冀军区决定发起正太战役。战役的企图是:以野战军全部及地方军一部攻歼石家庄外围及正太路沿线的我军向古城正定挺进守敌,孤立石家庄,并争取在运动中歼灭来援的敌人。至于大清河北敌人的进攻,则以冀中军区独立第七旅及第十军分区的部队迎击。战役分两步进行:首先全力攻歼石家庄外围的敌人,如北面敌人来援则先打援。如不来援就进行第二步,夺取正太线。攻歼获鹿、井陉、平定、阳泉、寿阳诸敌,吸引敌人来援,予以歼灭。 三昼夜战斗,预定的第一期作战计划胜利实现。北面平津保的敌人趁我主力都集中在南线之际,出动了4个师的主力向大清河北发动了进攻。而我只是以冀中军区的部队和少数民兵与敌周旋,主力仍进行第二步的计划,向正太路发起进攻。毛泽东给晋察冀军区的电报中说:“你们现已取得主动权,如敌南援,你们不去理他,仍然集中全力完成正太战役,使敌完全陷于被动,这是很正确的方针。”终于,历时一个月的正太战役,全部实现了预定计划,打通了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的联系,不仅使晋察冀的战局转为主动,还孤立了石家庄的敌人,为日后夺取石家庄创造了条件。 我军炮兵隐蔽在正定城外1947年春末夏初,人民解放军在全国各战场都获得了重大胜利,敌人对陕北和山东的重点进攻已经失败。东北野战军强大的夏季攻势彻底打破了东北解放区被分割的局面,敌人被迫放弃了沈阳以北的广大地区。蒋介石命令北平行辕增兵东北。据此,中央军委指示晋察冀军区配合东北作战,不使敌人向东北增援。 于是,在6月为了配合东北人民解放军的夏季攻势,晋察冀又发起了以破坏敌人铁路为主的青沧战役。以此威胁天津,拖住了敌人主力。接着,鉴于敌人主力集中在天津及其以南地区,诱敌南下的可能性不大,而保定以北较为空虚,决心趁雨季到来之前突然发动保北战役。 此时,距青沧战役结束仅仅3天。 青沧战役和保北战役共消灭敌人2万多。之所以胜利,《华北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史》如是说:主要是集中了优势兵力,攻击薄弱之敌,速战速决,战役指导上比较灵活,有利则打,不利则另辟战场,始终处于主动地位,行动忽东忽西,使敌防不胜防。部队两次穿越冀中老解放区,没有走露一丝风声。两个战役之间只休整了很短的时间,争取了战争的突然性。战斗中包围严密,部署周密,考虑到敌人可能突围的方向加以防范,除个别战斗外,每次战斗都做到了干净彻底全部地消灭敌人。在攻坚战术技术方面也有了新的进步,各部队、各级干部大都能精心计划,严密组织协同,集中使用兵力和火力,步炮协同较好,爆破技术有明显提高。 这以后,打石家庄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这应该归功于1947年3月的中央晋察冀安国会议,进一步明确了运动战的思想,坚决实行大踏步进退,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直到这时才纵横自如了。南下正太,东取青沧,再战保北。三战三捷之后,石家庄已经成了陆上孤岛。 而这一切,都是从正太战役开始转折的。 正太战役,历时一个月,消灭敌人3.5万人,控制了正太路上150多公里的铁路线和平汉路上50公里的铁路线,切断了敌人南北的联系,从而使石家庄这个战略要点陷于孤立。 毛泽东当年曾风趣地说:晋察冀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我军工兵切断正太铁路正太战役准备分两步进行。第一步,二、三、四纵全力进攻并扫清石家庄外围包括正太路东端的正定的敌人,进一步孤立>99lib?石家庄,吸引北面的敌人来援。如果敌人不援,那么进行第二步,主力即行西转,向正太路沿线进击,控制正太铁路。在石家庄外围,还有比较大的一片地区属于敌人,西边的获鹿,南边的元氏、赞皇,东边的栾城,北边的正定。在第一步作战计划中,除元氏没打下来外,其余的几座县城都解放了。为了不影响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元氏没有再打,而是围了起来,直到石家庄解放以后,才打下元氏。 石家庄北边的正定是由陈正湘的二纵和郑维山的三纵共同配合包围的,包围正定的同时控制了县城南边的滹沱河铁路桥,切断了敌人向石家庄逃窜的退路。正定城距石家庄不远,隔着一条滹沱河,是石家庄的北面屏障。战斗进行得还顺利,正定县城周围的90多处据点也随之一扫而光,很快就开始了进攻正定县城。 守卫正定的国民党最高长官是刚刚到正定才—个月的第三军第七师少将副师长刘海东。他说罗历戎用电话通知他,叫他到辛安车站开设一个指挥所,侦察解放军的行动,并决定第七师第十九团的毛营和曲阳、新乐、藁城等县的地方部队全由他指挥。第七师主要就是外围警戒,加上伪军改编的第五纵队防守区东至藁城,西至井陉,南到元氏,北沿平汉路到望都,并兼护路任务。师部和第二十一团驻在获鹿。因为第七师是罗历戎的嫡系,不久就移驻正定,归军部直接指挥,以此增强平汉路的护路兵力。罗历戎以为这样平汉路通车就有把握了。没想不久辛安铁路桥被破坏,驻沿线国民党部队提心吊胆,随时都在担心被歼灭。罗历戎又变更了兵力部署,第七师留一个团担任正定警戒,确保滹沱河铁路桥不再被破坏,并派一部分兵力驻守距正定12公里的辛安车站。而这时,已四处风传解放军10万大军要进攻石家庄了,罗历戎很慌,急忙把第七师的主力移到石家庄,以安定自己。并派第七师副师长刘海东到辛安车站,刘海东也没什么话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 刘海东说,在1947年2月,罗历戎得到了聂荣臻准备进攻石家庄的情报,就请求北平的孙连仲派兵支援。这样,空运到石家庄一个团。孙连仲还派了四五个师的兵力向大清河北进犯,吸引解放藁城县良村战斗中,我四纵十一旅二团二营五连的突击队突破敌前沿阵地军的主力北援,以解石家庄之围。同时,又增派第五十三军向方顺桥、望都地区进犯,企图袭击解放军的侧后。采取了这么多措施,罗历戎还是觉得石家庄兵力太不够,这么一大片地方,就这点防守,总是不保险。一旦战事发生,随时都有被突破的危险,责任重大。于是他下令撤下井陉和获鹿两县的防守,以此增援石家庄的防务,并将侯如庸部的2000多人调到正定整训待命。这样,石家庄除了正定和辛安车站外,实际上就没有外围据点了。 对于敌人在大清河北的进犯,晋察冀军区没有理会,而是坚决执行第二步的作战计划。聂荣臻将这个意见报告中央军委后,毛泽我三纵七旅十九团八连向正定外围贾村据点进攻东回电同意,正在晋察冀的朱德总司令也对这个作战计划表示赞许,说从全局看,正太战役配合了陕甘宁边区的自卫战,从东面打击了胡宗南。从晋察冀看,正太战役为以后解放石家庄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所以,这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战役。 少将副师长刘海东.到达辛安车站后,就在由参谋和副官各一人的指挥所里开始了办公。他重新分配了兵力。辛安的100多人的保安队担任辛安北面的警戒,同时搜索定县以北的敌情;藁城的保安队有200多人,担任平汉路以东的警戒。曲阳县保安100多人,担任平汉路以西警戒。第七师的毛营主力驻李家堡,构筑工事,其中一个连担任辛安车站的警戒。刚到辛安车站才一个月,刘海东就接到情报说聂荣臻的部队正在由北向南移动,企图不明。刘海东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石家庄外围就只有正定和辛安车站了,他们别无目标,恐怕要发生战斗了。 他一面报告军部,一面命令三营速作战斗准备,同时通知各地区的守备部队侦察当面情况报指挥所。很快新乐县城失守,县城的国民党人员逃向辛安车站。到了下午,辛安附近的各据点都被人民解放军包围了。有线电话全部中断,石家庄已经不知道正定的消息了。 火车开到正定又转回去了。4月7日拂晓,刘海东听见炮声由远而近,由疏到密,就叫守备各据点的部队退守碉堡。打了一上午,炮声暂停,攻城的解放军在挖工事,刘海东也乘机调整部队,把伤员暂时收容在辛安车站。这时,第七师师长李用章打来无线电报,说已令第十九团团长柯民生和第二十团的一个营前来增援。可是,刘海东眼巴巴等了半天,也不见援兵一个影子。 原来,援兵在正定以北的李村镇附近被伏击,伤亡很大,无法再前进。打到下午3点,李用章又打来电话,要刘海东做好突围准备,说第十九团在正定北边迎接。刘海东考虑,增援已经绝望,死守伤亡更大,突围虽说困难,伤员无法运送,还要增加新的伤员,但和死守比起来,总是一条生路,于是决定趁还未与解放军形成胶着状态时突围。刘海东打电话给毛营营长和其他地方负责人,通告了目前的情况,宣布突围到达的目的地是正定县城,要毛营派出一连突围部队,在天黑以前,准备突围。 突围的信号是在车站处在向北发射两颗绿色信号弹,各部队同时突围。下午6点,解放军开始全面进攻,逐步向车站逼近,炮弹直打指挥所,辛安车站打塌了。大约8点时,趁解放军还没有冲上来,刘海东下达了向南突围的命令。沿途虽有阻力,但大平原四面八方都是道路,天又黑了,很容易分散逃掉。刘海东到达李村镇时,一路上并没有见接应的第十九团,本来说好在李村镇迎接的第十九团早已返回石家庄。好在此时算脱离了包围圈。 12公里的路,刘海东连爬带走用了4个多小时,第二天下午2点才来到正定县城。一清点人数,毛营只剩下一半人了,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而毛营长也撇下部队逃到了石家庄。刘海东还没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罗历戎通过侯如庸给他来了一封电报,要他暂归守备正定的侯如庸指挥,并协助该部守城。 刘海东这个气,上次他什么也没说去了辛安,这好不容易逃出一条命,突围到正定,还没喘口气,又要协助守城,拼命的事都让我一个人干,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哪儿有这样的好事?从此,他每天只是睡大觉,混日子。 1947年4月8日,我三十二团攻克岗上镇。 1947年4月间,正定城已经不太安静了,守城的敌人发现当地的民兵在城的四周监视,并时有稀疏的步枪声,估计正定县城也不保险了,就下令城外的部队撤回城里,并将四座城门封闭,进出城一律由交通壕里行走,防止解放军混进城里。 刘海东的估计是对的,辛安车站被解放的第二天下午5点,正定县城就被包围了。当天夜里,解放军开始攻城,激战了一夜。第二天解放军集中优势炮火向城东北角猛轰,轰塌了城墙。守城部队的弹药也没有了,到中午11点,东门和西门被攻破,守城的国民党兵在城里乱窜,侯如庸这时也失去了指挥能力,既没调集部队反攻,也没准备突围,听其自然。也许他觉得再折腾也是徒然,当解放军攻入城门时,侯如庸打电话想叫刘海东调毛营反攻西门,他反攻我军突破正定城墙东门。这时,刘海东已经厌战,不愿再重复辛安车站的狼狈,可他也不愿投降,更不愿逃回石家庄。>本来他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副师长,被人踢来踢去,这回败回石家庄,更没他的好戏唱,还是当俘虏得了。他在前方看到过《新华日报》,知道解放军优待俘虏,虽然半信半疑,总算放下几分畏惧。所以,当天夜里,他仍安然入梦。当拂晓停止抵抗时,他的6000守城弟兄都成为俘虏时,他仍在梦乡,直到他自己也成为俘虏,才醒过来。不过他并没有暴露自己的少将副师长身份,周围人也没有出卖他,也许是因为他来的时间太短了的缘故。三天后他已经被解放军的俘虏政策感动,承认了自己是副师长。刘海东觉得在当俘虏的这一段时间比他当副师长时要心情愉我“立功部”在战壕里传达正定县宋营战斗的胜利消息快得多,他说他受到了解放军的一位联络部长袁血卒的热烈欢迎。以后他到晋察冀军区学习,又受到了军区联络部长康健生和训练处长华雷的热烈欢迎,石家庄解放的当天夜里,刘海东就和袁血卒赶到了石家庄,在正太饭店开始工作。刘海东在一间房里见到了也当了俘虏的刘英,虽然分别不久,刘英已经不认识刘海东了。也许不是刘英不认识刘海东,而是刘英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见到刘海东。此时刘英精神疲倦,面色也极不正常,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讲。 刘海东自我介绍,刘英想了起来,师长副师长,总是同级,刘英脸上开始有了一点红晕,情绪也好了一些,开始讲话。两个人谈起正定,谈起清风店,刘海东从自身讲起,也讲到了罗历戎被俘后受到的宽大。罗历戎都如此,更何况刘英呢? 刘海东说:和解放军作战,拿起武器就是敌人,放下武器就是朋友。只要放下武器,就不打不杀,不污辱,不搜身,来者欢迎,走者欢送,被解放的高级军官不问罪有多大,完全保证生命安全和人身自由…… 刘英问:你多久能回去? 刘海东说:我还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倘若我提出要求,肯定能放我回去的。 刘英问:我能回去吗? 刘海东说:目前你先不要考虑这个问题,在此安心休息,多看书报。你要相信共产党的“留者欢迎,走者欢送”的宽大政策,将来时机一到,肯定会放你回去的。 刘英吃了这颗定心丸,心这才踏实了。以后刘英并没有走,据曾在总参军事训练部当过参谋的钟英说,刘英留在解放军总参谋部军事训练部当了一名高参。有意思的是,钟英打石家庄时是三纵八旅二十四团的团长,现在和刘英成了同事。刘海东没有留下,走了,他参加完了对蒋军士兵的安置及石家庄的善后工作,然后到军区训练部学习了半年,第二年4月训练处长华雷召开了一个欢送大会,欢送刘海东,并派干部护送他到了保定附近国民党军的防地,才与他握手告别。 第08章 勇敢加技术,攻坚战术开新局 1947年10月22日,清风店战斗结束,为夺取石家庄铺平了道路。 到清风店大捷之后,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向朱德总司令建议,乘胜夺取石家庄。朱德总司令立即与刘少奇联名转报中央军委:我们的意见亦以打石门为有利。石门无城墙,守兵仅三团,周围40里长的战线,其主管官被俘,内部动摇,情况亦易了解。乘胜进攻,有可能打开,亦可能引起平、保敌人南援,在保石间寻求大规模的运动战的机会。你们意见如何,望速复。与此同时,朱德总司令给聂荣臻等拍发了复电:我们同意打石门。有可能打开。即不能打开,亦可能引起李文、袁朴等南援,在石、保间可能寻求大规模的运动战,对我有利。请你们预为准备各种补充。待军委批准后,用全力来进行战役。 1947年10月24日,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回电:“22日12时电悉,清风店大歼灭战胜利,对于你区战斗作风进一步转变有巨大意义,目前如北敌南下则歼其一部,北敌停顿则我军应现地休息10天左右,整顿部队,恢复疲劳,侦察石门,完成攻石门之一切准备。” 朱德关于石家庄战役的电文 石家庄以前一直叫石门,最早是个只有10户人家的小村庄,故名十家庄。石家庄的发展要得益于铁路。本来修建通往太原的铁路是要修在距离石家庄北面20公里的正定的,那时石家庄是正定所管辖的一个小村,再怎么也轮不到石家庄呀。只是那时铁路在中国大地上还是个新鲜事物,正定的官长不认,说修铁路不是件好事,坚决不让铁路靠近正定。于是,便宜了石家庄。再以后,石家庄成了石德、平汉、正太三条铁路的交会处,越发展越大,不仅超过了正定,还顺理成章地成了华北地区的战略要地。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把他的嫡系胡宗南的第三军从大后方运到这里,从而使石家庄不仅成为太原和保定两绥署之间的联结枢纽,也是敌人向我冀中、冀南、太行各解放区进攻的基地。 1947年11月6日,石家庄战役开始。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攻坚战,但战役之前的作战部署却不完全是这样。毛主席当时的作战方针是“以攻石门打援兵”。就是说,两手准备,敌人援兵来就打援朱德总司令检阅攻城大炮兵,敌人援兵不来就打石家庄。当时野战军前委给团以上干部动员时说准备用2个月,其实后来真正打市内只用了2天。作战部署是一个纵队和一个独立旅的兵力放在北线,以唐河、沙河为屏障,筑起了4道阻击阵地,全力以赴准备好了打援战场。2个纵队和4个独立旅从四面包围敌人,自西南和东北两个方向实施向心突击。构成了东西对进主次配合互相响应的合围场面,并保持了向敌人纵深突击的持续力量。由于整个战场组织完备,从而使北线的敌人没敢轻举妄动。石家庄的敌人始终处于我军的绝对优势兵力包围下。 10月22日,晋察冀野战军的第一个大胜利清风店战役结束。这一仗不仅消灭了从石家庄出来的1.4万敌人,大大削弱了石家庄守敌的有生力量,还活捉了国民党第三军的军长,缴到了石家庄军事设置的详图。石门工作委员会书记林润田和副书记朱泽民、敌工干事张杰,也拿着绘制好的石家庄敌军设防图。在10月底赶到阜平,向晋察冀首长汇报了石家庄的情况。 根据部队急需情报的要求,立即抽人把几年来有关石家庄的社会军事情报资料,集中起来进行整理,并绘出地图,油印成册,同时每天编一份《市内动态》,送给战斗部队。地下党并表示战斗打响后,还将专门派出30多名向导为部队带路,这一切为攻破石家庄创造了极便利的条件。 尽管打石家庄有那么多的有利条件,但石家庄毕竟是一个有着三四十万人口的工业城市,是平汉、石德、正太铁路的枢纽,扼平原与山地之陲,地位重要。日本侵略军占领石家庄后修筑了大量的工事。国民党也深知石家庄的地位,国民党第三军接管后,为了固守,在日本侵略军所修工事的基础上,又连年加修,继续修筑工事,以此作为向冀南、冀中、冀晋太行等解放区进攻的兵站基地。 从市郊到市中心,以外市沟、内市沟和市区核心工事为骨干,组成了三道防线。以日军挖的第一道封锁沟为第一道防线,沟深7公尺,宽6公尺,圆周长60余华里,市沟之外敷设地雷群、铁丝网、鹿砦等副防御设施,沟外的村庄大部筑有工事,最坚固者为东西三教、大郭村飞机场、云盘山、南北翟营诸点,其中云盘山是市东北郊的一个制高点。市沟内沿设电网围墙,并每隔数十公尺即筑地堡一个,共有大小碉堡6000多个,整个以圆周形与碉堡地堡散兵坑交通壕相联贯。 第二道防线是内市沟,以环市区的大建筑物和北兵营为依托筑成,全长36华里。同样以碉堡群和地堡群及副防御设施构成体系。在内外市沟之间的诸村庄都筑有工事,堡与堡,村与村,内市沟与外市沟之间均有交通壕和地道贯通。在内外市沟间还筑有一条周长50华里的环市铁路,情况紧急时,以铁甲列车日夜巡逻,作为活动堡垒。在街市纵深,还有最后设防的第三道防线,以正太饭店、大石桥、铁路工厂、电灯厂及车站等作为核心工事。 敌人防守石家庄的总兵力是2.468万人。计有第三军直属坦克连2个,9辆坦克;山炮连1个,炮4门;汽车连1个,汽车60辆;野炮营1个,约1880人。第三十二师师属炮兵营、辎重营、骑兵营、工兵营、特务连及3个步兵团,共约1.1万人。以上兵力配属于第二市沟和核心工事,为其防御的骨干。以河北保安纵队所辖的3个团共约4900人,防守元氏、获鹿、大郭村飞机场、西焦、北焦、东钟家庄诸要点。以石家庄周围19个县的武装团队共约7600余人,防守第一道市沟及其以外的前沿警戒阵地。 除此之外,清风店之后,蒋介石预感到石家庄的危机,于11月3、4日两天,令保定绥署将其独立团及第三军原留保定的野炮营空运石家庄。这样,石家庄守敌就有了2.4万多人。其中有第三军的第三十二师、军属炮兵营、坦克连等正规部队,还有保安第九团、第十团,以及石家庄周围19个县的保警队和还乡团。 关于石家庄的军事设施和兵力情况,从清风店缴获的军事防御要图上一目了然。敌人在石家庄采取的环形防御,兵力和火力配置是纵深强于外沿,而工事的修筑及配置是坚固和完备的,故该敌仍有较强的防御力量。 石家庄的敌人自己说:“凭石家庄的工事,国军可以坐守三年。”至于我们野战军打野战,打了就走,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的武器毕竟还不行,虽然比起抗日战争时期一个人不足一枝枪,一枝枪还不足三发子弹的情况要强。子弹袋鼓了,但这些对于攻坚战来说是没有用的,重武器还是缺乏,部队只有几门迫击炮,拿手的还是炸药。只是后来到了打天津、打太原,才有了大量的重炮。没有炮,能不能攻坚?能不能打下铜墙铁壁的石家庄? 我军强渡滹沱河,向石家庄运动似乎谁也打不了保票。 毛主席在电报中指示:“不但集中主力几个旅,而且要集中几个地方旅,以攻石门打援兵的姿态实行打石门。”为什么那么谨慎那么小心呢?毛主席不是在陕北时说过现在不是能不能胜利的问题,而是敢不敢胜利的问题吗?既然是敢不敢胜利,那就大胆打好了。这里我们应该清楚,毛主席对战争的一贯思想是在战略上我们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我们要重视敌人。这两者缺一不可,战略藐视并不是说不要战术重视,战术上重视并不是说不敢,而是要让胜利来得更有把握一些。 陈靖在日记中写道: 根据野司的部署,我旅的4个团已全部集结到平汉路东侧,在安国、定县、无极三县地区整训,总结清风店的经验,准备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新的战斗任务是什么呢?上下纷纷猜测、分析,得出的共同结论是:解放石家庄!上午八时半,我同政委去野司政治部汇报清风店战役中的政治工作,在那里见到了敬爱的朱德总司令。 随军粮站攻打石家庄的计划,毛主席已经批准了。今天野司召开旅以上干部会议,并做了极为重要的动员,正式宣布石家庄战役的命令和部署。 10月25日,中共晋察冀野战军前线委员会召开了旅以上干部参加的扩大会议,按照晋察冀军区夺取石家庄的战役意图,具体研究作战任务和战前的准备工作。 随军担架队朱德总司令要求部队在作战中加强党的领导,精心计划,开展军事民主,认真钻研战术技术,并做好入城工作。在战前动员中,朱德特别强调了炮兵和步兵、工兵的协同作战。他专门来到炮兵旅驻地,实地视察了各个炮团,向指战员们宣传中央关于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和全国战略进攻的形势,告诉大家,要打石家庄了,打下石家庄,可以学会打攻坚战,学会打大城市,还可以把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在军事、政治、经济上意义都很大。 朱德要求大家要研究炮兵为步兵打开突破口、向纵深发展开辟道路的打法。他还分别召集炮兵、步兵、工兵部分连队指战员座谈如何打阵地攻坚战,如何打低堡、暗堡,如何实施迫近作业和坑道爆破,如何展开巷战,等等。他还亲自找俘虏兵了解敌方情况。 会议根据中央军委、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的指示,制定了作战计划。并决定把朱德总司令提出的“勇敢加技术”作为口号传达到各部队。 战役的方针是: 一、如我发动石家庄战役时,北线之敌向南增援,我军除以冀中、晋冀两兵团继续对石家庄之敌围攻外,集中野战军全部北出,预期于保定和石家庄之间首先歼其援兵一部或将其击溃,尔后继续攻石家庄。 二、如我攻击石家庄敌不增援时,我则集中全力坚决攻克该城。 根据这个部署,打石家庄的分工是这样的: 二纵全部及第三、第九军分区部队于11月6日进至定县以南新乐以东沙河以北地区,选择有利地形及村庄,主要依托唐河、沙河、滹沱河构筑四道防御阵地,阻敌来援。以各纵队骑兵连组成先遣支队,前至保南的大白团陉阳驿一线。对北线之敌展开积极的侦察活动;如敌南下增援时,首先节节抗退,大量杀伤消耗疲惫敌人,争取时间,以便我主力三、四纵适时北上投入战斗,合力歼灭援敌。集中三、四两个纵队及冀中军区独七、独八旅,冀晋军区独一、二旅攻打石家庄。战役步骤是:首先攻占郊区敌外围据点,依托村庄改造地形,从地面伸展交通壕,构筑攻击阵地;而后突破第一、二道市沟,展开巷战,猛插核心工事,全歼守敌。 三纵于11月5日进至石家庄西南的南北同冶,西、南龙贵山,下尹村地域集结。7日上午开始向西南市区攻击。在城角村、枕头镇地段突破敌人第一道市沟防线,向东、西里村、花园饭店和大石桥方向发动进攻。 四纵于11月4日进至故献以西地域,6日首先以一部兵力将石家庄以东及东北市区外围敌人分割围歼,然后向市区攻击。在吴家庄、范谈村地段突破敌人外市沟防线,向中正路、正太饭店方向发动进攻。 我军向石家庄运动,沿途群众热情慰劳两个纵队同时担任主攻任务。 冀晋兵团独一旅、独二旅及第四分区部队于5日拂晓前集结石家庄西北地区,首先派小部兵力控制黄壁庄滹沱河水闸,防敌引水灌沟,增加以后的攻击困难。6日除以一部兵力向石家庄西北市区进行佯攻配合三、四纵动作外,主力积极向大郭村飞机场进攻;同时组织对空监视并警戒获鹿之敌并相机夺取之。冀中兵团独七旅、独八旅及十一分区部队,在太行部队配合下,除对元氏之敌围困监视、防止其退缩石家庄外,主力由石家庄东南地域展开,向市区积极佯动。独九旅集结定县东北地区向保定警戒,如发现保定之敌南援时,则配合二纵阻击敌人。冀晋和冀中两军区明确任务是担任辅助攻击。但是真正打起来后,他们把辅攻也当成了主攻一样打。 除此之外,察哈尔军区独四旅及第五、第七两分区部队,自11月5日起对平保段铁路展开破击,箝制北线敌人。 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于6日拂晓进至藁城西南的北马村梨园李庄;炮兵旅进至南、北尚庄集结,炮兵旅分成了4个炮兵群,配属各部队攻城。在战役布置的同时,决定把清风店战役俘获的敌军官兵900余人经教育后分批放回石家庄,借以瓦解敌军。这一举措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得到了朱德总司令的称赞。 石家庄的设防工事坚固,但自从罗历戎的第三军被歼灭后,石家庄的兵力大大减弱。一个正规师加上原第三军的留守部队以及保安团、保警队、还乡团等总共不过两万多人。战线之长和据点碉堡过多,已和其现有的兵力形成了不可克服的矛盾。凭着这些兵力要想守住周围20公里地的防线本来就很困难,再加上军心摇动,石家庄的城防可谓危如垒卵。 正如三纵政委胡耀邦在动员中说的那样,石家庄是“石”家庄,不是“土”家庄,也不是“钢”家庄,虽然不那么容易攻,但我们是可以攻破的。 解放石家庄之战从一开始就是有胜利信心的,这从战役部署上就可以看出来。在分工战斗任务的同时,中共晋察冀野战军前线委员会指定了进城以后的卫戍部队。还发布了政治训令,向部队约法九章。训令指出:解放石家庄与保证入城纪律优良,这是所有参战部队的两大中心任务,要求全体指战员自觉遵守城市纪律,保护工商业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为我军攻打大城市扩大政治影响做出榜样。 朱德总司令参加了准备攻打石家庄的战前会议。 民兵在滹沱河上架桥就是在这次会议上,他提出了“勇敢加技术”的号召。这是人民解放军建军史上第一次提出这个口号。朱德说,过去我们是小米加步枪,现在应该是勇敢加技术。什么是勇敢加技术呢?就是说打仗不能光靠勇敢,还要讲技术,才能减少自己伤亡,使战斗有最大可能的胜利。朱德说,石家庄战役和以前的战役不同,以前打游击战、打运动战,打了就跑,或者搞伏击,凭勇敢就可以打败敌人,现在石家庄是坚固设防城市,我们打的是攻城战、攻坚战,单靠猛打猛冲不行,必须钻研和掌握攻坚的的技术,以勇敢加技术来战胜敌人。 勇敢加技术,是朱德从战士们的战斗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二纵五旅关于保北战役的总结中就提到勇敢和技术的结合是最好的战术,步兵的勇敢动作与火器射击的效力结合,这是战术求得成功的主要部分。他还举例说明:一个是突击队未能很好组织,盲目猛冲,伤亡很大。另一个是十三团一连在六七十米的开阔地上运动,因为动作迅速,仅伤一名。清风店战役总结中也提到了只有勇敢加技术,才能达到突击的成功和速决。仗是越打越聪明了。在大清河北战役中,歼敌5000人,自己却伤亡了6000人,消耗太大。没有以小的代价取得大的战果,主要一点,是勇敢有余,战术不足。冲锋时队形密集,连排长对小集团反冲锋运用不熟悉。在炮火下迅速构筑工事与掩体的教育不够,工具缺乏。而有的战士用手挖一个简单的掩体,>..就保存了自己。其实只要有一个简单的工事,就能减少伤亡。难怪四纵二十九团大功臣王金山在石家庄战后向自己的铁锹敬了一个礼,说我这次立功,有你的一半,甚至你的功劳比我还要大一些。三十五团的一个战士也说,铁锹保护了他,要不是铁锹挖的鸡爪形攻击工事,他就回不来了。 参谋长耿飚说,勇敢加技术,这个响亮的口号成了石家庄战役指导思想的基础。 民兵把云梯运往前方这是在解放战争的历次战役中,尤其是失利的战役中,用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我们的总司令把这些战斗经验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并形成口号,使之在部队深入人心。 战前朱总司令找他谈了一次话,并谆谆嘱咐他部队作战,不但要勇敢,还要利用战斗间隙提高战术技术。高级指挥员更要注意学习,特别是战斗战役的指挥。临走,朱德把他的一本翻了不知多少遍已经很旧的《苏军战斗条令》送给了郑维山,并亲笔题上“努力学习”四个字。 