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频频扫,尘情细细除,
本体常清净,方可论元初。
唐僧听了这一声叫,径直便跌下马来,苦叫一声:“痛煞我也。”
悟慧忙将唐僧扶起,悟空腾在空中喝道:“哪里来的丑八怪,惊吓了我师父,你百死难赎!”
那巨妖自然是青牛精无疑,他见唐僧落下马来,哈哈大笑道:“好个不中用的和尚,正合在寺中老死,出来乱走什么?”
悟空道:“我师父乃是大唐圣僧,要往西天拜佛求经的,你胡说些什么?”
非是悟空斗嘴斗不过他,只是悟空要试探试探,青牛精究竟有何理由阻唐僧西去,也好试探三清心意。
青牛精道:“你这猢狲,张口师父闭口师父,不嫌丢人。”
悟空笑道:“难不成你是自学成才的?你敢骂一句‘我师父是窝囊废’,我掉头便走!”
青牛精哪里敢说,他心中犹疑不定,难道这猴子知道自己的来历?于是道:“你若掉头,我自然不管,要从此过,留下那和尚,你们三个过去便是。”
悟空问道:“你留我师父作甚?”
青牛精道:“素闻有个取经的和尚,生了一身好肉,吃了便能长生不老,定是他无疑了。”
悟空不料青牛精居然真的寻出个借口来,“呸”了一声道:“妖精好大胆,我倒看看你有何本事?”他跃起迎头便是一棍砸来。
青牛精提起点钢枪硬架上来,这一棍砸下,悟空用了八成力气,青牛精虽膂力惊人,却也震得两臂发麻,暗惊道,猴子果然厉害。
悟空也是暗暗吃惊,青牛精竟有不下牛魔王的气力,看来
《西游记》中这妖怪只顾显摆金刚琢威力,倒没怎么认真与悟空对打。
他们两个抖擞精神战在一处,乌平与悟慧早将唐僧护到山根处远远观战。
斗了三四十个回合,青牛精渐渐支撑不住,收了点钢枪,褪下圈子来喝一声道:“猴子,看法宝!”悟空早有防备,嘿嘿笑了一声,将金箍棒早早收入耳中。
青牛精一阵发呆,提着圈子愣在当场,原来他这圈子能收一切兵器法宝,唯独收不了活物。悟空怒斥一声:“看拳!”又疾风骤雨般攻了上去,青牛精忙丢了点钢枪,又和悟空打了个天昏地暗。
二人又斗了四五十合,青牛精道:“回去吃饭,明日再打!”
悟空哪里容他走,喝道:“打服你再走
九九藏书!”
青牛精转头喝道:“看法宝!”悟空哪里惧他,哪知青牛精不知自何处抖出一柄扇子来,这一扇,悟空如断线纸鸢,飘悠悠飞出万里之遥。
悟空胸中恶气生出,好个老君,居然将芭蕉扇也给了青牛精,这青牛精坐拥两件无敌的法宝,这仗还怎么打。
他担心唐僧安危,一个筋斗云折了回来,只见唐僧仍被乌平与悟慧护在当中,才放下心来。悟慧问道:“师兄,那是什么宝贝?”
悟空见悟慧眨了两下眼睛,知道他认出了这柄宝扇,道:“这宝贝似是一柄小扇,只是为何如此厉害?”
悟慧道:“那妖怪见你走了,也没来捉师父,便领妖兵回了洞府。”
悟空道:“他虽回去,我等若要过山,他必再来阻挠。”
悟慧道:“好歹试试再说。”
悟空飞上山顶,逡巡一圈,见有数十个小妖散落各处,盯着路口。他暗道,这青牛精倒也心细。于是一人丢个瞌睡虫,这些小妖尽都昏昏睡去。
悟空下来道:“现在便走,应无事了。”
四人径直沿山路向西奔去,走不过一里路,前面一大汉手持巨斧拦住去路,喝道:“哪里走?”
悟空一见,这人正是蓐收。心中顿时明白,敢情这两伙早已串通一气了,诚心要为难自己。悟空问道:“你和那丑牛可是一伙的?”
蓐收道:“不是!”
“那你拦路作甚?”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蓐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便将这段千古流传的打劫台词背了出来。
悟空喝了一声:“呸!你究竟是何来历?”
蓐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齐天岭金神蓐收是也。”
悟空见蓐收貌似凛然,眼中却有调侃之色,心中火起,道:“你们两个带师父退后几步,看我来降他!”
悟空亮出天机棍迎了上去,一路齐天棍法使出来,便和蓐收实打实战在了一起。这两人皆力大无穷,这一战比刚才与青牛精一战更是激烈,只看得乌平心惊胆寒。他向来自负背甲防护天下无双,见了蓐收貌似天神,这双头钺更是锐利无比,
.99lib.每一挥落都有开天辟地之威势,这若是劈在自己背上,乌平忍不住缩了缩头,打了个寒战。
再见悟空,天机棍忽长忽短,虽不及蓐收威猛,却仗着打法多变,偶有硬接也不十分吃亏。殊不知悟空是遇强则强,心中更知蓐收绝不会伤他,这才打出了十二分的威风来。
二人这一战打了数百个回合,早惊出了青牛精。青牛精在崖上观战许久,暗自叹道,果然我不是这猴子的对手,若无法宝在身,还真拦他不住。
他见蓐收急切间难以胜悟空,提着点钢枪上来喝道:“猴子竟敢偷走!”便要以二敌一。刚进战圈,蓐收双头钺一分为二,一柄挡住悟空天机棍,一柄撩开青牛精点钢枪,喝道:“滚远些!”
青牛精被
蓐收呵斥得一愣,自己好心帮忙,怎么还被骂?哪知蓐收自负非常,岂能落得个以多胜寡的恶名?
早乐坏了后面观战的乌平和悟慧,青牛精回头看看,便收了点钢枪来捉唐僧。乌平自保唐僧以来从未出手,此次不得不迎上去,与青牛精打作一团。
这二人打起来甚是古怪,乌平丝毫不防,只任青牛精一拳一脚击在身上,青牛精看似占了上风,却叫苦不迭。这古怪老者不知练的什么功夫,身子实比石头还硬七分。
悟空和蓐收打着打着,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歇了手,蓐收道:“确是难胜你。”
悟空知道蓐收并未尽全力,收铁棍道:“既然胜不了我,便让开道路。”蓐收只是摇头。
悟空无奈之下,回来助乌平合力将青牛精赶走。
悟空苦笑道:“后有妖牛,前有齐天岭蓐收,这山怎么过?”
唐僧道:“悟空,去求菩萨吧。”
悟空无奈道:“师父,上次通天河一难便是菩萨帮忙,难道没了菩萨便不取经了?”
唐僧道:“确是如此,没了菩萨,你还在五行山下压着哩,我仍在大唐做我的大法师。”
悟空听了唐僧这么说,真有撞墙的冲动,问道:“师父,那《多心经》你还记得多少了?”
唐僧道:“便是《多心经》念得不好,原本只一心取经去,孰料越来越是多心。”
悟空伸手摸摸唐僧额头,也不是发烧说胡话,怎这般奇怪。
悟慧道:“师兄,师父是急切取经,故而说话颠三倒四了。”
悟空点了点头,道:“罢了罢了,我去寻菩萨吧。”
往南海一路之上,悟空都在思考唐僧的异状,自从过了通天河,唐僧便如换了个人一般,难道他想起了前世遭贬之事,心中不满如来所为?可若真是金蝉子醒来,只怕立马掉头往回走了,还取什么经、拜什么佛?
悟空且行且思,一会儿便到了南海。
离洛伽山尚远,悟空便见一个白衣身影站在岸边,手中提着一根钓竿,目光却遥遥望向自己。这人不是观音,却是龙女。
悟空忽地一阵眩晕,这情景,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他一个失神,一身法术似乎都离身而去,扑通一声落入了海中。
海水冰冷,悟空入海便被激醒。
咦?自己不是有御水神通吗,怎么海水竟能进自己身体?
悟空意识说不出地清醒,却四肢难动,这是怎么了,这是哪里?
下面亮晶晶透出光芒来,一座佛塔?
悟空自上面落下来,一层一层数过,这佛塔竟有十三层之多,上嵌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说不出的绚丽多彩。
落到地上,悟空见塔门洞开,下意识便走了进去。
入了塔中,悟空第一眼便见到一白衣女子,这女子……又是龙女!龙女不是在洛伽山上钓鱼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九九藏书?
龙女见了悟空,眼中露出无限欢喜的神色,静静道:“你来了。”
你来了,你来了……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是前生还是今世?
悟空回道:“我特来拜见菩萨。”说完这句悟空才想起,这不是那次自己去洛伽山上二人的对话吗,自己怎么顺口又将这句说了出来。菩萨应该在洛伽山才对,怎么会跑到海底塔中来?
他知道自己答错了,哪知龙女毫无意外神色,又静静道:“菩萨等你多时了。”
龙女窈窕身影在前引路,悟空纷乱的心绪忽地定了下来,眼中竟只有这一袭白衣、这段路,若能一直走下去,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悟空只觉塔中金碧辉煌,不知是什么所在,恍惚间走到了一座大殿上,殿上更是宝光绚烂,正中宝座上端坐一人。
龙女道:“菩萨等你许久了。”
悟空抬头一看,座上那人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人竟是真武!
是与非
悟空细细看去,这人头顶宝珠,身着七宝袈裟,下方宝座散出舍利光华,一见便是释教中地位极尊高之人。
是真武吗?看面目是真武无疑,而龙女说这人是菩萨?真武何时成了菩萨?难道他被如来收服了?
只听真武道:“龙树法师,你来我龙宫作甚?”
悟空忽地明白,原来此时的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叫作龙树法师的人。奇怪,自己如何又到了这个玄妙难解的境界中来,这个龙树法师究竟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关联呢?
龙树不答话,只深作一揖,做拜求状。
真武呵呵笑道:“自西方来此者不在少数,你有何本事,能拿走我龙宫宝物?”
龙树道:“大龙王菩萨请问。”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龙树法师来龙宫中是要取宝贝的,而这时的真武应该是龙王菩萨。自己并非第一次进入这种奇妙的境界当中,第一次是入了红孩儿之梦,第二次是在地府得知猪八戒猪身夯性的由来,根据这两次的经验判断,眼前所见龙树与真武的情景,应该也是过去某一时光中发生的事情了。
真武,居然还有过做菩萨的经历?这可真是万万想不到,看样子,真武地位应该不低呢。只是不知这是哪段时间的事情,是过去佛燃灯管事,还是现在佛如来说了算呢?
只听真武道:“看来你也知道规矩,那我便问了。”
龙树听真武要问,便不再弯腰低头,而是昂然挺立起来,直视真武。悟空细看这龙树法师,双眼清澈无比,面容平和,面对地位尊崇的真武,不惊不喜,不卑不亢,单这一点便可知此人绝非寻常角色。
真武居高临下,却无半点儿不敬之意,缓缓道:“现有世界中一切诸法,又在何处?”
龙树毫不犹豫地答道:“一切诸法,无论过去未来,悉数尽在灵明空寂之中。”
真武接着问道:“灵明空寂,又是哪里?”
龙树道:“灵明空寂,即为真如本体。”
真武稍显迷茫,龙树这说法太过含糊,“真如本体”乃是佛性,如此说来,一切诸法归于佛,此解释可是有些狭隘了。
真武又道:“灵明空寂,可否详解?”
龙树侃侃而言,道:“大龙王菩萨且听。灵明空寂,即由觉而灵,由灵而明。灵性既灵,乃见光明剔透,了了分明。由此,灵明二字不可分。无灵而不明,不明也无灵。‘空’者,无性而空也,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空无所有,一物不立;‘寂’者,恒寂天地,觉知一心,不动不摇,不来不去。是为‘寂’也。”
真武沉思良久,点了点头,道:“颇有见解,只是你既说由觉而灵,若无
?99lib.觉又奈何?”
龙树道:“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
“那觉性又自何处来,平日又在何处?”真武问道。
龙树微微一笑,道:“本自无生,何所依托?”
真武接着问:“生死轮回,觉性奈何?”
龙树道:“身中觉性,未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
这几句话悟空也听得明白,便是说觉性无生无死,如同人在睡梦中被驱赶劳役,但真实的身体仍优哉游哉,如同水虽变成了冰,但它原本潮湿的本性不变。
他能对灵明二字详解,又能说出无性而空,悟空怎么听都像和灵明神猿有些关联。
悟空越看这个龙树越觉得不俗,心中有了许多亲近之意,但同时也不禁自问,龙树佛法造诣如此之深,为何从来未闻其名呢?
只听真武道:“好,就算你说得对,众生皆有觉性,但终究又能怎样呢?”
龙树表情凝重起来,沉吟一会儿才道:“与佛无殊!”
真武一惊:“你说什么?一切众生,与佛无殊?照你所言,人人都可成佛了?”
龙树道:“正是!”
真武道:“那为何少有人成佛?”
龙树再思考良久,答道:“皆因泯了本心。”
真武听了,讶然而笑:“如你所说,若不泯本心,便可成佛?那这成佛可简单得很了。”
龙树摇了摇头,道:“难
.99lib.t>就难在此处。”
真武示意龙树接着说,龙树道:“佛性本清净、空寂、独一,人本心有无明烦恼熏习,为客尘所染,则有了分别心,有堕恶心,有沉沦心……但只要觉悟,仍可转迷为觉,转染为净。这又是由觉转灵了。”
真武问道:“为尘所染,众生苦不苦?”
龙树道:“苦不堪言。”
真武道:“此苦之源,来自何处?”
龙树道:“无我,故苦。”
真武皱眉道:“何处有我?”
龙树伸手指了指真武,意指,你就在这里。
真武道:“今是而昨非也。”这话也易懂,你指的我,是此刻的我,而不是方才的我,便在我说话这段时光之后,我又不是此刻的我了。
龙藏书网树笑着摇了摇头:“自欺欺人。”
真武也摇了摇头:“大话欺人。”显然是说龙树难以自圆其说了。
龙树道:“所谓无我,乃是悟‘空’之衍伸,却只寻解脱,入了歧途。口口声声说‘无我’者,‘我’仍安在;若云‘今是而昨非’,便请挥刀自斩试试,看看还是不是、非不非?你若上一刻断了臂膀,下一刻完好如初,我便认你这个‘今是而昨非’的理。”
真武一怔,哈哈笑道:“这也有些道理,罢了罢了。我再问你,你说无我故苦,如何才能不苦?”
龙树道:“不失本心,即不苦。”
真武想了想,道:“你不失本心,便无执着,不自制,那自然不苦。只是怕是要苦了别人才是。”
龙树道:“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即为不苦,即为极乐!”
悟空听了这话,极度震惊,龙树说的这话与自己说的一模一样,半个字都不差,就连那神态语气,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自己之前从未听过这句话,老君当年问起,自己也只是有感而发,今日听龙树说出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龙树说的,还是自己说的。
“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真武垂目自言自语念了几遍,又抬头盯住龙树说了一遍。龙树面不改色地与真武对视,郑重道:“对,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真武忽然喝了一声:“好!我便将注压在你身上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那边龙女喜盈盈入了后殿,捧出一个镶金玉盒来。她将玉盒交给真武,便立在真武身侧,一双妙目弯弯地看着龙树。
龙树方才与真武对答时浑然不惧,但见龙女望他,却不自在起来,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所幸真武并未在意。
真武打开玉盒道:“昔年燃灯佛将此经寄存我处,又叫西方修行之士,无论高低尊卑,皆可来我龙宫取宝。我阅遍千人,唯你龙树法师令我有高山仰止之感。”
龙树法师拜谢真武,谦逊了几句。
真武又道:“或许,佛教发扬光大,真就在你身上了。”
龙树道:“有我无我,早晚而已。”他之意在于,有了我龙树,佛教发扬光大便在今日,若是无我,却不知要等到哪年了。
真武颇喜龙树直来直去的性格,示意龙女将盒子递过去。
龙树接过龙女手中玉盒,再谢真武,他抬起头来,看见龙女双瞳剪水正怔怔地看着他,这双眸子极清澈明亮。
悟空一阵恍惚,他似乎在此时变成了龙树,定了定神,睁开眼睛,面前竟真是龙女一双目光流盼,又惊喜又疑惑地看着他。
悟空只觉自己一起一伏,他探查一番,自己竟躺在水面上。龙女俯下身来关切道:“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坠到水里去了?”
悟空也不知怎么答她是好,索性闭上眼睛,将刚才情景回想一遍。
这一番变故来得实在突然,又有许多令人费解之处,悟空从头理清,渐渐有了些头绪。
真武原来并非始终在天庭,而是曾在西天释教做过龙王菩萨。看模样,他地位超然,又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或许正因此故,燃灯佛才会将一卷极其重要的真经放在真武那处。
之后,真武说了一句“佛教发扬光大便在你身上了”,难道这卷真经会和传播佛法教义有着重大关系?
真武之后经历坎坷,又被凤凰相柳追杀,又入天庭任玄天上帝一职,更心怀宏图欲取玉帝而代之,这一切会不会和他曾任龙王菩萨有关呢?难道真武竟是西天派入天庭的卧底?
不对!凤凰和相柳与如来有脱不开的干系,若真武是他的人,为何又给真武种下印记,苦苦追杀呢?
龙树此人颇为神秘,隐约竟与自己有些关系。龙女与龙树有些女儿心意,那是旁观者一看便知的,而龙女见了自己,也有些奇怪的表现,这倒也是一件蹊跷事。
莫非……悟空心中激荡,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自己是不是龙树菩萨转世?
人法地
悟空正在遐想,只听龙女幽幽道:“你这是何苦?”
悟空睁99lib.t>开眼睛,自水上跃起,见龙女一脸落寞神情,似是极为失望,问道:“什么何苦?你在说什么?”
龙女道:“我又不碍你取经,又不阻你拜佛,你何苦躲着我?”
悟空哭笑不得,自己哪有躲着她?难道刚才自己没答她那句话,便有这么大反应?悟空正色道:“你是观音菩萨座前龙女,我是一只西去求经拜佛的猴子,你我二人有什么关系,我又躲你作甚?”
龙女抿了抿嘴唇,道:“好吧,我看你能装到几时!”说罢一转身,便要往洛伽山飞去。
悟空见龙女要走,一把拉住她,问道:“我哪里装了?”悟空经此一梦,为了要探出龙树身世来,心中着急,这一把却正抓在龙女手上。
龙女也不挣脱,一只葱白柔荑和悟空毛茸茸的猴爪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她将悟空的手托起来,仔细看了看,道:“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悟空尴尬莫名,将手抽回来道:“龙女,你说什么,我一句都不懂,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龙女狠狠瞪了悟空一眼,飞回洛伽山去了。
悟空见龙女哪里还有原本拒人千里之外的清高容颜,分明一个似嗔似怒的小女儿,心中顿时猜出了八九分来,自己前世果然便是龙树。
通过不多的信息来猜测,龙树前世还以广播佛法为己任,只是后来……不知龙树因何而亡。咦,记得在三界中大禹曾说过,悟空是他亲手杀死的,大禹自然不会说谎,但大禹入三界时,天底下还没有佛教呢。这就说明,灵明神猿在这之后,又被人杀了一次!
这个人,又是谁?
燃灯将这一卷重要的经文放在真武处,又是为何?这场龙宫取宝,如同一次大考,真武亲口说阅遍千人,才挑中龙树,是因为龙树佛法精湛,还是因为灵明神猿的缘故呢?佛教自燃灯佛开始便有发扬光大之心,到如来成治世之尊时更是愈演愈烈,他们的目的是要天下归一吗?
观音传悟空入内相见,莲花座旁空无一人,龙女也不知去了哪里。观音问道:“悟空,你才来不过数月,怎又来了?莫不是为你头上的金环?”
悟空并非为此事而来,但菩萨既然提到,那便顺竿上爬道:“菩萨,你可问过佛祖了,佛祖可能帮我拿去这金环?”
观音道:“佛祖有言,该来时来,该去时去,叫你不必挂怀。”
悟空故意道:“原来佛祖也取不下去,那我可如何是好?”
观音嗔怒道:“莫要胡说,佛祖法力通天,区区一个金环,怎能难得住他?你取经到了西天,自然他会助你取下。”
悟空喜道:“那再好不过了!”心中琢磨,观音所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来若是真能帮自己取下这个金环,那便证明凤凰相柳都是受他御使无疑,五类之王与取经一事,乃是如来一手策划的,众多纷杂头绪都可归于他一身。但听观音语锋,也并未说是佛祖亲言,恐怕还是自己猜测居多。
观音问道:“唐僧行到哪里了?”
悟空道:“菩萨,我师父走到金皘山,那里有两伙魔头阻路,弟子双拳难敌四手,实在是过不去。”
“两伙妖魔?哪有这等奇怪事?”观音问道。
“禀菩萨,其中之一乃是一只独角兕妖怪,若论本事,我也能与他打拼几十几百回合,但这妖怪有两件法宝,着实厉害难当。”
“你倒说说看,这法宝是什么?”观音问。
“我也不认得,只见一只是白闪闪一个环子,险些将我的如意金箍棒收了去。另一个是一柄小扇,一扇便将我扇出了99lib?几万里远。”
观音点了点头,道:“嗯,那另一伙魔头又是什么来路?”
悟空道:“那人自报姓名,说是齐天岭上金神蓐收。”
观音一听,脸色微变,暗道,这两伙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悟空道:“这个蓐收厉害非凡,我决然不是他对手,还请菩萨相助,否则这金皘山真是过不去了。”
“唐僧可还好?”观音问道。
“师父无碍,只是过不去山,心中着急。”
观音沉吟少许,道:“你且回去看顾好唐僧,我稍后便至。”
悟空离了洛伽山,观音这边陷入沉思,那白闪闪的圈子、能将人扇出几万里的扇子,分明是老君的法宝无疑。老君、齐天岭,这两伙人居然共抗取经大业,这回真是麻烦了。
那只独角兕倒是好办,自己略施手段便能将其收了,但自己若不征得老君同意,如何敢轻举妄动?
那齐天岭中人更是麻烦得紧,便是自己也惹不起。莫说后羿箭术神鬼莫测,更有那一掌击废东极青华大帝的神秘人物。这个金神蓐收虽未听过,悟空却说绝非他对手,想来也是上古人物之一。
观音想了想,摇头苦笑,自己当初心中揣测,取经也只三两年的事,不想竟有如此多的磨难坎坷,照这般看来,能不能到得西天还是两说呢。
悟空回了金皘山,见唐僧安然无恙,乌平与悟慧在山坳中搭了个窝棚,生了盆火,叫唐僧在里面静修。悟空笑道:“难不成要安家了?”
悟慧道:“师父怕冷,故此生了火。”
唐僧听悟空回来,睁眼问道:“悟空,那妖怪不是要擒我吗,怎么还不来?”
悟空反问道:“怎么师父,难道你还盼着妖怪来吗?”
唐僧叹口气道:“这妖怪也不作为,要么放我们过去,要么将我擒住,何苦在这儿干熬?”
悟空听了唐僧这么一说,心中动念,此番西去取经阻力比《西游记》中还大了许多,各路神仙也露骨得很。明明有隙可乘,能擒唐僧的也不来擒他,内中之意昭然若揭,我便是要阻尔等西去,如何?
正说着话,天上彤云密布,朔风凛凛,不一时便飘起雪花来。
乌平忙着添柴,悟慧坐在雪中,稍运玄功,那雪花便一片都落不到他身上,在空中化了。悟空走远了些,任由雪花片片落下,他可有多少日子没见落雪了。
雪片轻柔,落在身上,悟空突发奇想,金皘山此际正是非常之地,哪个神仙跑到这里来施弄法术,降下雪来?他放眼往南望去,南山仍是黑石嶙峋,原来只背面下雪,于是心里明白,这雪八成便是赤松子下的。他有心去问问端详,转念一想,菩萨没准一会儿便来,自己还是莫要乱走了。
他看着这雪花纷纷落下,一片还未曾融化,一片又覆盖其上,看上去宛如最初的状态,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但一层一层,不知早换了多少新颜。
而由小及大,这世上的凡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神仙于九霄临下而亡,皆是碌碌终生,哪里有什么区别。山中一坐千百年,再出世来,世上不知已几多更迭了。
悟空看着雪花落下,自然便想到了这样一番情景:雪自天上落下,落于地上,又有日光温暖,积雪融化,渗入土中成水流淌,水再蒸腾,积郁成云……这是雨雪霜露的生命历程,不尽相同,大致如此。
悟空不禁想到了一句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好一片土地,敢于不加甄别地承载包容,什么风霜雨雪、王侯将相,迟早归了尘土。
大地驮载万物,承担一切,种之得五谷,掘之得甘泉,你来我不阻,你去我不留……此安静柔和,广博宽厚,哪有人能及得上?
若从乾坤二字来解,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大地深厚,负载万物,具备无穷的德行。包容、广阔、光明、远大,时刻运行不改其道。
人顶天立地而生,得天公赐身99lib.t>而立命,受地母滋养而立身,又有哪一刻能离得开大地的怀抱?天庭西天纵高居其上,仍要靠地上造化来修行精进,否则仍是难以寸进。
悟空忽然明白了,后土在六御中有着此等特殊的地位,便是与地母娘娘这个角色有着绝大关系。她的支持对天庭来说,应是极为重要的。天庭收了这许多造化,后土绝不会不知,更不会丝毫不加过问,看来后土身上还有许多秘密等待自己去发掘啊。
后土传给自己的那篇口诀,自己从未修习过。内中曰:安静之德,修心养性,心无妄念,身不妄动,意不妄思,事不妄为。得地母真静本体,至善至柔,方得要领。
悟空念到这里,不由得心中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来,许久以来不停旋转的丹田造化中,凭空多了一丝明黄色的造化,随着其余造化一起转动起来。悟空心中一喜,难道自己不知不觉间悟出了此决的要领?
得地母真静本体,这岂不就是“人法地”吗?
予后取
老君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现下看来,后土传自己这个法诀,倒和老君的论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这便是大道同源吗?
悟空也曾留意过,大禹和后羿等人所学不拘泥于法术招式,都是厚积薄发的典范。后土也是上古之人,她与大禹等人走得甚近,应该未接触过道学才对。这法诀不知为何竟有道家的影子在后面。
他正胡思乱想,忽觉大雪停了,只见天上浓云散去,一朵祥云飘来,荡开阴霾,却不见有人,只一张柬书飘飘落下。
悟空纵身接了这柬书,见柬书上只有五个字,写的是“功到自然成”。下面落款是“南海观世音”。
悟空暗地骂了声,都是见难便退的主儿。
“功到自然成”,这是何意?而今天庭和西天两厢争斗正酣,自己上天宫求助这条路算是彻底断了,观音不来帮忙,那自己唯有去西天求助了。
悟空径直往西飞去,过了祭赛国,只见前面一座岭头上妖气颇浓,他飞近看去,正是齐天岭中妖兵。
他有心下去询问,但想想此际太过招眼,便在云上飞了过去。忽觉身侧劲风一闪,他斜眼一瞥,一支小箭上束白绢,和自己齐身并飞。这自然是后羿有话与自己说,悟空伸手捞过这支箭,打开白绢看了看。
上面大意写的是,这几月来,众妖兵已将祭赛国中佛众驱尽,有弃了信仰的,也有许多笃实信众流走他乡的。而妖兵驻扎于此,是大禹唯恐继续行事,天气极寒会害了百姓性命,故而要待天暖后再向西继续扩张。
悟空看完后叹了一声,果然大禹帝心地仁厚,这当口尚以百姓为先。自己虽未想到,但大禹此举甚合己意,自当极力赞成。
悟空毁了这封箭书,一个筋斗云折到西天。
到了大雄宝殿,悟空跪拜施礼,口称“佛祖救我!”佛祖见了悟空头上金环,不惊不怪,道:“悟空,此非祸事,你大可放心。”
悟空叫苦道:“佛祖,便是福气我也不要,谁喜欢便给谁吧。”
如来呵呵笑道:“你取经功成,我自然为你取下这金环。”
悟空又惊又喜,道:“佛祖莫要哄我!”
如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悟空听如来这口气,显然对取下此金环有十足把握。
悟空道:“我等取经行到金皘山,那里妖魔极是厉害,实在难过。”
如来道:“我已知此事,你且回去,我稍后派人去降那妖怪。”
悟空听如来应承下来,喜道:“多谢佛祖。”
悟空离了灵山,才醒过腔来,如来说“收那妖怪”,自然指的是独角兕大王无疑,那蓐收几个怎么办,岂不还是阻碍?
悟空满腹疑窦回了金皘山,记得《西游记》中老君收服青牛精时曾说过,“若被他拿了芭蕉扇,连我都奈何他不得”。老君这句话固然是闲扯,凭他能耐加上与青牛精的渊源,怕是动动小指,青牛精便要俯首帖耳,牛魔王那般桀骜不驯都对老君怕得如老鼠见猫。
但由此可见,金刚琢与芭蕉扇这两样法宝结合起来使用,还真是难破。兵器法宝一并使金刚琢收来,再顺便来两扇子,便将对手吹出几万里去,这仗还怎么打?
悟空正慢慢在云上行,背后有人赶来,叫道:“大圣慢些走!”
悟空回头看去,却是阿傩和迦叶二人,悟空问道:“二位哪里去?”
阿傩道:“大圣也忒健忘,我二人随你去收那妖怪!”
悟空心中称奇,这两个本事并不比自己强上许多,如何能收了青牛精?
阿傩似是知道悟空心里疑惑,道:“大圣尽管放心,佛祖赐下法宝来,又言天下只此宝能擒那妖怪。”
悟空起了好奇心,什么宝贝能将金刚琢与芭蕉扇一起破了呢,他也不急着问,一会儿看看便知了。
三人到了金皘山北,悟空自然要上前叫阵。
金皘洞前有两个小妖见悟空来了,忙不迭回去禀报,独角兕大王正闲得慌,听闻悟空又来,兴冲冲提着点钢枪出来应战。
悟空提棍打上去,二人多次交手,知道几十回合内难分胜败,战不多时,悟空渐渐将独角兕引到天上来。
独角兕哈哈笑道:“猴子,纵你有伏兵,我也不怕!”
正这时,云头现出阿傩迦叶二人,手中各持宝物叫道:“妖怪速速俯首,饶你性命!”
悟空定睛看这两件宝贝。阿傩手中拿的是一株高盈十丈的巨树,树上枝条如碧玉剔透,又悬有金缕、珍珠等许多宝物,在其上结成罗网,单看上去便夺人眼目。有微风吹来,树上不知何物发出声音,如百千种乐器齐鸣,入耳极为动听。
悟空看了这棵巨树,立时察觉到树上造化满溢,暗暗吃惊,这若真是件法宝,威力怕是大得出奇。
再看迦叶手中那件宝贝,只是孤零零一朵莲花。这莲花非比寻常,大小盈尺,瓣蕊间吐露微妙香洁气息。那花瓣更是在空中微摆,也是造化气息浓郁。
独角兕见了阿傩迦叶也是一惊,喝道:“好猴子!果真有埋伏!”
悟空笑道:“你既说了不怕,怎不向前!”
阿傩迦叶毫不迟疑,将巨树莲花一齐掷向独角兕,喝道:“着!”
独角兕不慌不忙,褪下那无往不利的金刚琢来,念个法诀,金刚琢如风口灶门,将这两件绚烂多姿的法宝收了进去。
阿傩迦叶大惊,佛祖说这两件法宝能收此妖,怎反被妖怪收了去?
独角兕哈哈大笑,道:“我还当什么厉害玩意,不过如此而已!”
眼见独角兕伸手要掏那芭蕉扇,悟空喝了声:“快走!”翻个跟斗便无影无踪,哪还管阿傩迦叶会被吹到哪里去。
悟空兜了个圈子再回来,已是人影皆无,他又往西天赶去,自己好歹不能被如来忽悠了才好。大雄宝殿中,阿傩迦叶已毕恭毕敬站在阶下,便如方才没什么事发生过。
悟空再求道:“佛祖,我说那妖怪厉害,你偏不信,好端端又损了两件法宝。”
如来笑道:“莫急莫急,我再给你条路,你去寻太上老君,他自然能助你擒妖。”
悟空豁然开朗,自己刚才真是单纯了,阿傩迦叶拿的哪里是什么法宝,分明是行贿送礼去了。那棵巨树与那莲花.99lib.,定是难得的宝贝,平白送给青牛精的。
如来身为一教之主,自然不会明面和三清动手。再退一步说,真打起来还不知如何天翻地覆呢?
他派阿傩迦叶先送两件宝贝,老君自然不会不知,如来所求无它,只求老君给让条路,叫取经一众过去便好,又送礼又示弱的,老君不会固执到铁面无私吧。真要六亲不认,对谁都不好。
悟空想通了此节,还装糊涂道:“佛祖何不早说,我便径直去寻老君了。”
佛祖笑道:“天机不可泄。”
悟空离了大雄宝殿,心里暗骂,什么天机,无非花钱买路而已。
兜率宫中,老君喜滋滋在丹炉前踱步,见悟空进来,笑道:“悟空,你来作甚?”
悟空道:“老君,莫装糊涂!”
老君惊道:“怎么了?”
悟空也不解释,转身便走,道:“等我送你一只死牛看看!”
老君急忙拦住,赔笑道:“玩笑,玩笑。”
悟空心里纳闷,自己明明拿那独角兕没办法,老君为何如此害怕?老君道:“我真怕你一发狠使出阴招来,那牛儿法力尚可,但头脑实在有些不灵光。”
悟空道:“如来如今已服软,老君也该放路通行了吧。”
老君笑道:“那是自然。”
悟空忍不住问道:“老君,那巨树和那莲花,究竟是何宝贝?”
老君指了指悟空道:“你还看不出来?”
悟空道:“只看见造化不少,却不知有何用处。”
老君道:“对,便是造化。这巨树和莲花,都是灵山积累下的造化,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悟空摇了摇头,道:“不懂。”
老君道:“那巨树名作色树,是西天僧众日夜吟诵佛经祈祷长成,上聚佛家三宝功德,我看那大小,嘿嘿,抵得上十万僧众一年之功。
“那莲花乃是七宝池功德水灌溉出的宝花,服了能使人道业猛进,比那色树还珍贵几分呢。”
悟空道:“如来给了你这两件宝贝,岂不是心疼得很?”
老君眼睛一瞪:“心疼?你也太小看如来了,似这样寻常物件,他也许有成千上万个!”
悟空惊道:“西天才建立多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多?”
老君道:“这我只怕还少说了呢,你不知佛教信众有多少,自然会吃惊。”
悟空撇撇嘴道:“既是寻常物件,怎如此将老君打发了?”99lib.t>
老君道:“唉,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你还当真吗?”
悟空没来由地生起气来,你们做样子倒好说,何苦难为我呢?自己虽去西天取经,貌似佛教中人,但实则与道教亲近许多,真正遇到阻拦的,多少狠手段也不好使出,只能从中虚与委蛇,时间久了,可真是磨着性子啊!
彼如来
悟空在兜率宫中不敢久留,这里聊上十句八句,地上只怕一天便过去了,于是道:“老君既然得了好处,还不将你那宝贝牛儿捉回来?”
老君道:“好,这便去!”
二人下了三十三天,悟空问老君道:“这两个牛儿,你更喜欢哪个?”
老君白了悟空一眼,道:“都是自家养的,有什么分别?”
悟空笑道:“我看还是这独角兕受宠些。”
老君道:“何出此言?”
悟空道:“金刚琢和芭蕉扇你都舍得给他,难道还不够?”
老君哼了一声道:“若给了大力牛儿,唯恐他闯祸。青牛性情憨直,最是听话,给他我才放心!”
悟空顿时无话,二人一路飞来,眼看到了金皘山,悟空忽然想起一事,老君若收了青牛精,便要回兜率宫去,下次不知何时才能见他。于是急问道:“老君可识得龙树菩萨?”
老君听悟空问出这话来,身躯一震,停住云头,问道:“你知道了?”
悟空心中懵懵懂懂,却仍点了点头。
老君沉吟少许,将红葫芦取了出来,悟空见了这个葫芦,心中大喜,上次便是在这个葫芦.99lib.之中,老君和他说了许多秘密,这次不知又能得到什么宝贵的信息。现在对悟空来说,每次得知一些秘密都会有如获至宝般的欢喜。他心中揣摩,这些线索迟早有一天会穿成一条线,将天地间最大的谜题解开。
入了葫芦之中,老君道:“你莫着急,入此葫芦中,除了我两位师兄,再无人能知晓你在何处。”
悟空问道:“那人可会知道?”
