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最后的地方》 第一章 教授之死 “此事定有蹊跷。”白乐天凝神低语道。 风之语教授去世了,死亡报告就搁在他面前的长茶几上。 作为风教授的学生兼助手,白乐天了解他的身体状况----精力旺盛、身体强健,走路如风,很少听说他生病。 据医生介绍,六十岁左右的男士,由于工作压力大、身体的逐渐衰老,心肌梗塞的发生几率很高,此病与个人健壮程度并不成正比。 这件事料定是个重磅**,将掀起舆论圈的狂风,因为风之语教授是世界知名的气象学家,在气候变化研究方面卓有建树,他的去世是气象学界的重大损失。 白乐天长叹了口气,后背靠在沙发上,抿了抿厚厚的嘴唇,眼睛盯着悬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陷入了沉思。 白乐天,身材中等,稍微偏瘦,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两眼无神,神情落寞,皮肤微微泛着棕色,显然与他的姓氏不符,尖尖的鼻子,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他上大学时,就经常听授课老师谈起过风教授,说他是气象学界的名人,他的研究领先世界水平,在国际上拥有巨大的影响力,气象学子都想投身于的他门下,得到他的指导。 无疑,白乐天是幸运的,在众多学子中,风教授接受了他的简历,三年来,白乐天在风教授的关心、指导下,业务能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取得不俗的学术成就,成为气象学者中的佼佼者。 风教授博闻强记,在诸多学科领域中都堪称翘楚,尤其在全球气候变化研究方面有极高的造诣,他不但是国内的首席科学家,也是联合国气象组织特聘专家。近期,他将赴哥本哈根出席全球气候变化论坛,并报告他的最新研究成果。 白乐天还记得:三年前,他向风教授报到时,风教授正站在办公室的东墙边,面对着一大张卫星地图,手里拿着放大镜,寻找一个名叫“莱卡山谷”的地方,其严谨的态度不亚于一个认真的小学生,与他印象中的著名教授一点也不一样。 风声端着一杯热咖啡,来到客厅里,放在白乐天面前的茶几上,又走回了厨房。 风声是风之语教授的管家,此时的他,神情郁闷,灰白的头发,散乱地盖住额头,一张棕色的长脸,现在也变成了悲伤的灰脸。 三年前,风之语教授作为高级访问学者,从德国来到华国时,风声就跟随而来,据说他是亚裔尼泊尔人,风教授把他看作亲人一般,还给他起了个中文名字----风声,他寡言少语,做事麻利,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一个称职的管家,而且对风教授忠心耿耿,心无旁骛,风教授常常对他赞不绝口。 每次见到风声时,白乐天都看见他在工作,好像从来不用休息一样,即使别人好心提醒他,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看样子,风教授的猝然离世,对风声的打击很大。 “坐下休息一会儿吧。”白乐天拍拍沙发背,扭头望向厨房里的风声,此时,他也正转身往外,眼神里充满悲伤。 “额。”风声端着咖啡壶走过来,给白乐天倒了一杯热咖啡,然后,坐在他的对面,轻轻叹气。 “还是节哀顺变吧,事情总会过去的。” “额。我会慢慢调整的,但现在…….”他没有说完,泪珠就滑落下来。他伸手拿了一张纸巾,拭去脸上的泪。 “那您以后有什么打算?”说出口,白乐天又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唐突。 “还能怎么办?”风声放下纸巾,嘴角抖动了一下,闭上眼睛,“主人都不在了。” “其实,您也可以留、留……. ” “额,没这个必要了,我想。”没等白乐天说完,风声说,“此事太突然了,我想是换个环境的时候了。” “我也很难过,这三年,风教授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这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师。”白乐天不无难过地说。 “额,上帝啊,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位善良的老人。” “要是不出这个意外,风教授过几天就应该在哥本哈根发表他的最新研究成果,太可惜了,这是气象科学领域的一大损失。”白乐天叹息道。 “是呀,太可惜了。”风声抬头看着他,“他的研究成果也许会从此遗失了吧。” “当然了,部分资料应该移交给他的家人来处理。” “家人?”风声抽了抽鼻子,伸手摸了摸下巴,“真的有吗?他从来没说起过自己的家人。” “只能试一下了,就看能不能联系上。我已经按照所领导的要求,找到了风教授档案,给他在德国巴伐利亚州的家里发了电子邮件。” “额,希望会有好的结果,善良的人应该得到善终。”风声默然点点头,指了指咖啡杯,意思是让他趁热喝咖啡。 他接着说道,“书房里还需要收拾一下,白博士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书房啦。”然后他站起身,走向楼梯,消失在白乐天的面前。 此时,钟表敲响了十下,客厅里沉寂下来,白乐天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一楼客厅的双扇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男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满脸是汗,气喘吁吁。 第二章 意外访客 “抱歉,不请自入了。” 径直闯进来的是柳青警官,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便服,剑一样的浓眉,眼睛大大的,也许经常熬夜的原因,就连眼圈也泛着淡淡的黑色,活像大熊猫的眼,他揩了揩脸上的汗,转身关上门。 柳青警官走进客厅,来到白乐天坐的沙发前,笑着给白乐天打了个招呼。然后,把眼镜摘下来,用柔软的棉布擦拭着上面的雾气。 白乐天和柳青警官相熟多日,只不过由于工作性质不同,平时少有来往。柳青是警官院校毕业,学的就是刑侦专业,平时难免有些傲气,在工作中也常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观点,引来别人的笑话。柳青是典型的汉东大汉,身高一米八以上,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笔直,白皙的脸颊上是高耸的鼻梁,嘴角常带着微笑,并没有警察常有的威严。 柳青看到只有白乐天在客厅里,调侃地问道:“你自己吗,风风火火的风管家忙啥呢?” “他啊,忙的很,在书房里整理东西呢。”白乐天答道,“柳警官为何事而来啊?” “顺路,顺便来看望你们。再说,出这么大的事,我也为你们感到难过。” 这时,楼梯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风声正沿着楼梯走下来,手里拿着几本书,表情凝重。 看到身穿警服的柳青站在客厅中间,风声迟疑了几秒,旋又继续往下走。 “你好,风先生,我是柳青。”柳青笑笑,向他伸出手。 “你好,柳警官。”他快走两步,将书本放在茶几上,礼貌性地握住柳青的手,很快又撒开,“喝杯咖啡?” 没等柳青回答,他滑过柳青的身边,走向厨房,去忙着热咖啡。 柳青也许没有喝咖啡的意思,“哎”了一声,忙摆手表示拒绝,但是风声没有看见,因为他已经走进了厨房。 不过两分钟,一阵儿“嘶嘶”的响声从厨房里传出来,风声走了出来,手里端着咖啡,依然面无表情。 风声给柳青倒满一杯热咖啡,坐在了他的对面,双手平放在膝头,一脸的凝重。 柳青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很快,房间里充满了咖啡的香味。 “发生这种事,我也很难过,希望风管家节哀顺变,多保重身体。”柳青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身体前倾,望着风声,眼神中透着同情。 “额,我会的。”风声咬着嘴唇,胸脯一上一下,鼻孔里喘出粗气,心情显然还没平静下来。 柳青抬头看看吊灯,一副漫无目的的样子,低声问道:“你跟着风教授很长时间了吧?” “五年。” “那你有家人吗?” “没有,感谢柳警官的关心。”风声搅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也许柳青提了一个很少人说起过的问题。 “别介意,随便问问而已。” “我没有亲人,风教授就是我唯一的亲人。”风声接着说,声音有些沙哑,眼圈泛红。 白乐天看了一眼柳青,眼里有些责怪的神情。 柳青没有看见白乐天的眼神,接着问道:“近期,风教授的身体怎么样啊?” “曾经患过哮喘病,不过,有一段时间没犯过了。”风声答道。 “嗯,有时候哮喘会引发心脏病的。” “你是说哮喘病引起的?”白乐天问道。 “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医生的诊断应该是权威的。”柳青又问道:“风教授突发疾病的现场是哪儿?” “二楼的书房。”白乐天说。 “能去看看吗?” “当然。”风声接过话。 柳青跟在两人的身后,顺着棕色的木制楼梯,来到了二楼的书房。 进门的左侧是一个挂衣架,上面挂着一个灰色的高领长风衣,一张深红色的书桌靠着北墙,桌上摆着灰色的笔筒和一个青色的瓷杯,书桌后面是一把同颜色的红木椅子,椅背特别高,一大溜儿书橱紧挨着东墙,里面摆满了各色书籍,摆列得整整齐齐。 显然,现场已经被风声整理完了,也许他是无意的,这也很正常。在柳青看来,这个现场已没有任何勘查的价值了。 走回一搂的客厅,三人重又坐回沙发中。 柳青顺手拿起茶几上书,这是风声刚刚搁在那儿的,“这些报告很专业啊,我可是一点也看不懂。”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风声。 “额,我也看不懂,看到这些,感觉风教授还在身边,权当作纪念品了。”风声叹了口气。 “近期,谁来拜访过教授没有?或者有没有特别的人来过?” “特别的?”白乐天和风声齐声问道。 “随便问问而已。风教授作为知名人士,国外的朋友肯定也不少,是吧?” “家里面没来过什么人。” “工作中接触的都是同事,没有‘特别’的人。”白乐天看了柳青一眼。 “嗯,风教授的逝世,对我国的气象事业是一大损失啊。”柳青摸摸后脑勺,“当然,心脏病,我们都知道,致死率很高,再说,风教授也是六十多岁了,还有哮喘病,突发心肌梗死也不奇怪。” “额,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难以接受。”风声点点头。 柳青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往后倚靠在沙发背上,微微扭头,看着白乐天,“你是住在大气所附近的罗马假日小区吧,方便搭你的车吗?” “当然,我正想回去呢。” 和风声说过“再见”后,两人步出一楼的客厅,顺着院子里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往外走去,穿过别墅的院门,走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一辆银灰色的吉利SUV,正静静地躲在一个角落里,那就是白乐天的汽车。很奇怪,它的旁边是一辆八成新的警车,挡泥板有些破损,通体白色,喷着蓝字,车顶安着红蓝色的警灯。 白乐天按开车锁,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室里时,柳青并没有上车的意思,他弯腰趴在白乐天的车窗前,望着驾驶室里的白乐天,表情凝重: “风教授的尸体失踪了!” “啊!”白乐天的心咯噔了一下,就像一块大石头砸在了头上,眼珠瞪得溜圆,原本红润的脸颊变成了一张苍白的羊皮纸,嘴巴活像一个大大的O字。 第三章 扑朔迷离 “这怎么可能?” “确实匪夷所思。”柳青说,“今天,大夫到太平间查看时,无意之中发现的。风教授的尸体不翼而飞了,被换成了一具塑料人模,你说奇怪不?” “你们查到尸体的下落了吗?” “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市公安局高度重视,已经将此案列为‘3.20’重大专案了。尸体怎么能离奇被盗呢,我甚至怀疑风教授的去世都是不寻常的。” “你们怀疑我?” “一点也不。”柳青盯着他,“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履历就像清水一样,所以向你透露了这件事,此事非同寻常,一旦泄露,会在国际上上掀起轩然大波,上级要求严格保密。” “嗯,我明白。”白乐天说,“我也隐隐感觉到风教授的猝然去世很蹊跷。” “理由呢?” “直觉!” “侦破案件需要的是证据,直觉----呵呵。”柳青接着说,“听说风教授发病前给你打了个电话,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前天晚上-----也就是3月18日二十二点五分左右,我正在整理研究报告,突然听到了手机的铃声,我拿起来一看,电话是风教授打来的,就赶忙接通了。”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心痛得受不了,四肢麻木,手脚不听使唤。’后面是**声,声音是断断续续的。手机里传来喘息的声音,呼吸急促,能感觉到他当时很痛苦。后来,我听到‘哗啦’一声,应该是他从椅子上滑落到地板上的声音,随后再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就这些,还有没有?” “嗯,大概就这些。” “你再仔细想想,千万别漏掉细节,这很重要。” “然后,我拨通了120,让他们快速赶到风教授的家,去接急诊。” 柳青仰头看看夜空,沉思了一会儿,“你想过没有,风教授为什么第一时间没找他的管家,而是给你打电话,这不符合常理啊。” “也许给他打了,没有听到而已,你们可以查一下风教授的通话记录,就很清楚了。” “嗯,我一会儿就去查。”柳青接着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到风教授家的?” “大概晚上十点三十分的样子。一打完电话,我就迅速跑下楼,驱车赶往他家,大约用了十几分钟的样子。” “你到风教授家的时候,风声在做什么?” “我跑到楼上的书房时,看见医生正跪在地板上,为风教授做胸部按压和人工呼吸,风声就站在旁边,急得搓着双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后来呢?” “十几分钟后,大夫停止了抢救,将风教授抬上担架,登上了救护车。” “你和风声都去了医院?” “对,我们都上了急救车,去了医院。” “说说到医院后的情况。” “我们俩一直站在急救室门口,焦急地等着,直到半个小时后,医生打开急救室的门,很遗憾地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尽力了,没能抢救过来。” “风声是什么表情?” “他当然很痛苦了。后来,还是他在报告上签字确认的。” “你怀疑他?” 柳青没有正面回答,接着说,“我查了风声的资料,他是跟随风教授从德国来的,个人经历无,家人无。越是简单的档案,越让人怀疑。” “既然风教授的尸体失踪了,为什么不去查是谁盗走的,却来怀疑风声呢?” “放心吧,当然会去查的!但是,我感觉这个案子绝对不是那么的简单,也许有太多的隐情。当然,案件调查的话,还是要全面些,如果风教授的死亡与风声有关系,我们正好可以顺藤摸瓜,说不定既弄清了风教授死亡的真正原因,又顺便找到了风教授的尸体,我这是反其道而行之,从原因着手,而不是从结果出发。你说是不是?” “也许没你想的这么复杂吧,会不会就是个恶作剧,为了制造轰动效应,才去盗走了风教授的尸体,或者是通过这种方式,索要一些金钱,也是有可能的。” 柳青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想的一样,不排除这这些可能,证据,我们需要的是证据,白博士。”说着他绕过白乐天的吉利车,拉开警车的车门,一头钻进去,插进车钥匙,开动了警车。 一阵儿轰鸣后,警灯闪烁,汽车迅速离开,很快就融了茫茫夜色中。 白乐天坐在车里,既难过又惊讶,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谁盗走了风教授的尸体呢?” 第四章 一团乱麻 古槐路北首,一辆汽车飞速驶来,直奔罗马假日小区而去,这里是白乐天的单身公寓所在之地。 通过大门的起落杆,白乐天转动方向盘,顺着新铺的沥青路面,驶入长长的地下车库,将车辆倒入车位,熄火下车,在听见一声“啾”的一声后,把车钥匙揣进裤兜,沿着漆成绿色的地面走向电梯间。 他走出电梯间,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几圈,没有开门,而是在门廊里站了一小会儿。 透过走廊处的玻璃窗,他望着夜空,雾霭迷蒙,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 几分钟后,他拔下钥匙,拉开防盗门,走进去屋内,打开房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依然如在梦中。 他换上拖鞋,走进卧室,打开床头的台灯,脱掉衣服,走到洗澡间的淋浴头下,旋开热水开关,随着热水喷涌而出,瞬间水流淌遍全身。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热水转凉,他才抓起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套上干净的内衣和睡衣,然后,走进厨房,拉开冰箱的上层,拿出两罐冰凉的青岛啤酒。 他来到窗前,拉开浅蓝色窗帘,推开窗玻璃,让晚风吹拂着脸庞,猛喝了一口啤酒,右手一把捏瘪易拉罐,狠狠地扔进垃圾桶。 到底是何方神圣盗走了尸体?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恶作剧或者故意造成重大影响? 好像没这么简单! 另外,柳警官为什么不去追查尸体的下落,却对风声产生了怀疑,难道他露出了什么马脚? 想到这些,他又把回忆放在了眼前,一帧一帧地查看,以期找到可疑之处。 “第一次走进风教授家,风声正修剪草坪,慢慢抬起头,棕色的长脸上目光冰冷,眼神里写着冷漠,一点也不热情,不像别人家的管家那样,他说话很慢,磕磕巴巴,想来汉语不是他的母语。” “有一次,我去取文件,走上二楼,突然发现他正在书房里,翻阅着风教授的资料,看得很投入。见到我进来,他神情有些惊慌,表情异样。后来他解释说,他去打扫卫生,看到资料很乱,只是随便看看而已。现在想想,他的表现是有些奇怪,因为他在人前,宣称读书很少,也从来不碰任何研究资料。但是单凭这些疑点,也不足于怀疑风教授的死与他有关系。” 就在白乐天站在窗边,望着第二天的东方晨曦时,柳青正迎着春天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匆忙赶往刑警队。 当柳青走进市公安局大院时,听到三楼刑警队会议室里传出王猛队长生气的吼声时,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 他整整警服,急忙穿过一楼大厅,甚至没来得及与擦肩而过的老张打个招呼,就蹿上了楼梯,快速奔向三楼。 他轻轻推开会议室那扇棕褐色的木门,会议室里很安静,能听清绣花针下落的声音。 一张长条形的会议桌的两边,王猛队长和痕检科的小刘面对面地坐着,大眼瞪小眼,神情严肃。 王队长生的五大三粗,标准的北方汉子,头发有些灰白,发际线已退后,他的右手搁在桌面上,微微发抖,那张长脸也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滚圆。 “从太平间把尸体轻松盗走,却没留下蛛丝马迹,可能吗?难道嫌疑人是神仙不成?是不是你们出勘得不仔细,有遗漏的地方?” 小刘很难为情地说道:“昨天就把现场封闭了,我们再去勘验一次,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王队长扭头看见柳青站在门口,气不打一处来,“昨天安排你去医院调监控,你跑哪去了?” “我去风教授家了,有新的发现……” 没等他咕哝完,王队长一拍桌子道:“找到尸体了?没有吧!我们现在要围绕尸体的下落做文章,跟着这条线自然就能把嫌疑人挖出来,案情才能大白。我的思路是找到尸体,再调查怎么死的。不要以为你是科班出身的,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要服从命令,要听从指挥,懂不?别给我耍花枪!” 王队长接着说道:“按照既定方案,你们继续去侦查,如有必要,也可以叫着法医科的同志一块去,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说完,王队长往后靠在椅子背上,眼睛瞪得像牛眼,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眼睛斜往上四十五度角盯着天花板,一声不吭,那张长脸拉得长城一样长。 柳青和小刘明白会议结束了,连忙站起来,撇了撇嘴,打了个招呼,夹着自己的公文包,推开门,默然走出去。 “我们还是重新开始吧,毕竟这件事影响太大了,领导说得也有道理。”小刘边走边说道。 “我本来想走个捷径,似乎也有了一些发现,但是……先放放吧,一切还有待以后核实。”柳青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来到院子里时,小刘拍拍脑袋,说道:“不好意思,搭你的便车呗,我的车趴窝了。” “客气啥,正好聊聊,刚才被队长凶了一头疙瘩,正闷呢。” 小刘跑到旁边的一辆警车后面,打开后背箱,提出一个银色长方形的工具箱,走向柳青的汽车。 待小刘坐上副驾驶座后,柳青启动引擎,踩下离合,挂挡起步,警车绝尘而去,方向-----市附属医院。 第五章 发现疑点 警车开出大院后,迅速向右拐,驶上了四车道的琵琶山路,然后,一路直行。 十字路口车辆挤成疙瘩,原来是交通信号灯停电了,交警吹着口哨,指挥人流和车辆,手忙脚乱,汗珠挂满额头,但是效果并不明显,依然拥挤不堪。柳青摇下车窗玻璃,伸手打了个招呼,同情地看着这位满脸是汗的好同志。 好不容易挤出车流,再往左转,是狭窄的运河路,自行车混迹于车流之中,街头小贩推着车沿街叫卖桔子,接孩子的家长使劲按着汽车喇叭,嘴里骂骂咧咧。柳青的警车插进这片混乱,那刺耳的警笛,像刀子一样把车流划开。离附属医院很近了,他已清晰看见二十层大楼上“附属医院”白色牌子了。 穿过附属医院的大门后,顺着新修的油漆路,往左直行,直到看见“地下车库”四个字,从它入口处的下坡路,缓缓驶进,里面有些黑暗,于是他打开大灯,照亮黑黢黢的环形路,继续开往负二层的地下车库。 即使是负二层,车位也不富裕,到处挤满汽车,一眼看不到头。他们在里面找了很长时间,才在供热设备间旁边停了下来。两人跳下车,迅速拿好自己的东西,顺着地面上的指示标志,一路小跑,奔向电梯间。 电梯间很宽敞,像个长方形的盒子,大约有八十个平房米左右,地面铺着灰色的防滑瓷砖。两人面对电梯,站在电梯间的中央,相互看了一眼对方,苦笑着没有说话,眼睛望着电梯指示灯。通道里没有一丝风,似闷热的蒸笼,让人烦躁不安。 当“-2”的指示灯亮起时,电梯门徐徐打开,一位身穿浅蓝色工作服的女士走出来,她又矮又胖,衣服好像要被撑破了似的,胳膊露在外面,肉乎乎的圆脸上长着一个泛红的肉鼻头,跟胡萝卜没啥两样,眼睛越过两人的肩膀望向远处的车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电梯上行,请注意安全,请问去几楼?”她面无表情,声音干涩,淡如白水,毫无感情可言。 “-1,4。”柳青答道。 她看了看两人,慵懒地摁下数字键,然后伸出右手,扶着电梯门,看它徐徐关闭,方才垂下手臂。 电梯门很快在负一层打开,小刘提着工具箱,像兔子一样窜出去,左手在屁股后面,摆了摆,算是给柳青打了个招呼。 电梯到一层,一股人流涌进电梯,胖胖的女服务员大声叫道:“满了!别挤了,等下一班,”她厌恶囔囔鼻子,“切”了一声,将电梯门关闭。 柳青被挤高了十公分,紧紧贴在电梯墙壁上,像一只竖立的壁虎,只能眼睛看着顶板,小声地喘气。 四楼到了,他像一颗玻璃球,被弹出了电梯间,滚进了四楼的走廊,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他带着额头的汗珠,直接走向监控室。 走廊的尽头,是“监控室”的防盗门,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房内面积很大,比想象的要大得多,显示屏幕镶嵌在东墙上,大约有四十平米左右,下面是一排白色的电脑桌,摆放着几台主机的显示器,电脑桌后面是几把可旋转的白色椅子,一个值班人员正坐在那儿,他身穿浅蓝色制服,弓着脊背,左手握着下巴,盯着桌上的显示器,全神贯注,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 柳青弯下身子,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打开给他看了一眼。 他猛一抬头,嘴巴差点碰上警官证,问道:“警察?” “不好意思,我是柳青,负责调查风教授尸体失踪的案件,来调看监控视频的。” “太好了,柳警官,我是魏国,负责这里的监控设备维护,我正在看这几天的视频录像,没有发现尸体失踪的视频,难道是飞了不成?” “这不可能吧,难道是你们的设备出故障了?” “没有,柳警官,设备运行正常,按照规定巡检的,一切正常。” “什么时候发现尸体失踪的?”说着,柳青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他的身边。 “昨天下午三点十分,值班医生张大夫到太平间巡检,不经意间发现的,风教授的尸体已被换成了一个塑料模特。” “不经意间?” “对,哪个缺德的会干这种事,听都没听说过,所以没人关注。” “报案可是晚上了,什么原因?” “第一我们不相信,大家都认为是记错了床位,慌慌张张地拿着档案,又找了很长时间,确定无疑后才逐级上报的。至于什么时候报的案,那是领导拍脑袋决定的,与小兵们无关。” “嗯,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通过视频,找到尸体失踪的确切时间。”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视频文件太多了,只能快进看,就这样干,我还没看完呢。” “这样吧,我们分工合作,我看第一天的,你看第二天的,最后我们一起看第三天的。”柳青说道。 “好,好,这是个好办法。”魏国点点头。 魏国打开旁边的一台主机,调出了第一天的录像,点击播放后,坐回自己的椅子,回过头来,查看第二天的录像。 柳青以十倍播放速度查看,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然后,他又设置成五倍速度播放,还是没有重大发现。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认为尸体被盗时间,应该是午夜以后,也就是夜深人静、值班员容易瞌睡的时候。想到这里,他设置成三倍播速,从零点开始仔细查看。 果然,午夜两点时,两个身影一闪而过,转瞬就消失在画面中。柳青急忙将视频调回一段,放慢播速,屏住呼吸,眼睛紧盯着屏幕。 “有情况,快来看!”柳青兴奋地叫了一声。 第六章 午夜魅影 魏国扭过头来,眼睛盯着屏幕,一脸的惊讶。 屏幕上------ 午夜两点,两个女人骤然出现,身穿白色护士服,头戴白色护士帽,发梢露在外面,隐约可见,大半个脸藏在口罩后面。她们胸部丰满坚挺,肩膀宽阔,腿部粗壮,显得异常壮硕。推着一张病床,她们走得飞快,病床上盖着白布,从电梯口到太平间,仅仅用了十几秒。 “啪”的一声,密码锁开了,前面的女人推开门。不过五秒,一张病床冲出太平间,同时,门“砰”地关上了。她们一飘而过,瞬间就消失在探头里。 “就是她们,就是她们!哈哈。”魏国用力一拍桌子。 柳青说道:“快,快找电梯间或负二层探头的录像。” “好的,好的,马上。”魏国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 电梯口的摄像头看到了当时的一切:冲出电梯间,她们火速跑进地下车库,迅疾来到一辆车后。那是一辆棕黄色的中巴车,没有悬挂牌照,后盖已被掀起,一张木板搭在地面和后车箱之间。顷刻间,病床被推上了中巴车。两人拉下后盖,跳上驾驶室,关上车门,没有熄火的汽车疾驰而去,一声“吱扭”的声音后,汽车弹射出去,就像香槟酒瓶塞拔出时一样,仿佛能闻见一股车胎橡胶的焦糊味。 “嫌疑人,没错,就是她们!一会儿,去问一下地下车库的值班员,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 “应该没有,这个时间点,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正在睡梦中。” “对了,大门口有没有探头?” “有,正对着大门。” 找到了,中巴消失在通向石泉山的路上。 石泉山,位于城区东部,另一侧是安泰市,是一处开放式的国家森林公园,林木繁盛,山高径幽,景色佳美,因涓涓山泉从山顶潺潺流下而得名。 “拷贝给我。”柳青丢下一个移动硬盘,对魏国说道。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王队长打来的。 “小柳,什么情况?刚才接到群众报告,发现一辆无牌照的棕黄色中巴车,停在石泉山的凤凰岭路口,你马上赶到现场!”王队长声音沙哑,听得出他很疲倦。 “太好了,对,对,我正在找它。”柳青忙不迭地说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找谁?你马上到那儿去,注意保密,我也赶过去。” “这台车可能是…….”柳青还没有说完,就发现对方手机已经挂断了。 柳青抓起移动硬盘,跑下楼,冲进地下车库,跳上车,将油门踩到底。 警灯闪烁,警笛呜呜,沿着两车道的水泥路,经过琵琶山路,再次左拐,警车驶进了石泉山森林公园。 根据王队长的指示,柳青驱车进入一道葱翠的山谷中。 这里,山路狭窄,斗折蛇行,高树林立,鸟鸣其间,路旁绿草繁茂,野花星布其中,粉白杏黄,花香四溢。 前方山路右侧,几辆警车停在那儿,警灯闪烁,几位警察来回走动,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一边翘首望着里面,一边窃窃私语。 他靠边停好,跳下车,走过去。一圈蓝白相间的警戒线,圈在道路右侧,线内是一辆棕黄色的中巴车,其右侧的两个轮子压在路肩外面,车身微微倾斜。 柳青亮过过证件后,站在警戒线外的警察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此时,后车门大开,两位同事正蹲在后车厢内,戴着口罩和白色手套,手里拿着指勘察器具,眼睛盯着里面,仔细搜寻着。 柳青站在后车厢口,探头向里看了几眼,没有上车,发现其中一个是痕检科的小刘。 小刘打开提包,拿出一个银色木盒,取出一个毛刷,掏出一枚瓶子,里面装着黑色的粉末。他紧紧乳胶手套,将粉末撒在车厢的侧壁上,然后,用毛刷轻轻刷去,用来收集残留的指纹痕迹。 几分钟后,他们跳下车厢,走到车前,从车门、把手开始,到车内的方向盘和座椅等,再次进行刷显,并拍照留证。然后,小刘拿出笔记本,作了简单的记录。 趁他们走下车,站在旁边讨论时,柳青问道:“有没有物证,找到尸体痕迹吗?” “毛都没有!清洁如新,真令人失望。”小刘露出失望的表情,双手自然垂下来,眼睛越过汽车,望向远处。 负责搜寻物证的警察,来来回回地走动,在路面上、草丛中、栗子树皮上、中巴车的轮胎上、挡风玻璃上、挡泥板上等进行着仔细勘测。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都写着失望,就是那种带有极大的预期却考了很差的成绩的神情。 一丝失望迅速蔓延到全身,柳青仰头看天,若有所思。突然,他说了一声:“我怎么没想到呢?” 匆忙给同事打了个招呼,柳青跑向自己的汽车,飞驰而去。 第七章 飞来证据 柳青打开车门,插进车钥匙,点火启动,右手猛地将方向盘搂了个大圈,汽车调过头,朝来时的方向驶去。 山路蜿蜒,沿山坡蛇行。警车缓缓前行,透过挡风玻璃,柳青紧盯前上方,寻找着摄像探头。 穿过狭窄的林间小道,汽车拐向大路的方向,失望的阴霾再次袭上他的心头。 靠近森林公园的入口处,也就是在林间小道与大路的交叉口,柳青猛然发现一组摄像头,正对着大路。他欣喜万分,打通了管理处的电话,谢天谢地,得知此探头还在正常使用中。 按照路边标志牌上的指示,柳青将方向盘往右一转,汽车径直驶向石泉山管理处。 这是一条水泥路,双向双车道,路两旁是桂树,桂树的外侧是小溪,溪水潺潺,愈往里去,风景更似画卷,但是,他却无心欣赏。 经过一片树林,通过一座小石桥,穿过一座停车场后,柳青看见了管理处的牌子。 柳青一踩油门,拐进了大门。把车停好后,他夹着公文包,跑向办公楼的三楼。 来到监控室门口,柳青伸手,敲了两下,没人应声,只好推门而进。 监控室里摆设很简单,靠南面的窗户下,是一张白色的电脑桌,一把塑料椅摆在电脑桌后面,已经颜色斑驳,桌上有一台电脑显示器,上面落满了灰尘。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他身穿灰色制服,背对着门口,头靠着椅背,右脚踝搭在左腿膝盖上,似乎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柳青走上前去,将中年男人拍醒,手里举着警官证。 中年男人一惊,揉揉眼睛,回到了现实,迅速打开了电脑,滑动鼠标,寻找路口摄像头拍摄的视频。 幸运!视频找到了。 三月十八日,午夜两点三十三分,一辆棕黄色中巴车穿过摄像头下方,速度很快,无车牌,车灯偏暗,前排只有驾驶员,戴着口罩和帽子。车内视线模糊,仅从外观上分析,柳青基本确定,就是从附属医院驶出的那辆车。 柳青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拿出移动硬盘,插到主机的USB上,拷贝了近期的视频文件。 就在柳青拉好公文包拉链,站起身来,向中年男人说了声“谢谢”时,他的手机响了。 “小柳,你又窜哪去了,我在现场没见你啊?”王队长生气地说。 “队长,我正在石泉山管理处,有新的发现。我马上去找你,欧了!” “切!不用过来了,你直接回刑警队会议室吧,现场勘查结束了。郑局长要调度案件的进展情况,我们会议室见!。”王队长“啪”地合上了手机。 他一定又生气了,柳青心中暗道,也许自己又要挨剋了。 郑局长是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在警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实战经验丰富,侦破了许多复杂案件。他精力充沛,头脑灵活,思路清晰,看问题一针见血,深得大家的敬重。 郑局长常说,世界上不会找到完全一样的指纹,也不会发生完全一样的案件,侦破案件的思路有千百万,但最简捷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努力的方向,这也是白乐天喜欢他的缘故,这一点王队长就和他决然不同。 他跳上车,顺着来时的路,向刑警队驶去,想到王队长的长脸,他便忐忑不安起来。 第八章 真假难辨 柳青走进刑警队三楼会议室时,郑局长正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中间位置上,面对着挂在东墙上的屏幕,两边桌子旁坐着科室的人员,王队长紧挨着郑局长,脸上是毫无感情的讪笑,痕检科的小刘则站在屏幕下面,用激光笔指着屏幕上的图片汇报侦查情况,他赶忙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来。 “在附属医院,我对电梯间和太平间,尤其是电梯按键、太平间的门锁和移动病床,都进行了仔细勘查,很遗憾,没有发现指纹和脚印,或者没有发现有价值痕迹,也没有提取到可用于DNA鉴定的检材,这说明嫌疑人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那电梯间和地下车库呢?”郑局长问道。 “因为我们的勘查是在两天以后,医院又是人员密集场所,即使留有痕迹,也早就被破坏掉了。” “在石泉山中巴车的现场,车厢内没有任何可疑线索,车好像是被刚刚清洁过一样,”小刘接着说,“值得庆幸的是,在驾驶室内提取到指纹一枚,还要输入数据库,进行比对,才可确定能不能比对成功,如果以前此指纹未输入库,那就没有使用价值了。” 听到提取到指纹,王队长仿佛脑袋开窍一样,“一定是嫌疑人留下的,错不了!” 郑局长摆摆手,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先不要插嘴。 “我们在路肩和草地上各提取了一枚脚印,大概是四十二号皮鞋留下的。从脚印的深浅程度,来判断身高、体重,初步可以确定是位男士,身高约一米七左右,体重约六十公斤,汇报完毕。”然后,小刘关掉了激光笔,走下来。 技术科的孟勇,走过去,拿起激光笔,把屏幕上的图片切换成了中巴车,由他汇报石泉山现场的情况。 “现场遗弃的车辆型号是丰田考斯特,颜色棕黄 ,乘坐十二座,架子号和发动机号分别是……”随着他手里激光笔的移动,屏幕上显示出两串很长的数字和字母的组合。 小刘接着说道:“我们可以通过车架号和发动机号,查到此车的销售店、所挂的户主,进而追踪到驾驶人。中巴车外观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柳青站起来,走过去,把移动硬盘插入电脑接口,调出了附属医院里的视频文件。 随着视频的播放,他介绍道:“从附属医院的电梯中、负一层走廊、负二层地下车库以及医院大门口的探头获得信息表明:三月十八日午夜两点,嫌疑人两位女人,身穿护士服,戴口罩和帽子,嫌疑车是一辆棕黄色中巴,未悬挂车牌。车辆从医院大门开出后,向石泉山森林公园方向驶去。两位嫌疑人在太平间作案用时三十秒,说明嫌疑人经过精心准备,并做过专门训练,作案工具专业,而且对作案地点极为熟悉。” “也就是说,没有嫌疑人的具体信息,只是通过视频推测出来的?”王队长问道。 “是的,队长。由于视频环境比较昏暗,很多影像都较为模糊。”柳青答道。 “太平间没有上锁吗?”郑局长问道。 “这也是让人疑惑之处,仅看到其中一位右手轻轻一碰太平间的智能锁,门就被打开了,难道她有钥匙?” 柳青接着说,“我看过石泉山现场后,迅速沿途查找视频探头,核实遗弃车与嫌疑车辆是否一致。很可惜,只在进入森林公园处交叉路口有一个探头。” “拿到视频了吗?”郑局长坐直了身子,头往前探,看着柳青,急切地问道。 “这就是我刚从森林公园管理处拷贝的视频,”柳青重新打开了一个视频,“三月十八日,午夜两点三十三分,一辆棕黄色的中巴车通过,方向石泉山公园,车型12座的丰田考斯特,与附属医院的嫌疑车一致。这足以说明,从医院地下车库开出的那辆车,确实通过了森林公园进口处的探头,与被遗弃车辆也很可能是同一辆车。” 讲完这些后,柳青放下激光笔,瞄了一眼郑局长,嘴角上翘,似乎对自己的推断极为满意。 郑局长沉思了一会儿,大声说道:“推断很不科学,漏洞太多,经不起推敲。” 众人目光齐转向郑局长,看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第九章 管家遁逃 郑局长看了一眼大家,接着说: “女人!你确定?护士服、长发和模糊的身体特征,就能确定是女人,你们仔细观察了吗?肩部、背部、小腿、喉结等细节,难道不可以男扮女装?” “再来说说车辆,仅从森林公园入口探头看到类似的车辆在同一时段进入到同一条路段,就认定为是同一台车,这也太不严谨了吧。” “正如小刘所说,石泉山现场,中巴车厢内,一尘不染,就像刚刚清洗过一样。现在,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两个嫌疑人作案后,驾驶着汽车从医院驶出,来到遗弃现场,把移动病床推下车,再消除所有的痕迹,紧接着清洗了这台车。同志们,你们想一下,这可能吗?如果真是那样,现场就会留下相当多的痕迹,包括指纹、脚印、移动病床的车胎印,包括草地上,肯定也会有痕迹吧,恰恰相反,这些都没有。另外,清洗车辆,需要一些专门的工具,都没留下任何痕迹。为什么?” 郑局长讲完后,大家都露出钦佩的表情,王队长坐在旁边,连连点头,好似一只磕头虫。 郑局长稍微一停,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接着说: “鉴于这个案件错综复杂,社会影响很大,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靠证据说话,要让证据链环成一体,真正办成铁案。不能靠靠想象,要靠实证。” “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一是柳青继续全面收集、分析视频文件,锁定近期到现场活动频繁的可疑人员,对嫌疑车与石泉山现场车的细节进行甄别,特别是驾驶员,要注重细节,必要时使用专业鉴定工具,确定是否为同一辆车。另外对嫌疑车沿途经过的路,全面摸排,从起点到终点,追踪到底,包括邻市的安泰市,争取找到所有视频资料。” “二是迅速比对指纹,如果数据能比对成功,将会事半功倍。三是分析脚印,确定鞋的品牌与型号,成立三个摸排小组,找到销售店家,顺藤摸瓜,争取尽快找到嫌疑人。四是根据汽车的架子号和发动机号,以及其他信息,利用交警信息网络,找到车辆户主和驾驶人员。” 最后,郑局长看了看王队长,问他是否还有需要补充的。 