齐振华,那时是二十二团政治处副主任兼党总支书记,他说,原来打仗光讲勇敢,勇敢就行,越勇敢越好。总司令第一次给我们讲战术,说战术就好像是钱串子,把钱串在一起就不容易乱,过去是一堆,需要钱时,把铜钱一扔。无战术、技术,结果是打乱仗,没有条理。因为不讲战术,伤亡很大,学了很多战术后,才懂得勇敢加技术。怎么迅速提高作战的技术呢?那就是开展军事民主。军事民主是人民解放军三大民主之一,一直是部队沿续下来的优良传统。朱德在1947年9月7日在晋察冀召开的全国土地会议上作的国际国内形势报告中专门讲了部队工作要走群众路线的问题。朱德总司令说:过去有些人天天向军委要教官,我们就是一个不派,要他们在自己的队伍中找,谁擅长什么,就请他教什么。我们的队伍中有的是能人,他们认真一找,结果什么能手都有,如优秀的炮手、机枪手等等。会什么就让他教什么,这就是军事教育中的群众路线。大家都学会走群众路线,那就了不起。 宣传队到连队鼓动朱德总司令针对各种思想说:战术问题也要走群众路线,每一个战役结束后,从组织一个班的战士检讨作战的优缺点,一直到全部队都来检讨战术,这就能大大地提高部队的战术水平。过去我们的干部走群众路线,这样那样地爱护战士,生怕战士饿了、冷了,这都是很好的。陈赓部队的战士最近向指挥员提出一个问题,你们把战术搞得好一点,少死几个人,不是比关心我们的温饱更好吗?他们提出的问题很实际,大家要很好地从中得到启发。我们有些同志说。我打了一辈子仗,什么战术也没有学过,只要敢冲敢打,一样打胜仗。你不怕死,很勇敢,是好的,可是多牺牲了战友就不好了。如果把战术搞得好一点,又勇敢,又少牺牲几个人不更好吗?所以要真正地爱护战士,干部就要把战术学得更好,这才算是群众路线。总之,依靠群众,走群众路线,战术才容易学得好。朱德希望大家更懂得学习战术的重要,要虚心向人家学,当参谋长的同志更要学习战术。 石家庄战役在战术上是有很多特点的。正确选择了攻击点,集中了兵力与火力,猛烈攻击之。首先集中兵力与火力拿下了大郭村飞机场,从而打破敌人空援的企图;继而在东北方向夺取了云盘山制高点,在西南方向控制了西三教和西兵营,从而取得了攻击第一道市沟防线的前进阵地。在突破第一道市沟后,不为北焦、范村、元村、彭村等独立据点的敌人所吸引,仅以小部兵力包围监视,主力迅速向内市沟推进,使敌来不及喘息和调整就被我连续突破。纵深战斗时,我不顾敌人街垒封锁,直捣其核心工事。这些,都打到了敌人要害上,对迅速歼灭敌人起了重大作用。 另外,在土工作业上很有特点。大力推进坑道作业、对壕作业。针对石家庄是一个有坚固筑城的城市和我炮兵、工兵都比较少的情况,确定大力进行土工作业,改造地形,以克服敌人重重障碍,迅速接近敌人前沿为主要手段。为了迅速突破敌人城防,各部队抓紧一切时间,进行了大量的坑道作业、对壕作业。在纵深战斗中,每夺取一个阵地,即迅速改造地形,抢修工事,依托这些阵地打退敌人的反冲击和对敌人进行突然攻击。 火力、爆破和突击相结合。我预先建立了统一的炮兵布置,将炮兵区分为若干个群,用以压制、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破坏敌人碉堡和其他工程设施,掩护和支援步兵冲击。爆破队在火力掩护下,从内部装药爆炸敌外沟壁和从外部装药爆炸敌人内沟壁并且连续爆破市沟内的电网鹿砦和围墙,为步兵开辟冲击道路。突击队则利用炮兵射击效果,乘爆破的烟雾坚决勇猛冲击,迅速抢占和扩大突破口。 组织小分队穿插迂回,发挥近战火器的作用。在街市战斗中,部队避开街巷的直线运动,尽量破墙连院,发挥小分队、小组单兵的作用,大胆穿插、包围、迂回,以伴随火炮和冲锋枪、手榴弹和敌人逐房逐院地争夺。与此同时,抓住有利时机,开展对敌政治攻势,争取敌人放下武器。 保持良好的通信联络,保证顺畅指挥。大兵团攻坚战,通信联络是一个很重要很复杂的问题。此次战役,由于我军在战前注意了通勤人员的组训和通信器材的准备;战中各级指挥位置提前和发扬了各部队、分队间主动联络的精神;特别是发动群众出主意想办法,提出了很多通信联络的方法。因此,在整个战役中,保证了指挥员对部队的不间断的指挥和各部队之间密切协同。 这些成功的攻坚经验,大多是战士们在以往的作战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在战前的军事民主会上集思广益,你一条我一条补充完善。 毛主席说:“在作战时,实行火线上连队开各种大、小会,在连首长指导下,发动士兵群众讨论如何攻克敌阵,如何完成战斗任务。在连续几天的战斗中,此种会应开几次。此项军事民主,在陕北蟠龙战役和晋察冀石家庄战役中,都实行了,收到极大效果。证明只有好处,毫无坏处。” 各部队抓紧时间进行了战前动员,在充分的政治思想动员基础上,展开了军事民主,特别是在总攻外市沟前,连队普遍召开“诸葛亮”会,总结历次攻坚战的经验教训,研究攻克敌阵的战法。讨论如何进行土工作业,如何挖坑道埋炸药,如何把火炮和爆破以及突击有机地结合起来,如何通过市沟如何破坏电网如何爆破暗堡以及如何对付坦克和装甲车等等,战士们提出了很多很好的办法,解决了许多技术和战术问题。 比如云梯,这是攻坚的重要手段,看着很简单,但是怎样能既轻便又坚实可不容易,几个月来,各级指挥员为这个云梯花费了多少心血。在大清河北战役时。战士们发明了一种可以伸展的“蜗牛梯”对过沟攻碉堡很有用,但就是太笨重,在炮火下不好往上送。战士们这次研究出了一种折叠式“合叶梯”,下半部靠在沟的外沿,上半部折过去搭在沟内沿的墙上,形成一个倾斜的天桥,上面铺木板,不用下沟,就可以过去。 各部队还召集了解放战士座谈。请他们介绍石家庄的设防情况,共同研究如何通过市沟破坏电网穿过马路爆破地堡以及对付坦克铁甲车的办法。参战连队抓紧时间制作模型进行沙盘作业,寻找类似的地形地物进行攻坚演习,解决了很多战术技术问题,这对在短时间内攻克敌人坚固设防的城市,迅速攻入敌人纵深,摧毁核心工事,起了不小的作用。 战前,通过军事民主,七嘴八舌,创造了很多很好的新经验。 有的说,两个手榴弹绑在一起打,威力大。 有的说,在手榴弹外面包上石灰,炸不死敌人也把他的眼睛弄瞎。 我民兵在外市沟下进行土工作业,准备叫固守之敌坐“土飞机” 有的说,二梯队每人抱一捆秫秸杆填大沟。 还有的说,搜过的房子应该在门上作个记号免得再重复搜索。 三纵七旅二十团战士刘维春,才十七八岁,脑子活,他一边擦掷弹筒一边想,这东西为什么不像步枪一样,设计成想打哪就打哪的武器呢?为什么非要打隔山炮,对眼前的目标却不能打呢?那天打正定,眼看冲到敌人地堡前了,就百八十米,就是打不住,你说气人不气人? 班长说,别瞎想了,人家设计者不比你高明。有个这筒筒就不错了,想当初我们入伍时,,还什么都没有,摸个手榴弹就高兴得不得了。 战斗开始了,刘维春看着敌人的碉堡杀伤了不少战友,还在想,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掷弹筒我就不相信射不了碉堡。哎,要是像小时候在家玩弹弓一样,瞄哪打哪,那不就成了吗? 对,弹弓枪! 刘维春找来几根木杆,捆了个八字架式的大弹弓,然后将掷弹筒固定在木架上,对准碉堡就是一发,碉堡顿时窜出一股浓烟。他马上对着另一个碉堡又弹出一发,又打中了。刘维春还用这种方法打掉了探照灯。他越打越兴奋,将几个已经漏药的炸药包,装进随身携带的米袋,接上雷管和导火索,直接挂在榴弹头上发射,又成功了,把敌人的铁丝网炸开了七八米的大口子。 这次战斗,刘维春被记了个特等功,并被授予“技术革新能手”称号。 从此,这种新式小钢炮就在部队中广泛推广开来,成为步兵打碉堡的得力武器。 某部机炮三连排长何增奎创造了九二式重机枪夜间瞄准具,用一块洋白铁卷成大头小尾的筒形,长约七寸,用铁丝接个十字形。从筒内直接看目标。因为筒口大好找目标,瞄哪打哪,如果白天瞄百米根本不用标尺。 在打石家庄前,七旅的战防炮连跟着旅部到获鹿以南的横山地区集结练兵,战士们在沙盘上看地形,论战法,分析敌人的防御特点,研究我军的攻击方案。炮手朱守信提出了“分解火炮,隐蔽近敌,攻克暗堡”的设想。但两发炮弹,都没有打中装甲车,连长苏奎光当即决定采用炮膛战法,打开炮闩,瞄准手沿炮膛底瞄准目标,先打头尾,再中间射击,迫敌停止行驶。就是用这种方法,一节节打烂了敌人的装甲车。 我军利用工事向敌逼近我军炮兵弹药不足,采用了把迫击炮以上的火力集中使用的战法,并第一次采用了编成炮兵群统一指挥,集中了主要地段的炮火优势,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打击。 野战军战后总结时专门表扬了傅崇碧,他的部队最后抓住了石家庄的最高长官刘英。十旅政委傅崇碧说,作战计划确定四纵是从东北方向开始,炮兵旅的主要大炮都归我指挥,好几十门,集中大炮打歼灭战,这对战斗迅速进展起了很好的作用。 11月1日,野司发布了发起石家庄战役的命令。三纵七旅从定县甘德地区出发,5日到达获鹿以南横山地区集结,进行战斗准备。6日零时,七旅以突然动作扫除石家庄外围的西岗头等据点,紧接着是准备突破外市沟。 一线部队立即进行了紧张的土工作业。二十团的突击连把十条地道挖到敌外市沟的沟沿。地道尽头挖一个大药室,装有一吨多炸药,计划以坑道爆破的办法打开石家庄的第一道大门,二十团一连的“爆破专家”李志贵担当了勘测和定点任务。 李志贵在不久前的徐水战斗中荣立了一个大功。当时,敌人的炮楼压住了我们进攻的战士。已经有战友牺牲了,看样子硬冲不行,只能智取。李志贵没什么文化,但却是个很会动脑子的战士。他在琢磨拿下炮楼的最好办法。望着喷吐着火舌的炮楼,李志贵忽然看见炮楼前的一条自然的雨裂沟,那是敌人射击的死角。他心中一阵高兴,在全班的火力掩护下,李志贵和另一名战士迂回到雨裂沟,慢慢接近了炮楼,李志贵将手榴弹塞进炸药包,将炸药包捆在一根长杆上,再用绳子连在手榴弹拉环上,把长杆伸向炮楼墙壁,一拉绳子,手榴弹冒出了火花,点燃了炸药。一声巨响,炮楼飞上了天,而他们连根头发毛也没伤着,就这样立了功。 晚上,李志贵带上测量工具,和另两名战友向外市沟摸去。在离敌人工事不远的地方,李志贵半跪着,拿测量杆量了沟深、沟宽,心里计算着。就在这时,外市沟内侧的环形铁路上,呜呜呜开过来一辆铁甲车。 有情况,快趴下。 一个战士不小心,蹬飞了一块石头,铁甲车似乎发现了什么,停了下来,打过一束探照灯。李志贵马上和战友们翻身滚到土坎下,重机枪横扫过来,土石四溅。恰好这时一只小野兔从刺眼的探照灯下跑过,装甲车这才停止了射击,开走了。 好险! 李志贵很快计算完毕,他在寓外市沟沿20多米的地方,钉了一个小木桩做标记。又在邻近的地方做了测量,定下了地道药室的位置。 在坑道爆破中,药室是关键的关键,药室不能挖得离沟太远,又不能太近,万一挖通了敌人一发现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太远达不到埋住外市沟的效果,每个旅都有每个旅的高招。七旅在挖地道快要挖通时,夜里派一个战士,腰里绑上绳子,一直往外市沟爬,爬到李志贵立的那个标志时,往回返。一量绳子,就知道地道该挖多少米了。二十一团团部通信班副班长徐墩说,他们班四个战士,有两个战士就在用绳子测量时牺牲了。 当天晚上,二十团一连就在李志贵定下的标志点分四组开始了土工作业。 8日16时30分,在野司的统一部署下,部队向外市沟发起了进攻。 二十团首先在西兵营爆破成功。 李志贵算好了时间,猛地拉响导火索,外市沟被炸开两个宽5米到10米的大缺口,像两座土桥。突击连顺利冲过外市沟,迅速夺取了敌人的前沿阵地,并以果断动作向两翼发展,扩大突破口,仅用10分钟就巩固了阵地,掩护主力突入。二十一团也很快突破。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敌人显得不怎么经打,只是一列装甲车反扑了过来,被我们的战士用手榴弹炸毁。 李志贵又一枚大功奖章挂在了胸前。 石家庄的第一道大门就这样被我们英雄的战士打开了。 朱德总司令在清风店战役后检阅了炮兵旅,他表扬了炮兵旅在这七八个月里,从正太战役算起,参加了六个战役,连续作战,尤其是清风店战役,冒着敌机的轰炸,两昼夜强行军300里,与步兵同时到达作战地区,学会与步兵一起打运动战了,这是了不起的事情。朱德抚摸着大炮,看前看后,并向旅长高存信提出了很多关于炮的问题。 他说,咱们的炮兵有发展,东北部队的炮多,炮兵有十几个团,千把门炮了;山东有一个炮兵纵队,太行等地也有炮。你们也有一个旅了,很好。你们有前途,装备好,还要继续发展、扩大,将来要准备打出去。希望你们不要改行,要争取当一辈子炮兵。 朱总司令还说,炮兵很重要,为步兵开辟道路,可以减少伤亡,炮不打口不开。你们过去打了不少胜仗,希望你们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励,多打胜仗。这次打石家庄,摆在你们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就是毛主席提出的阵地攻坚战,炮兵对这个课题应该学得更好。要研究使用炮兵为步兵打开突破口,把敌人的碉堡打掉,支援步兵向纵深发展,扩大战果。在战术上要注意接近敌人,打炮时要猛,要突然,火力整齐集中。集中里面还要再集中。要注意运用不同地形实施射击。不打则已,一打则打得猛,打得准,打得狠。 晋察冀军区在朱德的提议和亲自参加下,召开了炮兵和工兵干部的战前会议,朱德和指挥员们一起讨论了攻石家庄的技术问题,共同决定了作战计划。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如何搞好阵地攻坚战。朱德总司令说,石家庄是一座近30万人口的城市,经过日本侵略者八年的侵占和国民党两年的经营,设有坚固工事,又有号称80多里长内外两道防御沟,对这样的城市作战不注意研究战法行吗?不注意学习战术行吗?总司令边说边从挎包里取出一本《合同战术》的书,说这里的第四章,取得胜利的一般原则,你们都看看,对你们是不是有启示?进攻战一章,这里有八段讲进攻战,结合你们自己的经验,看一看讲得有没有道理?朱德说石家庄就是一个很好的大课堂,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清风店战役刚刚结束,炮兵旅党委决定,搞三个星期的大练兵,人人争当神炮手。白炳武是在清风店战役后才当上瞄准手的。他说,战斗最激烈时,我们班的火炮轮子被炸坏,瞄准手隋纪银和另一名炮手牺牲了,白炳武冒着炮火跑到火炮边,迅速取下瞄准镜,然后卧倒,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瞄准镜。他知道,瞄准镜是火炮上最珍贵的东西。战斗结束后,白炳武把瞄准镜交到了连部,连长让白炳武接任瞄准手。白炳武知道,我们火炮少,弹药缺,单炮直接瞄准抵近射击是战斗的主要手段,瞄准手的责任很重。他说他一定争取当神炮手。 这回有三个星期的训练时间,这对白炳武来说是很宝贵的。白炳武使用的这门火炮是日式改造的三八野炮,实际上除瞄准镜和炮身是日本造的外,其余部件,有的是美国制造的,有的是德国制造的,也有我们自己修配的,大家称这门炮是联合国炮。虽然东拼西凑,也没完全凑齐,瞄准镜连水准气泡也没有,火炮的稳定性差,机件空回大,有时高低机打半圈炮身都不动。用这样的炮打就是神仙恐怕也神不起来。 指导员说,这门炮,是步兵战士把背包丢了,翻山越岭才把缴获的炮轮、方向机等零件送来的。为了保护这门炮,炮手王同占献出了生命。你一定要用这门炮打好。从此,白炳武刻苦训练,除了正课时间,他还利用擦炮时间熟记各部件的性能特点,利用晚上喂马时练习双手同时装定分划,熄灯后,摸黑还练夜间装定改装分划的技能。没有手电,就抓几只萤火虫放在小瓶里,或用香头、烟头代替,检查效果。雨天不能外出,就在屋里和全班用木头做一个模型,练习协同动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星期的训练,白炳武摸清了火炮空回的规律,掌握了操作要领,连高低机、方向机每打1圈、1/2圈、1/4圈相应多少密位,都做到了心中有数,操作起来得心应手。在炮兵旅举行的瞄准手比武大会上,白炳武表演了用毛巾蒙上眼睛进行装定改装,十个口令只差了两密位,被旅里授予“甲等模范瞄准手”。在他当瞄准手的两年多时间内,他先后参加了大小战斗80多次,发射炮弹1000多发,其中单炮直接瞄准射击炮弹有300多发,命中率在95%以上,甚至在200多米的距离外发射的炮弹能从敌人的炮楼的枪眼里钻进去,他获得了“神炮手”的称号也是当之无愧的了。 部队昼夜向南急驰,隆隆的炮车也夹在其中。就要打石家庄了,战士们望着这么多门的大炮,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其实,比起敌人来,我们的炮还处于劣势。晋察冀炮兵旅是刚刚成立的,只有三个战炮团和一个教导团,火炮大部分是抗日战争时缴获的。幸亏这次清风店缴获了一批大炮和炮弹,还显得多一些。但是,要以这些大炮打坚固设防的石家庄,就似乎不够了。 野战军前委在战前会议上决定,不仅在战役部署上要集中优势兵力,在战术部署上也要集中优势兵力,炮兵的大部分炮火配属四纵。在四纵主要突破地段的范谈村几十米的突破口上,给敌人准备下了30多门火炮。 在一个突破口集中30多门火炮,这在现在是不足为奇的,可在当时火炮数量很少的情况下,敢于集中这么多的火炮,如果没有毛泽东同志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思想指引,我们是想不到也不敢这样做的。李健说,石家庄的核心工事在市中心偏东,如果我们在市东部的范谈村地段打开一个缺口,就可以以优势兵力取最近的距离,沿中正路直捣核心工事,配合三纵从西南和其他方面的突击,就可以很快把敌人分割包围,迅速歼灭。我们越加感到野战军首长这一决定的正确。但是,我们炮确实少,怎样在集中兵力的基础上高度集中火力?这是当时炮旅几个领导同志苦苦思索的一个重要问题,这关系到能不能在伤亡小的情况下迅速夺取石家庄。 必须把这个情况告诉广大的指挥员,发动大家来出主意,想办法。 一个个建议提出来了。 把步兵的山炮、迫击炮连集中起来,结合野炮、榴弹炮统一组成强大的火力队,把炮火轰击与步兵连续爆破结合起来,给敌人来一个大合奏,掩护突击队的勇猛冲击。 这个意见被上级采纳。 根据任务、敌情、地形,预先将火炮有重点地组成炮兵群,每群再结合步兵建制内的火炮,区分为若干火力队,主要突击方向的火力队要最强。根据当地地形及敌人工事情况,规定火力射击区域,严密分工敌人碉堡的号数。这样,在发起攻击后,敌前沿的高碉低堡以及散兵壕就全部被压制在我们的炮火之下。 首次远射火炮,是对敌市内的发电厂一阵急袭,切断了石家庄的电源。第二次是打云盘山,在离敌人500米的一个土坟后面,九一式榴弹炮连的战士正在摸黑构筑工事,敌人发现了,以为是步兵,就大叫,八路呵,我们这里有馒头……敌人没想到炮兵能在这么近的地方挖工事。战士们小声说,别急,挖好工事后,请你们尝尝铁馒头。果然,五发炮弹送给了敌人的碉堡,步兵冲了上去。 拿下云盘山炮兵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下一个目标就是范谈村了。 范谈村这个地方,我们知道很重要,敌人也不傻,他也知道很重要,一旦突破,就直接威胁了核心工事。所以敌人在范谈村的火力很强,装甲列车也紧紧围着范谈村转个不完,一会儿一趟,还不时地射击。作为一个活动火力点,装甲火车是太令人讨厌了。四纵十旅炮兵连的阵地距离装甲车1200米,炮兵连决心要打掉它。 战前诸葛亮会上,二排长说,要在千米内打装甲车,应该是百发百中,可是我们炮上没有瞄准镜。没有瞄准镜想打千米以外的活动目标,有一定的困难。 二排长是“解放兵”,他在国民党军队中就是炮手,经验丰富。 指导员杜福增说,装甲列车是活动的,但它的行动路线是固定的。机车是装甲列车的心脏,它又高又长被弹面大,击中任何部位都能让它瘫痪。我们是否可以选定预先瞄准点实行等待射击。 大家一听,这主意不错,有道理。 但是,没把握,太没把握。我们只有三发炮弹,跑了一发都是犯罪,那时的口号是弹不虚发,炮炮命中。 杜福增没有说话。 别看杜福增是政工干部,他也是炮手出身,曾在军区炮兵训练队学习过。杜福增记得曾用炮膛射击打过那门架退式山炮,效果还不错。而这门美式防坦克炮刚缴获时,也是用炮膛直接瞄准在1000米距离上的目标,也很准确。杜福增知道装甲列车对我步兵威胁很大,而对付它只有这门没有瞄准镜的防坦克炮。革命战士的责任感使这位指导员有了很大的勇气,他说,让我来试一试。 杜福增用望远镜详细观察了敌人阵地的情况,选定了铁路后面相距20多米的两颗大树作为标定点。装甲列车的速度是每秒八到十米,1200米的射击距离,炮弹飞行时间是两秒多一点。杜福增用炮口下沿对准左边的大树,待装甲列车到达右边大树时,即开炮射击。 按照这个方案做了准备,只等装甲列车过来。 上午10点刚过,装甲列车真来了,杜福增命令炮手各就各位,一炮手在右侧做好击发准备,杜福增在左侧用望远镜通过火门口观察,当装甲列车进入右边标定点时,他下达了放的口令。 炮弹呼啸而出,装甲列车应声停止。 在大炮两侧单人掩体里的机枪射手高喊打中了,打中了。 没等敌人醒过神来,杜福增立即调整炮口瞄准了装甲列车上的两个炮塔,又连中两发。 三发三中。 四五分钟后,装甲列车发现了目标,才开始猛烈射击。在火力掩护下,又开来了一辆装甲列车,才把这打坏了的装甲列车拖走。从此,装甲列车再没有敢在这一带露面。 直接瞄准射击成了大炮的主要射击方法。李健说,因为我们的炮弹太少,如果用一般的间接射击是很难完成任务的,只能抵近射击,直接瞄准,保证每一发炮弹都命中目标。炮弹对炮兵来说,比生命还宝贵。在当时,每一发炮弹都是战士用鲜血换来的。不要说在那时,就是以后打太原,炮兵旅打三发以上的炮弹,都要经过兵团首长批准。 在炮兵指挥员会议上,炮兵旅旅长高存信让大家讨论。 我们能不能抵近射击? 一些同志提出,这不同于野战,敌人火力强,又有工事,射击目标都标定了,抵近射击太冒险了吧?像我们这样的重炮,主要是打技术,应该放在后一点。 这是有道理的,一旦被敌人发现,这么重的炮,躲都躲不了,那损失就太大了。 大部分人认为,我们技术装备差,炮弹少,只有大胆抵近射击,才能发挥大炮的威力。一个年轻的指挥员说,我们炮兵要技术,但也应该要勇敢。 炮兵旅最后决定,抵近射击外市沟,同时做好防敌人突然袭击的准备。 野炮一连的战土小李说,上级决定就是对我的心眼儿,靠得近近的,给敌人来一个底朝天。老王说,这才过瘾呢,把炮推到敌人鼻子底下,一炮一个大炮楼。小高说,近战是对的,但我们要注意隐蔽地接近敌人,给敌人来一个措手不及。野炮连连长张得明说,小高讲得对,我们应利用夜暗的条件,从交通壕里把炮轻轻地推向敌人的前沿。我们不仅要靠勇敢,也要靠智慧。 7日的黄昏,炮兵旅的战士用布把牲口的四只蹄子全部用布包起来,战土嘴里咬着柴禾棍,怕出声音,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拉又推,走了一晚上,把大炮推到了距敌人前沿几百米的公路处,送进事先挖好的战壕里,把大炮埋入了地下,上面用大盖布蒙好,撒上土。再加上周围残存的断墙,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愤怒的炮火在等待着。第二天,敌人的飞机在上空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却没有发现这个重炮阵地。 能打一万米的火炮就这样上了“刺刀”。 炮兵战士像对待一个重大的节日一样,准备着总攻的时刻。 下午4点,总攻的信号一来,埋伏了整整—天的炮兵战士迅速打开墙洞,掀开炮布,昂起了炮身。还没等敌人叫出声来,我们的重炮就响了,炮弹像急雨一样倾泻到敌人阵地上。炮兵连长李巨魁说,开炮就命中,就直接用炮筒打,百发百中,一点都不夸张,就五六百米的距离,再小的目标也跑不了。李连长说,打漕河时,更近,才50米,敌人的手榴弹都能扔到我们身上。我们不勇敢不行,我们连就3门九○加农炮,炮弹就那么几发,舍不得打,一发炮弹就相当于一户中农的家产。轰一响,—个中农破产了。我们炮兵爱炮弹如宝,怎么爱?就是近,只能一个—个都让它起作用。.就是打太原,打了那么多天,一门炮也才打了30多发炮弹。 李巨魁说,华北解放战争这几年,炮兵没有不立功的连队,都是功臣连。 在一个突破口上,30门火炮一起发射,一分钟内发射炮弹300余发,为步兵开辟了前进的道路。 打进石家庄后,迫击炮更是炮炮上了“刺刀”,采用了间壁射击的方法,从一个院落打另一个院落的敌人,消灭了街巷战斗中的死角,减少了伤亡,而进展却相当快。战后总结时,朱德总司令说,炮兵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次集中几十门炮打一个突破口的办法很好,这就学会了使用炮。炮、炸协同,打开突破口;炮、炸、步协同,巩固了突破口。 战士们在战斗中总结了很多好经验,像迫击炮平射,这就是抵近射击。一般迫击炮的45°是打得最远,战士们创造性地把炮口朝天,竖成85°,迫击炮可以隔墙打,炮弹升到空中就落下,可以打障碍物后面的死角。这样,炮就比机枪还好使,三四百米行,几十米也行, 4e00." >一个人就可以操作。战士们还发明了小鞭赶炮弹,炮尾改装拉火,用手指粗一个棍,拴上一根绳子,捆在炮弹上。炮弹放一半在炮膛里,猛往后一拽,炮弹往后一撞,撞上撞针,就平着出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刚开始不敢,不敢怎么办?贴着敌人的炮楼,炮口竖不起来,贴着地皮,平着劲太小,没后坐力,炮弹就飞不远,用手给个后坐力也不行。农民有农民的办法,牛不走,不是用鞭子赶吗?炮弹不走,也用鞭子赶个试试。一试,成了,一打一个准。其实这就是小孩玩陀螺的法子,一抽,一转,炮弹就飞出去了。 迫击炮手每人都有一个小鞭子,用来赶炮弹。后来还发明了炮送炸药。炮筒多长,木头就多长。木头的粗细和炮弹差不多,把炮弹和木头连接好,炮弹固定在木头上,卸下炮弹尾部的四个翅,绑上炸药,一个孔可以放一个药包,捆紧,里面可以放上雷管,也可以不放。这样,一下就把四个炸药包送上去了。 清风店缴获了不少迫击炮,每个营都有了迫击炮连。为了打石家庄更有把握,炮兵旅还专门请了在刘伯承那里的神炮手赵章成来当教师,临时培训迫击炮手。赵章成是有名的红军神炮手,曾在冯玉祥部队干过炮兵,到了延安,在炮校当教导队长。最出名的是他用仅有的三发炮弹为红军开辟了通往大渡河的道路。大家都叫他赵老头,其实他并不老,才40多岁,但在十几岁的战士面前,他就显得老了。赵老头确实有经验,根本不用瞄准镜,也不用方向盘,炮一放,他马上就报出角度,指头一比,530米,距离就出来了。一量,一米不差。只见他用两腿夹着两个炮弹,左肘将炮身上部架住,右眼与炮上的瞄准线成垂直线,以便瞄准目测距离。打得很快,老鸦飞一样,十几发炮弹就从他手底下出去了。一般八二炮可打150米,加半个药包可打220米。 9发9中迫击炮神射手杨贵长,是立功炮连四班的班长,他说,我是老粗,但我学算术很努力,会算术就准确多了。但还是要多打多研究,不光看重各种炮的特点,尤其要看自己炮的特点,一个炮跟一个炮不一样,一个型号的炮也会因为零件变换而使特点不一样。要研究自己的炮,说明书上说底炮打200米,加一个药包远300米,而我们这炮这样打就不准。底炮打250米,加一个药包就350米,加两个就打950米。 大炮都作了分工,山炮弹道弯,打高;野炮打低,迫击炮打战壕。间壁射击更是创造,专打核心工事,墙太高,手榴弹都不一定扔上去,把迫击炮的炮口竖起85°,几乎就朝着天,炮弹就隔墙打过去了。 确确实实是“攻坚战术开新面”。 第09章 打石门,战士勇争先锋连 11月3日,各部队按照预定部署,进入了指定位置。第二天夜里,涉过滹沱河,以隐蔽动作完成了对石家庄外围各个据点的包围。11月6日晨,各部队同时发起对石家庄外围的攻击。 唐延杰和王平指挥的冀晋兵团经一夜的土工作业,占领了西北郊的几个点,并沿交通壕包围了大郭村飞机场,以突然动作占领我军在外市沟外隐蔽,准备进攻了机场外围的大小安舍等村庄,然后继续向机场发展。敌人是深知飞机场的重要的,没有了飞机场,石家庄就真正成了瓮中之鳖,很快组织保安团的主力向小安舍反扑。激战一直到11月7日拂晓,这才将敌人的连续进攻打垮。冀晋军区有两个独立旅分别从两面出击,将机场守敌保安一个营歼灭,切断了敌人空运援兵和弹药的通道。驻获鹿的敌保安一个团马上弃城而逃,冀晋军区第四军分区马上进驻。 冀中军区占领了南市郊的东三教等村庄。三纵七旅仅数小时内即顺利占领了西王村的西兵营和王村诸点;八旅夺取了留村、檀村、西三教、五里庄诸点,取得了突破敌第一道市沟防线的前进阵地。四纵于6日扫清了东北市郊的南北翟营、桃园、柳辛庄小沿村等据点碉堡后,7日继续改造进攻出发地的地形,并据此炮轰石家庄发电厂,切断了全市的电源,内市沟和外市沟的电网全部失效。 在让石家庄的电网失效的过程中,石家庄市内的地下党员也立下了一份功劳。外市沟和内市沟的电是由大兴纱厂供的,虽然已经断电,但为了保险起见,地下党的两个支部分别控制了大兴纱厂的警卫和发电厂,并从不同地方对电网进行了破坏。 地下党员贾香礼拉着副官来到电厂,他看见电厂破坏严重,就问什么时候修好? 副官说修不好,没希望了。 那电网没电怎么办? 没关系,可以用大兴纱厂的电。副官不以为然地说。 一听说要接大兴纱厂的电,贾香礼开车琢磨怎样切断电源。他知道石家庄外围一圈电网,没有电,电网就不起作用,一砍断就过去了。一旦通上电,那将是咱们部队进攻的一道很大的障碍。贾香礼开车沿电线寻找合适的破坏地点,割断太明显,一割断,敌人一接上又可以照样通电。最后,他终于发现核心工事东面的防御沟边有一个暗闸。