老君听了“那人”,摇摇头道:“那人十有八九不在,即便在,他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悟空笑道:“如此说来,三清岂不是这天地间顶尖的高手,再也无人能敌了?”
老君听了这话,语重心长道:“悟空,若像你说得那么简单,却是一杀了之的做?99lib?t>法,简直糊涂透顶!这世上最厉害的不是修为法术,而是人心。行走世上,人人都有顾忌,所谓无知者无畏,大概便是说你了。”
悟空见老君一副良师模样,无奈道:“只说说而已,我哪里会当真。但单论修为,三清应能当得起吧?”
老君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或许当得起,或许当不起。”
悟空问道:“自古有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得起又当不起,这是何意?”
老君道:“你不曾入圣,自然不知。越是修为高绝,一旦交手便越是凶险。那神通直有排山倒海毁天灭地之能,你去想想看。”
悟空明白了,老君的意思是说,单论修为或许有个高下,但相差亦不过一丝而已,真正比斗起来,胜负着实难料。
那便是说,如三清修为的,世间还不罕见。悟空始终相信,不敢,便是因自身不够强。倘若天下只有三清成圣,余者最高不过太乙金仙,这天下只怕都是道教的了,哪里还会有其他的存在?而如老君所言,上一个会元正是如此!
老君见悟空思索,也不打断他,只定定看着悟空。
悟空见老君看着他,自己也不好让老君就等。他心思一动,忽地想起,自己头上多了个金环,戴了几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的,竟将这事忘了。自己忘了也就忘了,老君怎么也如同视而不见一般?
悟空忍不住道:“老九九藏书君,你见过这金环?”
老君点点头:“见过。”
悟空点点头:“怪不得你见我戴了金环,问都不问。”.99lib.t>
老君道:“通风神猿早去求我师兄了,我一切尽知,还问你作甚?”
原来如此,悟空又问道:“你是在哪里见过这金环的?”
老君道:“这金环便是那人造的,我如何能不知?”
悟空一惊,怪不得如此厉害,原来竟是那人造出来的。他心中浮过一层阴云,恐怕这金环难摘下去了。那人?如来?他们两个究竟是何关系,怎么佛教背后,隐隐都是那人的影子?
悟空问道:“那人造这金环,是专为五类之王预备的吗?”
老君道:“正是如此!”
“那为何套在了我头上?”悟空几乎都带着哭腔了。
老君道:“造化之事,你不该问我,问了也是白问。”
悟空叫道:“造化便是造化,天下造化都是一样,哪有什么相生相克的道理?这金环明明就是冲着我来,和磁石一样,躲都躲不过去!”
老君道:“天下造化都是一样……你说的,只是这天而已。”
这天?悟空豁然开朗,这金环中的造化,难道也是上个会元带来的?退而论之,那人从造化炉出,而后灰飞烟灭,是不是因为他体内存的是上个会元的造化,故而在此天地间难以存活?
悟空仔细回想老君那天所说,“我们在造化炉中,修为法力尽失,如同废人一般……”而老君他们经历了这个过程,反而因祸得福,将体内造化弃尽,到了此会元之中,又从造化炉中重新吸取,故而至今无碍。若是如此,这个造化炉可真是奇妙得很哪!
悟空紧接着问道:“我明白了,这造化不是现在的,而是过去的。”
老君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悟空白了老君一藏书网眼,自己心乱如麻,他还有心情在这里文绉绉。
“那此金环共有几个?”悟空问道。
“我只见过四个。”老君道,“五类之王,除蠃类之王,其余一人一个。”
悟空有些不懂,问道:“凭那人本事,还有什么做不到,要使此金环掌控?”
老君道:“这是一劳永逸的手段,比你时刻盯着更有用。况且这金环极难打造,除他之外,我还没见过第二人能制出来。”
悟空问道:“连元始大天尊也不能?”他心又凉了半截,除了如来,元始或许便是解开这金环禁制的唯一希望,元始若是制不出来,八成便不明机理,怎能解得开?
老君道:“师兄听通风说完那几个阵法,只说了一声‘难’。”
悟空知道八成是这结果,叹了口气。老君说这金环制法极难,但他自己知道,御使起来可丝毫不费力,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都能将美猴王整得死去活来,所凭不过一段咒语而已。这个金环若只受如来御使,他行事可要有许多顾忌了。自己现在虽踏踏实实取经,但谁知道取经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都不知道哪天会变成反骨仔,直接投到齐天岭去。
再说,如来虽答应给自己解环,也只是口头应付,自己是灵明神猿,如来能如此轻易将自己掌控在手中,怎么会轻易松开绑绳呢?悟空越想前路越是迷茫,唉声叹气起来。
老君见悟空这模样,道:“我师兄说了,这其中的五个阵法,他只认得四个半。”
悟空一愣,敢情老君在消遣自己,五个认得四个半,那岂不是半个都不认得?他刚要大骂,老君又道:“那半个阵法,非是师兄不识,只是当年没学全。”
悟空吐了吐舌头,自己险些误会老君,他道:“大天尊为何不好好学?”
老君嗔怒道:“你当天地之阵是小孩过家家,说学便能学的?就是我,至今也一个看不懂!这阵法说悟便一朝悟了,若是不悟,恐怕一生也难悟!”
悟空问道:“大天尊可愿意助我解此厄?”
老君道:“自然愿意,我师兄也知此金环非同小可,你若受了旁人操控,恐怕将坏大事。他即日便闭关参悟阵法去了,誓要将剩下那半个阵法参破才行!”
悟空吓得一哆嗦,道:“老君,烦你转达,大天尊闭关可莫在天上啊,只消打个盹儿地上便百年时光荏苒,到那时怕是物是人非了。”
老君笑道:“你都想得到,我师兄岂会想不到?他自有法宝,能叫时光流速极缓,你放心便是。”悟空这才放下心来。
老君顿了一下,似是在决断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想了又想,终于对悟空道:“你那日问我,那人叫什么名字,我未与你说。”
悟空道:“为何不与我说,这名字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老君道:“未与你说,乃是因这人名字特殊,唯恐你张冠李戴,乱了心绪。”
悟空道:“无非一个名字而已,天下重名者多得是,便说无妨。”
“好!”老君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人叫作——如来。”
悟空差点儿没仰过去摔倒,原来如来便是那人,那人便是如来!这么大的事情,老君居然瞒了自己这许久?
老君却道:“你竟如此惊骇,早知如此,还是不与你说好了。”
悟空道:“难道这还不够震惊?”
老君道:“方才是谁说的,天下重名的多得是。”
悟空顿时愕住,这话确是自己说的,可是,如来,他是如来啊,这怎么能一样?
老君道:“此如来非彼如来也。那人之名,取的是‘天下之合,如我之来;天下之分,如我之去’的意思。”
初之秘
过了许久,悟空心中的惊涛骇浪才渐渐平复下来,静静思考老君说的这句话:天下之合,如我之来,天下之分,如我之去。
念叨了几遍,悟空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奶奶的。”
老君看向悟空的目光就如同在兜率宫中发现了一只跳蚤,造化神猿也会骂人?
悟空之所以骂了一句,只因为他发现,这人名中的含义,显然和造化神猿对着干呢!造化神猿是混沌被盘古劈开后出现,这人却说“天下合,如我来”;造化神猿在天地归于混沌后消失,这人说“天下分,如我去”。
这还不算,他用上个会元的造化,偏偏做个金环克制住悟空,悟空焉能不骂?
老君道:“那人最初不叫如来,这名字是他悟透会元之厄后起的。”
悟空问道:“他原来叫什么?”
老君道:“原本无名。”
悟空早将龙树菩萨一事忘到脑后去了,这个如来和现在佛如来究竟有没有关系,若是有,老君他们怎能安然自若,这么多年做什么去了?
悟空问道:“老君第一次听说现在佛如来这名字时,有何想法?”
老君道:“巧合。”
“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君道:“确是认为巧合,此天地文字与上一会元略有差别,且有多种之分。如来本意乃是‘觉者’,故而认为巧合。”
悟空又问:“那……可曾有过试探?”
老君点点头:“那是自然的,此如来身上与那人没有半点儿相藏书网同,故而试探几次便不再怀疑。况且此如来出世时修为不值一提,委实没有在意。”
悟空穷追不舍,道:“那之后呢,他成为现在佛之后,难道也未曾留意过?”
老君道:“以我三人修为,他若与那人有半点儿联系,都能查得一清二楚,试探几次未见端倪,之后再无此念了!”
悟空想了想,三清的确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但那人向来比三清高出一筹,谁知道他使什么法子瞒过了?
单说这如来不是那个如来,却又偏偏行事风格做法如此相似,都对五类之王动起了心思,悟空敢断言,这个如来即使不是那人,也绝对在为那人做事!
悟空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上一会元用的是何种文字,老君可还记得?”
老君道:“若追本溯源,此会元中文字,也受我三人影响颇多,故而区别倒也不大。”
悟空以指为笔,在桌上使大篆写了“通天河”三个字,问道:“是不是这种字?”
老君一看,急问道:“你怎么会写上个会元的文字?”
悟空道:“我哪里会,不过是途经通天河,看见河边石碑上写着这奇怪的文字,一时好奇,记下来罢了。”
老君道:“会写这文字的人有数,我三人自然不会写,玉帝和王母……他们出造化炉时,还认不得几个字呢,即便认得,他们也不会无聊到去通天河立一块碑,难道这石碑是那人立下的?”
悟空接着问道:“他立这块石碑作甚,这不是留下了破绽吗?”
老君皱眉思索,好一阵子才摇摇头道:“天下除我三清宫中,恐怕再无此文字存在,这几个字……难道意指通天河有什么蹊跷之处?”
悟空道:“不对,若有蹊跷,便该隐瞒才对,哪里还会留下破绽?”
老君道:“这人心思缜密至极,或许他偏要留下些许破绽,好叫人去试探。”
悟空心内盘算,通天河的秘密该不该和老君讲呢?他想了一阵,才决定压在心底不说,非是要隐瞒通天河能通上天的秘密,悟空不说,实是怕老君知道了如意天机棍的存在。这件位列《器典》第二位的宝贝,内中不知隐藏了多大的奥秘,在未现端倪之前,还是莫叫旁人知道才好。
悟空转移了话题,不再提通天河之事,问道:“老君,五类之王之事,背后隐隐有现在佛的影子,现在你还敢说此如来与彼如来有什么不同吗?”
老君听了这一问,稍显迷茫,道:“这人手段高明,我等这遭又被瞒过了。”
悟空问道:“我修为低微,大胆猜一句,这人使的可是第二法相?”悟空自己拥有第二法相,变作书生面容,旁人再难看出他底细来,唯有七神猿之间才能相互感应得到。故此他猜如来便是那人的法相,却不知对不对。
老君摇摇头道:“虽有相似之处,却不是法相。你也有法相之身,应该知道,若变作两个法相,还要分身才成。如来若是那人的分身法相……这可是难上加难了,他久居大雄宝殿,常常一坐数月不动,哪里有这么恐怖的分身术?”
悟空道:“倒也不必费神去想,总之是一门你我皆不知的法术罢了。”
老君道:“自从得知如来收集五类之王,实话实说,再与西天为敌时,心中颇多顾忌,竟有些手足无措之感,生怕着了那人的道儿。”
悟空笑道:“好歹是你三人师尊,还会害你们不成?”
老君道:“名分虽如此,但仔细想来,那人收我三人为徒,从始至终无一事不是在利用我等。而偏偏他又一字不言,只循循善诱叫我等去做,换作是谁,恐怕都不会甘心吧。”
悟空点了点头,老君这话说得有理。用古语来说,那叫:至善之人不可欺,大德之士不可侮。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若是敞开了说,一切好办,但拿人当傻子绝对不行。
那人恐怕聪明得过头了,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未料他这几个徒儿已经自心里有了逆反之意。但谁又敢说,现在的一切没在那人掌握之中呢?
悟空打趣道:“老君也莫要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将我头上这个金环摘了,我到了西天,自然替你问个究竟。”
老君道:“你若能问得出来,我拜你为师!”
悟空吐了吐舌头:“不敢不敢,你若拜我为师,我岂不成了那人?”
老君性情也算豁达,只一会儿工夫,便不再苦思冥想。他撩了撩袖袍,问道:“悟空,你进来作甚,适才可是要问龙树菩萨?”
悟空大汗,自己可不正是为龙树菩萨一事来的,三扯两扯,话题绕了一个大圈,老君不说自己都险些忘了。于是道:“龙树菩萨究竟是何许人也,还望老君明示。”
老君笑了笑,指着悟空骂道:“你这猴子,原来你还不知内情,跑来诓我!”
悟空哪能被老君说破,索性赌上一赌,便梗着脖子道:“我如何不知,龙树菩萨便是我的前世!”
老君轻咦了一声,道:“你果然知道,那你还问什么?”
悟空笑道:“我也只知道这回事,其他如龙树入龙宫取宝了,真武如何做了菩萨了,一切都恍恍惚惚记不起来了。”
老君大惊:“记不起来?这么说,龙树菩萨一事不是别人与你说的,而是你自己记起来的?”
悟空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那是记忆还是什么,总之没有旁人助力,奇怪的梦境加上自己的推断,便得出了这个结论来。
他见老君在地上踱步,边绕圈边搓手,似是出了什么大事。问道:“怎么,我自己记起前世,很古怪吗?”
老君道:“造化神猿重生,多少都会想起些前世,若假以时日,或能全部记起。但每每神猿被杀,便是在他将要全部觉醒之前。”
悟空神色凝重,琢磨琢磨这句话,道:“老君是说,有人在刻意阻止神猿真正觉醒?”
老君道:“或许只是巧合吧,但至今为止,还没有神猿能真正记得起上古之前的事情。”
不对啊,悟空记得通风曾和他说过许多造化神猿的事情,自己也做梦梦见过七神猿在树上吃桃的情景。但老君应该不会虚言,难道……这些都无关紧要?还有更大的事情,不能让造化神猿知道吗?
悟空在入三界之时,便听大禹等人说过,他们轻信“灭世神猿论”的谣言,将神猿杀得一干二净。天地间隐约总有一双阴毒诡秘的眼睛,在盯着造化神猿不放。悟空初时以为背后操控之人或是为了夺取权位,或是不甘心妖兽凌驾于人类之上,现在他自然又多了一个想法,这人恐怕还真是担心神猿记起什么事情来。
按照开天辟地的说法,上古以前,天地间仅有盘古、鲲鹏、七神猿和一只造化炉而已。七神猿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什么呢?难道那人在天地最空旷的时候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勾当?
悟空晃了晃脑袋,自己是灵明神猿,也就是混沌中出现的第一只神猿。老君说过,他们自造化炉中出来时,天地间已有了许多人类兽禽。
那么,灵明神猿出世时,天地间生灵只有盘古、鲲鹏,再无第四人。若天地间真有什么大事发生,自己是第一个看见的,而且比其余神猿知道得都会多些。
怪不得如来指名道姓要捉自己去取经,原来他是要彻底将自己掌控在手中,那么.99lib.t>,天地运行之初的那些大秘密,便永远埋没在时光之中了。
非佛道
老君已经确认,自己前世便是龙树菩萨,他既知道,为何不先与自己说呢?自己方才诈了老君一次,才套出他的真话,但老君明显有些只惊不喜,莫非自己提早醒来,反而会有什么坏处?
老君隐瞒自己是龙树菩萨的秘密,是不.99lib.t>是担心自己觉醒太早,被别人发觉而对自己不利。老君知道自己有了法相之身,怎么还有此顾虑呢?
果然老君道:“悟空,你知道自己是龙树一事,绝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也会缄口不言,至多只和我两个师兄知会一声。此事事关重大,若叫旁人看出破绽来,恐怕于你大为不利。”
悟空装作浑不在意模样,道:“最多我弃了取经之念,变作法相之身,回齐天岭逍遥去。”
老君郑重道:“万万不可如此草率,你当你那法相便无敌了不成?麒麟当年都被人逼迫得走投无路,何况你乎?还有,灵明神猿之身必有大用,怎可轻易舍弃?”
悟空道:“龙树究竟做了什么,能叫老君都如此忌惮?”
老君道:“有关龙树之事,我知之不多,与你说了也无益处。”
悟空道:“老君可真急煞我了。”
老君道:“若有益处,我自然会与你说,现在,自然不是时机。”
悟空问道:“龙树从龙宫取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燃灯为何要将这宝贝放在真武处呢?”
老君一怔:“这你都知道了?”
悟空点了点头:“老君即使不说,我也能猜出大半来,是不是佛教传遍天下,与龙树有莫大关系?”
老君脸色暗淡,垂目点了点头:“不错!”
悟空隐隐猜到些什么,在南海梦境之中,龙树曾有志教佛法传遍天下,看来之后定然是成功了。既然如此,当是对佛教大大有利,佛教自然不会难为龙树,他自当活得好好的,不成佛也是菩萨,为教徒供奉才对。
而石猴自花果山生出来,龙树自然是死了无疑。龙树使佛法传播甚广,最大受害者自然是道教,难道杀他的人,会是三清?悟空看老君神色颇不自然,越发信了几成。怪不得老君避而不言,有可能便是怕自己会误会吧。
可是,三清信奉的不是道法自然么,一切顺势而为,怎么会出手如此直接,这可太不像三清的做法了。
悟空再想想真武,他也曾是佛教中的大龙王菩萨,之后又转投了道门,又被凤凰和相柳追杀……99lib?这中间,十有八九便有一个反目的过程。真武对自己向来关照有加,暗中授意四海龙王给自己法宝,是不是龙树和真武一样,也发现了其中有什么隐秘?
悟空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杀自己之人,非佛即道。又想了想,自己这番功夫却白费了,这天下厉害人物都在佛道两家,这个推论如同废话一般。
老君沉吟了一下,忽道:“你可知道真武为何弃了佛教。”
悟空心中一动,老君居然用了个“弃”字,这么说,真武自然是主动的了,悟空道:“我哪里会知道。”
老君道:“这你该知道的,佛教起初对真武示好,之后又反要真武祖龙之血。哪知祖龙之血非比寻常,真武一滴也不愿给,如来便要强夺之,而后真武与之反目。”
悟空哦了一声:“这倒也简单得很。”
老君道:“所以我说你该知道。”
悟空笑道:“你便只说这么多了?真武之事乃是旁人事,我知与不知都还罢了,我自己的事你反而不说。”
老君道:“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悟空问道:“是谁杀了龙树菩萨?”
老君想也不想,答道:“我只能说,杀你之人,非佛非道。”
悟空一愣,非佛非道,敢情自己刚才还真猜错了。他刚要接着问,老君一摆手,道:“只说这么多,快走快走!”
悟空笑道:“你拉我进来,却又赶我走。”
老君一瞪眼睛:“龙树一事,莫与他人提起,平日也莫胡乱猜测!”
老君越是如此说,悟空越是好奇,但老君死活不说,他也无奈。
二人出了葫芦,直往金皘山而来,老君只在云端叫了一声,那青牛精便自洞中出来,先在山顶拜了几拜,才现出原形来飞了上来。
老君装模作样骂了几句,便骑着青牛回兜率宫去了。
老君走了,悟空思绪还未定。老君不说,还有谁能知道此事呢?佛教中只怕许多人都知道,但自己谁也不认识,如何去问?嘿,自己真是蠢笨,眼见便有当事人,自己 还在绕弯子,这事真武定然知晓,何不去问他?
想起真武,悟空又想起了老君刚才说的,真武与如来的反目过程听起来合情合理,如来要真武祖龙之血,只怕触动了真武逆鳞,但实情真如老君说得那么简单吗?
仔细揣摩,真武在龙宫守宝,这宝贝是燃灯给他的,而后来与真武反目的却是如来。真武竟然经历了过去、现在两代治世之尊。而这两人对真武的态度截然不同,而且直到现在,燃灯和弥勒也没有参与呢。
如此一来,佛教内耗,似乎对自己也有利一些,无论如何如来也会分些心思。燃灯和弥勒这座桥,自己实在没有机缘搭上,反而因受老君点拨而挫了弥勒佛几次锋头。
罢了,凡事不可刻意而为之,道法自然?呸,不算计就没活路,三清可以这么说,自己就别装了。悟空暗暗想,找个时机定要去寻真武,知道得越多,前路就越光明。
悟空落了下来,见唐僧三人仍在地上拜送老君,笑道:“老君没看好家养的牛儿,添了偌大麻烦,还拜他作甚?”
唐僧道:“悟空莫无礼胡说。”
悟空道:“师父,妖怪既走,我们继续西行吧。”
唐僧道:“你不是说两伙妖怪吗,这才走了一伙,如何现在就能过得去?”
悟空道:“佛祖既然说了相助,必定无虞,至少也该试探试探才行。”
唐僧转身回到那小窝棚,缩着身子坐在火堆旁伸手烤火,嘴里道:“你先去试探,若无事,回来唤我。”
悟空三人面面相觑,唐僧这是怎么了,到了金皘山,便似不愿往前走了似的。
悟空耐着性子道:“师父,要取经的是你,我们一跺脚便能过去,哪有人会拦路?”
唐僧想了想,叹口气道:“罢了罢了,真是麻烦。”
上了白马,四人再沿山坳向西行去,行不过二里路,前面现出一个瘦高的身影,正是木神句芒。
悟空暗道,如来这家伙说话也不算数,他不来帮忙,这几个齐天岭的上古人物谁能降得住?无奈之下,悟空迎上前去,问道:“拦路者可是齐天岭中人?”
句芒淡淡道:“齐天岭,木神句芒。”
悟空问道:“为何拦路?”
句芒道:“西面尽是齐天岭管辖之地,生人莫入!”
悟空道:“我们要去西天拜佛求经,只路过而已,也非久住,可否通融一下?”
句芒不答,只摇了摇头。
悟空暗道,好,够坚决,我倒要看看西天如何来清场。
如来虽对老君低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会向齐天岭交买路钱。佛教与道教相争久矣,渊源颇深,平日里又颇多交往,彼此脾性也多少有些了解,故此如来才知老君心中分寸,不费力气便让老君收了青牛精。
但齐天岭则不然,在佛道中间,齐天岭只算后起之秀而已,地盘不够大,积淀不够深,最关键的是,齐天岭没有类似佛道的信仰,再怎么扩张都是空中楼阁,没有长久的发展策略。
如来若向齐天岭示弱,便是变相地将齐天岭与西天、天庭隐隐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原本两分的局面变成三分,心里怎能乐意?更何况如今齐天岭正和西天争西牛贺洲的地盘,在这当口上,如同二人较力,谁都不肯松上一松。
于是悟空断定,金皘山只怕将迎来一场恶战了。此战虽发生在齐天岭以东,但却必然会对齐天岭西扩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唐僧众99lib?人是必要西去的,所以结局早定,只看西天要花多大力气才能过这一关了。蓐收句芒等人僵持的时间越长,对大禹等人日后行事就越有利。
悟空提起铁棍来,叫道:“若不让路,我可要动手了!”
句芒伸出右手,招了招悟空,道:“来。”
悟空拦腰就是一棍扫去,句芒站于原地纹丝不动,左手画了个圈,悟空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就觉铁棍受到阻碍,像是陷入了泥潭当中。
他知道句芒缠绕之术极其厉害,急忙抽铁棍出来,变砸为刺,直接捅了过去。句芒自怀中抽出一根碧绿色软鞭来,刷的一鞭便将悟空的铁棍缠住。
悟空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软鞭,分明是那棵长生树。
悟空急忙使劲向回拉,句芒露出一丝笑意来,道:“比比力气也好。”二人便在此较力。悟空颇为吃惊,句芒向来以巧取胜,不料这一番较力,自己竟丝毫占不得便宜,看句芒神态自如,怕是只用了六成力道。
悟空不知长生树的妙用,句芒真气在这软鞭中往复循环,比悟空可省了许多法力。悟空喝了一声道:“还不快走!”
乌平醒过腔来,忙催马往前赶,要从二人身边过去,句芒也不拦阻,只任他们前行。
走不过一里路,只见前面又跃出一个身影来,正是金神蓐收。
灰衣僧
正是雪后时节,蓐收身着一身锐金白衣,手持双头钺,拦在路中,不怒自威,如天神下凡。乌平早知蓐收本领,哪里敢上前比划,急忙将唐僧护在身后,不敢向前。
悟空渐渐收了力,喝道:“你们两个还要以多欺少不成?”
句芒笑道:“哪个要欺你,我一个,便可令尔等寸步难向西行。”
悟空刚要说话,见西边飞来数人,低声道:“你的对手来了。”
飞来五人,悟空只认得两个,正是佛祖弟子阿傩和迦叶。另三人皆穿着灰突突的僧袍,看上去十分不起眼,但从阿傩和迦叶的恭谨神色来看,这三人应是地位不低。
句芒转过身来面向这几人,道:“何人来我齐天岭?”
阿傩道:“你是何人,敢阻圣僧西去?”
句芒道:“西去我不管,莫从我处借路便好。”
阿傩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是你齐天岭的?”
句芒微微昂首,不理阿傩。
阿傩朝其中一个僧人微鞠一躬,道:“请佛祖出手制住这狂徒。”
灰衣僧人一言不发,跨前几步,双手合十与句芒施了个礼。句芒看了看这僧人,提起软鞭来严阵以待。僧人动作缓慢,从袖中取出一柄降妖杖来,风中一晃,金光耀眼。
悟空看了看这柄宝仗,极为眼熟,咦,这不是卷帘大将的降妖真宝杖吗,怎么到了这僧人手中?那日卷帘大将被八戒一耙钉死后,余下事都是木吒料理的,看来观音反将这宝杖交到了如来手里。
灰衣僧人挥起杖来,舞了个旋风杖法,如一个金球朝句芒滚了过来。他初时极静,现下动起来竟是快得惊人,句芒若被这宝杖挨着一点儿,便要挂彩。
句芒将手中软鞭一抖,碧绿的长生树竟抖出一条巨龙来,张开巨口,朝那金球吞去。二人谁也没有丝毫退让,直接便撞在了一起。
宝杖极硬,长生树此时极软,两种兵刃交锋,丝毫没有声音,金球与巨龙须臾化作无形。灰衣僧人现出身形来,浑身衣裳支离破碎,却不见有伤痕。句芒退了两步,面上露出惊讶神色。
悟空在一旁看得清楚,灰衣僧人那金球只是幌子,虽夺人眼目,但到了近前,威力却只在最后那一杖上。
句芒长生树舞起来如刀锋一般,这僧人也丝毫不避,硬生生凭借金刚之躯抗住。待那宝杖将击到句芒时,句芒鞭柄竖起,恰将宝杖月牙拦住。月牙锋虽锐利无比,但长生树也非凡品,这才挡住了这一击。句芒因舞鞭分心,故而退了两步,其实这一招交手,二人只算不相伯仲而已。
悟空暗道,西天不知请了哪家佛祖出来,竟能与木神战个旗鼓相当,也算殊为不易。
灰衣僧人一招不中,站在原地如枯木一般,闭目沉思。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将降妖杖收了起来,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饭钵来。这饭钵早已陈旧不堪,也不知多少年没刷了,看不出本来颜色。悟空暗道,是打不过句芒,要向他化斋了吗?
灰衣僧人将饭钵往空中一丢,而后双臂一振,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空中嗡嗡之声大作,一个七八丈方圆的巨钵朝着句芒迎头罩来。
句芒不躲不闪,立在当地仰天看去,巨钵落下,正将他罩在当中,边沿入土也有四五尺深。悟空一惊,句芒就这么被擒住了?他为何不躲?
他正想着,只见这巨钵渐渐从地面升了起来,越升越高,渐渐露出句芒双足、双腿,待他露出全身时,才见他手中软鞭已化成一株小树,便是这棵小树将巨钵顶了起来。
原来句芒行了险招,是心中有恃无恐,悟空倒白担心了一场。悟空暗道,不知那阴阳二气瓶、紫金红葫芦这类的法宝若将上古大神收入其中,会是什么结果呢?
灰衣僧人见巨钵仍不奏功,又将巨钵收了回来,又在袖子里翻腾,好似他那袖子是个百宝箱。找了良久,灰衣僧人一副颇为心疼的样子,取出一片金灿灿的大叶子来。
句芒见了这片叶子,神色更加凝重,此叶木生,却暗合金性,不知是什么古怪法宝。灰衣僧人手持叶柄,以叶为刀,一招招劈了过来。
句芒早将长生树化作软鞭,迎上去,只一招相接,鞭尾竟被斩断了一截。句芒暗自心疼,长生树虽看似无止无休,但实则日夜不辍生长,本体大小也只数十丈而已。长成这数十丈,足足花了几万年时光,刚才被斩去这一节虽不起眼,却也至少要百年时光。
他见这金叶锐利无比,立时换了招法。句芒腾空而起,不与灰衣僧人兵刃相接,软鞭在空中乱抖,无数个青色圈子若有形质,朝着灰衣僧人卷去。
灰衣僧人将金叶立起,当扇子一样扇了起来,一个个圈子被他金叶一扇,便四处乱飞,落在旁边山崖上,激起碎石乱飞。
那边乌平早撑起盖甲,将唐僧护在后面,唐僧面如土色闭目喃喃,也不知念叨些什么。
句芒见此法无功,长鞭挥起,如同驾车一般甩了起来,“叭”的一声脆响,一道青色光箭自鞭中抖了出来,疾速射向僧人。僧人见光箭来势甚急,扇是扇不走了,只好侧身躲过,这光箭射在地上,如同刀切豆腐,倏地钻了进去。
句芒长啸一声,又连甩了三鞭,三鞭中竟含了九道光箭。灰衣僧人左躲右闪,身子灵巧至极。句芒招式再变,软鞭回卷收在手中,再撒手时,竟变作一柄绿色尘扫。缕缕尘丝漫卷而来,无限伸展,在地上铺了一道绿毯,朝灰衣僧人蔓延而来。
灰衣僧人若是想躲,或许容易得很,只是方才句芒硬生生接下了他那饭钵法宝,自己若躲开来,便是示弱了。
他立在原地不动,手舞金叶朝地上连斩。哪知这尘丝若有若无,如水波99lib?一般,斩到即分,收刀又合。这才是句芒的看家本领,将长生树生生不息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眼见尘丝沿灰衣僧人身子游了上去,要将这僧人裹在里面,旁边站着的那两个灰衣僧人终于按捺不住,跃上前来朝句芒挥了一掌。
句芒正运功使这尘丝,见另两人攻了上来,无奈只得挥掌去迎。他这边法力一停,尘丝便落了下来,那个灰衣僧人便跃到了一旁,仍是一声不作,看上去有些发呆。
蓐收未料到佛教中人竟会以多打少,一个没看出,心中盛怒,喝道:“来来,我看看你俩究竟有何能耐!”
这两个僧人也并非要偷袭句芒,只是要迫他回守,救出另一个僧人而已,见那僧人无恙,便收了掌力落在地上,其中一人道:“失礼,勿怪。”
句芒见那僧人也知道分寸,拦住了跃跃欲试的蓐收,转对悟空道:“你们,过去吧。”
蓐收喝道:“怎能轻易放他们走?”
句芒道:“这三人修为不下于你我,即便赤松子来,也只是平平之数,又有谁能拦得住他们?混战一场,却也无益!”
蓐收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单手持短钺指向那三个灰衣僧人,道:“你三人报上名来!”
一僧人道:“佛海一僧,不足挂齿。”
蓐收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记得你们三个的模样,日后定找尔等算账!”
悟空听句芒说放他们过去,自然要做出欢喜模样,便过去扶起唐僧,道:“师父,咱们过山去了。”
唐僧也不答话,上马便往西走,连谢字也不和阿傩与迦叶说一句。只悟空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尊者劳心。”
阿傩道:“不敢不敢。”
句芒和蓐收回了金皘山南峰,西天五人也驾云而去,悟空四人勉强过了此难,接着西行。
悟空问乌平道:“这三个灰衣僧人看起来极厉害,不知是什么来路。”
乌平道:“我也不知,只是听菩萨说过,教中穿灰衣的,都是普通僧众。”
悟空笑道:“普通僧众哪有这般厉害的道理,想来是什么久隐不出的高人吧。”他心中猜想,这三个灰衣僧人会不会是三千诸佛中的人物呢?
西天虽有许多佛祖、明王、菩萨,单悟空知道的便有药师佛、清净喜佛、无量寿佛等,这些人有的甚至排名还在如来之前,想必修为也是惊世骇俗。但在这当口,怎不见他们出来,而是派了三个连名字都不报的怪异僧人?这三人修为不俗,行事却又没有佛祖的派头,看起来十分不贴切。如果他们真是三千诸佛中人,是不是说明如来在西天的明面实力仅此而已了呢?
若真如此,如来岂不是岌岌可危了?但悟空又想了想,三千诸佛中人若真能调得动,即便只拿出二三十个来,这对齐天岭来说也无异于一场劫难。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众人行了数日,过了金皘山,正是:涤虑洗心皈正觉,餐风宿水向西行。
一路行来,天气渐暖,不觉又到早春天气,悟空暗道,西边大禹恐怕该动手了吧。
女儿国
又行了几日,渐渐新绿吐出,遍山发翠,紫燕黄鹂巧音呢喃,众人边走边看景,唐僧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手指路边花草吟道:“春归花放蕊,阳回柳芽新。好一派怡人气息。”
悟空道:“师父,前面大路朝天,烟淡云洁,必是好去处!”
唐僧道:“可莫再如之前,冰天雪地里住了许多日子,又有妖魔阻路,真是难熬。”
悟空道:“行程已过大半,再熬一熬就到了。”
唐僧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啊,莫要轻忽了。”
正行着,忽遇见一条小河,河水澄清,微波荡漾,乌平见了河,便道:“圣僧,我来助你渡河。”
唐僧道:“莫急,你看河边有几座茅屋,建在此处,八成便是摆渡的?”
乌平道:“圣僧,还是自己过稳妥。”
唐僧笑道:“前几处大河是没了办法,才叫你渡河,而今春寒未消,河水冰冷彻骨,还是罢了。”
悟空道:“待我叫上一叫。”他高叫了两声,道:“摆渡的!撑船过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柳荫中慢慢悠悠撑出一条船儿来,不多时,近了岸,撑船的却是一个老妇人。
悟空一心求稳,使法术仔细看了看,咦?这老妇人居然有法力在身,而且还似是道家功夫,自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物啊。
唐僧道:“女施主,我们几个要到西岸,可否渡我们过河去?”
妇人笑道:“瞧长老说的,我便是以此为生,怎能不渡呢99lib?
?”
于是几人上了船,悟空见这妇人法力低微,也不阻拦,只心中留意许多。
那妇人撑船摇桨,行到河中,唐僧道:“有些口渴,悟空,这河水甚清,给我舀口水喝。”
悟空听唐僧这么一说,立时知道了,此时刚过青牛精之难,可不正行到了子母河。
悟空哪里会叫唐僧喝子母河之水,道:“师父,河水再清也不净,还是到对岸,我再给你寻水喝。”
这时,那撑船妇人道:“小师傅,这河水可干净得很呢,我们举国人都喝此河中水,哪里会不净?.99lib.”
唐僧也道:“这一路上也不知喝了多少河水,今日怎就不能喝了。”
悟空看了看那妇人,心中纳闷,她为何要劝唐僧喝子母河中水?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此河中水,男人喝了腹中也会结胎,她在河中摆渡,自然不会不知,这便是存心要害人了。
悟空道:“船家,你既说这水好喝,那便先喝几口给我们看看。”
妇人面不改色,笑道:“你这小师傅,还信不过人呢,我每日都喝,喝几口又怎么了?”
说着使手抄了几口水喝下了肚。悟空暗道,难道自己记错了,这里不是子母河?于是悟空问道:“女施主,此处是何地界,这是条什么河?”
妇人道:“河西面便是女儿国了,这河叫作……清水河。”
这时悟慧忽道:“你这人怎么扯谎,这河明明叫子母河,我当年也来过此处的。”悟空看了看悟慧,恍然大悟,原来他有个叔叔叫作如意真仙,正在女儿国附近管那落胎泉,红孩儿来过此地也是常情。
妇人脸色一变,随即笑道:“也叫清水河,也叫子母河,有什么稀奇?”
经这么一闹,唐僧也忘了喝水的事,船便靠了对岸。众人下了船,唐僧叫悟慧翻出几文钱给船家,妇人脸色不豫接了过来,悟空暗暗记在心里。
上了对岸,离女儿国尚远,行到一个村舍,众人见路边有座酒坊,悟空道:“师父,可去那里讨些水吃。”
众人走了过去,屋中有几个婆婆正做活计,悟空道:“婆婆们,这里的水可能喝?”