王队长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郑局长讲的很重要,我们一定要认真学习,深刻领会,按照郑局长讲的,做好下一步的工作……” 正在这时,柳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惊得他张大了嘴巴,是白乐天发来的信息,手机上赫然写到: “柳警官,风声失踪了!” 没等王队长嘟哝完,柳青情不自禁地说道:“啊,风声失踪了!” “什么风声?”郑局长奇怪地问道。 “风教授的管家!” “嗯,越来越好玩了,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郑局长从容一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散会,你们抓紧行动吧” 柳青跳进汽车,火速赶往风教授家。 柳青走进院子,透过玻璃门,看见白乐天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神情木然。 柳青推开门,步入客厅时,白乐天才反应过来,忙站起来,将纸条递给他。 “柳警官,纸条在这儿。” “白博士,你什么时候发现风声失踪的?” “一个小时前吧。我进来时,发现门没有锁,就感到很奇怪,敲了敲门,结果没人应声。然后呢,发现了这张纸条,就搁在茶几上,就迅速给你发了信息。”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发现吗?” “书橱里有被翻动的痕迹,在院子的东南角,有一堆焚烧纸张的灰。” 两人来到二楼的书房,推门走进去。 书橱紧靠着东墙,漂亮的深红色橡木,镶嵌着透明玻璃,里面摆满了书籍,整整齐齐的。 白乐天走近书橱,弯下腰,拉开两扇小门,“柳警官,你看这儿。”白乐天指着里面说道。 柳青蹲下身子,眼睛望向里面,果然有明显翻动的痕迹。原本摆放整齐的书籍、纸张,还有成摞的信封,都被胡乱地堆在里面。 “丢了什么?” “不知道。”白乐天站起来,手扶着书橱,一边说道。 “呵呵,没想到这么迅速,我本来就对他有些怀疑的。”柳青不无遗憾地说道。 “也许,他走得急,没有拿走太多的东西。”白乐天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在院子东南角,一堆纸灰堆在那里,还有少量的没燃烧完的白纸,字迹模糊,看不出任何信息。 柳青把纸条平放在茶几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尊敬的白博士: 主人突然离世,使我深受打击,不能自已。你品德高尚,深得主人信任,愿你继承教授衣钵,取得更高成就。教授之死,与我何干?奈何人微言轻,如跳身入黄河,不得清白。博士,我走了,不必寻我。有缘必能聚首,愿上帝保佑你! 风声 2019年3月21日 “畏罪潜逃!”柳青呸了一声,“天涯海角,也要抓到你。” “难道真的是他?”白乐天问道。 柳青猛地一拍茶几,说道:“他一定会乘飞机溜的,也许还未逃出国境。” 第十章 金蝉脱壳 柳青马不停蹄地回到刑警队办公室,通过内部系统查找到风声的资料,接着与航管部门取得联系,要求他们马上核实3月21日此人是否乘坐了航班。 大约十五分钟后,航管部门来电答复,确实有一位名叫风声的乘客购买了3月21日的飞机票,该航班号是CA3322,飞往锡藏的,正在飞往其首府腊萨的途中,预计还有一个小时到达,其他信息的核实还需要一些时间。 “太棒了,谢谢!”柳青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他放下电话,跑向王队长的办公室。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如果顺利的话,今晚风声就能被抓到。 “队长,风声乘坐了CA3322----飞往锡藏的航班,我们要尽快联系腊萨警方,请求协助控制风声。”柳青说道。 “核实清楚了吗?”王队长抬头看了他一眼,满心狐疑地说。 “没问题,确定是这次航班,这次他逃不掉了。”柳青笃定地说道。 王队长将信将疑地摸出一本内部通信录,放在桌面上,翻开几页,找到腊萨警方的联系电话。打通电话后,他把情况进行了简单介绍,请求对方给予协助抓捕嫌疑人。腊萨警方答复马上安排警力落实。 走出王队长的办公室,柳青一阵儿轻松,自信心又像气球一样膨胀了。 柳青走进办公室,刷好杯子,搁了些绿茶,倒上开水,坐在了那张久违的椅子上。 窗外,阳光明媚,春风拂柳,一只青灰色的小鸟轻轻飞过去。 柳青从公文包里掏出移动硬盘,把视频文件拷贝到电脑上,按照时间顺序,他打开视频,边喝茶边盯着屏幕看。 在附属医院负一层,他发现三月十八日上午十点钟左右,一个男子反复出现在视频中,戴着墨镜和口罩,并多次经过太平间门口,行为颇为反常。 他马上摸起手机,拨通了附属医院监控室的电话,让他们迅速核实那位男子的信息。不大一会儿,监控室那边回答说,经核实该男子不是医院职工。 柳青反复观看其他视频,发现该男子曾经驾驶一辆无牌照的棕黄色中巴车,穿过大门,驶入地下车库,并乘电梯从负二层直接到负一层,时间是晚上十时许。 的确匪夷所思,嫌疑人提前知道风教授会在晚上突发心脏病,这不符常理啊,唯一的答案-----风教授的死是有预谋的! 把石泉山现场车辆的照片拿出来,摊在办公桌上,然后,柳青打开视频,仔细两辆车的区别,看是否能看出些端倪来。由于视频拍摄时段在夜里,肉眼很难分辨清楚,也许通过技术手段比对更准确些。 正在他面对着满桌子的照片一筹莫展时,门被粗暴地推开,王队长大踏步闯进来,一脸铁青,怒目而视。 柳青抬头时,正与王队长的目光相对,吓他一跳。 “你搞搞清楚,再讲好不好?” “啥,怎么啦,领导?” “腊萨警方按照我们提供的航班信息,对每一位乘客进行了核实,连风声的影子都没见到。好嘛,被人家一通的笑话,这次你可给我们长脸了!”王队长气得脸长得可以折叠起来了,眼珠子里看不到一点黑。 “这怎么可能?” “你问我,我问谁?”王队长拍着桌子生气地说。 “他是购买了CA3322的机票啊。”柳青自言自语道。 “买了票,就一定乘了飞机吗?王队长看了眼柳青,“锡藏的同事没明说我们是猪脑子,就问了我这一句,搞得我很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老狐狸,把我给耍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还嫩点!”王队长点了点他的脑壳,转身走了出去,活像一只生气的公鸡。 柳青坐在椅子上,失败的挫折感塞满了大脑,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购票却没有乘车,故意扰乱视线,拖延侦查的时间,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突然想到,不单是乘飞机,就是高铁和汽车,也需要出示身份证,说不定能找到些信息。 他马上翻出铁道和交通管理部门的电话,请求核实风声的乘车情况。 铁道管理部门回复:有人持风声的身份信息,购买了早五点开往辛疆的G1877889高铁二等座。由于人员数量大,购票人是否乘车,铁道部门难以核实,况且,本次列车已经到达目的地。 交通管理部门回复:无人持风声的身份信息购买汽车票。 查无可查,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即使知道从辛疆下车,茫茫人海,又如何查找,线索再次中断。 春天的腊萨,凉意许许,一位身穿灰色西服、戴着墨镜的男人从腊萨长途汽车站里走出来,一脸的轻松,他掏出一张飞机票、一张高铁票,还有一张他多花了二十元钱用别人的身份证购买的长途汽车票,捏在手里,看了看,撕碎后,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风声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为何留字条给白博士?如果风声没有卷入风教授事件,他何必不告而别,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附属医院的尸体失踪,是否与风声有关系,按照常理分析,这不大可能,也许他是因害怕被牵连而逃,如果与风声无关,又有谁对风教授的尸体感兴趣呢?” “中巴车又怎么解释呢?如果不是同一辆车,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如果是同一辆车,那么多的巧合,却又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简直是设计得无懈可击,堪称完美!” 他坐在椅子上,轻揉着太阳穴,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哪里出现了问题,但又说不出来。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马上赶到会议室,有新情况!”王队长说道。 第十一章 曙光初露 柳青刚坐下,王队长对孟勇说道:“开始吧。” “我们通过中巴车的架子号和发动机号,查到该车属于我市的达天下汽车租赁公司,该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汽车租赁。”孟勇说道。 “安排人去达天下公司了吗?”王队长忙问道。 “王刚和刘伟已经去了。刚才打电话说,在三月十八日早晨,这辆中巴车被一个名叫高义的人租赁,他们查到了高义的资料,根据他的身份信息,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现在正将高义带回刑警队调查。” “马上将人带到队里。”王队长又转向柳青,“你那边什么情况?找到嫌疑人线索了吗?” “找到一个可疑人员。在三月十八日上午十点,该可疑男子戴着口罩和墨镜进入附属医院负一层的走廊,并多次窥探太平间的情况,该男子具有很大的疑点。通过这个男子的走路姿势、身材、身高与午夜盗走尸体的一个嫌疑犯比较,有很多相似点。” “那中巴车有新发现吗?” “从视频上看,两辆中巴车特征一致,细节方面需要技术部门进行甄别。” 随后,柳青将三月十八日上午十点钟的视频投放到屏幕上,向在座的同事分析自己的结论。为了便于比较,他将中巴车的视频和图片同时在屏幕上显示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高义是不是嫌疑人之一?”王队长问道。 “风声有可能卷入了风之语教授之死…….”柳青没有直接回答王队长的问题。 王队长一听到风声的名字,脸色一变,打断了他的发言,“我问的是高义?” “我感觉风教授之死和尸体被盗有必然的联系,说不定解决了任何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的。”柳青看了一眼王队长,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证据,我们需要的是证据,不是猜测。风声都被你搞跑了,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了人证,你还是把精力放到常规思路上来吧。”王队长敲着桌子说道,脸上露出明显不快。 说到这里,柳青心里没有了底气。确实是这样,风声跑了,他的观点都是推测而来,没有任何证据的支持。 这时候,痕检科的小刘说道:“我们把现场提取到的指纹和脚印,输入到数据库里进行了比对,没有比对成功。如果能提取到高义的指纹,就可以与检材作进一步比对,来确定高义是否到过森林公园的现场。” “是的,如果比对成功,我们就解决了车辆的问题。”王队长眉毛一挑,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高义驾车进入了附属医院地下车库,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盗走尸体的嫌疑人。”孟勇补充道。 王队长的脸上逐渐阴转晴,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暂时忘记了锡藏警方电话内容造成的不快。 孟勇手机的响声打断了大家的讨论。 “孟哥,一切顺利,正赶往队里,一会儿在二楼的审讯室会面,你给王队汇报一声。”免提的手机里传来王刚的声音。 王队长把椅子往后一挪,站起来,眼露光泽,兴奋异常,向大家一挥手。 “菜来了,同志们,走吧!” 第十二章 暗度陈仓 审讯室外间的玻璃墙后,王队长、柳青、小刘等并排站在那里,望着里面正在进行中的审讯。 两人坐在审讯桌后面,孟勇瞪大眼睛,盯着高义,一会儿拍拍桌子,一会儿指着高义的鼻子,说着些什么,王刚的手里拿着一支笔,在记录纸上写下什么。 离审讯桌五米远的地方,嫌疑人高义坐在一把审讯椅里,斜睨着两人,头高高昂起,一脸的不屑。他上身穿着一件条纹衬衣,胡乱地束在裤子里,头发焗成红黄两色,中间往上束成尖顶,既像喇嘛的头饰,又像一束燃烧的火焰,左耳上扎着一只银色的耳钉,格外扎眼。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我犯法了吗?警官,现在可是法制社会。”高义拍打着面前的平板,发出“啪啪”的声音。 “安静!犯不犯法你说了不算。”孟勇吼道,敲着桌子。 “诬陷好人,你们要负责任的,我会告你们的!”高义身体往前弓起,眼里冒着怒火,活像一只好斗的公鸡。 “毁坏公物要赔偿,按照法律规定,我们可以留置你二十四小时,你有的是时间去吼。”孟勇说,“省省力气吧,配合点,少啰嗦,我问你答。” 高义的头扭向旁边,呸了一声,一副不服气的表情,然后就是沉默。 过了大概十分钟,孟勇看他心情平静了些,开始了问询。 “姓名?” “你知道。”高义懒懒地答道。 “不老实,我们会通知你单位的领导和父母。”孟勇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别,别啊!老子怕丢人。”高义坐回了椅子。 “姓名?” “高义。” “家庭住址?” “市中区枣店阁社区都花园小区三号楼一单元三楼西。”高义挑衅似的一口气说出来,“够具体的吧?” “工作单位?” “无业游民。” “以什么为生?” “在网上兜售电子产品,赚点差价。” “平时有什么爱好?” “这是我个人隐私,拒绝回答!” “说!” “好吧,警官,爱打网游,K歌,泡妞,你也喜欢,对吧?”高义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 “三月十八日早晨,你是否从达天下公司租赁了一辆丰田考斯特棕黄色中巴车。” “是啊。花钱租车,不可以吗?犯法吗?” “用途?” “玩!” “说实话!这辆车牵扯一宗人命案件,要追究法律责任的,我劝你还是严肃点。”孟勇警告道。 “人命?不可能吧,我是给一个网友租赁的。” “网友?” “我打网游时认识的,经常在网上组队打游戏,是个美女。她前几天说,三月十八日要来旅游,怕外地人租车不方便,时间也来不及,就让我用身份证帮她租辆车。” “你确定是个美女?” “应该是,都是打字聊天,照片很漂亮,你欣赏一下不?” 王队长通过耳麦呼叫孟勇,马上让高义马上提供对方游戏注册名和网名。待高义写在纸上后,王刚马上送出来,王队长安排刘伟速去排查,务必查清情况。 “你自己出的钱?” “也不是。她给了我两万块的游戏币,两清了。” “她怎么取车?” “这可就有点奇怪了。她说让我三月十八日傍晚,租车后,最好把车牌拆下来,搁在主驾驶的座位底下,她怕违章被拍。开车从南外环往东,一直走到与安泰市交界处,然后掉头往西,进入石泉山森林公园的山路。行驶到凤凰岭后,停车熄火,把钥匙放在座位上。然后,我搭个便车回家,她使用完后,自己把车还回达天下公司。就是这样喽。” “还说什么没?” “对了。她说,停车时,一定将车头往东,停在路肩上,尽量靠边。” “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这儿了。” “设计够缜密的。”柳青站在外间叹道。 这时,刘伟回到了审讯室。他说,已经通过技术手段查询了,使用虚假信息注册的,无法确定人员信息。 痕检科的小刘将高义的脚印、指纹与现场所留的进行了比对,是一致的。 线索又一次中断了。 但是,在附属医院出现的嫌疑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第十三章 似梦伊人 2019年2月10日中午,美国纽约,美奇酒吧。 保罗,一位年轻的博士,正坐在酒吧的一角,眼睛望着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他,清新帅气,纯澈的蓝色眼睛,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子,穿着一件笔挺的灰色西装,黑亮的鹿皮鞋,足以让站在它上面的苍蝇溜冰。 手腕上的伯爵表指针指向了十一时半,他坐在靠门的第二个卡座里,嘴里咬着一根骆驼牌香烟,烟圈缓缓升起。 酒吧里播放着柔和的轻音乐,如缓缓流过的小河水,拂过他的肌肤。 酒吧里的人不多,几个顾客一边啜着酒,一边闲聊,声音时大时小,偶尔发出波纹一样轻的笑声。靠近吧台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矮矮胖胖的黑皮肤男人,一头秋叶般发黄的头发,屁股正努力地挤进座位里。 身穿白色制服的侍应生,站在吧台里面,手里擦着一只玻璃杯,脸上挂着数学公式一样的笑容,像极了吧台上黑色瓷瓶里的塑料假花。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伯爵手表,这个素未谋面的网友已经迟到了半小时,当然,约会中女人的迟到是上帝允许的。 一个挂着浅笑的侍应生飘过来,轻轻瞥了一眼他的高脚杯,就在此时, 一位梦一样的女人走进来。 那一瞬间,整个酒吧凝滞了,闲聊的客人停止了说话,刚才还在忙碌的侍应生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场景就像乐队指挥刚刚在乐谱架上打完拍子,正举起双臂悬在空中的那一刻。 她身材高挑,丰满性感,头发呈迷人的浅金色,双眸是罕见的孔雀蓝,睫毛长而色淡,明澈的眼中闪着冰蓝色的微光。 周围的一切,顿时黯然失色。 她走到保罗斜对过的一张桌子边,放下手中的提包。她坐下,整理一下提包,微笑那么温柔,那么纯洁优雅,他差一点就要失去知觉了。 保罗呼吸凝滞了,眼睛盯着她看。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目光微微上移,越过他的肩膀,望向远处,似乎在寻找某个人。紧接着,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轻轻划开屏幕,食指点着上面。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保罗的手机响了,他们相视一笑。保罗好像有窒息的感觉,幸福来得太快,让他有点消受不起。他赶忙站起来,将香烟屁股按在烟缸里,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向那位梦一样的女人,旁边桌上顾客的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仿佛是无数把刀子。 他坐在她的对面,放下威士忌,微微一笑,露出三颗牙齿。她也没有说话,右手手指比了一个OK。 恍若前世的情人,默契十足,一切尽在不言中, 保罗抿了一口威士忌,嘴唇有些哆嗦,“嗨!我是保罗,‘圣斗士’。” 她再次露出迷人的微笑,“我,珍妮,‘沙漠里的玫瑰’。”她的声音含着玫瑰的味道。 几句话后,气氛逐渐融洽,保罗眼皮一挑,说道:“我,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说完后,他轻松地喘了口气,看着珍妮的眼睛,仿佛完成了一件困难的工作。 “现在不是朋友吗?” “对,对,看我这智商。”保罗挠了挠头,头上的红发活似一只公鸡鲜艳的羽毛。 “哈佛大学的高材生哟。奥莱(OLEI)公司可是世界著名公司啊。”珍妮露出羡慕的神情,“你这样的人才,每个公司都欢迎。”她接着说,“我们莫格(MOG)医疗集团的规模可就差远了。” “我只不过是个刚入职的新人而已。”保罗谦虚道。 “机会就是给新人准备的,就看怎么把握了,尤其是你这样年轻英俊而志向远大的。”珍妮轻声说道,水一样温柔,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像一朵三月的桃花。她轻啜了一口红葡萄酒,仿佛在掩盖着些什么。 “我会好好把握的!”保罗语气坚定地说道,似乎想给别人一个承诺。 “说说你们公司的业务吧,说不定我可以跟你们合作呢。”珍妮笑着说。 “我们公司主要是生物制剂的研发、生物标本的修复和销售、各种细胞因子的生产研发等,但主要还是和著名的RAND公司技术合作。”保罗笑着介绍道,“太专业了,恐怕你听不懂。” “小看人啊?我可生气了。”珍妮嘟起了嘴,眼睛望向门口。 “对不起,收回刚才的话!”保罗陪着笑说道。 “我们公司对生物制剂有大量的需求,这就是合作的机会啊。”珍妮洋洋得意地敲着桌面说。 “太好了!”保罗不禁兴奋起来,他知道珍妮对自己还是有兴趣的。 珍妮的手机响了,在桌子上振动着。 她看了一眼保罗,摸起手机,接通了电话,“Hello,M s ma y。Has ou ag eeme t bee sig ed yet? (你好,玛丽夫人。我们的协议已经签了吗?)”她一边问,一边喝着红葡萄酒,“G eat. The ag eeme t is with you。I'll be ight the e.(太好了,已经签好了,我去找你。)” 珍妮给对方说再见后,放下手机,双手合在一起,搁在桌子上,眼睛看着保罗,说道:“不好意思,帅哥。我要去拿一个协议了,我好期待下次的约会哟。” 她又拨通了电话,像是打给司机的。她声音细柔,仿佛一缕三月的风。 保罗已经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双手一伸,肩膀一耸,做了个无可奈何动作,露出无限珍惜的神情。 珍妮拿起酒杯与保罗的碰了一下,一口喝干,将手机放进手包,整整自己的衣服,准备站起来。 这时,酒吧门口响起了几声汽车的喇叭声,一辆黑色的加长凯迪拉克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门口。 第十四章 坠入情网 珍妮站起来,绕过桌子,与保罗轻轻拥抱,这足够他回味到死了。 保罗跟着珍妮来到门口,与她依依惜别,目送她推门而出。 身穿格子衫的司机,嘴里衔着一根骆驼牌长香烟,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正探头望向酒吧的玻璃门。 在珍妮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汽车引擎轰鸣起来,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了。 侍应生们呆呆地站在那里,舔着嘴唇,望着凯迪拉克开走的方向,露出美梦还没有醒的样子。 保罗把酒一饮而尽,仿佛那是杯底的最后一滴。 翌日早晨,当保罗双手插在深色高领风衣的口袋里,缓步走进奥莱公司大楼时,古德曼正在一楼大厅里打扫卫生,他似乎有些不那么讨厌她了。 蓝色的保洁制服套在她水桶一样的身上,裙子被绷得紧紧的,臀部包裹成一个大圆球,把黝黑的头发扎成球形,又黑又圆的眼珠就像黑葡萄挂在棕黑色的脸颊上,又黑又粗的鼻子,铁铸的一样,只有牙齿是白的,但有几颗也染上了黑斑。 她看见他走过来,一如往常地絮絮叨叨,继续说着他早就听过的故事。邻居家的黄狗闯进了她的院子,把院子里的草坪搞得一塌糊涂,还差点咬伤她的黑腿。她气得像爆炸了一样,跑去邻居家理论,要求赔礼道歉,但是邻居只是训斥了黄狗几句话,并没有道歉,还表露出对她多此一举的厌烦。她只好报警,警察到来后,拿着记录仪,嘴里叼着烟卷,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对邻居采取措施,只是点头。然后呢,警察开车走了,就没有然后了。“这些狗娘养的!”她接着呸了一口。 保罗按开电梯门,走进电梯时,古德曼还在他屁股后面嘟哝着,一点也没发觉他嫌弃的感觉。 当电梯排键上“26”亮起来,电梯门打开了,他迎面碰到托丽女士。她正快步走着,双手抱在胸前,一叠文件紧紧贴在胸口。她是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一贯信息灵通。 托丽看到保罗,笑靥如花,跑到他面前,悄悄地说道:“恭喜了。” 保罗双肩一抖,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设计的病毒分子分置数值模式,被各位董事高度评价,市场前景很好,估计会与RAND公司进行合作开发的。”托丽讨好似地凑近保罗说道。 “Ye!太好了。”保罗眼睛一亮。 托丽继续靠近保罗,左右看了看,没有人经过,低声说道:“还说让你做技术主管,负责病毒分子计算模式的研发。”她看着保罗的眼睛,俏皮地说,“我在董事长面前,也为你说了好话的啊。” “谢谢。有空请你喝一杯!”保罗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公式化的一吻,心里想的却是珍妮。 托丽笑着跑开了,很开心、很满意的样子,高跟鞋敲打着地板,发出“咔咔”声音。 保罗走到走廊的尽头,在靠南的一扇门前停住,摸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几圈,右手扭动把手,门开了。他关上门,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走到办公桌前,放下公文包,又把玻璃窗推开,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坐下后,弯腰把电脑的开关摁开。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由蓝色变成彩色,鼠标的箭头也闪动在上面。他又打开工作界面,几个颜色不同的螺旋形球状模型排列开来,但是所有的画面上好像都是珍妮的脸颊,在他看来。 正在他百无聊赖时,门被粗鲁地推开了,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七,脸长却有三十多公分的男人走进来,原本浅灰色的脸庞涨得像通红,嘴里嘟嘟囔囔,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一副气得死过几回却没找到原因的窝囊样子。 第十五章 木秀于林 进来的长脸是培戈先生,现在的技术主管,也是保罗的顶头上司,一个长着一双绿豆大小眼睛,心眼比他的眼睛还小的猥琐男人。 培戈一直从事病毒模型的研究,可是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对于刚刚入职,却迅速拿出成果的保罗,他像吞了一只苍蝇,满心想吐出来,却又担心失去苍蝇的营养。 看到培戈的表情,保罗知道,他发这种莫名的火气,一定是被上司刚刚修理过,故而,微笑着站起来,等着皮球瘪下去。 “你个臭小子,你引用的数据,居然没有标明出处。这是科学研究的大忌,心思都到哪儿去了?”培戈一把将文件摔到保罗面前的桌子上。 保罗默默地拿起文件,仔细翻看,在最后一页找到一行字,拿起铅笔作了个标记,轻轻将文件推向培戈。 “结论一点都不明确,我看了三遍都不明白。这报告要大改,要根据我的思路修改,否则我不会让它通过的!”培戈看也没看,又把文件推回来,愠怒扭曲着长脸。 “OK,培戈先生。我完全按照您的意见进行修改,我会尽快传给你的。”保罗明白,培戈是个“眼小嘴大”的家伙,一向刚愎自用,说一不二,何必与小人一般见识呢。 “小子,别耍滑头!”培戈说,“我吃过的米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我丢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 培戈使劲敲了敲桌子,瞪了他一眼,走了。那眼神冷的像冰,意味深长。 直到门被关上,保罗才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极目远眺,远山如影,朦胧缥缈,苍茫之处是大海,轻风送来大海咸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保罗想起了他的导师-----约瑟夫.简说过的话:在人类进化的数百万年间,病毒与生命如影随形,既给人类带来过毁灭性的灾难,也使人类通过不断战胜、利用病毒,提升了人类的免疫力水平,促进了社会的发展。人类只有通过对病毒机理的研究,了解其产生、繁殖、异化的原理,达到掌握病毒、改造病毒,创造新的医疗手段和利用方法,造福全人类的目的。就像对于核技术的研究,用于和平、发展,可以解决人类能源短缺的问题,维护全球生态,如果被别有用心的邪恶势力掌握,将会把全人类拖入地狱。 电脑屏幕的右下角,是p聊天软件的彩色头像在闪动。保罗赶忙坐下,移动鼠标,点开了头像。 是珍妮的笑脸,还有她发来的图片——都是夏威夷的风景照片。 碧蓝如洗的苍穹下,是浩瀚蔚蓝的大海,几艘汽艇拖着滑水板,划破海湾的水面,向翻腾的浪花里冲去,拖出一道长长的雪白水花;金黄色洁净的威尔基海滩上,穿着比基尼的女郎躺在热沙上晒着太阳;夕阳下,三三两两穿着短装赤脚的人,在蕉林椰树之中悠然漫步…… 保罗在键盘上快速敲击,“Hello,你发的图片真漂亮,如果我们现在漫步在夏威夷的海滩上,是多么的让人兴奋!”然后,他拇指一碰回车键,仿佛神经在燃烧,全身灼热。 对方却显示暂时离开,只有一条自动回复的信息,“研究报告中,请稍后。” 保罗失望地看着屏幕,脑袋靠在椅子背上,双手交叉在脑后,陷入了沉思。 保罗与珍妮在网上聊天大约有两个多月了,也算是各老朋友了,她很少谈及自己的工作,现在才知道,她也是一位研发人员,只不过也偶尔从事谈判实务,可能是公司规模较小或者别的原因。 这时,珍妮的头像突然亮起来,她上线了! 第十六章 在所难辞 “嗨!”保罗打了个招呼,“还在准备研究报告吗?” “是哟。想去休假了,和帅哥一起。可是我们经理要求必须先完成这份报告,才能走啊。”珍妮说道,顺便发了个委屈的笑脸,仿佛能看见她梨花带雨的脸颊。 “太可惜了!”保罗说道,一个拥抱的图片显示在聊天窗口里,“我希望与你在海滩度假,你的报告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太难了。我估计要很长时间的。”珍妮发了个哭脸。 “嗯,遇见难题了吧。需要我帮忙吗?” “你帮不上的,研究方向不一样。” “那可说不准,我们是大型公司,涵盖专业面很广的,很多方面与你们医疗专业有关。” “真的吗?我需要一些研究数据,通过网上查询不到,没有这些数据,我的推导公司就无法做,报告也就没有有力的支撑,更谈不上满意的结论。” “什么方面的研究数据?说说看吧。” “呼吸类病毒基因重置模型的数据,主要是推导出人类呼吸方面免疫力极限。” “是吗?”保罗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这正是他们部门现在的重点研究课题,已经获得了部分实验数据,但这是公司的绝密,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更不要说拿到手了。 “我知道,你是做不到的。我再想别的办法吧。”珍妮说道。 珍妮的话,就像一把刀刺进保罗的心脏。“奥莱公司好像有这部分数据,但是很难得到,再说这样做是违反联邦法律的。”保罗说道。 就在这时,保罗是手机响了。他抓起一看,是珍妮的电话,马上接通了。 “嗨,在电脑上打字太慢,而且会留下痕迹。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那些数据。”珍妮温柔地说道。 “但是,太难了,技术档案室密级很高。”保罗对着手机说道。 “你肯定会有办法的!我爱你。很多公司都在做这种研究,不会知道是你们公司的数据的。我用完后,马上将数据文件还给你,保证不留存的。” “好吧!让我想想办法。”保罗似乎下定决心,要冒一次风险。 “太好了,亲爱的,我等你的好消息。”珍妮满意地挂断了手机。 这可是世界最新的研究成果,属于公司的绝密,一旦被公开,对公司将是毁灭性打击,对自己更是如此。 保罗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了。 也许不会有问题的,为了稳妥起见,我把其中的几个重要数据删除,即使被公开,所造成的影响也不大,也没人会怀疑是我们公司失密的。 保罗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攥着手机,直到汗水浸湿了它。 一个计划悄悄在脑海中孕育,冒险而又刺激。 第十七章 投其所好 三天后的早晨,阳光灿烂,和煦温暖,保罗站在培戈先生办公室门外,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报告。 报告有些明显的错误,分别在第一页和最后一页,以培戈先生的水平,不出意外的话,能够被发现,这是保罗故意留下的。对于愚蠢的人,往往需要些虚幻的面子。 保罗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在得到培戈先生的回应后,他扭动把手,推门走进去。 一张宽大的老板椅上,培戈先生正闭目养神,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他斜靠在椅子上,穿着一身土灰色的衣服,与他的灰色长脸极为相配。电脑上正播放着体育新闻,激动的解说员声音高亢,语速极快,仿佛是一架发射着子弹的高射炮。 看到保罗走进来,他一动也没动,只是用舌头将烟卷在嘴里滚动了一下,暗灰色的眼珠依旧盯着屏幕。 “培戈先生,这是您要的报告,请您过目。”保罗将报告放在他面前,恭敬地弯了弯腰。 “好,先放哪儿吧,我看一下。”培戈调低了电脑的音量,右手伸过来,摸起报告,随意地翻开。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眉毛一挑,他指着其中的一处,说道:“怎么能出现这么简单的错误?” 保罗把头凑过去,低下头,“对不起,是我的失误。还是您的水平高!谢谢。” 随后,培戈先生又发现了几处错误-----都是保罗有意犯下的,他的神情更加得意,更加趾高气扬,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 还有几处错误,被漏掉了,但足以达到了预期效果,因为保罗看到培戈的脸上是无云晴好。 保罗低头颔首,努力听完他的高论后,说道:“培戈先生,我想请您帮个忙。” 培戈一愣,也许他没有想到,一直心高气傲的博士能求他,立即露出虚假关心的样子,“好说,我一贯关心青年人。” 保罗接着说道:“我现在做的科研项目,遇到了一些小小的困难,想请您多给些指导,”保罗停顿了几秒,“如果您能做主持人,那就最好了,我作为您的助手,心里就更有底气了。” “我怎么能……”他还没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眼神中露出畏难的神情,但更多的是欣喜。 “项目基本做完了,主要是心里没底,就差您给把把关了。”保罗忙说道。 “嗯,这样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培戈刚刚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一丝微笑挂在嘴角。 “稍微还有些缺憾。” “什么缺憾?” “还需要补充一些实验数据,咱公司都有,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到?” “我主持的项目都拿不到数据,还有谁?” “谢谢,您水平真高,有您的领导真幸福。”保罗说完,有些想吐的感觉。 “什么实验数据?” “就是关于肿瘤异化基因模型的。” “哦,还真是有点难度呢,这些绝密资料存放到地库了。” “没事,培戈先生,实在拿不到,就留点缺憾吧,或者我去找一下经理,也许他有好办法。” 听到这里,培戈一拍桌面,“找啥经理,这事我能行!”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您能行。”保罗高兴地说道,其实,他压根也没想去找经理。 一般情况下,经过审批后,只有各部门的技术主管才可以进入地库中的档案室,查询密级的资料,作为绝密级的资料,即使是培戈也没有权力查阅。 前两天,保罗破解了绝密级档案的密钥,查询到呼吸类病毒基因重置模型的数据档案,它与肿瘤异化基因模型的实验数据,放在同一方位的档案柜中。肿瘤异化基因实验数据的密级较低,培戈的申请,应该能够得到批准。保罗只要能进入地库,就可以来到肿瘤异化资料的存放地点,能不能找到呼吸类病毒基因重置模型的数据档案,那就看他的水平了。待珍妮使用完之后,再以同样的手段,悄悄放回去,以后即使发现问题,由于时间久远,也不好追查原因了。 保罗正在思考中,培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进入地库的程序是很复杂的,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第十八章 孤注一掷 五天后,早上九点,技术委员会批准了培戈先生的申请。 第一条规定:不允许独自进入地库档案室。 培戈先生趁机推荐保罗同行。 培戈的黑色道奇轿车缓缓开来,保罗拉开前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培戈一踩油门,道奇车顺着一条新铺的油漆路,驶向公司后院的深处。 大概十分钟的车程后,道奇车拐上一道斜坡后,又驶过草坪中的水泥路,然后缓缓而下,直抵一栋绿树掩映中建筑。 这栋建筑大约有三层楼高,墙面漆成深绿色,四周青翠欲滴的常春藤攀着墙面翩然而上,远远看去,浑然一体,以为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保罗和培戈走下车,走向档案楼的前厅。站在前厅墨绿色的门前,两人依次刷脸通过,进入大厅。 大厅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吊灯,简洁而大气,墙上安装着数不清的摄像头,地上铺着雪青色的大理石,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黑人,匆匆走来,眼睛盯着他们。 他身穿棕榈色制服,头发呈烟灰色,一双犀利的眼睛散放着冰一样的寒光,仿佛能轻易看穿别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左手攥着一把五十公分长的黑色橡胶棒。 中年黑人仔细盘问了身份,检查了证件,进行了全身的搜查,还重申了一遍规定,最后,领着俩人走进前厅侧面的房间里。 房间里摆满了安检设备,一台显示器搁在角落里一张桌子上,后面是一个女里女气的男人,肉鼻子肉眼,耳朵上挂着一副金色的耳环,身穿棕榈色制服,带着一顶很不合适的帽子,大拇指摸着嘴角,微微露出舌尖,正用暧昧的眼神盯着二人。 保罗看了他一眼,胃里有些发酸、上顶,想吐出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这时,培戈身上响起了警报声。 培戈掏光了口袋,就差没把内裤脱下来,警报声还是不停。他无奈地耸耸肩,带着一丝苦笑。 这时女人版的男人,娘气地举起手指,朝培戈的嘴里指了指。 培戈张开大嘴,一颗硕大的金牙,金光闪闪,隐藏在最里面。 那位鼻子扁扁的检查人员,抬起大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培戈,他迟疑的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在忐忑中,保罗和培戈跟着检查人员来到电梯旁,按下了按键-----“-3”。电梯门打开后,他们一同走进去。 走出电梯,来到地下三层的一间房内。一个肥头大耳男人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肥硕的身体将椅子塞得满满的。他魁梧强壮,衣服里面是大块的肌肉,在起伏抖动,眼里射出凶狠的目光。 检查人员走过去,趴在他脑袋旁,小声耳语了几句。然后,检查人员走了,面无表情,消失在走廊里。 “两位先生,请脱掉所有的衣服,换上工作服。请你们配合!”大耳男人语气坚定,给人一种不容商量的感觉。 “完了!”保罗心里说道。他原本藏了几根加工过的牙签,就放在袖口处的褶皱处。便于在翻阅档案时,用来裁剪打印纸。在裤带边沿,他剪开了一条细缝,可以塞进纸条。 这下完了,打乱了自己计划,保罗紧张起来,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脸色开始泛白。 保罗移开自己的眼神,越过大耳男人,看着远处的物品,心里不停安慰着自己,没有后路可退,唯有向前了,不要怕,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培戈表示完全同意,带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两人脱光后,换上一身纯白色、没有口袋的紧身工作服,经过一道铁门,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来到档案库的门前。 两人同时伸出食指,按在门两侧黑色面板上,经过指纹确认无误后。黑色的铁门,缓缓地打开了。 保罗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丝微笑------别人难以觉察到的。 第十九章 火中取栗 谁也不会想到,地下十几米的深处,居然深藏着这样一座档案室。 