当天下午,他把副官送回炮楼,就趁四处没人,迅速下到沟里,用钳子把电闸破坏了,使东北部外市沟的电网彻底断了电。 在攻占飞机场的同时,云盘山的战斗开始了。 云盘山是石家庄东北郊的制高点,也是整个石家庄惟一的一个制高点,高出石家庄市15米,顶部面积240多平方米,敌人以山上的一座庙为核心,用钢盘混凝土修了三层地堡。从山顶到山腰有13个碉堡和地堡,以战壕、交通壕相连接。山下有内外壕沟两道,宽6米,深11米,沟间有一道电网。山上山下还有地道相通,通向市里。守备敌人是保警队的一个加强连,有4挺机关枪,9挺重机枪,3门六○迫击炮,其火力和外市沟的炮火相呼应,组成明暗交织的上中下3层火网。 攻打云盘山的是四纵十旅三十团三营。 九连担任了突击队。 突破点选在云盘山的东北角。 6日黄昏,营长李德昌和教导员曹荫蒲领着三营沿运河堤潜行到距敌前沿60米处构筑进攻阵地。 对于进攻云盘山,战士们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电网。要是铁丝网,一砍就开了。电网怎么办?战士们对电根本不懂,只知道能电死人,大砍刀一上去,二话不说,先把人电死了。怎么避开呢?有人说电怕胶皮,那不能把人用胶皮裹起来。研究了半天,有战士说,不就是手拿大砍刀吗?那就用胶皮把大砍刀的把缠起来,不就等于与电隔开了吗?这是个好主意,战士们对破电网的信心足了。 7日拂晓,十旅政委傅崇碧冒着敌人的炮火来到三十团指挥所,说支援打云盘山的炮兵在九连发起攻击前要破坏石家庄的发电厂。 这是一个好消息。 7日下午5点,配属四纵的炮兵群开始打炮,顿时,云盘山的工事成了哑巴,电网成了铁丝网。九连的爆破组乘势向云盘山的地道口冲去,将事先埋在那里的25公斤炸药引爆,把敌人外壕炸开一缺口,突击组和梯子组冲了上去。 这时,敌人哑巴了的火力突然开了火,将九连突击队压在外壕里。敌人的一辆装甲火车沿外市沟内侧的环形铁路开来,用炮和机枪压制着突击连。 这时,天越来越黑,我们的炮火失去了准确的射击目标,停止了射击。 第一次攻击没有突破,主要是没组织好。连长被撤了职。虽说被撤了职,连长还是要第二次组织突击,他对政委傅崇碧说;我立军令状,一刻钟我保证拿下云盘山,我地形熟。 当晚,三十团决定改由八连在次日拂晓再一次攻击,并进一步研究了攻击方案。分工由连长何有海和指导员朱文义到一、二排布置突击任务。副连长李长云率七班摸进敌外壕,组织搭人梯,在沟两侧内壁各挖一个洞,装上炸药150公斤,准备将沟内壁也炸出缺口。 十旅旅长邱蔚在清风店战役时被飞机炸伤,十旅的战斗就由政委傅崇碧负责了。四纵司令员曾思玉和十旅政委傅崇碧都到了第一线,因为云盘山是外围战斗的重点,敌人也深知这一点,打下云盘山,石家庄就失去了制高点,云盘山在军事上很重要。 经一夜的紧张地形改造,在整个团火炮直接瞄准及坑道爆破和地面爆破的密切配合下,突击道路开辟了,敌人的内壕和外壕成了斜坡,八连仅用了不到20分钟就攻占了云盘山制高点,使我居高临下,压制了市沟东北角敌人的主要火力点,为主力从东北市郊突破外市沟创造了有利条件。 早上,又一次进攻开始了,所有的火力都朝云盘山攻击,压制住了敌人的全部火力。紧接着,爆破成功,突击队冲下内沟,战士陈祥高、王莲雪、张立年首先攀梯而上,把手榴弹、炸药包甩了出去,突击排迅速冲过壕沟。原副连长李长云大喊一声,冲啊,率先冲了出去。 喊杀声响成一片。 为了加强对敌工事火力的压制,克服步炮协同中存在的问题,决定集中全部火力,组成8个火力组,统一指挥。迫击炮连的四班在功臣炮手商进前带领下,反复研究用迫击炮抛射炸药包打碉堡的办法。 这一次,步炮协同得十分好,突击队在硝烟中向上飞跑,很快将敌人核心工事包围,消灭了。工事外的敌人顺地道跑进石家庄市。 整个战斗只用了10分钟就结束了。 八连在山顶上挥舞红旗,山上山下一片欢呼,胜利啦! 往下押俘虏时,几十名俘虏中的一个大个子重机枪手问,长官,你们刚才用的是啥炮哇?大弹丸飞得慢慢的,掉下来威力那么大,我们守在地堡里最怕的就是那家伙。 战士们都大笑起来,原来敌人把我们迫击炮抛射炸药包当成新式武器啦。 攻占了云盘山后,傅崇碧来到山顶,观看了山上钢筋混凝土的工事,炮弹只在上面打了浅浅的白坑,确实坚固,怪不得敌人说是铁打的云盘山呢,但在我们英雄的战士面前是不堪一击的。他用手敲了敲穿出水泥的一节钢轨,说,这不是顷刻之间就被我们攻破了吗?不可攻破的神话变成了笑话。 至此,石家庄外围的敌军全部肃清。 战士们把梯子送进外市沟内外市沟实际上是石家庄的地下城墙,沟沿后是电网和环形铁路,有铁甲列车作为活动碉堡日夜巡逻。敌人前沿的地形全经过改造,不要说树木了,连一块墓碑一座坟地也全铲平了,整个一大片开阔地,没有一块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 看完地形,指挥员们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气,如果硬冲,不仅会造成重大的伤亡,而且不一定能冲得上去。好几百米的开阔地,我们又没有足够的大炮,只有炸药和手榴弹,人怎么冲过去?还是老办法,改造地形。参谋长耿飚说,我们集中群众的智慧,确定了如下的战役步骤和战术技术措施,首先攻占四郊敌人的据点,然后依托村庄改造地形,构成蛇形堑壕,鸡爪形火力发射阵地和掩体工事,以沟对沟,以壕对壕,将沟壕挖到敌人的防线跟前,以利于爆破和抵近作战。攻击部队和民兵从6日夜间开始土工作业,第一梯队构筑进攻阵地,第二梯队构筑连接进攻阵地的交通壕,战役预备队和民兵、民工构筑通往后方的交通壕。整整两天两夜,到8日晨,冲击出发阵地和交通壕已经推到距敌外市沟百米以内。隐蔽的坑道已经挖到外市沟外沿。敌人地面和空中的火力,都不能阻止我军的接近。 17时三纵七旅首先得西兵营突破,攻克西里村、城角村和农业试验所诸点;八旅向西三教突破,进占振头镇。几乎是同时,四纵十旅在云盘山以西突破,占领了义堂村、花园村诸点,十二旅在西北突破占领了范谈村,包围了范谈村敌人。冀晋兵团18时30分从西北方向突破,占领高柱村市庄、柏林庄诸点,包围了北焦村。冀中兵团从东南方向突破,占领了槐底,包围了元村、彭村。至9日,内外市沟之间,除北焦、范谈村、元村、彭村四点外,全部为我占领。 本来敌人以为凭石家庄的工事,可以守三年,却没有想到几个小时外市沟就突破了。紧接着的战斗是突破内市沟,这是一场硬仗。战前,地下党员王子兴接到通知,到部队介绍石家庄的军事政治和战备工事的情况,三纵、四纵都派了人来听,听课的人大部分是带兵冲锋的连长、营长、作战参谋等,都是直接参加战斗的人员。 王子兴先后讲了五六次,有100多位部队指挥员听过。为了讲好课,他还专门制作了简单的沙盘。王子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党员,1947年1月,他因身份暴露回到了晋察冀,给柯庆施当秘书。因为王子兴是学建筑的,在敌人的建筑总署做过技术工作,对石家庄的防务工事比较熟,柯庆施就叫他到部队去讲一讲。 他说,在日本时期,有一个封锁沟,那是象征性的,不深,就一米,宽六七米。但是没人敢过,过就打死你,不管你有无道理。国民党来了后在此基础上加宽加深,还怕不保险,以后在沟外又挖了一条沟。两道沟里都有地堡,五个一组,一个母堡带四个子堡,母堡在明处,子堡在暗处,埋在土岗子里射孔朝外,出进口都在里面,相距几百米一个,火力可以交叉。 各个堡之间有地道相通。这样的碉堡有五六千个。清风店战役后,在两道市沟中围了一圈铁道。城里的大小十字街,丁字街,稍宽一点的马路,街上重要的拐弯抹角和突出部都修有碉堡。 打起来以后,王子兴跟着三纵作战处。这是因为四纵在抗战时就在这一带活动,地形很熟,而三纵对石家庄的地形却不熟,不要说战士,好多指挥员从来没有到过石家庄,更不要说夜里往市内摸了。还有一个情况是,四纵进攻的桥东没有什么民房,基本上是工业区,而且在内市沟就能望见核心工事的建筑。三纵进攻的那边民房多,商区也多,进攻道路相对复杂一些。 内市沟是石家庄的主要防御阵地,工事既坚又多,由刘英的主力三十二师据守。主要堡垒都在沟沿和沟底比较隐蔽的地方。在三纵突破口外的振头镇,距内市沟有一片2000多米的平坦开阔地。石家庄外围本来就是一马平川。加上敌人精心扫荡过,不要说接近敌人,就是战前观察也很困难。 为了减少伤亡,改造地形就势在必行了。 各部队大力开展了土工作业。由地下挖坑道,准备利用爆破土填塞内市沟;由地上挖掘各式壕沟和掩体,以先前后后、先点后面、由线及面的作业方法迅速向内市沟前沿接近。 三纵八旅二十三团在土工作业上是有传统的。冀中平原举世闻名的战争奇观地道战就是他们的创举。最初是一些群众对付敌人抢粮,在院子里挖个洞藏起粮食。以后发展为藏人。再以后就洞洞连通,村村连通,成为地道战了。这样的地道,是一座地下战场。一般高1~1.5米,宽1米左右,每隔一段就有—个大休息室,室顶用木料支撑,还有能透进阳光的气孔。 在大地下室周围,还有很多小洞,可以住人。大者能容百人之多,有开水、干粮、被褥、灯火,住上几天不成问题。还有厕所仓库之类。除了成功地保存自己以外,地道最大的作用是更好地打击敌人。常常让敌人只闻枪响,却找不到射击的目标。当时,杨成武司令员考察过各种地道,深入探讨了地道如何对付敌人的水火烟毒的进攻及生活问题,专门组织编写了一本近三万字的《冀中平原上的地道斗争》的小册子,作为秘密文件下发。 这支有着地道战光荣传统的部队抢到了主攻石家庄的任务。 在突破敌人外市沟防线后,由冀晋、冀中兵团的一部分对内外市沟残存的敌人据点进行监视,主力继续向内市沟发展进攻。大部队和民工开始改造进入内市沟的地形。仅仅一夜,从外市沟到内市沟长约2000米的进攻出发战壕就完成了,内部装药也大部完成。 11月9日夜里,整个野八旅1万多人,在“人到哪里,工事就到哪里”的口号下,顶风冒雨,开始了大规模的土工作业。先挖卧射,再挖跪射,直到立射掩体。最后再把掩体和地堡横向连通,筑成堑壕。 战士们从掩体中跃起向市沟内冲击为保证战役的胜利,晋察冀边区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热情地投入了战前准备工作,在短短十几天时间里,有组织地前来参战的民兵就有1万多人,民工8200多人,动员担架万余副,大车4000余辆,牲口1万余头,为部队运送炮弹8万余发,各种枪弹150万发,炸药3万公斤,攻坚材料10多万公斤,主副食品12万余公斤。此外还开展了各种慰问活动,鼓励部队杀敌立功。 三纵九旅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班长贾贵福打石家庄印象最深的就是挖沟。推广了一种新的挖沟方法,跟以往不一样。从来没见过那样挖沟的,一个兵和一个兵距离好远,绳一样散开,每人分一段。先躺着挖,挖下去再跪着,最后站着挖,随后再把一些掩体加上顶筑成地堡,活动始终在地平线下。当时还给这种作业起了一个新名词,叫“端末作业”。战士都知道为什么挖沟,我们的火力不行,只有用土办法,挖到你跟前再说。 外市沟就是这样接近敌人的,每个团都有两三条战壕,不仅人,就是马也转入了地下,所以几乎没什么伤亡。打内市沟也如此办理。 在参加挖战壕的队伍中,民工比部队人多。 这真是一场大规模的土工作业。11月9日夜,细雨连绵,第一梯队运动到敌前沿,在距离内市沟60米处开始土工作业。第二梯队构筑纵向的交通壕,敌火射程外的交通壕则由民兵和民工构筑。 整整挖了一夜。 内市沟是敌人的第二道防线,也是敌人主要的防线,沟内有尖竹桩,沟外有挂雷鹿砦和铁丝网,还有比外市沟更稠密的碉堡和各种障碍。由这一切组成了更强固的阵地。敌人一夜醒来,面前的开阔地成了弯弯曲曲的战壕。 第二天天一亮,敌人一看,吓坏了。 一夜之间,一马平川的开阔地上,有了密如蛛网的交通壕。 战后当了俘虏的敌九十四团团长说,头一天黄昏,阵地前还是一片开阔地,我们想你们不但过不了内市沟,你们连接近内市沟也不可能。可第二天拂晓一看,我们的防御信心就失去了一半。 刘英慌了,他深知有内市沟才有石家庄。他派自己的三十二师亲自把守,并用刘英的“英”字编了号。而现在,内市沟危在旦夕了。这位素有沉着镇静之称的警备司令再也沉不往气了,一边不停地发脾气,一边向南京向北平求救。 他一连发了40多封电报,他的上司孙连仲、李文给他的答复是:“固守待援”。 不知道为什么,南京和北平都没有理会这位倒霉的将军。蒋介石是不想放弃石家庄的,可罗历戎当初带着他的军部甚至还有乐队之类,说是出来寻求机动,可实在有点出去就不想回来的意思。再加上半路被消灭的命运,谁还敢再去救石家庄? 于是,石家庄这边没有一路援军。 10日16时,总攻开始。各部队都发挥了所有火力的最大威力,以山炮专打敌人碉堡,以平射炮、步兵炮专打敌人地堡,以自动火器封锁敌人碉堡射孔,以迫击炮向敌人前沿连续轰击,大口径火炮则向敌人纵深进行制压。三纵、四纵的突击队利用炮火急袭效果,同时开始行动。三纵八旅二十三团爆破队将炸药装进棺材运入坑道爆破了敌人市沟防线的外市堡,继乘烟幕再以外部装药炸毁其内沟堡,使市沟填平,二十三团二营四连接着对内市沟的电网、鹿砦、围墙再进行连续爆破,把壕沟炸成45°的斜坡,突击队乘机而上,又以连续爆>破摧毁市沟内各种障碍和紧靠市沟的西南兵营围墙,一举突破。 随后,四纵也打开了东北方向的突破口。 根据前线指挥所的记录表明,最先突破内市沟的三纵二十三团二营四连,仅用了6分钟就为步兵开辟了通路。虽然是6分钟,但这是一场比外市沟更艰苦的战斗。 三纵的战斗部署是这样的,七旅和八旅为第一梯队,九旅为第二梯队。在两个第一梯队中,七旅是主要方向。在担任第一梯队任务的八旅中,二十二团和二十三团是旅的第一梯队。二十三团从振头镇西北挖地道,伸向石家庄西南兵营。二十二团从振头镇东北伸向东里村接近敌人。二十四团作为旅的预备队,随时准备加入战斗。在二十三团中,在挖地道前就定好了由二营担任主攻任务。二营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四连。 这是好不容易才争得的突击任务。 张鸿高兴得连走路都笑呵呵的。 本来张鸿接到命令已经去随营学校学习了。每次打大仗前,都要调一些优秀的基层干部去驻教导队,这主要是为了保存干部,一仗下来,残酷一点,一个连有时只剩五六个人了,尤其是干部冲锋在前,牺牲更多。这样,把战前储备的干部往连队一派,再补上新兵,就又是一个齐刷刷的连队了。张鸿是在打保北的徐水时,突然接到调令到随营学校学习的。 嘿,老天也真长眼,学了没一半,又来了回部队的命令,说是部队需要干部,让六七个学员先回团部所在地行唐报到。这六七个学员中就有张鸿。张鸿兴冲冲和战友来到老根据地行唐,团里没让他回他原来的三营八连,而是把他分配到二营四连,直接从排长提为连长。张鸿说这不准行,我文化低,当个副职还行,这全连一百四五十人,我不好领导,干不了。团里知道张鸿是个猛打猛冲的李逵式人物,就说,干得了也得干,干不了也得干,这是命令。命令如山,执行吧! 张鸿来到了二营四连。二十三团组织股股长李巩说,团里的一营、三营是老部队改编的,就二营是新的,原来不是正规部队,游击习气大一些。二营四连,确实是个不太好剃的脑袋。从正太线撤下来,因为没有打好仗四连连长被撤职了。张鸿说,其实要是硬一点也就冲上去了,连长手一软,伤亡就大了点。连里就剩副指导员孙臣良和副连长。这时正值保北阻击战,不过没用他们这个连队,也许是不信任,也许是照顾张鸿是个新连长,不知道。刚开始分配任务是让四连把铁道切开,连队以铁道为中心阻击敌人。工事挖好了准备第二天的一场恶战时,来了个命令,阵地换给别人,到离保北20里外去挖高林营的工事去。 张鸿很不高兴,阵地都熟了,工事我们也修好了,而且铁路上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可是命令就是命令,走吧。这时天已经黑了,四连路也不熟,在高粱地棉花地里转来转去,总算转到了高林营。听见前面有吵嚷声,张鸿果断地让连队停在高粱地里,他和几个战士向前摸,没几十米,看见打着手电站岗的敌兵,张鸿赶快调机枪。 好险,要是进了村再打就不好说了,非顶牛不可。兵调开了,张鸿这时真希望让敌人发现,那样打就好说了。没想到通信员传停止,让往后撤。也幸亏没打,那村里不是敌人两个连,而是八个连。撤的时候战士们士气仍很旺盛,哼着歌往回走。这样又撤回到原地,部署在铁路右翼。 准备打石家庄。那时不仅战士们,就是老乡也都在唱:“漫天里打雷轰隆隆响,先打清风店后打石家庄”。果然不久上级就召集连以上干部开会,把地图拿出来,敌情、武器以及石家庄的整个情况都摆了出来,张鸿没心思好好听,主攻营是人家一营,人家在刘家沟打出来个“钢铁营”。三营是老红军营,有红军连,再说营长马兆民是个“精猴子”,特会打仗,每次打仗三营伤亡都很小,而战果又很大。三营在固城也弄了个称号,而且三营里的七连是个猛虎连,能攻。一营也是能守能打。 在二十三团中比来比去,就是二营差,原来的老二营因为抗战胜利给拆了,分给一营一部分,三营一部分。二营是1946年从东北改编过来的,当初张鸿不想到二营来,不仅仅是觉得自己当不好连长,那只是一个说得出来的借口,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二营没什么战斗力,在这样的连队里打仗窝囊。人家领导心里有数,哪个连队硬,哪个连队软。保北阻击战一营打的就是好,敌人就没挨到铁路,最近之处也在50米以外,攻了三天,就是攻不动,人家那是名符其实的“钢铁第一营”。而二营就不行了,因为你没真正打过好仗,人家领导不放心你,张鸿说,我当营长也得这样,打仗可不是开玩笑,你一个连队打不好,不是你一个连队的事,没准影响整个部队都打败仗。 这次打石家庄,没明着比一比,但实际阵势就是在比,四纵在一个角,三纵在一个角,对着头往里打,就看谁先打进去了。领导能把光荣拱手让出去吗?张鸿想,你摊上这么个窝囊连队怎么办,也别争任务了,老实呆着吧。 野司对打内市沟相当重视,任务重重分配下来了。张鸿所在的二十三团是旅的主攻团之一,二营又是主攻团的主攻营。一般说,团以上一般不争第一梯队,谁能打,谁就主攻。另外就是还有一个轮流,这次你主攻伤亡大了,紧接着下次就别人主攻。而团以下就不一样了,营连谁抢到算谁的。你争我抢没有结果,最后团党委会决定主攻按编制序列,外市沟是一营。内市沟是二营,巷战是三营。三营长马兆民在团党委会上挺有意见,你一营在前,我三营就该在后。当然谁都想最先进入战斗,但党委决议还得执行,谁叫你是三营呢? 所以,争论来争论去,还是决定用二营主攻,二营又鬼使神差地把突击连的任务交给了四连。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正在消极等待的四连长张鸿做梦也没想到这等好事会轮到他的头上。 全连的士气别提多高涨了,这是全连在组建以后,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战役中担任主攻。一听说主攻任务抢来了,战士们围着连长欢呼。支委会上排长们又争,在排务会上班里也争。连长张鸿在一边不吭声,谁担任突击,谁掩护,他心里有底。 终于各就各位了。 战前最先做的是改造地形,从振头镇村西沿振头镇的西北口开始,到内市沟近500米,张鸿在最前头,他是白洋淀的雁翎队出身,他家乡那一带的地道,在抗战中是很出了名的,所以挖地道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一连折腾了两夜,因都是棉花地、菜地,没石头,老鼠掏洞般地把进攻的道路挖好了。距离内市沟只有8米远了。挖好的战壕1.5米宽一人多深,担架也能走,外面看不见沟里面的情况。 沟挖好了,下一步就是研究怎么打了。 内市沟足有8米深,沟壁本身又切得很平滑,没有梯子根本上不去。张鸿趁夜里爬过去看沟里水很清,细看能看见水里的星星,顶多一两米深的水,水里没什么东西。张鸿决定爆破,让爆破把8米深的沟填牢,人就好过了。 于是,确定主要用爆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突击队有了变化。钢铁第一营很顺利地打下外市沟,也没什么伤亡。团里决定一营继续攻内市沟,二营当然不干。团里说,不行,已经决定了,打内市沟的突击队要换。真让四连连长张鸿猜着了团里的考虑,打第一个大城市,好钢总要用在刀刃上,突击连肯定要选本部队最过硬的连队。半个世纪过去,关于临阵换主攻连藏书网队的事,团长张英辉没有说,也许他忘记了,但这事张鸿记得特别清楚。 张鸿明白突击连的任务叫一营拿走了,他顿时就炸了,一边跑一边喊。 不干了,不干了! 张鸿想撂挑子。保北那一仗挖好了工事让给了人家,这一回以为天上掉馅饼了,没想到还是让给人家,还要跟在人家后头捡战利品。这个连长还有什么当头?张鸿说,这么简单,让我打,我费了好多力气,挖好了工事,准备好了一切,最后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没我的份了,这不是好不容易做熟了饭,让人家吃了吗?我怎么跟连里战士交待?我怎么再当这个连长? 张鸿跑去找营长和教导员说,坚决不干了。我回团部,团部怎么处分,我也不干了。你让我回三营去,我怎么也不在二营干了。事情闹大了,团长张英辉到二营来了,张鸿还在吵,我不干了。后来政委贺明也来了。 团长张英辉和政委贺明互相望了望。 张鸿非常怨气地说,什么道理,就信他们不信我们。拿出来比一比,连营都可以比,我们四连,我们二营,装备都是最棒的,我们还有小迫击炮,还有三挺歪把子,还有……这武器难道不行?武器行那么是人不行?是我张鸿不行?我张鸿当连长不行你撤了我。我们四连,你可以摆一摆,有多少党员有多少骨干有多少立功的有多少受奖励的。现在还有时间,咱们拉到后边比赛比赛,比比武嘛,谁赢了谁当突击队,那我没话说。你这样把我们连撤下来我想不通,永远想不通。 50年过去,张鸿还是把当时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激将法呢? 也许。 反正这个激将法歪打正着成功了。 实际上,团里是真心想换突击连,怕四连不行,想换上一营的二连,那是钢铁第一营的红军连。团里打仗使用部队,一般都是一营、三营。一营、三营打仗,团首长心里有底。二营是新编的,打了几仗又没打好,总有点信不过。这次打石家庄,是参战部队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击,这实际上就是一场比赛,看哪个部队过硬,哪个部队先打到敌人的核心工事。四面同时突破,和地方部队比,和在东北方向的四纵比,比谁最先攻进去。哪个领导不想把最好的连队放在刀尖上,给自己的部队争个光。 张鸿整整折腾了一天。甚至也去了旅部。最后团里营里又开会,张鸿摆了四连当突击队的有利条件,说全连都在嗷嗷叫,四连已经完成了突击连的一切准备,四大组织中的爆破组突击组预备组运输组全都安排好了,也配了工兵。突击队成功不成功,主要是爆破。张鸿说只要爆破成功,突击连就能成功。爆破不成功,突击连也能成功,我们还有两个大梯子,全都做好了。最后,突击连总算确定不变,还是二营四连。 主攻的任务一旦到了手,张鸿就翻过来调过去地想,这回可是真豁出去了,大话吹在头里,打不进去怎么办?又回头一想,没有打不进去这一说,一定要打进去。打进去以后又怎么办?怎么巩固突破口,发展战果?左想右想,想得脑袋都大了一大圈。后来干脆想,马上打吧,枪一响,炮一响,什么都清楚了。打仗就是这样,攻击前是心里最没底的,不开枪,心里就发慌。枪一响,都有底了。 张鸿是白洋淀“雁翎队”出身的老战士,他1940年参军,抗日战争中,日本侵略者对冀中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扫荡,八路军在这片血染的土地上开展了游击战争。白洋淀的青年人抬出了打大雁打野鸭子的大型火枪“大抬杆”,参加了游击队。这种“大抬杆”因打野禽时怕浪花浸湿枪膛里的火药,在信口上插着一根雁翎,所以游击队因此而得名为雁翎队。他们曾多次和日本侵略军打过仗,敢打敢拼,机智灵活,每次都是大获全胜,在长期的与敌人的战斗中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抗日战争胜利后,张鸿是跟着县大队第一批离开雁翎队编入主力的,成了张英辉手下的一个营——第三营。 团长张英辉是了解张鸿的,整个三纵队有几只虎,张鸿就是其中一只。 他相信一只“虎”会带出一连“虎”。 强将手下无弱兵,张鸿手下的战士们也大都是很勇敢的战士。人人献计献策,确定了突击排、爆破排和二梯队,划分了战斗小组。第二天拂晓,尖刀连挖了400米的堑壕,在内市沟“英”字第23号和第24号碉堡的外面横着挑一道沟,8米长8米宽,再从底部挖一个2平米的炸药室,在旅工兵的配合下,放进一个装着成吨炸药的大棺材。一起爆,就可以把8米深的内市沟填平,这样,内市沟就不成其为内市沟了。 总攻击的时间已经确定,突击连每个人都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二营四连10名参加突击队的干部、战士每人都配备了四五十发子弹,手榴弹10枚,5公斤的炸药包一个。此外,还剩余2包炸药,以备急需。火力组有4门六○炮,3挺轻机枪,预备队那里还有几千发子弹。战前的一切都忙忙碌碌地准备好了,而且检查了又检查,就等时间了。距离下午4点总攻还有一会儿时间,张鸿的心却老扑腾扑腾的,来回转弯,甚至有些许的不安。这一次四连的牛皮都吹出去了,完不成任务可不行。这是背水一战啊,只能成功,决不能失败,而且一定要第一个突破。 这么一想通,张鸿的心安静下来了。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写出轰动全国的《谁是最可爱的人》的著名作家魏巍在解放石家庄战斗中,战前战后都进行了采访,他亲眼看见内市沟西南突破口的连长张鸿和他的突击队员们是怎样激烈战斗的。战后,他很快写出了一篇充满硝烟味道的散文《在突破口》。这篇散文,后来收进《魏巍散文选》。魏巍写道: 11月10日,暗淡的落日,照着石门。尽管敌机来回地扫射轰炸,我军已经以各种形式的阵地,迫近了敌第二道防线50多米的距离,四点,总攻的炮声,开始响起。密集的炮火连续排射,引起了整个战壕兴奋的骚动。大家挤着,看着,指着,叫着。眼看这道两丈多深,布着电网的深沟的里沿上,那些用铁轨构成的密密的地堡和密密的枪眼,顷刻都被炮烟罩住。这时,同志们纷纷脱下棉衣,有绑鞋带的,紧腰带的,还有人就在鞋底上磨起刺刀来。战壕里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坚决解放石门!”“打到哪里占到哪里!”“打进去就不出来!” 快到时间了,张鸿一个一个地问,枪子弹手榴弹炸药包带好了没有?摄影员孟庆彪寸步不离地跟着张鸿一块回到了连部,连里营里的干部都在那儿。 沟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把脸昂到天上,焦急地等待着第一个准备信号。 第二发信号弹射上天了。这是一枚红色的信号弹,突击队开始在沟里运动,张鸿跟着第一梯队。 担任尖刀班任务的六班,做好了冲击准备。 爆破组长刘英福得意地对小白说,上级可真有个眼劲儿,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了咱们啦。 听了刘英福的话,小白拍拍胸脯,笑着说,没当几天八路军,就赶上这样的好机会。小白叫白玉全,是清风店刚解放过来的解放战士,虽然只有17岁,却是苦大仇深。前几天,在诉苦大会上,他哭着说,解放石门,我要给被逼死的父亲报仇。这回真解放石家庄了,又摊上突击队,小白说,咱真走运。 班长在一边说,啥运气?这是福气! 全班都笑起来。 班长问,都准备好了没有? 好喽!每一个人都有劲地回答。 这时,太阳快碰到树梢了。 爆破组长刘英福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人民功臣”的奖章,走到一排长王二小跟前:“排长!这次打石门,离我家不远,我怎么也得卖把力气,碰见危险事,你就叫我去。”王二小说,我是文安人,石家庄也是我的家乡呢。话没说完,只见敌人的前沿上,红艳艳的火头霍地一闪,大家的身子不由一晃,只听一声震天巨响,立刻冲起了十几丈高的黑烟。原来是六连和工兵同志们的炸药成功了。六连长祁世军和工兵三连长苑贵礼组织的工兵爆破组,准备一旦不成功,再连续爆破。眼瞅着,英勇的工兵连的连续爆破组长刘俊亮带着战士李树民和郭保祥,又扛着炸药,飞也似地钻进烟雾,进行连续爆破。又是两声巨响后,四连的爆破组长刘英福,也像箭一般地跟了上去。第一次爆炸起的土块还没完全落下,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又冲起两道黑烟。 大地直摇晃,尘土蒙住了半边天,拳头大的土块像冰雹一样落下来,突击队员有的头被砸破了,有的脊背上被砸出了大包。但是,似乎谁也没注意这些,大家都在紧张地盯着前方。 这时,只听冲锋号响成一片。机枪射手们一起站立起来,掩护的枪声也响成一片。远远近近的机枪声、炮声交织在一起。排长王二小在规定的哨声指挥下,尖刀排四班的战士抬着长长的梯子向烟雾中冲去。尖刀班六班提着大铡刀,冲了上去。负责掩护的第一梯队的火力组每人挎着一个里面装满了手榴弹的沉甸甸的篮子,也猛地跳出战壕,紧跟在突击队后面向黑烟里冲去。这时候,集中在一起的全团的轻重机枪都响了起来,高碉堡上敌人的机枪也在狂叫。突击队员就觉得脑袋顶上子弹乱飞,那呼啸声就像是漫天的大风暴。 爆破第二道市沟。实际上没起到好作用,反而起到了坏作用,由于炸药过多爆起来的土没有乖乖地按人们的愿望填到沟里,而是萝卜拔起带走了泥,预计落到内市沟的土,反而飞上了天。沟没平,却出现更深的一个大坑,而且破坏了进攻的路线。