一老妪道:“能喝能喝,只子母河水不能喝,我这是井水,自然能喝。”
唐僧问道:“若是喝了河水,又能如何呢?”
老妪道:“无论男女,喝了这河水都结胎气,便要生娃娃出来啦,哈哈。”
唐僧震惊,他哪里听过这般悖逆人伦的事情,道:“男,男人也生娃娃?”
老妪道:“你若不信,便试试看。”
唐僧连连摇头,忽地想起,方才那妇人可是喝了几口的,便道:“悟空,适才那船家喝了几口,那她岂不是……”
悟空笑道:“师父,你在此闲坐片刻,容我去看看便知了。”
悟空知道那妇人定有蹊跷,她法力低微,想是受了人指藏书网使,来此诱唐僧喝下子母河水,哪里知道这里有个未卜先知的孙悟空,硬是给拦了下来。
悟空隐了身形往东行去,行到一半时,正见那妇人使御风符往西面赶。悟空正寻她偏偏就遇着,便在后面跟着。
行不过三四十里,那妇人到了一处山头,妇人眉头紧皱,想是腹痛难99lib?忍,急匆匆上了山。山顶一片绿荫下,坐着一个道人,旁边又有一口井,井旁立一块碑,上面写着“落胎泉”三个字。
悟空暗道,果然有人指使,99lib?这人自然便是牛魔王的兄弟,如意真仙了。怪不得妇人敢喝河中水,原来她能寻到解药。
只见妇人拜倒在如意真仙前,道:“师祖,弟子罪过。”
如意真仙道:“可是那唐僧没喝河中水?”
妇人道:“唐僧本来要喝,却被那尖嘴猴腮的拦住,还有个小娃娃,认得子母河。我见他们几个法力高强,也未敢再劝,唯恐他们生疑。但我却喝了两口河水……”
如意真仙“唔”了一声,道:“自去打水吧。”
妇人谢了如意真仙,自己到落胎泉旁打上了水,咕咚咚喝了几口,这才心安。
悟空也没现身出来,反而回了村坊中,心中有些奇怪。记得《西游记》中,美猴王也曾来落胎泉求过泉水,那如意真仙死活不给,只说美猴王害了他侄儿红孩儿。
此番红孩儿自己入了取经队伍,也未被观音收去,为何如意真仙仍要难为众人呢?自己和牛魔王相识以来,从未听他说有一个兄弟在此,若是牛魔王兄弟,应是牛身才对,自己刚才却未看出来,没准儿是干亲吧。
唐僧虽被如意真仙算计了一下,但他却也未得逞,看在牛魔王面子上,且先不追究,若他仍出来捣乱,说不得要叫他尝尝苦头了。
悟空见了唐僧,只说没寻着那妇人,众人别了村舍人家,依路西进,不上三四十里,便到了西梁国界。
唐僧坐在马上,手指前面城池道:“适才听那老人家说,前面乃是西梁女国,中间无一男子,汝等且要守些规矩,莫要乱了法门教旨。”
悟空道:“师父,我们三个都本分得很,这话自然不用提醒。若是……”他本想说“若是那呆子在此”,想了想又收口禁言,这时提那呆子作甚,平白令唐僧添惆怅。
入了城门,只见城内人头攒动,一个个身穿长裙短袄,面上敷粉,头上涂油,果然尽是女子。这些女子见取经四人进了城,俱涌上来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
悟空哪能与她们一般见识,他略使法力,将这些女子隔开,便奔馆驿而来。
行过许多齐整房屋、酒肆茶坊,但见有一女官在街中侍立,拦住了马头。
这女官道:“远来男客,不得擅入内城,请先投馆驿登名注号,待下官执名启奏陛下,才可放行。”
唐僧闻言下马,果见路旁有一馆驿,上写“迎阳驿”三字。唐僧低声对悟空道:“村舍中婆婆也说过,城中只有迎阳驿才容男子逗留。”
女官引路将四人请进驿内,正厅坐下看茶。问道:“几位从何处来,到我西梁女国做什么?”
悟空道:“我等乃是东土大唐王驾下钦差,赴西天拜佛求经的,我师父唐三藏,乃是唐王御弟,路过此处,要将通关文牒加印,乞为照验放行。”
女官听了,先跪下行个大礼,口称:“实不知上邦老爷,知当远接。”拜毕起身,女官即往王宫行来,到了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迎阳馆驿丞有事见驾。”
黄门启奏后,驿丞上殿奏道:“微臣在驿,接得东土唐王御弟唐三藏,欲上西天拜佛取经。特来启奏主公,可许他倒换关文放行?”
女王闻奏喜道:“我国中自混沌开辟之时,也不曾见个男人至此。幸今唐王御弟下降,想是天赐来的。寡人以一国之富,愿招唐王御弟为王,我愿为后,如何?”
众女官拜舞称扬,无不欢悦,唯有一人道:“陛下,也不知这唐王御弟是丑是美,总要配得上陛下天姿国色才可。”说话这人正是当朝太师,自然也是女子。
驿丞道:“唐王御弟相貌堂堂,丰姿英俊,只是他们三个徒弟,一个貌似雷公,一个头大颈短,另一个还是个娃娃呢。”
女王喜道:“既如此,太师代我去求亲,御弟若应了,便叫他们三个徒弟去取经罢了。”太师接了旨,随驿丞来到迎阳驿前。
驿丞先去通报,只说当朝太师到此,唐僧几人便在厅堂候着。
太师入了大堂,手执圣旨,笑吟吟道:“给唐王御弟道喜了!”悟空见了这太师,心中实在惊诧,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火神祝融!
莫名亲
祝融虽非本来面目,但悟空仍一眼认出来。祝融见了悟空,身上法力微微涌动,显然是情绪有了波动。悟空自然不会揭穿她,只在一旁静观。
唐僧道:“太师,我初到宝地,何喜之有?”
祝融喜滋滋道:“此处乃是西梁女国,国中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男子入过国都,今日大唐御弟至此,臣奉女王旨意,特来求亲的。”
悟空听了这话,知道是祝融抄袭旁人言语,心里有了想法。自开天辟地以来……这话说得也太长久了,难道上古之事也能知晓?莫说旁的,若有那专为猎奇的仙人到了国中,那可怎么说?国中女子喝了子母河中水,生出男孩,又怎么说?
于是悟空问道:“太师,容我插句话。你说从未有男子入过国都,这话是真是假?”
祝融看了看悟空,眼中露出赞许之意,道:“绝无虚假。”
悟空道:“莫非国内女子生出的都是女娃娃,一个男孩也没有?”
祝融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
悟空见祝融表情凝重,知道她也为此事留意起来,生男生女,从后世来说那是染色体决定的,子母河的水居然有这个功效,用处何在?就为造出一国女子?子母河源头又在何处,是天造还是人为?
悟空摆了摆手,示意祝融与唐僧接着说,自己去一旁思索去了。
唐僧一脸不解神色,道:“我师徒四人到国中也没见过谁,怎么便有人求亲了?我只有这三个随从,不知谁家姑娘看上了哪一个?”
祝融道:“圣僧听好,要招赘的乃是我家国王,愿以一国之富,招大唐御弟为夫,我王愿为帝后,故此传旨意叫我为媒,来求这桩亲事。”
唐僧听了,低头默然不语。
悟空听了,又觉奇怪。西梁女国的国王也实在是直截了当,还没见过唐僧本人,便开门见山求亲,这人的性情脾气都不明不白,哪有如此鲁莽的道理?而唐僧表现得也古怪,若是从前,唐僧听了招亲之事,势必要严词回绝的,哪里还容考虑?
悟空回想《西游记》中二人的情愫纠葛,不禁暗道,这两个……难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可是,哪里有什么天,地上的事,也都是神仙操纵而已,还是见了女儿国国王才见分晓。
祝融见唐僧沉吟不语,道:“长老也莫思虑,媒妁大事,哪能一两句话便定了的,怎么也要先看看面相才可。真不是我夸口,我家女王生得可是天姿国色、举世无双。你虽走了几万里路,怕也没见过这般标致可人的。”
悟空笑道:“太师说得有理,师父,还不起身去宫中相亲?”
唐僧皱眉道:“悟空,莫拿为师取笑。”
悟空对祝融道:“太师,我师父面上有些抹不开,你暂避一会儿,我再说和说和。”
祝融道:“长老请便,我在门外等候。”
祝融和随行女官都出了迎阳驿,唐僧道:“悟空,我之所以没立刻回绝,乃是要国王给倒换关文的,若触怒了她,她不放我们过关去,又如何是好?”
悟空道:“师父,我还以为你真动了心,你若一心西去,莫说一个国王,便是天下人都阻不了你。”
唐僧道:“莫非悟空有了对策?”
悟空道:“这再容易不过,师父先假意应承下来,只说取经事都交付徒弟们去办,叫那国王换了关文,我们再将.99lib.你从宫中救出来,如何?”
唐僧想了想道:“这计策倒也稳妥,只是,你可定要救我出来!”
悟空笑道:“师父放心,我若不救你,佛祖也饶不了我。”
于是悟空将祝融唤了进来,道:“太师,我家师父已应承下来,但必要先见见女王才可。若是寻常之姿,德行.99lib.不好,可配不上我家圣僧的。”
祝融大喜道:“只见面便一切好说。”
悟空道:“何日进宫去见女王?”
祝融道:“几位初到我国,先歇息歇息,我这便命馆驿整治宴席,明日再进宫不迟。”
悟空道:“一切都听太师安排。”
于是众人回了房,稍停便有一桌丰盛素斋摆了上来,唐僧手持筷箸,却不落下,忽道:“悟空,不妥啊!”
悟空道:“哪里不妥?”
唐僧道:“女王招我进去,若要行夫妇之礼,那可麻烦得紧。我丧了元阳,岂不败坏了佛家德行,堕落了本教人身?”
悟空笑道:“师父,那女王娇滴滴的,怎么会强迫于你,你只拖延一阵,我便立时来救你了。”
唐僧听了悟空如此言,心里少了些忐忑不安,但仍是落不下地,一桌子菜也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众人一切安定,悟空出了迎阳驿,化个身形,入宫来寻祝融。
太师府邸甚是好找,悟空到了此处,见府内有数十小妖,女儿国内,并无一个有法力之人,他自然知道这都是齐天岭女妖扮的。
祝融似乎早知悟空会来寻她,屋门洞开,端坐大堂内等着。悟空入了大堂显出身形来,祝融笑吟吟道:“小长老来此作甚?”
悟空好久未见祝融,也动了玩笑心情,道:“见了太师容颜,一时难忘,特来一晤。”
祝融脸上一红,嗔道:“悟空,你也胡说起来了。”
悟空吐了吐舌头,道:“你我亦师亦友,玩笑无妨。”
祝融对悟空情愫朦胧,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自从悟空习了火系之外的其他五行之术后,之前那种亲近之意大减,见了悟空,只是更如姐弟般的好感。
祝融道:“少来,你若想我,多次去齐天岭也不来看我。”
悟空道:“唉,我哪有你们清闲,恨不得分成三五个身子,才忙得过来。”
祝融扑哧笑道:“又没真的怪你,你能走到这里,也真难为你了。”
悟空道:“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过不去的厄难,自然有人帮忙。”
祝融对取经之事懵懵懂懂,不知道如来为何欲擒故纵,明明要传道,又想出这么个费力的法子,但她向来不擅心机,也不问这些,道:“木神金神可有难为你?”
悟空道:“那是必然要难为的,西天派了三个灰衣僧人,堪堪能抵住木神三个,我等这才过来。”
“灰衣僧人?没见过,有那么厉害?”祝融问。
“厉害得紧,随便哪个我都不是对手的。”悟空答道,他到了女儿国,心中有许多疑问,便道,“你来这里没多少日子,怎么就做了太师?”
祝融一脸自得神色,道:“这自然容易不过。”
悟空道:“原来那太师哪里去了?”
祝融道:“病了啊,待我走了,她病自然就好了。”
悟空一时无语,那太师的病自然是祝融弄出来的手段,所幸不伤人性命便好。问道:“女儿国中许多蹊跷事,你可有发觉?”
祝融道:“自然是不对的,这国中确是从无男子来此,那子母河也蹊跷得很。”
悟空道:“若有男子到此,又能怎样?”
祝融道:“怪就怪在这里,非是女儿国内没有男子,纵方圆几千里也难见一个,此地……阴气极重,寻常男子入了这地界,怕是熬不过百日。”
“怎么?死了吗?”悟空急问。
祝融点点头:“大致如此。”
悟空想了想,道:“不对,俗话说‘得阳者生,失阳者亡’,女子也有阳气,为何女子便无事?”
祝融道:“这便是古怪之处了,女子在此非但无事,反而寿元绵长呢。”
悟空道:“寻常人是如此,那么仙人也没一个到此的,这可有些奇怪了。”
祝融道:“天下仙人,大多上有管御,不知天庭与西天有何禁令,否则为何一个不见?”
悟空笑道:“西天都是和尚,若进了女儿国便是犯戒,谁敢进来?天庭有没有这规矩,我还真是不知,你既然这么说,确有几分道理。”
祝融听悟空夸赞她,嫣然一笑,道:“这都是我自己想出的,我厉害吧。”
悟空竖起拇指,道:“厉害,只是子母河有何蹊跷,你可去探过?”
祝融道:“你这傻子,我一入水便浑身不舒服,哪里会去探子母河?”
悟空笑道:“莫不是怕喝了河水?”
祝融秀眉立起,呵斥道:“你莫非是寻打?”
悟空连连摆手,道:“你误会了,我是说,你一身本领,若不寻个传人可真是可惜。”
祝融更是生气,一挥手便是一团紫火扑了过来,悟空若要躲,怕祝融恼火,一张口便将这团紫火吞了,赔笑道:“姐姐莫生气。”
他一声姐姐,祝融顿时消了气,道:“对,你叫我姐姐最好了,以后便这般称呼吧。”
悟空心里也颇喜欢祝融,郑重道:“既然称作姐姐,哪能如此敷衍了事。”悟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对祝融拜了几拜,祝融又惊又喜,扶起悟空道:“你真认我做姐姐啦?”
悟空笑道:“可是嫌我太小,还是嫌我太老?”悟空此身转世不过千年,祝融可是几万年前的古人,但若从造化神猿处论起,悟空反要比祝融大了几万岁。
祝融道:“什么老的小的,能有你这个弟弟,我自然欢喜得很。”
悟空道:“我也是一样欢喜,不知姐姐到了西梁女国,可有其他收获?”
“其他?西梁女国只有女子,没有男人,或许因此缘故,并无教派之争,我知道你会到此,便在这里等你了。”
“特意等我?还有别的事吗?”悟空问道。
“嗯,那个女王有些奇怪。”祝融道。
造化胎
女王?女儿国国王不是寻常人吗,会有什么古怪?
祝融接着道:“这个国王虽是寻常人,但总觉有些古怪,我离她近了,便有些隐隐不适,但她对我自然毫无敌意。除了火系之类神通,我对其他钻研不深,故而看不出什么缘故来。”
悟空暗暗称奇,一个凡人之体,祝融居然看不出端倪,这可是极为罕见了。
悟空道:“人分五行,体质千变万化,姐姐看不出也不奇怪。”
祝融道:“这女王平日里从不谈儿女情长,听到你们取经来了,一反常态,偏要和那个唐僧结为夫妻,你说奇怪不?”
悟空笑道:“你若要知道她意欲何为,便促成此事好了。”
祝融笑道:“我正要如此,看个热闹,好去西面帮大禹打仗。”说到打架,祝融兴奋神情一闪而过,她最喜热闹,在西梁女国中大多时候无事可做,憋闷得无所适从。
悟空道:“嗯,索性无事,我去探探那子母河。”
祝融道:“你自去吧,我可不陪你了。”
悟空辞了祝融,出了太师府,便往子母河而来。
子母河畔绿柳成荫,初春正午阳光照在河面上,泛起层层粼光,静美非常。但悟空看着这条宽不过五十丈的河水,却有着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在河边立定身形,仔细查看河水,凭他御水神通的本领,悟空一眼便看出来,这水中,真的有古怪!
悟空再不迟疑,跳入水中,连一点儿浪花都未激起,便向上游游去。
但凡水中,都有造化存在,只因水质绝非至纯。悟空在北海海底修炼御水神通时才细查过,一方之水中的造化,大概和一株细草相仿,甚至还要少些。但是,这子母河水中的造化,实在是多得令人惊讶。
藏书网悟空用手掬起一捧水,单这捧水中的造化,便足以抵得上三四个凡人的造化了。而奇怪的是,内中还真分作三四团,各不干扰。
悟空有些奇怪,既是造化,应该在水中均匀分布才合情理,为何又各自聚作一团呢?想着想着,悟空忽地停在了水中不动,内心如有惊雷荡过,难道会是这样?
人喝了子母河中水,无论男女,都会结成胎气,这可与人伦不符。自古以来,只有女子九九藏书才能生产,哪里有男子结胎气的道理?除非……除非这胎气早就结成,入了腹中,只剩下成长的过程。
难道这一团团造化,便是人之初的胎气?悟空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发寒,一是想到自己游在无数个即将成活的生命中间;二是,何人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竟将这许多造化之胎汇聚至此,形成一条河流!
怪不得女儿国中喝了此水的都只能生女儿,显然这造化之胎被人遴选过,就是要这国中只有女子,没有男人!
悟空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地府,放眼天下,也只有地府能有如此能耐和手段,来掌控人生之前的事情,并能掌控投胎之后是人是牲畜,是男还是女。
悟空打定主意,出了子母河,直奔九幽之渊而来,这里他已来过几次,不费丝毫力气便摸到了阎罗殿中。
虽然到了此处,悟空却不知该去哪里找转生投胎的魂魄,子母河之水源源不断,恐怕还要有一条通道相连才对。
悟空来在孽镜台前,只见众小鬼依次引凡人元神到此,只在孽镜台前一照,座上楚江王便朱笔一挥,将这人批个去处,小鬼便将这人引到相应地狱中去。悟空无奈,他不知魂魄之秘,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见这些魂魄在造化池里一洗,一身造化便空空荡荡,只留一丝本命造化维系,再经六座奈何桥转生投胎。
悟空看了多时,也不见有哪个魂魄旁落,都是自奈何桥投胎了,那子母河中的造化之胎是哪里来的呢?
悟空又在十八层地狱、幽冥背阴山和阴司渭水河边寻了多时,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到得后来,他连十座阎罗大殿都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哪里有其他隐秘通道。以他玄空法秘诀此时的威力,寻常阵法已瞒不过他,若有异常,应能看出才对。
地府之中,有水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奈何桥下,另一处是阴司渭水河。悟空想了想,阴司渭水河是李世民还阳之处,应该与子母河没什么关联,于是他便直奔奈何桥下而来。
奈何桥下,奔流浩浩水,险峻窄窄路。桥下之水阴气逼人,冰寒透骨,腥风扑鼻,恶味钻心。悟空屏住了气息,在奈何桥下河水中穿行。
只见河内无数孽魂恶魄,都是那前世作恶多端罪不可恕之人,又有神将手持钢鞭笞挞,又有铜蛇铁狗乱咬,又有牛头马面抽肠……不知要在这里受多少恶报才能轮回。
悟空初时看得心惊胆战,到了后来也习以为常,他顺奈何桥下河水一直向下,也不知游出了多远,忽见前方遥遥有一座黑色大殿,此殿与十阎罗殿相比高了许多,悟空心中一动,莫非真叫自己寻着了?
悟空谨慎前行,他知道,子母河定然隐藏着极大的秘密,若非自己是造化神猿,根本没有发现的可能。如若此殿真与子母河源头相连,定有极厉害的人物把守,自己且先探探路,若有危险即刻逃走便是。
他又行了一段路,只见殿前无数恶人魂魄残身跪在这座大殿前,看模样像是99lib. 在祈祷认罪。这又是怎么回事?悟空隐匿身形又往前去,忽地耳边传来一个温和宽厚的声音,道:“灵明神猿,你来了?”
悟空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离那大殿少说也有几十里远,怎么便被人发觉了,于是定在远处不动,等候动静。
那声音又道:“莫急莫慌,我乃地藏,来入内叙话。”
什么?这里是地藏王菩萨住处,不是子母河源头?悟空一时错愕,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许多,自己一直想着子母河,却忘了地府中还有个厉害人物存在。从后土口中得知,这个地藏王着实深不可测,但他一心秉正,是个难得的好人。
悟空自然相信后土所说,提纵身形,进了大殿。
这大殿离远看不高,进来之后才觉内中空旷,上下左右不下数百丈的大殿中,只一经案、一椅、一人、一兽而已。
经案后面椅上那人,自然是地藏王菩萨无疑,案下伏着的那只怪兽,便是谛听。
悟空进了殿,环顾左右,道:“地藏王菩萨,只你一人,为何此殿如此之大?”
地藏王虽为地府之主,却生得俊白儒雅,看上去似一个书生一般。他开口道:“恶业甚多,此殿虽大,却仍盛不下。”
悟空张口便道:“有多少人心,便有多少恶,欲除恶,当由内而外才好。”
地藏王道:“说得是,我日夜为外面的凶恶魂魄诵经超度,每日总有千百人弃恶从善,却总有杯水车薪之感。”
悟空道:“地藏王偌大法力,何不去人间布道,岂不强似亡羊补牢?”
地藏王道:“人间布道,又与其他菩萨何异,我最不喜受旁人跪拜供奉,平白夺了人家造化。”
悟空见地藏王果然仁心存世,但他也实在有些偏执了,便道:“何故因噎而废食?”
地藏王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悟空知道自己片言只语,自然说不动地藏王,而且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说教,便道:“我冒昧来此,菩萨莫要见怪。”
地藏王摇摇头,道:“不怪不怪。”
悟空又道:“菩萨,我自认隐身术无影无踪,你如何看得出的?”
地藏王道:“再厉害的法术,都有迹可循,但你这次却并非我看出的。”
不是地藏王看出的,那……只能是谛听了。悟空略有惊讶,问道:“谛听神兽……竟有如此本领?”
地藏王微微一笑:“你仔细看看他,或许便能明白。”
悟空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这神兽生得甚是奇怪,头上只一只独角,两只犬耳竖起,身上布满龙鳞,头颅却如虎狮般威猛,四足踏云如麒麟相仿。
悟空看了许久,也未看出什么异常,便以疑问的眼神看向地藏。
地藏王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仍未醒。”
“什么?”悟空惊呼出声。醒!未醒!这都是仅在转世神猿之间的词汇,地藏王为何也知道?造化神猿的秘密他难道竟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地藏王见悟空错愕,对谛听道:“他既看不出你,你且看看他吧。”
谛听听了地藏王吩咐,抬起头来看了悟空一眼。
这一眼,悟空立时便有了一眼万年之感。这感觉,像是在大圣禅寺遇见无支祁的那一刻,但却又隔了几层生分,但仅是如此,也与旁人极为不同了。悟空想起来了,鲲鹏对自己讲述开天辟地之秘时,自己隐隐便有这般感觉。
谛听是何来历?开天之初不是仅有盘古、鲲鹏和七神猿吗?
悟空想了好一会儿,才问地藏王道:“菩萨,这谛听是……”
一生三
地藏王还没说话,只听谛听发出声音道:“我,造化之听。”
谛听的声音极其沉闷,像是从万丈地底传出来的,非但悟空听了一惊,地藏王也露出惊讶神色来,对悟空道:“你可知他有多少年没说话了?”
悟空自然摇头,他哪里会管谛听多少年没说话,急问道:“造化之听?那是什么?”
地藏王道:“聆听一切造化之音。”
悟空一阵默然,自己知道谛听能上达三十六天、下至九幽之渊,这已是极为了不起的本事了。一切造化之音,那岂不是这世间所有声音都逃不过谛听的耳朵了?
地藏王知道悟空在想什么,道:“他虽无处不可听到,但谛听只有一个。”
悟空霎时明白,这天地一瞬间不知发生多少件大事,谛听虽极善听,但却只有一颗心而已,纵然整日在听,又能听到多少?不过这也足够羡煞人了,这个本事要是给了自己……乖乖,哪里还有秘密能逃得过自己的耳朵?
悟空又想起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道:“谛听是何来历,与神猿有何关系?”
地藏王道:“他乃是盘古之脉,与神猿也算有些干系了。”
悟空记得鲲鹏说过,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鲲鹏得二,七神猿得一,其余都散于天地之间了,谛听既是盘古之脉,那便也是造化之精分出来的,怪不得和遇见鲲鹏的感觉这般相似。
地藏王又道:“盘古开天后,身躯与大地混为一体,从此再不分离,他便是地,地便是他。但他有三个了不得的造化本领,分别传给了三个人。其中之一,便是造化之听。”
悟空问道:“为何单单传给谛听,这里可有什么缘故吗?”
地藏王摇了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悟空道:“那另外两个本领是什么?”
地99lib?
藏王道:“一为造化之目,一为造化之判。”
造化之目?造化之判?这又是什么东西?
悟空想了想道:“造化之目,可是能看见一切造吗?”
地藏王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悟空摇头道:“七神猿便有这能耐,难道这也是造化之目么?”
地藏王笑道:“汝等看见的,都是小造化,看不见大造化。”
悟空问道:“那什么才是大造化,怎么才能看得见?”
地藏王笑道:“造化实无大小之分,但汝等所见,都是一果一叶一人之造化,若练成了造化之目,便能见天地之造化运转,自然大为不同。”
“什么?造化之目还能后天练成?”悟空惊疑道。
地藏王也有些奇怪,道:“你不是正在练吗?”
啊?悟空一个惊诧接着一个,惊道:“难道是——玄空法秘诀?”
地藏王道:“正是!”
“那传承造化之目的,便是九天玄女了吧。”
地藏王点头称是。悟空知道,玄空法秘诀确是了不起的本领,无论在大禹等人还是三清口中,都对这法诀极为推崇,老君更说这是集九天玄女两生之大成,却不知这法诀乃是自造化之目悟出来的。
悟空又问道:“造化之听可有办法练成?”
地藏王摇了摇头,道:“只有造化之目能依照法诀练出来,造化之听和造化之判都是不行的。你乃是造化神猿,内有造化之精,故此能练成造化之目,旁人仍是不行。”
悟空道:“不对,这口诀是二郎神杨戬传我的……”
“杨戬也仅止步于第二层而已,后面的无论如何他都学不会。”地藏王又加了一句,“永远学不会。”
悟空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造化之判。”地藏王平静道。
悟空早已见怪不怪,今天给他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记得后土曾说过,谛听最能辨善恶贤愚,他既认地藏王菩萨为主,自然是认为地藏王菩萨便是这世间至善至贤之人。
现在看来,最能辨善恶贤愚的乃是地藏王,并非谛听,谛听跟随地藏王,或许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传承了盘古的造化之脉吧。
“造化之判有何用处?”悟空问道。
地藏王答道:“秉造化不动心,辨世上一切善恶。”
悟空又问:“那你为何只在此度人?”
“人若善,一切皆善。”地藏王道。
悟空再问:“那我是善是恶?”
“造化本无善恶,以我看来,你自然是善。”
悟空不懂,道:“又无善恶,为何我又是善?”
“因我秉造化之心缘故,你我同源,自然是善。”
悟空明白了,既然地藏王是善,那么谛听也是,而九天玄女也自然是善了。想到这点,他不禁放了许多心,这天地间争斗已经够复杂了,九天玄女若再有什么暗中举动,可真要乱作一团了。
悟空想起无边涧一事,问道:“何为佛本是道?”
地藏王看了悟空一眼,道:“即为佛本是道,无他。”
“如来是道人?释教是道教?还是什么?”
“都是,是佛是道,只一个称谓而已,有什么区别?”地藏王道。
“天庭究竟要做什么,如来又要做什么?”悟空刨根问底起来。
“都要活下去。”
“会元之厄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
“是人为还是天地规律就是如此?”
地藏王笑道:“此问太难,盘古也不知。”
悟空平日里有无数疑问,到了地藏王这里,一时间竟不知问什么才好。地藏王知道悟空心思,也不着急,只笑吟吟看着他。
悟空只想眼前事,问道:“子母河有何奥妙,是何人所为?”
地藏王道:“沿河去找。”
悟空一拍大腿,自己怎么这般笨,先前入了子母河,便要逆流而上去寻源头,哪知见了造化之胎,心意一转却跑到地府来了。
悟空又问:“天下争斗何时能休止?”
地藏王道:“未来之事,谁也不知。”
悟空还待发问,地藏王止住他道:“悟空,大势只系于你身,问旁人何用?”
“不问不快。”接着问道,“菩萨为何设无边涧阻碍?”
地藏王道:“不愿见天地之中争斗,不愿取经事成。”
“哦?为何不愿见取经事成?”
地藏王摇了摇头:“不愿,就是不愿。”
悟空道:“你也不知原因?”
地藏王道:“我的确不知,总觉取经若成,天地将变。”
悟空道:“即使释教传道东土,也不致变了天地吧。”
地藏王又摇头,道:“非是如此,汝等每西进一步,我便难过一分。”
悟空可真有些听不懂了,敢情取经一众的每一脚都踩在了地藏王菩萨的心坎上啊。悟空笑道:“菩萨,你说未来事谁也不知,想是99lib.过于忧心的缘故吧。”
地藏王道:“未来还未来,故不敢妄言。”
悟空道:“那却如何是好,我等还要去取经吗?”
地藏王藏书网道:“顺势而行,我再不会插手。”
悟空暗暗将地藏王这话记在心里,地藏王既然传承了盘古造化之脉,想来不会随意说话。他说取经人西进令他难过,自己虽不知道原因,但总有其道理才是。只是现在取经一事绝不可中途而废。
悟空想了想前事,观音变换阵营一事令自己有些蹊跷,不知地藏王知不知道,便问道:“观音菩萨初时可是与东来佛祖走得甚近?”
地藏王点了点头。
“后来她为何又投了如来?”
地藏王稍有讶色:“你居然也知道这事?”
悟空道:“只是揣测而已,却不明内里。”
地藏王一一道来,悟空听得暗暗咋舌,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般暗流涌动,真是人心叵测啊。
提到释教中的事,悟空自然想起了自己龙树菩萨一事,便道:“我前世可是龙树菩萨?”
地藏王笑笑道:“你前世与我极为要好,现在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悟空惭愧道:“确实一点儿不记得。”
“那你怎知自己是龙树?”
悟空笑道:“这是从老君处诈出来的,并非我想起的。”
地藏王笑道:“好手段。”
悟空又问道:“龙树菩萨做过些什么?”
地藏王道:“龙树极为聪明,他佛法精深,空性论堪称举世无双,尤其他‘本心之道’与造化之道暗合,连我也极为钦佩的。”
悟空道:“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我今世仍是此道。”
地藏王跷跷拇指,道:“万法归一,此理不倒。龙树立志要将佛法传遍天地,他对佛法之悟直令治世之尊如来汗颜,但除龙树之外,旁人却也难成此事。
“早年东土并无佛藏书网教一说,是龙树以一人之力,一步三停,赤足布衣,一句句将佛法传遍西牛贺洲以外地界,佛教方能有与道教分庭抗礼之势。”
悟空不解道:“龙树有如此大功业,为何旁人杀他,佛教不拦住?”
地藏王叹口气道:“或许是拦不住,或许是……不愿拦。”
“那到底是谁杀了龙树?”
寻地狱
地藏王菩萨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垂目沉思起来。
悟空道:“怎么,有什么不能说吗?”当初他问老君这事时,老君便没和他说,只说那人非佛非道。看地藏王模样,似是也有些为难。
地藏王道:“不是不能说,这事实在匪夷所思,我始终想不通其理。”
悟空道:“到底是谁啊,莫非真要急死人不成?”
地藏王道:“好吧,是九天玄女杀了龙树。”
悟空一阵发呆,九天玄女来到此会元中便一人独行,不和三清有什么过密的交往,故此老君说非佛非道,原来指的竟是她。
大禹曾说九天玄女受了旁人蛊惑,误杀神猿,老君也说九天玄女杀了造化神猿,再难入轮回,看来龙树还真的是九天玄女所杀的。只是九天玄女既有造化之目,难道不知道龙树便是造化神猿吗,她更不可能不知道杀造化神猿的后果。到底是因为何等重要的原因,九天玄女才不惜损了自己一身修为,冒着在天地间幻灭的危险杀龙树呢?
还有一事蹊跷,悟空先为灵明神猿,而后转生为龙树,又转世为悟空。那便是大禹杀灵明神猿在先,九天玄女杀龙树在后,中间足足隔了龙树菩萨的一世。
为何自己在三界鲲鹏腹中,听大禹说起九天玄女杀神猿一事呢?难道大禹等人杀了灵明神猿后,足足过了龙树的一世才有造化果报来袭?那是大禹等人的造化报应来得太晚,还是九天玄女的来得太早呢?
地藏王菩萨见悟空久久不语99lib?,安慰道:“你也莫要太过伤心,造化相戕,或许只是意外吧。”
造化相戕?这还有什么讲究吗?悟空想了想,他虽然未醒,但与其他神猿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情感也极为特殊,若叫自己对其他神猿下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99lib.。莫说是神猿,就是让自己去杀谛听,也是无法做到之事,造化之精,乃是一脉,地藏王菩萨说的可是这个?
悟空问道:“九天玄女为何杀龙树?”
地藏王道:“这个我却不知了,或许是受了旁人蛊惑?唉,我亦为造化之脉,自是无法对神猿下得去手。造化相戕立时报啊!”
“哦,怎么说是立时报?”悟空问道。
地藏王道:“旁人若是杀了造化神猿,或可一二百载,或可五六百载后才见报应,但若是造化一脉自戕,造化果报立现,那是一刻也不容的。”
悟空明白了,原来九天玄女杀了龙树之后,没多久便身殒了。这怕是造化一脉的特殊惩罚吧。悟空隐约记得,大禹也说过,九天玄女是受了别人蛊惑,可九天玄女是何许人也,她可是上个会元过来的人物,见识眼界岂是普通人可比?就连三清的师父都难以令九天玄女一心归附,又有谁能蛊惑得了她呢?
悟空道:“菩萨既与龙树交好,总该知道他所作所为,触动了哪家利益?”
地藏王道:“龙树传播释教教义,自然对道教最为不利,但道教三清秉承道法自然,对这事也不甚在意。”
悟空心道,难道是九天玄女为三清出头?他只一念闪过便觉不妥,若要帮道教,凭九天玄女修为,有无数法子可行,何苦枉送了性命。
九天玄女不杀旁的神猿,偏偏杀转世作龙树菩萨的灵明神猿,看来并非是与造化神猿有隙,而是和龙树所作所为有关。龙树菩萨矢志不渝,为佛教扩张立下汗马功劳。九天玄女并非道教中人,她杀龙树自然不是为了两教气运相争,若从她的角度来看,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难道龙树此举,也与天地兴亡有关?
龙树菩萨传道之前,先从真武处取出一件宝贝,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想来应是极为重要的物事。但地藏既然不知九天玄女杀龙树的原因,应该也不会知道这件宝贝是什么,看来还是要去问真武才行。
谛听拥有这样逆天的本事,不知每天都在听些什么。悟空问道:“敢问菩萨,谛听之听,可有什么规矩?”
地藏王道:“四大部洲,每洲三个时辰,听民生艰苦,听帝王治国,听世间百态,听万物生息。”
悟空问道:“关乎天地之奥秘、仙佛之纷争,总该有些知晓才成吧?”
地藏王道:“寥寥无几,造化之听并非为窥秘之用,看来你对盘古知之甚少。”
悟空道:“盘古怎的?”
地藏王道:“盘古无私宽仁,厚德道深,他自认人之六识无益,只存视、听、判三念即可,其余能言、能行、能动都是是非种子、祸害根苗。”
悟空不禁无语,这个盘古还真是个大好人,劈开混沌之后一切不管,只静观而已,就如脚下的大地。
地藏王此名,应该与盘古此观念有极大联系。所谓“安忍不动,静虑深密”都是土地的特质。大地一切都知,又是世间最公平之物。你春日耕耘,秋日必得收获,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怪不得后土能和地藏王交好,原来二人功法亦有同源之妙,都隐隐暗合“人法地”的奥义。
悟空见地藏王虽面容温和,内心却有说不出的固执,他继承盘古造化之判,便是世上最公正之人,一切徇私手段只怕都难容得下。
但即便如此,自己也要试一试,谛听如此大本领,若不好生派上用场,实在是浪费了。悟空道:“盘古大神自有他的道理,但我等居于天地间,处处危难,若不想法自保,便是任人宰割了。”
地藏王道:“这倒也说得是。”
悟空道:“造化之听既有此本事,何不听听天地间两大教派,究竟有何图谋,为何我等取经令菩萨心中不宁,只怕也与这有关。”
地藏王听悟空这么说,却是一怔,他向来极少变通,从未有过这等想法,心中不置可否,良久才道:“这……还要藏书网问谛听才行。”
悟空见那谛听神兽,伏在地上闭上眼睛,似是睡了过去。
地藏王道:“他没睡,闭目是为听得清楚。”
地藏王也合上了眼睛,与谛听交流神念,过一会儿睁开眼睛道:“谛听答应你,每日留出半个时辰,专听三十六天与西天灵山。”
悟空略有些失望,半个时辰,再一分为二,只有两刻钟而已,但如此也聊胜于无了。
地藏王笑笑道:“你莫不知足,须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悟空想了想,心中大喜,不禁道:“如此甚好,我还道造化之听规矩既定下便不能改,原来这规矩也不是天造地设的。”
地藏王道:“你却忘了你是谁,造化能为造化而变,这有什么奇怪?”