宽厚的混凝土墙------能经得起九级地震的考验,漆成青灰色。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励志格言,往后是总裁威尔逊的头像,目光犀利,仿佛能刺穿你的内心。 水青色的强化钢质大门,设置了至少三道暗锁,还不包括指纹解码锁。库房大概有一千平米左右,按照专业范围被分割成不同的区域,密级不同的档案柜被漆成不同的颜色,站立在鸭青色的地面上,小树林一样,一眼望不到头。 拐过一个锐角,顺着地面上的黄色标记,他们来到一个角落,这里光线昏暗。 保罗不动声色,双手抱在胸前,从容镇定地左右看了看,他发现,所有的探头都对着另外的方向,真的是天赐良机。 “就是这儿。”培戈指着一排浅蓝色的柜子说道。 “好的,培戈先生。”保罗看过去,顺着他暗灰色的手指。 保罗装出兴奋的样子,快步走过去,眼睛却盯着旁边柜子上的标签。 保罗伸出手指,抚摸着标签,嘴里自言自语,好像是在核实,然后,抽出两个棕黄色的档案盒,解开上面的红色丝带,拿出一摞铜版纸,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他轻轻翻开。 培戈站在他身边,眼神虚空,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保罗指着其中一段说:“培戈先生,您看,这几个数据好像不对啊?” “是吗?不可能吧。”培戈一惊,接过去资料,揉揉眼睛,往上一举,对着灯光,瞪大眼睛,看着那几行数据,陷入了思考。 就在这时,保罗伸出手,迅速抽出旁边的一个档案盒,拿出里面的资料,找到其中一张----珍妮梦想的数据,翘起右手小拇指的指甲,被打磨成利刃一般,轻轻一划。他把纸条叠成最小的球形,揉进浓密的头发中,别人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应该没错啊?”培戈一边看,一边用手指着,自言自语道。 “哦,不好意思,也许是我看错了。”保罗靠近培戈,伸手接过来,满脸认真,仔细看着资料。 保罗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似地说道:“还是培戈先生细心啊,果然是我看错了!” 档案库出口处,摆着一张灰色的桌子,还有两把同颜色的椅子,一个身材瘦长、面无表情,眼白颇多的男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签字笔,在指尖转来转去。 看到两人走出来,眼白男眼皮一翻,敲敲桌子,指着桌上的纸和笔,“公司保密规定,原始档案资料不能带出库房,需要的数据可以自己抄写。”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是石子摩擦在水泥路面上一样。 培戈看了眼白男一眼,嘴角一撇,指了指椅子,示意保罗坐下来,把数据抄写在纸上。 保罗松了口气,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否则就错失良机、无功而返了。他坐在椅子上,快速抄写了几个简单的数据,放下签字笔,把那张纸折叠起来,握在手里,心情格外轻松。 回到家,保罗取出纸条,放在桌面上捋平,又拍拍头发,大功告成的感觉涌上心头。 铜版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据,为了提高保密程度,字体是奥莱公司独创的卵形字,并且申请了专利,除了奥莱公司的缮写员,没人掌握这个技术,每个字都是缮写员抄写上去的,绝不是打印出来的。 卵形字类似于密码,要想了解内容,还需要进行解密,好在保罗作为高级技术人员了解卵形字,他能很轻松地翻译出其中的内容。 保罗打开复印机,将纸条的内容复印出来。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他将复印出的字条上的部分数据,用涂改液删除了,其余的还可以看清。然后,把他翻译过来的内容,附在后面。他拉开写字台抽屉,把原始字条藏在最里面,锁好并拔下钥匙。他心里想到,待机会合适,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放回档案库。 这些工作做完后,保罗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感觉到无比的疲惫。 过了一会儿,保罗找到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第二十章 舍身为情 手机关机了!保罗失望地说道。 “亲爱的珍妮,你所需要的资料,联邦快递给你,请注意查收!爱你的保罗。” “叮”的一声,手机信息发走了。 半小时后,一条信息在闪烁。 保罗划开手机,“谢谢!”然后是一个飞吻和拥抱的图片。 保罗走进厨房,拉开电冰箱的门,拿出一罐五百毫升装的兰德尔黑啤酒。 “呯”的一声,一股淡黄色的啤酒沫冒出来,顺着外壁流下来,他仰头喝了一大口,一股清凉顺着嗓子冲下去。 他脱光衣服,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面,将热水旋至最大,一股热流从发梢流到脚跟。 直到热水变凉,他摸起一块干毛巾,擦干身体,穿上睡衣和拖鞋,走到卧室里,躺在床上,心里依然是又惊又怕,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保罗都神情恍惚,忐忑不安。 保罗正欣赏着珍妮几天前发来的图片,梦想着去休假的事,他的手机响了。 “一定是珍妮打来的!”保罗高兴地说,“珍妮,你的报告写完了吧?” 一声粗哑的声音传来,把保罗吓了一跳,“嘿,哥们!珍妮在我们手里,想和你谈谈。” “你是谁?珍妮怎么啦?”保罗惊讶地问道。 “我是谁?小宝贝,这你不需要知道。珍妮很好,在我们手里。”对方笑道,“警告你不要报警,否则珍妮马上变成死人!听见没有?” “请不要伤害珍妮!求你了,你们想要多少钱?”保罗的哀求道。 “我们不要钱,只要合作,需要你乖乖地与我们合作,小宝贝!”对方接着说道,“今晚九点,皇后区格兰特大街雷丁酒吧。希望你能准时来啊,否则,你明白的,哼!” 说完,对方关机了。 保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发冷,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无底深渊。 他希望是个恶作剧,理智告诉自己,它不是。 保罗抓起手机,刚按下“911”,又马上放下了。这样做,会害了珍妮的。 不!他需要冷静。 保罗速速下楼,启动引擎,驱车回家。 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冒出蓝色的火焰。他眉头紧蹙,陷入了思考。 现实比戏剧还要荒诞,他是一个没有剧本的主角。 选择逃避,那是懦夫。保罗拿定了注意。 保罗套上宽松的白丝绸衬衣,穿上束身的灰色牛仔裤,登上一双弹性好的休闲鞋。他压压腿,伸伸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然后,保罗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橱的抽屉,翻到最下层,找到一支柯尔特自动手枪,揣进裤袋。 道奇车驶出地下车库时,夜色已浓,街灯阑珊。 保罗行驶大约五英里,看见街边竖起的一个牌子-----写着“格兰特大街”。 保罗的心怦怦直跳,深深呼吸,手心里浸满了汗水。 他把车速降下来,沿着格兰特大街,一直往前开。那条路沿着山脚,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绕来绕去,直到进入偏远的郊区。 皇后区的边缘地带,他看到了雷丁酒吧的广告牌,位于一个破败不堪、废弃工厂的旁边。 这是一栋老旧的三层建筑,外墙壁部分已经剥落,窗玻璃上有几个破洞,到处散发着一股霉味。保罗从未到过这样廉价的酒吧。 保罗将车停在路肩上,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枪,钻出汽车,走下人行道,走向雷丁酒吧。 第二十一章 渐入彀中 酒吧门前,霓虹灯闪烁,依稀看见“BEER”,两扇玻璃门紧紧关闭,脏兮兮的像从垃圾堆里捡的,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保罗推开玻璃门,沿着一条狭窄灰暗的走廊,迎着一缕昏暗的亮光,往前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腐朽不堪的木楼梯,萤火虫般灯光,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扶手上全是油腻的灰尘。 三楼走廊,是酒吧的入口,幽暗深邃,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歌声和喝彩声。 保罗走进入口,站在那里,努力使眼睛适应着环境。 最里面的幕布下,一位男歌手正卖力唱着一首西部乡村歌曲,他的眉毛浓得像油漆,刚刚染过的红发,活似一把火焰,嘴张得很夸张,感觉正要把麦克吞下去。 吧台靠近门口,里面站着一个女人,身穿花色体恤,嘴里叼着烟卷,正在吧台上算账,眼睛不时地瞄着门口走进来的客人。一个胸口有纹身的黑人,斜靠在吧台上,棕色的大手里,攥着一大杯啤酒,舌头轻舔着嘴唇,视线一直没从那个女人身上离开。 端着托盘,负责送酒的服务员,在里面快速游动,仿佛是一条鲶鱼,眼睛总能发现缺酒的杯子。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烟卷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正忙着与客人搭讪,她身穿绿色裙子,戴着大号的廉价项链,裙子后面的开衩之低,足可看见不该看到的地方。 这里昏暗且烟气腾腾,保罗站在门口,左右张望,试图找到合适的位置。 当他发现墙角的空台子,正欲走过去时,一个长着一张亚裔脸型的男人向招手,脸上挂满笑容,好像是很熟悉的样子。 保罗迟疑了几秒,向他走去,坐在他的对面。 向他招手的男人,中等身高,一头黑色卷毛,眉毛浓得像画上去的一样,耳朵下面有一道疤痕,上身穿着格子纹的衬衣,手臂上有蓝色刺青,图案神奇难解,看起来像小孩的涂鸦。 看到保罗坐下来,他半起身,向服务员招招手,“你好!保罗先生,我是格雷斯。想喝点什么?”声音、语调完全像是一位老朋友。 “苏打水加威士忌,谢谢。”保罗说道,他立刻明白,对方一定看过了自己的照片。“珍妮在哪儿?” “不要着急,先看看这个。”格雷斯端起杯子,碰了碰保罗的杯子,一口喝干,放下杯子,一副轻松的表情。然后,他转身拿过提包,掏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轻轻推给保罗。 保罗拿起那张纸,借着暗淡的灯光,看了一眼。他立刻惊呆了,这就是他快递给珍妮的绝密数据。 看到保罗的表情,格雷斯一点也不惊讶,“好玩么?” 保罗盯着格雷斯,愤怒地低声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和交个朋友。”格雷斯说道。 “你这个垃圾!” “ 垃圾!哈哈,我不是一般的垃圾。”格雷斯眉毛一挑,“如果交给检察官,按照联邦法律,你将会吃不低于十年的牢饭。”他砸吧砸吧嘴唇,接着说道,“交给奥莱公司,你马上就会被开除。哈哈,你才垃圾。” “我情愿去坐牢,也不和垃圾合作。” “没人逼你,宝贝!好好考虑一下,老子没有太大的耐性。”格雷斯说道,“想想珍妮吧,她说很爱你,现在是生不如死。惹恼了老子,咔咔。”格雷斯的手掌在自己脖子上锯了两下。 听到珍妮的名字,保罗的心里就像被扎进了一把刀。 “这是我名片,想好了,可以随时与我联系。”格雷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从桌子上甩给保罗。 保罗怒不可遏,脸涨得通红,猛地站起来,抓起名片,拂袖而去。 第二十二章 自投罗网 午夜的风,散乱的红发,满地的烟屁股,沮丧的保罗。 手机铃声响起。保罗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珍妮的手机号,一定又是讨厌的格雷斯,他烦躁地想砸掉它。 “保罗!……”是珍妮哭喊声,撕心裂肺般。 “珍妮?”保罗一愣。 “救我!” “我,我,我不能…….”保罗痛苦地摇头。 “爱你,保罗!……他们要杀了我!” 哭声时断时续,仿佛锋利的刀子插进保罗的心脏,不停地搅动。 保罗眼前闪现出珍妮,她披头散发,受尽折磨。他的泪水夺眶而出,接着是一阵儿低沉的呜咽。 “放开她!我答应你们!”保罗吼道。 “砰”的一声,手机摔在地上,变成了碎片,保罗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颊。 保罗整日精神恍惚,就像大病初愈。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台新的苹果手机。 一条信息闪烁着:“蒙哥马利大街8号,星巴克咖啡馆。格雷斯。” 走进星巴克,保罗一眼看见了格雷斯,瘟神一般坐在角落里,一脸的奸笑。 格雷斯向他打了个响指,招招手。保罗走过去,没有坐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们不讲信用,我决定不和你们合作。”保罗说道。 “没关系,宝贝,珍妮很快就会死掉,丢进臭水沟,而且是自己跌落进去的。哈哈,哈哈。”格雷斯像疯狗一样龇着牙。 “你们不能这样。”保罗的声音明显降低了,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乖一点。先看看这个吧。”格雷斯掏出一张纸,沿着桌面推向他。 那是一张地图,不是美国的,重点位置作了标注。 “这儿,”格雷斯指着一个圆圈,“有一具尸体,要运回美国,时间:三月中旬的某一天。” “尸体,谁的?” “一个气象学家。” “我做不到!” “必须做到!想想珍妮吧,就这一次。” “我没有办法。” “替你想好了,找个借口到华国去。” “?”保罗看了一眼格雷斯,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公司与华国有仿真人体标本的贸易,这明白了吧?我配合你。” “太危险了,我们会露馅的。” “博士,发挥你的优势吧。美女在等你!”格雷斯拍拍他的肩膀。 “我想一下。” “你有的是时间,宝贝!”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好像不是你该问的。” “呸,狗屎!”保罗骂道,抓起那张纸,站起身。 “这就对了么。”格雷斯伸出手,去捏保罗的脸颊。 保罗推开了他的手,瞥了他一眼,那厌恶的眼神,活似看到了一只在臭水沟里蠕动的老鼠。 第二十三章 幽灵现身 3月22日。纽约,月华岛。 月华岛状如琥珀,蓝水环绕,白沙似月,巉岩陡峭,绿树掩映,位于纽约正东二十英里,是度假的天堂。 一座白色建筑矗立在岛上,约有三层楼高,北墙依崖而筑,壁立海中,与岩石融为一体,陡峭险峻,南面宽敞阔达,面对大海,建筑表面均为白色大理石,熠熠生辉,名曰月华宫。 一楼大厅,铺着酒红色的地毯,门把手金光闪闪,天花板上吊着长长的水晶灯,极尽奢华。一张长方形木桌,摆在正中央,中间镶嵌着玫瑰色大理石,边上是水纹状的银饰。 一位老者,正端坐在一把楠木椅上。他大约六十多岁,矮胖壮硕,头发灰白,皮肤白皙,目光深邃,鹰钩鼻子颇为显眼,身穿柏色高领内衣和深蓝色西服。 他伸出右手,按住桌面上一个铜色按钮,眼睛盯着大厅门的方向,一言不发。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穿一身黑色西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走到桌子前面,微微弯下腰,恭敬地看着这位老者,很快就明白了他意思。 他快步向门口走去,像风一样,伸手按下解锁键,拉开宽厚的玻璃门。 匆匆走进来一个人,一头的黑色卷毛甩来甩去,原来是格雷斯。他来到桌子前面,将头稍微低下,双手垂于两腿外沿,毕恭毕敬地说道: “汤姆森先生,您好!” “‘货’到了吗?”被称为汤姆森的男人问道。 “是的。交给乔治了,被安置在月光岛上了。”格雷斯答道。 “做得很好!”汤姆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顺利吗?没留下尾巴吧?” “是的,先生!正如伟大的您所言,非常顺利。”格雷斯说,“保罗很聪明,没有留下尾巴。” “很聪明?”汤姆森饶有兴趣摸着下巴。 “是的,先生。保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是,现在思想上还不稳定,需要您的教化。” “再暴烈的马也怕鞭子。”汤姆森右手手指旋转了一圈,“我有的是鞭子,退下吧。” “是,先生。随时听候您的召唤!”格雷斯垂眉低声道,转身走向门口。 望着格雷斯的身影,汤姆森往后一靠,脑袋倚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沉浸在美好憧憬中。 久违的肾上腺素,刺激着每一个细胞,汤姆森的心里充满了攫取的欲望和梦想。 他摁下了桌边一个红色按钮。接着,对面的墙壁上,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影像,悄然出现。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看样子是个大夫,憔悴又瘦弱,苍白的皮肤微微发红,脸上露出一丝怯意。 “很高兴与你通话,乔治。”汤姆森说道。 “您好,汤姆森先生。愿意为您效劳。”乔治躬身答道。 “‘货’还好吧?” “一切正常,恢复得很好。” “把他带过来。” “好的,先生。我马上安排。” “谢谢。” “很荣幸为您效劳,汤姆森先生。再见!”乔治微笑着回答。 一艘汽艇,好似白色的风帆,从远处劈波而来。 听见汽艇尖利的汽笛声,汤姆森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踏着酒红色的地毯,在大厅中央来回踱步,眼睛直盯着窗外。 他在焦急地等待着那位神秘的客人。到底是谁呢? 第二十四章 斗智斗勇 一条弯曲的鹅卵石小径,镶嵌在翠绿的草坪之中,三个人穿过小径,正往这边走来。 走在中间的那位,中等身材,身穿青灰色西服,脸上蒙着黑色眼罩,他的手臂被绑在身后,走得很慢。 三人走到一楼门口时,大门自动打开了,一个全身黑色西装的守卫,站在门口,警惕的双眼,紧盯着三人,面无表情。 穿过玻璃门,三人走进大厅,沿着酒红色地毯,来到汤姆森的面前。 汤姆森正斜靠在桌子边,站在那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只手搁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声响,表情轻松自然,好像要与老朋友见面一样。 “客人到了,先生。”走在前面的西服男说道。 汤姆森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左右晃动了几下,眼睛一撇,示意把“客人”的手臂松开,眼罩拿下来。 解开棕黄色的麻绳,摘下黑色眼罩,两个西服男站到旁边,眼睛望着汤姆森。 “客人”站在大厅中央,眼睛眨巴了几下,渐渐适应了这个明亮的环境。 “欢迎来到月华岛,我最亲爱的风之语教授。”汤姆森看着他,伸出右手,一脸的笑容。 被称风之语教授的男人,好像还在梦中,对于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呆呆看着汤姆森,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 风之语倒退了两步,满脸狐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惊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汤姆森。” “没想到这么快,老朋友又见面了,是不是?哈哈。”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风之语满脸通红,急得大叫起来。 “别急,老朋友。你总是具有令人佩服的钻研精神,时时都能表现出来。这里是‘未来联盟’的总部,欢迎你的加入,祝贺你!”汤姆森又一次伸出右手。 风之语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眼睛直视着汤姆森,继续问道:“‘Futu e Allia ce(未来联盟)’是个什么组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是个秘密组织,你当然不会知道。它将是未来世界的统治者,是地球重生之后,未来世界秩序的建构者,是伟大的未来之王。是地球滑入深渊,陷入完全的混沌状态之后的统治者,是明日之王。” “你疯了,汤姆森。我不想了解什么‘Futu e Allia ce(未来联盟)’,更不会加入你们的组织,快把我送回去。否则,我会控告你的!”风之语气得声音急促,浑身打战。 汤姆森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风之语先生,你好像对你的现状还不明白。醒醒吧,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世界上再无‘风之语’教授了。”说完,汤姆森发出一阵儿狂笑,魔鬼一样的声音,回荡在大厅的角落。 风之语双手握成拳头,咬紧牙关,脸色更加苍白。他咆哮着,猛然冲向汤姆森,挥舞着拳头。他旁边的西服男,抢前一步,一把将他拉住,牢牢地按住他的手。他一个趔趄,摇晃着站在那儿,嘴里不停地叫喊着“无耻、骗子”,怒目圆睁,气愤至极。 过了好大一会儿,风之语的怒气渐渐消散一些,呼吸平稳了。他问道: “汤姆森先生,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和我也是老朋友了,都是世界知名的气象专家,都肩负着伟大的使命,我们的研究成果将会促进人类的发展和进步,我们应该具有博大的宇宙观和发展观,为人类的幸福做更大的贡献。” “是的,风之语先生,我们是人类的优秀代表,站在科研的最前沿,从事着意义非凡的研究工作。我们经常一起参加国际性的气候变化论坛,研究范围与方向基本一致,是当今气候变化研究方面最权威的两个人。我们对气候变化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研究,采集了南极、北极、北冰洋乃至喜马拉雅山麓等深层冰样品,创造了无数的气候变化的数理模型,对地球的上万年的气候变化趋势和变化速度等方面都有了清晰的认识。气候变化对地球的影响,对人类发展的影响,甚至说地球最后的归宿和人类最后结局,我们内心很清楚,只不过没有把结论发表出来而已,不是吗?”汤姆森一改刚才桀骜口气,脸上露出学者应有的面容。 风之语叹了口气,“汤姆森先生,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作为气象科学家,我们应该及时把研究成果提供给社会,减缓甚至扭转气候变化的速度,尽量减少气候变化对地球和人类的影响,从我的研究来看,这是可行的!” “哈,哈,哈!”汤姆森大声笑起来,夸张地鼓起掌,“漂亮!风之语先生,你讲的很漂亮,你自己相信吗?说白了,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人最清楚,这个趋势是不可逆转的,而且还在进一步加快,极端气候事件将会层出不穷,气候崩溃不可避免,世界必将重生!”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地球属于全人类,我们只有保护的权利,没有毁灭的权利。” “我最亲爱的风之语先生,为了我们的友谊和共同的事业,你不妨听我说完。” 汤姆森走回桌子后面,坐在椅子上,坐直身子,两眼望着风之语,似乎有话要讲。 第二十五章 唇枪舌剑 大厅的一侧,摆放着一把黑色椅子。汤姆森示意风之语,坐在那张椅子上,接着说道: “每一次结束,都是新的开始。我已经判断出,气候变化的不可逆性,未来地球将更加脆弱不堪,毁灭与崩溃指日可待,世界进行新的无序时代,将是不可避免的,目光所及,一切将重回宇宙洪荒时的黑暗与混沌状态之中。” “气候变化的不可逆性,或者说快速进入崩溃状态的观点,我不认可,只要我们运用科学的理论和方法,保持这种动态的稳定,来减缓这种恶化的趋势,达到顶峰之后,必然是下降,也就是说扭转了气候变化趋势的方向,然后大的环境向好发展,而且,减缓恶化发展的速度,是能够实现的。据我所知,地球崩溃后的理论研究并没有人涉及,更没有取得理论上的突破。”风之语说完,把手握成拳头,眉头紧缩。 汤姆森并没有受到风之语的影响,接着阐述他的观点:“当我明白,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地球的重生、当今世界的毁灭将不可避免时,我转而研究如何构建世界毁灭后的新秩序,在遥无边际的暗黑世界中,新的能量源在哪里?幸存的人类如何生存?我们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不但可以收集黑暗中微光能量,而且找到了聚集月亮能量的方法,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东风了。” 汤姆森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双手交叉竖立在桌上,看着风之语,接着说道: “‘未来联盟’,目的是帮助在新世界的人们,找到新的能源,快速适应新的环境,建设新的家园。当然,‘Futu e Allia ce(未来联盟)’作为未来世界的救世主,我们也将成为‘未来之王’,也包括你—风之语先生。” “卑鄙无耻,贪天之功,你们必将遭受失败!”风之语气愤地说。 “迈入未来世界,必然要将这旧的世界毁灭。我知道,风先生,在你的研究成果里,已经隐晦的表明,你已经破解了由气候突变的阈值,和地球重生的时间和事件。我现在需要知道,气候变化数值模型中的阈值,以及如何加速达到这一阈值。” “你们不会得逞的,千千万万的科学家都会反对你们,都会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世界不可能被毁灭,因气候变化而导致地球环境崩溃的阈值是不存在的!” “风之语先生,既然这个结果不可避免,何必逆地球之大势呢,还要抱残守缺,牢牢不放呢?加入我们吧!让我们敞开怀抱,拥抱新世界的到来。” “不可能!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我不会放弃保卫地球的!更不会与你们这些无耻小人为伍的,不永远不会!”风之语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椅子上,怒不可遏。 “ ‘未来联盟’有多么强大,你不会想到的,我们已经在多个方面拥有了话语权和影响力,未来我们将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战胜。用不多久,你一定会加入我们的。” “你们披着华丽的外衣,内心却毒如蛇蝎,为了个人利益,去毁灭全人类,真的不可饶恕。”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但是,在世界陷入混沌后,我们的组织将给地球带来新生,而且,只有我们能做到!O ly!所有的,All,必须臣服于我们。没有人能阻止我们!”汤姆森吼道,好像被针刺了一般,直直地跳起来。。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问题了,我不会放弃我的信仰的,把我杀了或者送回监狱吧!”风之语将头高高昂起,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我最亲爱的风之语先生,你会慢慢改变的,我有足够的耐心。难道你对如何来到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好奇吗?”汤姆森换了个轻柔的口吻问道。 “死人还有好奇心吗?”风之语嘲讽地说道,一脸的蔑视。 第二十六章 病得蹊跷 汤姆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后,搁在桌子上,手掌抚摸着额头,整整上衣,挺直了身体。 虽然刚才他还暴跳如雷,此刻却冷静得出奇,开始用平稳的语调讲述起来。 在这里,我们不妨将他所说的,稍作整理,向大家展示一个故事。 2018年12月1日,德国慕尼黑。 郎格月大酒店,三楼大会议室里,灯火辉煌,近千名专家学者、**首脑和其他相关人员云集,世界气候变化峰会如期举行。 该论坛旨在减缓全球气候变化方面达成共识,并将取得的共识变为可行性的计划,促进人类社会的共同繁荣与富强。 主席台的左侧,是一张发言台,大约一米高,漆成暗红色。主席台后面是投幕,电脑PPT内容则同步显示在投幕上。M国总统菲普发表完冗长而空洞的讲话后,各国气象科学家按照顺序,走上发言席,介绍自己近年来关于气候变化方面的研究成果。 作为世界气象组织高级专家,汤姆森坐在台下第三排,靠近过道的位置上,与风之语教授仅仅相隔一个位次。他对M国首脑的发言,不感兴趣,却急切想了解到风之语教授最新成果,所以,他不时地抬起头,眼睛瞄向风之语教授。 大屏幕上打出“风之语”名字时,会议主持人拿着话筒,站起身来,介绍风之语的情况,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如潮水一般,大家翘首以盼。 汤姆森看到,风之语非常兴奋,脸微微发红,手里拿着一叠纸,从座位上站起来,仿佛要完成一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就在风之语绕过座位,走过汤姆森背后,来到过道上时候,脑袋一斜,脚步趔趄,忙伸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捂住心口窝,几乎跌倒在地上,手里的纸洒落在地毯上。接着,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额头挂着汗珠,浑身开始抽搐。 大家都惊呆了,不知所措。汤姆森看到这一幕,吃了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他一下跳起来,扶住风之语的胳膊,向主持人招手示意,并回头喊了一声,安保人员马上跑了过来。 两位安保人员飞速跑来,一人伸手架住风之语,另外一人则抓起腰间的对话机,向场外医护人员呼救。 见惯了大场面的主持人,把头转向另外一个方向,聊起了有关人类与环境的话题,以便给安保人员留出处理的时间。 在等待的时候,汤姆森扶住他的胳膊,掏出手绢,擦拭着他嘴角的吐沫。 汤姆森扭头,往他位置方向一瞥,发现杯子旁边有一包自制茶叶包,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医护人员架着担架,跑步入场。四个带着白色口罩、身穿草绿色衣服的医生,迅速跑进大厅,来到风之语身边,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按了按人中穴,然后将他平放在担架上,跪下来,做起了人工呼吸,待风之语的呼吸稍微平稳后,四个人急忙抬起担架,顺着会议室一侧的台阶,快步走了出去。 汤姆森弯下腰,把散落在过道上的纸张捡起来,放进自己手提包里,探过身去,顺手把风之语的茶叶包,拿过来,揣进口袋,也跟着医护人员走了出去。 急救车驶向慕尼黑医疗中心,一路拉着刺耳的笛声,闪着红灯,旁边的车辆和行人纷纷避让。 风之语被送进ICU了,汤姆森坐在病房外面椅子上,将包里的报告拿出来,仔细研究起来。让他惊讶的是,报告中的结论却是空白,也许没有结论,只是个猜想,所以风教授没有明确提出结论,这也符合他沉稳、严谨的性格。 汤姆森失望之余,望着沉寂的走廊,陷入了沉思。 大约半小时后,风之语被从ICU中推出来。他躺在一张病床上,身上盖着浅绿色的薄被子,他清醒过来,脸色恢复了正常,双手露在外面。当他看到汤姆森时,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露出感激的神情。 汤姆森抓住风之语的手,扶着病床,一路跟随进入病房。也许是年龄的原因,风之语有些疲惫,医护人员建议他多休息。 于是,汤姆森与医护简单交流了几句话后,就趴在风之语教授耳边,说了声再见,走出了病房。 走在病房的走廊里,汤姆森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站在那里,望着沉寂的走廊,一动不动。 第二十七章 有心插柳 汤姆森走到护士站,询问护士后,一路找寻风之语教授的治疗大夫,然后敲门走进他的办公室。 罗素大夫坐在一把白色椅子上,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手里正拿着一张胸透照片,仔细端详着,嘴里还不住地说着些什么。看到推门而进的汤姆森,他抬起头,问道:“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罗素大夫,您好!我是汤姆森,风之语先生的朋友。想了解一下风之语先生现在的情况。”汤姆森说着,坐在罗素大夫面前的椅子上。 “风之语先生暂时没什么问题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罗素大夫答道。 “从在会场的情况看,风之语先生还是挺严重的啊,查到原因没有?” “据我分析,这应该是一种罕见的过敏源造成的急性心肌梗塞,还好的是,送医很及时,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的…….”这时,罗素大夫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开门走出去,估计是会议那边打来的。 汤姆森站起来,走到罗素大夫的椅子旁边,看到桌上有一份诊疗报告-----是风之语的。他迅速翻开报告,拿起手机,调整到照相功能,将报告内容悉数拍摄,然后,又慢慢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 几分钟之后,门开了,罗素大夫走了进来。 汤姆森和罗素大夫,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借口还有其他的事,然后与罗素说了声再见,推门走了出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12月3日的上午,纽约,第五大道,一座一百层高的办公楼。 当电梯在十八层打开时,汤姆森步出电梯间,沿着贴满各种医疗广告的走廊,来到走廊的尽头,这是一间普通的写字间,黑色的玻璃门,关得严严的,就像一间禁闭室一样。 他按了按门铃,然后,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双手插在外衣的口袋里,眼睛向走廊的另一侧张望着。 “嗞”的一声,门铃的话筒被打开了,“请问是哪位?”通过话筒,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问道。 “汤姆森。” 从话筒里传出一阵儿慌乱的声音,似乎是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桌子上的杯子打翻的声音。 “嗨,汤姆森先生,我马上来了。” 不过一分钟,透过玻璃门,汤姆森听到从远处走来的脚步声。 门打开了,一个中年***在门内,他身穿白色大褂,中等身材,土色的头发梳向一边,脸色苍白如纸,眼珠左右转动,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镜,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牙齿像发霉的玉米粒。他站在那里,手有些抖动,一副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 “汤、汤、汤姆森先生,欢迎您到这儿来。” “我最亲爱的乔治博士,近来可好?愿上帝保佑您!”汤姆森走进来,一边伸出苍白的手,露出虚伪的笑容。 被称为乔治的男人忙伸出双手,握住汤姆森的右手,说道:“一切按照先生的指示进行,呼吸类病毒基因重置模型的研究取得了很好的进展。” 汤姆森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言语。 穿过一间摆放着沙发和茶几的会客厅,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小办公室,这是乔治博士的办公室。 汤姆森就像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径直走到办公桌的后面,坐进一张黑色的真皮靠椅上,头靠着后背,右腿搭在左腿的膝盖上,右手手指轻敲着桌面,眼睛看着墙上的油画。 乔治博士站在桌子前面,微微弓着腰,双手垂在两边,眼睛怯怯地望着汤姆森,一动不动。 汤姆森的眼睛呈四十五度角向上看着乔治博士,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很好!乔治博士。我们需要你的研究成果。呼吸类病毒研究,呵呵,找到免疫力的极限,我们将战无不胜!” “是的,先生,一定会成功的。” “靠你了,博士!” “不胜荣幸。” 汤姆森向他招招手,示意靠近些。汤姆森从包里拿出一摞纸,放在桌上,“风之语教授在世界气候变化大会上突然发病,原因不明,这是他的诊疗报告。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你必须搞清楚他发病的原因。” “是,先生,我会尽全力的!” “不,博士,不是尽力。你要必须搞清楚,要不惜一切代价。” “嗯,对了,”汤姆森接着说道,“与这个东西也许有关系-----我猜。”汤姆森拉开提包的侧面拉锁,从里面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在诊疗报告旁边,把布一层层揭开,原来是风之语的茶叶包。 “这需要大量的化验工作……” 汤姆森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你的问题,我需要一份详细而透彻的报告,一周内。”然后,手掌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走向了门口。 第二十八章 天衣无缝 12月8日,月华岛,月华宫。 一份病情分析报告-----风之语教授的,整齐地放在一楼大厅的桌子上,汤姆森先生坐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思考着报告中的内容。 “风之语教授,患有一种非典型呼吸性疾病,这种疾病极其罕见,经过查询典藏资料后得知,这是一种喜马拉雅地区的地方病症,发病严重时,可以诱发心肌梗死,而金晶蒿就是重要的诱发物品。” “这种呼吸病平时没有任何症状,一般由过敏源诱发。” “通过高精度分析仪分析,茶叶包中材料99.99%由绿茶组成,0.01%是混入的金晶蒿。极可能是金晶蒿作为过敏源引起了风之语教授的呼吸疾病。” “金晶蒿”,汤姆森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他眼光一闪,一个绝妙计谋在脑海中生成。 他的手按住桌上的按钮,说声,“呼叫乔治博士。” 几秒钟后,投屏上出现了乔治博士的影像-----一张苍白的脸、土黄色的头发,神情怯怯。 “先生,有何吩咐?” “我需要你去做个实验。” “请您指示。” “患有风之语这类呼吸疾病的,加入不同的剂量金晶蒿,测试病人的反应程度。” “测试实验需要一段时间,短时间不可能完成。” “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对比试验需要找到类似的病人,这很难做到,先生。” “我不管。” “这种实验极具危险性,可能使人丧命。” “我不管,要的是结果!”汤姆森接着说,“我需要一个精确的数据-------患者吸入金晶蒿数量,可以诱使其因心肌梗塞,进入一种假死状态-----因呼吸急促和血压快速降低,但是我们可以通过非常规手段,再次恢复他的生命体征,明白吗?” “是,先生。我马上去做。” 随着乔治声音的变小,他的影像也消失了。 汤姆森双手背在身后,踱来踱去,站在窗前,透过宽大的玻璃窗,他看到,远方海面上掀起了巨浪,仿佛有许多小船开始摇晃起来。 2019年2月5日,纽约,M国气象科学研究所。 2018年“佛罗伦斯”飓风的过程总结会刚结束,汤姆森教授接到了乔治博士的电话。 回到办公室,他将门紧紧锁上,解开浅蓝色的棉麻衬衣最上头的一颗纽扣,眉头微蹙,叉开手指捏住下巴,在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 终于,他站起身来,走到一个高大的保险柜边,掏出钥匙,打开柜子,从最里面抽出一份研究报告,是他最新的研究成果。 然后,他一页一页地翻开,看到重点的地方,手指放在上面,眼神闪着光泽,脸上露出笑容。 太阳照在玻璃窗上,熠熠生辉,照在窗台的绿绿萝的叶上,一片生机盎然。 作为一个资深科学家,他明白将自己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和收集的基础资料,毫无保留地提供给对手,意味着什么,但是,为了伟大的目标,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找到几张王子牌的浅灰色铜版纸,平放在桌子上,伸手从笔筒里拿出一只钢笔。