突击队一时受阻,有的突击队员没返回沟底,在沟沿的内侧立刻挖小洞或台阶,暂时藏身。和二营这边同时爆破的一营也没有成功。八旅是这样,七旅也如此。七旅在外市沟爆破成功了,但内市沟却没成。据事后分析,说是土质不一样,自己生产的炸药性能也不那么稳定。爆破的效果虽然不理想,但是冲锋号像风一样漫天吹起来了,突击队员已别无选择,喊着雷声样的冲啊声跃向内市沟。 第10章 前赴后继,血战内市沟 尽管因为炮少炮弹更少,没打多少发炮弹,但是迫击炮还是把突破口撕开了有20多米宽。空中的土块,叭哒叭哒地落到人们头上。尖刀连迎着滚滚土浪,从炸开的缺口跳进内市沟。敌人拼命向担架队随时准备抢救伤员内市沟里丢手榴弹,冲在前面的副连长和二排长、三排长都相继牺牲了。解放战士刘云举,是40多岁的人了,但他为争第一功,拼命地跑着,冲到最前面,第一个跳进壕沟。突击队员们也一个跟一个跳进沟去,敌人的手榴弹拼命往沟里砸,没遮没挡的,第一梯队伤亡很大。 尖刀班副班长何大江冲到沟沿时,大沟外壁已经被炸成一道斜坡,厚厚的喧土把炸落的电网、电杆埋在沟底,对岸沟沿上还耷拉着残存的铁丝网,躺着被炸得口鼻出血的敌兵。 爆炸没有成功,爆炸的土虽然没有全部埋住内市沟,不过还是有一部分虚土落到沟里,有的战士刚一跳下去就被暄土给埋住了。 卫生员于希贤大喊:土太软,快抬梯子。梯子是好几个绑在一起的,还是太短,不怎么够长。张鸿说幸亏有这么两个梯子,要没有那就真完了。说时迟那时快,四班已经把梯子靠好了,尖刀班副班长何大江右手提着大铡刀,左手扒着梯子第一个爬上去,后面尖刀班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头顶着屁股往上爬。 好,何大江上到沟沿了!他探头一看,见兵营围墙离沟沿才十多米远,墙上的枪眼也清清楚楚。容不得他多看,后面的战士一个劲儿地往上顶,已经差点把他顶起来了。因为贴着沟沿就是一道铁丝网,不把铁丝网砍掉,就不能上去,何大江抡起大铡刀,向铁丝网砍去。大铡刀还没落下,正举在空中,只听喀嚓一声,他脚下一软,顿时天昏地转,就从3丈高的沟沿栽到沟底的暄土里,身上身下压了好几个人。因为上的战士太多,梯子一下子从中间断了。何大江心里明白是梯子断了。他把牙一咬,使劲一拱,从暄土里钻了出来。 还没等何大江反应过来,三班长王福魁冲着人梯扑去,第一个攀上去。王福魁是天津静海人,铁路托运工人,1945年参军的地下党员,打仗特别勇敢,曾经5次负伤。好在王福魁两只手扒住沟沿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抓住被炸坏的电网铁丝,连蹬带抓爬上去了。一上去,王福魁眼急手快扔出了几个手榴弹,炸断铁丝网,然后冲锋枪左右一扫射,掩护着后面陆续上来的战友…… 四班又把第二个梯子架好了,何大江抢先爬上去,刚刚爬到半腰,就听见王福魁的冲锋枪响了,他连忙三蹬两蹬上了沟沿。敌人已经从兵营右边的小铁门拥挤成一个疙瘩冲了出来了,何大江举起手榴弹,用力甩了出去。趁着敌人还没有得手的一刹那,跳到工事上,站在敌人稠密的火网中,帽子被打飞了,头上流着鲜血,这位抗日战争时期入伍的老战士,仍在顽强地向敌人射击。他的冲锋枪,对着距离五六尺的敌人,喷出火舌,敌人像被割的麦子一样都倒了。有十几个敌人横躺竖卧倒在面前,剩下的连滚带爬地跑回去了。 很快,100多个敌人从西兵营左前方的房子里又冲出来了,稠密的子弹像潮水一样向突破口涌来。好几个战士被打得落下深沟,刚刚打开的突破口,又陷入了>危急之中。只听见副指导员孙臣良断断续续地喊,同志们,就看这一下了……胜利不胜利,立功不立功,是死是活,全看同志们能不能巩固住阵地了。 一排长王二小相当勇敢,他端着机枪,冲上沟墙,对敌人一阵猛扫,压住了反扑的敌人,他自己却被侧翼的火力夺去了生命。副指导员孙臣良喊着“为烈士报仇”的口号,看见战士刘耀林流着血,躺在地上。孙臣良问,怎么样?刘耀林睁开眼睛说,不要管我……我死了也没有什么。敌人更近了,副指导员孙臣良大声喊,秦得力,站起来打呀!机枪手秦得力是个解放战士,进步很快,才13岁就当了副班长,还成了候补党员,平时他自己不吃不穿也要让班里的战士们吃好穿好。他猛地站起来端着机枪向敌人扫射,很快他身子一歪,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了,他挣扎起来,又继续向敌人射击。没多久又一次中弹。卫生员刚给他包扎好,他就又一次站起来端着机枪向敌人开了火。 战士们眼睛冒着火,把成排的手榴弹嗖嗖地向敌人掷去。 敌人不甘心失败,开始反扑,先出来一个排,后来出来一个班,再后来又出来两个连。足足冲锋了六七次,纵深的火力一齐暴雨般猛烈地盖了过来。正面十几米处,就是西南兵营一段洞开着围墙。这时,后面的战士还没有跟上来,占领突破口的只有六七个人,围墙断处钻出了20多个端着刺刀的敌人,乱糟糟地喊着:“抓活的,抓活的!”冲了过来,扑到了三班长王福魁的面前,端起刺刀要刺。 三班长王福魁的冲锋枪还在咯咯地叫着,敌人像割麦子一样割倒了,乱哄哄的一片。后面的敌人还是嗷嗷叫着往外涌,何大江的手榴弹连珠炮般地投了出去,敌人终于退了回去,把小铁门紧紧关上了。留在门边没来得及回去的几个敌人,都叫王福魁的冲锋枪点了名,一动不动了。 何大江说,趁这个机会,我们冲了上去。 对面高碉堡的敌人一看不好,调转机枪向何大江扫射。围墙里的敌人也从墙眼里往外射击,还隔着墙扔手榴弹。 刚用血肉撕开的突破口眼看又要被封住了。 何大江明白,敌人是想把他们重新压回沟内,他连忙招呼班里的几个战士,趴在沟沿上一条残破的野战工事里,保存自己。何大江这时多么盼望战友们再多多地上来,加强攻击的力量呵。他回头一看,班长爬上来了,他刚露出半个身子,就被敌人的子弹打中,栽下沟底。何大江差点叫出来,心里一阵悲愤交加。他知道,尖刀班的全部担子此时已经沉重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这时,何大江看见排长王庆从突破口的左侧爬上来了,脚刚一跨上沟沿,就被敌人打来的一梭子弹打下沟去了。 何大江和六班的几个战土气得恨不能把面前的敌人撕成碎片,他们用手榴弹、步枪封锁敌人正面围墙的枪眼,何大江心想:打吧,免崽子,别想再夺回突破口。 后面的战士还在继续上,上来的战士还没站稳端起冲锋枪就打。很快又上来第二梯队的十八九个勇敢的战士,四连两个排的战士都前赴后继往上爬。连长张鸿和副指导员孙臣良也上来了。等到张鸿上来,已经打掉敌人两个反冲锋了。 内市沟在敌人那一面的沟沿是一条能并排跑开两辆大卡车的大马路,突击队上去之后,不能久留,正前方是敌人兵营的东面墙,墙特意修成凸状,半边有一个缺口,敌人就是从这里冲出来了。敌人依托着墙和墙后面的工事阻击四连第二梯队。 我军突破外市沟后,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冲上去连里的机枪班一上来,情况就开始好转。几个战士把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从大沟里拖上来,架在没有遮挡的沟沿上,向高碉堡的枪眼一阵猛射。已经上到内市沟内侧的战士心里那个解气,用力把手榴弹投向敌人,不让敌人暗算了我们的重机枪。 重机枪一响,高碉堡上敌人的重机枪大多哑巴了,只剩一个窗口的机枪还在响。突然,我们的重机枪射手牺牲了。机枪班一名外号叫红大个子的战士窜上去,抱住机枪,打起来。正打得起劲,他身子一歪,也倒在机枪上。这一回,人和机枪都负伤了,很快,红大个子又直起身子,用一只手伸到套筒上按着,另一只手继续发射。 何大江发现左前方20多米外,有一个伪装的小碉堡,正在利用隐蔽火力点向我机枪射手侧射。他马上组织几名战士向伪装的小地堡投弹。一阵爆炸声后,小地堡的机枪不响了,而我们的红大个子终于把敌人高碉堡窗口上火力点消灭了。 连长张鸿趁着敌人火力稀疏时,让何大江带着六班向前发展,占领地堡,掩护三排上沟。 何大江命令发出后,六班战士程立德和王东得刚一冲锋,就牺牲了。 原来,那个小地堡里的机枪又复活了。 子弹擦着何大江的头皮嗖嗖地飞,他觉得头上一热一麻。用手一摸,帽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跑了,头皮被子弹犁了一道沟。 副指导员孙臣良大喊,何大江,快把地堡敲掉! 在连里火力的掩护下。何大江贴着地皮匍匐,子弹不时在他周围的土地上溅起土花,他勇敢地,一步进一步地接近地堡。当离地堡只有两三米时,他猛地一跃,闪到地堡侧面,随即塞进一颗手榴弹。何大江刚要掏第二颗,地堡里的敌人已经把第一颗手榴弹给推出来了。他赶紧打了两个滚,手榴弹在地面上爆炸了。趁着烟雾,何大江又冲了上去,塞进了第二颗裹着炸药的特大号手榴弹。里面的敌人显然被这冒着白烟的手榴弹吓坏了,顾不上打枪,只是一个劲往外推手榴弹。何大江有了第一颗手榴弹的经验,拼命把这第二颗手榴弹往里塞。他只觉得手榴弹被里面的机枪挡住了,塞不进去。何大江心想,老子豁出这条腿啦。他猛一扭身,用脚狠狠地把手榴弹往里一蹬,刚一抽脚,轰一声,地堡的顶子就开了花。 何大江随着手榴弹的爆炸也被震得迷迷糊糊,浑身都是泥土。他爬起来一看,地堡里面的8个敌人全都泥头血脸的一动也不动了,一挺歪把子机枪也腿朝天地插在土里。 这时,三排已经过了大沟,正向围墙里射击,投手榴弹。 后续部队也上来了。 张鸿指挥三排巩固突破口,一、二排奋力向两翼扩展,六班长张长科冲在最前面,带着战士们一边匍匐前进,一边投弹,向南边压缩,一直爬到敌人的地堡前。张长科正要把手榴弹塞进枪眼,突然从枪眼里顶出一颗冒烟的手榴弹,他眼急手快用刺刀往里捅,只听妈呀一声,手榴弹在地堡里和敌人的惨叫一起爆炸了。这时,张长科因用力过猛,身子往下一滑,另一侧地堡射出的子弹打断了他的腿,继而又打伤了他的腰,血顺着裤腿流了下来。张长科没有躺倒,他拖着一条鲜红的血印,又向另一个地堡爬去,把一颗飞雷狠狠地塞进了地堡的枪眼。地堡开花了,他兴奋地大喊:“同志们,往地堡里冲啊!”而他自己带着满身的鲜血滚落到沟底牺牲了。 17岁的解放战士韩连银,有着猿猴一样的灵活身子,他从晃着敌人刺刀的散兵坑中间嗖地一下窜过去了,后面的战友正要跟上,刚一露头就被敌人的火力打倒了,只有小韩一人陷入敌人的火网中。手榴弹到处乱飞,他回头一看,离他六七米远的地方有两个敌人的散兵坑,几把刺刀正狠狠地指着他,回去是不可能的了。韩连银就抓起一颗手榴弹呼99lib?地向散兵坑的敌人扔去,谁知距离过近,敌人把手榴弹扔回来,正落在他的胳肢窝下,哧哧地冒烟。眼急手快的他又第二次把冒烟的手榴弹扔给了敌人。手榴弹还没有落地就在敌人的头上炸了,两个敌人应声倒上。解除了后顾之忧,虽然势单力薄,他还是继续向前面冲去。这一次,他的枪托和枪上的弹簧都被打穿了,他却没有负伤,仍向敌人继续射击,又消灭了好几个敌人。 尖刀连的战士们各自为战,把敌人第三次反扑打了回去。巩固住了突破口。 战后被评了大功的卫生员于希贤是个19岁的小伙子,多少有点文化,是个初中生,当时初中生在连队里就算大知识分子了。他曾在一个国民党野战医院里当看护,1946年解放定县时被解放过来,干了不到一年的看护,只会打个针什么的。打石家庄连队动员报名参加尖刀班,于希贤说他就跟尖刀班,尖刀班冲到哪,他就跟到哪,不漏—个伤员。在战前,他给每个班都训练了一名卫生战士。总攻开始前,他备足了仅有的战场救护器材止血带、绷带、剪子。 在突破口上,于希贤救了不少的伤员。 营的第二梯队也上去了,这一段内市沟就被我们牢牢地占领,敌人退到兵营去了。那是敌人第二线的防守阵地。突破口被彻底地撕开了。战后统计,英雄四连以伤亡54名的代价,打开了石家庄西南的大门。 此时,夕阳的余辉渐惭地退出了石家庄。残存的灰红暮色里,宽大的城市,已经展开在战士们的面前。 王福魁跳下了工事,正要利用敌人的掩体,巩固阵地,两个新战士慌慌张张地跑来了说,班长,班长,我们正要夺敌人的机枪,没想到我们的枪叫敌人夺去了。王福魁“咳”了一声。二话没说,马上端起冲锋枪,冲到地堡跟前,有五六个敌人正挤在地堡口上,准备逃跑,被他一梭子打倒在地,把新战士的两支枪夺了回来。 这时,四连全部从深沟下边爬了上来,和敌人面对面趴着,好像被一道墙分在两边—样。我们的战士,清清楚楚看见,敌人的刺刀在散兵坑里索索地抖动;我们的战士,把手榴弹弦一拉,一伸手就放到敌人的散兵坑里,冒起一朵朵的烟花。突破口是比刚才巩固些了。 敌人当然知道突破口对石家庄的威胁,有内市沟就有石家庄,没内市沟就没石家庄。刘英接到西南营房处的内市沟已经被突破的消息,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吼叫着:“一定要把突破口封住,不论用多大的代价也要封住。”刘英知道,内市沟一旦突破,那石家庄就算完了。这位在国民党军中一直有“沉着善战”之称的将军慌了,他不断地向南京向北平求救,同时对守内市沟的嫡系三十二师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突破口夺回来。”三十二师派出了第二梯队。 我军战士冲向街巷中的敌军工事此时,三纵队司令员郑维山也给八旅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守住突破口,力争把口子撕开!三纵队政委胡耀邦来到了距突破口不远的八旅指挥所。“纵队首长就在我们身后,前进!勇敢地前进!”旅政委黄文明提出的战斗口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八旅的阵地。 尖刀连喊出:“决不辜负首长的期望,向两翼扩展,巩固阵地!”的口号,牢牢地钉在突破口。 为了给第二梯队开避道路,还需要进一步扩大突破口。张鸿和头上缠着绷带的副指导员孙臣良商量决定趁黑炸毁敌人西南兵营的围墙。 排长朝着何大江喊:“六班副,准备炸围墙!”。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战士抱起一个大炸药包就往上冲,没跑几步就栽倒了。何大江一看是白玉全,他觉得自己像受了烫伤一样大喊:“白玉全,白玉全!”这个通过忆苦思甜懂得了翻身求解放道理的新解放过来的17岁的战土牺牲了。 接着,爆破手王喜耀冲了上去,也牺牲在敌人的火力网里。 戴着奖章的爆破手刘英福看到此景说;“连长,我这还有一包炸药。”张鸿说:“上!”刘英福坦然地抱着捆着一根棍的炸药包就要冲上去。跟着一起冲过了沟的青年摄影员陈庆祥拍着他的肩膀说:“刘英福,转过脸来,过去在固城,你立了一大功,这次还希望你再立大功。你走到哪儿,我就跟你照到哪儿。”刘英福说:“没问题,你们就看好吧!”张鸿说:“刘英福,你可要快点。”刘英福说:“连长你别着急,放心就是。”他夹着炸药包,冲了上去。才跑了四五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何大江在后面看得头上直冒汗,心说,糟了。没想到刘英福动了一下,拖着一条直楞楞的腿爬在地上,顺着地形,手推着炸药一步一挪地把炸药向围墙跟前推去。在他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带子。全连所有的火力都在支援着他,封锁着围墙上每一个枪眼。刘英福终于慢慢接近了围墙,快到墙根了,刘英福猛地站起来,靠上了炸药就向回滚。一声巨响,西南兵营的围墙崩开了一丈多宽的大豁口,墙脚下和掩体里的敌人都被砸死在墙下。 刘英福也被震晕了,六班副班长何大江冲上去把他背了下来,安置在已经没有了敌人的小地堡里,只见刘英福大腿上的血已经渗透了棉裤,何大江把他交给卫生员于希贤。这时,二营副营长吕顺已经带着五连冲了上来。 张鸿也不管还剩多少人就命令冲锋,四连哗地一下就涌了上去,何大江也随着部队向西南兵营冲去。正在用火力追击敌人,从西北传来隆隆的马达声,敌人在4辆坦克的掩护下向突破口扑来,坦克上的火炮不停地在突破口四周爆炸,机枪也在不断地扫射。 突破口的阵地又陷入在危机之中。 坦克距离只有二三十米了,一排副排长李长..有和三排副排长常三岭带领几个战士手提炸药包和手榴弹,向坦克扑去。五连、六连的火力在后面掩护,风扫残云般地打击着坦克后面跟进的敌人。烟雾中,两个副排长分头向坦克扑去,只见坦克猛地向后一退,想用火力挡住,但已经来不及了,炸药和飞雷,一声接一声的连续爆炸。4辆坦克拖着长长的浓烟,掉头跑了。 时间不长,第二梯队就收到了占领西南营房的信号,主力蜂拥而入。这时,天还没黑透,模模糊糊还能看见,一个盯着一个,二营的五连、六连先后从大缺口中冲进西南兵营,团里的第二梯队三营在营长马兆民和教导员费国柱的带领下也冲了进来。 这时,天完全黑了,围墙里的不善夜战的敌人也退走了。 突破口开始巩固。 二营营长詹海兰带着二营的五、六连占了西南兵营的南侧,一营营长张五虎负了伤,在教导员崔国彬的带领下,一营占领了西南侧,三营和临时归三营指挥的四连占领了北面和东北角。在伸手不见手掌的漆黑夜里,战士们都在紧张地改造工事,准备对付敌人的反冲击。 团长张英辉也随着三营上来了。 张英辉看见光着膀子血和汗与土混在一起的张鸿说:“打得不错,任务完成了,你们连休息。”张鸿这才把自己的战士收拢来,粗粗一点,才20多人,连一个排都不到了。副连长在沟里大腿负伤抬下去了,排里干部都没有了,张鸿临时编了班,指定了班长。就是这20多人,一半是伤号。副指导员孙臣良的耳朵后就挨了一块弹片。张鸿心里一阵绞痛,完成任务的喜悦顿时就无影无踪了。这时天已经很冷了,脱光了膀子的战士,一歇下来,连汗带血的,就觉得冷得不行。张鸿要大家就近在敌尸身上摸件棉袄穿上御寒。 几天几夜了,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刚才打突破口,拼上所有的体力,大家都累得不行,差不多都睡了。张鸿没睡,脑子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过了劲,就不觉得困了,点上一枝烟正在房子里慢慢地吸,忽然听见外面说;“顶着,顶着,听话音是三营长马兆民。张鸿就喊他。马兆民说,刘英紧急调了一个团打进兵营了,一股脑儿地涌进了西南兵营。三营和团部退到张鸿休息的位置上了。马兆民问张鸿:“你人呢?”张鸿说都在屋子里。张鸿以前是马兆民的部下,很佩服马兆民的指挥,打仗从来没有吃亏的时候。所以马兆民一说让张鸿带过来配合他们,张鸿就很乐意地听从了。敌人这个西南兵营是个四方型,营房是一排一排的,要一排一排地占领。马兆民让张鸿从一个方向突击,三营从另一个方向突击。 敌人的坦克又出动了,向三营的腹背冲去。三营和敌人短兵相接,拼开了刺刀。营长马兆民命令九连三排堵住北门。张鸿把刚穿上的棉袄又甩了,抱着机枪又打了起来。敌人吃不住劲,又退下去了。 敌我双方挤在西南兵营,我们乱了,敌人也乱了,全乱了套。 在这种敌我混杂的情况下,马兆民说,这时指挥所不能乱跑,连里找不到你,你指挥谁去?马兆民这个营的任务是东半块,南边是二营,北边是一营。一进去,马兆民他们就退到东边的楼上。一营这时还没到,敌人从北边反击到三营指挥所所在的一栋楼,三营发现了就开始反击,一打敌人往东去了,到了三营屁股后头。三营处在两面夹击之下,这一下就把重机枪闹乱了,不知道向哪边打好了。马兆民打仗还是很清楚的,凭着战斗经验丰富,马上调了一个排把北口给堵上,关上门才好打狗。中间有敌人去不了,马兆民就让司号员吹号跟七连取得联系,调七连过来抓敌人的俘虏。 这一夜真是敌我混成一团。 三营部已经被敌人包围了,作为预备队的七连三排,在副排长宋金梁带领下,与敌人拼刺刀,刺死了十几个敌人。马兆民决定堵住北门,不能再把敌人放进来。走在前面的七班的机枪射手大邢迎头撞上一群人,对方问:哪部分的? 因为模模糊糊看见对方左胳膊上的白毛巾,大邢随口说:“三营的。你们是……” “原来是自己人,我们也是三营的。”对方说。 巧的是我们的暗号是左臂上白毛巾,国民党兵的暗号也是这个,在黑暗中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根本分不清敌我。 这时,大邢突然看清了暗影中的对方戴的是“牛舌帽”,端起枪就扫。 “哎,怎么打自己人?怎么……” “打的就是你!” 敌人遇到阻击,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逃出了北门。一股敌人从西北角的一个缺口冲了进来。七连二排副排长高春田带着两个班顺着兵营的西墙根,堵住了缺口。他们在敌人后面猛打猛冲,大叫:“缴枪吧,你们被包围了。”120多名敌人在黑暗中也不摸虚实,乖乖地放下了武器。 这时,九连的小通信员跑来请示,马兆民让九连在外面实行反包围。小通信员回去时,一个人问:“喂,七连在哪里?” 小通信员问:“你是谁?” “我是七连指导员,我迷了路。” 小通信员认识七连指导员孙锦章,一听声音不对,知道是敌人。就说跟我走吧。把他领到了九连连部,敌人傻了眼,双手抖着把手枪交了出来。 敌人不甘心失败,他们从两翼向侧后迂回,企图反包围。四连副指导员孙臣良正带着连部的卫生员、司号员几个战士向前走,没想到走到敌人中间,迎面过来一群端刺刀的敌人,说:“不许动,”孙臣良前后左右一看,都是敌人,动也动不了,就机警地骂道:“他妈的,别误会,是自己人。”这一打马虎眼,敌人不知道是敌是友。正在犹豫。孙臣良说,我是九十四团一连连长,你们是谁?敌人说:“我们是九十五团的,奉团长的命令来增援你们。”双方一亲热,坏了,敌人一摸孙臣良穿的粗布军衣,马上跳到一边,大叫“八路,八路”。 孙臣良立刻大骂:“谁他妈是八路?你们才是八路。”敌人被震住了,谁也不敢再说他们是八路,但还是可疑,刺刀还是对着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孙臣良趁机掏出3颗连在一起的手榴弹说:“谁敢动,动就打死你们!”敌人一时呆了。孙臣良抓住身边司号员的腰带,用力一推,司号员小曹一梭子冲锋枪扫过去,没等敌人开火,孙臣良和几个战士在黑暗中溜跑了。 打完这一阵,张鸿一清点人数,副班长又被敌人捅了一刺刀。他班里的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叫敌人夺了去。张鸿火了,带战士往前一冲,不仅把歪把子轻机枪夺了回来,还又得了一挺重机枪。 又一股敌人,从兵营西北角的大缺口处涌了进来,形势相当危险。不能让敌人给捂在里面,三营马上通知七连、八连实行反包围。七连二排副排长高春田,主动带两个班出击。这位打固城的功臣,没有迎着敌人硬拼,而是顺兵营的西墙根,也来了个反包围。堵住了缺口,又把反包围的敌人包围了起来。战斗中,高春田腹部被敌人的机枪击中,受了重伤,他仍边打边喊,最后俘虏了122名敌人。八连、九连也各俘虏100多名敌人。 此时,二十三团先后打退了敌人的5次进攻,消灭了敌人的第二梯队,把突破口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之后,陆续有4个团从这个突破口投入了石家庄市区的战斗。 纵队司令员郑维山和政委胡耀邦听说二十三团把敌人二梯队都消灭了,立即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了野战军司令部。野战军司令部又报告给了聂荣臻。战后,聂荣臻对郑维山说:“当我知道你们消灭了刘英的二梯队,就知道夺取石家庄已经问题不大了。” 外市沟是七旅先突破的。 本来是预计外市沟是一场硬仗的,没想到外市沟一冲就过去了。外市沟基本上没有什么防御,周边太长,没怎么打.就进去了。但七旅在内市沟上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受了大挫。一个连队110多人,一个排先攻到内市沟四五十米的地方就攻不上去了,受挫不小,只剩下不到70人了。这时候,上级命令近迫作业,挖洞子,靠近,为总攻做准备。 七旅是二十一团三营七连主攻。七旅对于内市沟也是采取爆破,在挖交通壕时,三营两个没有参加主攻的连队夜里摸黑挖,挖断了一段自来水管,大家都抢着上去捧水喝,但后来怎么堵也堵不上水管了,交通壕里发了大水.只好埋上此口,重新挖。这就耽误了时间影响了进度,药室不到位。爆破效果不好,土全飞走了,内市沟不但还是内市沟,反而更深了。突击排排长说:“好吧,上!”正冲到节骨眼上,敌人在沟边的五六挺重机枪哗一下盖过来。不少战士牺牲,排长张二凤几处负伤。紧接着又一发炮弹压下来,18个战士牺牲。到了沟边,大梯子放下去又够不着,战士们纷纷跳下去。而且突击队一下沟,就遇上了敌人的暗堡,没想到底下正是敌人一个地堡,撞到枪眼上了。机枪呼地一扫,一个连几乎全牺牲了。 二十一团二营四连战士张根生说,他那时在第三道防线,伤员往下退时,他碰见同村的马四蛋,他伤在喉咙,血直往外冒,喷起一米多高,哗哗的像水管子跑水一样。张根生连忙为他找卫生员。卫生员一看,连说不行了不行了,马四蛋还没送下去就牺牲了。 二十一团三营八连终于有一名战士突进去了,第二个战士也过去了,都是五连的。晚上打了一晚上,死伤了不少。只有五连指导员魏春德带几个战士突了进去,坚守了一夜。 但七旅的突破口没撕开。 在三纵队指挥所里,电话不停地响。七旅和八旅同时进攻,七旅那边受了挫,八旅的进展快一些,口子已经打开了。 九旅在石家庄战役中是预备队,任务是在七、八旅打开缺口后向石家庄市里进攻。九旅旅长陈仿仁也没事,在旅指挥所里呆得太着急。打外市沟时他就跑到纵队指挥所里,干脆不走了,在纵队指挥所里,好早点等着出发的命令。 在三纵几位首长眼中,七旅旅长易耀彩和八旅旅长宋玉琳差不多,都比较温和,都稳,善攻,打仗喜欢琢磨,琢磨好了就稳打。九旅旅长陈仿仁是一员虎将,虎得不要命。打仗一向是猛打猛冲,陈仿仁的好胜心特强,打仗从来不愿意落后,啃骨头掉了牙,也要啃下来。本来在分配任务时,陈仿仁和八旅旅长宋玉琳就争突击队,按陈仿仁那个性格,打第一个大城市,怎么也不能坐冷板凳,坚决要干。但是,在清风店战役中,他的部队在3个旅中是最辛苦的,走了那么远的路,连口气也没喘,接着就打,部队伤亡很大,打完清风店也没有休整,这次怎么也得往后稍息了。 三纵首长考虑,九旅为第二梯队。一旦把突破口撕开,第二梯队就成了第一梯队,继续往市里进攻。郑维山曾对陈仿仁说过:“如果七旅、八旅撕不开口子,还得请你这个虎将出马。”九旅旅长陈仿仁这才说话了:“第二梯队就第二梯队吧,仗还是有得打的。” 外市沟战斗打响前,陈仿仁就早早站在指挥所里,再也不离开了,等着给他的进攻命令。屋子里一人一摊,都忙得四脚朝天,只有九旅旅长陈仿仁没事人一样,在那走来走去,心里急得什么似的,终于忍不住了,连声说:“该我上了吧?该我上了吧?>藏书网我要走了,再不让我上,人家把仗又打完了。” 郑维山也不急,他知道陈仿仁是一个说干就干动不动就催你的急性子,就是不理他。 胡耀邦说:“你要干什么?吵什么吵?当兵就要听指挥。” 陈仿仁十分不情愿地坐下,好像凳子上有个大钉子,马上又弹起来,想了想,才费了好大劲又重新坐下说,还是等吧。 陈仿仁能抢任务,一打仗他就来精神,而且越是硬仗他精神越大。这一回打石家庄,他坐在冷板凳上,越坐越难受。尤其是打内市沟不像打外市沟那么顺。七旅受阻,伤亡比较大。八旅那边突进去了,伤亡也很大,目前正在巩固突破口。 陈仿仁更坐不住了。 “易耀彩旅长来电话。”参谋喊。 胡耀邦听了电话,对郑维山说,七旅请示用梯子通过内市沟。郑维山没说话,他正在犹豫,心思着。从这时看,七旅突破口选得不太好,突破后是一片开阔地,就是突破了无依托还容易造成大的伤亡,爆破也没成功。 胡耀邦说:“就怕延误时间。”郑维山终于下了决心,让七旅的十九团从右翼八旅的突破口进去,向北发展,里应外合接应七旅的主力,其他团继续爆破。 “这是个好主意,”胡耀邦说!“我同意,你下命令吧。” 易耀彩马上命令十九团从八旅的突破口进去?绕到自己部队的突破口处,里应外合把七旅的突破口拿下。 16时40分,敌内市沟防线即被突破,二十三团连续打退敌人在坦克掩护下的4次反冲击,巩固了突破口。18时,该旅全部从突破口进入了内市沟,占领了东里村和西南兵营,歼灭敌三十二师九十六团大部。七旅由西里村突破,占领了复兴路以西的建筑物。1l时上午,该纵队大部突入市区,占领了中华路复兴路并积极向北兵营发展。与此同时,四纵十旅二十九团及十二旅三十五团于17时49分自东南突破内市沟,并顽强地打退了敌人的7次反冲击,保证了旅主力顺利攻入内市沟,占领休门一直推进到中正路东侧市区。接着十二旅、独立第二旅、独立第七旅也相继突破阵地。冀晋兵团于11日攻克北焦村,歼灭两个保安团的5个营残部,同日上午该部集中全力由西北方向的市庄突入内市沟,并向北兵营发展。冀中兵团除以一部围困元村彭村的敌人外,主力自南面突破,占领大兴纱厂并向北发展攻击。 陈仿仁再也坐不住了,连连说:“该叫我走了吧?该叫我走了吧?再不让我走,我连手榴弹响也听不到了。” 在陈仿仁大声喊叫的时候,他的马也在门外里应外合大声叫唤。 “好!”郑维山终于说话了,“陈仿仁!” “到!”陈仿仁蹦起来。 郑维山说:“九旅全部从八旅突破口进去。” “是!”陈仿仁高兴了,出门骑上马就走,胡耀邦的警卫员张成海看见陈旅长一边打马一边跑,没眨两下眼,人和马就没影了。 到11日12时,所有攻击石家庄的部队全部突入石家庄市区,进入街市战斗。 时间不长,陈仿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前卫已经打到离在大石桥不远的花园饭店了。 第11章 同根走,解放军战士勇杀敌 战斗打响两个小时后,八旅已经全部越过内市沟,巷战开始了。二十三团以马兆民的三营为主,乘胜沿中山路和中山路以南向市区猛插。作为旅第二梯队的二十四团也加入了巷战。 11日拂晓,激烈的巷战正在进行。敌人凭着沿街的碉堡和坚固建筑物顽抗。战士们采取了小群战斗队形,避开街道,迅速穿插迂回,发挥迫击炮抵近射击的优势和步兵飞雷、手榴弹、炸药包的威力,大量歼灭敌人。 