悟空一想便明白了,敢情造化无性,更无善恶之分,造化所向,便是对的,自己的想法能令谛听稍有改变,这倒也说得过去。
悟空道:“若有什么重要信息,还要劳烦菩萨唤我一声。”
地藏王道:“这你却为难我了,在我心中,最大事便是度人,除此之外,其他皆是小事。什么是重要讯息,我哪里知道?”
悟空道:“那我便隔些日子再来,可否?”
地藏王道:“随时都可。”
悟空便要告辞,忽然又想起了一句话来,于是问地藏王道:“菩萨可曾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藏王道:“是我说的,怎的?”
悟空道:“地狱若真空了,你还真能做佛祖吗?”
地藏王道:“地狱非止十八层,最深最恶的地狱,还在人心之中,你去寻吧。”
悟空一怔,我去寻吧?我去寻它作甚?
于是悟空辞了地藏王菩萨,出了这座大殿,再见殿前无数人跪倒拜伏,聆听地藏王传经,心中与进来之前又是别种情绪。
难怪后土对地藏王赞不绝口,抛去修为不论,单凭这“安忍不动”的智慧,就非那些沽名钓誉的菩萨佛祖能及得上。
悟空此番行走大有收获,非但知道了谛听和地藏王的来历,更知道龙树菩萨是被九天玄女所杀。最重要的是,谛听答应了他每日聆听天庭和西天动静,他仔细算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谛听每日都听一次,相当于在天上的一日中巡视三百六十五次,这频率……啧啧,应该足够用了。
他离了九幽之渊,又转回子母河来。此番得了地藏王指点,自然沿河上行。悟空入水,顺着子母河逆流而上,他速度极快,在水中亦如离弦之箭,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子母河源头。
子母河源头与通天河不同,并非高山上的积雪坚冰化成,而是自一个巨大的泉眼冒出,悟空看了看这喷泉的力道,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若不是会这御水神通,恐怕难以进入这么汹涌湍急的泉眼之中。
他知道秘密就在眼前,略稳了稳心神,才扎入这个泉眼当中。
这个泉眼冲力极大,水流对悟空虽丝毫没有影响,悟空却也暗暗吃惊,究竟是什么力量才能使得泉水喷涌如此湍急。这力道,寻常天仙只怕一瞬都承受不住。是天造还是人为?悟空下行了数百丈,忽然寸步难行。面前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泉水就是从这黑乎乎的空洞中涌出来。悟空御使玄空法秘诀,心里暗念了一句“嘿嘿,造化之目”,只见面前若明若暗,显现出一座阵法来。
大发现
又有湍急水流阻挡,又有数百丈深的泉眼,又有阵法拦路,此处定有古怪!悟空行到此处,已经断定这子母河必是人为。
都是水中之阵,此处阵法与通天河处的阵法又有不同,通天河中的阵法为隐阵,是叫别人看不见的;而这个阵法意图明显,就是要在此阻路。
悟空不识阵法,他向前试探了几次,这阵法似是刻在一块石板上,堵得严严实实,怎能过得去?
悟空心意一动,既是石板,应五行属土,他施展土遁术,却丝毫没有反应。咦?难道这不是石头?
既然遁术不成,那便来个直捣黄龙,我倒要看看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古怪!
悟空一怒之下,取出如意天机棍朝这阵法捅了过去。他不知道阵法后面有什么,也不知这似石非石的承载阵法之物有多厚重,这一下使尽了平生力气。
便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悟空明明眼看着天机棍已经扎进去三尺长短,却感觉毫不着力,更令他震惊的藏书网是,紧接着,这阵法便将天机棍吐了出来!
悟空仔细看了看那阵法,丝毫未损。难道是幻觉?
悟空又试了一次,依然如此,仿佛阵后有一股巨力将天机棍推了出来。这可真是岂有此理!悟空并非鲁莽之徒,他仔细想了想,立下决断,顺水势出了这个泉眼。
他这才明白地藏王菩萨的意思,沿河去找,原来不是上游,而是下游。子母河再长,河水也终要有个归处,而这河中之水古怪之极,若流入汪洋大海中,被海中鱼虾吞了,只怕生出无数后患了。
至少悟空从未听过四海有鱼虾生人的怪事出现,造化之胎这种异物世上罕见,岂能整河流淌、弃如草芥?所以他认为,子母河水必定和其他江河不同,而是有一个特殊的去处。
悟空沿河向下游遁去,不一时到了子母河尽头,子母河水宣泄而下,都灌入断崖之下一座深潭当中。
悟空毫不迟疑,跃入深潭。此潭极深,不知是河水冲刷还是人工为之,悟空潜下百丈,方才摸着潭底。
潭底不大,只片刻工夫,悟空便喜上眉梢,原来他发现了和上游泉眼处一模一样的.99lib.阵法。心想道,彼处为上游,有排斥之力,此处为下游,自然反其道而行之。
他再取出如意天机棍,向那阵法上触去。只稍一碰触,悟空便凭空从潭底消失,被吸入到这阵法当中。他耳边嗡嗡作响,自己好似被吸入了一条狭长的甬道之中,而这感觉极为短暂,只一瞬间工夫,便99lib?又落入到一片水中。
这是什么水,难道自己又回到子母河中了?悟空初一试探,发觉这水与子母河中水质一般无二,但此地光线极暗,河底黑魆魆什么也看不见。悟空往上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他所在的这条河流竟处在一个极大的空间之中,他眼见此处穹顶极高,两边石壁上又有无数洞穴,大小不一,壁上又刻着鬼怪妖魔等极尽恐怖之物。
此刻,只听河岸上有人说话,一人道:“方才可有什么声响?”又一人道:“未曾听见。”先前那人道:“河水异响,怎能听不见?”这两人声音都是十分嘶哑难听,就如铁锯锯木一般。
悟空知道他方才自空中落入水中,变故突兀,未来得及施展御水神通,许是被人听见了。于是他隐了身形,暗暗使神念探去。
只见岸上两个光头人,生得如同骷髅一般无二,一身人皮倒是完整,只是空裹着一身骨头,看不见一点儿肉,乍看去还不如骨头架子更好看些。这两人法力低微,悟空一看便放下心来。
先前那光头骷髅道:“还是仔细探查一番,免得菩萨怪罪。”
菩萨?这里难道是西方管辖之地,还是自己又回了地藏王所御地界?这两个分明不是人,眼见和阎罗殿中地狱恶鬼相似。
悟空既隐了身形,便从水中出来,上了河岸,他才发现,此地远比他在河中所见大上百倍。这空间前后纵深难以目及,左右宽度也有千里之遥。这里是在地底?或是入了他人建造之界?这里会和子母河有什么关联呢?
回头向上望去,只见河上方果然有一个阵法,和子母河中那个大同小异,自己刚才便是自这里掉下来的吧,看来子母河处那两个阵法都是传送之用,一个通到子母河上游的泉眼,将此河中水传输到子母河中去;自己出来这个,连接子母河下游深潭底部的阵法,将子母河中水传到此中来。
悟空终于想通,子母河中水果然并非一过了事,而是循环之水,非得如此,要么多少造化之胎也难以供给。他不禁暗暗钦佩,能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真是心思灵巧,唯有如此,造化之胎才能一个也不浪费。
悟空向前后看看,只觉后面稍亮一些,便转头向后面飞来,飞了近千里远,才看清亮光所在,左右两侧竟各有一大一小两座烈焰之峰。
悟空自忖隐身之术登峰造极,纵地藏王菩萨亦未能察觉,还要靠谛听才听得出来,故此有恃无恐,径直奔向那座大些的烈焰山飞去。
未近山头,悟空便闻得焦煳腐臭味道自空中飘来,他屏住了气息,心中已隐隐猜到这里是什么所在了。
入了山中,只见岩壁被无名之火炙烤得极热,俱是暗红透明颜色,在这岩壁上又悬着无数人身,在其上活受煎熬。
壁下又有无数石台,亦是烧得石头都酥了一般,人身放置其上,便连皮肉都粘在上面,下面又有光头人骷髅手执五尺长大铁钉,硬生生自石台上人身下身钉入,又自顶门贯出。这铁钉亦烧得通红,一入人身,这人全身自九窍都喷出火苗来,什么咽喉口舌都被铁钉烫熟,一声都叫喊不出。
许多石台旁都有一个灰色水池,铁钉拔出后,便将这人丢入灰色水池中,人落入此池,不过片刻,身上血肉渐渐分离,只剩一具空骨架在池中颤动。又有光头骷髅使巨叉将骨架挑出来,再丢入旁边一个开满莲花、异香扑鼻的池子中去。
一具具骨架投入其中,只瞬间便又长好皮肉毛发,成一具完美无瑕人身,此身洁净至极,便如仙人玉体,不容玷污。
而下一刻,这完美的人身又被悬起到岩壁上炙烤,再丢到石台上,重复铁钉贯体的惨剧……
悟空能感觉得到,每当这人被丢入灰色水池中后,一身造化便尽都丧失,融入那水池中。而那莲花池子,盈满造化气息,一具具骨架在这池中生出皮肉毛发,也要消耗许多造化。
这是在做什么?一来一往,岂不是白白忙碌?这些人犯了何种罪过,为何一遍遍践踏摧残,不使他们投生去呢?
悟空看了一会儿,又往里面行去。
转过石道,面前有一座老大的平台,中间立着无数铁栅栏屋。一群群受罪之身被许多光头骷髅驱赶,如行尸走肉般被赶进铁栅栏屋中。铁栅栏便凭空生出紫色火焰来,悟空御火神通也修得差不多,一看便知这紫焰厉害,绝非等闲之身所能承受得住。
这群受罪之身在栅栏屋中烧得支离破碎,失了人形,铁栅栏底部忽地抽空,一具具尸身便落了下去,下方又有莲花池接着,为这些残缺的尸身重塑人形。
再往前行,又有无数铜柱耸立,铜柱亦烧得通红,人缚其上,变成飞灰,空中莲花一现,这人又恢复人身,亦是周而复始,受无穷磨难。
再往前行,数口大锅,盛满滚烫铜汁,自人口中灌入,灌之皆死,再投莲花池救之;再往前行,又见三股火叉,自下而上贯入人身,待其口鼻喷火,再使通红铁叶包裹,气绝再散开,投莲花池救之……
悟空行了一路,所见俱是目不忍睹之火刑,比九幽之渊所见更惨烈几倍。他看那一个个光头骷髅,有的头顶还有戒疤,显然是佛门中人。他初时便有猜测,此时见了那莲花池和众多僧人,更加确信无疑,这恐怕是佛门的地狱吧?
自己到此界中来,始终只闻有十殿阎罗,并未听人说过还有第二所地狱的存在,看来此事定是被极力隐瞒,若非自己突发异想,要探子母河的奥秘,还真绝难知道这个诡秘地界的存在。
记得自己赴九幽之渊阎罗殿时,两个阎王闲聊中曾道造化越来越少,原来原因在此。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孰更技高一筹自然不必说了。难怪西天灵山所耗造化无数,亦能与天庭相抗,难怪西牛贺洲地界被夺如来并不在意,原来此地才是最大的造化供给地啊!
悟空正想着,忽地眼前一亮,他赫然发现,一人在铜柱上受刑,飞灰凝成肉身后,竟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阴阳配
这人生得唇九九藏书红齿白,面如冠玉,乃是个翩翩美少年,只是双目紧闭,表情极其痛苦。悟空见了这人心中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受罪?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弟子小张太子!
小张太子当年不知去向,但既然大圣国师王菩萨都被如来擒住,他自然也一同遭难无疑。大圣国师王菩萨不知犯了如来何种忌讳,被如来剥离了记忆,小张太子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但悟空万万想不到,小张太子竟会受如此大的惩罚。
该怎么寻个法子将小张救出来,他或可对此地稍知一二,总好过自己胡乱跑来跑去。悟空看了看周围的光头骷髅,这群人至多不过神仙修为,自己只略施法术,便可蒙蔽过去,救出?99lib.小张。但那莲花一闪,将飞灰化作人身这法术甚是奇妙,自己可难以仿造出来。
自己纵能无声无息裹挟小张离开,也只能瞒过一时,时间久了,这些光头骷髅自然能看到少了一人,若推测出此地有外人到来,必将大乱无疑。悟空抓耳挠腮,竟想不出个办法来。
他仔细看那莲花,只自虚空中毫无声息现出,毫无规律,这法力显然非自己所能勘破。悟空知道此地有厉害人物坐镇,更不敢轻举妄动。
他看了半晌,终于决定险中求胜。
那些光头骷髅都是神志清醒之人,和地府中小鬼判官无异,悟空不敢直接救小张,但摆弄这些光头骷髅还是容易得很。
他看铜柱旁并无几人看守,而那铜柱旁小张现出面容来也只一瞬,若非时刻盯着,绝无人会注意到他生的是何模样。
悟空使个法术,操控一个光头骷髅慢慢移近小张太子,所幸无人注意。悟空看准时机,趁小张刚刚现出本身时,将这光头骷髅和小张对调个位置,又使个大小如意,将小张收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看看四周,无一人察觉到铜柱下受苦的已换了人。
那光头骷髅转眼变成飞灰,而顶上那玄妙的莲花也不管底下是谁,只使造化令其恢复本身便是了。
做完这一切,悟空心中怦怦直跳,他做过许多大事,此次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紧张。既然救出小张,那便不再稍留,既然已知道此地入口,之后寻机会再来便是。
身形掠过烈焰山,行到那灰色池水前,悟空心念一动,自其中捞了一把。他身形甫一靠近,顿觉池中造化稍有涌动,急忙抬高身形便走。咦?这池水中的造化,为何与头顶金环中造化如此相似,只是……颇多杂质,百不如一。
悟空将这团造化收入体中,这才循原路返回,直到出了阵法,从子母河上游喷泉中顺流而出,心中才安定下来。
这个地方,实在是恐怖至极,一种极为怪异的气息在其中弥漫,这感觉就像……不知为何,悟空想起了那个假李世民阴毒的眼神。
悟空一边从泉眼向上漂浮,一边心想,这件事情,自己该和谁说呢?三清还是地藏,真武后土等人可会知晓内情?
他出了子母河,见天色已是深夜,自己去了一遭九幽之渊,又游了佛门地狱,不想花了这许多时间。
所幸天还未亮,唐僧可莫叫女儿国国王破了真阳,这才是要紧事啊!
悟空回女儿国转了一遭,见唐僧睡得正香,乌平与悟慧恪守职责,将唐僧护得十分周全,这才放下心来,直奔兜率宫而来。
悟空初时以为,观音派乌平是为监视自己,现在看来,观音对自己并未有许多疑心,乌平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保护唐僧身上,对自己所为并不甚在意。
转瞬到了兜率宫,悟空悄无声摸进兜率宫中,眼看近了老君丹房,只听老君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悟空吓了一跳,自己还道这隐身法百试不爽,不想老君都不用看便察觉出来。悟空现出身形,嘻嘻笑道:“老君,快将葫芦打开,有大事!”
老君自丹房出来,喜道:“见你眉开眼笑,有什么好事?”说着老君打开朱红葫芦,悟空倏地钻了进去。
他先将小张太子取了出来,道:“你猜猜他是谁?”
老君仔细看了看,道:“这人修为平常,一副不死不活模样,是何缘故?”
悟空不答老君,反正这葫芦中光阴流逝极慢,自己终于也找到一个卖关子的时机了,笑道:“老君,我先问你,人死后要到何处去?”
老君一怔,答道:“自然要入地府,再轮回往生了。”
悟空道:“地府受何人管辖?”
老君道:“十殿阎罗,自第一殿楚江王起,到第十殿转轮王止,分管十殿。这十人又由地藏王菩萨统御,归根结底,仍是玉帝授命。”
“那地藏王菩萨可听玉帝的?”悟空问道。
“地藏王做事极为认真,乃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你怎可如此说他?”
悟空见老君对九九藏书地藏王也是尊重有加,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造化之判的事情。悟空又问道:“传闻地藏王案下有一神兽,能听三十六天之音,可有此事?”
老君呵呵笑道:“你也信了?我早就听说过,但却只听听而已,那神兽若有如此本事,岂不成了逆天之物,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要争抢。”
悟空摇摇头道:“我也不信,若真有这能耐,哪里还有秘密可言,纵说话也要提心吊胆了。”
老君忽问道:“怎么,你见过地藏王菩萨了?”
悟空想了想,道:“见了。”
老君道:“你去见他作甚?”
悟空不答反问道:“老君可听过子母河?”
老君听到子母河,面色一变,道:“你们行到子母河了?”
悟空道:“子母河怎的?”
老君道:“子母河,西梁女国,难过。”
悟空道:“老君怎知道难过,莫非去过那里?”
老君道:“那里是至阴之地,我去那里作甚?”
“至阴之地?这又作何解释?”
老君道:“至阴之地,专耗男子元阳,那里的女子,因在此地生长缘故,阴柔妩媚非常,寻常男子看一眼,便是大损。”
悟空笑道:“我怎没看出来?”
老君瞪他一眼:“造化无性,况且你这等修为还惧怕这些吗?”
悟空心道,无性无性,岂不是不男不女?又问道:“为何此国之中,一个男子都见不到,这又是哪位高人设下的机关?”
老君嘿嘿一笑:“还真被你猜中了,此国背后,确实站着一位绝顶人物,他一声令下,纵是玉帝如来,也不敢违拗之。”
悟空心惊,道:“元始大天尊还有这个癖好,倒出乎我意料了。”
老君啐了一口骂道:“猴子胡说些什么,我师兄乃是道门翘楚人物,建女儿国作甚?”
悟空一阵发晕,不是元始,又有谁能有如此地位呢?
老君道:“此人亦佛亦道,你该猜得出来。”
悟空稍有些恼火,自己本要拿这个佛门地狱和老君卖卖关子,却反又被老君拿捏住。先前搞出个非佛非道的,若不是自己巧遇地藏王,现在也不知道杀龙树的是九天玄女。现在又来个亦佛亦道的,悟空想想地藏王说的佛本是道,灵光一现,道:“燃灯古佛?”
老君说悟空能猜得出来,其实并未以为他真能猜出来,悟空真说出来,老君一惊,道:“你怎知道?”
悟空暗道,西游高人还有多少,挨个数也数得过来了。他想想仍是觉得奇怪,道:“从佛从道都讲不通啊,燃灯佛建这女儿国作甚?”
老君笑道:“偏偏此事我知道。”
悟空记得,《西游记》中猴王大闹天宫时,燃灯佛正在老君兜率宫中聊天,这二人关系只怕好得不得了。燃灯也算一个佛道兼通的高人了,他能先于如来成治世之尊,恐怕也是超凡入圣的人物,老君知道燃灯心思也不算稀奇。
悟空道:“知道就说啊。”
老君道:“燃灯与弥勒佛向来交好,这你可知道?”
悟空道:“略有耳闻。”
老君又道:“弥勒佛屡次设计阻尔等西去,其实皆是燃灯授意。”
“啊?燃灯佛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作甚?我等取经去,岂不是对佛门大有好处?”悟空诧异道。
老君道:“你只知道他不喜便罢,个中缘由你日后便知。”
悟空心中暗恨,又被卖了个关子。
老君接着道:“西梁女国乃是积攒纯阴之气之所,燃灯只为验证一个法门,要仿我八卦图阴中有阳的道法,故建此国。”
悟空暗想,难不成子母河也是燃灯所造,果然高人作为不可以常理推之。便问道:“那国中都是女子,哪有什么阳气?”
老君道:“解阳山便是阳气所在。”
悟空不服道:“依我所见,解阳非阳。”
老君道:“阳解于阴,阴解于阳,此乃至理,不必争辩。”
这等深奥的阴阳论法,悟空自然说不过老君,于是问道:“那又与取经何关?”
老君道:“据我推测,汝等取经恰好经过西梁女国,燃灯岂能不因势利导,使纯阴遇真阳,若能破之,取经大事休矣!”
“什么?”悟空大惊,“谁是纯阴,谁又是真阳?”他心中隐隐已有答案,但非要老君说出才踏实。
老君道:“纯阴自然是那西梁女国之主,真阳便是你保着的金蝉子转世——唐僧是也,他修行十世未泄元阳,难道还算不得真阳吗?”
言又止
悟空始终觉得,西梁女国号称自混沌开辟以来如何如何,这话虽有些不实,却也可证立国久远。
唐僧取经之事自绸缪开始也不过几百年,燃灯古佛纵有天大本事,也绝对算不到。地藏王菩萨身为造化之判,都只能说一句“未来还未来,故不敢妄言”。所以,燃灯定下这个计策也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听老君这么一解释,悟空才觉此计之妙,西梁女国之中皆是凡人,首先取经一众便失了警惕之心;西梁女国国主又是纯阴之体,与唐僧这个真阳之体一经会面,怕不如干柴烈火一般;再有一点,国主手掌国印玉玺,她若不允,唐僧怎得西去?
悟空竟有些坐不住了,唯恐唐僧一个把持不住,上了女王的凤榻。但他想想此时还是深夜,女王纵然情浓似火,也总要讲个礼数,不能半夜将唐僧捉了去。
悟空记得,就在他们诓了女王,出了女国西关城门,要接唐僧西去取经之时,又有个蝎子精半路杀出,将唐僧劫了去。此时看来,想是燃灯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这连环美人计间不容发,誓要将唐僧元阳摄去才肯罢休。不过祝融现在西梁女国之中,那蝎子精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悟空道:“燃灯佛计深至此,老君却丝毫不担心,难道你便眼看取经到此为止吗?”
老君笑道:“这点阻难若能让你束手无策,你可有愧灵明神猿之名了。”
悟空也不客气,道:“那是自然,他有美人计,我有过桥梯。”悟空心中早有定计,但现在子母河中发现偌大秘密,倒真不愿即刻便走了。
悟空看看小张太子如死人一般模样,道:“老君可能将这人救活?”
老君看了看小张,道:“他魂魄不缺,容颜未变,只肉身损得厉害,救他自然易如反掌。”
悟空道:“那便有劳老君了。”
老君纹丝不动,看了看小张道:“他是何许人,岂能平白费我一粒仙丹?”
悟空笑道:“此人干系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你若舍不得,那我便寻别人救他去。”说完悟空便要裹起小张向外走。
老君咳了一声道:“我若不许,你出得去?”
悟空一时忘了,现在所在之处乃是老君的红葫芦里,他道:“你不救他,我还在此作甚?”
老君道:“慢慢说,这人到底是何来历?”
悟空嘿嘿一笑:“老君可知道,为何西天造化能与天庭相抗衡?”
老君想了想,道:“释教传道极广,普天之下处处可见佛堂庙宇,信众极多,这自然不稀奇。”
悟空又问:“为何如来不争西牛贺洲土地,反而节节退让?”
老君道:“而今道教一心,西天自然知道分寸,如来又要安内,又要顾着取经,又要防着齐天岭,哪里还有心思精力来争?”
悟空道:“是造化事大还是取经事大?”
老君一怔,道:“取经使气运归西,这个……说到底还是为了造化,怎好比较?”
悟空既已来此,便是要将这个秘密告诉老君,除三清外,旁人只怕难和西天相抗,知道了也无益处。他试探问了几次,发现老君对此事当真一无所知,看来佛教此事瞒得真是够深。
燃灯能在西梁女国布下计策,自然知道子母河奥秘,他与老君如此交好,也未曾提起过此事,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悟空突然想起了地藏王说的一句话,“最深最恶的地狱,还在人心之中,你去寻吧!”他初时懵懵懂懂,现在却明白了几分,地藏王早知佛门地狱之事,却也未曾和他人说起。
悟空又想起,他们过了乌鸡国,遇见文殊指使青狮精带手下尊者截杀秦无弦一事。后土突兀出现,问了青狮精一句话,这句话便是:“哪个菩萨如此大胆,不怕下阿鼻地狱吗?”悟空隐约也知道,阿鼻地狱是佛教里的说法,幽冥地府绝无此叫法。这么说,后土也知道阿鼻地狱一事。她乃是道教六御之一,理当为天庭提供造化才是,如此大事,为何也藏在心中不说呢?
悟空想了想,嘻嘻笑道:“老君果然精明,这都骗不过你。”
老君哼了一声道:“这人到底是谁?”
悟空道:“一个故人而已。”
老君道:“非是我小气,他这般模样服我仙丹,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你去随意寻些黍米之丹,或可能救。”
悟空现在只想着告辞,便道:“罢了罢了,我这便去别处寻。”
老君道:“慢走!你方才问我那许多问,却是何故?”
悟空道:“我只纳闷,当初如来拼命扩张西牛贺洲土地,而今又不与道教相争,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君笑道:“攻守有衡,哪有总尝甜头的道理。”
悟空道:“老君,我还有一事不明,燃灯佛当年为何将治世之尊之位传给如来,怎么不传给东来佛祖?”
老君道:“此事我也问过,燃灯只道‘兹事体大,非一人能决’。”
悟空惊道:“燃灯古佛在佛教中还做不得主吗?”
老君道:“自古至今,你可曾听过一人之天下?小到一家,大到一国一邦,都讲究个平衡之道。西天除燃灯古佛外,又有琉璃光王佛、清净喜佛、无量寿佛……这许多佛祖。”
悟空此时却想起那三个灰衣僧人来,问道:“老君可识得这些佛祖,有哪几个喜穿灰衣的?”
“你问这个作甚?”
悟空道:“年前在金皘山,句芒和蓐收阻我过山,西天派出三个灰衣僧人来助我,堪堪与木神句芒战成平手,若非佛祖级的人物,谁能如此厉害?”
“灰衣?你说那灰衣上可有点染?”老君问道。
悟空不懂,便道:“何为点染?”
老君道:“那灰衣可是纯色,有没有其他污点?”
原来老君知道,佛门讲苦行,反奢侈,对僧衣除了在颜色上有许多要求,比如不许用上色或纯色,还要从树根、树皮、树汁和花中提炼染料,破坏衣色的整齐,免除对精美服饰的贪恋。悟空自东土一路行来,许多寺庙中和尚并不遵此教规。但在西天灵山,这规矩却是一板一眼地遵从,佛99lib.祖眼皮底下,哪个敢违?
悟空仔细回忆,那三个僧人穿着的灰衣并无任何杂色,于是道:“都是纯色,没有污点。”
老君皱了皱眉:“这可怪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悟空道:“我从头观战,一直看到那三个僧人离去,岂能有错?”
老君道:“莫非不是西天中人,是从外面请的?”
悟空道:“乃是佛祖两大弟子阿傩和迦叶带他们三个来的。”
老君道:“据闻佛教灰衣弟子都是小辈,怎可能会出这么厉害的人物?”他忽地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妙!”
悟空道:“怎的?”
老君道:“莫非动了三千诸佛中人物?”
悟空也是一惊,此事可实在非同小可。三千诸佛若能毫无忌惮地动用,天地间的均衡立时便会被打破。
老君急道:“此事我亟待求证,少陪少陪了。”
悟空道:“老君请便。”
老君急匆匆收了红葫芦,悟空收了小张太子,辞出了兜率宫,又奔齐天岭来寻后土。
后土正独坐洞中,见了悟空颇为欢喜,道:“怎么有空来看姐姐?”
悟空一阵错愕,怎么又跑出个姐姐来?
后土见悟空模样,正色道:“见了后土娘娘,还不下拜?”
悟空无语,后土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顽皮,不过他初见后土便丝毫不觉生分,觉得这个后土娘娘实在是和蔼可亲至极。
悟空道:“后土娘娘,今日心情颇佳啊。”他顿了一顿又道,“或是见了大禹后,每日都喜上眉梢?”
后土道:“我一人在此,闷都闷死了。自上次你来之后,嫦娥再没来与我叙话,也不知怎么了?”
悟空暗道,这与我何关?
后土道:“知道你无事也不会来寻我,说吧。”
悟空道:“今日我来,是要问问阿鼻地狱一事。”
后土听了“阿鼻地狱”,顿时收起调侃神色,凝重问道:“你听谁说过阿鼻地狱?”
悟空道:“便是你啊,你遇见文殊菩萨那一日……”
后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只随口一说,你却记在心里了。”
悟空道:“我只知世上有九幽之渊幽冥地府,这阿鼻地狱只当是虚幻而已。”
后土道:“非但你认为是虚,纵是佛教众多菩萨佛祖,也只当阿鼻地狱是佛经中的典故而已,世上并无真正存在。”
悟空又问:“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后土一双美目看看悟空,道:“你既问到我头上,我自然不能骗你,阿鼻地狱,确实存在。”
悟空颇为感动,如此大事,后土对自己也未有丝毫隐瞒,堪称推心置腹了。于是悟空站起深鞠一躬道:“多谢后土娘娘,只是我要先告个罪。”
后土道:“什么罪?”
悟空道:“我刚从阿鼻地狱出来。”
后土大惊:“你去过阿鼻地狱,居然全身而出?”
悟空见后土不怪他试探,先担心自己安危,更是心存感激,道:“阿鼻地狱也没什么,全身而退又怎么了?”
后土叹口气道:“或许你运气不错,未曾遇到泥犁菩萨。”
名泥犁
泥犁菩萨,那又是何方神圣?悟空可从未听过还有这个菩萨的存在。
后土道:“我若不是后土,也不会知这人的存在。此人神秘之极,从未见他在日光下现过身,只在阿鼻地狱中见过两次。”
悟空道:“你竟去过阿鼻地狱两次?”
后土点点头,道:“你既然去了,也应能猜到,那地狱乃是佛门所立的。阿鼻地狱仅为其中八个地狱之一,又有一名,叫作无间地狱。
“我去了两次,遇到泥犁菩萨两次,第一次险些被他擒住,第二次有了预备,才和他多斗了几个回合。”后土淡淡道。
悟空极为惊诧,后土是何等人物,御土之术天下无双,那佛门地狱也在土中,后土居然斗不过那泥犁菩萨,听她语气好像还吃了大亏。
后土又道:“若在地上,我不惧他。”
悟.99lib?空听了这话,不由得纳闷,你好端端的后土娘娘,应该在土里最厉害才对,怎么在地上又不惧他了?难道泥犁菩萨御土本领比你还强吗?
后土见悟空疑问眼神,道:“那人一身本领,只在阿鼻地狱中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若出了那地方,便不是我对手,阿鼻地狱中,实在有许多古怪之处。”
悟空首先想起的便是那灰色的池子,内中造化奇怪得很,和麒麟体内的造化、头上金环中的造化如出自同源,不知是否和此也有关联。
悟空道:“所幸未被他擒住,今后可莫再去犯险了,我也不去了。”
后土昂首道:“但有土地之处,金木水火四神一齐上来也擒不住我。”悟空记得大禹曾说过,土乃五行之根,内能容金木水火,见后土如此自负,悟空心中揣摩,后土只怕是这几人中最厉害的了。但即便如此,仍在阿鼻地狱中被那人击败,可见那个泥犁菩萨是何等的恐怖。
只听后土道:“悟空,你今后可万万莫再去了,若非要去,便叫我一声,我和麒麟护着你,应能无妨。”
悟空心头一暖,禁不住叫道:“后土姐姐,我上次去那里,救出一个人来。”
后土半信半疑,道:“你居然还敢从那里救人?”
悟空将小张太子抖了出来,道:“此人我先前见过,乃是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徒弟,叫作小张太子的便是。”
后土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他。”
悟空见后土竟认得小张,想了想才知原因,大圣国师王菩萨乃是大禹后人,后土或许也暗中照料过,故此见了小张也不稀奇。
悟空道:“我见他好端端地在那处受罪,便将他救了出来,或可问出些内情来,只是手头没有丹药能救活他。”
后土道:“救他再容易不过,我却奇怪,凭你本事怎能寻得到佛门地狱中去?”
悟空一五一十将子母河中造化之胎这一怪事说了一遍,便连自己能眼见造化的神猿天赋都未隐瞒。
后土听得啧啧称奇:“果然造化神猿与众不同,许多秘密的确瞒不住你们。”
悟空道:“有一事缠绕心头,不问不快。”
后土笑道:“还有什么不能说?”
悟空道:“后土姐姐乃是六御之一,自然是道教中人,想来天庭中许多造化都需经你首肯才能得到,是也不是?”
后土道:“那是自然,凡土中生出造化,连那幽冥地府在内,其实都归我管。”
悟空道:“佛门建了好大一座地狱,这么大的事,姐姐为何不上禀天庭,而是眼睁睁看着佛门盗取天地间造化呢?”
后土道:“是我与那人打赌输了,如何?”
“打赌?你们赌什么?”悟空问道。
后土道:“赌我能不能接他三掌。”
“什么?你居然没接住?”悟空大惊。
后土道:“接是接住了,只是极为吃力,他若再用些力,我只怕便要立时逃了。”
悟空更是惊讶:“难道说,那个泥犁菩萨还未用全力吗?”
后土道:“他唯恐我恼羞成怒,将此事到处宣扬,他虽有心擒我,却又偏偏擒不住,故而不敢伤我。”
悟空道:“你既然和那人立了赌约,为何又将此事说给我听?”
后土笑道:“我当日立誓极重,若与旁人说起,唯恐落下心病,故此未曾与一人说起此事,但你却不同。”
悟空道:“哪里不同?”
后土道:“方才却非我先说起,而是你先说自己去过那处的,你既然去过,我说与不说又有何妨,故此不算违了誓言。”
悟空想想,其实乃是自己问后土阿鼻地狱是否存在,后土慎重考虑之后才告知自己,只怕那时后土便在纠结此事呢。唉,早知如此,自己就该直说出来,也免得后土心中不舒服。
悟空隐隐感觉到,自己抽丝剥茧一路走来,算计心却是越来越重了,上古人物对自己从不设防,自己却仍存戒心,真是惭愧得紧。
于是悟空道:“后土姐姐,即便你有违了誓言,总也逃不过造化惩罚,我今日以造化神猿之身在此发誓,若有果报,都报到我身上来,与后土无关!”
后土急忙掩住悟空那张嘴,呸呸吐了两口道:“你胡说些什么!”
悟空笑道:“我乃造化,不怕造化来报。”
后土脸一红,道:“那也不行!你知道……你知道我发的什么誓吗?”
悟空奇怪,问道:“是什么?”
后土啐了一口道:“莫瞎问,不与你说。”
悟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难道后土发的这个誓言,自己无法代替她受过?罢了罢了,既不愿说,想是女儿家私事。
悟空想想道:“看来佛门对此事是严防死守,绝不可教道门知道了。”
后土道:“那是自然,道门若知,势必将起大战,近年来天庭造化日渐稀少,实与此事有关。”
悟空道:“姐姐身为六御,怎不为道门想些对策?”
后土道:“六御的身份也是他们求我做的,你当我心甘情愿吗?”
悟空笑道:“敢情姐姐此时心早归了齐天岭了。”
后土坦然应承道:“那是自然,只有此处人心敞亮,没那些算计事。”
悟空道:“还有一事不明,道九九藏书 门中人若知道佛门地狱之事,不知有多少人要去寻滋闹事,而以泥犁菩萨在佛门地狱中的变态修为,岂不是来一个捉一个?他又怕什么?”
后土道:“那地界极为难寻,纵使说了也是无用,少有人能到得那里,道门中人若知道佛教暗收造化,直接便杀向灵山去了,还去那里作甚?”
悟空暗道,这其中可真是错综复杂,燃灯与如来不合,千方百计阻挠取经。但在这佛门地狱一事上,二人却又无甚分歧,否则燃灯怎能任其暗暗发展,又引出了一条子母河来滋养阴气。如来的心思悟空已能猜得差不多,但燃灯到底在想什么,他却不敢妄自揣测,只觉这个过去佛实在是深不可测。
悟空看看天色将亮,对后土道:“姐姐,这个小张太子便劳烦你救他一救,要问什么也只由你,我今日还有要事,可莫被人抢了先。”
后土笑道:“谁敢抢你的先,我再去抢回来。”
悟空笑笑99lib?未答,这个后土可真有趣,只是唐僧若被女儿国国王抢了先,你能耐再大也抢不回来了。
悟空出了后土的石洞,见远远站着一人,却是王禺。悟空飞身过去,王禺面容稍现喜色道:“喜事。”
悟空道:“何喜之有?”