对照着研究报告和电脑上的数据,他开始撰写起来,不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张纸。 三个小时后,汤姆森放下钢笔,扭了扭的脖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继续望着茫茫的大海。 他走回办公桌,将撰写好的稿纸,连同一份研究报告,塞进一个纸质档案袋,轻轻拍了拍封好,写上:华国科学院大气科学研究所风之语教授收。 他拉开抽屉,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包1.5克的“金晶蒿”,倒在一个水杯中,小心翼翼地放入清水摇匀,然后拿出一只棉签,将混合物均匀地涂在稿纸上,最后,又看了看侧面的订针,双手避开它,才放心地合在一起,拿出一个大信封,将文件封好。 订针上涂抹了微量的琥珀酰胆碱------一种肌肉弛缓缓药,实质上是一种人造的更有效力的箭毒马钱子。它使肌肉,包括隔膜停止运转,使人无法呼吸、说话、行动,心脏很快进入缺氧状态,实际上是一种严重的诱发性心脏病,受用人感觉会很不舒服,不过呢,控制好用量,就会进入一种假猝死状态,也是汤姆森想要得到的效果。最让他满意的是,琥珀酰胆碱会在体内新陈代谢,虽然不充分,但也只有顶尖的病理学家通过毒理学扫描才能发现,安全性很高。 汤姆森寄出了邮件,就像在大海里放入了一只漂流瓶,等待着它命中的有缘人。 第二十九章 暗箭难防 2019年3月10日,汤姆森正坐在办公桌前,研究最新的大气洋流资料时,接到了风之语教授的电话。 “嘿,汤姆森教授,非常感谢您的研究报告,给我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 “不客气,风之语教授,数据量有些大,的还顺利吧?” “还好,已经拜读十页了。” “您身体还好吧?” “谢谢老朋友的关心,还好。就是偶尔有些胸闷气喘,可能受了点风寒。” “那就好,我在盼望着和交流最新研究成果呢。” “我也是。”风之语说道。 “OK!我们会很快见面的,再见,我的老朋友。”合上手机,汤姆森笑了,仿佛是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会很快见面的。” 掌握了风之语的研究成果,就等于将地球生死的开关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就是掌握了地球的未来,随时可以按下暂停键,号令天下,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汤姆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着风之语教授。 “我最亲爱朋友,故事讲完了,你应该明白了吧,你就是这样来到此处的。” 风教授本能地摸摸自己的食指,明白了,确实有订针刺破了手指,由于不太疼,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也就没在意,原来秘密在这里,太狡猾了,把自己伪装成心脏猝死的假象,来欺骗医院的大夫,使他们认为自己死于心脏猝死。 “在这个世界上,风之语已经消失了!”汤姆森对着风之语摆摆手,一脸的严肃,“你接受这个事实吧,作为朋友,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和你共享世界的。” “无耻!”风之语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暴起,吼道,“我绝不与你们合作。” 汤姆森哈哈冷笑了几声,猫头鹰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啪啪地拍了拍手掌,手一挥说道:“真是个书呆子,不识时务!带他回去清醒一下,直到他明白为止。” 旁边的黑衣人,快步走上来,按住风之语,给他戴上黑色眼罩,架起他的胳膊往外走,穿过大门,沿着鹅卵石小径,走向停在码头上的汽艇。 天空,澄净蔚蓝。风,从大海的深处吹来。阳光很好,海风却很冷,冷得入骨。 汤姆森站在大厅里,抬头看向窗外的大海,默然沉思着。 现在的他,对世界末日理论,深信不疑,一直进行着更深入的研究,为达到目的,他付出了太多了努力,建立了庞大的组织,构建了金字塔一样的联盟体系,所有的人都处于狂热的幻想之中,为新世界的到来而奋斗。 大厅的门打开了,一个皮肤白皙、身穿桃红上衣的女人飘然而来,像只红蝴蝶。 珍妮! 一个绝妙的计划,在汤姆森的脑海中闪现,她是最好的人选。汤姆森靠近珍妮,耳语了一番。 很快,珍妮走了出去,面带微笑。 第三十章 剥茧抽丝 2019年3月23日的上午,这一天是“世界气象日”,文化广场上不少身穿白底浅蓝色运动装的青年,手拿宣传品,向市民宣传着气象科普知识。靠近广场西北角,空中飘着两只硕大的气球,条幅上印着:“太阳、地球与天气”------“世界气象日”的宣传主题。 刚刚结束了一场气象科普报告,白乐天悠然走过广场中央,望着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象职工,和市民关切的目光,他的心中满是自豪与光荣。 就在他快要走出广场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划开手机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 “白博士吗?我是柳青,你在哪儿?” “柳警官,你好!我在文化广场,正要回单位呢。风教授案子有进展了吗?” “正想和你说说呢,这样吧,中午我请客,喝一杯解解闷,愁死我了。中午12点,‘珊瑚村酒家’见!不见不散。” 没等白乐天回答,柳青就挂断了电话。白乐天“唉”了一声,摇摇头,笑了笑,将手机揣进口袋。 “珊瑚村酒家”,是一家微山湖风味的饭店,位于金宇路南侧,靠近一所不太知名的学院。 12点还差10分钟时,白乐天把汽车驶进饭店门外的停车位,拉开车门,走下汽车,发现柳青正望着他,在玻璃窗内不停地挥着手,眼睛像一双黑葡萄,一脸笑容。 走进门厅,一个身穿红花上衣服务员,笑靥如花地对他躬身点头,从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发出水一样的声音,然后领着他走向里面。 靠近玻璃窗的一个隔间,服务员掀开了垂在门上的帘子。 柳青正坐在里面,身穿靛青色的上衣,袖子卷在肘部以上,正拿起茶壶倒茶。 桌上已经摆上了四盘菜,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看到白乐天走进来,柳青忙让他坐在对面,将倒好的茶水放在他面前,抓过一瓶牛栏山二锅头,扭开上面的盖子,满满倒上了两杯白酒。 白乐天急忙摆摆手,说道:“我们俩都开车来的,不能喝酒的。” “这不简单,找个代驾呗。能和博士喝两杯,是多大的荣幸啊,来,给个面吧。” 说着,柳青端起酒杯,碰了碰白乐天面前的酒杯。 白乐天无奈地笑了笑,也伸手端起杯子,放到唇边,深深地抿了一口。他了解柳青的性格,是个说一不二的主,顺毛驴,呛着不如顺着。 随着柳青的喉咙一动,白酒缓缓而下,他砸吧了一下嘴唇,露出很惬意的神情。他拿起筷子,招呼道:“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点了几个菜,别见外啊。” 白乐天放下杯子,夹了几根京酱肉丝,送入嘴里,说道:“菜点的不错,味道很好,让警官破费了。” “来,来,再走一个。”柳青嚼着菜又说道,伸手又端起了杯子。 “喝太快,我会醉的,可不敢跟你比。” “文人就是谦虚,说话都像娘们。哈哈。”柳青大笑起来,猛喝一口,几乎喝干了。 柳青“啪”的把杯子放在桌上,酒洒在桌面上,像一条线。他抹了抹嘴巴,喷着酒气说, “风教授的案子,真让人窝心,到现在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一点进展也没有吗?”白乐天放下筷子问道。 “很少。经过技术分析,从身高、走姿以及隐约可见的喉结,可以确认进入太平间的是男扮女装,别的没啥进展。” 白乐天盯着他,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是案情需要保密吗?” “问得好,果然让郑局说准了,他说你很聪明,考虑问题很周到。局里已经研究过了,想邀请你参加我们专案组,作为技术顾问,毕竟我们对气象知识很不了解。所以,今天也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风教授是我对敬重的导师,待我如亲人,能为案情做点贡献,我会全力以赴的。”说着,白乐天手抖动了一下,眼圈有些泛红。 “有些疑点,帮我分析一下吧。”柳青停顿了几秒钟说道。 “什么?” “从地下车库进入太平间,到两个嫌疑人打开门锁,找到尸体,运走尸体,驶离医院,用了极短的时间,为什么?难道有内线向他们提供信息,或者案子就是医院内部人所为?” 柳青又接着说,“如果是内部人所为,出发点是什么?难道真如王队长所说,想讹钱或者是对社会不满的人想制造社会影响?” “制造恶劣的社会影响有可能,讹钱的话,可能性不大,因为没有接到信息或者电话。” “嗯,有道理,接着说。”柳青点点头,表示同意。 “不知道你们分析开锁的动作没有,我在国外的网站上看到过,有些计算机高手,能用万维电子密钥***破解密码锁,解码后,配电子钥匙,轻松得就像现在喝一杯小酒。” “果然厉害哦。可是太平间里面也很大,那么迅速地找到尸体的位置,并做调换,也不容易啊。可是对内部人的筛查已经进行了三轮,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我们也可以大胆设想一下,”白乐天仿佛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道,“一个计算机高手,黑进医院的网络系统,查到太平间所在位置,找到尸体的编号和存放地点,很难吗?不难!再说,现在的网络防火墙和防病毒措施,都是漏洞百出,作为计算机高手,如入无人之境啊。” “嗯,这就对上了。医院的网管发现,前几天,他们的计算机系统确实遭到了攻击。因为时间短,而且没有造成网络瘫痪,他们以为是偶发情况,所以没有上报,但做了记录,我也看了,是来自国外的黑客攻击了系统。” “我明白了!” 柳青一拍脑袋,大声叫道,仿佛是忽然间大彻大悟了一样。 第三十一章 拨云见日 “明白什么?”白乐天问道。 柳青拿起酒瓶,又把酒倒满,接着说道,“这帮家伙,肯定也攻击了我市的交通监控系统,他们早就掌握了视频监控,巧妙避开了我们的视频监控。高义的车辆就是个幌子,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们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当我们费近心机,找到高义时,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你的思路启发了我。昨天,我去了邻近的安泰市,找了有关的视频监控,确实有一辆和嫌疑车极为相似的考斯特,活动轨迹貌似正常,当时,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明白了。” “什么?”白乐天端起水杯问道。 “这台车辆,在3月18日夜间从安泰市与金宁市交界处失去踪影,午夜两点后,又从两市交界处的一个大路口出现,这一段时间,正是案发时间段,也就是说,这台车作案的嫌疑非常大了。” “查清车辆情况没有?”白乐天口气像个侦探一样地问道。 柳青看了一眼他,没有回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泰山”香烟,手指轻轻一弹盒子底部,一颗香烟倏地探出头来,他递向白乐天。 白乐天摆摆手,他对抽烟没兴趣,只想听他继续讲下去。 柳青“啪”地打开打火机,淡蓝色的火焰舔着香烟,他吐出长长的一股白烟,将香烟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你说奇怪不?这台车居然是挂在M国奥莱生物公司驻华国办事处名下,也许是个巧合。可是除了这台车,我想不出任何一台能与附属医院的嫌疑车能靠上的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风教授是国际名人,国际形势风云变幻,尤其是气候变化是热点,各国**都极为重视,这样看来,其复杂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或者说,风教授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某些国家为打击华国在此学科领域的研究,而采用的非常手段。暗杀核心科学家,阻击别国的科技进步,这在国际竞争中,不乏先例哟。波谲云诡啊!” “可是风声有重大嫌疑啊?”柳青说道。 “所谓的重大嫌疑,都是需要证据的支撑,说不定他是被吓跑的,他只是个管家而已。我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如果说与M国奥莱公司有牵扯,那么动机呢?按照刑事案件的理论来讲,出现没有动机的意外案件,这种偶发性,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也不符合常理。”柳青露出不理解的神情。 “也许有动机,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会不会奥莱公司的背后是M国,国家不好出手的时候,都是安排类似的公司来做,好多上都介绍过的。” “好像有点道理,你的联想真丰富,哈哈。”柳青笑道,又狠狠吸了一口烟。 “奥莱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白乐天问道,看样子,他对奥莱公司产生了兴趣。 “世界著名的公司,营收排名前几位,主要以生物制品研发,也有金融、贸易等业务。” “那么,他们设在华国的办事处,主要业务是什么呢?”白乐天接着问道。 柳青云淡风轻地说道:“嗯,与生物制剂有关的贸易,偶尔也从华国进口一些仿真人体标本。”他还没说完,马上捂上了自己的嘴。 两人同时喊道:“仿真人体标本!” “对,假如风教授的尸体,混入了仿真人体标本,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柳青说。 “一块偷运出境了。” “偷运尸体,这有啥用啊,博士?” “我也不知道,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 柳青再次端起杯子,“博士,今天和你聊天,收获很多。我回去一定向王队长和郑局汇报,调整侦查方向,重点是奥莱公司驻华国的办事处。不过,要是对国外公司进行调查,难度很大,所费时间也会很长。没个一两年,不会有成效的。唉,那就难喽。” “那黄瓜菜也凉喽。”白乐天戏谑道。 “那你说咋办?”柳青将烟蒂摁熄在烟灰缸里,又使劲拧了拧,一脸的无奈。 “凉拌喽!”白乐天说,“警方都没辙,我一枚小老百姓就更没办法了。” 酒瓶见底后,菜还剩下许多,柳青已经显露酒意,他极力控制着情绪,不使自己在白乐天面前失态。 柳青对着服务员招了招手,桌面上又摆了几个空啤酒瓶后,两人已经相互搀扶着走出饭店,下午三点钟的太阳照在他们的脸上,红红的脸庞和太阳的色彩一样。 第三十二章 神秘来客 回到宿舍,白乐天就躺在了床上,鞋子都没有脱下,直到第二天的阳光,透过窗户将他的眼睛刺痛,他才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开。 他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脱光衣服,冲了个淋浴,面对着镜子,抓起黑色的电动剃须刀,刮掉髭须,像割掉草坪上疯长的青草一样。 他拉开衣柜,套上一件柏色的衬衣,穿上一件深青色的西裤,登上一双软质皮鞋,锁好防盗门,将钥匙放进公文包,迎着初春的太阳,驱车前往办公室。 走进办公楼,来到三楼时,白乐天特意来到风之语教授的办公室门前,他看了又看,多么希望能听到,从里面传出风教授的声音,然而,还是沉寂,令人失望的沉寂,只有他的皮鞋碰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走进办公室,泡上一杯茶,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最新的通知。 对于白乐天来说,风之语教授就像一个谜-----著名的气象学家,精通汉文,博学多才,尤好中国历史,有长时间的外国经历,简历记录极为简单,甚至没有家人的信息。 更让他好奇的是风声,比风之语教授还简单,只是知道几年前,跟随风之语教授来到中国,少言寡语,汉语很是蹩脚,据他自己介绍,几乎没上过学,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隐约感觉到他对气象知识很了解,只是从不参与讨论,仅仅偶尔有意无意地听上几句,笑笑就走开了。 风声的逃跑,难道仅仅是怕牵连到自己,再说,如果心里没鬼,何必怕鬼敲门,这一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也许,他已经不关注这个问题了,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管家,换个环境一样生存,只不过是换个主人而已。嗯,有道理。 也许自己想多了,事情可能远没有那么复杂,就像王队长说的。 但是,他总好像有种冥冥的感觉,感觉自己身处在台风眼里的片刻宁静中,而自己却对即将到来风暴一无所知。 白乐天打开几张高空和地面的资料图,把EC和T639模式系统激活,开始自己的研究。 他看到气候变化的资料,风之语的脸庞映照在眼前,想起喜马拉雅的经纬度和冰雪覆盖的山麓。 桌上红色的电话机响了几声,他摸起听筒。电话那边传来办公室刘主任急速的声音,就像豆子洒在水泥地上。 “白博士,你好。张所长让我给你下个通知。” “是我,刘主任好。” “今天下午三点,风之语教授的女儿乘坐ZM2343航班到达,主要来料理风之语教授的后事,你负责接待,车辆已经安排好了,住精品大酒店,稍后把信息发你手机上。” “啊!风之语教授的女儿?” “嗯,有问题吗,白博士?” “没,没,没问题。” “好的,白博士,有问题电话给我。再见!”干练的刘主任,说话就像机关枪扫射一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白乐天呆呆地坐在那里,自言自语道,“风教授的女儿。”可是从没听汪教授讲起过,也许是真的,不过是风教授不愿意提起而已。 白乐天拿起手机,拨通了柳青的电话,将这一最新情况告诉他。 柳青说,按照正常程序进行接待,留心观察异常情况,随时保持联系。 下午三点钟,宽敞明亮的金阜机场B2航站楼内,人来人往,白乐天站在出口处,翘首看向里面,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Wele Alisa(欢迎爱丽莎)”。 又过了十分钟,大厅里响起航班广播,“女士们,先生们,ZM2343从德国慕尼黑飞往金宁的飞机已经到达本地。” 最先走出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和他们的女儿,男士拉着一个大行李箱,小女孩则紧紧抓住妈妈的胳膊,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 越来越多的人往外涌出,仿佛水流一样。一位左手拉着行李箱的漂亮女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活似长在灰突突土壤中的一朵鲜花。 她走得很慢,步子迟疑,一双钴蓝色的眼眸打量着周围,眼神中透出悲伤和疲惫。她身材修长,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裙。粉黄色帽子下面是浅金色的头发,嘴唇抹着淡淡的唇膏,洁白的牙齿在她的唇间闪耀。 白乐天把牌子高高举起,眼睛瞄向这位美丽的女士,唯恐错过了机会,心里砰砰直跳。 显然看到了高高举起的牌子,那位女士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微笑,只不过那微笑就像失去光泽的树叶,望着白乐天,举起手挥了挥,不禁加快了步子,走向出口处。 应该是她!一位漂亮的女士。 第三十三章 欲说不休 “Hello, Miss Alisa. My ame is Bai Letia .”白乐天接过行李箱,对爱丽莎说道。 “你好,白博士。”爱丽莎操着蹩脚的中文说道,优雅地伸出了右手,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太好了,爱丽莎女士,你居然会说中文。”白乐天高兴地叫道。 “我当然会一些,跟我的爸爸学的。”爱丽莎认真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个茬。风教授的中文造诣很深,很博学,是一个受人爱戴的科学家。”白乐天接着说 说到风教授,爱丽莎低下了头,悲伤如水一般,流淌在她精致的脸上,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好像是饱满的露珠挂在草叶上。 白乐天一下子停住了嘴,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勾起了爱丽莎的悲伤,抱歉地望着她。他明白,爱丽莎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他也需要了解爱丽莎。 在前往宾馆的车上,爱丽莎说,十年前她的父母协议离婚,从那时起,她就没有再见到爸爸,她和妈妈一直生活在美国,而爸爸则主要在德国搞科学研究。昨天,她接到爸爸好朋友的电话,才知道爸爸出事了,就急忙赶来了,她现在来就是料理爸爸的后事。 爱丽莎说话的声音很轻快,美国口音依然很明显,一定是在美国生活了多年的原因,白乐天心里想到。 车窗外,风起来了,吹动银杏的叶子,发出微微的声响。 白乐天只好将话岔开,问道:“请问你现在从事什么行业?” “我学的是经济贸易,现在在一个外贸公司,做技术咨询工作。” “喜欢华国吗?” “非常喜欢,小时候来过几次,变化太大了。” “华国有很多美丽的地方,我可以做你的向导。”白乐天尽量放松地说道。 “那当然好了,处理完事情,可以去放松一下心情。” 随着车窗外风景变换,经过一大段崇文大道和呈祥路,中间还经过了像湿地公园似的煤矿塌陷地,大概四十分钟后,司机将汽车拐进了精品酒店大厅前面的门廊里。 白乐天领着爱丽莎,拉着行李箱,穿过铺着杏黄色地毯的大厅,走到酒店前台,办理好住宿登记,送她到18楼的1818房间,一身疲惫的爱丽莎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这时是下午四点半,白乐天和爱丽莎约好下午六点,到酒店一楼自助餐厅吃晚餐。 看着爱丽莎轻轻关上门,白乐天松了一口气,说声再见,走向电梯间,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厅,走到摆放在大厅左侧的黄色长沙发,坐进里面,茶几上的硕大塑料花夸张地笑着,颜色红得像血。。 白乐天明白,无论如何,总要让爱丽莎理解事实真相,这是她作为一个女儿的权利,也是她应该承担的悲伤,虽然他不敢想象,会出现什么样场面。 到底该从何说起,具体到何种程度,白乐天陷入了沉思,涉及到刑事案件,他真的不好把握。不知不觉中,他眯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当他从迷糊中抬起头时,挂在前台后面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下午六点差五分。他站起来,伸伸腰,揉揉酸涩的眼睛,望着电梯的方向。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时,爱丽莎走出来。她换了一身绣着紫罗兰的衣裙,将浅金色的头发束起,手里提着一个带金色拉链的手包。 白乐天紧走几步,向前迎过去,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往一楼的餐厅走去。 他们选了一个靠近里面的卡座,铺着红色皮革的卡座能容四人。因为自助餐厅刚刚开始,进餐的人大多集中在外面地方,这里比较安静。 两人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聊,气氛渐渐融洽,轻松了许多。 “我想,明天早上去附属医院,看看我爸爸。”爱丽莎说道。 爱丽莎接着说道:“到时候,还辛苦你帮助我找一个墓地安葬,最好是交通便利、风景好的地方。” 听到这些,白乐天感觉,暴风雨就要来到了。 “对不起,爱丽莎,我很抱歉,风教授的尸体在医院失踪了。”白乐天看着桌面上的餐盘说道,故意避开了爱丽莎的眼神。 “啊”的一声,爱丽莎瞪着大大的蓝色眼睛,看着白乐天,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带着疑惑的神色死死盯住白乐天。 “这怎么可能?”爱丽莎又一次问道,瞪大眼睛。 “很抱歉,是的,这是真的。”白乐天的睫毛低了下来,低声说道,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在看到确定的眼神后,爱丽莎满脸通红,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紧闭,泪水安静地顺着她平滑的面颊流下来,抽搐似的剧烈喘息,喉部上下抖动。 白乐天抽出几张餐巾纸,递给她。他双手交叉,低着头,悄悄地看着对方,不知如何安慰这个陷入无比悲伤的女人。 爱丽莎无声地抽搐着,肩膀不停抖动,双手紧紧捂住眼睛,泪水顺着白皙的手指流下来。 她好像倏然间没有了主意,十几分钟后,只是不停地说,“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待爱丽莎渐渐平静下来,白乐天说道:“我们都很抱歉,居然出现这种情况,警方正在全力破案,一定会找到的。”他说得很轻,仿佛自己都没信心一样。 “我现在还能做什么?难道就是等着?只是等着?”爱丽莎眼中泛着泪光,自言自语道。 “明天,我陪你到风教授的办公室去看看,还有,我们到家里看一下,那里有风教授留下的东西。” 爱丽莎默默地点点头,愁容满面,痛苦不堪。 第三十四章 另有所图 3月 25日,早晨九点,太阳蒙上了一层细纱,远远望去,氤氲朦胧,神秘莫测。 白乐天推开玻璃旋转门,走进酒店一楼大厅时,看见爱丽莎正坐在大厅左侧的沙发上看杂志,她穿着鸭青色的休闲装,一个青灰色的背包搁在旁边。 “嗨,爱丽莎,昨天休息的还好吧?” “我还好,谢谢你,白博士。”爱丽莎站起身来,手里抓着背包,“现在去大气所吗?” “是的,我们先去风教授的办公室吧。” 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汽车便拐进了一个绿树成荫的院子,迎面是一座古朴的三层建筑,红瓦白墙、檐角高高翘起。 白乐天从驾驶室下来,给爱丽莎拉开车门,顺着一条青砖铺成的小路,两人走进办公楼的一楼。 靠近右侧的一楼门厅里,摆放着一张长方形桌子,漆成深黄色,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红脸保安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大沿帽歪向一边,嘴角耷拉着,昏昏欲睡。 桌子的正中间搁着一本翻开的本子,上面写满了来客信息。白乐天拿起旁边的签字笔,把爱丽莎的信息登记在上面,这时,保安一惊,眼睛砸吧了几下,醒了过来。 沿着棕红色的木制楼梯,两人径直走上三楼,来到三楼的最东头的房间,上面写着“风之语办公室”。 一位烫着爆炸式头发的女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和莫名其妙的笑容。 白乐天掏出钥匙,插进锁里,转了几圈,推开门,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让人感觉沉闷异常。 墙上贴着地形图和天气图,茶几上的杯子,摆放得整整齐齐,墙角衣架上挂着深灰色的礼帽。 “看看吧,这就是风教授的办公室。”白乐天无限悲楚地说道。 爱丽莎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办公桌前,仔细看了一遍,摸了摸笔筒里的钢笔,好像要把这一切装进大脑中一样。 爱丽莎的表情肃穆,动作很慢,极怕惊醒了别人似的。她走到天气图前面,手指轻轻抚摸。她拉开靠在东墙上的书柜,里面排列着各种书籍,都是风教授精心收集而来的。 “白博士,我妈妈说,让我带回一些爸爸的私人书籍,可以吗?”爱丽莎回头问道。 “既然是风教授的私人物品,你是他的女儿,当然可以。” “谢谢,你先休息一下,我可能要花一些时间的。”爱丽莎指着沙发说道。 “好吧,你请便。”白乐天说着,走到沙发旁,坐进里面。 爱丽莎站在书橱前,非常专注,仔细翻阅每一本书,即使是很薄的记录本,也不放过。她把所有的抽屉也都打开,里面的物品都看了又看,一副唯恐漏掉什么东西的神情。 大约一个小时后,爱丽莎从书橱里捡了几本论文集,放进背包又走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看了看,里面除了几包咖啡,什么也没有。 白乐天按照柳青的交代,偷偷地记下了爱丽莎翻动并拿走的物品。 “白博士,我爸爸的资料就这些吗?”爱丽莎说道,脸上有一丝的失望。 “好像就这些吧。嗯,他没有别的办公室。”白乐天答道。 “白博士,你是否知道,我爸爸一个月前收到来自美国的一封信,信里装着技术研究报告。”爱丽莎说,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听风教授说起过,好像是汤姆森教授的研究成果。他很喜欢,看了好多遍。” “那你知道信放在哪儿了吗?”爱丽莎眼中闪着光泽。 “很抱歉,我不清楚。” “嗯,那好吧。”爱丽莎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很重要吗?我以后找到,给你寄过去吧。” “也不是太重要,算了吧。”爱丽莎说道,她躲过白乐天的眼神,审视着房间。 突然,她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走到办公桌后面。 搬开在一盆很高的绿植,后面露出有一个浅灰色的保险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白博士,你有钥匙吗?可否打开?” “我没有钥匙,估计警方可以打开,我可以帮您联系。” 听到“警方”两个字,爱丽莎双眼闪出一丝惊惧的光芒,眨眼间就消失了,忙说,“那就算了吧。” 从办公楼走出来,太阳正灿烂,照在爱丽莎背包金色的拉链上,闪闪发光。 “白博士,我爸爸的家,离这儿远吗?” “不太远,我们去吧。”白乐天说着,向停着的汽车走去,爱丽莎走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好像满腹心事一样。 第三十五章 醉翁之意 待爱丽莎坐进车里,白乐天扭动车钥匙,引擎发出轻轻的转动声。 白乐天瞄了一眼爱丽莎,挂挡踩下油门,汽车快速驶出大气所的院门,拐上一条四车道的油漆路。 阳光透过树叶,将斑驳的光影印在地面,宛若老人的眼睛,黯淡无光,睁睁合合。 穿过金宇路和吴泰闸路,又经过三个交叉路口,汽车驶离大路,拐进一条两车道的水泥路,两边载满了碧绿的灌木,修剪得就像小学生的头发,灌木后面是大叶相思树,绿意盎然。 一路上,爱丽莎默不作声,冰河一般的沉默,只是看着路边的景色。 小区门口的两边是漂亮的大理石石柱,看到驾驶室的白乐天,一个身穿宝蓝色制服、一口黄牙的保安笑了笑,摁下了钥匙,起落杆缓缓抬起,白乐天径直开进了小区的停车场。 一条黑褐色卵石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幽深而狭长,无数的鲜花正在怒放。 顺着这条安静的小径,两人一前一后,往里面走去。 “马上就到了。” “嗯。” 白乐天打开一扇黑色镂空铁艺的门,是一个大约80平方米的小院子,走过院子中央花砖铺成的小路,花香扑鼻,迎面就是一座三层的小别墅。 爱丽莎掏出手绢,在鼻尖挥动几下,似乎对花香过敏。 “这座楼大概300平方米。”白乐天掏出钥匙,插进锁中,转动了两圈,推开一楼大厅棕红色的双扇门,阳光扑进大厅,明亮了许多。 “嗯。”爱丽莎依然只说了一个字。 几天没有打开门窗,空气稍显污浊。白乐天推开窗子,春风掀动窗帘的边角,空气清新了许多。 “这里面好大啊!”爱丽莎惊叹道。 “上下三层,从外面看不算大,里面的空间还是蛮大的。”白乐天指着室内木制楼梯说道。 “书房在几层?”爱丽莎问,显然她对书房更感兴趣。 “书房在二层。”白乐天说着,就沿着楼梯往上走,爱丽莎随着走上去。 来到二楼的东侧,白乐天打开门锁,推开书房的门,摁开房间的灯光。 也许为了书房的安全,靠南面的整张墙,覆盖着厚厚的装饰板,屋内一点阳光也没有。一张又长又宽、深红色的写字台摆在靠南的墙边,桌子北侧是一把同颜色的楠木椅子,桌子正中间是一台电脑的显示器,主机隐藏在桌子下面,左上侧的台灯,罩着浅黄色灯罩,旁边是一个镶着深蓝花的带盖的瓷杯,厚厚的一摞打印好的资料搁在桌子的右侧。 爱丽莎走进房后,从每个角度,先是细细打量了一遍,又从包里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说是留个纪念,拿回去给她妈妈看一看。 她只是看了看书桌里的东西,没有动,又走到靠在北墙上的书橱。 绛色的书橱被装修在整面墙上,又长又高,一把雕刻精美的宝剑挂在一个把手上,宝剑下面坠着金黄色的缨子,书橱上面是镶嵌着透明玻璃的书窗,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不清的书本和资料,下面是可以拉开的柜子,里面也塞满了书籍,书橱两边垂直排列着抽屉,抽屉里散乱地放着些气象图片。 白乐天坐在椅子上,拄着下巴,看着爱丽莎把书橱一层层打开,右手手指抠着左手的指甲,手掌翻来翻去,百无聊赖。 用了将近三个小时,爱丽莎才停下她手里工作,两手张开站在书橱前,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失望,脚边放着两本极普通的线装工具书。 白乐天站起身,走了过去,瞟了一眼,他认出这不过是几本常用的气象科普书籍。 “嘿,白博士。我想我已经把妈妈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就把这些东西能留作纪念吧。”爱丽莎看着白乐天,眨眨眼睛,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嗯,还不错。”白乐天答道,其实在他心里,感觉爱丽莎挑选的东西没有任何收藏价值。 爱丽莎拍拍手,将挑选出来的线装书塞进包里,将包提在手里。 白乐天转身关上房灯,锁好书房的门,与爱丽莎一起走下楼梯,来到一楼的会客厅。 白乐天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抱着脑袋往后靠着,再次望着熟悉的地方,仅仅几天的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真的物是人非啊,多么令人感慨。 “白博士,我想明天就回德国了,从德国停留几天,处理一些事情后,然后返回美国。”爱丽莎说道。 “那么着急啊,我还想陪你到处走走呢。”白乐天脸上显出遗憾的神情。 “不好意思,我工作上还有很多事,而且心情有些郁闷,以后会有机会的,谢谢你了。” “那好吧,现在就回宾馆。” “谢谢,辛苦你了,我会记住你的。”爱丽莎露出一丝微笑,浅浅的,似湖面的波纹。 第三十六章 蒙在鼓里 迎着清晨8点钟的阳光,白乐天驱车来到精品酒店。 白乐天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的西服,配上枣红色的衬衫,里面搭了一条金黄色的领带,脚上的黑色皮鞋,又亮又括,瘦削的脸颊上带着一副金边的眼镜,人显得很精神。 白乐天整了整衣服,弹了弹上衣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迈步往前走去。 当他穿过玻璃旋转门,走进一楼大厅时,看见爱丽莎已经办妥退房手续,行李箱放在脚边,正站在前台旁边和身穿黄色制服的男服务员闲聊。 爱丽莎穿着粉黄色的衣裙,露出粉白的细长胳膊,手上戴着一副绣着蕾丝边的浅灰色手套,白皙的脸上扑着粉红色脂粉,嘴唇上抹着玫瑰红的唇膏。 “嗨,爱丽莎。”白乐天走向前台。 “早晨好,白博士。”爱丽莎眼睛眨巴了两下,长长的睫毛俏皮地弯下来。 “退房手续都办好了?” “是的,已经办好了。” “飞机票定好了吗?” “已经订好了,早上9点的航班。” “可以走了吗?” 爱丽莎点点头,露出不舍的神情。 白乐天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踏着杏黄色的地毯,往门外走去,一直走到楼外不远处的停车场,拉开后备箱,将行李箱塞进去,又合上盖子。引擎发动,发出轻微的震动,汽车缓缓起步,白乐天慢慢加速,好像还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沿着崇文大道和呈祥大道,行驶了大约40分钟后,白乐天将方向盘一转,驶进了金阜机场的停车场。 穿过一片刚刚修剪过的碧绿草坪,他们看见不远处的大门上面写着白色的大字“候机厅”,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安检人员手持仪器,正站在里面。爱丽莎在走到候机厅时,接过白乐天手中的行李箱,摘下右手的手套,优雅地伸向白乐天。她的手指颀长白皙,温软似水一般。 白乐天忙伸出右手,轻轻握住手指,显示出男人应有的风度。 “你真是个好人。如果你在美国,说不定我会爱上你。”爱丽莎俏皮地说道,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湛蓝。 “我也这么认为,那我会搭乘下一个到美国的航班,赶在你还没有走出候机厅,迎面跑向你。” 说完两人哈哈笑起来。 白乐天站在门外,望着爱丽莎走进安检处,在安检人员的示意下,经过安检通道,走进候机大厅,头也没回,他怅然若失,心里涌现说不出的感觉。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整个天空笼罩在雨雾中,灰蒙蒙的一片,阴郁的就像白乐天此时的心情。 坐在计算机旁,望着上面的气象数据和天气形势图片,他的心却像风雨中的海面,汹涌不停。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面对着窗外闪着银色光泽的细雨,陷入了沉思。 风声为什么不辞而别?仅仅因为害怕牵扯到自己,好像这个理由并不能站住脚。据柳青说,风教授的尸体被盗,极有可能与美国的一家公司有关系,这绝对是有点匪夷所思。 爱丽莎来这里,好像重点不是处理风教授的后事,而是寻找一封信。这封神秘的信有何特别的意义? 白乐天揉了揉太阳穴,绷紧嘴唇,努力思考着,却像一只陷入蛛网里的昆虫,左突右冲,总找不到解脱的办法。 这时,门上响起敲门声。随着白乐天说“请进”,一个身穿藏青色警服的男子走进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博士大人。”柳青头还没探进来,洪亮的声音就传进白乐天的耳朵。 “贵客哟,柳警官咋到我这里来了?”白乐天拉过一把椅子,向柳青努了努嘴。 “爱丽莎女士漂亮吗?你不会中了美人计吧,伙计?” “太小瞧我了吧。爱丽莎两天前已经走了,我送的航班。正想跟警官您汇报呢。” “走了好啊。”柳青笑得有点莫名其妙,“那我请你看场戏,怎么样?” “看戏?”白乐天一头雾水,就像窗外的天气一样。 第三十七章 不出所料 “对,看戏!”柳青一脸认真地说道。 “到声远舞台吗?”白乐天问道。 “不,这地方,还是你带我去吧。”柳青继续说,“你很熟悉的地方——风教授的办公室。” “我还是不明白。”白乐天自言自语道。 “你会明白的,我的大博士。” 当白乐天推开风教授办公室门时,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和前几天一模一样。 柳青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到房内依然昏暗,很熟练地走到门后,按开房灯。 他的动作很熟练,就像一个老熟人到了朋友家一样,让白乐天感觉很奇怪。 “奇怪不?博士。”柳青笑着说,“这里面的东西,我比你还了解。哪里被翻动了,我都一清二楚,呵呵。” “这怎么可能?从没见你进来过啊。” “我是警察,勘查现场,好像不需要你的批准吧?”柳青脸上露出得意神情,“我敢跟你打赌,风教授的保险箱被打开了,你信吗?” “这不可能,前两天还锁得好好的。” “来吧,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柳青打了个手势,就像刘谦一样,走向那个保险箱---隐藏在办公桌后面的。 柳青蹲下身子,伸出右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锁盘,没有使用钥匙,锁被轻易打开了。 “啊,这么简单?” “根本没上锁!”柳青笑道。 “可是,可是.......”白乐天还没说完,柳青就接过话说,“可是,前两天爱丽莎试图打开,却没成功。