只剩下30多人的尖刀四连冲进市区后,二营副营长吕顺带着五连、六连,踏着弥漫的硝烟很快跟了上来。吕顺握着张鸿的手说:“你们打得好。”团长张英辉也过来了对吕顺说:“马上让文化教员整理材料,给四连请功。”张鸿此时正一身劲,他继续请求突击任务。张英辉本来叫他休息,但张鸿一再请战,就决定尖刀四连组织成一个排同大部队一起投入了巷战。 从南兵营到市区,要通过宽阔的中华大街,每一个街口都有麻袋和面袋堆起的工事,尤其在与朝阳路交叉的路口上,有钢筋水泥的碉堡,楼上有工事,楼下有地堡。三纵八旅二十三团三营八连班长叫苏文录,离休前,是某团的副团长。苏文录在战争年代立过三次大功,其中一次就是在石家庄战役中立的。在通过中华大街时,八连遇到了敌人严密的阻击。班长苏文录带领全班连续爆破,炸通了3处院子和几幢楼房,穿墙过院,使全连迂回到了敌人后面。正在疯狂扫射的敌机枪射手,一看屁股后面来了解放军,吓得扔下机枪,撒腿就跑。 封锁线被突破了。 八旅二十三团三营进入了巷战。打了一阵,营长马兆民觉得不行,沿着大街追敌人,每走一步都遇到稠密火力的阻拦,要避开大街,楼上追击,楼下迂回。原三营教导员费国柱带领战士们穿墙破壁打击敌人。敌人守在楼上,就楼下包围;敌人沿高房跑,就沿高房追。敌人顽抗,我们就楼上封锁,楼下爆破,左右包抄,一口气打过了花园街。 打巷战难,你不知道敌人在哪儿,底下打,上边也打。一边打一边进,连里紧跟着排,一个院一个院地解决。中山路北侧那些房子全都连通了,就是炸,一公斤炸药,掏个小药室,一轰就是一个大窟窿。一下就堵到敌人屁股后头,俘虏了几十个。不缴枪就用手榴弹,谁遇到情况马上就打,一般差不了几十米。俘虏上交团部。团部也在走,连里4个通信员,团里10多个通信员,就靠这么着徒步联系。黑夜里弄不清,胳膊上有白手巾,还有口令,答不上来就揍他们。攻下一所房子,就搜索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有的敌人躲到菜窖里,叫老乡给检举出来了。 在街市战斗中,不是一开始就掌握了破墙穿院的方法的,部队沿>着大街往前跑,很快受阻。于是,部队前进采用从一个院子进到另一个院子,看来是慢了一些,但实际上是快了,避开了大街上的碉堡和工事,也就避开了伤亡。破墙主要是用撬棍撬,也有用准备好的八磅大锤的,更有性急的战士用枪打,把土墙打酥了,用脚一踹,就是一个大洞。有的战士找不到工具,就带一根钢钎,还有把大炸药包拆散,做成小型炸药包的,反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穿墙破院对于九旅不成问题,他们作为第二梯队上去就带着工具了。九旅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班长贾贵福—进了城就猛跑,穿不过去就翻墙上房,再没办法就打个洞过去。一个排一个班都扛着大铁棍,一头粗一头细,跟斧头、镐头一样,一边有个弯,一边是扁扁的,十好几斤重,老百姓叫摇山动。我们的装备里就有这个,就是准备穿墙用的。摇山动,山都能摇动,墙还冲不开吗? 打开道路后,每个指挥员就是带领部队迅速穿插和迂回,鉴于街市战斗的复杂性,掌握部队比较困难,除加强了各级指挥所的有线和无线联系外野司和纵队还第一次使用了报话机。在聚歼敌人中,所有参战部队均遵照“下一级指挥员要不分建制地主动向上一级指挥员报告情况、请领任务?后到的部队听从先到部队指挥员的指挥”的原则进行作战。同时,发挥迫击炮抵近射击的威力,从这一院落打最近的另一院落,大量地消灭了街市战斗中的死角,随时支援了步兵的发展。步兵则发挥手榴弹、冲锋枪等轻火器的作用,一面猛插分割敌人,一面则稳扎稳打,攻取一点,巩固一点,使敌人反击屡不得逞。 各连队以班排或战斗小组为单位,积极大胆地向敌人纵深实行包围迂回,并结合战场政治攻势瓦解敌人。七旅二十团的二连二班于11日晚.越过中华大街向市中心猛插,炸开了敌师部大院,俘虏了80多个敌人,缴获4门火炮和2辆坦克。三纵八旅二十四团第二连也是以这种战法以3人的伤亡取得了歼敌千余名的胜利。由于我军勇猛迅速,战术灵活,石家庄大部街区在一天内即被我占领,守敌大部被歼灭,少数残敌被压缩在核心工事。此时,敌400余人乘我调整兵力向西北突围,逃至灵寿即被二纵四旅截歼于沙河南岸。当晚,冀中兵团再克元村、彭村,全歼守敌2000余人。 穿墙破院,可以说,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是在石家庄战役中的一个创造,也可以说是一场硬仗,敌人在市内的中正路、中山路及市中心铁路两侧的高大建筑物上都筑有工事,如果一条街一座楼地争夺,无疑要延长时间。而时间,对于攻坚战来说是多么宝贵,一拖,拖来了敌人的援兵,煮熟的鸭子没准也会飞了。 由此,穿墙破院的意义就不言而喻了。 在街市战斗中,为了加快向纵深发展,四纵将作为第二梯队的十一旅投入战斗,加快了进攻速度。11日12时,十旅由吴家村攻入北兵营,一部向核心工事逼近。十二旅由范谈村楔入大中街并占领阜康路以北的建筑物。十一旅兵分两路,一路向中正路以北的高大建筑物猛扑,一路民生路向车站攻击,一路经休门镇直插敌人核心工事,该旅协同十旅、十二旅及冀中军区部队,猛插分割,于当日午后,铁路以西的敌人除元村、彭村、范村正在被我冀中兵团围歼外,其余均被肃清。 从石家庄西南突进来的三纵进攻路线比四纵长一些,再加上当时的石家庄铁路以东比路西的房子要密集,敌人的防守也相对更严些,三纵的巷战就更困难。当时的战斗口号就是“打到大石桥就是胜利”。谁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打,最后在大石桥会师。内市沟一突破,七旅、八旅由范家营西南兵营东里村占领复兴路和中山路两侧大片建筑物,三纵的预备队九旅投入了战斗,冀晋兵团在九旅二十六团的配合下于11日合围北焦村,接着主力向北兵营突击,以机枪手榴弹击落敌人的吊桥后,九旅二十五团趁势强行跨过北兵营的外壕,攻占了北兵营。 王寿仁打石家庄时是七旅二十一团团长。当时,他的左胳膊刚刚负了伤,大骨头打断了,挎着左胳膊和部队一起投入了战斗。他25岁当上团长,和张英辉和徐信都在团长中算是老字号的了,上得快没有别的,就是因为能打仗。王寿仁说,那个晚上天特别黑,没一点亮。黑不怕,打了一辈子仗,大都在夜里,有灯也不敢点,越黑对我们越有利。大方向知道,就按着地图往里钻。敌人一打炮,王寿仁钻进一间屋里,屋里已经有人。一说话,是八旅三十三团团长张英辉。张英辉听出了声音说,老王,你来了?两人赶快交换了情况。 七旅二十团三营七连指导员宋双来突破内市沟是从八旅突破口进去,进去以后沿内市沟往北,先把七旅突破口上的敌人消灭,把大部队接进来,然后就向前发展。宋双来说,一突破外市沟,进到现在和平医院那地方,战士们就渴得不行子。那时和平医院是国民党的陆军医院,战士们就把瓶瓶罐罐敲碎,有喝蒸馏水的,也有喝葡萄糖的,又解渴又解饿,喝完了还抱了一大堆出来。说起喝葡萄糖,不少打进石家庄的老战士都有体会,笑话不少。 战士喝饱了,一个劲往前冲。按预定计划,以中山路为界,七旅靠左,八旅靠右。宋双来他们进去以后碰到一个两层楼,南侧是一片坟地。一迂回,正遇到敌人埋伏在街两边的一边一挺重机枪,伤亡了几个人。估计敌人不多,但两个地方打枪,还是重机枪,就喊话:“解放军已经进到市区了,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打到核心工事了,你们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喊了半天不顶事,宋双来决定用炸药。两个炸药箱一上,把两层楼炸了个大窟窿,炸药太多,把敌人炸昏了,口鼻流血,直在那里哎呀。一排冲进去,敌人就缴枪了。战士上了二楼,直接威胁另一个院子的敌人,另一个院子也不打了,两个院子一起缴枪。缴获了2挺重机枪,3挺轻机枪,3门迫击炮,几十条步枪,俘虏敌人100多。 我军十一旅二团二营机枪连抢占制高点掩护突击队向正太饭店进攻宋双来根据命令向花园饭店发展,连队由他统一指挥。宋双来不知道花园饭店在哪儿。正在着急,前面爬过来两个人。一问,花园饭店就在前面。连队顺南新华街两侧墙根往前走,在中华大街和新华路交叉的十字路口遇到阻击,他们又绕回花园路,从小街穿墙破院过来。这时天蒙蒙亮,正是黎明前,看见房上有人,看不清什么人,只看见拿着枪,朝哪个方向也看不清。对方没有发现宋双来他们,宋双来就观察,然后到下边看看,院里也没老乡,开开北门,靠东边也有人走路,一会就窜过来了,宋双来看着像敌人,顺着门口就打了2枪,没反应。可能是手枪声音小,周围的机枪声又乱了。他想,怪了,就进到院里把门一直在房上,他说那是咱们的人,都背着米袋子,左胳膊上绑着白毛巾。宋双来告诉一排长,让一班长联系联系,看是哪个部队的。一问,是八旅二十二团。宋双来挺奇怪,二十二团跑这里来干什么?他们的任务是往南发展。再去问他们的任务是什么,说是团里叫他们往北靠,主要打核心工事。宋双来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打到核心工事了。 九组织科科长刘炎田跟着二十六团前进,一直到陵园,进去天就蒙蒙黑了,没碰上顽强的抵抗,之后也向核心工事接近,一路上基本上走马路。前头打,后头市民都出来了,送水送鸡蛋,有的家炖肉也拿出来共产了。因为进得太快,敌人根本没有料到是解放军来了,还以为是自己人。战士在掏墙洞时,敌人以为是友军,两次过来联络,糊里糊涂被抓了俘虏。有一个敌人,还以为是督战队抓他,到了我们指挥部,说,我打得很积极,一百五六十发子弹打得只剩50多发了,为什么还抓我?另一位铁路材料厂仓库主任,姓董,送到指挥部后,第一句话就说他支援战争很努力,今天下午弟兄们在他厂里搬走了500多块枕木到前沿做工事,不应该捕他。战士问,罗历戎是谁?他说是军长。他不相信军长会被活捉,说他要被捉住他就死,他更不相信他面前就是解放军,直到又一批俘虏送来,他的脸才惨白了。 巷战打到这时候,敌我已经混在一起了,搞不清谁是谁。七旅二十团一营一连机枪班班长张警民。他说夜间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摸到一个胡同里,也不了解前面的情况,就在原地待命。几天几夜都没睡了,战士们蹲在墙脚就睡了。副连长捏鼻子叫醒大家,战士以为敌人来了,有往前跑的,有往后跑的,虚惊了一场。继续向前摸,走进了个院里。这时来了一个副官,大喊。张警民光听见喊集合集合,不知怎么回事,就上了楼。 你哪去?张警民说:“我……”,副官说:“你不知道要集合?”张警民这才知道对方是敌人,举起手榴弹一拨拉,副班长拿机枪也打了几发,副官躺在地上打滚叫:“饶了我,饶了我。”就这样抓了一个俘虏。再往前摸,碰上敌人一个山炮连,都在地下室呆着,也没武器,步兵把俘虏押到城市去,连里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张警民的机枪班占了铁路公寓一片的一座两层小楼,这时,战斗基本也就不激烈了。连里叫他们先在楼里呆着,不要往前打了,前面还有二连,叫他们等送俘虏的回来再往前。张警民在楼底下,碰到看房的工人,问,你在这干什么?说看门。问有什么吃的?工人抬出一笸箩馒头。 这下好了,机枪班吃饱后,就开始擦枪。也没灯,找了盏马灯。正擦着,上前边捡弹药的副班长叫张警民,说前面楼梯下边有毛袜子,你要不要?那还不要,好长时间没袜子穿了,张警民过去撅着屁股在扒拉。这时,楼下上来了一群人,张警民也没当回事,心想,咱们二连在前面,怕什么?就没理会。 上楼的一伙人也没问什么,只是呼隆着往上跑。上了半截,敌排长看见张警民就退了下来,就问:“你干什么的?”因为黑着,张警民也不知道是敌人,就说我捡洋袜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捡洋袜子?说话间,张警民看清对方是敌人,我们是粗布军装,敌人是细布,扣子也不一样,敌人是铜扣,夜里挺亮。幸好敌人慌慌张张没发觉。张警民什么也顾不得,说了一声就往楼上跑,副班长还在那里拨拉,就叫他赶快撤出。 张警民他们撤出以后,七班一个兵上了二楼,敌人问他哪部分的。张警民有经验,敌人一问就说是一连的。敌人也有连,以为是自己人。七班那个战士是个新兵,没经验,说是十七支队的。他说的是代号,敌人一听就不对,开枪把他打死了。 张警民怎么想也想不通。 前面都是我们的部队了,为什么这个楼里还有敌人呢? 原来是敌人的一个通信排,叫他们到前面去固守。到了前面又往回撤,回到了这楼,因此前面过去的二连不知道。 等张警民那个连打下这楼,战斗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大家就在楼里休息。一个战士上厕所碰见一个敌人藏在厕所里。巧的是张警民睡不着,四班长也睡不着,说找个压弹机。机枪上的压弹机丢了,挺不方便。找到厕所正碰上那个藏着的敌人,几个人就把他抓住了。还有一个敌人趴在房梁上,也不敢折腾,只想等这一屋子兵走了以后逃掉。战士一睁眼,怎么屋顶上有个人?就把他弄了下来。 张警民说巷战中,班里就牺牲了2个战士,有一个正在墙根下走,不知哪来一颗子弹打在他肚子上,就牺牲了。最后打到大石桥那里,全连只剩下二三十个人,所有参加战斗的战士每个人都立了一个三等功。 阎达,是二十六团一营副营长。营长是崔奎龙。中午一营就到了现在省人民医院靠左侧北面的墙外,墙比较窄,调皮的战士一扒墙头,里面是国民党兵。墙外是一大片开阔地,马上展开。 崔奎龙命令一连攻击敌人。 一连连长是王根成,1941年的兵,很能打,整个抗日战争时期,都在团警卫连,抗战胜利前当班长,以后当排长,开始带兵打仗。连队的装备武器也阔一些,一个排2挺轻机枪,每个班长还有一枝冲锋枪,随便哪个战士都有30发以上的子弹,这都是清风店武装起来的。一连展开以后,冷不防从墙头跳进去,一顿手榴弹,把敌人打懵了。很快就把大约一个营的敌人轰了出去,然后做工事,把门板卸下来,挡在头顶上,在墙上挖洞,这样敌人的手榴弹就炸不着。营指挥所安在马路边的门洞里,二连和三连在街上,就地隐蔽。一切准备好了,就地守候。36个小时那敌人五六次冲锋都被王根成的一连打了下去,墙外像麦垛子一样堆满了敌人的尸体。直到整个战斗结束,一连没动。三连,是卫殿忠代理连长,北进,他们伤亡比较重。一连基本上没有伤员,头上的门板起了大作用,弹片都被门板挡住了。战斗结束后,阎达专门到墙外看了看,还有一口气的敌人的重伤员还在断断续续地求饶,说,长官救救我们吧。 八旅二十三团三营越过中华路,一口气向前推进了1000多米,再向前进攻时,就到了石家庄最繁华的中山路,中山路的尽头,是铁路警务段大楼。这是石家庄核心工事南侧的支撑点,位置比较重要。大楼顶上修有碉堡,堵住了三营的前进。双方在这里对峙起来。九连和2个重机枪排用火力封锁敌人进出的门窗,八连迂回到敌人后面,抄它的后路。七连攀登一家金店的楼顶,占领制高点。七连的二排长郝德勇,带领机枪射手龚同喜和周德明扛着一挺机枪登上了楼顶,七班长梁启兴也扛上去了一挺“大花眼”重机枪。副班长喊,使劲打啊!有的是子弹。敌人的仓库叫咱给占了。2挺重机枪一叫,对面高楼的碉堡就被子弹掏空了。教导员费国柱和营部的通信员,用三八马枪封锁胡同,逃出一个敌人打一个,胡同口躺满了敌人的尸体。 敌人走投无路,战士们开始喊话,敌人从窗户里往下扔枪,投降。八连、九连从大楼里押出400多名俘虏。 三营乘胜追击,教导员费国柱带着七连控制住制高点,营长马兆民带领八连、九连和机炮连向前发展,占领了铁路大厂以西、大石桥以北的楼房,对大厂形成了三面包围。 二十三团二营也从右翼过来占领了医院,逼近了火车站。 再往前不到百米,就是核心工事。 四面八方的部队都上来了。 此时,天已亮。 “16点,向石家庄发起攻击的号令一下达,在石家庄东北方向四纵十旅的30多门火炮的掩护下,以范谈村为依托的二十九团一营一连在15分钟内突破,最后全连仅剩下20多人。二营六连几乎是和突击队一起从左翼冲进突破口,协同一连,连续打退了敌人在坦克伴随下的7次反冲锋。八班长张喜顺利用内市沟的积土挖了一个单人掩体,3次负伤不下火线,如钉子一般扎在突破口上。以10余枚手榴弹和冲锋枪巩固了已经取得的阵地,保证了二梯队适时加入巷战,荣立特功。 在延安,美国进步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曾这样问毛泽东,历史上哪里有100万的军队能从敌人那里补充兵源和军需品,从而能在20年中不断壮大? 毛泽东笑了说,蒋军士兵是很好的士兵,他们只需要一些政治训练。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在书中写道:在别人只能看到敌人的地方,毛在敌人内部看见了必须结为朋友的中国雇农。 是的,解放战争开始时才120万官兵的人民解放军,短短3年,一边打一边扩充,到解放战争结束时已经是有着400万官兵的一支大军了。 官兵越打越多的天机,让我们的领袖一语道破。 那时连队30%的战士是“解放兵”。到后来,“解放兵”越来越多,达到50%甚至更多。一仗下来,有的连队只剩下两三个人,有的连队都打光了。战斗那么频繁,一个接一个,补充兵员的主要来源就是“解放兵”。在那时,也有的班只有一个子弟兵,其余全都是“解放兵”。“解放兵”中南方人多,除了海南、福建、西藏这几个省没有兵外,哪个省的兵都有。再往后,“解放兵”的比例更高。打新保安时,“解放兵”都是就地补充。到了准备打北平时,部队的解放兵占到70%甚至80%。 石家庄战后被四纵评为大功的张喜顺就是一名“解放兵”,而且是一名比较调皮的“解放兵”。在朱德总司令邀请的座谈会上,张喜顺和指导员王鸿禧一起向总司令介绍了转变的过程。 指导员王鸿禧说,张喜顺是我们连有名的人物,刚解放过来那阵,思想可真够落后的,他和一块过来的解放战士整天嘀嘀咕咕,说什么在那边吃大米白面,这边顿顿小米干饭,每个月发的钱还不够抽烟卷,连旱烟也不够。还说当几块钱兵打饷几块钱仗。我们看他军事技术好,就让他当教员,他不拿出真本事,还骂战士笨蛋,弄得大家都不愿意让他教。在班里也是麻烦,宿营就肚子疼,行军就掉队。 对这样的战士,指导员王鸿禧和连长从生活上关心,加强了思想政治工作,决心帮助他进步。张喜顺是连里最大的战士,快40岁了,一次行军他又掉队了,王鸿禧就跟他边走边聊,知道他家在河北临城,原来全家4口人只有2亩半地,全靠他卖豆腐维持一家的生活。日本投降那年,城里的一个伪军队长欺侮了他的老婆,他一气之下跑到石家庄当了国民党兵,指望混上一官半职,好报仇雪恨。 没想仇没报,倒落下一身毛病。连长得知张喜顺掉队是因为得了连疮腿病,想起自己过去被狗咬伤生了连疮是用柏子粉拌上香油抹好的,就跑上山拣了些陈柏子,砸碎拌上香油给他抹在腿上,不久张喜顺的腿就好了。张喜顺说,我的腿是让国民党连长打的,因为在我的哨位上跑了3个勤务兵,国民党连长用竹扫帚蘸冷水抽我的腿,又在禁闭室里关了我半个多月,伤口长了蛆。现在解放军的连长给我治好了腿。 说着,他哭了。 从此,张喜顺像换了一个人,主动教新战士投弹射击,也抢着干公差勤务。在正太战役中他立了第一个功。半个月后的清风店战役,他一个人扛了2条枪,一天一夜走了240里,一步也没掉队。战斗中他又立了一个功,当了班长。听说打石家庄,他更是兴奋得连觉也不想睡,报仇的机会来了。 打内市沟时,碉堡大都被炮火摧毁。在弯曲的交通沟尽头,张喜顺指着200米外的内市沟墙说,沟墙上有3道枪眼,墙上筑有交通沟和散兵坑,中间和底层都有暗堡。这可恶的东西还有我垒的砖头呢,那里就是我当兵时的连部,我张喜颇不敲掉他的王八壳死不甘休。别看沟深,墙高,碉堡多,挺吓人,实际上不可怕。别说挡解放军,就是他们自己的士兵也挡不住。我说的2年前跑的3个勤务兵就是从这里跑的。 在一边的三排长阎连喜突然问,你知道那次跑的3个人是谁? 张喜顺说,不知道,听说当时打死了一个,抓回了一个,第二天在沟外枪毙了。还有一个…… 阎连喜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还有一个就在这里。 是你!张喜顺没想到自己的排长也曾当过国民党兵,而且就是逃跑的3个兵中的一个。 2个人忘了是在敌前侦察,紧紧地抱在一起。 听了王鸿禧的汇报后,朱德总司令站起来和他们握手,拄着拐杖的张喜顺把右手的拐递到左手,刚伸出右手,猛地打了个踉跄,总司令忙上去搀他,扶他坐到凳子上,怎么,你的腿负伤了,重不重?张喜顺说,没啥,快好了。朱德说,你们的办法很好,这就是我们一贯提倡的战场军事民主,所以你们的仗就打得好。总司令还对张喜顺说,你自己的经验也可以好好总结一下,在旧军队里,你受了很多的压迫。来到人民军队,你懂得为谁打仗了,你的军事技能得到了充分发挥,就为人民立了功劳。这一个经验,对于从旧军队里过来的同志都是很有用的。 在抓俘虏的过程中,也有许多小插曲。 王文是三纵八旅二十三团一营一连的一排长。他说,打进石家庄市内后,抓了不少俘虏,因为人太少,没人往后送,就跟俘虏讲好,先委屈—下,把他们绑起来,战斗结束马上放开。大多俘虏不吭气,一个穿便衣的俘虏不干,老是大叫,我是地下工作者,提前打进来的,我不是俘虏。让王文把他上送,并叫王文把他的鞋用刀拉开,拿出里面的小纸条,上面有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的字样。呢子大衣里也有同样的纸条。对于这个人,王文想有两个可能,也许是自己人,也许不是,后来把他上送了。 李巩,是二十三团的组织股长。他说,战后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清点俘虏。俘虏们都集中在一个大房子里,这些俘虏都是二十三团各个连队抓的,有好几百人。李巩一个一个地问,哪里人?怎样当的兵?当了几年兵?多大岁数?在家里种多少地?细细了解俘虏的情况。根据自愿的原则,愿回家的都发给路费,在愿意留下来的人中,把年轻的,当兵时间短的,家里比较穷的,一一挑出来补充到部队去。年纪比较大,当兵时间长,是兵痞的不要;再就是军官或者还乡团的坚决不要。他们不想回家,也不要。 王凯是三纵八旅二十四团军事训练队的指导员,他曾经担任补训营的干部。清风店战役结束后,俘虏太多,三纵八旅搞了个补训团的架子,同时把3个团的军事训练队组建成了补训营。每个补训营下设4个区队,每个区队接收俘虏100多名.共接收400多名俘虏,加上工作人员100多人,一个补训营共有500多人。补训营的任务是对已经审查过的俘虏进行再审查,用各种方式了解分析其成份、出身、社会经历、社会关系以及平时各种思想特点和行动表现,对个别的嫌疑分子,要进行适当的处理。这样搞在解放战争中是第一次。在再审查中,有退回去的。王凯说,他们营就查出一个是元氏还乡团的什么东西。当然他自己不说实话,但总有了解他的俘虏,最后遣返了他。王凯说,在留下的俘虏兵中河北人不多,特别是石家庄附近的更少。俘虏中留下的主要是一些河南的、山西的、安徽的。 在对俘虏的审查中,很严,但不等于说没有混水摸鱼的。因此对于解放兵,抱有不信任和不敢大胆使用的态度是不对的,不提高警惕也是不行。 在三战保北的首战保北中,战斗异常残酷,三纵七旅二十团七连只剩下连长、指导员和12名战士,他们能否坚持,关系到是否能够全歼敌人的一个美械化主力团。在连长耳朵被震聋的情况下,指导员宋双来沉着指挥,退到房子里。敌人正在房顶挖洞,一个机枪射手说,等挖透了再打。宋双来说不行,挖透了就完了。他朝房顶当当当3枪,一个敌人应声倒下房去,挖顶停止了。打着打着,子弹不多了,又是那个机枪射手建议不能死守,应该冲出去。 这更引起了宋双来的警惕,明摆着,四面是多于自己数倍的敌人,冲出房子后,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更不要说消灭敌人了。他想起这个机枪射手是一个俘虏兵,当时身穿便衣,说是抓丁抓来的,还想在部队干,就把他补入了连队。但他的背景却一时无从查起。机枪射手牺牲后,机枪就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刚接上机枪,就连续有了不轨的行动。 不过现在一时不好把他的机枪换下来,宋双来对站在机枪射手后面的司号员铁山说,敌人要进攻了,铁山,提高警惕。机灵的铁山领悟了指导员的一语双关,打开手榴弹盖,把小指套在火环上,说放心,到时候我就拉,与敌人同归于尽。在手榴弹的威力下,那个机枪射手没敢乱动,宋双来和战士们一直坚持到天黑。当天,固城被我军的主力部队攻克。 这次战斗,宋双来荣立特功,连队被授予“攻守钢铁英雄”的锦旗。战斗结束后,那个机枪射手逃跑未遂。经过审查,原来是敌人的一个中队长,有很大罪恶,他编造历史混了进来。他承认了在战斗中他想打死宋双来,强迫其他人投敌。如果他的阴谋得逞,那整个战斗就有危险了。 打石家庄时,一进入巷战,往上送弹药和饭就不好送了,也不认识路,又没有向导,部队在往前运动,你跟不上他,电话说叫把饭送到面粉厂,上哪找面粉厂去?打了那么长时间仗,老乡早就插了门,找不见人影了,后勤工作非常困难。 主要就是饭没有办法送,不能让辛苦作战的战士饿着肚子打吧?好在前方送来的俘虏很多,侯德宝就捡苦大仇深的俘虏,家在附近的,叫他们带路,带上三五副担架。送上去弹药,再用担架抬下伤员。人不能随便找一个,要是化装的国民党军官怎么办?不但送不上饭还起破坏作用。挑好俘虏,又给俘虏做好工作,然后叫他们—人写一张保证书,把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写个清楚。 侯德宝说,曾出过这么一件事。头一次俘虏上去送弹药就出了问题,不是俘虏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俘虏还是穿着国民党军的衣服,叫我们部队的哨兵看见了,以为是国民党军,一枪打死了。其他的俘虏不干了,我们给共产党干活,倒叫共产党给打死了。弹药没送上去,还把事情复杂化了。后来就采取让上前线的俘虏换上我们的衣服,或者让他们换上便衣,这才算比较圆满地解决了问题。 贾贵福,是三纵九旅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的班长。老家阜平。他说那时当兵容易,不是坏分子,就行,部队需要人,他是自愿参军的。参军前已经在晋察冀日报当了6年通信员了,反扫荡时他因为有病回家,找不到单位了,就转到了部队。 贾贵福带“解放兵”很有点经验,他也算上一个小典型呢。在贾贵福的班里,12个人中有5个是解放战士,有被国民党抓兵抓去的,家里很苦。也有一个是上士班长,还有一个当过团长。不是国民党正规军的团长,而是土匪团长。在他班里,“解放兵”的比例一直比较高,成份和质量也比较复杂,但没有一个开过小差。而且一到贾贵福的班,再调皮的兵也成了好兵。那时,谁班里有带不了的兵就给他。他说,也不记得有什么办法,光从生活上关心他们,光靠以身作则,还不能让他们服气,那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是得自身过硬。 贾贵福军事技术好,挖个工事,他能说出为什么在这里挖,战场冲锋,他冲在前面。因此,他们都服贾贵福的管理。贾贵福说首先不要怕,“解放兵”大多是老兵,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国民党军队的特点,官大一级压死人,而我们要以理服人,兵还是好带的。解放兵弄好了,哪个都有自己的长处,解放兵刚来还觉得自己身份有点那个,只要你不觉得那个,平等待他,很快他就从心理上与大家一样了。 罗金友,是三纵十九团一营二连的排长。当时有这样一种说法:共产党干部,国民党兵。这话一点不错,现实就是这样,从抗日战争打到解放战争,晋察冀的男青年已经很少,部队成份大多是解放战士,不少“解放兵”到连队后,进步很快,也一步一个台阶当上了干部。 解放战士代表吴楚方在战前动员时说:我是湖南人,一家人逃难离开了家乡,半路上被蒋介石的军队抓住当了兵,受尽了打骂和折磨,家里人至今还不知是死是活。现在我决心跟着共产党、毛主席,打垮反动派,找蒋介石报仇。 在获鹿战斗中被解放过来的解放战士杨贵儒,在清风店战役中成了大功功臣。战后,部队派人陪他回曲阳老家贺功。消息马上传开,曲阳县的安县长和当地的乡亲都前去庆贺。于是,开了一个很大的庆功会,安县长和杨贵儒手拉着手走进会场。会上,杨贵儒说,咱家里过去被人民清算了,这是应该的,谁叫咱当了国民党兵呢?如今,大家给我开庆功会,这是因为我参加了咱解放军。解放军流血打仗,为人民翻身,今后,我要立下更大的功劳,来回答乡亲们的庆贺。 有一位指导员曾经给全连出了这么一个讨论题,全国解放还需要多长时间? 战士们热烈地议论开了。 有的说2年。马上有人反驳,说我们现在还让敌人追着跑,那要胜利可要不少时间。于是有的说5年,有的说10年,还有的说这一辈子吧? 当时战士都还理解不了。 指导员说,好,我来总结,全国解放需要2年左右。 战士们全不干了,说指导员,你说胡话,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 指导员也不再解释,说咱们走着看。 根本没到2年,也就三两个月的时间,张家口、新保安相继解放了。就在刚转过年的年初,北平和平解放了。 指导员说,怎么样,我说得怎么样。 战士们问,指导员,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指导员笑了。 陶涵说,那时依靠什么,不依靠吃的花的,就是依靠思想政治工作,引导战士们把眼光放远些。首先就是要解决怕苦厌战,挨个摸底,一个人一个人的分析,做得很细。那时是党员包群众,老兵包新兵。党员每个人都有任务,保证班里不出问题。 