王禺道:“大天尊已将环中阵法破了。”
悟空大喜,这可真是未料到的喜事,果然元始天尊厉害,这才几月工夫,便将这阵破了。不过老君说过,元始自有减缓时光之法,大天尊施法,恐怕不会比天庭和西天差,由此算来,元始也至少耗了几十年光阴。
王禺又道:“通风上天,学成即回。”
悟空明白王禺的意思,元始天尊虽然破了此阵,但他难以驱动阵中造化,还要将此阵教给通风才行,通风学成之后,自然会来帮助自己解环。
自己虽恐如.99lib.来生疑,有心戴着此金环直到西天,但多了一条路可选岂不更好,万一将来和佛教翻脸,也免得受制于人。
悟空又和王禺叙了会儿话,这才又往女儿国行来。
这时东边日头升起,悟空远远看见子母河中水波清亮,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他能通过子母河中阵法,其实仍是靠的如意天机棍,当时心中思绪都放在这条奇怪的子母河上,却没在意如意天机棍的妙用。
此棍名如意天机,如意指的应是大小变化,便如同如意金箍棒一样,而这“天机”两个字,可真是琢磨不透。
当年被困勾陈大帝雷阵之中,天机棍能吸收其中雷电,在通天河和子母河中,又能毫无阻碍地通过传送阵,这两个作用都是出乎自己意料。但既称作“天机”,应不止如此才对。
《器典》一书上对此法宝毫无介绍,只有其名,自己日后还真要多留意一些,都说天机难测,但谁又知道,天机不是握在自己手中呢?
蝎子精
回到迎阳驿中,唐僧刚刚起床,馆驿内女官已知唐僧答允了女王的求亲,此事若能成,唐僧便是未来国君。
有几个机敏的半夜便起来候着,只盼这个未来的国主能召唤一声,或许便能福来运转,得偌大好处。见唐僧开了房门,一众女官拥上来嘘寒问暖,这个要给更衣,那个要给敷面。唐僧一时手足无措,幸得乌平上来将这些女子赶走。
悟空便在这时落入院中,道:“师父睡得可好?”
唐僧叹口气道:“一夜也未睡踏实。”
悟空笑道:“师父大喜临门,睡不着也是常情。”
唐僧见周围许多耳目,也不好训斥悟空,只瞪了他一眼。
用过早斋,祝融便喜气盈盈地进了驿.99lib.t>馆,道:“圣僧长老,这便入朝见国主去了。”
唐僧忐忑不安,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依计而行,便使眼望悟空。
悟空道:“太师,我师父乃是久修得道的罗汉真身,既是你家国主求亲,该当她来此迎我师父才对,怎能乱了礼数?”
祝融嗔道:“只有男迎女,哪有女迎男的道理?”
悟空笑道:“你们这可不是西梁女国?正合女迎男才对。”
祝融扑哧一笑,道:“小长老说得也对,我这便将你的原话转述国主,看她来不来迎圣僧。”
祝融带着一众女官前呼后拥出了迎阳驿,唐僧将悟空拉到无人处道:“悟空,万一触怒那国主,说我等不识抬举,可如何是好?”
悟空道:“师父放心,她既求亲,便要拿出个诚意来。”
唐僧道:“唯恐她不喜,误了取经大事。”
悟空道:“我得了通关文书,便救师父出来,这一国都是寻常凡人,又无妖精作怪,有何担心的?”
却说祝融回了朝堂,直到白玉阶前启奏,道:“陛下,长老起来了。”
女王听闻大唐御弟消息,卷珠帘下龙床,启樱唇,露银齿,笑吟吟娇声问道:“御弟怎么说?”
祝融道:“臣到了馆驿,要接大唐长老来见,长老不曾说什么,只是他那徒弟说,既是国主求亲,便当有主客之分,该是国主去接长老才对。”
女王咯咯笑道:“他这徒弟说得倒也有理,传旨摆驾迎阳驿!”
祝融心中好笑,这女王不知着了什么魔,还未见唐僧面便心有所属,只当自己已是他的人了。于是祝融安排一切,又叫这边排下宴席,又叫那边准备车銮。
西梁女国虽是小邦,这銮驾也不亚于大唐国气派,金龙喷彩,玉凤呈祥,后面有掌扇遮着銮驾的,又有翡翠珠帘叮当作响。笙歌音美,弦管声谐,一派喜气直奔迎阳驿而来。
不多时,女王大驾到了迎阳馆驿,有人报唐僧师徒道:“国主驾到了。”
唐僧闻言,整衣出了驿馆,来门前迎驾。
女王心中有事,自然坐不住,便下了车辇道:“哪一位是唐朝御弟?”
祝融手指唐僧道:“那戴着毘卢帽身着袈裟者便是。”
女王挑眉睁目仔细观看,唐僧果然生得英伟不凡器宇轩昂,纵比宫内画上的男子还俊俏几分。
女王看到高兴处,不觉心中春情荡漾,呼道:“大唐御弟,既应了亲事,还不来上辇乘鸾驾凤?”
悟空一旁早将女王看仔细了,这个女王确是寻常凡人,生得貌美如花又有几分西凉女子?99lib?的豪爽,但老君所说的阴媚之气,他却看不出端倪来。
唐僧听女王出语挑逗,早面红耳赤不敢答话。女王倒是大方,走近前来道:“御弟哥哥,与我同回金銮殿,共效鱼水之欢去吧!”
唐僧直往后退,悟空心中纳闷,老君已说过唐僧乃是真阳之身,女王是纯阴之体,怎的唐僧见了女王,丝毫没有感觉。
唐僧虽是金蝉子转世,今生也是肉体凡胎,并无半点儿法力在身上,怎能禁得住这等柔媚诱惑?看来,自己恐怕还真是低估了唐僧向佛之心。
唐僧愈向后躲,女王愈是心急,悟空扯住唐僧道:“师父,你看春光明媚,正是大好日子,这当口岂是害羞的时候。”
唐僧无奈,只得依从,与女王牵手上了龙车。悟空在下面喝道:“女王,我师父既留下,你要先为我倒换关文,让我们几个取经去啊!”
女王得了唐僧,心情大悦,道:“即刻即刻!”
不一时行到东阁,又见路边摆酒设宴,皆知国主今日大喜,都城之内一派笙歌声韵和美。稍后到了朝堂之上,女王携着唐僧,要他入位。
唐僧忙道:“不可不可,今日事犹未谐,不敢即位。”
女王笑道:“大唐人物果然礼数多,那便再等一日无妨。”
女王自己仍坐了龙床,又取金交椅一张,放在龙床左手,请唐僧坐了。
悟空道:“贺喜国主,此时是否可以给我加印通关文书了?”
99lib?女王叫悟空将通关文牒拿上来,看了看道:“原来御弟哥哥俗家姓陈。”唐僧也未答她,女王取了御印,端端正正盖上,又将文书交给悟空。悟空收了文书,谢过女王,道:“我等也不受斋饭,此刻天色尚早,便去西行取经了。但愿女王好生对待我师父,莫要一时贪欢,害了他身子。”
女王喜滋滋对唐僧道:“你这小徒弟还真会疼人,若不是生了一副雷公相,我也可叫他在我国中安家。”
祝融在一旁强忍笑容,道:“陛下,这三位长老要走。”
女王道:“嗯,既着急要走,那便取些金银以供路上用度。”
悟空道:“出家人以乞为生,用不到金银的。”
唐僧急道:“陛下,他们几个一路护送我行来,情深意笃,待我送送他们,再回来与陛下永受荣华,从此无牵无挂,可好?”
女王道:“这也是常情,那我便与你同去。”
悟空与乌平、悟慧先下了金銮殿,祝融送他们出来,又在殿前布置车驾。之前迎唐僧的乃是龙凤銮驾,此番送人却不合使用,悟空笑道:“宫内规矩何其多也!”
便在这时,殿内传99lib?来一阵惊呼,只听女王叫道:“御弟!”
众人大惊,纷纷涌入了金銮殿,悟空行在最前,只见殿上丝毫未变,只是金交椅上少了唐僧。
悟空喝问道:“我师父呢?”
女王泪珠落下,道:“适才你们出去,殿后出来一个陌生宫女,将御弟掳走——”
“往哪边去了?”
“没,没看清楚。”
悟空看了看祝融,祝融也一脸不解,以她本领,若有仙妖近身,几百丈之内必定是瞒不过她的。
悟空又问道:“此国附近可有妖怪?”
祝融摇了摇头,但却传音道:“千里之内妖洞甚多,多在西南面。但我逐个仔细探查过,并无厉害妖怪。”
悟空对悟慧和乌平道:“你们两个去此国东面和北面寻寻,若见妖怪洞府,勿要轻举妄动,只记下便可,待会儿一齐回来再商量对策,西面和南面由我去寻。”
三人驾云离了朝堂,将堂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几个和尚看着不起眼,却是神仙降世。
悟空直奔西南而来,他也曾立过洞府,知道地势紧要,不一刻便寻见了几处妖洞。他隐身形入内查了一番,都无唐僧身影,顿时一阵暗暗自责。
自己清楚记得,《西游记》中那个蝎子精是在众人出城之后下的手,哪知凡事皆无定形,竟在朝堂之中被人将唐僧劫了去。
是谁劫走了唐僧,是蝎子精还是另有其人?悟空此时可不好确定了,他在西南面兜了一大圈,也未见妖洞,便往西北面行来。
没多远便见一座高山,悟空围山绕了一周,果然见一座洞府,上写着“毒敌山琵琶洞”,心中大喜,果然还是蝎子精,此洞既然在此,那便十有八九仍是她掳了唐僧。
悟空见洞门有缝,便化作一只飞虫进去,飞进去之后,里面别有洞天,只见往来女妖,都喜滋滋笑盈盈,洞内张灯结彩,布置的也算漂亮。
悟空越过两层门,转入后房中来,果然见唐僧被丢在床上,一脸惊惶神色,旁边站着一妖娆女子,正在软语相央,道:“御弟哥哥,且放宽心,我这里虽不是西梁女国的宫殿,没有她富贵荣华,但却也清闲自在。我又能求得仙丹给你延寿,总好过享乐几十载便尽付黄土。”
唐僧见过这女子手段,知道她必非善类,只咬定牙关不开口。
女子又道:“御弟哥哥,那女王一心要和你成亲,你却不知她是纯阴之体,若真娶了她,不过一两载,只怕你难保性命。”
悟空心中一动,原来蝎子精也知道此事,听她语气,她和女王竟不是一伙的。
蝎子精又道:“你在国中之前也未吃什么,我给你端些素食可好?”
唐僧只是不答,心中暗叫,悟空快来救我!
蝎子精道:“御弟哥哥,我身上穿着的可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你那几个徒弟就算再能,也绝寻不到此处来。”
悟空看蝎子精身上披着一件紫色轻纱,自己离她虽近,仍是看不出法力荡漾,暗赞道,这真是件宝贝,不知自何处弄来的。
本钵难
却说祭赛国以西两千里处,有一座漫漫长岭,这岭不高,却荆棘丫杈,藤萝牵绕,虽有道路痕迹,却也不知多少年无人行走,遍布荆棘针刺,久而久之,更成了死路一条。
这一日,岭中住进来一伙巨妖,正是大禹、后羿携齐天岭几十洞妖王。荆棘岭路虽难行,又怎能难得住他们,冬日严寒,众人也施展神通,在岭中开洞辟府,丝毫不碍。
不过数日,几万妖兵安妥了住处,便在此地驻扎下来。大禹心怀仁念,虽西扩事急,却也不愿在天寒地冻时毁了地上僧众住处,使凡人流离失所以致伤了性命。
牛魔王听得整个冬日都要住在此地,心中不悦,便嚷嚷要回齐天岭过冬,明春再来与众人会合。大禹淡淡道:“家有家法,军有军规,你若回去,明春也不必来了。”
牛魔王吓得赶紧收声,大鹏笑道:“其实老牛心中无他念,只是惦记岭上美酒,我说的可对?”
牛魔王道:“可不正是,这岭上一片荒寂,有什么乐趣?”
大鹏对大禹道:“老牛说得也有理,若不寻些闲事做,恐妖兵失了锐气。”
大禹道:“那你便回去取些酒肴来,也好挨过此冬。”
于是大鹏转回齐天岭,和通风打个招呼,便将齐天岭美酒搬走了一少半,平日阴干的走兽肉品自然亦不少拿。
须臾,大鹏又回荆棘岭,将这些酒肴分发下去,妖兵自然心花怒放。最高兴的还数牛魔王,他在洞中喝光了几坛美酒,便出来看雪。他饮了酒水,豪气陡升,几个腾跃便上了荆棘岭顶峰上来,放眼一望,见荆棘岭西边有一国度,冬日雾气缥缈也看不仔细,只觉国内似是影影绰绰起了火光。
牛魔王好奇心起,要多大火焰,才能传如此之远?以他性情,自然要过去看看,此时恰好大鹏出来寻他,叫一声:“二哥哪里去?”
牛魔王叫大鹏也往那边看,大鹏道:“那国度我也去过,称作本钵国。”
牛魔王道:“那便快去啊!”
大鹏道:“大禹有令,冰寒不消,不得下山。”
牛魔王哼一声道:“你怎么变得胆小了?”
大鹏又笑道:“但那火势甚大,恐伤人命,还是去吧。”
牛魔王呸了一口,骂道:“没来由地消遣我!”
二人腾云而起,到了本钵国上,这一看非同小可,原来竟有人造下如此大之罪孽!
偌大一个本钵国,竟然尸横遍野,放眼一望,连一个活人都没留下,好端端一个繁华国度,此际却与人间地狱无异。
二人对视一眼,落在地上,仔细查看一番,凡人伏尸无数,个个死得诡异至极,身上也无伤痕,五脏六腑更无异样,显然并非刀兵所伤。
牛魔王道:“莫非国中起了瘟疫?”
大鹏道:“纵是瘟疫,哪有举国而亡的道理?你看这火!”
这火并非寻常火焰,本钵国中,到处遍洒火油,显而易见是有人纵火。眼见再烧个把时辰,此国便什么也留不下了。
大鹏腾身而起,须臾在方圆千里内兜了一圈,回来道:“非止国都如此,各村各寨,凡人俱亡。”
牛魔王大吼一声,道:“是哪路人作怪,下得了如此狠手?”
大鹏道:“此地是西牛贺洲,还能是谁?”
牛魔王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西天?”
大鹏还未答话,只听天上有人喝道:“大胆妖孽,竟造下如此无边杀业!”
二人抬头一看,只见凌云飞来数十人,打头的正是文殊、普贤二人,身后跟着八大金刚与众多罗汉。
大鹏对牛魔王笑道:“偏你多事,此番麻烦大了!”
牛魔王喝道:“我呸!老牛行得端做得正,哪怕别人乱嚼舌头!”
大鹏叹口气道:“别忘了,我们是妖。”这口气叹得百转千回,牛魔王听了也是一怔。
只听文殊又道:“果然妖孽难改恶性,今日定要将你们两个捉回灵山,由佛祖发落!”
大鹏低声道:“切莫纠缠,先回去再说!”
牛魔王看了面前惨状,心中早知分明,这是被人栽赃了啊!他哪里忍得住这股恶气,擎起铁棍杀上天去,喝道:“人面兽心的秃驴,今日我便要讨个公道!”
大鹏见牛魔王不听劝,只好跟了上去。
文殊见牛魔王来势凶猛,抽出慧寂金刚剑来迎上,八大金刚一齐上来,将牛魔王围在正中。牛魔王在空中陡然化成白牛真身,四只巨蹄朝八大金刚践踏而去,又低下头来,一只牛角正挑向文殊。
八大金刚不敢硬接,向外面急闪,文殊只稍一侧身,慧寂金刚剑正朝着牛魔王左目刺来。牛魔王虽是金刚之躯,眼目总是薄弱之处,他几十丈身躯却灵活至极,脖子微昂,硬生生使脖颈挡住了这一剑。
只听金石迸裂之声一响,牛魔王颈下已流出鲜血来,文殊手臂也是一震,心中暗惊。这一剑势在必得,却只伤了一点儿皮肉,这老牛练的什么功夫?
大鹏见牛魔王受创,心中盛怒,双翅一展,也化出金翅真身,瞬间加入战团。他左翅狂风大作,右翅惊雷阵阵,八大金刚竟难以近前,二人将文殊围在正中,文殊支撑几合,便落了下风。
普贤怎能见文殊吃亏,取出金刚杵接下了牛魔王,四人便在天上混战到一处。牛魔王今日怒极,每招每式皆不留后路,普贤那金刚杵击在他身上,也只如无事一般,他心中盘算,但叫我击中你一下,堂堂菩萨便颜面扫地。
果然普贤见牛魔王拼命一般打法,反倒放不开手脚,金刚杵虽击中牛魔王几下,却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便在这时,牛魔王两只前蹄腾空而起,如一座小山一般朝普贤压来,普贤见良机难寻,金刚杵变作数丈长短,直朝牛魔王肚腹戳了过来。
哪知牛魔王先前却是虚招,他凌空迅疾无比打了个滚,前蹄一撩,正扫在普贤左臂上,普贤这招落空不说,反而险些将金刚杵脱手丢了。
若论法术,牛魔王实不是普贤对手,只是普贤今日托大,仍将牛魔王当晚辈看待,反被牛魔王占了便宜。
牛魔王哈哈一笑,道:“菩萨,这一招如何?”
普贤脸色涨红,此事若叫观音知道,不知会如何奚落自己。他压了压火气,收起金刚杵,取出一个小铃铛来。
这小铃铛只在空中一晃,喝一声:“自性功德,任运妙音!”便有一阵巨响传来。这法宝唤作金刚铃,乃是普贤看家的法宝,专能摄人心魄,叫人阵前失神。
果然牛魔王闻音便立在空中,呆了那么一刻,普贤哪能错过如此良机,金刚杵运出,朝牛魔王眼睛刺了过来。
大鹏凭着天赋神通,与文殊战得难分胜败。普贤铃声响起,大鹏心中也是一惊,他眼睛余光一扫,牛魔王似被普贤制住,急忙抽身来救。
四人且战且走,相距甚远,所幸大鹏凭着天赋神通,瞬间到了普贤背后,一支利喙若钢刀一般戳向普贤后脑。
普贤可没有牛魔王那般强硬的肉身,他眼见功成,却被大鹏搅了局,心中暗骂了九九藏书 文殊一句,斜刺里纵身躲过大鹏这一击。
牛魔王恰在此时回过神来,见普贤竟跃过自己身旁,大喜过望,他后蹄一抬,正中普贤腰间,普贤菩萨未料到牛魔王这么快便能醒来,横着便飞了出去。
文殊也在此时赶到,但普贤既退,又成以二敌一的局面,哪敢动手。文殊暗?99lib.t>叹道,齐天岭妖魔何其霸道,早年间八大金刚尚能与之相抗衡,如今已插不上手了。
文殊手指大鹏道:“今日之恶,乃一国大事,你二人纵上天入地九九藏书,也难逃公道!”
大鹏嘿嘿笑道:“好个贼喊捉贼的勾当。”牛魔王更是破口大骂,将西天众佛贬得一文不值。
文殊一脸义愤填膺表情,道:“本钵国乃我佛门之地,向来虔心诵佛,人人向生,除了尔等妖魔,还有哪个会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
牛魔王一愣,心道这菩萨作假也真像回事,便道:“须知这天下最道貌岸然的,便是最龌龊之人,西天素来飞扬跋扈,何时做过什么好事了?”
文殊要擒这两个回去请功,却又偏偏拿不住,心中为难。此时西边又一朵祥云飘来,上面站立三人,到了近前一看,乃是三个其貌不扬的灰衣老僧。
文殊菩萨大喜,这三个灰衣老僧乃是佛祖如来钦命守浮屠塔的人物,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若得他们三个相助,定能一举成功。
大鹏见这三个灰衣老僧也是一愣,他也曾在灵山住过许久,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人物。只见三个老僧修为难测,大鹏提醒道:“二哥,走吧!”
牛魔王咧嘴一笑,道:“若是打不过,走到哪里都打不过。”
大鹏瞪牛魔王一眼,问道:“你要做什么?”
牛魔王一脸无辜相,道:“打打试试,怎么?”
三个灰衣老僧到了近前,也不说话,一人自云上跃起,凌空直奔牛魔王而来,也无视大鹏在一旁站立,看这样子,似是要直接骑在牛魔王头上。
无邪箭
大鹏急拉牛魔王向旁闪,哪知牛魔王来了犟劲儿,挣脱大鹏便挺着牛角迎了上去。
灰衣老僧丝毫不惧,伸出手掌来点出一指,这一指似虚乃实,正按在牛魔王顶门。
牛魔王这身筋骨,莫说刀枪不入,就连文殊的慧寂金刚剑也仅能伤一层皮而已,岂知在这灰衣老僧的一指下,竟似被点中了要害,再抬不起头来。
他急速后退,这灰衣老僧也如影随形,指尖始终不离牛魔王头顶,二人须臾落到了地上。牛魔王四蹄陷地,总算有了借力,才将灰衣老僧势头阻住。99lib?但老僧以一指之力与牛魔王全身之力相抗,孰高孰低一见便知。
大鹏匆忙来救,一双铁翅锐卷袭来,毛羽散开,如两面刀墙扑向这老僧。老僧反手一拂,袍袖中鼓出一股劲风,大鹏旋即退后,他进退如影,空中一晃,下一刻已落在牛魔王背上,右翅又朝老僧手臂斩去。
老僧微微皱眉,大鹏的速度实在超出他意料,于是指尖吐力,将牛魔王又按入地面半尺,自己也借力飘退。
大鹏喝道:“还不走!”
牛魔王领教了老僧的厉害,旋身便走,那三个老僧也不紧逼,只在后面跟随,文殊和普贤等人自然不敢稍落后,若能擒下这两个巨妖,也算大功一件。
大鹏与牛魔王回了荆棘岭,见大禹与后羿、九灵元圣正在岭头观望。
牛魔王落在地上呼呼喘气,道:“好厉害的老秃驴,你们也不去相帮,险些遭擒。”
大禹笑道:“无妨,即便你被擒住,也有大鹏回来报信。”他言下之意是,大鹏绝难被人擒住,但你老牛可就说不定了。
牛魔王哼了一声,道:“大禹帝不厚道,西边那本钵国已被人灭了,你还在此笑!”
大禹一怔,道:“只见火光涌起,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鹏三言两语将所见一切讲了出来,大禹听了心中又惊又怒,怎么会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发生?
大鹏道:“我仔细看过,人身毫无伤痕,个个面容安详,显然并非刀兵瘟疫,十有八九是仙人所为,我们两个已被西天中人栽赃了。”
大禹道:“他们来了。”
牛魔王吼道:“十有八九是那三个老秃驴做的好事,他们几个来路不明,一脸诡异之相,看着便有古怪。”
正说着,三个老僧引文殊和普贤等人已到了荆棘岭上方。
一老僧沉声喝道:“交出那两个恶妖!”
大禹迎了上去,不卑不亢问道:“何为妖,恶在何处?”
这老僧一怔,他素来极少说话,大禹一问却不知如何答了。文殊忙上前道:“妖牛和妖鹏在西边本钵国行灭国惨事,你还要护着他们吗?”
大禹道:“大鹏,你来说说。”
大鹏上去站在大禹身边,道:“适才洞中饮酒间歇,我和老牛出来闲.99lib.逛,见西边火起便去查看,到那里时,已是横尸满地无一活口。文殊,你何故栽赃于我?”
文殊冷笑道:“真是伶牙俐齿,我亲眼见你和妖牛施法杀人纵火,还要抵赖?”
牛魔王听着动气,上前吼道:“你信口雌黄,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文殊不怒反笑,道:“真凶被发现,恼羞成怒了?还有什么抵赖的?”
大禹皱眉道:“未有真凭实据,休得胡言!”大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冤枉人,他曾受人挑拨杀了灵明神猿,此事为心中毕生之痛。牛魔王和大鹏秉性他早知道,二人虽是妖类,但自入齐天岭以来,素来于凡人无害,况且灭国之事,丝毫没有由头,因此绝无可能是他们所为。
文殊被大禹呵斥一句,心中暗恨却又不敢还口。一灰衣老僧近前问道:“你是何人?”
大禹道:“我乃上古大禹,阁下尊姓大名?”
灰衣老僧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没听过,是姓上吗?”
大禹见老僧也非伪装,便道:“微名不足挂齿,没听过也无妨,今日汝等无缘.99lib.无故来擒人,那是绝不可能的。”
那老僧也痛快,道:“好,既然不给,那便抢吧!总之妖类都该杀!”
牛魔王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偏偏打不过,心中骂道,我看秃驴才都该杀!
文殊知道大禹本事,提醒老僧道:“这人极为厉害,尊者小心了。”
老僧看了看文殊,道:“我是典座,你唤我典座佛,莫叫尊者。”
典座老僧对大禹道:“怎么打?”
大禹还未答话,后羿上前道:“我来奉陪!”大禹曾为帝,若非紧要时,后羿不愿大禹轻易出手,便上前接下了这一阵。
大鹏喜滋滋地对牛魔王道:“后羿前辈出手了!”
牛魔王白了大鹏一眼,道:“少见多怪。”
大鹏道:“战者技也,后羿箭技天下无双,看他打架总比看一头笨牛左奔右突好些吧。”说完便不理牛魔王,飞到另一边去观战。
典座老僧看了后羿一眼,道:“你,非我对手。”
后羿神色丝毫不变,平静道:“试试便知。”
牛魔王低声问大禹:“这老僧如此厉害?”
大禹道:“论修为,后羿却是稍弱些,但论胜败嘛……”
大禹话未说完,只听这老僧惊呼道:“这是什么?”
只见老僧领间已插了整整齐齐四枚小箭,左右各二。再看,后羿仍在空中负手而立,场中所有人都未看清楚,他这四箭是如何发出去的。只有大禹和牛魔王在他身后,见后羿两手之间扯着一条细弦,这小箭自背后发出,不知怎么在空中转弯,力道准头都是妙到毫巅。
老僧将小箭取下,仔细端详,问后羿道:“这是什么东西?”
后羿一怔,答道:“箭!”
老僧赞了一句:“这东西好快!”
牛魔王哈哈大笑,问道:“你没见过箭吧?”
老僧拿着这小箭把玩,忽而手指一弹,这小箭嗖地射向后羿,二人相距本就不远,这下算是明显的偷袭了。
大鹏初时以为老僧隐居西天不问世事,或许真不认得箭矢,但见他哪里是不认得,分明是迷惑众人,骂了一句道:“好卑鄙!”
后羿不慌不忙,伸出两指便将这枚小箭夹住,天下论起对箭矢的熟稔,哪个能比得过他?后羿道:“此箭仅为警示,并非为伤人之用,你若还要战,我赐你一箭!”
后羿从后背将巨弓取下来,拉了一个空弦瞄准这老僧。只见他法力运至,弦上渐渐凝实出一支箭矢,老僧目不转睛地凝神以待。
后羿却不射出,驾云退了几十丈,道:“便这么远吧,你若躲得过,便将他们两个带走,我不阻拦。”
牛魔王听了喝道:“哎!可要当回事啊,莫将我两个便这么卖了!”
大鹏看得热血沸腾,后羿举手投足间胸有成竹,浑然不拿这老僧当回事。
那老僧听后羿如此说,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张大盾来,将自己罩在里面。牛魔王骂道:“好个无耻的老东西!”
这盾模样如贝壳,横在面前,将老僧大半个身子挡住,这箭若直着射过去,是无论如何也射不到的。
只听后羿道:“小心了!”
他手一松,这枚白亮亮的箭光便直着射向那张大盾。此盾极坚,只听当的一声,箭尖撞在盾上,便无力坠下。
众人大惊,后羿居然失手了!
牛魔王苦着脸道:“老后啊老后,你也太托大了,便这么将我老牛拱手送人了不成?”
大鹏也难以置信,后羿不是会什么拐弯的箭术吗,为何不用呢?
那典座佛闻听箭势已尽,取下大盾哈哈笑一声道:“你败……”
就在这时,那枚落下的箭矢“砰”地爆裂开来,竟化成十数枚小箭,四处乱飞。此时正是典座佛最松懈之时,有两支小箭正插在他腿上。
典座老僧已顾不得疼痛,又惊又惧道:“这叫什么箭术?”
后羿道:“无邪箭,此箭一出,天下再无邪魔歪道!”
大禹在后面听得忍俊不禁,牛魔王问道:“你笑什么?”
大禹道:“后羿也会扯谎了。”
典座老僧听后羿奚落他,也不生气,道:“你胜了,我再不出手便是。”他面无表情退到后面,那两个老僧一齐上来,道:“请指教。”
“两个一起吗?”后羿问道。
两灰衣老僧施礼道:“茶头佛、净头佛,领教施主箭术。”
茶头顾名思义,乃是寺院里端茶倒水的和尚,净头则是干扫地装香、换筹洗厕、烧汤添水这些杂务的主事和尚。这两个地位都是很低的,不知为何也自称佛。
后羿道:“若你二人齐上,那须再退远些。”
箭是远攻之物,对手离得越远,自然越占便宜,但凡人箭术也只射二三百步,后羿施射,几可到了远近无论的地步。
两老僧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五里。
后羿此番凝重异常,此次非是打赌,可以取巧而胜。真正打斗起来,没有人会站定了给你做靶子。
后羿将背后箭囊一掀,原来他这箭囊是数个箭囊缝合而成,向胸前一兜,便浑身是箭。大禹见后羿这般慎重,拉着牛魔王道:“快退远些!”
光阴箭
牛魔王愣头愣脑跟着.99lib.大禹退了老远,口中道:“总不会射自己人的。”
大禹道:“后羿若打出火气来,我也99lib?得离他远些。”
后羿这几个箭囊奇怪,只一个箭囊中露出三根箭羽来,一红一白一黑,不知分别有何用处。其余箭囊都是空的,看不见一支箭。
牛魔王问道:“后羿的箭都藏在哪里,也不见他取箭,便能随心所欲发出来。”
大禹道:“你的力气藏在哪里,他的箭就藏在哪里。”
牛魔王似懂非懂“哦99lib?”了一声,紧接着道:“大鹏还在附近,可要提醒他也退远些?”
大禹道:“他机灵得很,待会儿自己便知道了。”牛魔王又“哦”了一声,想了想才觉不对,难道大禹是说自己不机灵?
此时,只见那两个老僧取出兵刃,净头僧拿出一柄降魔宝杖,茶头僧取出一条齐眉棍来。
后羿闭目片刻,睁开眼睛神采奕奕道:“来!”
二僧一左一右,在空中画了两道诡异的弧线,迅疾向后羿袭来。
后羿将巨弓横放在身前,右手食中两指轻拨,但见无数细光自弦上发出,箭无声息,只拨弦之声铮铮作响,如铿锵古曲之音。
这细光在空中逐渐凝实变粗,化作一枚枚锋锐的箭矢,阻在二僧前路之上。后羿这箭不为射人,只要乱了二人步调,减缓他们两个逼近的速度。
果然二人边行边躲,速度缓了下来,也不知后羿那箭从何处来,似是没有枯竭一般,这已不能用连珠箭来形容,而是箭首箭尾相连,在空中串成了十余条舞动的箭链。
这条箭链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在后羿至茶头僧和净头僧之间这二三百丈的空间,几乎都被箭光占满。
二僧也非等闲之辈,他俩见已无处可避,舞开手中兵刃,将近身箭矢磕飞。这两人不动还好,这一动便箭箭相撞,在空中织出一道乱网来。
大鹏原在战圈之外,此际也不得不越退越远,那两个僧人更是手忙脚乱,但箭势极密,躲是躲不过去,只好索性舞开兵刃护住周身。但再怎么也护不周全,偶有两三支箭射在身上,却被二人护体神功弹开,原来这箭势密集,自然因发箭过快而威力甚小,这也算是后羿的障眼法吧。
二僧不嗔不怒,虽知此种箭威胁不大,却仍步步为营,持守势缓缓前移。牛魔王道:“这两个秃驴好生奸猾。”
大禹道:“只是为战,厚道便是愚忠了。”
九灵元圣看了半晌,道:“这二人,我胜不过。”
大禹道:“却也未必。”
“哦?”九灵元圣听大禹话中有话,问道,“大禹前辈有何高见?”
大禹道:“高见谈不上,这三名老僧修为虽高,对战经验显见不多,你若对上一人,未必便败。”
九灵元圣忽道:“日前金皘山来报,助悟空脱难的便是三名灰衣老僧,不知是不是这三人。”
大禹若有所悟,道:“即使不是,也同属一脉,又有什么分别,西天诸多佛祖菩萨不用,却派出三个生面孔来,果然打得好如意算盘。”
牛魔王道:“你是说……他们是在以战养兵?”
大禹道:“或许如此。”紧接着大禹抬高了声音,道,“正是以战养兵!”
后羿听到大禹这话,心中雪亮,于是箭势立变。他重重拉弦,将这柄巨弓拉得十二分满,又陡然松手,只听“嗡”的一声响,两支无形箭直朝两名老僧射去。
茶头佛手持齐眉棍,忽觉先前那小箭箭势已消,又有一支极为凌厉的箭袭来,他忽地跃起,使一招力劈华山,砸向那支无形箭。
这一箭?99lib? 去势甚急,虽已离弦,却仍越来越快,飞到茶头僧近前时,忽地销声匿迹,茶头僧齐眉棍落下,虽见不到箭锋所在,却仍砸了下去,心道,这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哪知这一棍却砸了个空,紧接着便是穿透皮肉之声,这一箭直接从茶头僧大腿穿了过去。
茶头僧受创,眉头一皱,仍面不改色浑若无事人一般,他运起功法,片刻间腿伤尽复。牛魔王惊道:“这是什么法术?”
大禹道:“看似无事,伤仍在。”
射向净头佛那一箭更加诡异,箭势越来越缓,便在离净头佛一丈处,这一箭停在了空中不动。净头佛不敢轻举妄动,只凝神看着那箭,心中盘算,只你稍动,我便躲开,又能奈我何?
这箭便在空中悬着,后羿又“刷刷刷”射出三箭,两箭射向茶头僧,一箭射向净头僧。
茶头僧再不敢硬接,他左躲右闪,将这两箭躲开,便在这时,斜刺里鬼魅般出现一道箭矢,径直穿入他左肋,血花四溅!
原来后羿使个声东击西,射向净头僧那一箭,正好射中悬在空中那支箭的箭尾上,两箭相传,那支悬着的箭矢却又射向茶头僧。这一箭相距甚近,茶头僧如何能躲得开?
牛魔王喝了一声:“好!”
茶头僧虽又中箭,仍是浑不在意,他纵身跃到净头僧身前,二人一前一后,疾速向后羿飞来。远战吃亏,便要从近处找回来。茶头僧看似无事,其实已损了战力,此刻他便要给净头僧当一面肉盾,只护着净头僧近了后羿身前,便可挽回颓势。
净头僧祭出一个巨大的饭钵来,护住茶头僧,二人须臾间到了后羿身前百丈处。
牛魔王急道:“后羿怎停了?”
大禹道:“这一箭特殊。”
百丈,后羿表情肃然,眼睛稍眯盯着那个巨钵,伸手取出一支红色箭羽。搭弓未满,箭已离弦,“当”的一声射在巨钵之上。
那巨钵中了这一箭,顿时黯淡失色,化作烙饼大小。净头僧脸色一变,这一箭竟有破法之效,他急忙将法宝收回,又取出一片金色叶子来,迎风一晃,遮住二人。
那红色羽箭名作“湮法箭”,后羿仅有一支,用过之后,自己还需使法力炼制。他见这片金色叶子品质更胜巨钵,无奈苦笑一声,将那黑色羽箭取了出来。
此时二僧已到后羿身前五十丈,后羿搭弓而射,瞬间,黑色羽箭行过之处,风凝尘止,气息不动,竟如将时光凝滞了一般。
“光阴箭!”后羿沉声道。
这支箭眼见射歪了,贴着那枚金色叶子过去,兜了一个圈,又从另一侧绕回,两名老僧顿觉法力稍有凝滞,急忙运功抵御。
金色叶子少了法力御使,变得明暗不定,就在它最暗的那一刻,一枚白色羽箭凌空穿来,正中叶子中心。
“透甲箭!”后羿喝道。这支箭正是当年在金天银地中射穿相柳三颗头颅的那一箭,此箭威力极大,射中金叶后直没至羽,可苦了金叶后面的茶头僧。
净头僧顿觉法宝失灵,便将金叶收了回去,只见茶头僧右肩结结实实钉着这枚“透甲箭”,脸色惨白。
净头僧脸上终见怒容,幸有茶头僧替他挡了这一箭,此刻已逼近后羿三十丈远。净头僧凌空跃起,手中降魔宝杖裹挟无边力道,朝后羿头顶砸来。
牛魔王惊道:“不好!”