你是想说这吧,博士?” “对,对,对。”白乐天连续说了三个“对”字。 柳青从里面掏出几本被撕碎的儿童画报,几个儿童玩具,放在办公桌上。 这一幕,更让白乐天如坠入雾中,说道:“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借用儿子的。”柳青说,“太可惜了,被搞坏了,回家又得挨骂。” “这是怎么回事,柳警官?”白乐天使劲锤了一下柳青的胸口。 “莫急,博士,这是第一幕,请随我去观看第二幕。”柳青神秘地说道,做了一个古典 “请”的姿势。 两人急忙走下楼梯,走出办公楼,跳上柳青的警车。 柳青坐进驾驶室,掏出钥匙,发动引擎,随着一阵儿发动机的轰鸣声,警车就像长着花纹的猎豹,窜出了院子。 空气中的雾气更浓了,雨刷轻轻在挡风玻璃上滑动,路上的行人纷纷披上了雨衣,红绿灯也像蒙上了一层纱。 他们经过了三条大街,又通过了两个狭窄的小巷,在自行车和人流中慢慢行进,直到看见一个偌大的院子,门口竖着一个金黄色的牌子,牌子上面写着“长城宾馆”。 警车停在门口,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矮胖保安从门卫室里走出来,探头瞥了眼警车,按下了腰带上的钥匙,大门口的自动伸缩门打开了。 将警车停好后,两人跳下车,穿过宽敞的院子,径直走向一楼大厅内的前台。 透过大厅的玻璃门,他们看到两位服务员,身穿紫色的服装,正站在紫红色吧台里面,小声地聊天,眼睛不时望向外面。 两人走进大厅,一前一后,来到前台。服务员带着职业的微笑看着他们,洁白的牙齿露出了四颗。 柳青站在那儿,掏出警官证放在前台上,问道:“有没有客人遗留在房间的物品?” “您怎么知道?”那个圆脸大眼睛的服务员露出疑惑的眼神。 “拿出来吧。”柳青把手往前一摊,笑着说。 另外一个服务员---两个酒窝格外显眼,走向后面的内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她把纸包搁在前台上,“先生,您说的是这个吗?”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个。”柳青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几本普通的书本。 “来,博士,看一下这是什么?”柳青侧了侧脸,对白乐天说道。 走近柳青,看到这些书后,白乐天大吃一惊。 “不好意思,美女,让你空手而归了。”柳青拍了拍白乐天肩膀,望着门外说道。 第三十八章 原来如此 白乐天一脸的懵圈,不知所以然,“风教授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走吧,一会儿满足你的好奇心,博士。”说着,柳青给服务员打了个招呼,说声再见,将书本重又包好,就拉着白乐天离开了长城宾馆。 警车绕过正在施工的任兴路,顺着琵琶山路往前行驶,来到新世纪广场停车场,将车停放妥当后,两人走下车。 新世纪广场占地约三百亩,南靠洸河路,北接吴泰闸路,西边这是金宁车流拥挤的琵琶山路,整个广场铺着方形的青石板,最南面站立着六根汉白玉的华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广场中栽植着大叶石楠、银杏和流苏,绿意盎然,精心设计的花坛中鲜花盛开,广场正中的喷泉随着音乐声调的变化,喷出高低不同的水花,引得散步的人驻足欣赏。 “到底是怎么回事?柳警官,我已经糊涂了。”白乐天问道。 柳青将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风教授的书怎么会在长城宾馆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美女妹妹----爱丽莎留下的。” “这不可能,她已经走了。” “是的,你把她送走了。” “对,亲眼看着她走进候机大厅的,错不了。” “你亲眼看到登机了吗?” “那倒是没有。” “亲爱的博士啊,你相信魔术是真的吗?” “不相信啊。” “没看见爱丽莎登机,你确信她走了吗?” “难道她又回来了?” “不是‘难道’,是确定回来了。” “为什么?” “她没有找到她需要东西,必须回来啊。” “难道是那封信!” “聪明!”柳青说,“应该就是那封信。” “嗯,爱丽莎也问起过我关于那封信,不过是一封塞着研究报告的信。” “谁的信,知道吗?” “M国气象学家汤姆森的,和风教授一样享誉世界的科学家。” “嗯,明白了。总是和M国有关系。” “风教授办公室保险箱里的儿童画报是怎么回事?”白乐天站住脚,继续问道。 “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当看到保险柜时,她确信东西应该在那里面,所以,晚上又潜回了风教授的办公室,打开了保险柜。幸亏在这之前,我把东西都清理出来了,放进了一些儿童画报和儿童玩具,哈哈,肯定把爱丽莎气死了。” 细雨停了,乌云渐渐退去,天也渐渐明亮起来。 “你怎么知道爱丽莎没走了呢?” “太简单了,查一下航班乘客信息就明白了。她是乘坐昨天航班,直接飞往M国去了。”柳青说,“我去你们办公楼查询监控了,前天夜里,全楼意外停电,没有录像信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怎么知道她住在长城宾馆,又会留下些东西呢?” “不需要的东西,当然会丢掉。至于她住在长城宾馆的问题,不值得回答,太简单了。你说呢?博士。” “佩服!你早就知道爱丽莎是假的?” “当然。接到你的信息后,我把这个情况向王队长和郑局长进行了汇报。通过公安部技术部门的大数据查询,风教授有女儿的可能性很小,所以认定这是个冒牌货。为了不打草惊蛇,摸清其意图,所以就让你按照真女儿来接待了。”柳青拍了拍白乐天的肩膀。 柳青接着说,“现在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爱丽莎来自M国,来的目的是寻找一封信,信却消失了。” “信会不会在风教授家里,说不定爱丽莎夜里也去了家里。” “不可能。我去看过了,比她翻看得还仔细,这些我早就照相比对了。” “厉害。”白乐天瞥了瞥嘴。 “所有的一切都会搞明白的,虽然现在是一团乱麻。”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现在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工作。” “抽空我把风教授保险柜里的东西给你,我看不懂,你拿去研究一下,看看对破案是否有帮助。” “好嘞!”白乐天高兴地说道,“义不容辞,全力以赴!” 第三十九章 突遭搜查 电话铃在白乐天枕边响起来,把他吵醒了。他睁开眼睛,脚碰到地面,又收回来,翻了个身,环视着房间,恍若在梦中。他扣掉了电话,闭上了眼睛,松弛了下来。 电话铃声依然不肯罢休,他眯着眼睛拿起手机,又是房产中介打来的,他看了一眼时间,手机上显示是早晨8点18分。 白乐天打了个哈欠,仰躺着伸展四肢,盯着天花板。然后,他在床上坐起来,双手朝外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白乐天趿拉着一双黑色的塑料拖鞋,走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冷水浇在脸上,瞬间就像吃了一根冰激凌,精神好多了。 白乐天接了一杯冷水,拿起牙膏盒,挤出像两粒黄豆大牙膏,平放在牙刷上,正要放入嘴里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 白乐天放下牙刷,答应一声,走向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有两位穿着警服的男子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请稍等几分钟,我换换衣服。”白乐天抱歉地喊道。 站在门口的警察没有回答,塑像一样。白乐天跑向卧室,穿上袜子,套上一件草绿色的T恤,蹬上一条灰色的牛仔裤。 白乐天打开门,两位警察走进屋内,腰板挺得直直的,面无表情。白乐天还以为是送东西来的,因为柳青说过,让他研究一下风教授保险柜里面的东西。 “请进,二位,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白乐天说道。 两位警察相互看了看,露出不解的眼神,其中一位高个瘦脸的警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说道:“你是白乐天吗?我们奉命对你的住处和办公场所进行搜查,这是搜查令,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瘦脸把一张写着字的白纸竖在白乐天的面前,依然面无表情,声音干涩得像一个月没下过雨的旱地。 “我,我,我和你们是一伙的!”白乐天又惊又怒地说道。 “搞笑,谁和你是一伙的?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们是人民警察。”另外那个圆脸的警察义正辞严地说道。 “犯罪嫌疑人”这几个字,一下子把白乐天打蒙了,昨天还是专案组的技术顾问,今天咋变成了翻作嫌疑人,这反转也太快了吧,让他难以置信。 “我是冤枉的,我要找柳青警官。”白乐天喊道。他的脸色因气愤而暗沉,狠狠地抿起了嘴唇,下颌因此变得僵硬且紧绷。 “到局里去说吧,不过今天不行。”瘦脸的音调一丝不变,“现在请坐在沙发上,不要动。” 另外一个肤色黝黑的圆脸则掏出一副手铐,抓住白乐天的手腕,咔嚓一声把他的双手拷在一起。 白乐天立即跳起来,“怎么会这样?”他眼睛通红,怒不可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在沙发上大叫着。 他们把所有的书橱都打开,把书本都搬出来,把衣柜也拉开,衣服和被子被放在床上,把抽屉都拽开,地上摆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就像农村集市上的一个大卖场一样 最后,警察们找到一个装着旧衣服的纸箱,把能找到的信件全部放进去,所有散着的研究报告也被塞进去,直到纸箱装满。 他们把战场简单打扫后,对白乐天说:“好了,白博士,你带路,我们去你的办公室看看。” 很显然,白乐天的办公室也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小角落,他们也没有放过。 搜查结束后,一辆印着蓝字的白色警车呼啸而过,车上坐着两位警察和白乐天。 对白乐天来说,依然还在梦中一样。 第四十章 蒙冤受审 二十分钟后,警车拐进一个竖着大牌子的大院,白乐天知道这里是金宁市公安局。 白乐天从车后座走下来,跟着两位警察走上十几级的石头台阶,进入公安局一楼大厅,大厅门口站着两位穿警服的保卫人员。 电梯灯亮时,三人走进去,圆脸的警察按亮了三楼的按键。 三楼走廊的西侧,是一间装着黑色铁门的房间,圆脸掏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走进去时,伸手摁开了房间的灯光。 长方形的房间面积很大,被隔成两间,外面放着一张办公桌和几把包着灰色布料的椅子,隔墙中央镶嵌着一块正方形的玻璃,隔着玻璃,外面的人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但里面的人却不能看到外面,隔墙左侧挂着一块大显示屏,通过几个摄像头,显示着内间的全部场景。 三人走进屋内,圆脸抓起办公桌上红色的内部电话,摁了四个数字,电话接通后,白乐天听到圆脸叫了一声“王队长”。 放下电话,圆脸走到隔墙右侧的门口,用指纹打开了内间,向瘦脸一挥手,三人走进乐内间。 内间的门关上后,白乐天发现这是一个全封闭的空间,天花板上的灯光亮得刺人眼,不禁举手遮住眼睛,但是发现手铐限制了他的动作。 瘦脸打开白乐天的手铐,让他坐进一张前面带平板的椅子,把椅子两侧铁板的扣死。 离白乐天坐的椅子三米远的地方,是一张棕红色的桌子,两位警察这时已经坐在桌子的后面。 “姓名?”瘦脸问道。旁边的圆脸则拿起桌上笔,在纸上负责记录。 “白乐天。” “年龄?” “28。” “单位?” “大气所。” “住址?” “罗马假日小区。” “好,现在问你,你要如实回答。”瘦脸接着说,“信放在哪儿了?” “什么信?”白乐天反问道。 “别装糊涂!从美国寄给风教授的那封----最新气象研究成果的信。” “呸,柳青给我下套了,不得好死的家伙!” “不许骂人!回答问题。” “我也在找信啊,警官。” “老实点,你和风教授接触最多,信失踪了,你不知道,骗谁呢?” “你们的智商真高。”白乐天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全是鄙夷的味道。 “不许胡说,老实交代。”瘦脸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气白了。 “风声和风教授最多,你们怎么不怀疑他啊?警官。”白乐天嘴角都快撇上了天。 “风声早跑了。” “跑了,不是更值得怀疑吗?咦,他跑了,你们就怀疑我?”白乐天抖动着膝盖,一脸的不屑,“切,着什么逻辑,坐三路车到戴庄康复医院去看看吧,呵呵。” “你先搞搞清楚,博士同志!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圆脸忍不住插话道,把“犯罪嫌疑人”说得语气很重。 “好啊,欺负我不懂法律吧。那把我抓起来吧,请拿出证据来,警察同志。”白乐天说,“我没干这事,你们没有证据的,别虚张声势了,还是把精力放在侦破案件上吧。”白乐天的不屑,足以让一个正直警察冲过去,把他狠狠地揍一顿,直到把他撇上天的嘴角扭过来。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博士。” “你还真不敢,警官。”白乐天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信在哪儿。你要想和我练练口才,请便。” 瘦脸站起来,走到白乐天的面前,手指抚摸着下巴,盯着他的脸。 白乐天眼睛直直地看着瘦脸,上牙碰着下牙,故意发出咯咯响声,示威似的。 “你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瘦脸把脸凑近白乐天说道。 “警官,俺还真不信。”白乐天笑了,笑得很蔑视。 就在两人就像公鸡打架似的互相挑逗时,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警服的人走进来。 白乐天扭头一看,不禁骂起来,“狗东西!”接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第四十一章 翘首以待 走进来的是柳青,他先是与瘦脸耳语了几句,然后走到白乐天身边,打开了椅子扣。 白乐天扭头望向另外一边,坐在那里,根本没看柳青,气哼哼的样子像头犟牛,鼻子里喘着粗气。 “走吧,博士,还生我气呢?”柳青拍拍白乐天的肩膀。 白乐天屁股动也没动,坚如磐石,气得脑袋里活像燃烧了一把火,眼珠直盯着柳青。 “别生气了,出去我再给你解释。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可不管了。”说着,柳青就往外走。 白乐天站起来,跟着走了出来。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勒痕,向着柳青冲过去,对着他的肩膀狠狠地打了两拳,直到柳青大声叫疼。 两人走下楼,来到大楼前的院子里,向汽车走去。 “我请你喝杯酒,权当做道歉,好不好?” “滚!又给我下套。” “和一个犯罪嫌疑人喝酒,多大的笑话啊。”白乐天说,“不跟我讲明白,我就告你们去。” “你是个文人,何必与我们这些粗人一样见识呢。再说,警察根据案情需要,进行必要的调查,也很正常。是吧?”柳青笑着说。 “是你个头。你不是说我是专案组的技术顾问吗?怎么转眼就变成了犯罪嫌疑人,你给我说清楚。”白乐天指着柳青的鼻子叫道。 “其实吧,当时郑局说,你是个不错的技术顾问,会上没有明确宣布,我呢,就把你当成专案组的技术顾问了。怨我,怨我啊,我道歉。” “原来都是假的,你个死骗子。”白乐天又捶了一下柳青的胸脯。 “跟你说实话吧,这次请你来局里,是王队长一人决定的,郑局出差了,是他找另外的领导签发的搜查令。其实,我也是刚知道,这不就火速来救场了。” “这个王,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就因为我是风教授的学生?”白乐天生气地质问道。 “我咋知道,我的大博士。他是我的领导,就是考虑得再简单,我不也得说很完美吗。哈哈。”柳青的笑声中带着些许戏谑。 “不生气了吧?这是个美丽的误会,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美你个头,气死我了。我以后怎么回单位,怎么见同事?我可是被铐上被带走的!” “没问题,我到你们单位给你正名,说你是个好人,小小的误会而已,不过我们的程序也没错。” “反正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同事们一定怀疑我对风教授干了坏事,以后我可怎么在气象圈混哟。”白乐天叹了口气。 “多大点事,为了查清案情,这点委屈算什么,再说了,风教授不是的恩师吗,我们还得继续努力啊。” “你这不会又是套吧?我可是怕你了。”说道风教授,白乐天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感慨。 “对了,博士,风教授保险柜里的东西,存放在技侦室,你跟我去看看吧。” “那好吧。”白乐天答道。 两人扭头而回,走回了大楼,乘电梯来到五楼,敲门后,走进写着“技侦室”的房子。 一张长方形的操作台前,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他身穿白色大褂,双手带着白色手套,右手拿着一个大约十公分长的试管,对着灯光仔细地看着。 “刘科长,这位就是风教授的得意弟子----白乐天博士。”柳青对着白大褂介绍道。 刘科长把试管放在操作台的一个架子上,摘下手套,伸出右手说,“你好,白博士。” 白乐天伸手与他握手,说,“你好,领导。” “风教授留下的东西太专业了,我们实在搞不清有什么含义,请博士给指点下迷津。” “您太过奖了。”白乐天的脸上隐现红晕,浮出一丝羞涩。 刘科长转身走到东墙,面对着一个白色柜子,掏出钥匙打开柜子门,从里面拿出一件物品,双手托着走回来,放在操作台上。 柳青和白乐天都瞪大了眼睛,翘首以待,想知道他手里到底是什么。 第四十二章 谜之难题 那是个打磨光滑的木盒,有鞋盒那么大,配着精美的合页。木头是深紫色的,发着黯淡的光,上面有粗线条的纹理。是紫檀木,盒盖上镶嵌着一朵美丽的云朵图案。 刘科长拉开抽屉,拿出两副手套,递给白乐天和柳青,两人戴上手套后,站在操作台边,眼睛望着刘科长。 刘科长将绸布包裹的东西,一层层地被打开,随着绸布变薄,白乐天的心情就像大海中的波涛,一浪紧似一浪,激动得不能自已。 当打开最后一层时,两件物品呈现在眼前。 白乐天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像鸭子一样探出头,凑近仔细看。 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是用毛笔画的一幅画,由于时间久远,画面已经模糊不清。 另外的,是一枚已经泛黄的五角星,直径大约十公分,质地应该是上好的和田玉,其中心镂空,是不规则的椭圆形。五角星的外围磨成了光滑如鹅卵石一样。 刘科长说,这就是风之语教授的遗物。 “这枚五角星,应该没有特别之处,”刘科长说道,“至于这幅图画,我仔细看过,好像是与气象有点关系。” “是不是古代的地图呢?”柳青挠挠头。 “有这种可能性,由于时代久远,看不出这是标注的地域。”刘科长答道。 “会不会是一幅山水画?”白乐天盯着那张羊皮纸自言自语道。 “那也是不一般的山水画!”柳青说,“否则怎么会被风教授当成宝贝呢。” “应该不一般吧?”刘科长反问道。 “羊皮画,说明什么问题呢?”白乐天问道。 刘科长和柳青都摇摇头,表示很无解。 “也许我们现在不知道,但绝不会是普通的物品。”白乐天接着说。 “如果能搞明白这些事,说不定能对破案提供线索呢。”柳青惋惜道。 “会不会与气象有关系?原因嘛,风教授是知名的气象学家。”刘科长揉搓着手说,“所以呢,白博士要发挥一下专业之长了。” “也许会让你失望的,呵呵。”白乐天说,“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合适不?” “什么?”刘科长问道。 “能不能把东西带回家?” “特殊情况下,也可以。你一会儿办个手续-------签个安全保密协议,在登记薄上做个记录,另外呢,还需要领导的审批。”刘科长答道。 “你把手续办一下,等领导审批下来,我给你送家去,好不好?”柳青说。 “当然好,那今天的事,我就原谅你了。”白乐天撅着嘴说。 第四十三章 雪上加霜 翌日早晨,阳光驱散了雾霾,照在挂着雨珠的绿树叶上,闪着亮光。 白乐天在走向办公室,刚好路过一扇虚掩着的房门,这里是天气会商室,里面有几位气象分析师正在值班,在他就要走过去时,耳朵里听到“白乐天”三个字,他立即放慢了脚步,停在那里,竖起了耳朵。 “大家知道吗?我们单位出大事了,白乐天被警察抓走了,听说是涉及风教授的案子。”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说道。 “可不是吗,我亲眼所见,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带走的,手上还带着手铐。”另外一个尖声尖气的女士声音附和道。白乐天知道,这位是姓耿的女士,一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喜欢到处传播各种小道消息。 “我的天,真没想到啊。白乐天居然是这种人,风教授可是他的恩师,也能下得去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啧啧,我早就看他不像个好人。”这是平时与白乐天关系不错的小黄,他发出假的不能再假的无限惋惜的声音。 “切,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白乐天在心里说道,小黄在背地里也不是好东西 “看他以后怎么在这里混吧。”另一个沙哑声音传来,即使看不到,明显也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大家不要乱说了,散了吧。小白不错,平时对大家都很尊重,不像坏人,我看有可能就是个误会。”预报组赵组长说道。他的声音浑厚有力,白乐天一听就知道是他。 白乐天的心情降到了冰点一下,低着头轻挪脚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而进后,将公文包放在桌子上,拉开椅子坐进去,头靠在后背上,长叹一口气。 只有在关键时候,才能深切感受到,人情的凉薄,世间的冷暖。 有些信任,是多么的脆弱,稍经风雨,便花落满地,零落成泥。 白乐天看着被警察翻得凌乱的办公室,心里就像高架桥上的拥挤的车流,堵得死死的。 想到万一一会儿再来人,看到这一幕,说不定又会生出些风言风语,他忙站起来,走到房间中央,蹲下身子,开始收拾起地上的书本和资料。 办公室里所有的来信与来函,全部被收走了,有些有关气候变化的研究报告,也被带走了。 在无意识当中,他好像掉入了一个陷阱里,这个陷阱大得无边无际,深得无穷无尽。他自己就像一只弱小的小羊,周围全是眼中闪着绿光的饿狼,大概率的被吓死。 就在他忙碌无暇时,门上响了几声敲门声,随着“吱呀”一声,一个四周长满灰白头发,眼珠乱转的家伙探进来,他穿得光洁如菜市的海鲜,周身闪着光泽。 原来是办公室的牛主任,他整天跟在领导的屁股后面跑,一般不会光顾这种小地方的,所谓贵人无事不到贫贱之地。 蹲在地上的白乐天抬起头,停住了手里的活,看着牛主任,“牛主任好!” “小白啊,忙啥子呢?”牛主任走进门,仰着头,看着房灯,腆着肚皮,用余光看着白乐天。 “收拾一下,房间里太乱了。” “嗯,是有点乱啊。”牛主任不紧不慢地说,“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白乐天站起来,拉开一把椅子,想请牛主任坐下来,“领导有什么指示,请尽管说。” 牛主任看了眼椅子,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刚才张所长跟我讲,让我通知你,近期你也很辛苦,最好在家休息几天,等过了这个风头,再上班也挺好的。毕竟从单位上,被警察带走,影响不太好,是不是?” “牛主任,警察都给我澄清了,这就是个误会。”白乐天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 “当然,当然,我也认为绝对是个误会。可是,你也不能跟每个人去解释啊,对不对?现在大家都对这个事议论纷纷的,影响也不好,我相信你是讲大局的。”牛主任的舌头舔着嘴唇,声音抑扬顿挫,好像做报告一样。 白乐天脸涨得通红,“我怎么管得了别人……..” 没等白乐天说完,牛主任一摆手,“就这么定了,按张所长说的办,你先回家休息一周。” 说完,牛主任转身走出门去,昂着他那骄傲的头颅,阔步走远,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一样,留下白乐天呆呆地站在那里。 第四十四章 计从心来 虽然夕阳不舍,但暗夜如约而来。 打开房间的灯光,白乐天换上一件短袖,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泰山原浆啤酒,切开两根火腿肠,撕开一袋大容量的榨菜,边喝边吃。 他的心情掉入了谷底,看不到一丝光亮的谷底,深不见底的谷底。 他喝完最后一瓶啤酒,收拾完餐桌,抽出纸巾擦擦嘴,走到洗手间把手洗了,走到书房,打开书桌上的台灯,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拉开书桌左下方的第三层抽屉,从里面慢慢拿出柳青送来的东西搁在桌子上。 他戴上专用手套,一层一层地取开,把东西平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一个放大镜。 白乐天把五角星放到一边,把那张发黄的羊皮纸拿过来,眼睛凑近放大镜。 这是一张类似方形的羊皮纸,颜色呈不均匀的暗黄色,上面墨迹洇入羊皮中,形成不规则的斑点,左侧的边上掉了一块,上面的边沿也是参差不齐,露出羊皮里的丝缕。 白乐天把台灯的亮度调到最高,将羊皮纸对着灯罩下的灯泡,他的鼻尖几乎碰到了羊皮纸。 可以看出,这不像是山水画,刘科长说得对,应该与古代的气象观测有关。 到底是什么呢? 白乐天将羊皮纸重又放在桌子上,自己站起来,双手伏在桌面上,通过放大镜细细思考,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了半个小时后,白乐天初步认定这是一幅远古冰川的画像,而且描述的是正在融化断裂的冰川,冰川之间的裂谷清晰可见,画像中间有两片类似树叶的东西,呈对称状在画像中。 白乐天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往后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的景象呢? 很少人接触冰川的变化,能解开这消融冰川画像之谜的,必须是研究冰川的气象学家。 以白乐天的学识和专业素养,肯定无法完成这个任务,怎么办? “胡成芳。”这个名字在白乐天脑海中闪过,她最合适。 胡成芳是汉东省气象台台长,是国内研究海冰与气候变化方面的专家。 她精明干练,巾帼不让须眉,多次代表中国参加联合国世界气象组织高峰论坛,屡获殊荣。 白乐天与胡台长业务上有接触,还曾多次在气象论坛上进行过交流,对于胡台长的业务水平,白乐天是极为佩服。 打定注意后,白乐天将东西包好,拉开抽屉,藏在书桌最下层。 “看起来,有必要去趟金南了。” 白乐天敲着桌面,轻声说道。 第四十五章 狗眼看人 第二天早晨8点钟的太阳透过窗玻璃,刺痛了白乐天的眼睛,他翻了个身,拉过被子盖住头,再次进入梦乡。 在手机闹铃无休止的吵闹中,他再次拉下被子,露出脑袋,让阳光扑上白皙的脸颊。他将身体往上移动,直到头靠在床背上,待了大约十分钟,才把身体挪到床沿上,蹬上拖鞋,走向洗手间。 洗漱以后,他拿出剃须刀,刮掉髭须,换上干净的衣服。从冰箱里找到面包片和火腿肠,在微波炉里加热后,坐在餐桌旁边吃边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想找到汉东省气象台胡成芳台长的号码。 桌上的面包片和火腿肠已经被吃光了,通讯录也被白乐天翻阅了三遍,没有找到胡成芳台长的号码,他急得满头大汗,把手机猛地搁在桌子上。 这该怎么办呢?他挠挠头皮,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眼睛望着前面。 他忽然想到,在他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胡台长的名牌,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昨天牛主任的话还如苍蝇的叫声一样萦绕在耳边,今天再去办公室的话,会不会让别人说闲话。 管不了那么多了,干大事哪能婆婆妈妈的,再说了,自己悄悄地走到办公室,拿了名片就走,也不会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白乐天站起身来,将手机揣进口袋,拿起公文包和车钥匙,关上房门锁好,来到电梯口。 不到二十分钟,白乐天就来到了大气所的院子里了。他从车窗玻璃往外看了看,没人!他赶忙走出汽车,跑向办公楼。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一楼大厅,对着保安招招手笑了笑,没有说话,保安心有灵犀般地回了一个假笑,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 白乐天顺着楼梯,右手抓住扶手,脚手同时用力,走得飞快,如燕子搬轻巧,迅速来到五楼走廊。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他松了一口气,继续放轻脚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走廊里铺着深红色的木地板,即使再小心,脚跟与地板碰击也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走过将近一大半走廊时,白乐天看到前面会商室的门打开着,阳光从房内映照到走廊里,形成一团光圈,里面没有动静,值班人员正在安心工作。他放下心来,加快脚步,没敢抬头往里看,就从会商室门口飘然而过。 白乐天走过会商室,右手抚摸着胸口,猛吐了一口气,拿出钥匙,轻轻打开锁,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拉开椅子,俯下身子,两手先托起桌面上透明玻璃板,然后左手撑住,右手手指放平伸进去,将靠近里面一张淡蓝色的名片摸出来,名片上印着胡成芳的名字、联系方式、职称、工作单位和地址。 白乐天又看了一眼名片,确实无误是胡成芳台长的,捏在手指间,高兴地甩了甩,放进裤子口袋里。然后,他退步出来,关上门锁好,依然像哄一个婴儿般小心。 白乐天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万分小心地走在走廊里。一旦悄无声息地走到院子里,今天的任务就很OK了。 在离会商室的门大约五米远的地方,他仿佛听到会商室里有人说到“白乐天”这这三个字。于是,好奇心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慢慢靠近会商室那扇开着门。 “刚才我好像看到白乐天从门口走过去了,你们注意到没?”一个女里女气的娘娘腔说道。 “似乎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白乐天刚刚被领导撵走,怎么好意思再回来呢,肯定不是他。”另外一个粗声粗气的女人答道。 “可不能这样说,现在的小年轻脸皮厚着呢,不比城墙薄,只有咱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哈哈。”一个沙哑嗓子的女人说,嘴里还发出“啵啵”的声响。 即使白乐天没有看到她的面容,也能想到她的嘴角已经撇上了眉梢,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这倒霉孩子干了坏事,心还挺大,脸皮还真可以哟。我看就是家教不严,他爹也不是个好东西。”一个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口气好像一个不被别人承认的圣人的一样。 听到这里,白乐天如一头暴怒的雄狮,怒吼一声,一头扑进会商室里。 那场面你也许能想像得到。 第四十六章 忍无可忍 那位感觉自己是圣人的人,正端着一杯开水,准备送进嘴里,看到扑面而来的白乐天,吓得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白乐天抡起右拳,照着那位小人的头打将过去,拳头与头颅碰撞发出咣的一声响,好像一块石头掉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小人手里的杯子咔擦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随着杯子的自由落体运动,小人喊了一声“哎哟”,他的身躯像条死狗一样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乐天蹲下身子,左手抓住他的手,右手手掌对着脸颊,猛扇几下,骂道:“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替你爹先教教你。”说着,又抡起手掌,啪啪扇起来,就像两眼冒火的狮子般狂暴。 小人的脸上又红又肿,眼泪滚出来,鼻子歪向一边,舌头伸出嘴巴,鼻血流在嘴唇和下巴上,让人恶心不已,一个黑框的眼镜掉在地上,他像死狗一样哀号,**不止。 正坐在椅子上的人,就像被火烧着了屁股,大声叫着跳起来,把椅子也带倒了,桌上的打印纸滑落到地上。其中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试图抓住白乐天的右手,被白乐天反手一推,倒在地上,腰硌在椅子腿上,上衣刮破了出个口子,拼命地叫着疼。 “这小子疯了,要杀人了!快报警啊。”另外一个吓得抱着头的女人叫道,她浑身惊颤,跳来跳去,像一只不小心跌落到热锅里的小老鼠,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淑女形象。 房间内人仰马翻,一边狼藉,到处是玻璃碎片和打印纸,躺在地上的人哀号着、**着、咒骂着。 呆站在房间角落里的男人,一边嘟哝着只有自己听得清的话,哆嗦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费了好大劲才拨通了110的电话。 白乐天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用脚照着躺着的男人的屁股狠狠踢了两下。 “NND,给老子记住,以后把你的臭嘴管好。”白乐天弯下腰,指着他的鼻子说。 倒在地上的男人,满脸是血,紧闭着双眼,痛苦地嘟囔着,但是绝没敢再咒骂。 “对不起了,各位!我就是白乐天。”白乐天弹弹袖口的土,抱拳说道。 白乐天明白,这次肯定闯了大祸,大不了被开除,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下之大,必有容身之处,是骏马就能找到一片广阔的草原,是雄鹰就会有一方翱翔的蓝天。 白乐天昂起头,走出会商室,没有理会别人的目光,没有再刻意放轻脚步。走在楼梯上时,他听到院子里响起几声尖锐的警笛声。 坐在仙营街道派出所里,面对警察的问询,白乐天已经见怪不怪了。 前面的问询内容,没等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小眼睛、尖鼻子警察问询,白乐天就主动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白乐天斜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宛如湖面般平静的面孔,一丝微澜也无。 “要说,你也是个文人,还是高学历的博士,怎么就动起粗来了,这不科学啊?”尖鼻子的警察盯着白乐天的脸问道,一副极疑惑的神情。 “领导,你正走在街上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声骂你爹,而且骂得很难听,你会怎么办?”白乐天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撇着眼珠问了警察一句。 尖鼻子警察还没来的及说话,和他一起坐在桌子旁边负责记录的警察插话道:“我就先打他一顿再说!” 白乐天双手往前一伸,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呵呵。” “严肃点,小子!虽然没够不成轻伤,但是你还是要负责任的,这点,你明白吗?”尖鼻子警察指着白乐天说道。 “明白!男子汉顶天立地,该承担的,怕个球,我绝不孬种。”白乐天说出这话,心里畅快了许多。 “还是个好汉啊,你们单位会对你处理的,医疗费是免不了的。”尖鼻子说完站起来,走过去,给白乐天松开锁。 那位负责记录的警察,微笑着,对着白乐天晃了晃大拇指,没有说话。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春天的阳光正艳,刺得眼睛发花,望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白乐天就像一只落单的大雁,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站在路边过了约十分钟,白乐天举起右手,对着行驶的红色大众出租车招招手。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路肩旁,白乐天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把地址告诉司机,随后,汽车沿街向前驶去,车后冒出一股白烟。 第四十七章 祸不单行 白乐天打开家门,推门走进去,换了拖鞋,准备喝两杯啤酒,放松一下。 这时,墙上的钟表指针刚划过下午两点,对面住家的男人正在阳台上忙着晾晒衣服,身上系着围裙,绝对的绝世好男人一枚。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闪动着,响了起来。 “小白啊,你可是给咱领导添了**烦了。”电话那头传来办公室牛主任失望的声音。 白乐天眼前浮现出牛主任那张哭丧的脸颊,脸色苍灰,眼眉低垂,声音嘶哑。 “小白啊,领导为你操碎了心。让我通知你,经过所长办公会讨论决定:你本月的工资用于付医疗费,给你的处分是赔礼道歉后留用察看,继续在家休息,等复工通知,工资发80%。”牛主任接着说道。 “谢谢领导。”白乐天的话像白水一样无味,没等牛主任再说话,他就挂断了手机。 白乐天啪地把手机摔在桌子上,“让我道歉,做梦吧。这种鸟人,见一次,打一次。”他气哼哼地说。 白乐天打开一罐青岛啤酒,边喝边走进书房,准备收拾一下东西,赶往汉东省气象台,拜访胡成芳台长,天大的事也不如风教授的事重要。 白乐天打开衣柜,上下翻了翻,找到一个酱红色的长方形橡木盒子,风教授的两样东西恰好可以放进去。 白乐天仰头把啤酒一饮而尽,顺手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走进洗手间,放开冷水管,洗了几把脸,走回卧室,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他把盒子塞进一个绿色的手提袋,把车钥匙揣进衣兜,关上门锁好,走到电梯口,按下下键。 白乐天的车从地下二层顺着地下车库的坡道开出去,大门口的保安瞄了一眼,抬起了大门口的起落杆。 春天的下午,风和日丽。他看看表,刚过下午三点,金宁市离汉东省气象台所在的金南市大约三个小时的车程,走高速的话更快一些。 想到很快可以离开这郁闷之地,一抹愉悦的光芒闪进他的双眼。白乐天拍拍搁在副驾驶座上的红色木盒,踩下了油门,沿着崇文大道向高速口驶去,西去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白乐天脸上打上斑驳的暗影。 就在白乐天已经看到高速入口收费站时,放在挡风玻璃下面平台上的手机响了,他轻点刹车,左手握紧方向盘,伸出右手拿到眼前,原来是妈妈的电话。 白乐天赶忙往左打方向盘,靠近路肩,将车停下来,拉上手刹,接通了手机。 “乐天,你现在忙吗?给你打电话不耽误你工作吧?”妈妈说道。 “不忙,妈妈,有什么事吗?”白乐天苦笑道。 白乐天的家在金阜市石门山下的山村里,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几亩山地贫瘠得像秃子的头发,父母常年打工养家,日子过得很清苦。 “你先别害怕,儿子。今天,你爸爸在山上修道馆时,从架子上摔下来了,把腿摔折了,我们正在去往人民医院的路上。”妈妈的语气很急躁,能听得出极度的担心与害怕。 “妈妈,别急,我马上赶回去,一切有我。”