解放战争中,党员从组织上公开是在1948年2月,那时连队中的党员还没有公开,再加上战斗频繁,伤亡大,—个连也就不到30%的党员,党员一般都是班长、副班长,表现好的“解放兵”也发展。其实,在一个连队里谁是党员,谁不是党员,一看就看出来了。党员确实不一样,就是先进,干什么都在前头。 就是他们,把腐朽化为了神奇。 人民解放军的优待俘虏的政策,确实了不起。有的敌人很顽固,我们伤好几个才能抓到一个,那俘虏也不能杀。已经放下武器了就不能杀,杀了就要执行你的纪律。对俘虏不仅不杀,不打,更不能搜俘虏的腰包。俘虏的东西再好,也不能要,连碰一碰也不许。如果碰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三条“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那不是一句空话。 在解放石家庄中,这些放回去的俘虏!发挥了不小的作用,首先是动摇了军心。清风店战役后,陆陆续续返去石家庄的俘虏,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石家庄真是军心浮动。为了安抚,蒋介石在电报中对石家庄的最高长官刘英称兄道弟,说如果共军敢进攻石门,他亲自率陆空大军前去支援。在北平的孙连仲也要空运一个榴弹炮团到石家庄。 尽管如此,石家庄的军政要人,也还是惶惶不安。三十二师的副师长,是前北平市长熊斌的女婿,借口探亲,坐飞机逃到北平从此不返。石门军统的负责人也神秘地躲到北平去了。在石家庄被俘的石门七师“失踪官兵收容所”的副官张维说,第三军在清风店被歼的消息传回石家庄后,可把蒋军吓得慌成一团,大老财和高级官员们纷纷买飞机票,想逃往北平。中航公司看发财机会已到,就故意操纵票价黑市,使票价涨到150万元。洋财弄得差不多了,就载着钞票来了个集体开小差,飞到北平去了。最后,交通一断,人们更加恐慌,纷纷拿出东西来卖,沙发、桌椅、被子……花园街摆得满满的,就是没人买。 刘英自己也开始恐慌了。把守城兵力重新作了布置,把自己的部队和其他杂牌部队混编在一起,想以此提高战斗力,顶个十天半个月。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刘英当然知道凭他的力量是不能守住石家庄的。他相信蒋介石的话,相信在石家庄危险时蒋介石不会见死不救。但是,他对清风店放回的俘虏头痛至极。他把从城里抽来的壮丁和清风店的俘虏都赶往第一线,让他们充当炮灰。本来他就对罗历戎和第七师不满,他们甩甩屁股走了。这会儿,当了俘虏又回来了,到处散布危险情绪。把他们赶到第一线,也有不想让更多的士兵受消极情绪的感染。没想到,外市沟几乎没怎么打,就崩溃了。 副官张维说,我们这些放回来的官兵,见人就说八路军不杀不辱,还优待,把弟兄们的心都说活动了。背着主官说,咱们在这拼命,家里却吃不上饭,有什么意思呀!打这个仗与咱们没关系,打急了,就放下枪。甚至连师部附员大队的一个上尉也说,我大学毕业当了几年连长,现在父亲母亲没饭吃,逼急了我也要翻身去了。 在车站附近的一个院里,有一个国民党兵摇着一块很大的长方形的白色方布,他的身后是8辆军用汽车,看见我们的战士过来了,就笑嘻嘻地说,同志,你们又来了?说完又特意补上一句,我了解咱们解放军。 另一个小个子兵说,我们都第三次了,头一次在正定,第二次在清风店,这是第三次。刚回到石门被赶到了三十二师辎重队。汽车夫要往外冲,军官让炮弹给打死了。咱不冲,死了没人买棺材。不如再活两天。这几位清风店放回来的俘虏们可有了经验了,他们不慌不忙地坐下来,把被子撕了做白旗,安安静静地坐等八路军。 果然等来了。小个兵说,咱们往哪跑,也跑不开了。 说着笑嘻嘻地站在俘虏群里。 国民党的几个下级军官刚开始有点害怕,小个兵说,你们也就是芝麻绿豆官,没什么,清风店跟我们一起当俘虏的罗军长也跟我们一样受优待。下级军官们都听从了他们的话,早早把自己的细软打点好,也一人背一个大包袱,坦然地跟上了俘虏的队伍。 突进外市沟以后,就不断地有国民党兵投降。很多兵一群一群地扔了武器。当看见我们的战士时,马上举起双手。我们的战士说我们不杀你们。他们连声说,知道,我们知道。我们是七师的,在清风店被你们抓过,放回来的,我们不怕。刘英把我们放在第一线,作为清风店被俘对我们的惩罚。 谁知他打错了算盘,这些前俘虏自从体会到当俘虏还不错的滋味后。再也不想打仗了,还当俘虏吧。在元村,特等射手张贵成和几名战士捉了2个浮虏,俘虏说村南一座房里有一个多连。他们就过去喊话,敌人连长答应谈判。谈判中张贵成了解到蒋军士兵大多是大清河北抓来的,就和他们认起老乡来。一个河南士兵说,他跑了5次,都被抓回来毒打。 好几个士兵说他们早就不愿意打了,连长几次命令大伙射击。可大伙瞅着你们挖工事就是一枪不发。30多个士兵不等谈判出结果,就把枪从门缝偷偷递给了门外的解放军,敌连长看此阵势,不得不被迫答应缴枪。 石家庄战役专门总结了火线政治攻势的8条经验,主要是要把火线对敌宣传和喊话结合起来。喊话口号的选择是喊话中一个重要的问题,战斗紧张时喊话只能三言两语,这就要打中要害,生动有力,也就是说,要针对不同敌人的不同心理,喊出不同的内容。喊话时要注意隐蔽自己,最好在阵地的侧翼,十五团二连喊话受到损失,就是因为没注意隐蔽。喊话时更要注意做好战斗准备,防止敌人逃窜和出击。 有一次十三团十一连听见地堡里有敌人,喊话后没了动静,才发现敌人已经逃窜。再一个经验是利用俘虏去争取更多的俘虏,尤其是下级军官及班排长,他们喊话的作用比较大。 我军十一旅二团一营四连越过铁丝网冲进大石桥核心工事 这也不是什么更新鲜的经验,火线政治攻势一直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只是在石家庄战役中,把由少数人做的工作变成群众性的运动,不仅各连有喊话组,每个班还有喊话员,有了伤亡及时补充。喊话员不仅自己喊。还带动全班一起喊,使这一工作成为群众运动,遍地开花。 在敌三十二师部东侧,有一个大堡垒,里面有一个营,相持了很久,攻不下。五连指导员从俘虏口中得知,里面有军部的一股被吓破了胆的敌人。五连就以2个班大胆插进大碉堡和核心工事的衔接处,派解放战士刘克华喊话:缴枪吧,我是九十四军的,这边优待可好啦。你们四面都被包围了,还往哪里跑!不一会儿,就爬出2个自称代表的敌兵,五连指导员给他们纸烟吸,问了他们的姓名,对他们说,你们放心,保证你们生命安全,回去告诉他们,这—次你们俩要卖一把子力气。这2个敌兵很高兴,回去劝降时。怕时间长了,先后扛出来3挺机枪。每次出来,指导员都鼓励他们,终于说服了200多敌人放下了武器。 被晋察冀军区授予独胆英雄荣立特功的徐墩是三纵七旅二十一团的通信员,他先后引导本旅的2个团从八旅二十三团的突破口进入市区,在密密的弹雨中来回往返了8趟,爬上爬下,不仅棉衣棉裤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就是手上脸上,也尽是道道血痕。完成任务,他才觉得没有一点力气了。 团长让他休息。一觉醒来天快亮了,原来热闹得不行的指挥所一个人都没有了。徐墩急了,冲出去,见到2个抬担架的老乡,才知道部队快攻入市区了,他顺着老乡指的方向向市里猛跑,找到团指挥所,还没顾上发牢骚。旅部来了命令,下午3点总攻核心工事。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徐墩马上领受了命令向三营传达。三营发展很快,已经四五个小时没跟团部联系了。 一路上,到处是敌人的死尸。忽然尖利的炮弹声过来,徐墩赶紧爬下,起身才发现趴在一具敌人的死尸上,把他恶心得够呛。他狠狠抓下敌人的帽子,要往下摔,想起政委刚才交待任务时说的话,要动脑筋。何不用敌人的衣服伪装一下呢?于是,他把敌人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又扒下敌人的衣服换上。 路两边的房屋好多都着了火,差不多每一条街道都有敌人的封锁线。通过时,徐墩把敌人的衣服用刺刀先挑起来,趁敌人换子弹时,冲过去。冲过了好几道封锁线,被左臂扎白毛巾的哨兵喊住了。他一看是自己人,就要跑过去,哨兵把枪一举,站住!把手举起来!徐墩和哨兵吵起来,我是自己人,我是采送信的,营长听见吵嚷走出来,一看是徐墩,说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徐墩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国民党的衣服。 传达完命令,离总攻只有半个多小时了,徐墩要走,营长让他留下,说现在走很危险,不定什么时候路上又出来一股敌人,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不安全。徐墩还是坚持走了,临走,营长塞给他5个手榴弹。 徐墩走到半路上,总攻开始了。震天动地的炮声中,徐墩看见前面一个黑大门里有很多的国民党兵。那是一个挺高的大戏院,部队已经越过这里了,怎么还有敌人呢?外号拼命三郎的他想也没想,就从小门进去了。站岗的也没管,一连进了好几个门,站在大舞台上,剧院里所有站着吃饭的擦枪擦炮的敌人都吃惊地看着徐墩。 狭路相逢勇者胜。 怎么也不能让敌人抓了俘虏,和敌人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这么一想,徐墩迅速镇静下来了。 这时,敌人中站起2个军官问:“你是干什么的?” 徐墩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腰上的2个手榴弹,向前走了两大步说:“我是解放军,我是来给你们送信的,我们旅部要你们投降,你们师长刘英已经投降了。” “别听他胡说,你们听车站那边打得炒豆似的,你们听!” “他妈的小共匪,挑了他!” 一个疤瘌眼说。 “先别,抓活的。”疤瘌眼身边的马弁说,叫他走两步。 这时敌人已经端着雪亮的刺刀围成了半圆形。 徐墩把两只手上的手榴弹都拉开环,举起来说,走两步就走两步,谁敢靠近我,我就马上拉弦,炸死你们。 他向前走两步,敌人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徐墩说:“解放军从来就不怕死,你们被我们包围了,你们的核心工事马上就要完蛋,国民党弟兄们,请你们想一想,你们的师长都弃暗投明了,难道你们还不投降吗?假如你们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师长真的投降了吗?”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兵怀疑地问。 “别上他的当。” “也许是真的,要不,怎么一个小兵也敢来送信?” 其实,徐墩也不知道敌人师长投降没投降,就这么说呗。 我是奉我们团长的命令来的,要缴枪就缴枪,不缴就全完蛋。再过10分钟我们就开炮了。徐墩看敌兵有些松动了,马上做工作,“你们给国民党卖什么命?” “就是,我被抓来当兵,家中父母还不知死活呢。” 这时,一个南方口音的官从人群中挤出来,说投降好办,不过小老弟,得先讲好条件。 “什么条件?”徐墩一看有门。 “一不能杀我们,二不能没收我们的东西,三我们这些人要在一起,四要给我们饭吃。”南方口音说。 “这太好办了”,徐墩说:“你们放心好了,我们解放军优待俘虏,不杀不打不要俘虏的东西,管吃管住还管医治伤员,如果想回家还发给路费。” 南方口音回到人群和几个军官商量,然后说,“弟兄们,我们不给蒋介石卖命啦,咱们听这个小八路军的话,投降吧。” 敌人士兵马上把枪堆在一堆。 他们按徐墩的意思把枪栓卸下来,用一个大被面包着,前面抬枪抬炮,中间抬枪栓,最后是抬子弹。徐墩和那个南方口音走在前面,敌人的连长在后面压阵。走了一阵,南方口音悄悄说,小老弟,给你枪。说着掏出一把小手枪,同时又递过来两个金镯子、一只手表和一枝钢笔。说我家就在北面,回头你跟你们长官说说,让我早点回家。徐墩只接过手枪,说你带头投降有功,我们首长会考虑放你回家的。你的那些东西到哪都是你的,不会有人要。 就这样,三四里地,徐墩一个人押着100多个俘虏回来了。 到了团部,大家都跳起来,说你一个人抓了这么多的俘虏。 12日拂晓,一批批俘虏就被送到中华大街三纵七旅的指挥所。这些俘虏中,有刚刚空运来的十六军独立团的,也有九十四团、九十五团的,大约有1000多人。看守俘虏的战士们把聂荣臻接见罗历戎的画报分给俘虏看,给他们讲解解放军的俘虏政策。因为这关系到俘虏的切身利益,俘虏们都很认真地听。 真是应了兵败如山倒那句话。 进入石家庄巷战的部队抓的俘虏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上千。 丁元真是三纵八旅二十二团三营机枪连指导员,他们进石家庄市区时,天还不太黑。但突破以后发展就很快,他们连的任务是掩护营里打车站。敌人这时虽然还在顽抗,但实际上已经垮了。不仅步兵连队抓俘虏,就是在后面担任掩护的机枪连也大抓俘虏。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这是千真万确的,打核心工事时,机枪连还破天荒地抓了几十个俘虏。本来他们机枪连还是掩护,七连突上去后,机枪连也跟了上去。随便一喊话,手榴弹一投,敌人就投降了,容易得很。 11月11日深夜,这已经是在进行街区里的战斗了。在石家庄中心区的车站一带,大批的汽车被缴获,汽车排40多名司机全部当了俘虏。司机们非常高兴,说这一下可好了,我们的汽车翻了身,我们开汽车的也能过上好日子了。他们说,当司机一月的钱才18万元(旧币),才能买20斤白面,连家也养不起。当即指定了临时班长,调转车头,积极把大批的弹药运到晋察冀军区的后方去。 在庆祝石家庄战役胜利的祝捷大会上,朱德总司令走到一个戴着大红花的战士面前,握?着他的手说,你们都是大英雄,是解放石家庄的大英雄啊!小伙子们多年轻啊……和朱德总司令握手的英雄就是梁振江。 他是三纵七旅二十团二连的二班长。 在街市战斗中,作为主攻团的二十团以大胆的包围迂回,首先打入敌三十二师的核心工事,接近了原第三军军部大楼。作为主攻团尖刀班的班长梁振江,把全班分成2个小组,借着微弱的星光,他带2名战士先向前摸。忽然听见前面有跑步声,他和战士闪到墙边,等跑步声到跟前,一伸腿,绊倒了一个人。梁振江一步跨上去,把枪顶在那人的脑门上,问,干什么的? 别开枪,别开枪。我是三十二师的……作战参谋。 梁振江把他腰里的枪给缴了,又问,你们有多少人? “有80多人。” “在哪里?” “在师部大院。” “那里有什么武器?” “有坦克、野战炮……还有机枪。” 梁振江一把拉起俘虏,对他说,你别害怕,我们优待俘虏,只要你好好合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立功还有奖。 俘虏刚开始没说话,梁振江又说了一遍,把手枪顶在他腰眼上,说只要带到院门口,就放他一条生路。俘虏这才点头答应。 就这样,梁振江用兵不厌诈加上政治攻势,一面调查询问,一面秘密静肃地向前钻进,直到钻进了敌人的心脏。 走到一座大门外面,俘虏高声喊,快开门。 谁?里面马上有人应。 我是张参谋,刚从外面回来,快开门。 大门开了一条缝,边开门边说;“光说打打打,炮响了半天,也不知道共军在哪里?黑灯瞎火的,往哪儿打?” 另一个说:“人家当官说打到哪儿,咱就打到哪儿。要是打到咱这儿,这炮也用不上了。” “他们也不是神仙,能飞到这来?” 梁振江也不说话,和两个战士走进院子,一边听着,一边观察。院子里有七八十个敌兵,有站的,也有睡的,还有争论的。他打了—个手势,让2个战士向左,他自己向右绕过去。一个正站在坦克上的敌兵问,哪一部分的? 梁振江是个很聪明的人,会动脑子,他冒充国民党兵,顺手抄起靠在墙上的机枪,说共军都来了,你们还在这瞎闹。 这一下院子静了,共军在哪儿? 梁振江说:“我带你们去。” 几个敌人真向梁振江走来。梁振江突然把机枪一举,拉动了枪栓,说,缴枪不杀!别动,那2名战士也在大喊。有一个敌人想抵抗,梁振江一转枪口,把他打倒在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投降,否则就没命了。 僵持了一会儿,敌人还是投降了。 一清点,俘虏了80多名,还缴获了不少武器。 梁振江把全班分成3个小组,一组押俘虏后送,一组看战利品,他带着几名战士继续向前。很快又抓住了一个俘虏,通过这个俘虏抓住了敌人的一个排长。梁振江说:“他们已经被包围了。”敌排长不相信。梁振江说,实话告诉你,我原来也在国民党军中当兵,后来到了解放军这里,打藏书网仗立了大功,当了营长。在我们队伍里,只要作战有功,就重用。你现在是个排长,到了我们这里,只要你有本事,没准还做大官呢。这一番话把敌排长说动了,说听你的。敌排长转身走回院子,把自己一排30多人都带了出来。 把俘虏安置好,梁振江又问,附近哪里还有你们的人? 敌排长说,后面还有一个大院,住着一个步兵营,营长开会去了。 梁振江就领着3个战士,带着敌排长去了。 敌排长说你们的人呢? 梁振江说,我们的人就在附近,别说你们一个营,就是几个营也都消灭了。 敌排长把他们带到一个紧闭的大门,说,就这儿。 梁振江和战土们商量了一下,一脚踹开院门,端起冲锋枪就扫了一梭子,然后大叫缴枪不杀。 院子内几百个敌人一下全愣了。 敌排长大声喊:“弟兄们,别打枪,是我。解放军现在把咱们包围了,师长也被抓了,营长也给打死了,咱们还打个啥,投降算了。”有几个敌人想反抗,打了几枪,梁振江朝那个方向又扫了—梭子,大喊,一连向左,二连向右,三连跟上来。各连准备发起冲击,有不投降的就地处理。门外的几个战士附合着。梁振江对敌人说,马上放下武器,谁要反抗,立即打死! 敌人不知道外面究竟有多少人,纷纷缴枪。 战后一算,全班缴获了4辆坦克,3门野炮,3门六○炮。1门迫击炮,3门小炮,2挺重机枪,7挺轻机枪,300多枝步枪,4枝手枪,4枝冲锋枪,还有24辆卡车。两次俘虏的敌人一共500多名,而他们在两天一夜的战斗中,无一人伤亡。战后,梁振江立了特功,入了党,被提升为排长。那一年,梁振江才19岁。 三纵另一个特功功臣张惠风,也是七纵二十团一连的一名班长,巧合的是,他是二班班长,梁振江也是二班班长,只是不在一个连。两个二班都是尖刀班,也都是俘虏了500多名敌人,都得到了纵队授予的“机智勇敢特功第二班”称号。 张惠风在18岁那年,被国民党抓了丁,他逃跑过5次。都没有成功,却被关起来,受尽毒打。1946年10月打徐水时他成了解放兵,分在三纵七旅二十团一营一连一班,因为对革命部队不了解,开过一次小差。班长张警民找他谈话,叫他不要跑。以后张惠风进步很快,当了二班长。在石家庄夜间的巷战中,张惠风带着一班人一路向前,超出大部队很远。 消灭了被服仓库的十几个敌人后,他和一班人接近了原第三军军部大楼。他指挥战士一边向大楼射击,一边喊话,楼里的弟兄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再为蒋介石卖命了,想想你们的老婆孩子吧,我们宽待俘虏。张惠风灵活运用小包围的一点两面战术,仅用10分钟喊话,大楼里就伸出了一面白毛巾。 看见敌人投降了,张惠风下令停止射击。枪声一停,大大小小的枪就从窗口扔了下来,一个敌军官带着100多个敌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张惠风把俘虏交给赶上来的副连长,自己带着战士又往前打了。连克7个碉堡和楼房,首先突入敌人核心工事的防线,在战场上,哪里有敌人他们就往哪里打,全力对敌。 我军在炮火中向大石桥推进突然从街边的一座3层砖木楼里打出一排冷枪,张惠风指挥战士一还击,没有动静了。他带着战士进到楼里。一层二层没有人,第三层有一个敌人在床上装死,然后又企图反抗,张惠风开枪打死’了他。拐角处又搜出一个敌人,他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张惠风说,你别怕,只要你真心投降,我们还发路费放你回家。 我投降,我交待。 这附近哪还有你们的人? 前面楼里住着一些。有多少我不知道。 你带路。 在一个2层建筑跟前,俘虏说,就这。 张惠风安排一个组堵住大门,要求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什么事,都要堵住大门。说完,他带着4个战士从窗户跳了进去。前厅没人,转到后厅,张惠风突然停住了脚步,满满一地敌人,都在睡觉。 战士小声问:班长,怎么办? 张惠风正在考虑对策,一个敌人起来小便,看见门口站着人,问,干什么的?这一嗓子我军在正太饭店搜索残敌惊醒了一些敌人。容不得张惠风再多想,他举起一颗手榴弹,另一只手同时把怀中的机枪一扣,哒哒就是一梭子,随口喊,不许动,缴枪不杀。 顿时,后厅里一片混乱,正在美梦中的敌人有的乱叫,有的光着身子就要跳窗户,也有的拿起枪要反抗。张惠风眼急手快,一枪打倒了一个正在举枪的敌人,大声喊道:“想死的站起来,炮兵准备开炮!”门外的战士马上喊:“三营左,二营右,一营掩护,炮兵准备。”本来门外的战士看里面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想进来接应,听见班长喊,马上配合。一屋子敌人以为大部队要发起攻击,一个个吓得直喊,别别,我们缴枪。一个敌军官以为张惠风是团长,对自己的部下说,弟兄们,共军把咱们包围了,看来石门已经被占领,咱们再抵抗也没用了,投降还可以保全一条命。不然,大炮打来,可就再也见不到妻儿老小了。 这话反映了一屋敌人的心理。张惠风叫敌人把枪一条一条放在墙脚,到前厅排好队,坐在地上。同时叫一名战士迅速去联络大部队,说敌人一旦醒过来,就不好收拾了。张惠风叫排以上军官出来,只站起来两三人,说其他的人都去开会了。张惠风放了心,给俘虏讲自己的经过,说自己从前也是跟他们一样,两个军队两重天,只有解放军的队伍是穷人的好队伍。敌人的一个营就这样解决了。张惠风班缴获1门野炮,3门迫击炮,9挺轻机枪,250枝步枪。战后,张惠风被提为排长,荣立特功,全班也荣立了特功。 第12章 大石桥,智擒敌师长刘英 设在云盘山的四纵指挥所里的电话铃响了,四纵司令员曾思玉拿起电话听到: 傅崇碧说:“刘英抓到了。” 曾思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再说一遍!”曾思玉说:“等等,杨司令员在这里,你跟他说,”听了这才放了心。 杨得志也几乎不相信,市区里的战斗才打响不久呵。 怎么抓到刘英的呢? 四纵从石家庄东北方向攻,因为路近也因为路熟,所以进展很快。11日黄昏后,傅崇碧从电话里通知:北面的敌人除市郊范村据点外已全部肃清。为加快战斗进程,野司决定调整战斗部署,要求进展比较快的四纵越过铁路三纵和四纵的战斗分界线,向铁路西,向南发展进攻,占领车站北道岔,夺取水塔制高点。12日早上从铁路西侧进攻核心工事。 我军十一旅二团二营从大石桥敌核心工事中押解出大批俘虏十旅三十团宋团长带领二、三营投入巷战后,命令炮兵把缴获的迫击炮弹向进攻方向轰击,部队趁敌人混乱,开始进攻。前进时,好几个地方遇到敌人的火力阻拦,是老乡主动带他们避开街心暗堡,从巷子里插过去,很快进到火车站的北道岔,把敌九十四团同核心工事的联系切断了。到天亮,在城外的我们的炮兵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展这么快,还往他们占的院子里打了几发炮弹。三十团进到车站的北道岔,政委王海廷说,这种猛插分割,尤其是夜间,是敌人最害怕的,沿途敌人并不敢抵抗。而我们却不怕暂时失去联系。因为我们进攻主动,敌人被动,早就料定他们会撤的。他们不撤,也会被我们后面的人收拾掉。 在三十团的指挥所,顺窗可以望见前面火车站、铁路工厂和正太饭店等建筑群。十旅的二十九团、三十团进展都比较快,二十九团已经占领了东兵营,正在向大石桥发展。让他们协助二十八团的两个连攻占北兵营,并夺取北道岔。等到三十团一番血战,打掉敌人的装甲火车后,各路的部队都到了大石桥。 这时,已经决定12日早晨从铁路西侧会攻核心工事。 三十团把阵地交给了二十八团,团指挥所移到核心工事北十字街口的高炮楼上。 王海廷,是三十团政委。王海廷带着警卫员和通信员赶到高炮楼时已经夜深,各种枪炮都已经停止。这时,二连连长刘bbr>士杰从营部打来电话,说他们在核心工事外的铁路工棚里捉了两个俘虏。俘虏说,在外面的部队今晚都要全部撤到核心工事死守。俘虏知道今晚的口令,我们还有2个第三军的解放战士,是第三军军部的兵,对里面熟悉。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冒充敌人混进去,抓几个官,没准能把刘英抓出来。 团长、参谋长都不在,政委王海廷正在考虑这个大胆的想法。 刘士杰着急地说,现在从北兵营方向撤下一股敌人,正奔核心工事。 王海廷马上说;“行,同意你们的意见,叫吕营长说话。” 既然刘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早点从瓮里把鳖抓出来不是更好吗? 王海廷向营长吕凤阁交待了任务:活捉刘英。 团长、参谋长回来后也很同意王海廷的意见。 由解放战士郑从发和张勇发领路,连长刘士杰和指导员王贺山领着全连,悄悄摸进了大石桥的入口。敌人正慌慌地从栅栏门口往里撤,又是马又是人,乱作一团。敌人的联络暗号是连续不断的堆堆火光和口哨。排长赵傲儿捅捅连长,问怎么办?连长刘士杰听听哨音,看看火光,说,他们怎么吹哨,你也怎么吹。这时,又有一股敌人过来了,刘连长向身后一摆手,全连就跟了上来。接近哨卡时,前面的敌人发现身后的队伍,就停下来吹哨。赵排长也吹,对上暗号了,前面的敌人就放心地往前走,二连就这样混进了核心工事。进栅栏门时,副连长靳卫清领二排干掉了敌哨兵,化装成哨兵站在门口。这时,走在核心工事里的二连的2个排前后都有敌人在朝同一方向走。为了避免被发觉,二连有意和前面和后面的敌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沿铁路内侧向南,一边走,一边吹哨。忽然,背后的敌群中打出了一梭子机枪,有一个逃跑的士兵被发现了,顿时大乱。这是一个好机会,刘连长果断命令快速前进,到大石桥下潜伏起来。 大石桥的4个桥孔堵成了4个厚厚的石头房间,每间房有一个窗口。3间窗口有微弱的灯光,一间的光较强,桥孔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两个卫兵在桥下走来走去。 解放战士郑从发和张勇发告诉刘连长,这就是指挥部。 敌人卫兵换岗了,新来的卫兵刚刚往身上披挂子弹带,一排的战士从背后摸过去,突然用枪口顶住哨兵的后背,用手捂住哨兵的嘴,一把夺过枪,压低嗓音说:“别嚷,嚷就崩了你!”哨兵果然老老实实的了。刘连长问:“刘英在哪?”敌哨兵两腿哆嗦着朝较亮的窗口一指说:“当官的都在右边第二孔房间里开会。” 话音未落,刘连长就指挥一排三排堵住了4间石房的门窗,一班长刘起带郑从发和张勇发,端着铁把冲锋枪,冲到那个最亮的房间门口,踢开门进去。 核心工事里的俘虏群“不许动!举起手来!” 由大石桥改建的屋子很黑,一屋子围着洋蜡头正在开会的敌军官目瞪口呆,马上举起了手。 一排长赵傲儿问:“谁是这里的长官?” 刘英没有说话。 停了一会儿,有人说:“我是这里的参谋长贺定纪。” 你能负责吗? 贺定纪还没有说话,有一个敌军官把手往桌上一拍,震灭了蜡烛。 一班长用枪指着敌人,点上! 敌新闻室主任周新点上了蜡烛。 就在这一瞬间,刘英眼急手快,趁屋里混乱,一下滚到床底下,再也不动了。 刘英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这间石屋里有一个中共地下党员。 11月10日深夜11点,地下党员马汉英开车从一个哨卡回来,副官长高鉴平说内市沟电网被炸,让他送2个通信兵去修理。几次催促,马汉英才上了路。这时四郊枪声不断,炮弹把石家庄夜空划出一道一道的火光。汽车不敢开灯,只好摸黑前进。马汉英当然不想让敌人把电接通,车开到赵家祠堂,他故意制造了故障,说车出毛病了,不能走了,你们先走着去接线,车修好我去追你们。两个通信兵怕死,不敢走,就在车里坐着,非要等修好车再走不可。马汉英就乱敲一通,叮叮当当却总也修不好。这时,东边开过来2辆坦克车,其中一人走来问,怎么回事。马汉英说车出故障了。那人说要帮他修车。 马汉英一看,是打进坦克部队的地下党员李逢春,很高兴。他们一边敲打机器,一边低声交换情况。胡乱干了一会儿,李逢春对马汉英说,你摇车,我去试试。他一试,车发动了。2个通信兵正要上车,李逢春对他们说,前面八路军都攻上来了,你们还接什么电?上去不要你们的命呵。2个通信兵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怎么办好。马汉英说,咱们跟坦克一块走吧。于是线也没接,又返回了司令部。 回到核心工事,马汉英正想歇一会儿,忽听高副官长在外面喊—一个连长:“安山玉,安山玉。交给你一个任务。“马司机是共匪,我让他开车接电,他把车开到半道,说坏了,和一个开坦克的嘀咕了半天,把车又开回来了。你赶快找他审问,如果是共匪,你就把他干掉。” 原来,2个通信兵怕自己受处分,把责任全推到了马汉英身上。 马汉英一惊,他马上想到前些日子副官长让他接刚刚空运来的敌团长开紧急军事会议,他借口车有毛病,迟迟没把车开出去,还和副官长干了一仗。当时副官长骂他是共匪,今天让副官长抓住了,现在出去必定凶多吉少。他正在思考对策,安山玉进来了,一把抓住马汉英说:“跟我来,不由分说把他拉到大石桥的石洞里。” 原来,安山玉是在清风店战役中被俘后放回来。清风店的战俘回来都被关了起来,说他们中了共产党的毒,而安山玉和上司关系好,没被关起来,但也没给他实权。