大禹仍谈笑风生,道:“无妨。”
后羿手擎巨弓迎上,弓背与降魔宝杖相交,一声巨响,后羿身子直坠下去,净头僧好容易得了近战机会,哪里肯放过,便追了上去。
他身子刚一动,面前劲风扑来,原来后羿借势而坠,乃是要和净头僧拉开距离,空中又射出三箭,直奔净头僧面门。
净头僧空中一个后仰,堪堪躲开这三道箭矢,降魔杖脱手飞出,风车一般砸向后羿。
后羿随手一箭,降魔杖失了重心,滴溜溜乱转坠了下去。只见净头僧又取出一个木鱼来,梆梆敲了三声。
牛魔王和九灵元圣二人听到木鱼之声,顿觉梵音涤荡,恍惚间竟如入了佛堂,而对面文殊等人个个面容肃然,好似聆听佛祖法旨般恭敬。
大禹听了也是一愣,就在这瞬间,净头僧飘然到了后羿面前,使那砧槌敲向后羿头顶。
这木鱼乃是净头僧的看家法宝,他自认少有人能敌,见后羿目光呆滞,这一槌若是击正,后羿便将战力顿失。
砧槌落下,堪堪击中后羿头顶,不想后羿却在此时恢复了神志。净头僧暗道,你晚了一步,哪知便在此刻,诡异的一幕突然发生:
眼看那柄砧槌再进数分,便可击中后羿,而净头僧却如同着了魔一般,居然停了手,定在空中一动不动。
众人只见一枚黑色羽箭自虚空中射了出来,自净头僧身边划过,落入后羿箭囊中。
后羿轻拨弓弦,闲庭信步一般射出三箭,一箭将砧槌射落,一箭将木鱼射穿,又一箭钉在净头僧的琵琶骨上。
射罢三箭,后羿转身收弓。文殊等人一拥而上,将净头僧、茶头僧扶了回去,心中惊骇无以言表。
后羿到了本阵,牛魔王看得似懂非懂,问道:“那和尚怎么呆了?”
后羿缓缓道:“都说光阴似箭,有去无回,其实并非如此。我也是出了三界,才悟出此理。”
蝎子精
西天三名僧人败于后羿一人之手,非止西天菩萨罗汉心中震撼,就连齐天岭众人也都为后羿神射所拜服。
湮法箭、透甲箭、光阴箭,箭箭惊心,神射之名,果不虚言。
牛魔王看得激情昂扬,道:“何不趁势向西边杀去!”
大鹏道:“你去吧。”
大禹笑道:“这三人虽厉害些,但对西天而言,不过马前卒而已,你真以为凭我等就能撼动佛教基业?”
牛魔王道:“好歹吓他一吓。”
大禹道:“还是暂住于此,本钵国被灭国一事才刚刚开始,你还以为会有消停日子过吗?”
大鹏道:“我誓要寻出真凶来,将他挫骨扬灰!”
众人回了洞中,西天众人也腾99lib?
云向灵山而去。
西天灵山以西,有一座七层宝塔,塔名“浮屠”,此塔乃是西天禁地,除佛祖之外,无一人能入其中。
净头佛、茶头佛、典座佛三人回了西天,无视文殊等人辞别,直奔浮屠塔行来。
如来正在浮屠塔外独自打坐,见这三人回来,身上箭羽仍在,便对此战结局心知肚明。净头佛三人拜在如来面前,只说两个字:“败了。”
如来道:“败在后羿手下,好。”他打个手势叫净头僧过去,净头僧站起身走到如来身边,如来一伸手将他琵琶骨上羽箭拔下来,仔细看了看伤势道:“后羿手下留情了?”
净头僧点点头,如来又道:“近日两战,可有所得?”
净头僧道:“收获颇多,仍需静静体会。”
如来颇为赞许,点头道:“汝等虽有法力修为,却从未临过战阵,若能吃得了苦头,他日必成大器。”
净头僧又再拜倒,诚惶诚恐模样道:“佛祖勿怪我等失机便好。”
如来道:“本钵国一事本非齐天岭所为,但总要寻个由头,才好动手,成败倒无妨了。”
三僧人道:“佛祖说得是。”
如来道:“汝等先将伤势养好,再入塔换出三人来。”
三人恭敬称是,便碎步挪入塔中。
如来手捻那根羽箭,喃喃道:“后羿、大禹……这两个倒算是强敌了,如此正合我意。”如来又静思片刻,腾身而起,须臾落在大雄宝殿之中,与阿傩道:“传观音菩萨来见。”
观音来到灵山偏殿院中,她每次见了满院荼花,心中便有颇不舒服的感觉,但如来在此宣她,怎敢不来。
如来道:“孙悟空行到西梁女国了?”
观音道:“弟子知道,正在西梁女国之中。”观音面不改色,心中却有些纳闷,如来以往问起,都是问唐僧行到哪里,今日怎么问起孙悟空来了?
如来道:“女国中可有难阻?”
观音道:“女国国王是一个凡人,她欲招亲唐僧,却被孙悟空哄过,便在计将成时,唐僧突被一个妖精掳走,孙悟空正去救他。”
如来点点头,道:“你知道得也仔细,费心了。”
观音道:“弟子不敢,也是刚与乌平通过信。”
如来闭目沉思,两手互握,拇指轻点,不知在想些什么,观音只有在一旁静静等候。忽而如来睁开眼睛,道:“那妖精是什么变的?”
观音道:“弟子还不知。”
如来道:“你去女国走一遭,那妖精若是蝎子变的,你便将它擒来。”
观音道:“是。”她不知如来擒一只蝎子有什么用处,先遵命再说。
如来又道:“眼见将到齐天岭,可想好怎么过了?”
观音道:“弟子也正为难,不过现下齐天岭群妖分散,总比先前强些。”
如来道:“齐天岭,不可过。”
“哦?”观音疑道,“不可过,佛祖是说唐僧师徒过不去吗?”
如来道:“要往西边来,必要过齐天岭才好,然齐天岭有厉害角色坐镇,若要硬闯,必有大冲突无疑,到了那里,你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观音心中还没转过弯来,当即应下道:“弟子遵命!”
如来摆了摆手,微微合目,观音缓步退了出去,直奔西梁女国而来。
女国之中金殿上一片寂静,悟慧与乌平出去寻了一圈,并无所得,女国国王只坐在龙椅上垂泪,祝融安慰道:“陛下,这个唐僧显然非凡人,莫再多想了。”
哪知女国国王伤心的便是此事,她见唐僧的几个徒弟都与神仙无异,心知这件好事难成,心中刀绞一般。这西梁女国从无男子到此,好容易来了一个取经的唐僧,容貌人品再难寻第二个,却偏偏又是神仙。若见不到他还好,此际春心大动,如何才能消解?
祝融怎么会不明白女王心思,女儿心意说白了,其实便是一个“痴”字,她平素在齐天岭居住,整日修炼,如今入了凡尘,不禁也为女王长吁短叹,字字劝告,却是发自真心。
便在此刻,祝融脸色稍变,她察觉到有人正在向殿中窥探。
这人正是观音,她隐了身形至此,忽见祝融,心中也是大惊。天底下哪还有这样修为容貌的女子,这人貌似沉静,却如一座将要喷薄而出的火山一般令人生怖,她是谁,来西梁女国扮作一个凡人作甚?
二人都不动声色,却暗暗留意起来。观音想了想,心中揣测祝融身份,便猜出八九分来,那一日赤松子降雨,观音也曾与祝融见过一面,虽未交手,但那几人本领也都记在心里。素闻齐天岭有一个火神祝融,难道会是她?
一定是了,齐天岭向东西扩张,女儿国也在此范围之中,怕是派男人过来许多不便,便着祝融来此。
观音想了想,传音道:“火神祝融?可否出来一晤?”
祝融听观音叫她,嫣然一笑,随意说句话哄过女王,便出了金殿。放眼一望,观音正在云上向她招手,祝融使个身法,竟与观音站到了同一片云彩上。
这一举动挑衅之意甚浓,观音笑道:“我是观世音菩萨,不想还能见着火神。”
祝融笑道:“见着我的,大多倒霉。”
观音笑道:“素闻火神性急如火,但我瓶中装一海之水,不愁浇不灭你。”
祝融目光一凛,道:“久仰观世音大名,但却见面不如闻名了,你没听过,水也能燃吗?”
观音道:“火神莫要误会,我今日来,是助孙悟空等人取经的。”观音自见了祝融那一刻起,心中便生了疑窦,齐天岭既然与佛教不谐,为何祝融不阻唐僧取经?难道悟空真与齐天岭藕断丝连不成?故此她也说“孙悟空取经”,不说唐僧。
祝融道:“取不取经,与我何关,女国乃是齐天岭地界,我自然要坐镇于此,以防邪魔歪道侵扰。”
观音道:“如此最好,我也并非来争这地界,既然如此,你我两不相关。”
祝融看了看观音,她对佛教中人向来无有好感,但此时动手却也无益,便又回了金殿中。
观音在国中兜了一圈,也未寻到悟空踪迹,便又去外面寻找。
却说悟空在琵琶洞中看戏,无论那蝎子精怎样引诱,唐僧只是闭目不语,把这个蝎子精急得心中如被猫挠,她身为异种蝎子,素来风流放荡。
只见她将身上轻纱一揭,丢在一旁,又一件件解去外褂中衣,转眼间便是一丝不挂。悟空这时运起玄空法秘诀来,仔细查看这个蝎子精。
这法诀果然是极妙,蝎子精虽身无片缕,但在悟空眼中,一切声色皆如五行,只露出妖身本相来。这一看,悟空心中震惊,这个蝎子精,居然生了七根尾巴,而且,眼见第八根尾巴已经初具形状,便如出土之芽在蝎子精身后萌出。
记得第一次见九灵元圣时也只有八个头颅,难道这个蝎子精竟然是九尾?老君说西梁女国之难乃是燃灯布置,如此说来,这只蝎子精自然也逃不过燃灯的手掌心了。
这蝎子精修为也只平平,燃灯收拢她又为何故,“九五至尊”一事,是如来自己在做,还是燃灯也有参与?如果这样的话,麒麟真武等人处境堪忧啊!
蝎子精脱得精光,脸上表情却极其自然,她一身喷香滑腻钻入唐僧怀中,道:“御弟哥哥,你睁眼看看我。”
唐僧就算是傻子,就算几生几世没碰过女人,也知道这一团温香软玉是什么东西,他哪里敢睁眼睛,只恶声喝道:“你怎如此不知羞耻?”
蝎子精腻声道:“何为羞耻,此事若也是九九藏书羞耻,天底下什么都绝根断种了。御弟哥哥,我来摸摸你的根种……”
唐僧只觉一只柔荑深入自己下衣,急忙伸手去阻,蝎子精故意将上身一挺,将唐僧那只手夹在两人中间,唐僧摸了一手滑腻,吓得几乎晕了过去。
悟空看得好笑,若是把唐僧换作旁人,他没准还要看会儿热闹,但取经事大,现在可不敢轻忽,悟空现出原形来,先将那件紫纱衣收入囊中。他见蝎子精赤身露体,不便在此叫阵,便出了琵琶洞,亮出铁棍来将洞门凿得稀烂,喝道:“妖怪,送我师父出来!”
出离心
蝎子精正在情浓火热之时,只听得洞门被破,咬牙切齿恨道:“是哪个遭瘟的,敢来搅我好事?”
唐僧听到悟空?99lib.t>声音,喜道:“是我徒弟来了!”
蝎子精见唐僧才说句话,心中火起,抖出条绳索将唐僧捆了,道:“待我将你徒弟毒杀,再来拾掇你这不省事的和尚!”
蝎子精穿好衣服,突然发现那袭紫纱无影无踪,心中大惊,那紫纱乃是燃灯给她的宝贝,无论何等修为,披上这紫纱都能隐于无形,单用神识都难查看得出。她以为有此紫纱相助,无人能寻到自己,不想孙悟空乃是个算前知后的猴子,莫说她捉了唐僧,便是下一刻的厄难,悟空也可料事在先。
蝎子精寻了一圈,也不见紫纱去向,自然将这事安在了悟空身上。她亮出三股钢叉来,怒冲冲出了琵琶洞。
悟空见了蝎子精便笑,蝎子精怒道:“你这猴子,有什么好笑?”
悟空道:“笑你不知高低,以此妖魔之身,便要哄我师父真阳之体!”
蝎子精怒道:“休得胡言!”她抖擞身躯,逼上前来,鼻口内喷烟冒火,举钢叉刺向悟空。悟空若是要打杀她,也无须费什么力气,但他自见了蝎子精有九尾异象,便知道这个妖精来历绝不简单。
记得菩萨曾说过,这蝎子精也是灵山之物,雷音寺中也曾毒过佛祖如来的,这桩事却不知是何缘由。
悟空挥开铁棍与蝎子精游斗起来,他那铁棍长,蝎子精钢叉短,她虽有心要打杀悟空,却力有不逮,莫说放毒,纵连近身也是不能。
悟空这一刻却一直在心里琢磨,蝎子精既是九尾之物,如来怎么会不知,为何当初手掌被刺时不捉住她呢?难道是顾着燃灯面子,才放了蝎子精一马?今日自己若杀了蝎子精,恐怕便永远不知内情了,记得《西游记》中,自己被蝎子精蜇了一下,观音叫自己去寻昴日星官帮忙,而后将其擒下,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二人斗了数十回合,蝎子精藏书网隐隐察觉悟空似是在戏耍她,只招架不还手,喝道:“猴子,你有多少本事尽管使出来!”
悟空正在为难,自己若胜,便直接救出,继续西行,而自己若败……难道还要受那一蛰之痛吗?蝎子精只为夺唐僧元阳,若非受人指使,她怎敢触怒如来,定是背后有人撑腰才行,悟空想到此处,立下决断,自己只有败,才能看清如来与燃灯之间的关系。于是悟空卖个破绽,故意将招式使老,蝎子精一喜,手中三股叉伸出,正戳中悟空手臂。
悟空顿觉手臂火辣辣疼痛,急退数丈,喝道:“好妖怪,果然有些本事!”
蝎子精冷笑道:“知道厉害,莫再来扰我,否则我不饶你!”
这疼痛伴着麻痒,自然不会作伪,悟空暗道,蝎子精果然浑身是毒,不过她既然隐起蝎尾,自然是最厉害的杀招。两相比较,被这叉子叉一下也算不得什么。
悟空腾云而起,便要去寻南海观音指点迷津,刚上了云端,便见观世音菩萨驾云飞了过来。悟空诧异,迎上去道:“菩萨果然神机妙算,你怎知我有难?”
观音见了悟空,也不答他,问道?99lib?:“那妖精是什么变的?”
悟空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只被她叉了一下,似是中了毒。”
观音看了看悟空手臂,道:“此为蝎毒,你去叫阵,我来擒她!”
咦?观音居然要亲自上阵了?她为何不叫昴日星官来擒蝎子精?悟空隐隐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但仍转了回来,又站在洞门前叫阵喝道:“妖怪,出来受死!”
蝎子精刚刚回洞,正坐着喘气,听外面悟空又来,愤愤道:“这猴子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她再出洞,二话不说又与悟空战在一处。
悟空佯作不敌,渐渐将蝎子精引到了空中,蝎子精不疑有它,只紧追不舍。突然当头一张绿蒙蒙的大网罩下,将她擒在当中。
蝎子精喝骂道:“好奸计,是哪个擒我?”
观音现身出来,道:“你这孽畜,敢阻唐僧取经?”
蝎子精见了观音也不吃惊,喝问道:“观音,你敢擒我?”
悟空听了,暗道有戏,这妖精被观音擒下,尚如此硬气,看来自己想的没错。
观音皱皱眉头,巨网收拢,将蝎子精捆成一团,对悟空道:“我带这孽畜去灵山交由佛祖发落,你去救你师父去吧。”
悟空还未答话,只听空中传来一声音道:“观世音,久违了。”
只见远远飞来一个女道姑,这道姑年纪不小,头戴一顶五花纳锦帽,身穿一领织金袍。面似秋容,满是皱纹,声音却与年轻女子无异。
观音见了这女道姑,脸色一变,急忙施礼道:“毗蓝婆菩萨来了,观音有礼。”悟空见观音如此恭敬,稍觉意外。但他忽然想起《西游记》中称赞毗蓝婆菩萨的两句诗文来,这两句是:悟出空空真正果,炼成了了自逍遥。
后一句还则罢了,前面这句……又是悟空。悟出空空,便能得真正果了吗?看观音态度,毗蓝婆菩萨地位在她之上?为何身为菩萨,却又穿着一身道袍?
佛本是道?悟空又想起了这句话来,毗蓝婆菩萨此番前来是为谁而来,怎出现的如此是时候呢?
毗蓝婆菩萨也不看悟空,对观音道:“这蝎子精是我洞中所养,前日跑了出来,不想竟在此处作怪,幸得观音菩萨出手将她制住,也算她少造了许多罪业。”
悟空一听,这是要人来了,但据他所知,《西游记》中蝎子精被昴日星官擒住之后,猪八戒一顿乱钯将这妖怪打成肉酱,那时也不见毗蓝婆来说一句话,也不见她儿子昴日星官有何言语阻止。于是悟空定下心来,看来毗蓝婆菩萨确是燃灯一系人物,而燃灯在“九五至尊”这件事上,并非和如来共同进退,反而还有阻止的意向。
观音听毗蓝婆菩萨要蝎子精,心中为难起来,蝎子精是佛祖点名道姓要的妖怪,自己刚刚将她擒住,怎么便又要交与他人?而这个毗蓝婆菩萨乃是常修三乘四谛的人物,又与道门隐隐有些瓜葛,自己可得罪不起。唉,此事还是要禀告如来才好。
观音心念飞转,露出笑容道:“既是毗蓝婆菩萨之物,理当奉还。”
于是观音收了绿色巨网,其实这巨网乃是杨柳枝化的。蝎子精见毗蓝婆菩萨来了,再不说话,只缩作一团。毗蓝婆菩萨收了蝎子精,笑道:“多谢观音菩萨。”
观音道:“既然唐僧脱难,那我便回南海去了。”说完又施了个礼,辞了毗蓝婆菩萨。
待观音走后,毗蓝婆菩萨对悟空道:“出离心,菩提心,空性见慧。”
她只说了这十个字,便驾云远去。
悟空怔怔立在当地,这几句话他似懂非懂,但却想起了乌巢禅师曾经说过的“空性非空,乃圆满也!”
乌巢、菩提、毗蓝婆菩萨、龙树、悟空……这些都是什么联系?为何毗蓝婆菩萨要对自己说这句话,菩提心,可是在说菩提祖师?
乌巢禅师、菩提祖师,这两人虽都只出现一次,悟空已将他们两个认作一人,那声音、那感悟,纵是此身灭也不会忘记,而这个人,毗蓝婆菩萨似乎也识得。悟空真想追上去问个究竟,自己的老师究竟是谁,为何要传授自己偌大本事,而后又消失于天地间?
但他冷静下来想想,菩提祖师岂会做无用之事、无聊之事?不该让自己知道的,必是时机未到。
悟空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汝今实不能,知空空因缘,及知于空义,是故自生恼。”这句话是在进高老庄之前,唐僧对他说的,据说是龙树菩萨之语。悟空那时便有奇怪的感念,此时读出这四句话来,更是心无所碍。
便在这一刻,他忽地想起了许多关于“空”之奥妙。原来自己不解“空”之奥义,才会有诸多烦恼生出,而佛门中关于“空”之诠释,竟有十八种之多,什么内空、外空、内外空、有法空、无法空、无为空、性空……
这许多空汇在一处,便如一个“空门”,引人进入。怪不得佛门称作空门,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以“空”为根本。
而既是如此,地藏王曾说龙树菩萨“悟空性”举世无双,按理来说该是佛门中翘楚人物,为何九天玄女击杀龙树时,佛门不出手阻拦呢?若叫西天诸佛都站在龙树一边,九天玄女即便再厉害,怕也不能将龙树斩杀吧。
种种是非因果,既和神猿紧密相关,又与上一会元藕断丝连,今世佛道之争,两大势力炼天之举,金天银地奥秘,五类之王恩怨纠葛……悟空想想头都大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傀儡,菩提造了己身,然后三清拨弄一下,如来再拨弄一下。自己忙来忙去,却不知自己为谁所用。取经一事,不知最终会对谁有利呢?
出离心,何其难,既然入世,何谈出离?菩提心,佛道兼修,无上道,谁能勘破?空性见慧……空性之悟,万千之解,玄机与玄虚,其实也只一.99lib.字之差……
哄蟠桃
悟空入了琵琶洞,驱散洞中小妖,见唐僧被捆得结结实实。
悟空解开绳索,仔细查看一番,所幸唐僧只是身子稍弱,并未受伤中毒。唐僧见了悟空,苦道:“徒儿,你可来了。”
悟空道:“师父,注定该有此难,好在无事,这便随我回西梁女国去吧。”
唐僧听说要回西梁女国,惊道:“不回不回,你去唤悟慧乌平二人出城来,我在城西等候。”
悟空笑道:“师父是真怕了。”
二人回了女国,悟空见唐僧安置妥当,便去金殿寻悟慧二人。他们两个牵马备好行李去接唐僧,祝融将悟空叫住,道:“小长老慢走。”
悟空回过头和祝融闲聊几句,见悟慧二人走远,道:“可有事?”
祝融道:“观音来过,认出我了。”
悟空想了想道:“认出你也无妨,齐天岭外扩尽人皆知,她还.99lib?会心疑不成?”
祝融道:“我看她神色,心中定有打算,你日后小心些吧。”
悟空作了个长揖,道:“谢过姐姐。”
祝融扑哧一笑,道:“你走吧,我也回齐天岭去了,那当朝太师的病也该好了。”
悟空扭头看了看殿上女王失魂落魄之相,道:“这女王落下病根了。”
祝融笑道:“你有药吗?”
悟空道:“天地尚要阴阳相合,这西梁女国其实乃是逆天之物。”
祝融道:“对了,你去子母河探出什么来了?”
悟空想起佛门地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道:“我已和后土姐姐说了,你回去问她便知。”
祝融道:“好啊,又认了个姐姐?”
悟空道:“你是在先的。”
祝融笑道:“我没那么小家子气,后土向来是我姐姐。”
二人又说笑一阵,但觉除了之前那份情愫,竟也如此推心置腹,心中大为快慰。
悟空道:“我该西去了,齐天岭中应能再晤。”
祝融笑道:“好,定要多留你几日才好。”
悟空道:“你留我几日,齐天岭便要打上几日。”
祝融道:“打便打,谁怕他们不成!”
悟空辞了祝融,赶上唐僧,又奔西而来。
天庭瑶池之中,老君着童子来送帖,说有要事与王母玉帝相商。王母哪有不允之理,当即命重整宴席,又邀玉帝来此。
少顷,老君与玉帝到齐,三人浅饮半杯,王母道:“老君来此,必有大事相商。”
老君道:“地上有人来报,西天出了三个怪异僧人。”
王母道:“有何怪异之处?”
老君道:“那三人身着灰衣,却是一身纯色,论修为已堪达混元金仙之极,却又偏偏战技法术生疏,这可不是怪异?”
玉帝与王母异口同声,道:“三千诸佛?”
老君点了点头,道:“西天佛祖我也认得不少,从未有如此人物。”
.99lib.王母道:“三千诸佛怎可轻易动出,这实在匪夷所思。”
玉帝道:“三千诸佛与八九金仙是一般道理,阵成不动,动则阵毁。”
老君道:“天下无不变之理,或许如来寻到了特殊的法子也说不定。”
王母道:“所幸只是三个,若是三十个、三百个,那可极为恐怖了。”
老君道:“怕只旦夕之间而已。”
王母道:“如来此举威慑之意更胜实际,这只是告知天下,三千诸佛,能动。”
老君点了点头,道:“如何是好?”
玉帝笑道:“法子早就有,只是要老君说情.99lib.才好。”
老君摇摇头,道:“说不动说不动。”
王母道:“能勘破造化炉中阵法的,天下只怕除元始大天尊再无第二人,大天尊若是不出手相助……八九金仙一个也动不得。”
老君道:“大天尊向来不听劝,你二人又不是不知。”
玉帝道:“若是陈明利害,或可一试。”
老君仍是摇头。
王母看了看玉帝,玉帝难以察觉地微微点了下头。
王母道:“此事我二人不好出头,毕竟当年三清明言,绝不参与造化炉之事,只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看在道门一脉的份儿上,还需老君代言才行。”
老君一脸为难相,抿了口酒,道:“唉,姑且一试吧。”
王母道:“此事虽利益相关,但终究我们占了大便宜。”王母起身移步,盈盈转到屏风后面,少顷取出一个玉盒来,道:“这三枚蟠桃,以供老君炼丹之用,也算老君不白忙这一遭。”
老君慌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不可不可。”
王母笑道:“老君何须与我客套,道门一家,或许他日我还要去你那讨仙丹吃呢。”
老君一怔,哈哈大笑道:“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此事我势必尽力而为之。”
王母见老君答允下来,她自知三清虽是三人,却浑如一体,老君既然这么说,此事便成了大半。当年王母玉帝不是没想过此事,但元始唯恐八九金仙出世,会使天下大乱,此番佛教三千诸佛出世,王母立即借机重提此事。虽失了三枚蟠桃,但此际孰轻孰重,那是心知肚明的事。
老君问道:“还有一事,不知玉帝王母作何感想?”
王母笑吟吟道:“老君说的可是真武大帝一事。”
老君道:“正是,日前真武与麒麟联手,大战凤凰相柳,这事……”老君之所以提起这事,委实是怕玉帝担心真武和齐天岭有什么勾当,这时节正是道教齐心协力之时,若只短短时日便生芥蒂,之前许多功夫可都白费了。
玉帝笑笑道:“凤凰相柳与真武麒麟,那是几万年前的宿怨了,我也不知他们几个为何成水火之势。”
王母接着道:“我和玉帝也议过此事,真武大帝那日主动请战,要去擒北海恶蛟,自然别无它想。而凤凰和相柳乘人之危,却是猝然发生,真武如何能想到会有此难?
“交战之地在凡界通天河,离齐天岭也不远,想是麒麟闻风而至,见了仇敌,自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这也是常情。”
老君道:“大致便是如此,但真武好歹也应有个解释。”
玉帝呵呵笑道:“老君啊老君,你当我心量何其窄也,上次瑶池之会,朕与真武、紫微二人推心置腹,再不会因些许小事猜疑。真武中了相柳之毒,已着龟蛇二将来向我告罪,说未擒下北海恶蛟,待毒消之后再去。”
老君听了玉帝这么说,心中释然,喜道:“陛下圣明!”
三人又闲聊几句,又饮了几杯酒,老君起身告辞,其乐陶然,捧着三个蟠桃回了兜率宫。
诗曰:灵台无物谓之清,寂寂全无一念生。
色邪永灭超真界,心向西方极乐城。
唐僧固守本心,以无上真念保得不坏真阳,众人离了西梁女国。一路平安无事,转眼又是浅夏时节,但见那:熏风送兰香,濯雨新竹凉。艾叶无客采,涧花自争芳。
正行时,前面又见高山阻路,唐僧道:“悟空,我怎么有些头晕。”
悟空道:“想是山路颠簸,行得急了。”其实白龙马走起来,足不沾地,哪里会有颠簸之苦?唐僧下马来,一步一步登上了山。
到了山顶,唐僧无心观景,寻块方石坐下喘气,半晌才道:“走一步便难受一步。”他这句话却令悟空想起地藏王菩萨来,心道,你这里难过,那边也有人难过呢。
悟空道:“师父歇会儿再走,如今天暖,露宿亦无忧。”
唐僧坐了一会儿,唉声叹气站起身来,拄着九环锡杖继续向西走。四众进了山,穿岭过谷走了大半日,总算过了山头。
下了西坡,前面是一片平阳大道,悟空见唐僧走得太慢,前面又一片清明,并无半点儿恶气,道:“师父何不上马,驰骋一程换换心气。”
唐僧道:“也好。”
唐僧上了马,悟空只在白龙马后臀轻轻一拍,叫了声:“马儿快跑!”白龙马扬蹄而去,如飞似箭,顺平路往前飞奔。唐僧挽不住缰绳,只扳紧马鞍,坐在上面任由白龙马行去,转瞬间行了二三十里,白龙马方才缓下步履,慢慢行着等候悟空几人。
悟空须臾便至,腾云在上向周围望了一遭,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悟空记得,《西游记》中,过了西梁女国,美猴王便因打杀强人被唐僧逐走,之后99lib?又引出真假美猴王一段公案。他刚才故意遣唐僧自己纵马狂奔,自己在后面偷偷跟随,这一望去,周遭几百里竟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强人在?
悟空暗想,此处离齐天岭已经极近了,恐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齐天岭耳目。但齐天岭外扩一事定下之后,大部分妖兵都驻扎通天河、金皘山,还有许多随大禹等人西去,现在却是外紧内松的格局,故而此地看不见人影也是常情。
再想想那六耳猕猴,在《西游记》中妄图冒充美猴王前去取经,此事疑点也甚多。六耳猕猴若仍是灵宝道尊指使,大概便是要取美猴王而代之,或混入取经队伍拆台,或行至西天混入佛门另有机谋。
而今世的孙悟空再非那个一心取经的美猴王,而是对天下势力纠葛知之甚多,且与三清来往甚密的灵明神猿。因此六耳猕猴还真就没有出来的必要了。
他正想着,只见西边远远飞来一只猴子,打扮装束与自己毫无二致,可不正是六耳猕猴!
脱壳计
唐僧未曾回头,不知悟空跟在身后,忽见假悟空自西面而来,待六耳到了近前,诧异道:“悟空,你跑到我前面去作甚?”
六耳见了唐僧,表情甚是奇怪,道:“师父,据传前面便是齐天岭,我去前面探探。”
唐僧道:“齐天岭?那是什么去处?”
六耳道:“天下妖魔有十成,齐天岭至少也聚了七成,那里妖怪有通天彻地之能,就连天庭和西天也不敢轻举妄动。”
唐僧听得心里瘆得慌,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难九九藏书不成要绕过去?”
六耳道:“此山南北纵长六千余里,周遭都是凶山恶岭,即便绕过去,也逃不过妖魔侵扰,怕不得走上两三年才行?”
唐僧道:“那……这可如何是好?此处离齐天岭还有多远?”
六耳道:“还有两三千里路程。”
悟空见六耳扮作自己模样明晃晃出现,衣装打扮毫无二致,就连头上那金环都一模一样。他心道,这若被旁人看见岂不乱了?他见六耳毫不犹豫应承下来,大致猜到六耳用意,便悄悄隐了身形,传音问道:“你来作甚?”
六耳回道:“神猿相会啊!”
悟空听了这话,心中一震,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六耳也知道自己聪明神猿的身份了。
悟空又传音道:“你为何化作我身?”
六耳道:“通风叫我来的,你去问他。”
悟空再不迟疑,六耳扮作他模样,世上能辨认出来的人还真不多,纵是照妖镜、观音菩萨都分辨不出,那还有何担心?自己正好心忧大禹等人西扩之事,此时有人替下自己取经,这可真是天外之喜。
悟空叮嘱一句:“缓行!”便借着清风向齐天岭飞去。
到了齐天岭,悟空大大方方化出颛顼模样,向通风洞中行来。
他正行着,忽听有人叫他,却是后土娘娘。
悟空虽着急去见通风,却也只得来到后土洞中,道:“姐姐唤我何事?”
后土道:“那个小张,我救起来了。”
悟空不由得暗自惭愧,他一时却忘了此事,本该自己来相询的才对,于是道:“他可还记得什么?”
后土道:“略微有些神志失常,不过还能说几句话。”
后土带悟空来到另座洞中,小张太子面色苍白,正呆呆坐在石凳上。
悟空看了后土一眼,后土道:“他整日呆坐,有时问话也不说,有时不问却又说上几句,不知受了什么暗伤,这可非我能治了。”
悟空道:“姐姐若不能治,别人也治不了。”
后土摇头道:“我仔细查看过他身体,从内到外一切完好,但却总觉得有不对劲儿之处,偏偏说不出来。”
悟空道:“你看不出来,那我便来看看。”
后土点了点头,她虽厉害,却非造化之身,看不出来造化,或许悟空真能看出端倪也说不定。悟空仔细看了一番,确如后土所说,小张太子的确有些不对劲儿,只是他身上造化也不缺少,自己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看小张太子此时模样,若放在后世,便可称为是痴呆智障。
悟空想想幽冥地府,生前造恶之人也将受诸多刑罚,但那些刑罚历遍,这人仍能转生投胎去,也无变成傻子的道理。小张是和他师父大圣国师王菩萨一样,失去了记忆吗?
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已将近千年时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记不起了,小张太子是否也是这样呢?
悟空心念一动,倏地变回了猿猴之身,走到小张面前,在小张眼前晃了晃手指。小张慢慢抬眼看看悟空,眼神呆滞毫无神采。
悟空问道:“你可记得我?我是石猴。”
小张仍盯着悟空,半点儿反应没有。
悟空又道:“你曾捉过我的,还要杀我!大圣禅寺!后山,深洞,可还记得?”
小张眨了眨眼睛,仍不作声。
悟空又喝道:“无支祁!无支祁!你全忘了吗?”
小张干脆扭过头去看后土,悟空挠挠头,想藏书网起了一句话,喝道:“杀我!华盖恶星妨你一生!”
小张听了这话,眉毛稍稍一抬,转过头来手指悟空,道:“猴……猴……”
悟空大喜:“没错,是我,是我!你还能记起些什么?”
小张露出极痛苦的表情,他脑中乱作一团,像是有许多大事要说,却又偏偏.99lib.t>想不起来。
悟空又问了几句,小张越听越是难过,抱头捂上耳朵,将脑袋埋在两腿之间不听。悟空叹了口气,不再逼他,若再问下去,只怕会逼疯小张的。
后土凌空一指,小张身子瘫软躺在了地上,后土道:“暂让他歇歇.99lib.吧。”
悟空道:“我看小张并未记忆全失,只是脑子受了损伤。”
后土道:“脑子若受了伤,我怎看不出来。”
悟空暗道,这关乎记忆之事甚是玄妙,谁能说得清楚。若是后世人脑子受了震荡,或许便是淤血堵塞了哪条血管、伤了哪条神经,便记不起什么了。而在这里,后土既然都说小张内外无恙,哪还会有什么问题呢?
忽地悟空想起一事来,那个猪八戒,不就是多了一头猪的幽精之魂,才使得贪食多欲。既然魂魄能使人性情大变,那么,小张和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失忆,会不会和魂魄有关呢?
悟空问后土道:“姐姐,你可知道,天下有谁人精通魂魄之术?”
后土一听便知道悟空意图,道:“那自然要去地府中了,十殿阎王个个精通。”
悟空与十殿阎王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又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安的什么心肠,又问道:“地藏王菩萨如何?”
后土道:“他自然比十殿阎罗强上许多。”
悟空道:“好,那我便去寻他!”
后土道:“我与地藏也颇为熟稔,可要我与你引荐?”
悟空笑道:“不用劳烦姐姐,我与他也曾见过了,若非他指引,只怕我还寻不到那阿鼻地狱呢。”
后土叹道:“悟空能左右逢源,真是大幸!”
悟空道:“地藏王实非寻常人物,我能遇见他,也是大幸!”
悟空辞了后土,变回人身。此时他自然不会去寻地藏王,而是先来寻通风。
通风和王禺早等候悟空多时,见悟空进洞,忙招呼悟空过来坐下。
悟空笑道:“也不早早知会我一声,六耳去了,倒吓我一跳。”
通风笑道:“他来了也吓我一跳,我又找谁去说?”
悟空道:“你不是去学阵法了,怎如此快便回来了?”
通风道:“我师尊那地界时光极缓,我在里面学了数年方才将此阵记下,这还算慢的呢!”
悟空一惊,道:“可真要多谢大天尊了。”他记得元始悟了几个月才将这阵法参透,若这么比较一番,元始岂不是相当于耗了百十年时光?