白乐天拍了一下方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抹了一把眼睛说道。 “你爸爸不让告诉你,说你工作忙,我实在是没辙了,儿子。”妈妈喘着粗气说道。 “爸爸情况怎么样?很严重吗?” “腿肯定是断了,我真担心啊。” “好的,妈妈,我知道了。”白乐天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妈妈了,“包工头在吗?他应该负责的。” “就在身边,是你张叔叔,可是他也是刚刚承包的工程,手里也没有钱啊,他也难。” 白乐天能听见妈妈试图掩饰的抽泣声,他的眼泪刷地流下来,宛似泉水冲下山涧,“妈妈,我直接去人民医院,下午就到,已经开车在路上了。” “路上小心点,儿子。我们等你。”妈妈叹了口气说道。 白乐天扣掉手机时,听见妈妈的一声长哭,响彻在车里,很无助的感觉。 在白乐天的记忆中,他从小身体羸弱,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小伙伴们经常欺负他,父母为了抚养他吃尽了苦头。尤其是他上学期间,无论家庭多么困难,都坚持供他求学,以至于后来,因为家里实在没钱,弟弟妹妹都辍学了,父母还是咬牙让他继续读书,直到把博士读完。 白乐天静静地坐了两分钟,抽出车上的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掉转车头,开往一条通向金阜市的不限速乡间小路。 第四十八章 间不容发 白乐天头上像燃烧着一把火苗,把油门踩到底,汽车就像一头追赶猎物的花斑豹,一路咆哮着穿过田埂与绿油油的庄稼地。 原本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仅仅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白乐天的汽车就已经拐进了金阜市人民医院的停车场。汽车刚停下,白乐天就跳下去,按照地面上的指示标记,飞速跑向急救室。 电梯太慢,白乐天顺着楼梯,一路小跑,奔向一楼大厅左侧的急救室。 在他走进人流拥挤的一楼大厅,看见急救室的蓝色牌子时,远远望见门口站着一群人,神情焦灼,转来转去,不停地透过门缝向里面张望。 白乐天拨开人群,快速走过去,穿着一身沾满泥土衣服的妈妈,正踮起脚尖往里瞧。 白乐天走到门口,妈妈回头看见他时,泪水立即涌出她的眼睛,跑过来与他抱在一起,一阵儿呜咽。 “儿子,你可来了,吓死妈妈了,现在可怎么办啊?”妈妈哽咽着说道。 白乐天抱着妈妈,泪水滴在她的灰白头发上,“里面什么情况,妈妈不要怕,有我呢。” “从六米高的台子上摔下来的,正在做手术,以后可怎么办呢,你爷爷奶奶靠谁呀。”妈妈哭着说。 “都怨我,孩子,本来说好的系上安全绳,老白说干活碍事。唉,早知道这样,干慢点就干慢点呗。”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叹着气说道。 “这是你张叔叔。”妈妈指着那个男人说道。 白乐天知道,这就是同村的包工头,看到他一脸愁容,可是又能怎么说呢。 “老白的伤,我一定给他瞧,就是砸锅卖铁,咱不会当孬种的,放心吧,嫂子。”老张摸着他棕色的下巴说道。 白乐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看着门框上面的牌子显示着“手术中”三个字,嘴唇蹦得紧紧的,仿佛看到了爸爸躺在手术床上痛苦的模样。 “这可咋办,这个咋办啊。”另外一个披着灰色上衣、腰带扎在外面的老头不停地嘟哝着,看样子应该是和白乐天爸爸一起干活的同事。 就在大家都愁眉不展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绿色手术服、头戴手术帽的大夫走出门,手里拿着一张纸,站在门口喊道:“哪位是白胜利的家属?” “我是!”白乐天和妈妈同时应道。几个人都围了上去,看着大夫,急切地问道:“手术完了吗?” “还没结束。因为膝盖是粉碎性骨折,胸部肋骨骨裂,危险性很大,需要家属签署术前确认书。”这位瘦削脸庞的大夫翻着眼皮说道,就像背诵数学公式。 “有很大危险吗?”白乐天的妈妈哆嗦着问道,扶着白乐天胳膊的那只手不停地抖动。 “我们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避免出现类似的问题,但是家属必须签字认可的。”大夫拿着纸,继续解释道。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大夫。”白乐天拿过纸和笔,在签字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家属到交费处先交上三万元的费用。”大夫说完,拿起签字书,走回手术室。 妈妈目送大夫离开后,转身看着老张,又向缴费处看了看。 老张的脸窘得通红,两手把上衣口袋翻出来,拍了又拍,吭哧吭哧地说道:“嫂子,乐天,刚才交了五千元的押金,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了,回去一定去借。”说完,他一屁股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手指插在头发里,一言不发了。 “这可怎么办啊?”妈妈哭着喊道。 白乐天咬着牙,双手不停地搓着,厌恶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老张,最后一跺脚,说道:“我去交钱,先救命。” 妈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那来这么多钱?咱可不办坏事啊,你才刚刚工作。” “放心吧,妈妈,不是偷的,我先刷透支卡,下个月再还,不犯错误的。”白乐天拍拍妈妈的肩膀安慰道。 “下个月,你也没有那么多钱啊。”妈妈看着白乐天,一脸的疑惑。 “先救命,其余的不考虑。”白乐天目光坚定地说道。 “大侄子就是主意多,不亏是见过世面的。”那位老人眼中露出欣赏的目光。 这时蹲在地上的老张猛然站起身,双手握住白乐天的手,不停地摇晃着,“你能帮叔渡过这个难关,太、太、太感谢了,我全家都感谢你。”老张的嘴巴哆嗦着说道,脸上挂满泪痕,牙齿把嘴唇咬得通红。 白乐天唉了一声,抽出自己的手,走向走廊尽头的交费处,摸摸裤兜里的透支卡,排在一群人的后面,眼睛望着缴费处里面的人。 第四十九章 血浓于水 白乐天从交费处回到急救室时,门框上面显示的字消失,红灯也灭了,接着门又一次被打开,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推着病人走出来。 “白胜利的家属在吗?来接病号!”走在前面的医生喊道。 原本分散站着的几个人,又一次围拢上来,就像一群小鸡看见了谷米一样。 “让开前面的路,家属跟后面啊,我们送病人到十楼的病房。”后面推病床的一个圆脸、大眼睛、白皮肤的护士吆喝道。 白乐天和妈妈拨开众人人,扑向盖着浅蓝色被子的病床。这时,白胜利紧闭着双眼,下巴露在被子外面,面色苍白,精神疲惫,他听到老婆和儿子的叫声,勉强睁开眼睛,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被子一侧蠕动了一下,但是被子下面的手却没能伸出来。 “刚做完手术,病人很累,让他休息一会儿。”大眼睛护士看着娘俩说道,继续推着病床往前走。 妈妈扶着病床,眼泪又哗哗地流下来,“老白啊,咱这是咋整的啊,受这么大的罪。” 白乐天伏在病床的另外一侧,看着瘦得额头凸显的爸爸,咬着牙,强忍住就要流下来的泪水。 病床随着电梯来到十楼,一路被推进手足外科三病室。来到十五病床前,几个人团团围住病人,在护士的指挥下,大家齐心协力,将病人抬到病床上。 护士插好留置针,挂上输液瓶,打开输液管,将监控仪器调试好,跟家属交代后,就推着病床离开了。 爸爸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呼吸更均匀了,慢慢进入了一种浅睡眠状态,他太累了。 这时,一位大夫推门走进来,身穿白大褂、眼睛亮晶晶的。他来到十五床跟前,看了看白乐天,带着露出征询的目光,“你是病人的儿子吧?” “对,对,大夫,太感谢你们了。”白乐天忙不迭地说道。 “我跟你说啊,病人退步是粉碎性骨折和胸部肋骨骨裂,幸亏送医及时,否则后果不敢想象。第一期的手术很成功,要保证病人的营养啊。”大夫说道。 “是,是,谢谢大夫。”白乐天和妈妈都说道。 “刚才您说第一期手术,还有第二期吗?”白乐天问道。 “嗯,因为病人腿部是粉碎性骨折,我们只能先做保守性治疗,等伤情稳定后,还要做更换半月板的手术,否则病人以后只能坐轮椅了。另外,胸部肋骨骨裂需要进一步观察,如有必要,还要进一步手术,因为保守治疗的疗效不太好。” 妈妈啊了一声,“那还需要多少钱?” “半月板国产的八万,进口的还要更贵一些。到时候,由你们自己选择。”大夫答道,然后走了出去。 “这么多钱,我们到哪里去找啊。”妈妈摇晃着着白乐天的手说道。 “大嫂,我回去筹集筹集,看看能有多钱。”老张说。 “我给我老婆商量一下,看我们家能出多少钱?”披着灰色上衣的老头安慰道。 “啊?这么多钱!咱不治了。”这时,白胜利就像突然从梦中醒来一样,大声嚷道。 “有病不治吗?你个老东西,你想死啊,也不想想我们。”妈妈点着他的头说道。 “把咱家卖了,也不值这个钱啊,明天就出院!”白胜利拍着床的扶手说道,语气急促,上气不接下气的。 “你放心瞧病吧,有儿子呢,他会有办法的。”妈妈劝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要是难为乐天,我情愿不治了,这孩子不容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白胜利瞪了一眼妈妈,气哼哼地说道。 “办法总会有的,我是大人了,这是我该承担的,我不当孬种。再说,弟弟妹妹都在外打工,指望不上的。”白乐天看着愁眉苦脸的父母,安慰道。 送走老张和那位老头后,太阳正在西沉,暮色渐渐笼罩了大地。在昏黄街灯的光影下,白乐天走到医院大门口南面的街上,买了三份饭,沿原路返回,通过电梯回到十楼,将饭递给父母。 吃过晚饭后,挂在墙上的电子钟指针正对着9点。白胜利手臂上的吊瓶,滴完瓶中的最后一滴,护士将输液瓶取走时,三人都疲乏不堪了。 早晨五点,手机上的闹铃声在白乐天的耳边响起,他从一张宽约五十公分、长约一米五的凳子上爬起来,看见妈妈坐在一个马扎上,双手搁在病床上,趴在那儿,正磕头打盹。 白乐天坐起来,双手搓搓眼睛,使劲瞪了瞪,伸了个腰,拿着毛巾,走向走廊左侧的公用洗刷间。 当他擦着脸走回房间时,妈妈已经睡醒了,正给爸爸轻轻按摩胳膊和头部,爸爸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白乐天从裤兜里掏出一千元现金递给妈妈,给妈妈说这是这几天的生活费,他先回家看看爷爷奶奶,告诉他们这边的情况,好让他们放心。 白乐天起身要走时,白胜利喊道:“儿子,没钱咱可以不治了,你可别干傻事啊。” 白乐天点点头,走了出去。他心事重重,一脸倦容,就像丢了魂一样。 第五十章 往事如烟 汽车从医院驶出不久,白乐天方向盘往右一打,踩下刹车,停在了路边。 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通讯录,仔细地往下滑动,直到他看见吴四毛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吴四毛是他小时候最好的伙伴,因为家里男孩少,极为溺宠,所以取了个贱名,寓意好养活。 “四毛,我是乐天,你搁哪儿呢?”手机一通,白乐天马上问道。 “哎哟哟喂,我们的大博士,太阳疯了,从西边爬上来了开始跳舞了,咋想起了我来了。” 白乐天听到手机那头,声音嘈杂混乱,“哎呀,有正事,正经点,哥们。” “我在工地上呢。”吴四毛大声说道。 “干啥大事呢?说,今天能不能回村子一趟,我有事找你帮忙。” “啥大事,俺不过是个包工头。没问题,咱是兄弟,有事你说话。我回到村里后,给你联系。我这边太吵了,挂了啊。” 白家村位于石门山的南麓,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一弯溪水绕村而过。 白乐天的家就在溪水岸边,门前的水塘里,生着高高低低青色的苇子,水塘边两棵高大的柳树,正垂下万千绿叶,映在浅绿色的水面上。 将汽车停在屋后的小路上,白乐天走下土坡,来到已经油漆剥落的铁门前,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拴在鸡窝旁边的黑狗,听到外面的声响,从地上爬起来,奔向大门的方向,眼睛放着光,龇着牙,高声吠叫,拴在脖子上黑色麻绳绷成了一根直线,马上就要被拉断的感觉。 “谁来了?”坐在堂屋里的爷爷问道。 爷爷戴着一副很有年头的老花镜,灰白的胡子耷拉在胸前,上身穿着一件满是褶皱的灰色衣服,身下是一把褪了色的竹椅子,人一动,它就发出吱扭声。 黑狗看见是白乐天,不再凶猛地吼叫,只是闷声地哼哼着,尾巴耷拉着,眼神温柔得像个婴儿,撒娇一样地看着他,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唇。 白乐天几步走过院子,迈进屋里,蹲下身子,握住爷爷的手,说道:“爷爷,是我,乐天。” “好啊,是我大孙子回来了。还想着你爷爷啊,几年没回了?”爷爷半是生气地问道。 白乐天知道爷爷有点老年痴呆了,最近老是健忘,“爷爷,我半年没回家了。” “那可不对,我好几年没看见你了。”爷爷继续说道。 “外面是谁啊?”奶奶正仰卧在东间的床上,她探头往外看。 白乐天赶忙站起身来,穿过隔间的小门,走进东间屋的床前,坐在床沿上,一把抓起奶奶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奶奶,我是乐天啊。”白乐天撒娇地说道。 “是我大孙子,可想死奶奶了。”奶奶不住地抚摸着白乐天的脸颊。 “奶奶,我也想你们。”白乐天说着,眼圈一红。 “我去做烧野菜汤,你小时候最爱喝了。”奶奶说着,披上外套,伸手拉开被子,准备下床去。 白乐天按住奶奶的手,说道:“奶奶,我刚吃完饭。一会儿,我要出去有点儿事,明天也来的急。” “你们都忙,就我们是闲人。你爸爸妈妈没回来,不知道又忙什么呢?”奶奶叹了口气,浑浊的眼里泛着泪花。 “爸爸的脚扭伤了,要在医院里观察几天,妈妈陪着他呢。”白乐天说完,抹了一下眼睛。 “你爸做活就是不小心,没事吧?这小兔崽子,就是不让俺省心。”奶奶生气地说道。 “没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爸爸说,让你们照顾好自己。” “我们死不了,就是担心胜利哟,唉。”奶奶说完闭上了眼睛,头往后靠在床背上,左手紧紧抓着白乐天的胳膊。 白乐天走出东间屋子,来到外堂,给爷爷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旁边的方桌上,走到院子里。 黑狗趴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身上的皮毛黑得发亮,尾巴摇来摇去。 白乐天走过去,蹲在它身边,伸手抚摸着它的脊背,黑狗抬起头,伸出舌头舔着白乐天的手指,一股温热的感觉爬上手背,就像小虫子爬来爬去。 石榴树的叶子有的绿得发暗,有的嫩如小草,鲜红的花朵点缀其间,粉黄色的花蕊引得蜜蜂飞来飞去。 他小时候,爸爸经常摘石榴树的嫩叶泡茶,将滚烫的开水倒入一个大搪瓷缸,茶水颜色微黄,味道有点涩,据说消火去肿助消化,但是他不喜欢喝,不如汽水爽口。 白乐天走到院子中间,那里栽植着几棵榆树,榆树叶泛着黄晕,树皮里爬着几只泛白的虫子,白乐天五六岁时经常拿开水围剿虫子和蚂蚁,看着它们狼狈逃窜的样子,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这是他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了。 打秋千,也是他童年磨灭不了的记忆,榆树的树干上还存留着深深勒痕,在这儿磨断了几根粗草绳,那都是妈妈用青麻熬夜编成的。 手机的铃声响了,白乐天掏出来一看,是吴四毛打来的,他忙接通了电话。 “喂!四毛,搁哪儿呢?” 第五十一章 久别重逢 “喂,乐天,我是四毛。晚上,张伟给你接风啊,地点就是村委会门口‘大家饭店’。他现在可是村主任了,宰他一顿也应该的,别不好意思。” “好几年没见了,让他请客不好吧,要不我请客。” “客气啥,我们都是光屁股长大的伙计。就这样定了,晚上六点,我喊着咱赵老黑一块聚聚。我开着车呢,挂了啊。”吴四妮说完挂断了手机。 还是五六岁时,白乐天、张伟和吴四妮三人都跟着赵老黑学武术,因为他脸黑得像张飞,胡子拉碴,外号叫赵老黑,其实本名是赵建喜。 赵建喜小时候住在后山上的道观里,跟着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道士学习武术,老道士精通大小洪拳和形意拳,是远近闻名的高手,赵建喜也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回家后,赵建喜不爱做农活,经常背着土枪到后山里打野味赚点零花钱,后来跟着耍把式的出外卖艺,在村里也算是个走南闯北的能人了。年纪大了,回村开了个武馆,教附近的孩子们习武健身,白乐天就是其中的一个。 太阳渐落,马上就快到六点了,白乐天给爷爷奶奶说了一声,就匆匆穿过院子,走到斑驳的铁门拉开门。 微风从水面吹来,岸边的芦苇微微摇动,一股青草与淡淡的鱼腥味扑面而来,白乐天的鼻子有些发痒,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走上土坡,顺着蜿蜒的土路,经过两边的青石房子,朝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村委会靠近一片竹林,竹林爬满了山坡,就像绿色的海洋,山坡再往北就是莽莽苍苍的石门山。 挨着村委会的大门,是两扇沾满油污的玻璃门,门口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大家饭店”四个红色的大字,异常醒目,房顶上竖着一根黢黑的烟囱,正冒着一股黑烟,逐渐飘散在高空中。 白乐天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拉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靠门左侧是一个高约一米五的吧台,吧台后面的多宝阁上摆满了各种价值低廉的白酒,一个身穿大红褂子的女人正坐在吧台里面,磕着瓜子,露出又黑又黄的几颗牙齿。 看见白乐天推门而进,女人放下瓜子,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大方的笑容,“是找吴四毛的呗?” “对!哪一桌?” “往前走,最里面的石门山厅,他们都来了,快去吧。” “这么积极,我还是最后一个了。”白乐天笑着说,往里面走去。 “他们都是馋猫,哈哈。”看起来,吴四毛已经给老板娘吩咐过了。 地上全是油乎乎、黑乎乎的,到处都是炒菜的味道,鞋底明显发粘,他一抬脚就发出“嗞”的一声。 白乐天走到最里面,看见一间镶着窗棂的屋子,门上写着“石门川”的房间,应该是“山”字的下面一横掉了。他轻轻推开,探头进去。 房间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大灯泡,照得屋内雪亮,房间正中是一张能围坐六个人的圆桌,桌面的深黄色已经被油污盖住了,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了,桌上摆着一个高嘴的茶壶,壶嘴已被碰掉了半个,三个人正围坐在桌子旁边,边喝茶边聊天。 “乐天来了!”看见白乐天探头进来,吴四毛站起来。他穿着一件橘黄色的短袖,上面印着估计连他自己也不懂的英文字母,左胳膊上纹了一只狼狗的刺青,浓黑的头发往后梳,上面喷了很多摩丝,像刺猬一样耸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 白乐天笑着走进去,跟每一个人握手、拥抱、打招呼,然后坐下来。 坐在上首的是赵老师,也就是赵老黑,穿着藏青色的褂子,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松开,头发颜色像烧透的煤灰,灰中隐隐发白,蓄着一脸浓密而微微泛红的络腮胡,胡子呈灰白色,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牙齿稀疏不整,不住地咳嗽着。 张伟依然壮实得像一头牛,大脸像个面盆,脸色活像半熟的山楂,眼睛得像水牛眼,身上肌肉把上衣撑得鼓鼓的,短袖的口袋里插着一只黑色的钢笔,说话粗声粗气。 “乐天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博士,我们都光荣着呢。”张伟拍着白乐天的肩膀说道。 “你这村主任也了不起啊,父母官。”白乐天笑着说道,“赵老师,好长时间没来看你了,你身体还好吧?” “现在老了,身体不行了,过去那可是杠杠滴。”赵老黑吐了一口烟说道。 “老赵身体还是如牛啊,现在翻俩跟头也很轻松的。”吴四毛调侃道,“要不再耍两把,老黑。” 赵老黑敲了一下吴四毛的头,“调皮,从小就跟老师乱,大了也没改。呵呵。” 这时,门开了,一个头戴厨师帽、身穿围裙的胖男人手里托着托盘走进来,喊着“菜来了”,一边将菜摆上桌子。 张伟手里拿着筷子,指着桌上的菜,介绍道:“咱是小山村,没啥高级菜,都是土味野菜,”他脸上露出笑容,“山珍炖鸡、地皮炒肉丝、萝卜野兔、红烧块鱼,都是山里、溪里的。” 吴四毛抓过一瓶白酒,张开嘴,咬开瓶盖,倒满四个茶碗,酒香瞬间溢满屋子。 张伟撸了撸胳膊,扫视了一圈,端起茶碗,看了一眼里面白酒,“难得博士有空回来,今天我和四毛给乐天接风,尊敬的赵老师作陪,无尚光荣啊。还是老规矩吧,我先干为敬!”他给每个人的杯子碰了一下,仰头一口喝光,嘴里发出吸溜一声。 “过瘾!”吴四毛说道,一口喝干,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白乐天,白乐天摆摆手。他揪出两根,放在赵老黑和张伟的面前,“啪”地打开火机,将嘴里的香烟点燃,一股白烟从他嘴里冒出。 赵老黑眼睛一眯,嘴唇一鼓,喉咙响了一声,酒顺着脖子滑下去,说:“乐天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白乐天的眼圈一红,猛一仰头,把酒灌进了口中,叹了一口气,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 其余的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第五十二章 一语惊心 吴四毛拿过酒瓶,把酒倒满,问道:“乐天,你说让我帮个忙,是什么事啊?” 张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兔肉,放在白乐天面前,又给赵老黑夹了一块鸡肉。他听到这里,手拿筷子,停在空中,等着吴四毛说下去。 “唉,实在不好意思。我想把汽车卖了,要快点,你给找个主,要现金。车是两年前我分期贷款买的,买价是10万。”白乐天挠挠头说道。 “卖车?”三个人同时叫道,直盯盯地看着白乐天,等着他进一步解释。 白乐天说完,抿了一口酒,低下头,没再说话,眉头拧成一团。 “为什么?”吴四毛接着又问。 “我爸爸摔伤了,需要很多费用,我没有那么多钱。”他搓搓手说道。 “我们几个给你凑凑,到不了卖车的地步吧。”张伟端起酒杯干了,边吃菜边说。 “大不了,老家伙还有一点,给你添把柴,度过难关,娃子。”赵老黑喝了一大口酒,呛得咳嗽了两声,手掌抚摸着胸口,舔舔嘴唇说。 白乐天抬起头,绷了绷嘴唇,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端起酒,“我敬各位一杯,本不该说这些的,我已经长大了,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困难只是暂时的。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白乐天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抽出一颗烟,点燃塞进嘴里,使劲吸了一大口,呛得连连咳嗽不止。 “明天吧,我先去看看车,尽快找个合适的人,把车出手。”吴四毛说道。 随着几杯酒下肚,四人脸上都泛着红晕,言语渐畅快起来。 赵老黑六十多了,酒量当然不能与青年人一般,脑袋开始左右摇晃,脸色黄中泛红,舌头根渐硬,说话时嘴唇开始哆嗦。 “乐天真是个好孩子,你被胜利刚抱回来时,身体弱得很,像只小猫,还以为养不活呢,你看看,现在是多棒的大小伙子了,还有担当,有福啊,白胜利。”赵老黑眯着眼睛嘟哝道。 三人正喝得兴致很高,听到赵老黑的嘟哝,不禁都愣住了。白乐天神情一呆,眼珠快速转动一下,拿筷子的手指微微一抖。 这时,厨师端着菜推门走进来,也听到了赵老黑的说话声,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喝多了吧,整天乱说话,小心烂你舌头根。” 赵老黑右手拍了拍嘴,“你看我张臭嘴,喝点酒,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都是醉话啊。”他讪讪笑着,打着哈哈说道,嘴角不自然地卷起,一副欲盖弥彰的神情。 各种菜肴摆满了桌子,觥筹交错间,三瓶白酒快见到底了。白乐天心中有愁事,更是敞开了喝酒,似乎只有陷入沉醉,才能暂时忘记眼前的烦恼一样。 午夜时分,饭店的老板娘早已躺在床上鼾声如天,穿着厨师服的男人,换上了短袖,正双手趴在吧台上,睡眼惺忪。四个人方才打着饱嗝,浑身酒气,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饭店的大门。 夜空繁星点点,空气中透着凉意,蟋蟀叫声或高或低,不断传入耳中。 赵老黑的家离村委会不远,就在山前竹林的南面,三人扶着赵老黑,走到一处院子门,推门走进去,摸黑将他放在东屋的床上,脱掉他沾满泥土的布鞋,盖上一层被子,他还兴奋地高声说话。 迎着春夜的凉风,顺着铺着石子的蜿蜒土路,穿过一片小树林,三人在一条小路上分了手,各自回家。 白乐天推开大门,家里的灯早已熄灭,只听到两位老人的轻轻咳嗽声。他走进房内,没有开灯,一头扑在床上,脚一蹬,脚上套着一只鞋就爬上了床,穿着衣服,很快进入了梦乡,夜里几次黑狗的吠叫声,也没能惊醒他。 第二天的太阳,透过窗棂外石榴树的叶子,照进屋子,屋里明亮了许多,黑狗的吠叫与公鸡鸣叫交汇在一起,把白乐天从梦中吵醒。 白乐天翻了个身,揉揉酸涩的眼睛,又睡了一会儿,才翻身起床。跳到门口,他找到另外一只皮鞋,弯腰将鞋子穿上。 白乐天从橱子里找到一副牙具,端起一个杯子,走到院子里的水缸旁,拿起舀子舀了一杯水,来到种着生菜院子南墙边,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始刷牙。 “大孙子,咸汤烧好了,快来喝吧。”奶奶在厨房里喊道。 “好嘞,奶奶。”白乐天应道。他喝了几大口水,仰起头,又低头吐出来。 水缸旁的脸盆里正好有半盆水,他把水盆搁在一个小凳子上,捧起冷水撩洗着面颊。 他把脸浸在水盆里,好大一会儿后,昨夜的酒意才渐渐消散。 他突然想起了和吴四毛的约定,没顾得上走进厨房,就跑出院子,奔向房子后面的汽车。 还没走到汽车,他不禁大吃一惊,惊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第五十三章 节外生枝 被盗了! 红色木盒不翼而飞!汽车的玻璃破了个洞。 除了木盒,不到一百元的零钱和一盒抽纸,也都不翼而飞。 天塌了! 白乐天血气上冲,脸色涨红。他锤头顿足,后悔之极。 意外将他差点击倒,不知道如何面对,一切都被打乱了。丢失了警方的重要证物,责任重大,形势严峻,他多么希望躲在一个无人的地方,痛苦地大哭一场。 现在怎么办? 他蹲在地上,周身发冷,牙齿打颤,就像坠进了幽深的冰窟。 这时,手机响了,吴四毛打来的。 “乐天,你在家吗?我快走到你那儿了,先瞧瞧车况,下午去寻个合适的买家。”吴四毛哼着小曲说道。 “我在屋后的路上,你来吧,有个更棘手的事,想给你商量。”白乐天叹了口气说道。 “啊!又怎么啦,我的大博士?” “唉,都怨我不小心,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愁死我了。” 吴四毛身穿卡其色的上衣,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啥事啊,这么吓人,这里是张伟的势力范围,怕个球。” “比球要严重!看看吧。”白乐天领着他走到汽车右侧,指着窗玻璃说道。 “这也不叫事啊,修呗,我负责,就这么大球吗?还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放心吧。” “哪是这么简单。”白乐天叹了口气,“丢东西了,那东西非常重要,找不到,要吃牢饭的。” “很值钱吧,咱抓紧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行不行?”吴四毛眼睛一眨说道。 “不行,不能报警。” “为什么?” “那是警方的证物,很重要,我签了协议的,让警方知道我丢了的话,我死定了。” 吴四毛从白乐天的眼神中,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说道:“可是不报警,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悄悄找到,我研究完再还给警方,就当这个事没发生过。” “也是,只能这样了,可是到哪里去找呢?” “你是谁?咱村的能人啊,你不行,谁行,是朋友不?” “真会说话,博士,我不帮还不行了。”吴四毛笑着说。 “当然!”白乐天锤了一下吴四妮的胸口。 “让我想想啊。”吴四毛说,“到底会是谁呢?” “跑不远,说不定是咱村的呢。”白乐天气愤地说道。 “咱村不可能有这种人,我了解。”吴四毛摸着下巴沉思着,“对,不会远。” “附近村子的你了解吗?会不会是…….” 白乐天还没有说完,吴四毛猛拍了一下大腿,“我想起来了。” “谁?” “石门山东边有个虎山村,经济很差,多数人家都很穷,有几个小青年可是挂了号的,经常干点偷坟掘墓和小偷小摸的事,他们常夜里活动,明白不?说不定昨夜就活动到你家后面了,顺便砸了你的车。” “你认识他们?” “我见过他们。” “太好了,应该就是他们干的,这么偏僻的地方,也就是他们会惦记着。”白乐天高兴地说道,仿佛看到了自己丢失的东西一样。 “我去找找看,等我消息吧。” “谢了,兄弟!”白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望着吴四毛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掩映的小路上,白乐天松了口气,转身往家里走去。 第二天的下午,太阳斜挂在半空,石榴花开得正艳,花香满院。 吴四毛戴着一副墨镜,吹着口哨走进来。 “找到了?” “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 “我通过熟人打听,应该是一个叫朱六做的,这个家伙平时就手脚不干净。” “找到他没有?” “没有,这家伙藏起来了。我已经发动了所有的兄弟,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亮他也插翅难飞了。” “唉,就看你水平了,老天爷保佑啊。”白乐天叹了口气,双手合十,不住地祈祷。 正在这时,吴四毛的手机响了。 “嘘!”吴四毛看了眼手机,神秘地竖着手指。 第五十四章 终露端倪 “喂,老四,找到没?”吴四毛问道。 “找到了,就是朱六干的,这小子把东西藏起来了,现在咋办?大哥。” “这狗日的,狠狠扁他一顿,让他交出东西,就算两清了,否则卸他一条腿!”吴四毛骂道。 “好嘞,大哥,你听好喽。” 白乐天听到这里,心里一惊,他知道,鱼有鱼道,虾有虾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办法。 手机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声,哭喊声,求饶声,还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儿骂声,一阵儿拳打脚踢的声音。 “听到了么,大哥,这小子够倔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给他上点料。”那位被称为老四的说道。 接着手机里传来皮鞭抽在身上的声音,一个男人在地上打滚嚎叫的声音。 “大哥,他说了!” “搁哪儿了?快去找到东西。” “他说,东西被许强拿走了。” “是魏村的许强吗?”吴四毛问道,脸上马上紧绷起来,眉毛拧成一团。 “是,大哥,那可是个狠角色,刚从里面出来,怎么办?” “你能联系到许强吗?给他说,给我个面子,把东西还给我兄弟,算我欠他个人情。” “我给他打个电话,摸摸情况,你等消息吧,大哥。”老四挂掉了电话。 “许强?”白乐天问道。 吴四毛挠挠头,“黑道大哥,挺猛的。” “那怎么办?”白乐天叹了口气,“给你说实话吧,那既是警方物证,也是我老师的遗物,找不到的话,我真的没法交代。” “你是我兄弟,必须给你办喽。”吴四毛说的声音很大,像给自己壮胆一样。 一片云彩遮住太阳,天空暗下来了。 吴四毛把墨镜攥在手里,手指捏着镜腿,不停地转来转去。 两人时而说话,时而看着远方,连空气都是凝滞的。又过了半个小时后,吴四毛的手机再次响起。 “大哥,我和他谈完了。”老四说,“这小子,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说给大哥你个面子,东西他留下了,给我们一万元,算是他买下了,就这样了结。” “这怎么行,不是钱的事,我给他一万元也可以,必须要回来!”吴四妮吼道。 “大哥,人家说了,不要钱的话,让我们报警吧,干脆我们拿钱算了。”老四怯怯地说,“许强断定这东西是价值不菲的文物,而且来路不正,说不定从盗墓中得来的,他量我们不敢报警,才这样说的。” “老四,你知道许强家的具体地址吗?微信给我个定位,挂了啊,辛苦兄弟了。”说完,吴四毛把电话挂断了。 “不要了吗?”白乐天看着他说道。 “白天要不到了。” “什么意思?”白乐天露出疑惑的眼神。 吴四毛走近白乐天,拍拍他的肩膀,“你平时还练功吗?” “偶尔吧。”白乐天愈加的不明白他的话。 “我们只能晚上到他家去要了。” “去偷吗?” “抢!” “抢?”白乐天惊诧地说,“他报警怎么办?” “傻瓜,他怎么敢报警,他是黑道的。我们给他来个黑吃黑,拿回自己的东西。”吴四毛说,“你怕吗?” “有点紧张。” “想拿回东西,只能这样了。呸!”吴四毛吐了一口水,抹了一把嘴唇,动作极为夸张。 “你得罪了他,以后在这儿怎么混?”白乐天担心地问道。 “无所谓了,事情总会过去的。”吴四毛笑笑说道,用牙齿咬了咬墨镜,声音轻的似乎只有自己听得见,“晚上别睡沉了,我过来叫你,成败就在今晚了。” “好吧,我都听你的,只要能拿回东西就成。”白乐天说。 吴四毛勉强地笑笑,看得出他也有点紧张,与白乐天道别后走了出去。 这时,残阳如血,红得吓人。 看着吴四毛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走出家门,白乐天心里既难过又歉疚,由于自己的粗心大意,把儿时的伙伴也拖入了危险的境地。 没有办法回避时,只有勇敢地面对,这世界的恶,不会因为你的怯懦,而变成善良,只要心里有光明,就能刺穿所有的黑暗。 春夜,月光白亮,像泼在地上的水银。 白乐天坐在一把竹椅上,仰头望着月亮,赵老黑在酒桌上不经意的一句话,勾起了他思考。 自己不是白家的孩子,是抱养来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惊天霹雳,他还从没想过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电视上的故事,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 父亲比他大三十四岁,在盛行早婚的农村,这是有点奇怪的。父母平时对弟弟妹妹很严厉,独对他宽容娇惯,从不让他吃一点苦。弟弟妹妹都没能考上大学,似乎在学习上的智商比白乐天要差一大截,别人开玩笑说:简直不像同一个父母的孩子一样。这时,白乐天还想起了另外一个细节,就是每次电视上播放寻亲节目时,父母都刻意避开,转换成别的节目。 头靠在椅背上,身上盖着黑色的外套,白乐天渐渐眯上了双眼。 院子的铁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随后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走进院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第五十五章 夜赴朱庄 “睡着了?”黑衣男人走到白乐天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啊!”白乐天一个激灵,“四毛,咋穿成这样了?” “这样方便,我给你也找了一套,快换上吧。”吴四妮摘下口罩说道,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白乐天。 白乐天接过袋子,走进房间。吴四毛考虑很周全,除了黑色的紧身衣、黑色的口罩,还给他拿来了一双灰色的软底运动鞋。 白乐天换完衣服重又走回院子里,活动了一下手脚,双脚在地上跳了跳,衣服和鞋子都很合适。 “今天晚上,你要听从我的安排。咱拿回东西即可,不想伤人,除非那小子不识抬举。”吴四毛伸手揪揪白乐天衣服上的褶皱,一边说道。 “对,对,咱就这一个目的,拿回东西就万事大吉了。”白乐天点头说道。 “这小子贼的狠,老四发给我的地址,我又找别人核实了一下,他得了这个宝贝后,这几天就没在家住,根据可靠消息,说是住在朱庄村东北角,他朋友的一座房子里。”吴四毛将一个黑色的腰包系在腰间,摁了摁。 “我们能找得到吗?” “我朋友已经把位置从微信里发给我了,应该问题不大。”吴四毛拉开腰包,把里面的东西检查了一遍。 白乐天把竹椅搬回屋内,拿着车钥匙,轻轻地关上门,跟着吴四毛走出自家院子后,又把铁门掩上。 两人顺着土坡,来到屋后小路上汽车旁。吴四毛从腰包里掏出一条白色的双面胶纸,撕下其中的一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把汽车前后的车牌都贴上了。 “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吴四毛拍拍手说道。 白乐天按动钥匙上的按钮,汽车灯闪了几下,发出一声嘀声,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把钥匙插进去。 吴四毛小心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块折叠起来的棉布,铺在座位上,以防还有没打扫干净的玻璃碎渣伤到他。 吴四毛坐好关好车门后,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找到朱庄的名字设置好,将手机搁在挡风玻璃下的平台上,屏幕就对着白乐天的脸。 白乐天抬头看了看手机导航,扭动车钥匙,汽车的引擎发出声音。 这时,没有一丝风,没有灯光,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沉寂。 “走吧,看我们运气了。”吴四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直直地坐在那里。 “我还是有点怕。”白乐天长出了一口气,踩下了离合,挂挡起步,汽车徐徐驶上缓坡,顺着两边栽植着竹林的山间小路,从石门山南麓向东开去。 “咱都是练家子,怕啥?有我呢。”吴四毛脸上故意挤出轻松的微笑。 月光下的石门山,葳蕤蓊郁,山间小路或隐或现,人在其中,仿佛掉入了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世界。 按照导航语音的指示,沿着蜿蜒山路,白乐天不停地转动着方向盘,缓坡、竹林和路边的大树不停地从眼前穿过。 经过一个很大的上坡后,汽车驶过一片栗子树林,缓缓地驶上石头砌成的山路,轮胎在石头上发出咔咔的声音,敲击着两人的心房。 车窗外,在洒下的银色月光下,一片茂密的森林绵延不绝,伴着轻轻的微风,树的枝叶发出一阵阵窸窣的响声,汇聚成一片熠熠生辉、波涛汹涌的海洋。 汽车穿过一道又长又窄叫做孟家洼的峡谷,峡谷两边的山坡上长满了枝叶茂盛的灌木,峡谷顶上的小房子窗户里透出灯光,那里应该是护林人的居所。汽车引擎的声音惊醒了山坡上野兔的美梦,“噌”的一下,它从汽车挡泥板前面窜过,红红的眼睛在车灯照耀下,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冲出孟家洼峡谷,汽车转上一条被称为野驴坡水泥弯道,一路往上开,几乎到了坡顶。 这条路一边是防备山洪的高堤,另一边沿着陡坡建了数不清的房屋,都散布在缓坡之间,每栋之间间隔很远,屋顶不比路面高多少。 “开慢点,快到了。”吴四毛盯着手机上的导航轻声说道。 “好嘞。”白乐天伸手将档位换成一挡。 跟随导航的指引,汽车驶下一个高坡后,转向东北方向,来到一栋掩映在灌木林后面的院子旁。 在离院子还有一百米远的地方,吴四毛示意白乐天停下汽车。白乐天将车停在路的右边、一棵大槐树底下,把车灯熄灭,关掉引擎。 吴四毛“嘘”了一声,抓起挡风玻璃后面的手机,揣进腰包里,轻推开车门,走下后又轻轻关上,尽量不发出声响。 白乐天锁好车后,整整衣服,戴上黑色口罩,紧紧跟在吴四毛的身后,披着一身的月光。 