他平时和马汉英关系不错,所以想救他一救。 安山玉简单地问了几句就说:“高副官长让我审查你。你就在这别出去了。现在共军已经包围了核心工事,师部正在组织突围,你出去太危险。” 马汉英一听正好,表示很感激。 在大石桥洞里呆了一阵,马汉英想,现在外面战斗正激烈,怎么也不能让师长刘英跑了。他就冒着枪林弹雨,悄悄摸进刘英的指挥部。幸好高副官长不在,他就和刘英的卫士藏在一起,偷偷监视刘英的行动。当解放军战士端着枪让点上蜡烛,把敌军官的手枪都搜了出来后,再没有敢反抗的人了。 马汉英示意床下有人。 副排长李福很有经验,他马上去翻床底下,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李福就势一拉,从床下拉出一个满身尘土的人。 这就是刘英。 解放战士认出了刘英,一阵气,郑从发上前就给了他一耳光,你喝兵血,喝得太饱了。要不是副排长李福制止,郑从发还想打他几下。 刘英吓坏了,从地上爬起来,跪着对李福说:“哎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一边说一边乱摸口袋,摸出一块图章递了过来:你拿上这个,上边一定会大大奖你。” “这是什么?”李福不接,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刘英低下头嗫嚅着说:“我……我是师长。” 直到听说在清风店当了俘虏的军长罗历戎、师长李用章都在后方,好好的,刘英这才放了心,央求战士把他也送到解放区去,说他看了传单,知道那里安全。 这时,吕营长领着一连和三连接应来了,大石桥四周响起激烈的枪声,警戒部队又从大石桥附近抓了100多个俘虏。连长刘士杰和指导员王贺山商定,把十几个敌军官先押到团指挥所,剩下的俘虏关进大石桥的第四孔室,由三排看守。当一排押着穿着清一色棉大衣的俘虏走出栅栏门时,正好吕营长前来接应。 没费一枪一弹,敌人核心工事团以上的军官全都被俘虏了。 傅崇碧回忆说:“打进内市沟,就接近市卫了,这时天已经有些亮了,敌人的:飞机来轰炸,扔了100多个炸弹,把外市沟都炸平了,因为我们已进到市里,没炸着我们。经过—天的激战,我们打退敌人2次反击,又马上重新组织火力,准备天黑了再接着进攻,到夜里一两点,有的部队已经摸到车站附近。就是说,到了敌人核心工事的外围。我带着团以上干部,到前面观察敌情,以便向市区展开兵力。”傅崇碧看见火车上有很多晃动的敌人身影。他想,自己带着旅的指挥机关,在这种情况下,与敌人遭遇是相当危险的。紧急之中,傅崇碧看见右侧有一个高大的水塔,立即指挥部队抢占。水塔里面没有人。 原来,在近半夜时,四纵十旅三十团六连的副连长张银占受命夺取水塔,这是敌人核心工事的最高点,塔顶上装着轻重机枪,塔的建筑十分牢固。按说敌人是占绝对优势,六连对占领这个水塔信心并不足。但从捉到的一个俘虏口中得知水塔上的兵力才不足2个班,并且已经动摇,顿时信心大增。张银占领几十个人直奔水塔而去。俘虏和水塔中的司号员认识,卖力地带路,也积极喊话。此时水塔敌人的士气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连喊话带威胁,一排手榴弹,一个冲锋?水塔就换了主人。 张银占听见西南方向有枪声,俘虏说,那是一个炮兵阵地。事先上级都嘱咐好,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打。他就扔下了空水塔,按照这个精神,带着战士们向西南方向冲去。到了跟前,枪声不响了。在模模糊糊的星光下,像小山包一样卧着好几十辆汽车和4辆坦克,还有2门加农炮。 战士们亲热地拍着战利品,大笑不止。 水塔附近已经被三纵七旅二十一团的八连攻占。二十一团突入市区后,进展迅速,占领了惠明路,到了黎明街,八连冲进一所楼房,发现楼上有敌人。就喊话,一喊,敌人的2个连就缴枪投降了。 很快敌人发现水塔丢了,就开始攻水塔。 正在这时,前面的侦察员回来了,抓来了五六个俘虏。报告说抓住了敌人师长刘英。 敌人师长?傅崇碧听了这个消息不敢相信。 是敌人师长,还有敌人的参谋长……不仅抓来了刘英,还抓来了正在和刘英一起开会的他的团长们。傅崇碧不相信,手电打开一看,果然是几个将校军官俘虏,再一问,一点不错,正是。不仅抓了刘英,连参谋长加他司令部乱七八糟的人也都抓了来,刘英的箱子也弄来了。简直是把刘英的指挥部连锅端来了。 战后,二连集体荣立了大功。 抓住刘英的时候,侯德宝正在刚刚搬进水塔的十旅指挥所里,跟傅崇碧在一起,他正好目睹了这一有趣场面。三十团的二连把床下将军刘英送到旅指挥所后,战斗还在继续,政治部主任边疆先做了他的工作,叫他喊部下投降。边疆说,你们军长和副军长都在清风店被俘虏了,你这个师和保警大队大部被消灭了,剩下的核心工事再顽抗也无济于事。全部消灭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你已经把20多万石家庄人民投入了火海,成千上万的士兵驱上了战场,但我们以宽大为怀,只要你叫部队投降,就可以立功赎罪。 刘英却冷冷地表示拒绝。 这时,车站的敌人已经黑鸦鸦地扑了过来,傅崇碧忙让侦察连进了水塔。水塔里面很大,一个侦察连全部进去也不显得拥挤。水塔很结实,只有一个门,侦察连用几挺机枪就守住了门口。侦察连的另一个排上到高处,架起机枪,合力把敌人打了下去。敌人并不知道十旅的指挥所安在水塔里,也不知道他们的师长刘英就在水塔里当了俘虏。水塔易守难攻,激战了一个小时,敌人轮番往上攻,最后还是丢下200多具尸体退回车站去了。傅崇碧连忙用报话机往上调部队,让他们迅速上靠。后续部队一上来,为水塔解了围。 等到敌人退去,傅崇碧叫警卫班打开手电,看见笔挺将军服的刘英。40多岁,长脸,高颧骨,微胖,中等个头,不再是被战士从床下揪出来时连声说你要什么都给你的情况了。此时似乎感觉到什么,知道不会把他怎么样,嘴就硬起来了,怎么说也不干,说他们是军人,不会听我的。还说既然已经被俘,要杀就杀,反正我不喊话投降。 傅崇碧正在电话里布置任务,一听刘英说这话,把电话一扔,一把拿过警卫员的驳壳枪,刷地顶上膛,当当当,照着刘英的脑门就是三下,侯德宝眼看着刘英的脑门上鼓起了三个大疙瘩。刘英的脸一下就刷白,他以为傅崇碧要枪毙他。 傅崇碧说:“我是前线总指挥,我们现在已经包围了车站,我命令你到前线去,喊你的士兵投降。” 刘英刚想说什么,个子高大的傅崇碧把驳壳枪的枪栓哗哗一拉,“不投降,我枪毙了你!” 这位自称与石家庄共存亡的将军本来就比傅崇碧矮一头,这时就显得更矮了,立刻变了态度,跪在地上说:“是,是,兄弟马上就去喊,马上。” 边疆是个文化人,此时高兴得不得了,说我做了半天工作,都没能做通,你这一下就解决问题了。 为了不发生别的意外,傅崇碧让刘英写一封让部下投降的信。刘英,这位黄埔四期一总队的高才生、少将师长犹犹豫豫地写道,我和团长们都被俘,你们坚守待援无望……如果支持不住时!可以停止抵抗。 傅崇碧一看,把纸扔在地上,说不行,重写!要写正式的投降令。刘英只好又写了一张,我和团长们被浮,你们待援无望?再打必亡。我准许你们停止抵抗,缴械投降…… 刘英的信由他的参谋长贺定纪和新闻室主任周新送往正太饭店。 望着投降令送走,刘英想起被俘的第三军军长罗历戎,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战争是力量的对比,你们太强,我们自然要打败仗。 正太饭店是核心工事的组成部分。核心工事除了正太饭店,还有车站和大石桥。但从制高点来说,还要数正太饭店。正太饭店是一座两层小楼,在当时的石家庄,除了有数的几座两层小楼外,绝大多数都是平房。车站附近还有楼,但都没有正太饭店高。 攻车站的战斗正在进行。四纵十一旅政委张明河说,我们费了很大的力量攻占车站。傅崇碧说,抓刘英的那个二连不错,每个班一个小炮,还有轻机枪。捉了刘英后,几次把敌人打了下去。傅崇碧告诉部队炮火集中打车站,战士们情绪很高,爬到高处用喇叭筒大声喊话,你们师长被捉了。敌人师部的俘虏也帮着喊,叫名字,敌人就不那么强烈地抵抗了。 刘英的投降书送去不久,激烈的枪声就稀了。这时正是上午,傅崇碧用望远镜一看,很清楚,从正太饭店的窗口挑出一面白旗。但包围大楼的两个连战士不敢上去,怕上当,说叫他们出来人,在什么什么地方集合。还有的喊,把机枪扔出来。 陆陆续续,各个据点工事都挑出了一面面大小不同的白旗。 核心工事里的俘虏群密密麻麻地从高高的铁栅栏后面出来了。我们的战士站在坦克上,握着枪,俘虏们低着头,偶一抬头看一眼,又赶快更深地低下头去。 傅崇碧说,正太饭店的敌人都出来后,十旅的指挥所就搬到了楼里。 战后被聂荣臻授予“东路先锋团”四纵十旅二十九团,从东面突破内市沟,进入巷战。很快,四面攻进来的战士就都不约而同地运用了新的战术,穿墙破院。战士们从沿街的房屋里,用破墙连院的办法开辟出进攻的道路。对于沿街的敌人,留下小部分兵力处理,主力仍然向核心工事前进。 夜里看不见,就哪里有枪炮的火光往哪里打。 铁甲车堵住了进攻的道路,我们的反坦克炮一连发射了9发,铁甲车上的敌人震昏了,我们的战士一涌而上,敌人纷99lib?纷举着手跳下铁甲车。 四纵的一位班长蒋焕成领着5名战士飞步越过铁路,逼近了敌人地堡。这个地堡是敌人的营部,蒋焕成想敌人一定很硬,没想到地堡里的敌人吓破了胆连连说,俺不打了俺不打了,噼噼叭叭扔出一大堆枪。 魏应吉是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的支部书记,他们连是前卫连,占领了花园饭店后,天就黑了,马上向核心工事进攻,以前没来过石家庄,也不知道大石桥在哪里,就闷着头一边掏院子,一边向前打,一看前面就是大石桥,桥下面的洞子,垒了一道墙。小院右侧摆着蛇形的铁丝网,后侧是火车站,两排汽车,里面就是石桥的大门了。魏应吉组织火力,想从大门进去,他带着二排掩护,连长刘昌带着一排把蛇形铁丝网炸掉,就冲了上去。当时以为汽车就是停在那儿,没想到汽车是故意放在那里作障碍用的。一冲上去,敌人扔手榴弹,汽车着了,牺牲了七八个战士,离大石桥200米时连长刘昌也负伤了,三连退了下来。第二次进攻是从侧面,二排长李志带着2个班搭人梯上去了,三排长王殿忠也上去了,占领了大石桥顶。敌兵有向后跑的,也有跳下洞子里的。居高临下一喊话,敌人就投降了,俘虏了30多个敌人。 曹步墀是三纵八旅二十四团二营营长。他回忆说,我们营是团二梯队里的第一个营,在最前面。他记得他们沿中山路以南进去,一边迅速前进,一边消灭敌人。一路上只遇到零星的抵抗,没进行大的战斗。在城里打了一两天,进得很快,部队带着枪以战斗姿态在街道上跑步前进。曹步墀那时才20多岁,身体好,也跟战士们一样往里跑,整个营部都跑,记得当天就打到了核心工事,与四纵的部队会合了。 曹步墀的营是比较早到总攻地点的,突破内市沟后,一个小时就楔入了市区。 因为前进的速度太快,敌人根本没有想到。四纵三十团二营的一个排,由俘虏99lib?带路,插到敌人的营部,叫敌人的营长缴枪时,敌营长还以为是自己人在开玩笑。 四纵的二梯队十一旅,在10日23时就投入了战斗。一路向中正路的高大建筑攻击,一路从民生路向车站攻击,还有一路经休门镇直插大石桥。到了11日拂晓,当四面的部队都在向市街纵深推进时,三纵的二梯队也加入了战斗。郑维山命令三纵九旅在七旅与冀晋兵团之间加入战斗,沿平安路、机场路向大石桥发展进攻。 很快就打到了核心工事。 核心工事,是石家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御阵地,敌人利用大石桥、正太饭店、车站等建筑为主体,在楼上楼下楼内楼外修遍了深沟高垒,街道两旁的阳台和窗户都堆满了沙袋,做成射击工事。院子里围着一圈电网。火车站附近,还集中着铁甲车和坦克群,组成层层垒垒的交叉火力。 在核心工事中,大石桥是主体。 这是一座铁路天桥,1905年正太路全线通车后,和京汉线成了平行路,石家庄车站每日来往车辆繁多,铁路管理局怕火车撞死人,曾建议修过街天桥,一直没被官方采纳。1907年接连3天每天都撞死行人,全路局的中国和法国职工每人捐献一天的工资,修成了铁路天桥。因为是大石块砌成,就叫大石桥。以后铁路改轨,大石桥就没什么用了。第三军接收石家庄后,罗历戎看中了这个天然堡垒,于是下令把大石桥的桥洞都堵起来,四周立起围墙,就成了他的指挥部。附近的正太饭店正好可以做指挥部的屏障。 12日晨,石家庄战役的第六天,敌人的总指挥官三十二师师长刘英仍在核心工事里固守待援。用停在车站的铁甲列车和坦克炮火不断地顽抗。敌人的轰炸机和战斗机也在疯狂轰炸。 三纵二十三团三营八连班..长苏文录最后组织冲锋时,要他们过车站那边,中间有个几十米的广场,敌人用机枪封锁,我们拉开距离,连蹦带窜,跑了过去。那时年轻,只觉得子弹嗖嗖地擦着腿底下,倒没有伤着谁。 杨春来,是三纵七旅二十团三机炮连的排长,他们斜着一直插到了大石桥对面的那个楼,牺牲了好几个同志。进到大门,敌人就缴枪了,我们缴获了加拿大轻机枪4挺。我们从楼口上去,副排长抓过机枪,固定在上边打,他没有注意隐蔽,牺牲了。战士接着还打。这个楼很重要,再往东就是大石桥了。连里通知要在这里巩固阵地。打了这一路,我们连就没剩下多少人了,牺牲的不多,主要是伤的,让担架队抬下去了。 范志辉,是三纵九旅二十六团团长,他们作为二梯队,一进石家庄,就是往纵深发展,从现在的新华路往车站攻。晚上谁也看不见谁,炮打得隆隆响。警卫班临时挖个沟,我们就在那里指挥,我到了三营。当三纵二十三团三营前进到敌人核心工事南侧时,铁路警务段大楼上的敌人居高临下,七连攀登上一个金店的楼顶。二排长郝德勇和七班长梁启用2挺机枪一齐向高楼的敌人射击,封锁住敌人进出的门窗。教导员费国柱和战士们封锁住侧面的胡同。敌人出来一个打死一个。胡同里躺满了敌人的尸体。同时高喊:“缴枪不杀,优待俘虏!”敌人被迫从楼里把枪支扔了出来。战士冲进了大楼,押出了400多个俘虏。 二十三团一营肃清了宁远街的敌人,逼近了正太饭店。 二十三团二营向离火车站不远的一所医院展开了攻击,营长詹海兰提着冲锋枪,边指挥部队边向敌人射击,直到中弹负伤。 八旅的另外2个团和兄弟旅逐步向市区推进,到了11日夜里,已经把敌人的师部和2个团全部压进了他们自己的核心工事。 刘英急了,蒋介石早已答应的援兵直到大石桥摇摇欲坠了却连个影子还没有。蒋介石此时对刘英下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第三道防线,我会命令空军全力配合。”蒋介石不知道,刘英正在根据他的命令和军官们研究如何死守时就被俘虏了。 在石家庄战役总结时,司令员杨得志说,其实刘英自己也没有信心守住。在他被俘后,他承认他并没有守的信心。这从石家庄战役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放弃了机场,说不放弃没办法。但放弃了不是更没办法吗?刘英这个师,战斗力远不如敌九十四军和十六军,没有战斗经验,这从师长刘英那里就可以看出来。作为孤城,刘英的兵力布置是错的。他叫还乡团守外市沟,主力守内市沟,那么大个城,面面守到,兵力高度分散,防不胜防。弄到最后,他的核心工事,只有一个团。假如他集中力量守核心工事,当然我们能攻下,但可能造成我们更大的伤亡。 在市中心,争夺敌人军部大楼的战斗正在进行。军部大楼南临大石桥,北靠北兵营,内有四五十间房,上下两层,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西南两面各有一排平房,里面堆满军用物资,由一个营把守。一挺美式重机枪与四五挺歪把子,架在窗户上,不住地扫射。我们的战士进到第三间平房了,离大楼只有10多米的距离了。十一连一班副班长赵荣生大喊缴枪不杀,他发现有敌人在往外看,就喊,快过来吧,过来没事。 当时就过来14个俘虏。赵荣生再向西边喊,西边出来一个伙夫,说西边是伙房和弹药室,没有人了。连里决定用机枪掩护,分两路东西包抄过去,一排从西南沿房根从楼底的柱脚进行蛇形跃进。三排在东面,有的利用柱脚,有的利用院里的汽车,跃进到临街的一道短墙根,迅速挖好掩体。这时,一排占领了西边平房,楼上的敌人向东南退却。二排赶上楼道,捉住了十几个人。 战斗暂时平静,连里让战士们在东面小墙做工事,井全喜到南房搬麻袋,听见有说话声,正在议论缴不缴枪。井全喜赶快报告了排长。一喊话,马上就有60多个国民党兵缴枪了。俘虏刚送走,约有1000多敌人在没有火力的掩护情况下黑压压一片向大楼反扑,机枪一班班长井全喜,副班长姚磊,一人一挺机枪封锁住南口,楼上二排的机枪着重向敌人纵深射击。每个机枪射手旁都有4个助手,两个压子弹,一个换枪身,另一个四处找敌人的子弹。 因为不停地打,机枪射手的手都被震肿了。排长韩少来和其余的战士用手榴弹封锁住北口。手榴弹打光了,就楼上楼下地找美国手榴弹,美国手榴弹打光了,又打日本手榴弹。一片一片的敌人被炸倒了,敌人缩了回去,战士们冲下去追,捉住了60多个俘虏,其中有中校副团长董良初,师部中校主任高剑平。 直到整个石家庄的战斗结束,敌人也没法接近密集火力的军部大楼,而十一连,仅仅牺牲了1名战士,负伤了4名。 二十三团三营通信班长李乱,那时一直跟着营长马兆民,真正难打是大石桥,敌人就想在大石桥固守。准备比较充足,各种障碍。最后敌人用死尸围着打。副营长就在那里牺牲了,我拽了几次没拽住,他老想往前头跑。 三排长王殿忠说,他是在打石家庄的中途当的连长,还没进到大石桥,连长就被炮打中牺牲了。我们连是营的第一梯队,营是团的第一梯队,最先进入战斗。连长刘昌的意思是慢一点不要紧,不要暴露意图,规定是天亮时间。 王殿忠就没有使用炸药,悄悄利用夜暗,进到了南大街?时间相当长?在11日晚接近大石桥的,4个洞子的大石桥,我们占了3个。但这个地方地形不利,一个排30多人缩在那,向外观察又不好观察。守着车站的敌人是刘英的主力,一个加强营,火力强不说,还有不少地堡和一个水塔,这时水塔还在敌人手里。 敌人居高临下,各方的火力配合比较严密。但敌人固守,也反了两次,没反下来,就不再出来。敌人到这份上气数已尽,也怕三番两次的反冲击,把老窝反掉了。而我们三排和连部联系要火力支援不大方便,只有被动挨打。王殿忠说,也只好这样,白天在石桥里呆了一天,等着总攻。他偷偷地把车站附近的地形摸了个遍,敌人的火力点在哪里,从哪里冲接近敌人快,都心中有数了。 坚守了这么长时间,到最后发起冲锋前剩11个战士。伤亡不算大。我们有个轻机枪,不轻易打,有几回发现目标,也给几梭子。射手是正定县战士夏老仇,真不错。兄弟部队已经逼近正大饭店,二营就在我们左边,师参谋长杜瑜华就在二营,这对我们鼓舞很大。 11日晚上,钢铁第一营接受了从北面包围敌人的任务。这时候,已经连续进行了近6天的战斗了,他们表示:“一定要用钢铁营英勇顽强的精神,冲垮敌人的核心工事!”全连借着朦胧的夜色,冲过了敌人封锁的中山路,迂回到 4e86." >了正太饭店路北的楼房里。12日上午8点,我军密集的炮火向敌人核心工事猛烈轰击,正太饭店和大石桥一带成了一片火海。 二十三团副团长张静轩是个打仗很勇的指挥员,他命令冲锋,教导员崔国彬、副营长安焕文带领战士们冒着横飞的弹片,向正太饭店冲去。突击队一阵手榴弹,冲了进去,从楼上打到楼下,最后冲到地下室。他们一边扔手榴弹,一边与相遇和敌人拼刺刀。近两个小时的激战,在西北角的地下室里,活捉了敌人的团长朱剑征和副团长梁光义。战斗结束了,1300多名被俘的国民党官兵垂头丧气从正太饭店走了出来。 这时他们听说刘英也被兄弟部队从大石桥的核心工事活捉了。 四面八方攻进石家庄的部队此时都汇集到大石桥,准备最后的攻击了。 杨得志来到市里的四纵指挥所,当即命令十一旅攻击车站和正太饭店。 四纵十一旅进展最快,展开了对敌核心工事的攻击,集中火炮向敌猛烈轰击,步兵展开了对敌坦克及铁甲列车的激烈战斗。十一旅三十三团二营四连两次爆破敌人坦克均未成功,指导员健德才、战士杨大海,乘爆破的烟雾,迅速登上敌人坦克,威逼敌人坦克掉转射向,向正太饭店及火车站射击,有力地掩护了主力的进攻,很快攻占了饭店和车站,切断了敌人的联系,孤立了大石桥的敌人,造成了最后歼灭敌人的有利条件。此时,三纵八旅自西南,七旅自正西,冀晋兵团自西北,四纵十旅、十二旅自东北,先后逼近了大石桥,12日上午8时发起对大石桥的总攻。 关键的时刻到了。 四纵越过事先划定的战斗分界线,顶着敌人的炮火开始了对敌核心工事的总攻,配合三纵歼灭核心工事的敌人。按照野战军司令部的命令,三纵从西、西南、西北进攻,四纵从东、东南、东北进攻,团团包围住敌人的核心工事。 李根元,是二十六团的侦察排长,打得最热闹的还是大石桥,石家庄市里的敌人数那里最厉害,因为垂死挣扎了嘛。打到11日晚上,主力都往大石桥那插,到处是部队。大石桥那有敌人的几辆坦克,我们也没见过坦克,不知道那是什么怪东西,用枪也打不坏,它还照样走。后面跟着敌人,眼看就要冲过来了,三纵七旅二十团二营四连连长杨黑子拿着一支苏式战防枪,一枪把前面的坦克打出了一股烟,后面的坦克掉头就跑。 一枪打掉敌人一辆坦克的故事传遍阵地,战士再也不怕坦克了。齐振华是二十二团政治处副主任兼党总支书记他说,战后俘虏兵说打了那么多的仗,没见过你们这么打法。快打到大石桥时,敌人坦克出来冲我们。我们的战士横着插上去,坦克掉头想往回跑,战士三步两步追上,跳到坦克上,一揭盖,两个手榴弹一举,说冲大石桥开炮。坦克手乖乖地执行了命令。 三纵八旅二十四团二营营长曹步墀即将发起总攻时,围住大石桥的部队相当多,三纵和四纵以及地方部队全都搞到一起,已经闹不清建制,四面八方的部队都在积极进攻。刚开始敌人的炮火打得还凶,迫击炮不断地打铁路,部队沿铁路南北展开,就隐蔽在老车皮的底下,敌人的炮火很快就没有力量了。我们的部队一冲进去,敌人大势已去,都乱了套。部队插到铁路东侧四纵的方向,核心工事那个地方不大,就是高的房子架铁丝网,有些碉堡,工事范围很小。冲进去,很快战斗就结束了,也分不清是你缴的武器,还是我缴的武器。 石家庄战役规定在大石桥会师,所以四面过来的部队都集中到了这里,太多,把敌人赶到桥那边去了。先赶来的部队已经把敌人的军部占了,敌兵全都集中在马路上,没有掩体,就临时弄土袋子堆起来,有一个的,有两个的,有三个的,马路上到处趴着敌兵,趴了满满一马路。也没法打,敌人都在沙袋子后面,枪根本打不透,只有逼近射击。这时候,敌我双方都纠缠到一起,城外我们的大炮不好再射击了,战士们就推着沙袋往前进攻。 张根生是三纵七旅二十一团二营四连战士,他回忆说,打巷战时我们连长牺牲了,就在中山路西口上,敌人扔了个手榴弹,一下就炸死了他。再往东打,也搞不清哪个部队是哪个部队,人山人海。 三纵八旅二十三团三营主要任务是打巷战,虽然整个石家庄枪声不断,但三营一路上没进行什么战斗,只是零碎俘虏了一些敌人。三营就一直往前推,推到了大石桥。团长张英辉对马兆民的三营很满意,说他们打得猛。到了大石桥,天就快亮了。 二十三团的二营长詹海兰一看进展顺利,很高兴,也拿起枪打敌人,没想到冷不防让敌人把肠子打了七八个眼,抬下去了。三营一走,一营就填了空,打得相当不错。 三营按命令围着大石桥向南转了半个圈,那边的敌人全跑了,一个敌人也没有。 大石桥这边,战士们推倒了墙进去,在营长朱彪带领—下,向正太饭店发起了进攻,堵住吊桥,活捉了敌人的团长,逼迫里面的1000多个敌人投了降。 第—个打开突破口的张鸿和他的仅有一个排人数的连队,4个多小时就打到了市中心。这时敌人来了好几架飞机,扔炸弹也扔下不少麻袋,因为和敌人挨得太近,不少就扔在这边,打开—看,都是饼干一类。没听说炸着人,随后他们就上了花园饭店,探头—看,大石桥就在眼前,不到六七十米。看着看着,敌人就插上了白旗,缴枪了。 三纵九旅二十六团一营三连班长贾贵福说,到大石桥天就亮了,敌人都集中在那,里面全是新增援的部队。就跟着前边的人冲,人家怎么跑,我们也就怎么跑,有几辆坦克,等我们上去人家已经打完了。打大楼时我们班遇到一点困难,要进大楼,首先就要进院,进院有个大围墙,大围墙上有个大门洞,敌人的机枪在门洞那里封锁得很严,我们伤亡了几个。这个时间,咱们的部队集中,战斗结束。 激烈的枪声就像垂下的大幕,“哗”得一下就没了声。 石家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11月12日中午,石家庄战役结束了。 朱德向战士们讲勇敢讲技术,他自己就首先实践了勇敢。 自从朱德总司令和刘少奇率领中央工委来到晋察冀以后,他就一直关注着晋察冀的战争形势。尤其是攻打石家庄一战。更是朱德关注的焦点。战前,朱德在致军委和聂荣臻电报中都说了要去野战军司令部。一到前线。他就要求留下来指挥。战役开始前夕,60多岁的朱德仍留在野战军司令部。 这时。敌机不断地来轰炸,大家都在担心总司令的安全。野战军司令员杨得志一再劝总司令走,到冀中军区所在地河间地去,冀中军区司令员孙毅在那里。朱德摇头不肯,说你们不都是在这里吗?未必飞机就专找我朱德。远在陕北的毛泽东得到朱德仍在前线的消息,很不放心。给刘少奇拍了一封电报,请他劝朱总回工委,不要亲临前线:朱德还是不走。 杨得志没办法,便下“命令”:总司令,你到河间?我们会随时向你报告的。朱德这才无可奈何地说.野战军司令员向我下逐客令了,好,我不在这里加重你们的负担:没得办法,我只好找孙胡子去了。这才离开了前线,到了离前线不到30里的后方。 在战役打响的第二天。朱德从河间打来电话。 “杨得志吗?” “是总司令,我是杨得志。 “战斗怎么样?” 杨得志说:“部队已经按照预定计划顺利进行。” “打得好,就这样打下去,祝贺你们。大家都在望着你们哪,一定要拿下,而且要打得漂亮。” “是,总司令。” 杨得志把朱德的电话传达给各个纵队。 朱德人离开了前线,心却还系在前线,尽管前线不断地把战况报送给他,他还是老往野战军打电话,询问战斗进展情况,并几次要到前线去。有时他的电话直接打到旅里。当时在四纵十一旅当政委的张明河回忆说,在内市沟战斗进行最激烈时,总司令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总司令说:“你们怎么回事?还没有打下来?再打不来,我就要上去了,我现在就去。”吓得几个旅领导听见电话铃声都不敢再接电话了。 突破内市沟的当天晚上,朱德打电话,当即指示杨得志说,突破内市沟后,一定要猛推、深插、狠打,不让敌人有半分喘息,充分做好打巷战的准备,全歼一切敌人,包括还乡团在内。 “石家庄战役结束了?” 朱德又打来电话,电话是作战科值班参谋王树梁接的。 “你姓什么?叫什么?朱德问。” “我叫王树梁。” “你敢不敢对革命负责?是不是结束战斗了?” 总司令要向全国发布石家庄战役的战况,他一定要把战斗胜利结束的消息证实。 王树梁又一次挂通三纵,问是不是最后解决核心工事了? 那天是三纵的作战参谋柳青值班,他有点奇怪地反问:“是结束了?怎么?你还不放心?” 王树梁不理他,又问:“你敢不敢负责?” “敢!”柳青回答得很干脆。 朱老总为什么不太相信呢?这是因为预计战斗的时间长,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在石家庄战前,确实没有想到石家庄打得那么快。当时在九旅司令部任通信参谋的陈国戎说,他记得石家庄作战计划是预计两个月攻下石家庄的。 朱德说他一定要听听前线指挥员的意见。 电话接到了十旅的指挥部。 11月11日,总攻战斗至此已经整整8个小时了。市内战斗进行得很激烈,犬牙交错的巷战,在敌人的核心阵地上艰苦地进行着。天亮了,敌机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疯狂。这时,野司来电话说,总司令一定要到第一线听意见。十旅政委傅崇碧一听,征求了我和政委的意见,对野司的电话爽朗地说:“我们一致不同意,请总司令给我们讲讲民主吧!” 朱德这才没有成行。 总司令虽然没有到最前沿来,可这个消息对干部战士鼓舞却相当大,各部队的战斗激情更加高涨,士气特别旺盛,纷纷反映。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回答总司令对我们的期望。 天明,我各路大军带着反攻的锐气,动作如虎,迅速夺得各主要阵地。匪师长刘英已就擒,残敌挤到正太饭店的楼上,这已不是什么核心工事,倒像赶网捉鱼。现在把鱼全赶到网圈时,终于在正午一网打尽。而核心工事不可破灭的神话就变成笑话了。 当国民党的中央社还在闭着眼睛广播“石门战事不算激烈”时,我们的政府已经进入市区开始办公了。 到了上午11时,石家庄的敌人全部停止了抵抗。 石家庄解放后,冀中军区独立第七、八旅和太行军区三十四、三十五团在华东野战军榴炮营和晋察冀军区炮兵旅野炮营以及三纵工兵营的支援下,乘胜攻打石家庄以南的孤立据点元氏城。 朱德知道参加石家庄战役的炮兵确实不足,他下令从华东调了一个榴弹炮营来。没想到战役打得这么快,等榴弹炮营连夜赶到,石家庄战役已经结束了。华东榴弹炮营于是参加了之后的攻打元氏的战斗。 元氏是敌人留在冀中、冀南解放区最后一个据点了。 这是一座极为坚固的石头城。城高12米,城墙厚5米,守敌5000余人。我军曾几次攻城都没能成功。 这使城内的敌人十分嚣张。 中共中央及朱德总司令贺晋察冀大捷电元氏城由河北保安第五团据守,团长魏永在抗日战争时期任日伪元氏保安大队长,国民党接收后,任保安团长兼元氏县长。他亲手杀死我不少地方干部和共产党员,他手下有一批亡命徒,常出城偷袭我地方部队和党政机关,无恶不做。石家庄解放后,蒋介石用飞机投下委任状,任命他为元氏等8个县的“剿共总司令”。他把城内的青壮年组成敢死队,企图固守。 打石家庄前,野司接受了上次打大同的教训,打不下来就不打,先围起来,打完石家庄再说。元氏就这样先挂起来了。 11月17日,攻城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开始了紧张的土工作业。敌人用对挖坑道、城壕放水等来破坏,都没有得逞。