通风道:“我师尊是悟,我是学,所以快了一些。”
悟空道:“那……此时便破这金环吗?”
通风道:“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悟空道:“若是此时破了,被人看出,询问起来,我该如何作答?”
通风笑道:“你却忘了,普天下有几人能见造化的,纵是大天尊也看不出金环内有造化。我只破其中阵法,却将金环与你留着,任谁也看不穿!”
悟空道:“若有人念起控这金环的咒语来,那便露馅了。”
通风道:“恐怕那时便翻脸了,露馅也无妨!”
悟空想想,通风说得也有道理,道:“好!那便破了吧。”
通风将手按在金环之上,闭目凝神。这金环中阵法极其复杂,他即使记得,也容不得半点儿闪失。
王禺见通风专注,便走出去站在洞门处,齐天岭此时正是高枕无忧之时,王禺只以防万一而已。这一番足足耗了两个时辰,通风终于将手放开,道:“好了!”悟空使神念去探,果然金环之内空空如也,心中大为放心。现在只要通风再破阵法,便可将这金环取下了。
悟空见通风手中一缕淡黑色造化逸出,便将自己体内那丝同样的造化也散了出来,与通风那一缕汇在一处,二者果然毫无差别。
王禺走了进来,见了这缕造化,道:“给我。”
通风稍有纳闷,但也将这造化给了王禺,道:“你要它何用?”
王禺道:“初时你说这造化奇特,我还未见出异常,多了才看出来,这造化对我再炼斩神圈有大用处!”
通风笑道:“你那斩神圈也要套人吗?”
王禺冷冷道:“只会杀人,不会套人!”
说罢,王禺纵身出去,不知去哪里炼器了。
悟空看着王禺背影,问通风道:“王禺师尊究竟是谁?”
通风摇摇头,道:“我也问过,他只说时机未到。”
悟空道:“我看王禺一身本领奇特,既无道家谦和之风,又无佛家浑正之力,倒有些女子的狠辣刁钻,真想不出世上还有这样人物。”
通风点头道:“你看得仔细,现在想想,的确是这样。”
悟空道:“待他炼器回来,我定要问出来。”
通风道:“你一门心思要问这事作甚,他师尊是谁,碍着你我何事了?”
悟空道:“王禺曾道,他师尊地位不下于元始大天尊,因此我便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通风道:“是谁?”
阴阳现
悟空想起的那人自然是九天玄女,王禺一身本领甚是奇特,与佛道皆不甚相同,又有着阴柔的狠辣作风。他师尊地位能和元始相提并论,还能有几人呢?
就在刚才王禺说那团造化有大用处时,悟空便觉察出有些不对。斩神圈是王禺师父交给他的无疑,若无人传授,王禺自然也不知这件法宝的炼?99lib?制手段。那么,他怎么会知道那淡黑色造化会有用呢?难道他曾经见过同样的造化不成?
这淡黑色的造化甚是奇怪,和这天地间的造化相比,只是颜色上稍有差别,能识得这造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自己是不认得,通风也只说“这造化虽奇特,也逃不出此天地中去”,连通风都看不出来路的造化,王禺怎么能知道它的作用呢?悟空想想“那人”,这金环既然是他所制,定然知道这种造化的用处,而九天玄女……她能窥破会元之厄,又是此会元中造化之目,恐怕她便是除了盘古、鲲鹏、七神九九藏书猿外能看见造化的唯一一人了。她能知道此造化妙用,也是理所当然。
但九天玄女早在龙树菩萨一世便已身殒,又是如何教王禺的呢?
通风问悟空道:“你说那人是谁?”
悟空道:“你可知道九天玄女?”
通风点点头,道:“听过这个名字,但知之不多。”
悟空暗想,原来三清的确只和自己提起过,通风身为元始弟子也不知此事,其他神猿更不会知道了。
悟空道:“不知也无妨,我这猜测也未必便对。”关于上一会元之事,悟空倒不是有意隐瞒通风,只是个中关系错综复杂,说了也无甚益处。
悟空想起六耳来,问道:“聪明神猿怎么来齐天岭了?”
通风道:“我去清微天学阵法,回来时正见灵宝道尊带聪明神猿来齐天岭,我一见聪明神猿,立时便有感应,他这才知道自己真身乃是上古神猿。那灵宝道尊道‘下界将有大事,可叫聪明神猿代悟空西去取经,悟空腾出身子来,也好便宜行事’。”
“哦,原来是灵宝道尊指使他来的。”悟空道。
聪明神猿能替下悟空,这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只是灵宝道尊为何选在这个时机,他说的下界将有大事,是什么事呢?能被三清称为大事的,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通风笑道:“你不知是何事,我却知道。”
悟空一摆手,道:“你先莫要说,让我猜猜。”悟空想了想,上次老君得知西天出了三个灰衣老僧,便匆匆离去,难不成会和这事有关?
悟空道:“必定是三千诸佛要出来了!”
通风一脸迷茫,道:“什么三千诸佛?”
悟空道:“难道不是?”
通风道:“大谬!简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他见悟空苦思冥想,忍不住道,“莫费脑筋了,在我心中,唯有七神猿才是大事。”
悟空心中一震,或许,其他神猿都是这般想法吧,只有自己因二心之故,却没将太多心思放在七神猿之事上。或者说,七神猿也只是西游故事中的一个特殊群体……听通风这样一说,悟空心中愧疚之感更浓,自己毕竟是七神猿之首,此事可再不能轻忽视之了。
悟空道:“七神猿?是不是聪明神猿到此,会有什么麻烦?”
通风摇头道:“哪里会有麻烦,我已和祝融说好,待聪明神猿有了空闲,让祝融传他御火类神通。”聪明神猿五行属火,正合祝融教他,悟空未料通风将这事办得如此痛快。
既然不是聪明神猿之事,那会是……通臂神猿有了消息?只见通风翻了个筋斗跳上桌子,喜道:“七神猿聚齐之事,就在眼前!”
啊!悟空也大吃一惊。
七神猿中,灵明神猿便是自己、通风神猿站在面前、驱神圣猿王禺刚刚出去、通臂神猿据说在九幽之渊修炼、兴水神猿在北海无疑、聪明神猿替自己取经去了、阴阳神猿……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儿音信,难道通风找到他了?
“阴阳神猿?他是谁?”悟空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发颤。
观音失了蝎子精,心中稍有些郁闷,她往东边打了个转,便又转回西方来,直至灵山。见了佛祖如来,观音将自己擒了蝎子精,又被毗蓝婆菩萨索去一事讲明。
如来微微颔首,道:“好!既是如此,我知道了。”
观音道:“弟子不敢与毗蓝婆菩萨相持,佛祖恕罪。”
如来道:“不干你事。唐僧离了女儿国了吧?”
观音道:“弟子一刻也没耽搁,辞了毗蓝婆便来禀告佛祖,唐僧此刻怕正往西走呢。”
如来凝重道:“你去助唐僧过齐天岭,但要切记,莫入齐天岭三千里以内!”
观音一怔,心中有许多不解,上次如来还说叫自己助唐僧一臂之力好过齐天岭,现在又改做如此要求。三千里?这一绕一回,唐僧岂不要多走上万八千里路?
于是观音道:“佛祖,不若我驾朵云,助唐僧过了齐天岭。”
如来道:“万万不可,即使绕路,唐僧定要一步步走过才行,若偷奸耍滑,怎能看出取经诚心?”
观音应下道,“弟子这便去!”
如来道:“你大可放心,我派人缠住齐天岭中妖魔,管保叫你们安然过山!”
观音施礼辞别如来,出了灵山别院。她心里着急,唯恐误了如来交代的大事,行至山门前,却正遇见毗蓝婆菩萨。
观音无奈,只得施礼问安,毗蓝婆菩萨笑语盈盈道:“观音来此告状的吗?”
观音暗骂一句,哪有你这般说话的,但也恭敬答道:“婆婆说笑了,我是为取经之事来见佛祖。”
毗蓝婆笑道:“玩笑玩笑,取经大事将成,观音菩萨居功至伟啊!”
观音道:“不敢不敢,都是佛祖指点,弟子哪里敢居功?”
毗蓝婆叹口气道:“四大菩萨中,也唯有观音菩萨能如此虔心向佛,为我空门基业奔劳了。”
观音道:“婆婆说哪里话,修积功德人人有之。”她心急火燎要往东面来,偏偏毗蓝婆菩萨今日话多,观音又不敢失了礼数,于是便说了片刻闲话。
正在观音强忍性子时,只听如来声音远远传来,道:“毗蓝婆菩萨,可否过来一叙?”
毗蓝婆菩萨听如来说话,笑道:“观音菩萨行色匆匆,想是有事在身吧,老身不敢耽搁了。”说罢扭身飞离了灵山,也不理如来唤她。
观音勉强露出笑容来,与毗蓝婆菩萨辞别。
灵山一日,地上数年,方才被毗蓝婆菩萨这么一耽搁,不知唐僧等人行出多远了,观音也顾不得仪容风度,发力向东面疾飞而来。
唐僧四众正往西方踯躅而行,忽见西面一朵祥云飘来,上面站定的正是观世音菩萨。观音驾云直至取经众人面前,众人自然拜倒施礼。
观音在空中已量好了远近,此地早已入了齐天岭三千里以内,便道:“齐天岭中妖魔厉害,佛祖叫我来护汝等西行。”
唐僧跪在地99lib?上,面如黄土,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观音问道:“玄奘,你可是病了?”唐僧道:“弟子……弟子心如刀绞般痛。”
观音仔细探查唐僧内外,并未看出有何异常。她忽地想起如来说的,莫入齐天岭三千里之内!难道齐天岭妖魔下了什么邪术,唐僧若再继续向西行过去,还不将小命搭在这儿!
于是观音道:“此刻起,暂向东退!”
假悟空道:“菩萨,东边无经!”
观音道:“我自然知道,但此刻唐僧中了妖魔法术,越向西行便越难捱!唯有先退,再思对策!”
众人怎敢不听观音的话,又调转马头,往东面行来。
悟空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但他总觉此事太过诡异,故而不敢妄下论断。
“哈哈!”通风笑道,“你与他朝夕相处数载,居然半点儿也看不出来!”
悟空一下子便知道了答案,唐僧!金蝉子!他是阴阳神猿!一定是他!
强自按捺住心中惊涛骇浪,悟空问道:“你,你怎知道?”
通风道:“神猿既醒,彼此便可遥相感应,你们离齐天岭也不过两千余里,我自然能感觉得到!”
悟空声音都有些发颤,道:“唐僧他,他怎么半点儿法术也不会?”
通风面上现出悲痛来,黯然道:“你可知道,神猿转世次数越多,天赋本领越弱,阴阳神猿转世竟有十余次之多,今世又不过二三十岁年纪,哪里还会有什么本领?”
悟空想起他与唐僧自相识以来种种眼见情景,忽觉七神猿中,阴阳神猿的悲苦尤胜兴水神猿无支祁。
深似海
通风见悟空如痴如呆模样,知道悟空陷入了沉思,他轻轻拍了拍悟空肩头,便飘然出去,将悟空一人留在洞中。
唐僧,前世曾是如来的二徒弟金蝉子,今世的陈玄奘、取经人,居然会是阴阳神猿!悟空一幕幕回想这六七年光景,从五行山到齐天岭,一路行来,唐僧种种反常表现,慢慢在头脑中串成了一条线。
无支祁曾道:“阴阳神猿,懂人事,晓生死,辨祸福,善避死延生。”唐僧呢,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块肉能得长生!这会不会与阴阳神猿的避死延生术有关系?
天下芸芸众生何止亿万,十世修行的好人恐怕也不止唐僧一人,若如此便可长生,那世上长生不老药岂不又多了一种?为何取经之前天地间未有此传言,直到唐僧出现,才有这一直指唐僧肉的谣言出现呢?
悟空又想起猪八戒射杀唐僧之前的那一幕,当时连自己这个混元金仙都未察觉到异常,唐僧居然能提前预知危险,单用“直觉”二字恐怕还真解释不通。
从无边涧开始,悟空便看得出唐僧心中深藏的矛盾,今世身负取经宿命,前世却与佛门有着血海深仇。那深植魂魄之中的仇恨,如何才能消解?
地藏王定然知道此事,他也算用心良苦,并未横加阻拦,而是让唐僧自己抉择,是跨过去,还是转回来。而唐僧却似乎是……怕?
通风说他转世十余次,这十余次他是被何人所杀?杀造化神猿者必得果报,如来是否会利用这一手段铲除异己呢?而他为何杀了阴阳神猿这么多次,难道……
悟空不禁想起在佛教地狱中救出的小张太子,杀死,活转,再杀死……在这个过程中,小张太子失去了什么呢?唐僧今世毫无法力在身,只有辨祸福、避死延生的本能,他又失去了什么呢?
十余次转世,绝非单纯为杀而杀,现在悟空还不知究竟为何,但算来算去,总脱不开造化干系。
通风和无支祁等人始终未曾提起阴阳神猿消息,看来如来将阴阳神猿控在手中时日久矣。而取经这场绸缪,更是要将灵明神猿也一并攥在掌心,所幸悟空并非单纯的灵明神猿,人若生了二心,自己都不敢轻言左右,旁人又如何能把控得了?
悟空再回想取经一路,无论是在《西游记》中还是今世,无论是貌美女妖甚或窈窕精怪,甚至如花似玉的女王公主都难动他心。初时悟空只道唐僧心秉一念,只向佛门,此时才终于有了正解。
哼!99lib?造化无性!就算你将他脱光了,他也是只具人形,并无肉欲。
想到这里,悟空忽然想起一事,阴阳神猿最近这次转世,也就是金蝉子被贬,究竟是何人所为?从《西游记》中看不出端倪来,只草草说了一句“金蝉子轻慢佛法被贬”,看似倒是如来所为。
但如来知道金蝉子是造化神?99lib.猿,如何能亲自动手?这事事关重大,如来定要交给放心的人去做才可。那么,若是知道金蝉子被贬之后,佛门中有哪个要紧人物失了造化而亡,是不是便能有些线索呢?
啊呀!难道竟是观音?
观音菩萨那一次生机断绝,可实在是异常诡异,如来凭修为或许能杀得了观音,但若说他能无声无息便使观音生机消逝,这可实在难以置信!
或许是如来让观音送金蝉子去转世,再将早早预备好的金蝉子鲜血当解药给观音菩萨服下?若是这样的话,观音的转变还真就可解释通了。若真是这样……人心可实在是深如大海啊!
悟空想到此事,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这胸中藏麟布甲,着实令悟空叹服。
观音敢杀金蝉子,定是不知道金蝉子是阴阳神猿一事,看来阴阳神猿的身份隐藏也是极深。而既然已杀了他十几次,为何偏偏在此时将他放了出来,又要演一场取经的大戏呢?
悟空自然寻不到答案,老君之前说如来布置取经一事有一箭三雕之妙:第一是,传播佛家教义;第二是,夺天下气运;第三是排除异己。
而既然唐僧是阴阳神猿,那这事可要重新论一论了。虽然难测如来心思,但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便是。
说到取经,此时自然要有一个抉择,知道了唐僧便是阴阳神猿,那接下来的路,走还是不走?
这时,通风忽然自外面进来,道:“悟空,聪明神猿和阴阳神猿向东行去了。”
悟空一惊:“什么?向东!”灵山在西,他们向东作甚?
悟空急问道:“现在他们到何处了?”
通风道:“现在相距甚远,我已察觉不到了。”
悟空有心前去探探,但他转念一想,如来掌控阴阳神猿如此之久,或许便知道神猿之间相互感应的秘密。
齐天岭中有造化神猿之事,瞒也瞒不过去,如今取经一众向东而行,想必是如来有了顾忌,故而叫唐僧离齐天岭远些才好。但想到此处,又有疑问,如来只怕阴阳神猿和其他神猿撞见,自己身为灵明神猿,满世界跑他也不管,真是奇特。
悟空道:“我与唐僧并无感应,你可去探探,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通风应了一声,便飞了出去。不过须臾,通风即回了洞中,道:“并未原路返回,此时已是向东北行去了。”
悟空突然明白了,原来他们是要绕过去。只是,无人指点他们,他们怎么会自己绕路走?通风远远也只能感应唐僧和六耳,并不知有其他人。
悟空想了想,起身去寻麒麟,他若独自前去自无不可,但唯恐西天有厉害人物跟随,还是叫上麒麟更稳妥一些。
通风在后面喊了一句:“阴阳神猿尚不自知!”
悟空一愣便站定了,回头道:“你是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通风道:“正是!你倒莫急在一时,我看他们两个缓缓而行,若要绕过岭去,至少也要半年之功。”
悟空稍稍定下心来,看来唐僧取经仍是不能取巧,否则任谁带他飞上一段,也将这齐天岭过去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就不必心焦如焚了。
经,还是要取的,若无齐天岭横亘在此,自然也无须绕路,悟空暗自庆幸,当年这个山头选得好啊,至少为自己争取了半年的腾挪时间。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麒麟一声大喝,道:“滚出去!”
悟空急忙出洞,只见三名灰衣僧人驾云停在齐天岭之顶,两旁又有阿傩、迦叶率数十金刚罗汉尊者。那三名灰衣僧人并不是悟空在金皘山所见三人,他心中一沉,难道三千诸佛真的现于世间了?
麒麟独自一人凌空遥对,齐天岭各洞妖王纷纷出来站在地上观看。
麒麟道:“何故来犯?”
阿傩道:“齐天岭敢侵我西天土地,为何我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之?”
麒麟哈哈大笑,道:“就凭这些乌合之众?”
阿傩来到三名灰衣僧人面前低声耳语几句。
一名灰衣僧人站出道:“东值岁佛,领教!”
悟空看看这僧人,气度更盛与句芒交战的那两个,不由心忧西天底蕴之雄厚。
麒麟伸出手来,轻轻勾了勾食指,表情轻蔑,道:“三个一起。”
东值岁佛不愠不怒,缓缓摇了摇头,虚踏几步,到了麒麟身前,当胸便是一拳击来。
麒麟纹丝不动,化指为拳迎上,“轰”一声响,二人皆退了开去,只是麒麟乃是借势而退,东值岁佛却是硬生生被击退的,他面上血气一涌,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通红。
麒麟手臂原本就伸出,这一拳也只能算作半招,饶是如此,东值岁佛也禁受不住麒麟巨力,眼见是落了下风。
岂料麒麟露出惊诧神色,道:“这么厉害!”
齐天岭群妖哈哈大笑,麒麟修为高绝,奚落人却也别具一格。
那老僧心神极为沉稳,便是如此也丝毫不怒,自怀中取出一杆降魔宝杖来。
悟空一看便认得,这还是沙僧那柄宝杖,敢情灵山日子也不好过,一件法宝换来换去的。他哪知道,这宝杖可非寻常之物,也算世间少有的神兵了。
老僧沉声道:“亮兵刃来!”
麒麟眯缝起眼睛,摇了摇头。
老僧大喝一声,一柄宝杖舞出个旋风,朝麒麟卷来。
麒麟一身红衣凌空挺拔而立,看似寻常,却势如山岳凝重,眼看那旋风杖到了近前,麒麟不躲不避,伸手一捉,那团旋风如风车中插了根铁杠,霎时停了下来。麒麟握住杖头一抖,东值岁佛勉力握住,身子随杖身起伏两下,形如马背颠簸,又似斗士骑牛。
麒麟将这宝杖舞开,不过几圈,东值岁佛再握不住,无奈松开手便要借势飞出去。哪知他刚松手,麒麟也松了手,宝杖的铲面正平着拍在东值岁佛后背。这一口鲜血分量甚足,洒九九藏书得齐天岭山石殷殷。
不坏佛
麒麟一招半击退了东值岁佛,西天众人惊骇。
东值岁佛回了本阵,也不顾众目睽睽,端坐疗伤。他们三个自浮屠塔中出来,只求强敌,从不惧败。到了这等境界的人物,交战本就极少,每次交手都是难能可贵。麒麟虽只一招半式,东值岁佛却也体悟颇多。
又一灰衣僧人出阵,来至麒麟面前道:“知客佛,领教阁下高招。”
麒麟皱了皱眉头,这几人明知不是自己对手,却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上来讨战,真是奇怪。正这时,天边一个黑影由小及大,连闪几次便到了面前,却是金翅大鹏。他见悟空也在齐天岭,心中一喜,来在悟空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悟空瞪了大鹏一眼,低声喝道:“无礼!还不称颛顼大帝!”
大鹏一怔,随即施了个大礼叫道:“齐天岭大禹帝麾下金翅大鹏,参见颛顼大帝!”
悟空摆了摆手,冷冷道:“起来吧,你来此何事?”
大鹏言简意赅,将本钵国遭灭国、后羿力战三名灰衣僧人、自己和牛魔王被栽赃一事简略说来。
本钵国?悟空隐约想起这个国名来,《西游记》中取经一众行至祭赛国时,那国中人曾说因舍利塔缘故,周边四国都来朝拜。祭赛国东边是西梁女国,西边便是这个本钵国。
悟空当时读书心中还存了两个疑问,一是西梁女国与祭赛国中间隔着火焰山,进贡之人怎生过去?二是本钵国之名也只听过这一次,之后再无音信。取经师徒一直往西行,这偌大一个国度竟无影无踪了!
大鹏这么一说,悟空才若有所悟,原来本钵国是被灭了!本钵国属西牛贺洲范围内,自然归西天掌管,那一世也灭,这一世也灭!本钵国究竟犯了何等罪过?
恰好此时齐天岭西扩妖兵离本钵国最近,事发之时,大鹏与牛魔王又正在本钵国中。天下妖类,向来凶名昭著,看来西天此次是有意栽赃陷害了。
但齐天岭实力明明白白在这儿,多次与天庭和西天交战也未曾吃过亏,如来若要借此机会将天庭拉下水,恐怕可能性不大,天庭在齐天岭吃过大亏,应该没傻到这个份儿上。
对如来而言,此时正是取经的要紧时刻,他为何要横生枝节?
这时,大鹏道:“大禹前辈曾说,这几人修为虽高,但法术战技十分生疏,西天特意要这几人出战,应是出于以战养兵的心思。”
悟空点点头,道:“大禹说得不错。”这三名僧人显然是生面孔,之前从未见过,以战养兵,或许有几分道理,但以战养兵,在荆棘岭岂不更好些,可以打着捉拿牛魔王和大鹏的旗号师出有名,为何又直接杀到齐天岭来?
悟空此时想起取经一事,不由得暗责自己格局太小。如来高居其上,一举一动都相互关联,西天这举动分明是要牵扯齐天岭精力,不叫他们阻了取经行程。
好!你既要以战养战,那我便遂你心意!
悟空挺身而出,对麒麟道:“此战让与我,如何?”
麒麟看了看悟空,心里有些放心不下,稍显犹豫,悟空道:“杀鸡焉用牛刀!”
麒麟知道悟空心思灵巧,看他成竹在胸的模样,便退开落在地上。
悟空看了看那老僧,问道:“这位知客佛,多少年没出世了?”
知客佛本来凝神以对,见麒麟却被换下,上来一位白衣书生模样的,这人上主,可否赐下名号?”
悟空傲然道:“上古颛顼!”
阿傩又问道:“颛顼前辈,敢问你这根幌金绳,是从何处来的?”
悟空忽地失神,他只顾擒人,却疏忽了此事,这根幌金绳是如来给他的,自己怎么把这大事给忘了!
悟空故意蹙眉问道:“你说这是什么绳?”
阿傩一字一顿道:“幌、金、绳!”
悟空心念一动,自己何不将计就计,于是作恍然大悟状,道:“原来这带子叫幌金绳!”
阿傩看得心中生疑,又问道:“你自何处得来的?”
悟空冷笑道:“休要啰唆,难道是你家的不成?”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来若知道齐天岭中99lib.人居然拿有悟空的幌金绳,必要探个究竟,到时自己略施小计,便可叫如来摸不准底细。
悟空又道:“尔等既然来了齐天岭,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不成?给我统统拿下了!”
他这一声喝,西天罗汉之中走出一位来,道:“你将知客佛还来,我等再不搅扰。”
这人一出来,阿傩和迦叶等人却是一惊,这人乃是西天尊者之一,名唤“金刚昧尊者”的。他虽也是佛祖的近身尊者,法力高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麒麟相抗。何况,他在这时候出来,于理也是不合。
悟空仔细看看对面这人,问道:“你是何人,说的可算数?”
金刚昧尊者道:“我既说了,自然便做得了主。”
悟空看了看阿傩,阿傩面色极为难看,这尊者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在两军阵前添大乱子?此事关乎浮屠塔中诸佛,岂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这时,麒麟忽地自后面跃上来,一头红发根根立起,身上红衣涨满,目中露出强烈的求战神色。他对悟空道:“这个还不错!”
悟空见这尊者平平无奇,比起阿傩迦叶二人来都黯然失色,怎能让麒麟如此看重?
只听这尊者道:“我乃西天大雷音寺金刚不坏佛是也!”他这话说完,眼眸一亮,原本那身寻常僧衣化作一袭珠光宝气的袈裟,一身黄色宝光缭绕,手中多了一串大大的白玉念珠。
阿傩等人见这人竟是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佛,皆在后面拜倒。金刚不坏佛在灵山名气极大,他被称作“法身与金刚齐固,常住与至理俱存”。据说是自一个小沙弥一点点修炼成佛的,西天这些佛祖中,单从这点来看,仅此一人而已。
麒麟哈哈一笑,道:“颛顼暂退!”
悟空急忙跃到地上,西天众人也退得远远的,这二人交手必定惊天动地,离得太近唯恐殃及池鱼。
麒麟道:“既是佛祖,为何遮遮掩掩?”
金刚不坏佛道:“我本便是金刚昧尊者,有何遮掩?”西天众人听了这话,个个互相看去,唯恐身边同伴也如金刚不坏佛一样,不一定哪日便化作了佛祖之身。
麒麟道:“你既出来,自然是要打架的,来吧。”
金刚不坏佛道:“我若胜了,你将知客佛还我,再将那两个滥杀无辜、灭人间国度的恶徒交出。”
大鹏听得恼火,破口大骂道:“秃贼专会栽赃!”他和牛魔王已被当作赌注被人赌了一次,不想今日又是如此。
麒麟道:“汝等犯我齐天岭,岂能来去自如——”
“我若败了,任你处置!”金刚不坏佛打断麒麟道。
“好!”麒麟战意更浓,当即接下。
金刚不坏佛向下面看了看,道:“此地不妥。”
麒麟道:“那便上去打!”
二人一前一后,如离弦之箭直冲九霄。悟空和大鹏紧紧跟在后面,这样的高手对战可极难见到,这样的良机谁肯错过?
二人直行到罡风凛冽处,方才拉开架势。悟空和大鹏勉力入了罡风地带,再看佛门中,只阿傩迦叶和一名灰衣僧人跟了上来,余者皆无能为力。
有造化
悟空稍有诧异,阿傩迦叶竟也入了混元境界。
只见麒麟身处罡风之中,衣袂不动,发丝不飘,身周丈许方圆似成了虚空地带。金刚不坏佛表情极为凝重,他将手中念珠挂在脖颈上,双手摆出个法印来,口喝一声:“咄!”
佛门手印乃是无上绝学,内蕴特殊愿力因缘,有不可估量的神通法力。自悟手印极少,空门中佛祖菩萨虽多,也无几人能自创手印的。绝大多数手印都要有他人引导,才能不因妄修而入愚痴道。
金刚不坏佛,能结金刚不坏印,他这手印可是纯粹自悟,并未有他人参与一星半点儿。据传金刚不坏佛在僻静山洞中苦参《金刚经》,经年端坐不动。也不知他坐了多少年,待他悟透经文出洞之后,壁上印影,石上留痕。
此手印便是从《金刚经》中悟出,传言说这手印有一经 4e4b." >之力,意指《金刚经》中所含法义都能从这手印中寻到头绪。更奇特的是,这手印每次发出都不同,经文奥义无穷,手印似乎也随之而变。.
只见金刚不坏佛手指扭曲,结成法印朝麒麟发来,手印所经之处,罡风退避倒卷而来,麒麟隔空击出一拳,一道紫彤彤的火柱击出,迎向这个手印。
那手印几近透明无形,论威势自然是麒麟这招占了上风,但当手印与火柱碰撞之时,悟空心想的惊天动地威势并未出现,反而一点声音都没有。
再仔细看,手印竟然如虚影一般,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这道火柱。麒麟略为诧异,转瞬间这手印到了面前,麒麟仓促出拳去迎。手印如魅影,直接隐没到麒麟体内不见!
麒麟先是一惊,而后面上露出痛苦表情来,双手垂下,闭目如老僧入定,口中念念有词。悟空惊道:“这是什么东西?”大鹏骂道:“他奶奶的,我怎知道,麒麟大爷,你可不能输啊!”
那道紫色炎柱像一杆标枪,直直朝金刚不坏佛插去,不坏佛双目圆睁,却对这炎柱视而不见,任由它击在身上。
击正的那一瞬,金刚不坏佛全身金光迸射,整个人就似变作鎏金之身。大鹏道:“他竟敢硬扛?”悟空也觉.得金刚不坏佛甚为托大,麒麟一击,他竟然不躲?
金刚不坏佛哪会不知道麒麟厉害,但他那手印自有玄妙,他大半精力仍在御使手印,想要一击奏功,宁拼得两败俱伤,也不愿和麒麟持久战。
炎柱击在金刚不坏佛胸前,如焰火一般绚烂,炎柱若流淌的岩浆,触到金刚不坏佛的金身便倾泻而下。大鹏惊道:“坏了坏了,他真能挡得过去!”悟空道:“他也受伤了。”
只见炎柱消散一空后,金刚不坏佛胸前显出一条极为细微的裂缝来,从这裂缝中,缓缓流出金色液体。大鹏笑道:“这怪物的血竟是金色的!”
金刚不坏佛挡过这道炎柱,身子一闪便凌空消失,却有一只巨掌自麒麟头上落下,不坏佛喝声传来:“醍醐掌!”
醍醐掌取的乃是醍醐灌顶之意,这一掌速度虽缓,但麒麟此时不知着了什么魔,仍在那里闭目不动。悟空离得虽远,也能觉出这一掌威势极大,自己心中似有佛经唱起,可想而知,麒麟身处巨掌笼罩之中央,该是何等压力。
便在这一掌距麒麟头顶还有三尺时,麒麟的眼睛,睁开了,目光无比清明,怒意毕现。金刚不坏佛这一掌已将周遭百丈笼罩在内,麒麟躲是躲不开,唯有下坠或可避过这一掌。但那又岂是麒麟作风?
麒麟身子微弓,忽地弹射而出,向上迎上了这一掌。悟空和大鹏对视一眼,道:“你大爷疯了!”大鹏愕然。
只听天上传来一声闷哼,那只巨掌兀然消失不见,只有大片的金色血液自空中落下。金刚不坏佛是如何受的伤,悟空却没看清。
麒麟落定身形,悟空发现,麒麟的头上多了一只独角,这角上此时沾满金液,若所料不错,金刚不坏佛掌心应是被麒麟角穿了一个洞。大鹏哈哈一笑道:“我大爷够阴的。”
麒麟虽伤了金刚不坏佛,自己头顶却也中了一击,他揉揉脑袋,呼出一口恶气,口鼻中喷出烟火来。有多少年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了,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更为惊愕的是金刚不坏佛,他的“金刚不坏印”与“醍醐掌”乃是相辅相成的两式杀招。那手印中念力合一,有念有力。麒麟喷出炎柱,只是接了手印中的“力”,内中佛念趁麒麟失神时,毫无阻碍地进入麒麟体中。《金刚经》一经之念力,那是何等磅礴,麒麟脑中顿时乱作一团,此时金刚不坏佛再使“醍醐掌”击下,这一掌若是击中麒麟,这只上古神兽恐怕要改信佛了。
这手印中一“力”一“念”,麒麟也猝不及防,但他只稍运玄空便将《金刚经》之念化解。麒麟其实早就清醒过来,他知道不99lib?t>坏佛必有后招,才佯作始终着相状,诱不坏佛来攻。这一回合交锋,不坏佛胸口、掌心两处遭创,显然是麒麟占了便宜。
麒麟知道金刚不坏佛便在头顶,他腾身而起去追击,向上一纵身便无了踪影。悟空和大鹏急忙追赶,头顶罡风愈来愈烈,追了一阵,二人无奈苦笑。不知麒麟跑到何处去了,再向上却非二人力所能及。
悟空心中郁闷之至,齐天岭此时正临大战,自己这身修为,却偏偏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虽是混元金仙,却不知离混元至圣还有多大距离,正在此刻,悟空耳边忽响起老君的声音:“悟空,我有造化给你。”
悟空一怔,随即大喜,老君说是造化,自然非寻常可比。但他不能即刻便走,于是叫过大鹏,仔细叮嘱几句,这才施展身法往兜率宫而来,行至半路,忽觉眼前一黑,不知不觉已入了老君葫芦之中。
悟空愠怒道:“三清也使把戏欺负人!”
老君呵呵大笑,道:“你这猴子,我为你可豁出这张老脸了,你还怪我!”
悟空道:“老君说什么?”
只见老君自怀里取出一个玉盒来,这玉盒还未打开,悟空便闻到其中香气,他身子一震,立时知道玉盒里放的是什么了。
大鹏辞了悟空,回了齐天岭,西天众人不知去了何处,只有知客佛仍被捆缚着伏在地上。通风见了大鹏,迎上来道:“麒麟前辈可能胜?”
大鹏道:“能胜能胜!”
通风道:“颛顼去了何处?”
大鹏道:“我也不知,他叫我叮嘱你一件至关紧要的大事。”
通风道:“进洞来说。”
二人进了洞,大鹏道:“悟空叫你去寻六耳,告诉他一句话。六耳是哪个,我怎不认识?”
通风道:“早晚你便认得了,都是一家兄弟。悟空叫我告诉六耳什么?”
大鹏叫通风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一句,通风道:“我洞中有阵法,何必如此谨慎?”
大鹏哈哈笑道:“唯如此方显得我做事牢靠。”
通风自己琢磨悟空这句话,道:“悟空也会狐假虎威了。”
他二人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叫好声大起。匆忙出洞看去,只见麒麟引金刚不坏佛自空中缓缓落下,金刚不坏佛袈裟碎乱,闭目垂首,麒麟则意气风发满面红光,大呼“过瘾”。
大鹏喜道:“这么快!”
麒麟道:“这老和尚厉害,非逼我使出本身来不行。”
通风贺了几句,问麒麟道:“前辈,你要如何处置他?”
金刚不坏佛静静道:“我言出必践,但我败于谁人之手,便只听他处置,旁人莫要掺言。”
麒麟喝道:“闭嘴!”
麒麟伸出手指,在金刚不坏佛身上点了几下,道:“你太过厉害,不封你法力,怕你跑了。”
金刚不坏佛道:“我不走。”
麒麟指了指自己的洞府,道:“你先去那洞中等候发落,我要想想怎生处置你才好。”
不坏佛一言不发,静静向那洞中走去。
通风道:“麒麟前辈,这……是否会有蹊跷?”金刚不坏佛这赌注也实在太大,他以自身为赌注,一旦败了,任凭麒麟处置,难道这样的高手对西天来说不算什么吗?
麒麟笑道:“既然敢赢他,自然有法对付他。不过我看这和尚还算厚成,先留下看看吧。”
大鹏道:“齐天岭多了两个外人,日后行事可要谨慎些了。”
麒麟拎起那知客佛来,道:“这两个都是佛门中人,功法却颇有不同。”
通风道:“如何不同?”
麒麟摇摇头,道:“说不好,那金刚不坏佛的本事扎实得很,这个什么佛……看似也不错,却不堪一击,别扭得很。”
大鹏道:“前辈,下次可莫要将我下注了,弄得我提心吊胆。”
麒麟眼睛一瞪,道:“信不过我吗?”
大鹏赔笑道:“岂敢岂敢,你只拿老牛下注便好,他平日里总说前辈天下无敌,显然是更信得过前辈。”
麒麟哈哈一笑,道:“好!”
界中狱
悟空盯着面前这个玉盒,浑然不觉自己早已如痴如醉,这里面是蟠桃,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母树蟠桃啊!
老君伸手一挥,将玉盒收起,道:“迟早是你的,急什么?”
悟空真有伸手去夺的冲动,但一来打不过,二来……真打不过。老君拿蟠桃出来吊起自己胃口,这可真是折磨人啊!