两人走下陡峭的小径,沿着狭窄的碎石路走向尽头的院子。 “就是这儿了。”吴四毛指着前面的大门轻声说道。 第五十六章 深入虎穴 顺着吴四毛的手指方向,白乐天望过去。 月光下,一个四方的院子周围是红砖的围墙,围墙约有两米高,顶上插满了碎玻璃,就像竹子上的竹叶一样,以防别人爬墙而过,南面围墙的中央是一座带门楼的双扇黑色铁门,铁门关得紧紧的,门楼上面盖着长方形的水泥板,上面贴满了红色带花纹的瓷砖。 “这么高,怎么过去呢?”白乐天看着围墙和紧闭的大门悄声说道。 “好办!”吴四毛压低声音说,指了指大门。 白乐天抬头打量着大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盯着吴四毛的眼睛没说话。 吴四毛再次看了看腰包里的东西,然后把白乐天拉到门楼下面,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蹲下来。 白乐天马上就明白了,他靠着门楼的侧墙弯下身子,憋住气。 吴四毛一手扶着侧墙一手压在白乐天的头上,“我要上了,你蹲稳当喽。”他的脚顺次踩在白乐天的双肩上,手指紧扒住墙缝。 白乐天深吸了一口气,膝盖用力往上,腰部紧绷,上牙和下牙紧紧咬合,晃晃悠悠地直起身体。 随着白乐天挺直腰板,吴四毛的双手搭上门楼的上檐。只见吴四毛双臂使力,肩头上耸,腰部一曲,双脚一蹬白乐天的双肩,蹿上了门楼的平台。落下时,右脚脚尖着地,张开手掌按在那里,就像猫从树上跳下来,没发出一丝声音。 白乐天被他的双脚一蹬,打了个趔趄,嘴里叫了声“哎哟”。 院子里传来两声“汪汪”的狗叫声,吴四毛轻声说了声“操”,急忙伏在门楼平台上,仔细观察院内的情况。 一只黑狗从偏房的厨房里窜出来,对着大门叫起来。 白乐天站在门外,一动也不敢动,心中暗自叫苦。 就在吴四毛悄悄拉开腰包时,对面房间里的灯光突然被打开了,里面人似乎有所察觉。 吴四毛的脸紧紧贴在水泥平台上,气也不敢喘,额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牙齿把下嘴唇咬出了血印。 吴四毛拉下口罩,尖起嗓子,“喵喵瞄”地叫了几声。 透过房子的窗户,一个男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晃来晃去,后来走到客厅,打开房门,探出头往外看了看,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训斥了黑狗两句话,右手拍拍嘴,打着哈哈,又走进去关上门后,关掉房灯。 将近半小时,月亮也困了,两人几乎没动,手脚都麻了。 黑狗没有再吠叫,一直在院子跑来跑去,鼻子到处嗅,偶尔伏在地上,用爪子扒个不停,看着大门的方向,眼睛里射出凶光。 吴四毛掏出一个挂着红丝的袖镖,对着黑狗的方向,右腕一甩,“嗖”的一下飞向黑狗,它径直倒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吴四毛转身往下看,对白乐天招招手,然后俯下身子,朝他伸出右手。 白乐天一手紧抓住吴四毛的右手,一手扣住墙缝,双**替蹬住墙缝,努力往上攀。 两人蹲在上面,观察了几分钟,确定没问题后,双手抱住院内的树干,慢慢溜下去。 “切,你把大门打开,我进来多好,手都磨破了。”白乐天趴在吴四毛的耳朵上说道。 “笨蛋,打开铁门,声音很大哦,书呆子一个。”吴四妮敲敲白乐天的头,小声说道。 吴四毛蹑手蹑脚走到黑狗身边,用脚踢了踢狗头,黑狗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掉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条狗。”白乐天低头看了一眼说。 “镖上是**,死不了的,瞎操心。”吴四妮瞪了他一样。 吴四毛走到窗边,站立了一会儿,屋内传出男人均匀的鼾声。 吴四毛转身走进白乐天,对着他的耳朵说道:“从现在开始,不要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然后又使劲捏了捏白乐天的肩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口罩。 吴四毛掏出一把折叠尖刀,拉出刀刃,走到客厅门外,划开靠近门锁的玻璃,轻轻取下一块巴掌大的玻璃,搁在门口的右侧,右手伸进去,摸到门锁的拉手,往右一拽,门被打开了。 吴四毛将门推成半开,手里攥着一根绳子,探身走进去。白乐天紧随其后,迈进客厅的门。 月光照在室内地面的灰色瓷砖上,泛着青色的光泽。 两人轻迈脚步,循着鼾声往前走,双手伸向前面,唯恐碰落东西发出声响,惊醒卧室里的酣睡之人。 就在白乐天迈步走进卧室时,左脚踢在一张椅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声音在空荡的房间格外刺耳。睡在床上的男人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叫道:“谁?” 第五十七章 突袭许强 关键的时候掉链子!白乐天恨死自己了。 吴四毛一步跳进卧室,对着门口的开关,一拳打下去,挂在天花板上的方形顶灯,啪的一声,瞬间闪亮,把卧室照得像白昼一样。 一个上身**、光脑壳、满脸横肉的家伙坐在床上,眼睛大睁,呆呆地看着两个人,就像梦游一样。 正是许强! 也就是两秒钟,许强“啊”了一声,猛然反应过来,伸手摸向枕头底下。 吴四毛一个健步冲过去,将绳子勒在徐强的双臂上。 许强看到甩来的绳子,右手反手一挡,绳子被挡在一边,他迅速伸手往枕头下摸去。 吴四毛看到形势不妙,对着徐强的胖脸,挥拳打过去,徐强的脸一斜,口水像一条直线一样飞出去,鲜血从他的嘴唇上涌了出来,顺着嘴角往下流。 许强抹了一下嘴角,骂了声“狗日的,敢暗算老子!”他抡起拳头打在吴四毛的肩上,发出“嘭”的一声,接着又打出第二拳。 吴四毛趁势抓住那手腕,使劲一扭,许强哀号着跪了下去,但他不甘失败,左拳直捅过去,吴四毛只得往后一退,徐强往前一扑,张开双臂,死死搂住吴四毛的腰。 吴四毛被许强抱住腰,左右摇动身体,却不能摆脱出来,手里的绳子滑落到地上,赶忙对白乐天喊道:“快,快把他捆上!” 白乐天抢前一步,伸手拾起绳子,套住许强的脖子。 “往下!笨蛋。”吴四毛骂道。 白乐天迅速将绳子往下拽,直到捆住许强的双臂,但是许强的手还紧紧勒住吴四毛的腰。 白乐天跳上床,站在上面,将绳子往下死命一拉,许强“哎呀”叫了一声,双手松开吴四毛,倒在床上,上身不住地摇晃着,牙齿龇在外面,像一条急红眼了的狗。 两人合力把绳子缠绕在他身上,白乐天拼命压住他的腿,直到他不能反抗为止。 两分钟后,许强看到反抗已经没有意义,眼睛瞪得溜圆,说道:“老子是徐强,敢问兄弟是哪个道上的?” “我们不是道上的。”吴四毛尖着嗓子说道。 “既然没有瓜葛,今夜找俺有啥事?”许强抬起头问道。 “找你借点东西。”吴四毛继续答道。 “借东西?只有我借别人的,这方圆几十里,敢跟我借东西的人还没出生吧!”许强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即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 “草,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吴四毛上去照着徐强的嘴巴,又是重重一拳,他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哎哟!”许强叫了起来,嘴角边流出鲜血,伸出舌头舔舔嘴角,“你敢打老子!我就是不借,你杀了我吧!” 白乐天看着他俩,心里突突在跳,大气也不敢喘。 吴四毛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从腰包里掏出折叠刀,按住刀柄中间的按钮,“啪”的一声,闪着寒光的刀刃弹出来。 白乐天一看要出大事,急忙上前想抓住吴四毛的手,吴四毛情急之下一扭胳膊,将白乐天摔在地上,刀刃划过了白乐天的手掌心,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瞬间流出。 吴四毛看了一眼白乐天,气得要死,“没大事吧?笨蛋!” 白乐天摇摇头,顺手抓起床头桌上的一条小毛巾,递给吴四毛。 吴四毛将刀咬在嘴上,将毛巾缠绕在白乐天的手掌上,又双手使劲系上手背上。 许强看到这一幕,惨白的脸上渗出了汗珠,嘴角抖动起来。 “借不借?”吴四毛右手拿刀,指着许强再次问道。 许强想了想,牙齿使劲咬着嘴唇,眼睛眯着,看得出他内心里的极度挣扎,他再次摇摇头,胳膊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吴四毛弯下腰,靠近许强的脸颊,折叠刀在他手里不停地甩来甩去。 吴四毛提高了声音问道:“最后问你一遍,借不?”左手伸过去,拿着许强的下巴,把刀刃贴在徐强的脸上。 白乐天怕吴四毛控制不住情绪,真做出不可收拾的大事,往前一步,看着吴四毛。 吴四毛扭头狠狠地了他一眼,发疯似地说,“滚远点!”像一只暴怒的豹子盯着猎物。 许强长吁了一口气,将眼睛死死闭上,昂起头,一言不发。 吴四毛“呸”了一口,右手将刀往下,倏地插向许强的大腿。 折叠刀没入徐强粗壮的大腿上约两厘米,鲜血立即喷溅出来,将徐强的短裤洇成了深红色。 许强嘴里不停地骂着粗话,疼得脸部扭曲,头扭来扭去,大腿苍白得像菜市场里肥猪肉。 “藏哪儿了,说!”吴四毛猛地将刀拔出,刀刃向着许强的左大腿徐徐前进。 “草,狗娘养的,居然给老子来真的。”许强疼得龇牙咧嘴,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放下刀,我说。” 吴四毛拽过枕巾,压在许强流血的大腿上,把折叠刀刀刃竖在他左大腿上,双眼紧盯着许强的眼睛,“说实话,把朱二毛给你的东西藏哪里了?” 许强的眼皮耷拉了几秒,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睁眼望向房间靠北墙的衣橱,始终不言语。 白乐天一个健步,猛冲过去,一把拉开了衣橱门。 第五十八章 物归原主 衣橱被打开,上面的木杆上,挂满了夏季衣服,下面堆着毛衣、棉裤和内衣,也许很长时间没被打开过,里面飘出一股霉味和汗味。 白乐天双手伸进去,将所有衣服扒拉开,直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啥有没有,更没有那个红色的木盒! 吴四毛怒了,眼睛泛红,目露凶光,大声叫道:“你个鳖孙!骗老子,老子今天玩死你。”说着拿起折叠刀,对准徐强的左腿插将下去。 就在刀刃刚刚插进大腿时,许强哭了,哭着说:“在这里,在这里,别杀我!”他的头向前,拱向脚边,嘴唇努着床尾的被子。 吴四毛把刀放在他腿上,走到床尾,一把揭开被子,一股脚臭味扑面而来,红色的木盒赫然出现在眼前。 吴四毛探身,一把抓过来,递给白乐天,“是不是这个?” 白乐天接过木盒,打开一看,东西原封未动,激动得接连点头,“是,是,就是这个。” 吴四毛绑紧许强的手臂,转身在屋内看了看,找到一截外皮是白色的电缆线,把许强的腿绑在一块,抓起枕头底下散发着脚臭的袜子,团成一团,塞进他的嘴里,然后用折叠刀的刀刃拍拍他的脸颊,“许老大,乖乖的啊,好好享受一下你袜子的美味。” 许强嘴里塞着臭袜子,一个劲儿地摇头,发出闷哼声,脸涨得通红,像一块新鲜猪肝一样。 吴四毛向白乐天一摆手,关上房顶灯,径直走出屋子,留下许强在床上扭来扭去,像一头泥水坑里的肥猪,眼珠瞪得要凸出来了。 两人往汽车走去,云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月亮亮如白昼,两人前行的路豁然开朗了。 白乐天紧紧抱住红色的木盒,就像失而复得的生命一样,连手掌的伤口都顾不得了,“要是没人管,许老大会不会死啊?”白乐天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他手臂上的绳结是个活扣,用牙咬开的话,大概需要三四个小时,他精得很,死不了的。”吴四毛边走边说。 “万一许老大知道是你干的,会不会报复你吧?” “会,我不怕。”吴四毛说道,似乎是一脸的轻松。 “给你添麻烦了,兄弟。”白乐天抱歉地说。 “说这话,就不是兄弟了。”吴四毛拍了拍白乐天的肩膀。 当两人回到家时,东方已经泛白,公鸡也开始练嗓子了,一声儿接着一声儿。 与吴四毛道别后,白乐天悄悄推门进家,换上衣服,躺在床上,带着兴奋与疲惫,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五十九章 欲语还羞 白乐天起床时,墙上钟表的指针正指向十二点五分。 他走到院子里,望着榆树上鸟窝里的黑色小鸟,伸伸懒腰,吹了声口哨。 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了,是张伟打来的,白乐天抓起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喂,乐天,告诉你个好消息。” “好消息?” “我去镇**问了,年初,镇**为所有打工的人都买了意外保险,你爸爸的医疗费可以报销80%,你不用愁钱了。”张伟兴奋地说道。 “太好了,谢谢兄弟,给我解决难题喽。”白乐天拿着手机,几乎高兴地跳了起来。 与爷爷奶奶告别后,白乐天将失而复得的红色木盒放进后备箱,开着那辆车窗被打破的汽车,顺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往南,直奔城里的人民医院而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正巧路过一个门头的很小的汽车修理厂,白乐天更换了新的车窗玻璃,然后顺着春秋路继续往西行驶。 汽车拐进医院停车场,白乐天将车停放妥当,锁好后又转了一圈,用手拉拉后备箱,确定锁紧后,走进电梯间,来到十楼,往手足外科的三病室走去。 白乐天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妈妈正坐在一张凳子上,眼睛红肿,神色疲惫,双手放在爸爸的左小腿,轻柔地按摩着,爸爸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上身罩着一件带蓝色条纹的白色病号服,右腿上打着长长的石膏,双眼微睁,面色红润,左手插着留置针,挂在输液架上的输液瓶里的淡黄色液体正顺着导管慢慢滴入针头中。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白乐天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当白乐天推门走进去时,妈妈转头看过来。 “乐天,你的手怎么啦?”妈妈一眼就看到了白乐天手上缠绕的白色纱布。 “没事的,妈妈,不小心划破了个小口子。爸爸恢复得怎么样了?”白乐天举起手掌摇晃了两下。 “大夫说都很好,只要保证营养,按时手术就行。”妈妈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但很快阴郁起来,“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手术的钱啊?老天爷。”妈妈叹了口气。 白乐天走过去,双手搁在妈妈的肩上,说,“放心吧,妈妈。张伟问过镇里了,爸爸有意外保险,是镇里统一给办的,可以报销80%的,我们应该可以负担得起。” “不会骗我吧,我咋不知道?”妈妈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张伟还能骗咱,错不了。” “那敢情好,我和你爸也不愁了,就怕你为了钱犯错误。”说着,妈妈看了一眼爸爸的腿。 白乐天走到白色的床头桌边,伸手提起地板上的暖瓶,拔掉塞子,给桌上的玻璃杯倒满水。 倒水的声音惊醒了爸爸,他扭头看了一眼白乐天,高兴极了,嘴角抿了起来,“儿子来了,没累着吧?” “没,没。”白乐天忙说道,有句话在他心里琢磨了很久,却总不知道从何说起。 白乐天想了半天,抬起头看着爸爸,又瞧瞧妈妈,终于鼓起勇气。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近了父母身边,张开了嘴巴。 第六十章 一吐为快 “得亏有我这个好儿子,看起来你弟弟妹妹都指不上喽。”妈妈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白乐天把话咽下,忙说道:“是我该为家里做点事情了。” 爸爸望着窗外,轻轻地说:“有这么个好儿子,也是祖上积了阴德,我,我白胜利啊,命好!” 声音很轻,却像铁锤重重砸在白乐天的胸口上。 白乐天“云淡风轻”地说,他见过了张伟、吴四毛和赵老黑。 听到“赵老黑”三个字,爸爸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嘴角微微一抖,这一细节没有瞒过白乐天的眼睛。 白乐天掏出透支卡,递给妈妈,告诉她如何使用,然后在白纸上写下了密码,接着说道:“赵老黑的酒量可不比以前了,才喝了半斤白酒,就开始说酒话了。” “他就这毛病,喝点猫尿就胡吣?”妈妈笑着说。 “他还说起了我小时候的事……..”白乐天还没有说完,妈妈就打断了他的话。 “别听他胡说,以后少和他来往,整天胡咧咧。”妈妈说。 “就是,我看他越老越糊涂了。”爸爸有点紧张,眼睛睁得很大。 看到他们的反应,白乐天更加怀疑了,却没有勇气开口了。 谜底是一把刀,会刺穿当事人的心脏,但是逃避,就像拿纸包住火,到头来,所有的人都会被烧成灰烬。 想到这里,白乐天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认真地说道:“赵老黑说我是……” 话没说完,妈妈打断了他,她满脸通红,脱口而出,“不是的,你不是的!” 说完后,妈妈突觉愕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但白乐天来说,这句话就像妈妈揣在怀里的**,一不留神,掏了出来。 妈妈呆住了,就像别人还没问问题,她却像知道了答案一样,连她自己都懵了。 空气就像凝滞了一样,静得可怕,三个人活像冰人,一动不动。 “好吧,儿子。”爸爸说。 妈妈看着爸爸,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想阻止爸爸做某件事,却又没有底气。 白乐天感觉太尴尬,脸上硬挤出一丝微笑,提起暖瓶,推门走出去,往热水房的方向走去。 白乐天心里的疑点,已经被揭开,对于是否继续追问自己的身世之谜,他实在不忍心了。 当他走回到三病室门前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爸爸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眼睛紧闭,两手不停地相互搓着,妈妈则用手抹着眼泪,长吁短叹。 白乐天内心极为矛盾,像塞了一团乱麻在里面,既想弄明白关于自己的一切,又怕爸爸妈妈伤心,他们为自己的成长,付出了所有的爱,是天底下最可敬的父母。 是从此回避呢,还是勇敢地面对?白乐天如果有一枚硬币,他一定会抛向空中,让上天来帮他确定。 看到白乐天走进病房,妈妈赶忙将眼窝的泪水拭去,走到病床旁的小桌,一会儿拿起杯子,一会儿拉开抽屉,漫无目的地收拾东西。 白乐天恢复了平静,拿起一块半旧的满是汗渍的毛巾,展开放在手心,给爸爸擦了把脸。 “儿子,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爸爸鼓起勇气说道,他用黝黑的手指,指了指床前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来。 白乐天放好毛巾,坐在凳子上,看着爸爸。 “儿子,本来我和妈妈想再过几年告诉你的。”说着爸爸看了眼妈妈,妈妈正盯着二人,小心地呼吸着,抿着嘴,怕惊动了二人一样。 爸爸接着说道:“你已经是大人了,我们不想再瞒着你了。你确实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这是真的,你是我从外地抱来的。” 白乐天听到这,嘴巴猛地张开,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无数次地做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像被雷击了一样,呆坐在那里。 “可是,我们一直把你当成亲儿子来养的。”说完这句话,爸爸松了一口气,眼圈泛红,鼻子有些抽泣,仿佛在等着白乐天的回应。 “是啊,儿子,对不住了,咱家穷点…….。”妈妈眼中流出大颗的泪珠,掉落在衣服上。 “别说了,妈妈。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爸亲妈。这都是假的,我不是抱养来的!”白乐天大声叫道,手握成拳头,不停地捶着扶手。 白乐天得到了答案,却冷如冰块,既是意料之中,好像也是意料之外。 白乐天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就像雨珠打在房檐上。他双手捂脸,无声地抽泣着,任由泪水顺着手指流下来。 “我是从哪儿来的?” 第六十一章 一语成谶 爸爸抽了一张纸,递给白乐天,直了直身子,缓缓地说道: “农村没有挣钱的门路,为了挣钱,男人都出外打工。九二年的春天,我和王洪亮结伴,来到了成都,找了一份建筑工地上的活。” “成都?” “嗯,我们是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去的。那时的成都高楼大厦不多,马路也不像现在的那么宽,路边到处是卖麻辣烫的小摊,当然茶摊也很多,还有掏耳朵的手艺人,挑着担子的商贩,沿街叫卖的声音,就像唱着曲儿一样。” 爸爸抿了口水,接着说,“工地在人民南路三段附近,王洪亮做泥瓦工,我做木匠活。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四月十八日,整个白天都是飘着细雨,雨雾蒙蒙的。下午收工时,小雨逐渐停了,街道上湿漉漉的,我和王洪亮到小天竺街,要了份川味面,喝了杯白酒,然后沿着锦江岸边闲逛,这是我们消磨时间的最好方式。” 爸爸停下来,看了一眼白乐天,又看看窗外。 “晚上十点多,我们边走边聊,快要走到九眼桥位置时,一个身穿黑色上衣,戴着同色口罩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从身后跑过去。在昏黄的街灯下,他跑得很着急,差点撞到我们身上,一个趔趄斜着身子跑了,王洪亮还小声骂了一句‘着急去死啊’,那人并没理会,继续往前跑。” “那人是谁?”白乐天小声问道。 爸爸没有回答,继续讲道: “过了没两分钟,黑衣男子转身又跑回来了,站在我们面前。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对着我们大声嘟哝着,喘着粗气,双手不停比划着,可是我们一句也没听懂。他说的好像是少数名族的语言,这也正常,成都的街头常常有许多少数民族的人。我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发现他袖子里有一股鲜血流出来,流到了手背上,顺着手指滴在了地上,一会儿就染红了地面,显然他受伤了。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外面包着小棉被,用灰色的棉带紧紧缠绕在上身。正在我们疑惑间,他突然解开身上的带子,将婴儿放在我的手上,再次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掉了。” “那孩子就是我?” “是的。我抱着孩子,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还是王洪亮出门多,见多识广,他忙把我拉到河边,远离那条路。不过十分钟,十几个身穿藏青色衣服的男子急匆匆跑过去,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尖刀,显然是去追刚才跑掉的男子。好在孩子在熟睡中,没被这些人发现。我又等了半个小时,那人还没有回来,我们只好沿着河边的小路,返回到工地。” “我一个大老爷们,不会带孩子啊,正好工地上有一个做饭的大嫂,我就拜托她帮忙照顾这个孩子---也就是你喽。” “后来呢?”白乐天问道。 “后来,我和洪亮抱着你,也去过九眼桥附近,但是没有人来找孩子,我们也很留意报纸和墙上贴的小卡片,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后来,就把你抱回家了。”妈妈插话道。 “嗯,就像你妈说的那样。我们是外地人,交给**又怕说不清楚,实在没办法,王洪亮说我和你妈结婚五年没有孩子,说不定你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干脆就带家去吧。我想想只有这样了,辞去木匠活,带着你坐火车回到了汉东省。” “是啊,绝对的福星!你到我们家后,很快就添了弟弟妹妹,你爷爷奶奶多稀罕你不。”妈妈自豪地说道。 “难道我不是汉族?”白乐天自言自语道,“少数民族的语言。” “我不知道,这就是你的来历。你长大了,你会弄清楚的,我们没有文化,帮不上你了,儿子。” “有没有线索帮助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也没啥东西啊,小孩的衣服旧了,穿烂了,被我们扔掉了。奥,对了,还有个棉麻的包被,一个小孩的玩具。”妈妈答道。 “在哪儿放着呢?我想看一下。”白乐天问道。 “藏在我陪嫁来的柜子了,就是那个漆成深红色、放在墙角的那个柜子。”妈妈接着说道。 “我能看看吗?”白乐天看着他俩问道。 “当然行,这本来都是你的东西。”爸爸答道,“以后,你也不能忘了我们啊。” “怎么会呢,你们永远是我的亲爹娘,我会给你们养老送终的。”白乐天点点头说道。 “等你工作不忙时,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去找找亲生父母吧。”爸爸叹了口气说道。 说到工作,白乐天又想起了风教授的案子,说道:“差点忙昏了头,寻亲的事以后再说吧,确实工作上还有些棘手的事需要去处理。” 第六十二章 直奔金南 从医院出来后,白乐天驱车直奔家里,找到那个油漆剥落的深红色柜子,打开盖子,从最底层角落里摸到一个褪色红布包着的包裹。 白乐天把包裹搁在桌子上,一层层地打开,一个藏青色的棉麻布小被子展露出来,布的颜色斑驳不堪,还破了几个小洞。白乐天把手指探进小洞,扣了扣,手指甲缝夹带着几根如毛发般的细丝,他对着阳光看了看,像是棉花的动物毛发。他找到打火机,将细丝放在火焰上,瞬间变成灰烬,这证明细丝不是棉花,放到鼻子下一嗅,确实是动物皮毛烧焦的味道。待藏青色的被子一层层全部打开,一个银制的心形工艺品赫然出现,很小,长度大概不超两厘米,上面的图案依稀可辩,是一个体态雄伟的老虎,双眼如铃,牙齿龇在外面,孔里穿着着一根酱红色的丝线。 白乐天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用手机全部拍照留存。被子放回原处,他将银心搁在手里掂了掂,摸了几下,使劲拽拽红绳,绳子还算结实,干脆把它挂在了脖子上,放在内衣里,贴在胸口上。 四月三日的早晨,石门山峰峦叠翠,绿风浮动,阳光洒遍小院。 急需找到胡成芳台长! 走京沪高速到金南市,大约需要两个小时。白乐天简单收拾了行装,告别了爷爷奶奶,便驱车赶往汉东省气象台。 越过苍莽的泰沂山脉,穿过丘陵和平原,白乐天无心领略大自然的瑰丽景致,一路前行。 从金南市北驶下高速,进入了双向四车道的黄王路,然后右转到五公里长的高架路,车流如织。 汽车从高架路下来,往北直行,驶上有樱山路。一公里后,白乐天便看见一座外墙装修成灰银色的十层高楼,位于大路的右侧-----汉东省气象台所在地。 经过三个小路口后,路左侧是富顺水饺馆,对面是一个斜坡,斜坡上就是挂着牌子的大门,安装着漆成蓝色的电动推拉门,大门右侧靠墙的位置,是一个天蓝色圆筒形的保安亭,一个身穿深蓝色制服、脸色黝黑的保安,正趴在亭子里的办公桌上打盹。 白乐天把方向盘向右一转,顺着斜坡往上开,停在大门口,直起身子,往保安亭的方向看了看,手掌在喇叭处一拍,汽车立即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趴在桌上的保安一惊,抬起头看了看,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一边嘟囔着,一边抓起桌上的登记薄,走出保安亭,往白乐天走来。 白乐天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向着一脸倦容的保安笑了笑,表示歉意。 “哪个单位的,找谁?”保安不耐烦地问道。 “气象部门的,来拜访胡成芳台长!” “进去后,车辆停到楼前广场两侧的停车位上,不要乱停啊。”保安说着,伸手把登记薄递给白乐天。 白乐天接过登记薄,拿起系在登记薄细绳上的签字笔,写下了自己的单位、姓名、手机号和拜访人,然后从车窗递回给保安。 保安转身时,白乐天发现他的头顶上,光秃秃得像一枚鹅蛋,后背有点驼,制服上满是褶皱。 白乐天顺着坡形水泥路往东行驶,大约二百米后,在路段左侧是一个长方形的青石板铺成的小广场,紧靠着广场的北沿是一座灰银色的大楼,楼顶竖着四个巨大广告牌,上面是白底蓝字:汉东气象,颇有气势。 白乐天将车停放在楼前广场的左侧,打开后备箱,把红色木盒放入一个灰色手提袋中,穿过青石板的广场,登上七级青石台阶,来到一楼前厅。 前厅空间很大,高度直达二楼,宽大的落地窗,挂着烟灰色的窗帘,地面铺着雪青色的大理石,打扫得一尘不染。走到一楼东北角的电梯间,待其打开后,白乐天走进去,按下了八楼的按钮。 电梯徐徐上升,在八楼停下后又打开。白乐天走出电梯间,步入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摆放着几盆高大的绿植,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白乐天走到走廊尽头的接待室,推开镶着暗纹玻璃的双扇门,探头看了看,里面只有很少几个人,一位身穿暗红色制服、脸颊圆圆的女服务员正站在一个吧台里面,右手手掌托着下巴,低头看着一本《读者》杂志。 看到白乐天走进来,圆脸服务员抬起头,微笑走过去,问道:“请问您找哪位?” “麻烦您联系一下胡成芳台长办公室,我叫白乐天。” “您预约了吗?”圆脸又问道。 白乐天迟疑了几秒,答道:“嗯。” 白乐天走到靠窗户的一张圆桌旁,拉开椅子坐进去,把装着红色木盒的手提袋搁在桌子上,然后,头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搁在胸前,眼睛盯着进来时的玻璃门。 服务员从吧台里拿出一个玻璃杯,走到白乐天桌旁,给他倒了一杯红茶,然后走回吧台,拿起一个红色的电话,拨通了胡台长办公室的内部电话。 “喂!胡台长吗?有人找您,他叫…….” 第六十三章 析毫剖厘 白乐天坐在椅子上,喝了几口红茶,大概十分钟后,门外走廊里传来咔嗒咔嗒的声音, “谁找我啊?难不成真是小白来了?”人还在走廊里,声音就飘过来了。 白乐天赶忙站起来,向玻璃门的方向走去。 门一开,一个高挑的身影飘进来,她一袭白色的连衣裙,上面绣着浅紫色的杜鹃花,脚上穿着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鞋带是薰衣草的颜色,一头乌发飘在身后,眉毛是柳叶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宛若两颗亮闪闪的宝石,高鼻梁,白皙的脸颊呈瓜子形,语速很快,就像豆子洒在铜盆里。 她就是大名鼎鼎气象学家胡成芳,为我国著名的冷流降雪专家,提出了渤海海效应暴雪的多尺度作用机制,建立了系统的冷流降雪、内陆暴雪和降水相态的概念模型与预报技术指标体系。此外,她对气候变化与地球相态演变的关系,也有深入的研究。 胡台长一进门就看了白乐天,径直走过来,“哎呀,还真是小白啊,是那阵儿风把气象界的青年翘楚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她夸张地声音,引得其他人都看过来,白乐天的脸颊顿时红了。 “胡台长的赞扬,让我醉了,哈哈。”白乐天笑起来。 两人握手后,分坐在桌子旁边。 “胡台长,想咨询您一个学术问题。”白乐天说道。 “可以啊,就怕我解释不全面,但我们可以一块讨论。”一说起学术问题,胡台长立马来了精神,眼里闪着光泽。 白乐天拿起桌上的手提袋,掏出里面的红色木盒,平放在桌上。 胡台长看到红色木盒,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不禁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是风之语教授的遗物。” “哦,风教授的事我听说了,真没想到啊,确实让人惋惜。”胡台长双手合十,满脸肃穆,看着白乐天。 白乐天把盒子打开,把东西取出来,摆在她的面前。然后,拿出一副白色手套,递给胡台长。 胡台长戴上手套,抓起那件和田玉的五角星,小心翼翼地放在眼前,观察了几分钟,摇摇头,表示看不懂。 她把五角星放回原处,伸手拿过那张泛黄的羊皮纸,放在桌面展开捋平,低下头,眼睛几乎靠在了羊皮纸上。 “这好像与气象不搭边啊?”胡台长看着白乐天。 白乐天把放大镜递给胡台长,“您是权威,再看看。” 胡台长摘下金丝眼镜,手里拿着放大镜,抿着嘴唇,低头看着羊皮纸上的内容。 她抬起头说道,“据我判断,图画描绘的是中国古代冰川,位置大概在中国与尼泊尔交界处、喜马拉雅山的南麓。” 她长出了口气,继续说,“可贵之处是,形象地描绘了古代冰川的渐变过程,这是一个动态演变,而非静态的。” 白乐天一动不动,认真地听着。 “结合旁边的类似树叶状的图画,如果从更深的层次来分析,那么就是气候变化与冰川溶解的辩证关系。” “很有道理。难道仅仅是载明古人在气象观测方面的记录吗?”白乐天自言自语道,他心里又暗自想到,这会不会是否是风教授的无意之中的收藏呢。 “有这种可能。”胡台长答道,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纸上“树叶”。 “难道这是一枚普通的五角星?”白乐天拿起那枚玉制品,自言自语道。 “也许吧。”胡台长低语道。 “会不会有特殊的含义?” 胡台长双手交叉搁在桌面,没有回答白乐天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五芒星!”胡台长轻声说。 “五芒星?” “对,它们的形状是一样的。”胡台长继续说道,“不过呢…….”,她又停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白乐天看着胡台长,眼里满是期望。 停了几秒钟,胡台长接着说道: “五角星在古代也被成为五芒星,在占星学中,五芒星的五个角,代表金、木、水、火、土五个星球,其中金星代表上位,因为每四年金星在空中的运行轨迹是一个正五角形。五芒星有八种画法,代表水、火、风、地四种元素的‘召唤’、‘驱逐‘的用途。” “这么复杂啊,真没想到。”白乐天惊叹道。 “嗯。这是世界上最早的一个符号,被当作护身符,除魔避鬼,保佑平安,公元前四千年以前开始使用。有些宗教,也认为五芒星具有神奇魔力,能封印恶魔,防止恶灵的侵犯,他们把五芒星视为圣物。” “领教了。”白乐天竖起了大拇指。 “五芒星,在许多文化中被看作是神圣而神奇的,五芒星中线段的比率都符合黄金分割率,这使得它成为黄金分割的首要代表。正是这个原因,五芒星总是被视为美丽与完美的象征。” “这么神奇啊。”白乐天说。 “当然,我说的这些,都是猜测,”胡台长说,“也许这只是一枚普通的五角星,又有谁知道呢,也许只有风教授能说清楚,可是他已经过世了。”她叹了口气。 “可是这中心的镂空-----像心形的部分,又代表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为了提高艺术性。”胡台长说。 “疑点犹存,总会弄清楚的。”白乐天轻声说道。 第六十四章 茫然无绪 在返回金宁市的路上,白乐天再次陷入到疑惑之中。 胡成芳台长的分析、判断,看似匪夷所思,但又存在合理的内在逻辑关系,不可轻易放弃。 在这个世界上,眼见的不一定为实,就像魔术表演一样,同样,越是不可接受的,却极有可能被证明是正确的。 如果再与风教授的研究联系在一起,可信度就能提升一个档次。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喜马拉雅的冰川,而不是世界上其他的冰川或其他物品? 难道真的存在一位古代的智者,对气候变化有如此独到的见解和预判?如果有,这位智者生前应该就生活在喜马拉雅地区!白乐天不禁对自己的推断沾沾自喜了几分。 又一个细节倏然跃入他的脑海,第一次见到风教授时,就是他帮忙在地图上找到这个位置。呵呵,这难道是巧合吗? 白乐天断定:“喜马拉雅”必定是个极不寻常的地方!有机会的话,一定前去探访,寻个究竟。 汽车驶下高速,通过收费站卡口后,往右转上任城大道,大道两旁栽着高大的杨树,树叶闪着绿光。 一阵儿手机铃声,打断了白乐天的思绪。 “白博士呗?我是柳青啊,你现在在哪儿?” “我马上就到单位宿舍了,啥事?” “风教授遗留证物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你来吧,我在市刑警队等着你。” 一听到鉴定结果出来了,白乐天立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双手紧握方向盘,脚下一踩油门,汽车屁股冒出一股白烟,像猎豹一样飞驰而去。 “什么情况?”一见到柳青,白乐天就急切地问道。 “你看吧。”柳青将一叠装订好的打印纸递给白乐天。 白乐天翻开报告书,先找到结论:货真价实的文物,都是千年左右的宝贝,既有收藏价值,也有学术研究价值。 除此之外,没有对案件有利的结论。 白乐天将两件证物交还给刘科长,办理相关手续后,才放下心来。 柳青打开办公室,白乐天坐进深黄色的单人沙发里,柳青给他倒了杯茶水。 白乐天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柳警官,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线索都指向美国的一家公司,只有摸清他们的情况,才能还原案情,彻底侦破案子。” “那就去美国调查啊。” “谈何容易,跨国侦查案件,哪是我们能做主呀。”柳青边说边把一支笔放在手指间转动,一圈接着一圈。 “你的意思是这变成了悬案,挂起来喽?” “对,现在也没有破案方向。”他用签字笔敲敲牙齿说道,发出啪啪的声音。 “那你们的鉴定结果有个毛用?”白乐天气愤地看了一眼柳青,带着极不满意的神情,“也就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吧。” “郑局长也很着急,相信他会有好办法的。”柳青舔舔嘴唇,吞了口口水,喉结一动。 白乐天内心思虑道,也许自己需要去趟喜马拉雅地区,亲自考察那边的地理气候情况,看是否与胡台长分析的那般情况一致。 这时,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柳青走过去拿起来听筒,“好的,郑局,我马上过去开会。” 从市刑警队出来后,白乐天的肚子又叫了,才发现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饭了,便转了几把方向,绕过站在洸河路小学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们,向粉莲街方向驶去。 对,“肆味抹茶店”! “肆味抹茶店”,靠近实验小学,闻名远近,尤以微山湖的熏鱼做的经典。 车停在了路右侧、靠近路肩的停车位上,白乐天按下了门锁,左右看了眼,向“肆味抹茶店”走去。 好在实验小学还没放学,街上的人不算太多,只有三三俩俩的家长在闲谈,街道两旁门脸里的服务生,手里做着活计,眼睛瞟着街上,老板们则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脸倦容,好像还没有从昨日的睡梦中醒来。 “肆味抹茶店”的玻璃门上贴满了颜色鲜艳的卡通图片,店名写在门楣的上面,黄底红字、标准的隶书,透过宽大洁净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服务生。 白乐天推门走进里面,店里摆放着五张桌子,桌面是翡翠绿的厚玻璃,每张桌子旁边搁着四张棕色的藤椅,雪白的东墙上挂着一块浅黄色装潢精美的价目栏,上面排列着各色菜品的价格,靠西面的玻璃柜台内则是一溜菜的样品,外面罩着透明塑料薄膜。 白乐天抬头看了看价目表,走到玻璃柜前,对站在里面微笑着的女服务员说道:“嘿,美女!来一份微山湖熏鱼、一份孔府豆腐、一杯锡兰红茶和一份鱼籽馅的煎饼。谢谢。” 付完账后,白乐天坐在一张靠窗的旁,拿起桌上一份晚报,随意翻阅着,眼睛随意地望着窗外的行人。 一则消息闪入眼中,惊得他“啊”了一声。 第六十五章 茅塞顿开 头版,一行粗黑大字写着:《著名气象学家离奇死亡 背后原因扑朔迷离》。 主要内容:著名气象学家风之语教授心脏病突发,经医院抢救无效宣布死亡,当夜,尸体在医院太平间离奇失踪,经警方多次调查,没有找到尸体下落。据悉,风之语教授平素身体健康,从未出现过心脏病的征兆。关于该案件社会上传言甚多,风教授失联多年的女儿神秘出现,目的不详,引人注意,其学生白乐天可能涉案,已被警方控制,虽然警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调查,但案件仍未有任何进展。 如果案件不能尽快侦破,拖得时间越久,社会上的传言就会满天飞,而且对风教授的名誉造成很坏的影响,必须协助警方尽快破案,这是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希望,白乐天暗自说道。 