13天后,攻城部队挖成了24条坑道,每条坑道都装填了3000公斤以上的炸药,其中独立第八旅在南门城楼下的一条坑道里装了7000公斤炸药。 12月3日15时,对元氏的总攻开始。 6条坑道同时点火,南门、西门的城墙顿时被炸塌,南门楼上的守敌一个连全部被炸死。突击队很快进到城里和敌人展开巷战,敌人团长魏永和当场被打死。4个小时后,元氏城宣告解放。 冀中、冀南解放区内最后一个据点被攻克了,石家庄战役即告全部结束,守敌2.4万余人全部被歼。 在三纵队的总结大会上,宣布:大功团的尖刀连,最后突破了内市沟,荣立集体特等功,并获得“技勇双全,开路先锋”的红旗一面;第二营荣立大功,荣获“精心计划,英勇顽强”的光荣称号。全团指战员认真贯彻朱德总司令“勇敢加技术”的指示,在突破内市沟以及城市巷战和攻克敌人核心工事中表现突出,荣获“大功团”光荣称号。纵队司令员郑维山和政委胡耀邦代表纵队党委把一面“能攻善守,英勇顽强”的锦旗授予了他们。 第13章 破敌袭,毛泽东策划打平津 石家庄解放后,4月11日,中共中央、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由陕北东部渡过黄河,经晋西北到达晋察冀解放区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和刘少奇、朱德终于会合。紧接着,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决定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个战略区及其领导机构合并,成立中央华北局和华北军区。 华北解放区大体包括陇海路以北、津浦路以西和以东的部分地区,同蒲路以东、平绥路以南和以北的部分地区,拥有4370多万人口,1.63多亿亩耕地。这两大战略区的合并,使之成为联结东北、西北和中原各战略区的枢纽,不仅有利于生产的发展。使本区人民休养生息,而且为各解放区提供了大批经过补训的兵员,有力地支援人民解放军内外线作战,抽出大批的干部加强新解放区的工作,支援我军向全国胜利进军。 从某种意义上说,石家庄的解放,加快了中国革命的步伐。敌方也完全明白石家庄对人民解放军的意义,他们要千方百计夺回石家庄,不能让石家庄解放的活剧再在全国上演。 于是,每天都派大批的飞机狂轰滥炸石家庄。 傅作义对山.99lib.西太原有一条航线,每天过飞机。大概是1948年7月底8月初吧,华北人民政府在石家庄开成立大会,被北平敌人知道了消息,派出飞机轰炸石家庄。两架一批,轮番轰炸,石家庄仅有的一个大点的工厂——大兴纱厂被炸得停了产。夜间敌人飞机也来,先扔照明弹,再扔传单或者炸弹。 因为敌机的频繁轰炸,毛主席和党中央并没有住在石家庄,众所周知,他们住在离石家庄还有100多公里的西柏坡。但是,各解放区的中央首长进出西柏坡,都要在石家庄落脚,国外华人、各界进步人士和起义的国民党军政人员投奔共产党中央。因此,中央在石家庄设了个鲜为人知的代号为“309号”的独立小院里,用于接待。 这,就是现在的西建街一号院,已经被市政府确定为保护对象。当时是华安西街12号。这所小院是石家庄第一任市长柯庆施亲自选的交际处的一部分,并向交际处张处长交待,此院编为“309号”,作为特殊使用。 那时,这里的四周是一片绿绿的菜地。小院里的房子是日本时期的砖木建筑,围墙上有电网,门口的一侧装有一块写有“柳庄”的汉白玉石雕。进门正房的台阶下有一个养鱼的圆水池,院子里还有一个大藤萝架。据当年在石家庄市委、市政府工作过的老同志回忆,从1947年底到1949年上半年,虽然石家庄已经解放,但全国还正在解放之中,中央首长接见起义的著名将领,召开军事、后勤等各种会议,讨论军政形势,对外都说在西柏坡,实际上有许多是在石家庄市的“309号”院内进行的。特别值得一说的是,1948年夏末,朱德总司令和徐向前、聂荣臻等在这里制定了攻打太原的方案。解放太原的战斗打响后,徐向前不顾自己的身体,从这里乘担架去的太原前线。这一年,全国的解放战争进入全面反攻,周恩来在这里考虑了平津战役中的北平和平解放问题;聂荣臻也是从这里去平津前线指挥部的。 为了保密,有关“309号”的一切文字材料都没有留存。上级有多次指示,一不广播,二不登报,三不诉诸文字,四不许对任何人讲。因此外界都知道西柏坡,却几乎没有人知道“309号”院。 那时,“309号”院有时住一位首长,有时住好几位,从未间断过。毛、刘、周、朱、任五大书记和彭德怀、邓小平、陈毅、刘伯承、李先念、董必武、聂荣臻、徐向前等十五六位中央首长都在这里住过。 这个时候,已经在准备往北平迁了。 在西柏坡的时候,毛泽东还派中央警备团去石家庄实习过。因为他曾经说过,人民解放军不仅仅是一个战斗队,也是一个工作队。打仗是不成问题的,我们已经在战争中学会了战争。但是,我们的部队长期在农村,没有一点城市工作经验,要当好工作队是很困难的。因此,那时候毛泽东就派大批的战士去城市实习。他希望他们在帮助地方治安的同时去熟悉城市,学会在城市中做好警卫工作方面的准备。 不料,形势又紧张起来。傅作义向石家庄猛扑过来。这一次,傅作义不惜血本。不仅出动了全部的骑兵部队。还强行征用了北平汽车公司以及私人的汽车若干辆。除载部队外,还额外装了200辆卡车的烈性炸药,准备把石家庄的好东西装车运走后,然后把石家庄炸平。 人民解放军的节节胜利,使敌人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坐卧不安的蒋介石和坐卧不安的傅作义,他们密谋偷袭石家庄。以缓和北线压力。 傅作义的偷袭部署是:以第九十四军、新编骑兵第四师、整编骑兵第十二旅和新编第二军暂编第三十二师为偷袭梯队,向石家庄快速奔袭;以第三十一军、第十六军两个师和第九十二军第一二四师为策应梯队,在平汉线保定南北地区进行策应。 傅作义很有把握,他知道华北军区的几个主力都在远离石家庄地区的外线作战,取胜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党中央分析傅作义偷袭石家庄,很可能是冲着西柏坡来的,而西柏坡附近,没有主力部队,惟一有战斗力的部队就是中央警备团了。毛泽东连夜作了紧急部署,命令中央警备团立即从太原回来。那时中央警备团去太原没带电台,副政委张耀祠坐上只有一节车厢的列车,把中央警备团全部拉回来了。 汪东兴和古远兴带上“家门兵”燕慕海,去侦察傅作义偷袭部队的情况,在行唐县公安局的配合下,敌人的作战情况以及道路破坏情况,全了解得一清二楚,并且写成材料,绘成了地图。 这时候,西柏坡的战争气氛越来越浓厚,老弱人员和重要的文件档案已经撤退进山里。在西柏坡的警卫部队,已经布置好防务。参谋长叶剑英亲自把中央警备团的干部找去交待给他们“死任务”,郭苏镇到洪子店之间的山沟要挖好工事,掩护党中央转移到阜平的大山里。中央警备团惠金贤,走了一夜,从石家庄赶到行唐一带,布置了7道防线。 “敌人多,我们这一营全拼光也很难堵住敌人。”惠金贤对汪东兴说。 “聂荣臻司令员已经下令,3天之内有一个团赶到这里:”汪东兴说:“咱们把防线布置好,只要顶住3天就好办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持到党中央撤进山里。” 惠金贤庄严地点点头。 根据党的北平地下组织和其他渠道提供的确切情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和华北军区适时作出了粉碎敌人偷袭活动的严密措施。在军事上,一方面令七纵队指挥地方武装在保定以南节节抗阻,并在新乐、正定之间,沿沙河滹沱河两线设置阻击阵地,阻敌南进。同时令冀中和北岳区党委和军区,立即组织地方部队和民兵进行破路,开展村落联防战,阻击敌人。另一方面令第二兵团三纵队昼夜兼程赶往保南望都地区,会同七纵担负阻南边任务,第二兵团部队相机越过平汉路,随三纵后跟进,围歼进犯之敌。为了保证达成破敌计划,中央军委还命令,第二兵团迅速入关,与绥东地区的三兵团和察南地区的地方武装在东西方面进行牵制活动,阻敌南援,公开敌人偷袭阴谋。 这时,毛泽东巧妙地导演了一场空城计。他每隔一天就亲自写文章给新华社电台口播,说,我们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傅作义你来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还是老实一点,想自己的好。 毛泽东在文章中说:“这里发生一个问题,究竟他们要不要北平?现在北平空虚,只有一个青年军二○八师在那里。通州也空了,平绥东段也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兵了。总之,整个北方战线,整个傅作义系统,大概只有几个月就要完蛋,他们却还在那里做石家庄的梦。” 傅作义把这次偷袭部队称作“援晋兵团”,于10月24日由涿县向南进发,27日到达保定。然后在10余架飞机掩护下,沿平汉两侧向南推进。担负阻击任务的部队,是在一年前解放石家庄的三纵,当时基层的干部战士们并不知道是在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毛主席。党中央,毛主席在西柏坡的消息一直是秘密。口号是保卫石家庄。石家庄是三纵和兄弟部队用血打下来的,哪能轻易让敌人占去。同样在保卫石家庄的战斗口号下,地方部队和民兵用破路和血肉之躯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使敌人在两天之后,才到达清风店,却再也无法越过唐河。直到我二兵团3昼夜急行军200余公里,紧接着三纵以神话般的速度出现在完县、唐县地区,于是,敌人仓促撤回保定。 偷袭石家庄宣告破产。 为了保卫石家庄,三纵把后勤完全扔下,以至于后勤被敌人的马队断了后路,所有的档案,所有的军费全部丢光。就主力部队连夜赶,此时又再现了清风店一幕,只是路是比清风店更难走的山路。 也就是在布置石家庄保卫战的这个时候,毛泽东已经有了缓攻太原,先拿北平的决心。毛泽东在调华北军区的部队时,给东北的林彪拍了电报,商调程子华兵团先行入关的事。这样,在部署阻击傅作义部队偷袭石家庄的过程中,毛泽东开始了对平津战役的最初筹划,并且发出了关于组织平津战役的第一个命令。 毛泽东命令东北野战军结束辽沈战役后准备开始平津战役,协同华北兵团主力,歼灭傅作义,夺取平津及北宁、平绥、平承、平保各线,完成东北与华北的统一,并使新的政治协商会议能于夏季在北平召开。 此时,林彪很快派程子华的部队作为先遣兵团入关。张家口前线的一支部队也及时赶到。傅作义看到人民解放军有了准备,又怕老窝北平被占领,这才匆匆撤回他的偷袭部队。 而这时,毛泽东又形成了新的作战计划,暂缓攻太原,先围住阎锡山,不要叫他到处乱窜,集中兵力先消灭傅作义。 石家庄刚刚解放,还有零星的枪声,国民党飞机就成批地来轰炸了。 12月4日夜里,朱德坐着吉普车开进了石家庄。第二天一大早,雾把石家庄包围了起来。一些先来石家庄的领导同志开玩笑说,总司令福气大,一来就是雾天。在这样的天气,敌人的飞机不可能来轰炸,就是来炸,也是把炸弹乱扔一气。 其实朱德并不知道有大雾,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石家庄视察的。除了敌机的轰炸外,石家庄的社会秩序还没有恢复,随时可能有意外。而朱德把生命置之度外,踏着焦土,观察了石家庄的军事,现场了解了部队攻坚作战的情况,并视察了炼焦厂和大兴纱厂等,详细听取了市领导关于工业、财政等方面的汇报,对解放后的城市恢复和建设提出了很多具体的意见。6天后,他写信给党中央和毛泽东,汇报了自己了解的石家庄的战役经验和城市管理工作。这封信得到了毛泽东的高度重视,党中央立即将此信向各中央局、野战军转发。 毛主席对石家庄战役中实行的军事民主,评价很高。党中央来电祝贺,朱德总司令也打来电报喜奖。“聂荣臻同志转全体指战员:仅经一周作战,解放石门,歼灭守敌,这是很大的胜利,也是夺取大城市的创例,特嘉奖全军。” 11月27日,石家庄战役结束后,朱德总司令忙完手头的工作,从南善仁村来到晋城的北侯城村,在一个用青砖垒起的普通小屋里,几乎每天的上午下午,都请石家庄战役的参加者座谈经验。朱德的临时秘书何其芳根据当时他作的原始记录统计,共有连长7人,副连长6人,指导员5人,排长2人,副排长2人,班长4人,副班长1人,战士6人,总共33人。 罗瑞卿看见总司令连轴转,怕60多岁的老人受不住,劝他休息一下。朱德说:“不行啊,时间宝贵,要抓紧把战士们的好经验串起来,将来想用哪个拿哪个,我没事的,身体好着哪。”连续4天的上午下午,朱德都在和来自第一线的基层官兵们座谈。因为座谈是在小屋里,屋子小,一个炕就占了一半的空间,坐不下那么多的人,所以分批进行。多则八九人,少则五六人。他边听边记,还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与大家一起研讨。在座谈会上,战士们讲了很多很好的经验。人民解放军能攻克石家庄这样的有平原开阔地有坚固设防陆空配合火力较强的城市,标志着我军的攻坚能力已达到相当水平。诸如战役中群策群力解决了攻坚作战中许多战术技术问题,采用土工作业改造地形,以爆破、火力与突击相结合为突破手段,在巷战中以破墙连院,小迂回、小包围形成分割敌人歼敌等等,为我军以劣势装备攻克有坚固设防的城市创造了成功的经验。朱德把石家庄攻坚战的经验总结了出来,并于12月1日在晋察冀野战军干部会议上专门讲了打下石家庄的意义和经验教训。 每一批官兵汇报完后,朱德总要讲一段或长或短的话。 座谈会由野战军司令员杨得志主持,参加座谈会并且向朱总司令汇报的有: 炮兵旅榴弹炮连连长韩怀志; 炮兵旅山炮连连长韩力; 炮兵旅九○野炮连连长李巨魁; 炮兵旅三八野炮连连长李振英; 四纵十旅二十九团六连指导员王洪喜; 四纵十旅二十九团七连连长赵银; 四纵十旅二十九团一连一班班长王金山; 四纵十旅二十九团六连八班班长张喜顺; 四纵十旅三十团八连指导员朱文义; 四纵十一旅三十三团二连排长郑海全; 四纵十一旅三十三团一连班长刘寿田; 四纵十一旅三十三团四连班长韩宗山; 三纵七旅二十团一营一连副连长宁成光; 三纵七旅二十团一营一连副连长梁振江; 三纵七旅二十团一营三连副连长刘景文; 三纵八旅二十三团二营四连副指导员孙臣良; 三纵八旅二十三团三营八连指导员李玉林; …… 在汇报的人员中,朱德总司令邀请了4名炮兵连长,而刚刚成立的晋察冀炮兵旅还不到20个连队,足以见他对炮兵的重视。 参战的基层干部分别汇报了打石家庄的情况。 第一批来汇报的8个炮兵和步兵的连排干部。 四纵的步兵连长说,我们步兵炮兵是协调的,火力集中。敌人的工事互相不接连,我们炮兵压制是主要任务,摧毁是次要作用。我们打10分钟步兵就冲。敌人在我们打炮的时候都钻工事,我们的步兵就冲。他还说,打城墙也有经验,是和爆炸配合,也可以打缺口,不用搭梯子。这次打石家庄,22发就把敌人的发电厂破坏了,我们打的时候是以发电厂的大烟囱为目标。后来发电厂的工人说,打10发后总管子就被破坏了。打坏管子后,一礼拜不能恢复。敌人的军队派人来催修复。工人说,死也修不了。这位炮兵连长总结说,为步兵开道路,是爆炸作用大。压制敌人和摧毁工事,是炮兵作用大。 朱德点点头。 三纵七旅一位步兵连长谈了打外市沟的情况。他说,打仗前,党内召开支书联席会。团召集连以上的干部开会。接着团又召集主攻连会。本连开支委扩大会,班长通通到,讨论怎样打法,党怎样保证任务完成,提出党员带头干。我们攻外市沟,在小阎村西北,花园附近。敌人的沟有三四丈深,上面都有地堡。战斗开始,敌人一乱我们就把梯子搭在沟里。第一个梯子被敌人的炮打坏了。我们又搭上第二个梯子,第二个梯子就完成任务了。都是在白天。我们有烟幕弹,上级发的。一打烟幕弹,就完全黑了,看不见了。爬上沟以后,就插上红旗,炮兵就停止打,不等炮停就爬。梯子一大一小,放下搭在两边,一下子就上去了。 另一位步兵班长谈了打内市沟的情况。他说,打以前,连长带人看地形。控制的交通壕离敌人20米,因为近了伤亡小,一手拿枪,一手拿锹。开始敌人没有发觉挖深了就用力挖。挖好交通壕后,连长和指导员亲自抬梯子,我扛铡刀。两个人扛铡刀,两个人扛炸药。上内市沟后,炸药没有使用,用铡刀破坏了电网。我们占领阵地后,让连长用红旗指挥炮。他非常勇敢,怕自己的炮伤了自己的人,站在最高的地方用红旗指挥炮。结果敌人从碉堡里向他开枪,他牺牲了。战斗结束,我们连的连干部只剩下一个排副,我们那个排伤亡最大,因为是突击排。 朱德总司令说,你们的经过找人好好出来,照实写,不要添一点。中国一定要胜利。不但中国要胜利,全世界都要胜利。你们为工农立功,也就是为自己立功。打了天下都是我们的。你们勇敢坚决,敌人抵不住。敌人也有他们的阶级觉悟,就是拼命反革命。我们阶级觉悟就是拼命消灭反革命。总司令对那位班长说,你们连长很勇敢,很好。但站在最高的地方,牺牲了,值得考虑。牺牲是一定会有的,不怕的。但指挥得好,代价可以少一些,牺牲不大,补新战士来,很快就可以打。我向你们提一个口号:勇敢加技术。勇敢是从政治方面来的,因为有阶级觉悟。最要注意的是要有技术,有了技术,就可以减少伤亡。 最后,总司令问:你们进过学校没有? 大家一起回答:什么学校也没进过,当八路军学了几个字。 又进了第二批9位官兵。 一位班长谈他们打车站的情形。火车的甲板车上停了一辆坦克,我们逼进了,用刺刀捅捅不进,指导员来做政治工作,对坦克里的敌人喊话,说八路军优待俘虏,出来,包你没事儿。你们说话算话吗?坦克里的敌人说话了。我是连指导员,保证不杀你们。10分钟后,敌人打开坦克,出来投降了。他们一共3个人。他们先是怕我们抓去杀,他们的上级说过,八路军捉回去,先剥皮,他们相信了。他们出来后还说,你们八路军真不杀呀。 另一位班长说,我们连解放战士占连里的2/3,他们作战也很勇敢,也很守纪律,大多数是贫雇农,本地人多。南方人也在我们连有两三个。南方人表现也好,他们对解放战士进行了宣传解释。 你们可要对他们客气点,对南方人说,你们以后帮他们打南方。总司令说,勇敢加技术,可以多消灭敌人,又可以自己损伤小。发扬火力,隐蔽身体,两个相辅而行,就是好战术。刘伯承同志翻译了《合同战术》,所以他们仗打得好。回去给你们连里的同志讲一讲。 总司令还说,世界上工人农民都要翻身,你们懂得? 大家说:懂得。 我们革命二十几年了,从鸦片战争起100多年了,我们都打老了,革命还能不成功?解放战士也是工人农民,和他们团结起来,去打敌人。你们对坦克,用政治喊话去解决,这是很重要的一条。这种例子要发扬。 中国仗不是一两天能打完的,中国地方大。不把敌人消灭掉,那里工人农民就起不来。打仗牺牲了,很光荣。我们这些人,就是为改造世界来革命的。现在我们壮大了,敌人要消灭了。我们部队气盛得很。还有,队伍好,要纪律好,你们学过没有? 大家说:学过。 比如缴获要归公。归公是归大家,放在那里。一切服从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归公。只要没有个人的自私自利观点,纪律就好守。 第三批进来的5个官兵,他们汇报了打巷战的情况。 一位指导员说,主要是打通交通,接近敌人。正面用火力压敌人。找出弱点,向敌人猛扑,分割来歼灭敌人。接近前秘密打通交通接近后猛扑,两边迂回。把敌人分割后就喊话,政治攻势,很有效。11日巷战到9点钟,接近车站。12日又向前发展,压到大石桥附近,到正午战斗就结束了。 一位连长说,手榴弹、炸药起了90%的作用,步枪打不出去。占领房子后,巩固的办法怎样?占领后不呆在房里,能上房就上房,不能就挖枪眼,如果敌人上了房,就向屋顶打。 总司令说,你们这回胜利很大,你们学会了打大城市。这回讲了战术,没有接近敌人就有死伤,就是没有讲战术。敌人不打枪,就前进,拥在一起,敌人就打枪,在步兵、炮兵有效范围内,就损伤大。我们过去是夜间作战,所以不敢散开。这次很多都散开了,是好的,巷战上房和打通墙,是好的。巷战5人一组很好。把各种例子收集起来,不怕不好的例子,也收集起来检讨,检讨了就好了。 主要是懂得功劳是大家的。中国的革命、政治、战争,都是毛主席领导的。比如说我吧,全中国、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总司令。全世界的人都晓得中国无产阶级勇敢,了不得。但是他们不晓得那样多的名字,就以我为军队的代表,把你们的功劳都记在我的账上,其实我很惭愧,没有你们在前线的人那样多功劳。但我也只有受着,做你们的代表。假如我不懂得这个道理,一夸功,就坏了。 下午,最后一批来汇报的是工兵营的班长、副班长和几名战士。这是12月1日。 一位工兵班副班长很熟悉自己的工兵业务。他说,过去在大同,炸大铁桥,6丈高的大铁桥,600公斤炸药,把桥炸坏了。炸定县城门,50公斤炸药,把城门炸开了。我们计算什么墙,多厚,用多少斤。 一位工兵战士说,打石家庄车站,我们2个人去炸。铡刀顺桩子劈开铁丝网。顺铁路到铁甲车跟前去,放好炸药。炸药点着后,往外撤,就响了,把铁甲车崩得这一块,那一块。敌人在火车站上,硬不撤,我们后来又想法去爆炸,用了50公斤炸药。 另一工兵副班长说,我们步兵也会用炸药了,敌人说,八路的炮这样厉害,震动很大,我们都蒙头转向了。 总司令说,你们好好用你们的技术,工兵把步兵也教会,以后还要打更大的大城市。 几位工兵互相看看,都笑了。 除了找战士谈,朱德还找了一些俘虏兵了解情况。 朱德把战士们的经验总结起来,对晋察冀野战军团以上干部发表了一个长篇讲话。朱德说:半年以前,在安国,我们开过一个会。这次来,为庆祝你们打石家庄的胜利,再为传达一些消息。革命高潮已经开始了,已经天亮了。我们南线反攻取得了大胜利。刘邓大军已经打到大别山。你们这里,也是大胜利,打下石家庄。蒋介石要垮台了,不大站得住脚了。他们的部队越打越少了,新补充的兵不大打得仗。 朱德说,打下石家庄的意义很大,过去人家说我们打不下大城市。你们晋察冀部队曾经打下过张家口,人家不承认,说是苏联帮助打下的。前一时期国民党的新闻局长董显光还说,共产党说全面反攻已有好久了,但还没有打下个大城市。不久,我们就打下了石家庄。因此敌人动摇了防守大城市的信心。保定、北平的敌人怕得最厉害。我们自己却有了打大城市的信心。以后可以打下第二个、第三个以及许多像石家庄这样的城市。 这次胜利,缴获很多,但最大的收获是我们提高了战术,学会了攻坚,学会了打大城市。这是军事上政治上的意义。经济上的也是很大的,可以把晋冀鲁豫和晋察冀两个解放区连成一片,发展交通、工业、商业,发展生产,支援战争。 这次仅用一周时间就打下了石家庄不是偶然的,不是敌人投降的,不是敌人让开的,是我们有计划地打的。为什么这次能打下石家庄,有哪些经验教训呢? 一、我们有充分的准备。打石家庄准备了一年,对敌情作了详细的调查,情况了解得比较清楚。这次我们准备打的时间长。准备打2个月。我们准备的兵力很充足,相当于敌人的4倍,既准备攻坚,又准备打援,甚至准备以打援为主,二纵队就是在那里准备打援的。清风店战役后,我们送了一批俘虏回石家庄去,这对于动摇他们的军心也起了作用。 我们的物质条件准备也很充分,有充足的攻城器械,准备的炸药和炮弹都没有用完。 二、这次动员工作也做得很好。对军队、民兵、爆炸英雄、老百姓都作了动员,发动广大群众起来打石家主。战前,多数连队开支部会动员,宣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有的连队到了冲锋出发地,支部又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具体布置和补充动员。我问了一下,凡是开支部会动员的连队打得都很好。从清风店战役以后,支部一般都起了这种作用,部分部队做得还要早一些。由于支部作了充分动员,战士都打得很坚决,就是失去联络的战士,也能到别的连里参加作战,同样勇敢、听指挥。这个经验好得很?以后到处可以用。过去老红军也是这样的,这就可以做到个自为战。打街市战的时候,上级指挥有时达不到,就靠班长,靠战斗小组长,靠各自为战,这次战役中有一个班长,他那一班人分成3个小组,抽了1个小组一去押送俘虏,剩下2个小组,1个小组看守缴获的炮,1组警戒,后来又从这2个小组抽了2个人,一起去搜向前发展,结果整整俘虏了一营人。这就是靠每一个人都起作用。 三、讲究战术。这次作战,战士们很勇敢,不但勇敢,还做到了勇敢加技术。石家庄的成功攻克,为我军以后攻占大中城市提供了宝贵经验。 按说石家庄解放了,朱德应该很高兴才对。可他2次来到野战军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陈靖回忆说,那天,他怀着极大的喜悦来到东小庄,参加朱总召开的座谈会。兄弟部队的同志也是怀着和我一样的心情吧?大家都是怀着胜利者的心情,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在石家庄战役中的感受。可不是吗?这是我们坚决执行毛主席“举行全国性的大反攻”的指示拿下的第一座较大的城市。可以肯定朱总和我们一样,他一定会带着温暖人心的胜利笑容来到我们中间。可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朱总今天却没有笑,他像一位严肃的长者,一再引导我们如何结合石家庄的经验,认真领会毛主席关于“必须极大地注重学习阵地攻击战术”这一重要指示。朱总司令说,阵地攻坚战,这是我国革命的一个里程碑,是我军自建军以来经过3次革命战争后遇到的新课题,它意味着中国革命战争已经跨入一个新阶段。这时,陈靖才明白朱老总为什么不笑的原因,在他眼中,石家庄战役只不过是初学者的第一仗,而更大更艰苦的课题还在后面,我们只有坚定不移地执行毛主席关于必须极大地注重学习的指示,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如何达到这个要求呢?20多天来,朱总司令已经给我们做出了光辉的榜样。 石家庄是一颗成熟的果子,是在主客观条件都成熟的情况下进行的。正像朱总司令所说的那样,在打石家庄之前,我军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年的作战,将石家庄孤立起来。胜利是瓜熟蒂落。在战役指导上,体现了“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原则,做了充分准备,统一了作战思想,进行了战前攻坚演习,并以“勇敢加技术”为号召,发扬军事民主,调动了广大指战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解决了一系列攻坚作战的战术技术难点。针对敌人在平原开阔地坚固设防,陆空配合、火力较强的特点,采取了以土工作业改造地形为接敌手段,以爆破、火力与突击相结合为突破手段,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为我军以劣势装备攻克有坚固设防的城市创造了成功的经验。攻城布置上,采取多路、多方向而有重点的突击;巷战中采取破墙路进,用小迂回、小包围分割歼敌。在军事进攻的同时,不失时机地开展政治攻势,争取瓦解敌人,对迅速解决战斗、减少伤亡起了很大的作用。在战役中,严格入城纪律,注意保护工商业和城市各种设施,使石家庄解放后很快就恢复了生产。 石家庄解放后,毛主席和党中央住在离石家庄不远的西柏坡。从此,石家庄地区成了解放战争的大本营。 从某种意义上说,石家庄的攻克,是朱老总勇敢加技术的胜利。可是,他并没有把功劳记在自己的账,这从他乘兴写的一首《攻克石门》诗中可以看出来。
石门封锁太行山, 勇士掀开指顾间。 尽灭敌人收重镇, 不教胡马返秦关。 攻坚战术开新面, 久困人民笑开颜。 我党英雄真辈出, 从兹不虑鬓毛斑。 关于朱德总司令的这首诗,当年参加石家庄战役的老兵王良弼讲了这么一个故事:罗历戎的第三军抗战时住在陕西的三原,抗战胜利后,无论如何算抗战英雄的罗历戎奉命接收华北了。率部出征时,三原的士绅送他一副对联: 运筹帷幄,今朝不亏三军将; 龙韬虎略,它日定封万户侯。 横批是:不叫胡马返秦关。 罗历戎很欣赏这副对联,一直夹在他的公文包里。就是这次从石家庄出来,他也没忘记把这副对联带上。他在清风店和这副对联一起被俘了。 所以,朱德总司令看到了这副对联,他在他的诗中用了对联中的横批“不叫胡马返秦关”一句。当然对“胡马”的解释是反其意而用之了。三原父老对胡马的意思是日本侵略者,而朱老总对“胡马”的解释是国民党,是说你罗历戎化装成炊事员也难逃人民的罗网。 离休前担任河北省军区政委的贺明,那时是三纵二十三团政委。他回忆说,打下石家庄后,我们在大石桥南,上午下午都有部队送一批一批的俘虏来。国民党军穿的衣服就是比我们好,有的俘虏穿着很漂亮的军官服,不服气,说咱们拉开架式打。我们就笑,不用拉开架式,我们能捉住你,就行。 历史有时并不是人为的巧合,指挥石家庄战役的晋察冀野战军司令员杨得志将军在解放大西北后担任了陕西军区司令员,他的这个位置,正是当年胡宗南的位置。而当年最先破石家庄内市沟的三纵司令员郑维山,在解放石家庄后,奉晋察冀军区的命令,出任石门市卫戍司令员,大西北解放后,郑维山驻军三原,就驻在罗历戎当年的地盘上。 还有一件巧合。 朱德总司令的这首诗在石家庄纪念解放40周年的时候,镌刻在石家庄解放纪念碑上。在参加石家庄解放纪念碑的义务劳动中,有当年“大功团”尖刀连的连长张鸿、大功功臣卫生员于希贤、“老模范”张星耀等,他们现在都已经离休,就住在石家庄红军路干休所。这个地方,就是当时张鸿和他的连队用血肉之躯突破的内市沟的位置。 全书结束!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