白乐天把报纸搁在桌上,抿了口红茶,双手十指交叉,后背靠在椅背上,眼睛微眯。 “一份鱼籽煎饼。”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白乐天的耳边响起,他扭头向后面望过去。 一位女孩正站在吧台前点餐,她身穿一身雪青色连衣裙,皮肤白皙,一袭黑发垂下肩头,好像瀑布一般。 “你们千万要细心些,不要再混入虾籽了。” “不会吧,我们一直很小心的,美女。” “我妈妈对虾籽过敏,上次吃了你们的煎饼,心脏病犯了,可是把我们都吓坏了。” “啊,阿姨现在没事吧?实在不好意思了,我们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很严重的,心脏骤停,休克了几十分钟。好在我们家就在医院附近,医生抢救及时,才没出大事。妈妈特别喜欢吃你们的鱼籽煎饼,我也真没办法喽。” “过敏,心脏骤停,休克。”白乐天听到这几个词,一个激灵,难道……. 难道风教授是过敏造成的心脏骤停,他的死只是暂时性的休克。被盗后,几个小时内,也可以采用非常规手段,使其复活过来。 难道会发生这么神奇的事? 他猛地想起了一个梦:在梦中,他看到风教授正坐在某间屋子里,戴着他的玳瑁眼镜,郁郁寡欢,旁边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男子。 也许这只是一个预感。 有时候,预感也很准。 “千万不要忽视预感,它是指引你走出黑暗的明灯,80%的预感都是对的。”风教授曾多次对白乐天说过。 也就是说,存在这种可能-----风教授还活着! 他还活着!一定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想到这里,白乐天满脸通红,一拳打在桌子上,高兴地叫了一声“好”。 服务生和其他顾客吓了一跳,全都看着他,带着奇怪的眼光。 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却给了他万分的希望。一定要找到风教授,他在心里默念道。 白乐天端起杯子,猛喝了几口很烫的红茶,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热。 第二天早晨,六点十分,白乐天刚刚睁开眼,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他抓起手机一看,是柳青打来的。 “白博士,有重要事给你商量,早饭后到我办公室来吧。”柳青说,“很重要的事,务必把别的工作先推掉。” “嘿嘿,我也没别的工作了,还不是你们搞的!”白乐天戏谑道。 “等你啊。” “好的,不见不散!” 白乐天把手机放在枕边,翻身又躺了一会儿,待头脑清醒了些,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进盥洗室。 他拧开水龙头,捧了几捧水泼在脸上,双手搓了搓,刷牙漱口后,摘下挂在墙壁上的干燥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向厨房。 他打开冰箱,取出两片吐司、一片培根、一枚鸡蛋、一盒牛奶,按开微波炉和电磁炉的开关,迅速把早餐做好。 难道风教授的案件有了眉目,柳青这么火急火燎的叫自己过去,白乐天边吃边心想。 吃过早餐,白乐天换上一身浅色的休闲服,穿上软底的棕色皮鞋,拿过车钥匙和公文包,把门锁好,乘坐电梯来到地下车位。 汽车徐徐驶出地下车库,拐上古槐路,驶向市刑警支队。 白乐天熟门熟路地走进市刑警支队的大楼,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柳青正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着一支签字笔,不停地在手指间转动。 “你可来了,我太想你了。”柳青一见白乐天,忙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啊?别!我是男的,呵呵。”白乐天笑道,摆出避让、想跑的姿势。 “严肃点,风教授的案子。”柳青让白乐天坐在靠墙的单人沙发上,走到墙角的净水机前,拿过一个一次性的纸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有重大进展了吧?”白乐天接过杯子,急切地问道。 第六十六章 柳暗花明 “你猜?” 柳青站在白乐天面前,斜靠在办公桌角上,双手抱在胸前,右脚在地板上踢打着,脸上一副让人难以琢磨的神情。 “昨天,郑局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认为案子进入了一个瓶颈期,所有线索都中断了,很多的观点都是建立在假设和猜测的基础上,老这样拖着,早晚会变成积案、死案,影响不好,也更加的被动。” 白乐天失望地看着他,“我还以为有好消息呢。” 柳青没有理会白乐天,继续说道, “郑局长要求我们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对,主动出击。与其被动的守株待兔,不如主动进攻。”柳青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进攻谁?” “信!”柳青继续分析道。 “信?”白乐天一脸茫然。 “就是爱丽莎来中国找的那封信,它身上一定蕴含着不为人知的神秘信息,否则爱丽莎不会假扮风教授的女儿,千里迢迢的甘冒风险来寻找。” “有道理。”白乐天点头表示同意,“可是信没有找到啊,说不定是风声偷走了。” “风声会不会偷渡出境,从别的国家绕道去美国,把信带到那里。”柳青接着说。 “为什么是美国呢?” “因为一切的线索都指向美国,包括偷运尸体的目的地,我们分析可能与美国的气象学家汤姆森有关系。” “汤姆森?” “对,就是他。那封信就是他寄给风之语教授的,气候变化导致减排的国际谈判难度加大,关于气候变化的交锋愈演愈烈,不排除站在他的身后是某些国家。” “够复杂的,你们想象力真丰富。” “可能远比想象的更复杂。”柳青狠狠瞪了一眼白乐天。 “这已经涉及到了国家利益了吧?”白乐天一脸的认真。 “对,涉及到国家利益,再小的事都是大事,况且这不是小事。” “那我们怎么办啊?”白乐天急得拍着沙发扶手喊道。 “要亲自去会会汤姆森教授了,这是郑局长强调的。” “太好了,要派专案组去了吧。” “不,为了不打草惊蛇,局里安排我们俩人到美国去。” “我们?”白乐天脸色一白,忙摇摇头,“这怎么能行,再说我么如何轻易去得了美国。” “怕了吧?还说要为风教授案子出力呢,我和你一块去。”柳青走过去看着白乐天,“只有找到汤姆森,我们才能了解其中的蹊跷之处,否则都是猜测。” “有那么容易?”白乐天摇摇头。 “我们跟踪他一段时间,再通过各种手段,摸清他的社会网络,以及他研究的重点,以及他写信的最终目的。” 风教授说过,能打败自己的,不是别人,是自己!最难打败的也是自己。 “我们怎么去?” “我们得到一个信息,将在M国举办2018年台风论坛,据说汤姆森教授会参加,可以借此机会接触汤姆森教授。” “可是,我现在是停职,单位不会安排我去的。” “为了保密,我们是代表减灾中心参加这次会议的,而且,特别要求大气所不得派员参会,以防你和同事碰面,露了马脚,这样就没问题喽。”柳青胸有成竹地说。 “考虑得挺周到的,应该没问题了。” “为安全起见,你化名叫‘赵江枫’,我是‘孔宇’,作为你的助手出现。至于如何通过学术方面的交流,与汤姆森教授建立起关系,是你要考虑的。” 柳青走到白乐天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郑局长说,这项工作涉及国家利益,而且是侦破风教授的案子关键环节,你是最适合的人选,要求我俩务必完成任务。” 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白乐天瞬间感觉肩上担子如大山般沉重,能否完成任务,心里没有一点把握,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身处其中,只能义无反顾了。 “M国不比国内,是可以持枪的社会,这项工作困难重重,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解决,而且生命也会受到威胁,稍不留神,就可能掉了小命,你可要想好了。” “什么时候走?”白乐天问道。 “说不准,因为办签证手续复杂,你好好准备吧,等我的通知。” 第六十七章 动魄惊心 4月20日。 M国纽约,JFK机场。 一架白色的印有“华国航空公司”的波音757客机,徐徐降落在长长的水泥机场内。 一位身穿深红色棉质亚光制服女乘务员,走到机舱门口,用力推开舱门,耀眼的阳光照在飞机青灰色的地毯上。 两位来自华国的年轻人,相视一笑,随着下机的人流,从登机梯上走下来,向不远处一辆绿色的摆渡车走去。 他们就是化名为“赵江枫”和“孔宇”的白乐天和柳青。白乐天上身穿一件浅灰色梭织棉质高领短袖衫,下身是卡其色运动裤,一米七五的身高,背着橄榄色的背包。柳青身材高而壮硕,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戴着一副朋克墨镜,上身是白色棉衬衣,裤子是细格纹的黑灰色西裤,手里拿着带拉链的黑色公文包。 从摆渡车下来后,两人随着人群进入机场大厅,在大厅的左侧是一个白色的门廊,门廊一边的牌子上印着“A ival hall”,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里排队了。 “全靠你了。”柳青拍拍白乐天的肩膀说。 “啊?” “我最擅长中文,在这里,我就是个睁眼瞎,兄弟。” “好吧,我尽量。前面是入境大厅,需要检查证件,可以把签证、机票、行程单等拿出来了。” 白乐天看了眼前面的牌子,“柳警官,我还是有点心虚。” 柳青瞪了他一眼,伸出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你啊你,找死啊。我是孔宇,你的助手。” 白乐天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真该死,对不起。我是赵江枫。”他又重复了几遍,好像再次确定一样。 据说,M国的海关警察很狡猾,常常问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搞不好就此打道回府。柳青把墨镜收起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打印纸,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海关人员常问的几个问题,需要用英语流利地回答出来。因为柳青的英语就像一条腿的公鸡,路都不会走,所以心里不禁有些打怵。 “嘿,小伙子,是从华国来的吗?华国是个神奇而美丽的国家。”排在柳青前面的中年男人看着他,他除了牙白全身像黑炭一样,用一口流利的英语问道。 柳青听到声音,抬头一看,但是一句也没听懂,为了掩饰尴尬,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好像是完全明白的意思,继而扭头看向白乐天。 白乐天迅速答道,“是的,我们来参加学术会议。”非常流畅的美式英语。 黑脸老外看着两人,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伸出食指在空中摇了摇,“你像是个学者,但这位先生身上有警察的气质。”他眼睛盯着柳青,头摇了两下。 白乐天忙说,“他是我的生活助手,参与科研工作少一些。” “嗯,祝你们在M国期间快乐!”黑老外双手一伸,吐吐舌头,耸耸肩膀说。 “谢谢,中国欢迎你。” 当黑脸老外转过身去后,两人额头冒出了汗珠。 一条长蛇似的队伍,蠕动前行,速度慢得活像打瞌睡的蜗牛爬行。看着前面数不清的人,很多人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抱怨起来。有几个国内来旅游的人,踮起脚尖,透过无数的人头往前看,对美国人办事效率,不禁撇撇嘴,冷嘲热讽起来。 就在两人默然无语等待队伍前行的时候,队伍突然往前挪动得快起来,前边一位头戴太阳帽、身穿格子纹衬衫的中年男人“呸”了一声,骂道:“M国佬就是势利眼,你们看,对待白皮肤的就不一样,一下子全通过了,其他的连指甲缝里都查得那么仔细,老美真不地道。” 就这样磨磨蹭蹭,又过了两个小时十分钟,两人终于看到了入境管理处的入口,两扇灰色的木门紧闭着,每隔一段时间,安装在门廊外的喇叭,便会响起一阵儿声音,门也会被打开,站在门口的人们便走进去。 随着更加靠近入口,柳青有些忐忑,自己的英文实在蹩脚,好在白乐天反应快,说自己是他的生活助手,但是对于海关入境检查人员,应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当柳青前面一个人也没有时,他扭头看了眼白乐天,好像是寻求支持一样,白乐天则用坚定的目光回应了他。 电喇叭传来一位女士的声音,门自动打开了,柳青手里捏着申报资料走了进去。 一男一女两位海关检查人员,坐在一张长长的灰色办公桌后面,男人是白皮肤、高鼻子,女人眼睛细成一道缝,嘴巴大得可以吞下自己的拳头,身上都穿着配有肩章的深黑色制服,脸色冷漠得好像是北极圈里的死鱼眼。 根据他们的示意,柳青坐在两人的对面,将申报资料从桌子上方递过去。 那位高鼻子白皮肤的男子瞥了一眼张晓铭,嘴里开始嘟哝起来。柳青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后,知道是他准备的几个问题之一,只不过打乱了顺序而已。 柳青长出了一口气,很熟练地回答了问题。坐在旁边的女人,则把他的申报资料摊开在桌上,一页一页地看着。 三个问题回答结束后,高鼻子男人看了一眼大嘴巴女人,点点头,表示可以通过。 看到高鼻子的眼神后,大嘴巴拿过桌上的印章,“啪、啪、啪”盖上了打印,抬起右手指向右侧的单扇门。 柳青接过申报资料,连声说着“Tha ks”,抬起屁股,拔腿走向右侧的门。在他将要走出房间时,转身看了看身后,白乐天正从正门走进房内,他不禁放下心来。 柳青走出单扇门,看到的是机场大厅,大厅左侧是取行李的地方,很多人围城一圈,等着行李从转盘上转到自己身边。他等了几分钟,总看不到自己的包裹,也许还没有转运出来。 闲着没事,柳青悄悄走回入境处的单扇门,闭上一只眼睛,通过门缝望向里面。 这一看,吓了柳青一跳。高鼻子双手搁在桌上,仰头看着白乐天,从侧面看过去,他的嘴巴不停地翻动,抬起手指指着白乐天的鼻子,应该是问了不少问题。白乐天一脸紧张,不停地擦拭着额头。 然后,高鼻子伸手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从高鼻子后面的门里走来两个壮硕的警察,他们快速走到白乐天身后,抓起他的胳膊,架起白乐天,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难道出了纰漏! 第六十八章 虚惊一场 看到这一幕,柳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下子慌乱起来。 难道白乐天没有通过审核,是不是他的资料出现了问题,如果他不能入境,自己连英文都不会讲,这次任务就基本泡汤了。 想到这里,柳青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只好再次走向取行李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自己的运气吧,总要一搏的。 柳青望着行李转盘,转了一圈又一圈,大脑里空空如也。 就在柳青郁闷不已时,他的肩头被人拍了拍,急忙转身一看,原来是白乐天站在他身后。 “哈!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扣下了呢。” “我也紧张得要死,他们问个不停,就像审讯罪犯一样。” “你后来被带走了,为什么?” “他们检查了我随身带的东西,居然问我‘你妹妹为什么叫江雪?你却姓赵,在中国你们应该都姓赵。’” 白乐天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接着说,“一下子就把我问住了,也怪我当初拿到资料时,没有细心琢磨,好在我反应快,看到母亲姓江时,接着回答说,我妹妹随母亲的姓,现在中国比较普遍。” “你真棒!他们相信了?”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同意了我的说法,然后,又问了我几个研究方面的问题,我回答得很好,就让我通过了。” “谢天谢地,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青仰头轻声说道。 说话间,两人的行李转到眼前,两人提下行李,跟随人群,走向出口处。 他们经安检后,穿过一条长长的大理石通道,看到前面是一个宽大的出口。 “会不会有人来接机啊?哥们。” “不可能,老美哪像我们这般好客啊。我来过几次,都是自己去的酒店。”白乐天嘟囔道。 “还不如我们‘好客汉东’呢,礼仪之邦就是好,我都想家啦,呵呵。”柳青调侃道。 “你拉倒吧,一会儿见了美国美女,你就拉不动腿了,矫情的柳......”还没说完,白乐天猛拍了一下嘴巴,说,“打我这张不记事的破嘴,对不住了孔宇先生。” 随着熙攘的人流,两人拉着行李,边聊边走,直到快走出两边用白色栏杆和蓝白相间的布带竖起的警示线。 “赵先生,赵江枫先生!”两人听到几声银铃般的喊声,抬头往前看去。 一位美女正站在栏杆外面,身穿杏黄色连衣裙,惦着脚尖往里张望,双手举着一张粉黄色大纸,上面打印着“赵江枫”三个大字。 白乐天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意识到这是接自己的,忙举手对着美女挥动起来。 “你看吧,说曹操,曹操到,美女来了吧。”白乐天对着柳青笑着说。 柳青一愣,抬眼看过去。 这位美女中等身材,大约二十多岁,丰满细挑,黄色皮肤,眼睛黑亮似宝石,头发像黑色瀑布垂下来,鼻梁高耸,嘴巴微翘,典型的亚裔美女。 两人拖着行李,跟随人流,步出了警戒线。 看到白乐天挥手回应,那位美女高兴地跳了起来,将手里的粉黄纸拼命左右摆动。 看到两人向自己走来,美女跑上前来,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是赵先生吧?我是台风论坛的义工-----李烟岚。”说着她仰头看着白乐天,伸出了右手,一脸迷人的笑容。 “谢谢,我是赵江枫,这是我的助手孔宇。”白乐天指着柳青说道。 “嗨,你好,孔宇,我是李烟岚,、认识你很高兴。” “嗨!我也是。” “你是华裔吗?”白乐天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是留学生义工,来自YN国,也算是半个老乡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呵呵。”她调皮做了个流泪的样子。 两人都被她滑稽的动作逗笑了。 柳青问道:“赵先生骗我啦,说这儿没人接机呢。” “对,一般没人接的,都是客人自行到酒店,我看到你们的资料,说是来自华国汉东省,我去过那里,就自己主动来找你们了。” “嗯,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太幸运了。”张晓铭说。 两人跟着李烟岚走出机场大厅,来到航站楼外的廊道上,道上排满了接机的出租车。 李烟岚向一辆出租车招招手,出租车缓缓驶过来,停在三人跟前。 三人走下去,司机已经将后备箱打开,把行李搁在里面。李烟岚对司机说了几句英语,大概就是到哪个酒店的意思,但是柳青一句也没有听懂。 两人坐进后面,李烟岚坐在副驾驶座上,司机发动引擎,车辆驶下航站楼的廊道,经过一长段下坡水泥路,进入一条八车道的宽阔油漆路。 司机扭头对李烟岚说了几句话,看样子是问去的目的地。李烟岚嘟哝了两句,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然后迅速掏出手机,划开了屏幕。 “小姑娘是不是要接很多专家啊?我们住的皇后区第59大道格菲尔大酒店。”白乐天笑着说。 “哈哈,不好意思,让您说中了。”一丝红晕飞上李烟岚的脸颊,更显得她娇羞妩媚。 车辆堵在高架桥上,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司机按下车窗,探出头看了看,摇摇头,抿起嘴唇。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手指一敲,弹出一颗细长的绿摩尔雪茄,塞在嘴里,左手拿出打火机一甩,冒出一缕浅蓝色的火焰,一股白色的烟雾从司机的牙缝里冒出来。 李烟岚右手扇了扇飘来的烟雾,“赵先生,您老家是哪儿的?我有个同学,他老家是金阜市鼓楼区的。”她随口问道。 白乐天高兴地一拍大腿,“我老家也是金阜市的,这么巧。” 柳青听到这里,悄悄伸出左手,狠狠地拧着白乐天的大腿。 白乐天疼得一咧嘴,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第六十九章 一路绿灯 “后来,我家搬到了安泰市,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自己的老家是金阜市了,呵呵。”白乐天轻松地说,声音没有任何异样。 “同学说那里很美,他离开来家很多年了,很想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李烟岚遗憾地说。 白乐天刚想搭话,又被柳青狠狠捏了一把,他马上闭上了嘴。 “汉东不大,高速公路又方便,等你到华国的时候,我陪你到处转转。”柳青接过话来。 “那太好了。我是美国通,这几天我可以给你们做向导,不要客气哟。” 司机一共抽了三颗香烟,按了数不清次数的喇叭,汽车又经过几条两旁栽着高大红枫树的柏油路,穿过一片山坡上的黑树林,绕过几栋刺入云天的银色大厦,往海边的方向驶去,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海腥味。 汽车继续往前方驶去,从山坡的水泥路上拐下来,驶上一条四车道的滨海大道,左侧是蔚蓝的大海,右侧是遍布着灌木和芦苇的湿地。 司机把嘴里的烟屁股丢出车窗外,吹起来欢快的口哨,沿着滨海路前行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双手把方向盘往右转了两圈,汽车驶下滨海大道,开上一条镶嵌着鹅卵石的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座漂亮的大门,两边竖着高高白色石柱,院墙大约两米高,用红砖垒成。 司机一踩油门,汽车冲进院子,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别看大门不大,院子里却别有洞天,几栋三层高外面装着青黑色大理石的小楼,分散式的矗立着,楼前的草坪刚被修剪完,空气中充溢着青草的味道,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正在喷起水花的池子,里面是玲珑镂空的假山,假山的北面是三层高的青色楼房,楼顶上竖着印有酒店名字大牌子。 汽车穿过一条两边都是草坪的水泥路,经过一段青石铺成的缓坡,驶进酒店大厅外面的门廊内,司机一踩刹车,汽车停在那里。 李烟岚递给司机一张钞票后,三人打开车门走下来。站在门厅口的男服务生飞快跑过来,像一只兔子,拉开后备箱,帮助他们拿下行李。 服务生身穿红色的制服,袖口绣着金色的字母,大概是酒店的名字,他的皮肤白得像纸,眼珠转得飞快,眼神犀利,像一把匕首,能看穿客人兜里的钱包,他将行李搁在一辆小拖车上,拉着走向大厅里面。 正对着大厅的门,是一个高约一米半的吧台,里面站着两位身穿天蓝色制服的女服务生,就像两尊雕像一样,头发挽起,眼睛看着他们走进来,面带塑料花一般的微笑。 李烟岚来到吧台前,双手搁在台面上,对着两位服务生说了几句话,又转身对着张晓铭和白乐天说,“你们把资料给服务生登记一下吧。” 两人一边说“好的”,一边从包里掏出资料,从吧台上面递给服务生。 服务生接过资料后,低头对着电脑,双手敲着键盘,开始输入资料,大概十几分钟后,又拉开旁边的抽屉,找到两张门禁卡,递给两人。 “走吧,两位先生。”李烟岚笑着说。 “OK!”柳青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轻松愉快的表情,心说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两人跟随李烟岚,走向大厅右侧的电梯间,后面是拉着小拖车的服务生。 四人通过电梯,来到三楼的走廊,走廊里铺着紫红色的地毯,房门是棕黄色的橡木做成的。 来到301房间门口,李烟岚将小费递给男服务生,他捏着钞票,看了一眼,嘴里说着“谢谢”,走回电梯的方向。 白乐天没去打开303,三人都走进了301,摁开房间的灯,将行李搁在行李架上。 房间面积大约二十个平方,一张宽大的单人床摆放在中间,电视屏幕挂在床的对面墙上,屏幕下方是一个长方形的桌子,被漆成紫红色。 李烟岚走到窗户前,拉开橘黄色的窗帘,推开窗子,一股海风吹进来。 “谢谢美女老乡了,一路绿灯啊,这么快就住进了酒店。”白乐天坐在一张椅子上说道。 “A piebsp;of cake。” “她说什么?”柳青轻声问白乐天。 “小事一桩。” “你们好好休息吧,下面有自助餐,有事可以给我打手机,这是我的号码。”李烟岚将一张写有数字的纸条递给白乐天。 把李烟岚送走后,柳青走进洗漱间,接了一杯纯净水,放在热水器底盘上,又从包里翻出水杯,掏出一包日照绿茶,放在桌子上。 “我们可以考虑下一步的计划啦。”柳青说道。 第七十章 初试锋芒 四月纽约,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格菲尔大酒店,海风习习,绿草如茵,八栋别有特色的建筑似星星般散布在院内,典雅的欧式风格,外墙贴着青色的大理石,像八位身着青衣、身材曼妙的美少女站在海岸边。 从A座的一楼自助餐厅用餐后,柳青和白乐天根据会议须知的提示,各自夹着公文包,走出一楼大厅,向三层楼高的椭圆形C座建筑走去。 白乐天竖立头发上的摩丝闪闪发亮,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青白色的衬衫,领子上绣着金丝线,显得他更加青春活力。 柳青则是一身宽松的灰色休闲服,比较随意,就像一只暖阳下打瞌睡的猫咪,很难引来别人的目光。 为了参加这次论坛,白乐天把汤姆森教授早期发表的论文全部进行了研究,尤其是他最新发表的论点,进行了重点关注,以期能和他在学术上有所交流,成为他的朋友。 二人拾级而上,登上岩黄色的五级台阶,走进两扇高大的玻璃门厅。 宽阔的门庭内铺着酒红色的地毯,房顶悬挂着金色水晶灯,正对玻璃门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个写有欢迎词的红色导引标示牌。 两人跟着参加会议的人群,顺着深红色的木制楼梯,来到三楼的学术报告厅。 推开厚重的枣红色橡木门,两人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学术报告厅。 报告厅大约两千平米,铺着深黄色的松木地板,摆放着大约二十多排的棕色座椅和桌子,可容纳一千多人,最前方是一个半弧形的主席台,主席台后面是宽大的投影屏幕,左侧摆放一个高约一米半褐红色的发言台,台上搁着一台已经打开的手提电脑。 厅内人头攒动,眼睛左顾右盼,纷纷寻找自己的座位。 柳青走在前面,一眼看到两人的位置非常靠后,他从座位两边的走道,一溜儿小跑到那里,一把抓起自己的座签,没等白乐天明白过来,快速往前走,来到靠前的地方,将别人的座签替换下来。 “对不起,先生,这些座次不能随调整的。”一位细高挑的服务人员走来。 “他耳朵聋,后面听不到。”柳青指着白乐天,一边比划,一边让白乐天翻译过去。 在他一再坚持下,服务人员做出了让步,把白乐天的位置调到前面,正对报告席的地方,他则走回后面靠角落的地方坐下,找出一本中文杂志,摆在桌上,准备靠它消磨时光。 一阵儿悦耳的音乐之后,一位身穿茶绿色精纺棉麻套装的大眼睛女主持人走上主席台中央,手拿麦克,依次介绍主报告人,会场上不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柳青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随着别人不停地鼓掌。 柳青伸直脖子,往前看了看,白乐天正挺直腰板,面朝主席台,认真地边听边做记录。 随后,报告的PPT投射到主席台后的屏幕上,各位报告人按照顺序开始了报告,柳青打了个哈欠,继续杂志,坐在他旁边的青年人不解地偷偷瞄了瞄他,一副疑惑的神情。 今天,白乐天能否引起汤姆森教授的注意,让柳青很担心,毕竟白乐天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如果白乐天不能顺利完成今天的计划,那么两人就要重新思考下一步的工作。 就在柳青思考时,听众爆发出更加响亮的掌声,他知道,肯定是汤姆森教授要做报告了。 对于汤姆森教授的形象,柳青早已烂熟于心,不亚于儿时背过的李白的《静夜思》。 汤姆森教授身穿宝蓝色细格纹西服,打着一条湖蓝色涤丝领带,显得异常精神,他的脸颊苍灰,眉头几道皱纹,头发灰白,龇须刮得干干净净。 报告开始了,大屏幕上不断呈现大段英文,以及天气图片,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富有沧桑感。 柳青激动得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眼睛在汤姆森教授和白乐天之间移动。 大约两个小时后,汤姆森教授抬起头,望着大家,屏幕上的内容停留在是“Tha k you fo liste i g”。 麦克在手里转动,大眼睛美女主持人快步来到主席台前,开始了现场提问环节。 柳青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希望白乐天抓住机会,与汤姆森教授直接对话。 随着提问的开始,白乐天愈加焦灼,头抬得很高,像个长颈鹿,紧绷着面孔,牙齿不住地咬着嘴唇,右手高高举起。 按照惯例,提问环节结束后,汤姆森教授的报告也就结束了,柳青的心跳达到了创纪录的次数。 大眼睛主持人在会场上走来走去,将话筒递给提问人,独没有关注到白乐天的举手。 就在主持人的目光最后一次扫向会场,准备说出结束的时候,白乐天突然站起身,走出座位,一步窜到过道上,跑向主持人,一把抢过话筒。 白乐天把别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大眼睛主持人,她看着白乐天,目瞪口呆。 白乐天抓过话筒,眼睛看着汤姆森教授,镇定地开始了他的提问。 会场上所有的人都笑了,包括汤姆森教授,他应该对小伙子的勇敢与鲁莽表示赞赏。 柳青看到这一幕,心里的巨石落了地,不禁对白乐天举起了大拇哥。这下,汤姆森教授对白乐天的印象够深的了吧,他心中默念道。 汤姆森回答完白乐天的问题后,一脸的微笑,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上午的报告会结束了,人们纷纷离席,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直到报告厅的门被紧紧关上。 人们从椭圆形的建筑里倾泻而出,一头扎进明媚的阳光中。 柳青紧走几步,越过几个不同的发型,试图追上白乐天,却发现他跑了起来,目标是夹着包、昂首前行的汤姆森教授。 柳青笑了------为白乐天的进步。 “白乐天!”一个声音在柳青的耳畔响起,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第七十一章 不期而遇 柳青扭头一看: 一个套着蓝绿条纹上衣的中年男人,边走边对着白乐天大声喊道。他头发稀疏,头顶光得宛似盆地,两颊苍灰,细眼尖鼻,门牙泛黄,腰背微微驼着。 柳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哪有什么白乐天?你是谁?” “我,我是大气所的牛主任。我怎么可能认错人,他就是白乐天,我闭着眼也能认得他!” “我们是减灾中心的,你们大气所根本没人来,你认错人了。再喊,小心我打断的你鼻梁骨。” “我正好来M国出差,顺便来听听讲座,不是单位派来的,难道不行吗?你又是哪根葱?”牛主任一甩胳膊,抬起那光秃秃的盆地问道。。 牛主任的争辩,引起了旁边人侧目,以至于走在前面的汤姆森教授也回过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管我是谁,再叫打死你!”柳青的拳头顶住他的腰眼,怒火中烧,两眼圆睁,压低声音吼道。 牛主任看到柳青要吃人的样子后,立即闭上了嘴,一脸疑惑,眼珠转来转去,仿佛在努力搜寻着问题的答案。 人群的喧嚣盖过了这小插曲,柳青用刀子一样的眼光,恶狠狠地瞪了牛主任一眼,快步走到他的前面,挡住了汤姆森教授的目光。 看起来,汤姆森教授和白乐天的交流,没有受到干扰,他们以为只是小的插曲,但确实将柳青吓了一跳。 顺着曲折的小径,穿过一片草坪,他们很快来到B座建筑旁边,汤姆森教授给白乐天道声“再见”,与他的助手进入B座建筑的一楼大厅。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汤姆森教授的身影,柳青跑到白乐天身边,“聪明啊,博士,这么快就与汤姆森教授搭上了关系,怎么做到的?” “汤姆森教授报告的主题是台风对中期气候的影响和气候变化对台风生成、发展的影响,我的问题他很感兴趣。” “我听不懂,但我想听你说说,呵呵。” “我的问题是:气候变化的方向与地球的终极发展。” 柳青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白乐天接着说,“就是人类以这种状态发展下去,气候变化与地球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最关键的是产生突变的因素与时间节点。” 柳青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算了,我还是不明白,我的任务是找出案子的真相,不是搞什么气候变化。” “我已经引起了汤姆森教授的注意,这是最重要的,下一步怎么办?” “取得他的联系方式和办公地点。” “联系方式已经拿到了。” “最好是能到他身边工作几天,这样才能找到他是否与风教授失踪案有关。” “这太难了吧,没有合适的机会啊。” “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了我们单位的牛主任。” “对,就是这老小子,差点坏了事。” “你们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大气所不参加这次会议的吧。” “他正巧来出差,私自参加的会议,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回去再收拾他。” “还是个如影随形的衰星呢,好在汤姆森教授没有产生怀疑。” 两人走进房间,继续着话题。 “看样子,汤姆森教授不像个坏人,应该是个不错的学者,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博士,不要光看表面,好不好?欲望会使一个人疯狂,同样也会让人变成恶魔,那就看欲望的吸引力了。”柳青斜坐在椅子上,掏出一根烟点上,圆形的烟圈缓缓上升。 “那会是什么样的欲望,能使一个知名学者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白乐天幽然望着窗外,大海深处一片水茫茫,仿佛藏着万千秘密。 “金钱、美女、权力。”柳青答道,“两匹狼为了一块肉,都可以拼个你死我活,何况是人呢。如果是他参与了案件,那一定有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 桌上的手机发出尖锐的铃声,何人打来的呢? 柳青投过去奇怪的目光,坐着没有动,脸上露出些许迟疑。 “是我的手机,号码是美国的。”白乐天走过抓起手机, “很奇怪,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啊。”他轻声说。 “我们还是谨慎些。”张晓铭说。 铃声越来越大,响彻在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两人的心蹦蹦地跳起来,默然无语。 第七十二章 鸿门之宴 就这样,响了大约四十秒,手机归于平静。 “到底怎么办?”白乐天一拳打在桌子上,郁闷地拍拍脑袋。 “真担心是警察打来的。”柳青狠狠吐了一口烟,“有福不是祸,有祸躲不过。再打,你就接,哥们。” 柳青的话音刚落,“叮铃,叮铃”的手机又响起来。 “它又来了!”白乐天就像屁股上扎了一根刺,紧张地跳了起来。 “接!”柳青吼道,手指着手机,仿佛那是一枚**。 “赵先生,我是李烟岚。今晚,我请二位老乡吃晚饭,给二位接风,还请赏光哟。” “让您破费,多不好意思。” “能在这里碰见老乡,是多么幸运的事,别客气啦。今晚六点,到唐人街十八号‘汉东之家’,那里的水饺很正宗的,曼哈顿区的勿街中间位置。”手机里传来李烟岚银铃般的声音,“一定叫上孔先生啊,他可是一个大帅哥。” “好,好的,不见不散。”白乐天转身对着柳青,“不要疑神疑鬼了,弄得我快要抑郁了。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还是享受一下异国的情调吧,别老是那副嘴脸,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恶魔一样。” “还是小心点好,这是郑局长特意交代的。”柳青低声嘀咕道。 地铁到达勿街站,人流涌出地铁,井喷似地冒出地面,街上即刻变得熙熙攘攘。 几个身穿黑色警服的高大壮硕警察,散布在街心花园的角落,他们的肚子圆滚滚的,嘴里嚼着口香糖,腰上挎着枪袋,一根黑色的橡胶辊,在左右手中倒来倒去,漫不经心地看着街上的人。 这里是纽约最大的唐人街,街口立着汉白玉的牌坊,上面镌刻着“唐人街”三个红色大字,地面铺着长方形的青石板,两边的中式建筑,古色古香,大部分是挂着显眼招牌的酒店,也有文玩店、中国商品店和汉语培训机构,来这里的人大都是华人面孔,当然也有想享受中餐的外国人。 在两人看来,这里与上海的豫园没啥不一样,心中涌起一丝温暖。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欣赏着街景。 街道两边挂满了红灯笼的街灯,像一团团火焰,有种“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感觉。街边路肩下,星星点点地摆着小摊,小摊上的物品大多数是小物件,穿着像学生的人站在那里,大声招徕着顾客,手里攥着一叠钞票。几个骑自行车的游客从他们身边滑过,瞬间融化在人群中。 走过了大约一华里,一座深红色、典雅的中式建筑映入眼帘。 店门口两边蹲着两只石狮子,栩栩如生,威猛中透着顽皮,临街二楼的栏杆上悬着十个大红灯笼,上面贴着金黄色的店名,寓意十全十美、富贵吉祥,在一楼最高处挂着一幅牌匾,上书“汉东之家”,字体似行云流水,又遒劲有力。 两人正抬头观望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是李烟岚在二楼的栏杆内,向他们挥手致意。 两人微笑着,挥手回应后,踏上大理石台阶,走进酒店。 门口的服务生说着“欢迎光临”迎进二位,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路过吧台和大厅,走上柏色的木制楼梯,来到二楼写着“孔府”的雅间。 服务生推开门后,站在门外,活似一条细长的凤尾竹,右手轻轻往下一摆,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房间对面还有一个小木门,直通向竖着栏杆处的露台。李烟岚穿过木门走回房内,招呼着两人。 “太好了,能给二位老乡接风。俗话说,做菜容易,请客难。感谢赏光啦。”她笑嘻嘻地说。 “咱们还常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白乐天拉着长咉说,故意做出一副要擦泪的样子,引得她哈哈大笑起来。 她走到酒柜旁,拿过一个深黄色的木盒,打开上盖,取出里面的陶瓷酒瓶。 “这是我的家人带来的家乡酒,两位帅哥不要客气哟。”显然,李烟岚极重视今天的接风宴。 看到酱红色酒瓶后,柳青惊呼道:“果然是正宗家乡酒----52度府藏孔府家酒,好酒!” “真难得,在异国他乡喝上了孔府家酒,哈哈,谢谢美女啦。”白乐天也是一脸兴奋,敲着桌子叫道。 不一会儿,各色菜肴陆续上来。据服务生介绍,这里的厨师都是从汉东省请来的,菜极正宗,比如:微山湖的香辣鲤鱼,金南的把子肉、九转大肠,金宁的甏肉、飘香鱼丸,金阜的金钩银条和孔府豆腐等等。 听着介绍,两人对李烟岚的用心招待,不禁感动万分,不住地表示感谢。 李烟岚打开酒,拿过三个酒杯,给柳青和白乐天满满倒上,自己的杯子里则刚没过杯底。 待四个热菜上来,她举起酒杯, “很高兴给两位老乡接风,别的话我也不会说,敬杯酒了。” 说着,她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位男士相互看了一眼,虽然感觉一口喝干有点困难,但是怎能在女人面前示弱呢,都仰头喝干了杯中酒,然后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 大家品尝着美味的家乡菜,越说越热络,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