老君笑吟吟地看着悟空,道:“桃子不能白吃……”
悟空道:“嗯,问吧。”
老君道:“你倒心知肚明,近日之事,99lib?我确是有疑问。”
悟空道:“非止老君如此,我也是疑窦满腹。”
老君道:“你先缓缓,我先问你,观音为何拦住唐僧,转向北去了?”
咦?老君不知道阴阳神猿是唐僧?
悟空摇了摇头,道:“那时我已在齐天岭中了,不知发生了何事,想是担心齐天岭难过,故而绕行。”
老君道:“只怕非止如此。”他目光咄咄逼人,盯向悟空。
悟空暗道,若不是蟠桃为引,我才不会和你说。于是道:“便在此时,灵山如来弟子阿傩、迦叶率数十人来攻齐天岭。”
“嗯。”老君点点头道,“之前我虽不知,但也见到麒麟与金刚不坏佛一战,仅凭一个金刚不坏佛,便要攻齐天岭,真是说笑了。”
悟空道:“这只怕仅是个幌子,这群人中有三个灰衣僧人,却不是先前那三个了。”
“哦?”老君惊道,“换了三个?”
悟空点了点头,道:“这三个也不甚厉害,被我使幌金绳擒下了一人。”
老君一怔,手指悟空哈哈大笑:“你这猴子,没安什么好心。”悟空略显尴尬,自己这点儿心思被老君一猜便中。
老君转而凝重道:“接下来的麻烦恐怕要接踵而来了,这僧人若是三千诸佛中人,如来岂会不来救他?”
悟空道:“三千诸佛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老君道:“三千诸佛都在灵山浮屠塔中,万年不出,修为皆不可小视。”
悟空道:“万年不出?是出不来还是不愿出来?”
老君道:“我只能猜测,他们在维系一座大阵运转,按常理是一人也动不得的。”
悟空若有所悟,道:“如此看来,如来是寻到了某种法子,能叫旁人替换出三人来。如此三个三个轮换出来,也能叫他们见见世面。”
老君道:“这只是其一,西天一动,天庭势必心慌,八九金仙即刻也将出世了。”
悟空隐隐觉得,八九金仙若真能出世,天庭恐怕也不会这么消停了,看来齐天岭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老君诡异一笑,道:“你这招扯大旗做虎皮用得恰是时候啊,一根幌金绳,便能叫如来疑神疑鬼。道门从来也未将齐天岭当作对手,之前都是敷衍其事罢了,否则齐天岭如何能屡次大胜?”
悟空想想道:“如此说来,齐天岭能有今日之势,天庭还起了扶植作用?”
老君道:“那却谈不上,说白了不过两个字而已——示弱!”
悟空回忆之前几次交锋,天庭败得都稀里糊涂,并无真正顶尖人物出阵,但是,这示弱的代价可真是不小。
老君知道悟空心中所思,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相比本钵之难来说,道门还是不如西天下手狠辣。”
悟空一惊:“老君也知道本钵之难?”
老君道:“如此大事,我怎么会不知?非但本钵国是如此,荆棘岭南面月陀国、北面高昌国都同时遭难。”
悟空大惊,站起道:“为何?”
老君道:“你知道还问我?”
悟空道:“难道就只为了栽赃?”
老君点点头,道:“不错!”
悟空更是愤慨:“若只为此,为何要灭了三个国度?”
老君道:“这是以防万一,担心齐天岭众人看不见此事,三国齐灭,早晚能被发现。”
悟空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他们究竟视凡人为何物?”
老君道:“圣人不仁……”
悟空痛骂道:“纵便不仁,你只任其自生自灭即可,如此作为,必遭天谴!”
这句话虽不是骂老君,但老君听着也颇不舒服,叹道:“如此作为,实在是过了。”
悟空一冲动,脱口道:“定是与阿鼻地狱脱不了干系!”
老君一愣:“阿鼻地狱?”
悟空知道失言,但他此刻对如来恨之入骨,也不顾什么后果,只盼能有人出来主持公道,便道:“老君……你不知阿鼻地狱?”
老君道:“佛经中自然有‘阿鼻地狱’,但却没在这天地间见过。”
悟空叹道:“不想这事连三清都瞒过了。”
老君起了兴致,道:“阿鼻地狱在何处,你是如何知道的?”
悟空便将他在西梁女国子母河中的遭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但却瞒过了天机棍一事。老君越听脸色越差,待悟空讲完,老君骂道:“一群蠢东西,连三清在内,无一个有脑子的。”
悟空道:“何出此言?”
老君道:“听你所说,佛门地狱规模不弱于幽冥地府,难怪天庭造化不够,天下造化几至一分为二,这要他奶奶的还够,才叫见鬼呢!”
老君骂了一通,打量悟空几眼,道:“咦,上次相见,你便知道此事,为何不说?”
悟空道:“谁让你不帮我救人?”
老君指指悟空道:“你这猴子,睚眦必报啊,那人无甚大碍,何苦费我金丹?”
悟空笑道:“我哪有那般小气,上次不说,其实是因为……后土娘娘。”
老君道:“这事和后土有何关系?”
悟空道:“后土娘娘也曾去过阿鼻地狱,她在其中遇到一位泥犁菩萨,二人交手,后土几无还手之力,于是下了重誓,不得说起此事。我见她不说,知道这事关系重大,故而……故而瞒了几日。”
老君听得半信半疑,问道:“泥犁菩萨?天下哪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纵大天尊出手,也不敢这样夸口。”
悟空道:“这是后土娘娘亲口所言,并非我夸大其词。”
老君道:“你说是通过阵法才进去的,这么说仍是不知身处何地了?”
悟空道:“我是不知,想来后土娘娘应能知晓,寻个时机我再去问她便是。”
老君看了看悟空,诡异一笑,笑得悟空心里发毛,问道:“老君为何发笑?”
老君道:“你听了本钵国之难后才说这事,可是要借刀杀人?”
悟空又被老君说中,但理直气壮道:“草菅人命,理应有报应才是!”
老君道:“这事,可要从长计议了,释教既然敢建阿鼻地狱,便应考虑到后果。只是,四大部洲内我早已走了个遍,为何没发现还有此地呢?”
悟空道:“天下之大,岂能尽数探遍,稍有疏漏或许便错过了。”
老君摇了摇头,道:“非也,那地界如此之大——我知道了!”
悟空也在这一刻猜到了答案,道:“界内?”
老君道:“正是,如此大的佛门地狱,岂敢建在天地间,必是某人界内无疑!”
悟空道:“这么说,子母河便是那界的入口?那后土娘娘是如何进去的呢?”
老君道:“这没什么稀奇,后土与你不同,以她本领,硬生生破界也没什么稀奇。”
“此事若被玉帝知道,不知作何感想?”悟空道。
老君蹙眉想了想,道:“难讲。”
“怎么个难讲法?”
“天大地大,造化最大,我却真不好说此事如何。”
悟空忍不住道:“最好拼个两败俱伤!”
老君无语而笑,道:“你只盼齐天岭最大吗?两败俱伤绝无可能,玉帝如来都不是莽撞之辈,天庭八九金仙不出,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
悟空问道:“难道这事三清不会参与?”
老君摇了摇头,道:“如何参与?”
悟空语塞,他只盼三清齐出,将佛门打得一蹶不振,但眼见老君并无此意,不知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老君给自己蟠桃,助自己吃人参果,显然是扶植神猿一派的。天庭西天都忙着炼天,手中各拥造化炉一只,三清又绝不参与此事,还真是有些奇怪。
老君道:“天下大事,我等只可推波助澜,绝不可以为之。”
悟空道:“那……老君在此时给我蟠桃,又是何意?”
老君道:“你乃是神猿之长,你修为越高,自然越有好处,我虽不知这好处是什么,但既为造化生,当于世上万物有利。这三枚蟠桃,我早有心思为你取来,但总要寻个时机才好。”
悟空不由赞道:“但有三清秉公心在,天下无忧也。”
老君道:“步步谨慎哪!”他转又问悟空道,“你说观音引藏书网唐僧等人绕过齐天岭,真有这么简单吗?”
悟空笑道:“老君还是不忘此事。”
老君道:“取经本意便是不畏艰难,披荆斩棘,既要显出唐僧诚意,又要彰表佛门之能。齐天岭此时空虚,过岭正是时机,为何要绕?”
悟空听老君说得有理,他也知道取经绕过齐天岭的内因,却不知该不该和老君说出阴阳神猿之事。
老君又道:“齐天岭有通风神猿、驱神圣猿在,难不成是要避开他们两个?”
悟空“啊”了一声,问道:“谁要避开他们两个?”
三问君
悟空道:“莫不是如来不叫我与这两个遇见?”
老君道:“哪有此理,当年你在花果山已和他们几个会过面了,你腾云驾雾来去无踪,倒也没什么忌讳,有忌讳的是那唐僧啊。”
悟空只道老君不知阴阳神猿之事,听他提起唐99lib?
僧名字,心中一惊,道:“唐僧怎的?”
老君道:“你一路行来,不觉得唐僧有些古怪吗?”
悟空道:“就算古怪,老君怎么会知道?”
老君道:“你糊涂了,我那乖孙儿多少总会说一些的。”
悟空汗颜,红孩儿跟随唐僧日久,他不觉竟忽略了,老君原来早早便安插下这么个内应,还有什么不知的。
老君接着道:“你或许不知金蝉子为何人,依99lib.我看来,唐僧或许忆起了前世之事,故而才会有此怪状!”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老君指的竟是此事,他顺竿上爬问道:“金蝉子怎了?”
老君道:“金蝉子乃是佛门中难得的聪颖之人,素来极为听话,也颇受如来喜爱,当年不知为何,竟在大雄宝殿之中讥讽如来,才被如来着观音菩萨贬到东土投胎。”悟空心中一动,果然是观音为之!
悟空道:“金蝉子既然受宠,为何出此反常之举?”
老君道:“这我便不知了。不过唐僧若真能忆起前世,没准儿还是观音菩萨做了手脚。”
悟空听老君越猜越是离谱,道:“老君,金蝉子若真想起前世,又会怎样?”
老君道:“他天资极高,见不惯如来故弄玄虚,若知道真相,哪里还会往西行半步了?”
悟空笑道:“那岂不是一了百了了?”
老君道:“所以观音步步跟随,便是害怕齐天岭中人阻难时,有旁人浑水摸鱼再动手脚。”
悟空想起地藏王来,道:“地藏王设无边涧阻难时,唐僧已有了心障,如来为何不出来阻止?”
老君道:“地藏王只是试探唐僧之心,并非强硬阻拦,何况……如来若敢动地藏王菩萨,岂不是犯了众怒?”
“众怒?谁会怒?”悟空道。
“许多人,三清亦不会袖手旁观。”老君道。
悟空连连咋舌,不想地藏王菩萨久居地府,却有如此高的威望。
悟空有几个难题始终在心中悬着,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老君还有几件事,我倒要请教你了。”
老君道:“你我之间也谈不上什么请教,无事聊聊,彼此都受益颇多。”论今世资历来说,自然是老君强了许多,但悟空一路抽丝剥茧探秘解疑,仗着自己造化之身和特殊的身份,不知不觉间已令老君刮目相看了。
悟空道:“你可知道灵台方寸山,三星斜月洞?”
老君嘿嘿一笑,道:“你这猴子倒真是能忍,你再不问,我都要说了!”
悟空狠狠道:“你想说便说,管我问不问作甚!”
老君道:“你是要问那一界是谁造的,菩提祖师究竟是何人吧?”
悟空道:“正是!”
老君道:“你如此伶俐,只怕心中已猜得差不离了,说说看。”
悟空平静道:“可是燃灯古佛?”
老君点头道:“我若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悟空道:“你那两个徒弟也都不赖啊!”
老君摆手道:“资质平庸,唉,不说他们,你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悟空道:“我一身本事都是道家功夫,偏偏名字又是‘悟空’,天下佛道兼修的人物还有几个呢?”
老君道:“还有呢?”
悟空道:“乌斯藏国有一个乌巢禅师,他声音与菩提祖师极其相似,又对我说了句话,叫作‘五蕴四大皆无常,森罗万象皆是空!’”
老君问道:“即便乌巢是菩提,又与燃灯何关?”
悟空道:“乌巢禅师所居之处唤作浮屠山,西天灵山又有一座浮屠塔。老君说三千诸佛皆在塔中住,这浮屠塔必定是至关重要之物吧。浮屠山、浮屠塔,这两个名字岂会是巧合?虽说如来掌管三千诸佛,但据传如来在西天排位也在燃灯之后,所以我猜,这座浮屠塔便是过去佛燃灯所造,对否?”
老君微笑颔首,道:“还有吗?”
悟空又道:“我虽未见过燃灯其人,但也知道他曾将一件宝贝放在真武处,后来这宝贝到了我前世龙树菩萨手中,龙树龙宫得宝,然后将佛教发扬光大。由此来看,燃灯与我前世便有师徒之谊,今世……哈哈,这么说可是牵强了?”
老君道:“不错,难为你想了这许多。自龙树身殒,我和燃灯、真武便极为关注你转世重生,寻了许久,终于寻见花果山中一块石头异常。自打你出世,我们三个便时刻关注于你。当年你误入大圣禅寺,乃是真武将你救出的,我又使覆海蛟将你从真武处换了出来,交到燃灯处由他栽培你成长。”
悟空听这些故事,似乎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竟一点不知,原来自己遇见菩提祖师,并非什么巧合,老君等人早就在绸缪此事了。覆海蛟竟是真武之徒,这也算是个小意外了。
悟空叹道:“真是命运多舛。”
老君笑道:“往事俱往矣,你如今行到这一步,已是极为不易的了。你还有何问?”
悟空定了定神,道:“驱神圣猿,他的师父是何方神圣?”
老君道:“你与他时常会面,怎不去问他本人?”
悟空道:“问了,他只语焉不详。”
老君道:“他既不说,那我也不好说,想是那人有些怪癖。”
“那好吧,时机到了自然出来。”悟空道,“还有一问,佛教如金刚不坏佛这般高手还有多少,可都听如来号令?”
老君道:“西天最大的一系不是如来。西天诸佛……若不算浮屠塔中的,能拿出手的也有六七十号人物,如来勉力或能调动四成。”
悟空算了算,四成便是二三十个绝顶高手,即便这些,也非齐天岭所能抗衡。悟空道:“这么比较来看,释教倒似比道门强了许多。”
老君笑道:“是吗,难道你不知道教有三清吗?”
悟空听老君这话中有极大的自信,他记得三界之中,老君曾说过麒麟比他要厉害一些,几乎直追他师兄灵宝道尊,如此看来,那时老君却是谦逊之词了。
悟空道:“燃灯佛可是三清至交?”
老君点头,道:“不假。”
悟空道:“老君曾说燃灯佛建起西梁女国,是仿八卦图的做法。但此时眼见子母河是佛门地狱入口,难道至交连这等大事都要隐瞒吗?”
老君笑道:“你敢说这话,回头我告你师父去。”
悟空嘻嘻笑道:“老君不是这等人。”
老君正色解释道:“我与他相交,乃是志同道合,他纵将天翻了,我也不惊,这事瞒我,必是说了也无益处,有什么稀奇。”
悟空见老君对燃灯佛竟如此信任,不由得有些纳闷,“志同道合”?他们志在何方呢?但燃灯能与三清如此交好,真是世上万幸之事,一边是自己师尊,一边是对自己极为器重关照的三清,他们两个若真交恶,自己还真是为难得很呢。
老君道:“我二师兄着聪明神猿将你替换出来,免你受取经羁绊,你可多做许多事情了。”
悟空道:“这自然是好事无疑,只是……唯恐有人看出破绽来。”
老君道:“西天中人与你熟稔的极少,观音、文殊之类也无这般本事,你怕什么?”
悟空道:“若是如来看出来呢?”
“唔,此事甚易,我寻人将如来牵绊住,叫他下不了山便是。”老君道。
“如此我便大为放心了。”悟空又想起一事,道,“老君可否想过,如来为何偏偏遣金蝉子去取经,为何不寻个听话的?”
老君知道悟空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道:“你倒说说看,这里有何缘故?”
悟空不答,又问道:“老君可知道阴阳神猿身在何方?”
老君道:“阴阳神猿,我确然见过。”
“啊!在哪里,何时见过?”悟空惊问道。
老君道:“也只一瞥而已,阴阳神猿便被上古太昊斩杀了,再转世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悟空一阵纠结,上古之事你说它作甚?
老君又道:“依我所见,阴阳神猿这许多年不曾露面,十成十在佛门之中!”
悟空道:“为何如此确定?”
老君道:“他若不在佛门,早被你们几个寻到了,焉能千万年不见?”
悟空实在忍不住了,便道:“如果唐僧便是阴阳神猿,那又如何?”
“什么?”老君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道,“你若不是造化神猿,我决然不信。”
悟空苦笑道:“我也刚刚知道,岂止你不信,便我现在也如做梦一般。”
老君自椅上站起,急踱了几步,道:“那还啰唆什么,快将唐僧抢到齐天岭中啊!”
悟空道:“为何抢他?抢了他去,还取经不取?”
老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悟空,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悟空道:“装什么糊涂?”
老君道:“唉,你真是犹在梦中。”
寻因果
悟空惊讶道:“怎么,阴阳神猿有何奇妙之处不成?”
老君道:“阴阳神猿如何奇妙我是不知,但七神猿聚齐,便可自成造化循环,于修为大有益处,大有益处啊!”
悟空顿时怔住,鲲鹏曾道:“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鲲鹏得二,七神猿得一。”难道七神猿聚在一处,这九分之一的造化之精便算完整了吗?
老君又道:“汝等虽未寻到通臂神猿,但七得其六,大势将成,找到通臂神猿也是早晚的事!”
悟空看老君急迫模样,缓缓道:“通臂神猿早已寻到,只是他空有魂魄,并无身躯形体,正在九幽之渊修炼呢。”
老君又是一惊:“都寻到了,那还不即刻聚在一处!”
悟空笑道:“老君为何如此着急叫神猿实力提升?”
老君道:“嗨!七神猿若能恢复鼎盛时期实力,有我等和燃灯倾力相助,何惧天下魑魅魍魉!有此为基,才是天下一心之时!”
悟空惊道:“竟有这般厉害?”
老君嘿嘿笑道:“当年七神猿合力,几乎与整个天下相抗,那有多厉害,你自己一想便知。”
悟空虽听几人说过,七神猿被天下仙妖共剿,但这话从老君口中说出,却又是一种滋味。那有多厉害?
胜过大禹?后羿?甚至三清?悟空隐隐觉得,如果老君所言非虚,恐怕元始天尊也非神猿对手。
这个诱惑实在令人难以拒绝,七神猿聚齐,便可实力飞涨,自己该如何选择?
悟空静了静心绪,道:“老君殷切关怀之意,我自然感念,但此事重大,暂容后再议,如何?”
老君见悟空平淡表情,叹口气道:“七神猿分崩离析、东躲西藏,皆因实力不济也,汝等若听我一言,我愿合三清之力再造一界,为汝等护法!”
不知为何,悟空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三清不是极尚道法自然吗,此时怎变得心急如焚了?另造一界,这可不仅仅是推波助澜了吧。取经之事若停下来,天下即刻便将大乱,如来绸缪已久,可想而知,悟空与唐僧若是一起消失,只怕他掘地三尺也要寻出来,老君真的就毫无顾忌吗?
悟空道:“老君见谅,此事非我一人之事,必要回去做个商议才可。”
老君见说不动悟空,便道:“也好,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悟空问道:“何事?”
“你和通风等人,还真是不同?”
悟空问道:“如何不同?”
老君道:“唐僧离齐天岭两三千里远,通风都能察觉得到,你与唐僧朝夕相处,却都不能感知,这岂不是奇怪得很?”
悟空道:“这也不稀奇,通风已能忆起前事,而我仍未醒。”
老君道:“我自然知道你未醒,当年通风在大天尊门下学艺之时,乍一过太乙金仙之境,便记起自己乃是通风神猿了,你此刻已入混元之境,却还懵懵懂懂。”
悟空想想的确如此,便道:“或许灵明只是空具其名,最笨的八成便是我了。”
老君摇摇头,道:“灵明、混沌,一线之隔,其中奥义我也不敢妄言,总之你大为不同便是了。”
悟空也是迷迷糊糊,灵明神猿的灵明,真是和混沌有关系吗,还是说仅仅是个巧合?
老君道:“观音引唐僧避开齐天岭,是因如来担心阴阳神猿被通风等人认出来。”
悟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老君又道:“这便有机可乘了。”
悟空道:“乘什么机?”
老君道:“观音菩萨可真是……”
悟空忽然明白老君的意图了,取经之事观音虽从头跟到现在,但她始终不知唐僧便是阴阳神猿!老君之意,便是——观音菩萨实在是可以反水的。
观音菩萨,在佛教中地位不低,更是如来十分信赖的菩萨之一。她虽因身份所限,未必知道如来许多藏在深处的秘密,但如来对她至少没有提防之心。她若真能与如来反目,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于今后行事极为有利。
悟空道:“观音菩萨究竟是什么来历?”
老君道:“释教中许多佛祖菩萨并无来历,这和我道门可大为不同了。须知我道门中人,要得大道,须枯坐苦修,炼气熬诀,大海捞针一般探寻真道,却往往有如泥牛入海、雪落烘炉一般难寻。太乙玄门,实在玄妙至极,又要知有分有缘之理,又要懂相生相克之因,千万人中有一人能脱凡尘做神仙,都是难能可贵的。”
悟空知道成道艰难,便问道:“那释教又是怎样?”
老君道:“我只捡我知道的说。释教现世比道门晚了数万年之久,却能与道门相抗,必是靠着一种秘法才行。世间人皆道修佛,却不知佛不靠修,只靠悟,这一个‘悟’字,便有无数捷径可走。”
悟空道:“什么捷径?”
老君道:“静坐常思也能悟,探经寻典也能悟,实在不济的,旁人指点也能悟。”
悟空反问道:“道门不也是如此?”
老君道:“大为不同,我门中,即便你悟了,只是心境到了,一身本领还要自己慢慢修炼才行。释教中,只言语行为触及空门,有人瞧得你顺眼了,便能叫你省许多气力。”
悟空惊道:“这有些类似锻炼八九金仙的秘法了!”
老君摇头道:“还不一样,八九金仙是实打实地靠蟠桃园中宝贝硬生生堆出来的,虽有些投机取巧,却也能说通。释教中有一门功法,叫作‘醍醐灌顶’,这功法可比吃蟠桃节省多了。所以释教高手如云,许多靠的却是这个法子,故而灵山起步虽晚,却也堪堪赶上。”
悟空听了半天,才明白老君说的,无非就是佛门中人修炼速度比道门中的快上许多,即便建教晚了数万年,却也能与天庭相抗,论中坚力量的厚度,丝毫不弱于道门。
悟空自然要问:“那么,佛门是谁所创,可是燃灯古佛?”
老君点头道:“他说不是,其实我看就是!”
悟空道:“你与燃灯佛认识多久了?”
老君道:“便是佛门建起之后,才真正打过交道。”
悟空又问:“燃灯佛白手起家,建起如此大基业,真是可敬可佩啊!”他言下之意乃是,你三清是上个会元中人物,燃灯即便再老也不会胜过三清,单从此点看来,燃灯便胜过三清许多了。
老君道:“那是自然,佛门中大多菩萨佛祖,都出自燃灯门下。”
悟空道:“老君曾说燃灯佛佛道兼修,可他从未入过道门,这道家的本领是哪里得来的呢?”
老君道:“道家学问遍传天下,他会这些也没什么稀奇,要知世上确有绝顶聪颖之人,我等做不到之事,旁人或许做起来容易得紧。”
悟空只觉这个燃灯佛来历非比寻常,但老君对燃灯既敬佩又信任,有些话他却不好说了。按照老君所说的,燃灯从天下所传的道教皮毛学问中悟出真谛,又自创出佛教来……这可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老君道:“今日说了许多,也不知有用没用,这三颗蟠桃给你,早些服下,多些自保之力自然不是坏事!”
悟空接过蟠桃,心中寻思,三清和燃灯在这点上做的倒是一致,都要自己提升修为。而从上古时期便造谣言的那个人,费尽心思打压神猿,倒是和三清站在了对立面上。如此简单看来,也算敌友分明了,但老君今日急迫的神情倒让悟空觉得奇怪,神猿修为提升,这真的就是件好事吗?
老君见悟空拿着玉盒静静不语,笑道:“难道还要我教你如何吃吗?”
悟空道:“那自然不是,我忽然下了决心,还请老君勿怪。”
“什么决心?不吃蟠桃了?”老君问道。
悟空急忙将玉盒塞进怀里,道:“并非这事,而是七神猿相聚一事,还是暂缓为好。”
老君这次却不再争辩,道:“你说好便好,我能奈何?”
悟空道:“老君细想,我自五行山行至齐天岭,这一路战战兢兢走来,为的什么?”
老君沉吟半晌,道:“不知。”
悟空道:“这话我早已与老君说过,今日再说一遍也无妨。那便是‘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
老君道:“此时又作何解?”
悟空道:“天地不仁,非善非恶,造化弄人,非戏.非侮。我为造化,不忍天下造化为人践踏半毫,此乃本心也。
“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是佛,是参天巨树,是柔弱细草,在我眼中,无非造化也。昔日神猿初生,便遭天下共剿,天下人非恶,始作俑者非恶,一切之恶,皆罔顾造化也!
“不失本心,我能为之。而今,我却要看看,那幕后之人的本心究竟怎样!
“当年我于花果山建立基业,逍遥快活,却遭天庭西天共剿,些微小事,使得数十万仙妖殒命,谁之过?齐天岭虽啸聚群妖,却与世无争,不知又触了谁的霉头,几番大战,又是造化遭殃;本钵、月陀、高昌三国凡人百姓,本可安享俗世之乐,仙威一降,举国化作齑粉,天理何在?
“老君或许以为,此为我等实力不济之缘故,然天下修为道行有强弱,造化却无高低。万物生于天地间,怎有高低贵贱。然力强者以强欺人,力弱者以弱受欺,如若这便是天道,那么,天地,不仁!我偏要以此身为证,誓将这天地因果寻出来!
“鲲鹏曾云‘在弱者面前,人人都有生杀予夺之权,但这权力不能随意滥用,否则,必有业报跟随!’倘若业报不至,我为业报又如何?”
半松林
老君听了悟空所言,久久不语,终于叹道:“说得好!”说完一闪身,便从葫芦中不见了。
悟空叫了两声“老君”,无人应答。
老君怎么走了,他走了,自己怎么出去?悟空在这空间中寻了一圈,他每次进来都是老君相邀,也没在意什么。现在他要寻找出口,却觉四面八方都有物阻碍,偏偏又看不见什么。
悟空运起玄空法秘诀来,才看见玄妙所在,这空间之中密密麻麻布了无数阵法,将自己围在当中。他苦笑一声,是不.是自己拒绝了老君,令他心中不豫,要叫自己吃些苦头?老君布的阵法,自己这点儿本事哪里能破解得了。
此时只听老君道:“七神猿俱现世,天下再不得安宁,若没点儿本事留住性命,说什么都是白搭!你将蟠桃吃了,我为你护法!”
原来老君是这般想法,看来他是误会自己了。悟空心道,自己其实只是要将取经路一步步走完,七神猿相聚暂缓,何时说过不吃蟠桃了?
在悟空心中,始终有一个执念: href='2202/im'>《西游记》之所以称为西游,自然当以取经为主体。他一路降妖除魔,抽丝剥茧般解开许多谜题。这些久存心中的疑问,件件都与取经若即若离,因此悟空隐 9690." >隐觉得,自己还未寻到取经之事的内因所在。什么擒神猿、拢造化、除异己,只怕都是如来的幌子。不走完取经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藏书网
何况取经已行程过半,再有几年便可到灵山,七神猿分离也不知几千几万年了,还急在这一时吗?
悟空又叫了几声,老君仍不现身,此时无声胜有声,悟空知道老君担心自己不吃蟠桃,故而将自己困在这里,其实却是多虑了。
老君葫芦中光阴极缓,还真是修炼的好去处。悟空定了定神,平静了一下思绪,从怀里取出玉盒来,将玉盒缓缓打开。
盒中三枚水灵灵的仙桃,和自己在善恶界中得来的那枚一模一样。造化之诱,实在难挡,悟空咽了咽口水,取出一枚蟠桃,又将盒盖盖上,才将这枚蟠桃放入了口中。
西天灵山浮屠塔之中,阿傩迦叶带两灰衣老僧及罗汉尊者铩羽而归,战战兢兢将知客佛被擒与金刚不坏佛赌斗输给麒麟一事说出。
如来听了,心中自然不快,问道:“知客佛如何被擒住的?”
阿傩道:“齐天岭有个叫颛顼的上古人物,他使幌金绳擒住的。”
“幌金绳?”如来一惊,“你可看得清楚?藏书网”
阿傩道:“确是幌金绳,颛顼还不知此物叫什么,我说出来,他才知道。”
如来暗道,天下只一根幌金绳,我已给了悟空,怎么又到了颛顼手中?他对阿傩道:“你速去寻观音,叫他问问孙悟空,幌金绳哪里去了?”
阿傩领旨便走,如来又问迦叶道:“那红衣男子使什么神通斗败了不坏佛?”
迦叶道:“他二人在九天之上罡风之中大战,弟子只见那人破了不坏佛的手印,又从头上生出角来,刺穿不坏佛手心。后面他们两个又向上空飞去,弟子不知他们如何交手,落下之后,不坏佛自认败了。”
如来面色不善,道:“偏执太甚!”
如来对迦叶摆摆手叫他出去,自己陷入沉思。金刚不坏佛虽对佛门一片耿忠之心,却为人甚是固执,他既说任由麒麟处置,那是再难更改的。至于知客佛更是紧要人物,怎能落入齐天岭之手?如来自忖三千诸佛身上秘密无人能看得出来,但少了一个知客佛,浮屠塔中人便只能有两人空闲了,那事,还要催紧些才行。
这两件事让如来心中甚是不快,自己今日修行隐隐出现了异状,正该心境空明之际,哪能被旁事干扰?
如来正想着,阿傩自外面进来,道:“禀佛祖,弟子已见了观音菩萨,也问过了孙悟空,他说幌金绳早已被老君要了回去。”
如来心中微惊,这事可和他心中所想大不一样,他本道悟空与齐天岭还有瓜葛,故而将宝贝送给了那个颛顼,却不料中间还有太上老君插了一脚,看来自己却是冤枉猴子了。
而太上老君这是要做什么,道教三清和齐天岭居然近到了这种地步?如来再想想真武和麒麟联手对抗凤凰、相柳,愈加肯定了此事。
难哪,道家和齐天岭联手,虽不致打上灵山来,但唐僧西行之路可愈加难走了。
如来想想道:“叫东值岁二僧去护住唐僧,一刻不得疏忽!”
阿傩道:“弟子接旨。”
如来又道:“自此时起,西天菩萨罗汉尊者各守其职,无我应许,不得下灵山半步!”
阿傩心中微惊,他也猜到此事和老君索回幌金绳有关,但却不料如来会这样布置。齐天岭大禹等人步步西进,若如此下去,西牛贺洲还有多少土地留下?
如来见阿傩迟疑,喝道:“速去!”
阿傩急忙出了院子,此时的如来,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阿傩心忧他自然知道,不过这却没什么可担忧的。
大禹等人西进,看似咄咄逼人,将原来供给西天造化之地占了不少,但因阿鼻地狱的缘故,西天所需造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上那些祷祝拜诵的造化就算一点儿都没有了,也只稍损而已,无关大局。
还有便是,如来一系此时内收,燃灯与弥勒一派必定猖狂,如来身为现在佛,不管怎样在佛教中地位也算极尊。燃灯若要为弥勒树威风,定要先御外敌,所以大禹等人无虑也!齐天岭和燃灯一系交上手,自然便无人再去阻唐僧取经了。至于道门……只借观音一人本领,已能抵住大半道教中人了。
如来此时正是修炼的关键时刻,不敢稍离浮屠塔,他安排好这两件事,便入塔内打坐参悟去了。
唐僧四众得了观音指点,缓缓又向东而行,观音知道东边大路刚刚走过,自然无事,便匆匆离去回南海了。
唐僧几人退了近千里之后,再向西北行去,要将齐天岭避开。此时远离了齐天岭,他心中便舒坦了许多,也有了聊天兴致,道:“悟空,近几日你怎么不说话了。”
假悟空乃是六耳猕猴所扮,他和悟空性情不同,素来寡言,但唐僧问他,却不得不答,道:“要绕许多路,心中抑郁,无甚可说。”
唐僧道:“我看这地界一片清明,哪有什么妖怪?”
悟慧笑道:“师父啊,妖怪站在你身前,你也未必认得出来!”
唐僧道:“那却也未必,我虽是一双肉眼,见得多了,也有些窍门。”
悟慧道:“什么窍门,师父教给我。”
唐僧道:“生得丑陋的,眼露凶光的,多半不是好人;凡有黑云缭绕、阴气笼罩的,多半不是好山。”
那时道路都是东西南北向,他们几个要往西北行,不愿绕路,便从荒野中穿行,路段甚是难走。此时见前面正有一面松林,悟慧道:“师父,你看前面那林子,可是好林?”
唐僧遮眼一望,道:“这松林清气缭绕,撑天叶茂,香枝郁郁,必定是好林子。”
乌平道:“是好是坏,去看看便知道了。”
刚近了林子,忽见地上冒出一身材短矮的老者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使。悟慧道:“师父,你刚说无妖怪,这不就来了?”
假悟空见来了生人,擎铁棍立在马前喝道:“你们两个是何人,敢挡住去路?”
老者手中托着一个盘子,里面装了几张烙饼。他道:“此地名叫半松林,我乃是半松林土地,因此地周围并无村庄,我奉了菩萨之命,来给大唐圣僧长老献斋的。”
唐僧听了呵呵笑道:“我说没有妖,便是没有。”
假悟空一听,便放下铁棍,唐僧下马,便走近土地边道:“为何要叫半松林,这名字好怪。”
土地道:“长老细看,这林中松树都只东北向才有枝叶,西南边光秃秃的,可不正是半松?”
唐僧仔细看了看,果然如土地所说,便诧异道:“天下松树都是全枝全叶,为何此处例外?”
土地道:“早些年也是全的,忽有一日,南边两个神仙打架,卷过一阵罡风,南面的枝叶便全掉了。”
土地说着,将托盘递到唐僧手中,假悟空道:“师父小心了!”他便挡在唐僧面前,伸手来接。
土地呵呵一笑,退了两步道:“圣僧万金之躯,该谨慎些才是,小神离远些。”
唐僧见了心中稍觉不妥,对假悟空道:“悟空,妖怪不可放过,却也莫冤枉了好人。”
土地道:“圣僧莫怪大圣,是小神唐突。”
唐僧见这土地有礼数,心有好感,走上前去接过烙饼,道:“多谢土地公公了。”
土地道:“小神就此告退。”
唐僧放下烙饼,施了个礼,便在此时,这老者将身子一转,一阵阴风卷过,将唐僧摄将?起来,飘乎乎不知去了何处。
假悟空初次逢妖,自然无半点儿经验,他也不是故意疏忽,但他并无悟空玄空法秘诀之神通,又见这土地彬彬有礼主动告退,便一时失察,叫妖怪得了手。
乌平最先反应过来,叫道:“快救圣僧!”
上龙华
唐僧被一阵风卷着,飘忽忽来到一座烟霞石屋之前,他也不知这是何处,但见那土地公道:“圣僧无须惊慌,我非歹人,乃是荆棘岭劲节十八公,素闻东土大唐有个西去取经的高僧,特请你来谈诗论道,也不枉此清风明月之良宵。”
唐僧听了,心中稍安,仔细观看周围,果然漠漠烟云清明仙境,于是道:“谈诗论道倒是无妨,只是怕我那几个徒弟着急。”
十八公道:“雅事不量时,有何担心。”
唐僧问道:“此地可是荆棘岭?”
十八公道:>“非也,荆棘岭还在西边,此地是齐天岭北麓。”
唐僧一惊,素闻齐天岭妖怪厉害,自己怎就到了齐天岭?便道:“齐天岭中可有妖怪?”
十八公问道:“圣僧为何如此问?”
唐僧道:“听人道齐天岭中有厉害妖魔,故此我等绕岭而行,不想遇到十八公。”
十八公呵呵笑道:“圣僧告诉我,何为妖怪?”
唐僧想了想,道:“那会法术的,能害人的,便是妖怪。”
十八公道:“人若会法术,也害人呢?”
唐僧道:“人乃万物之灵,岂能和兽禽相提并论?”
十八公又道:“非也,世间九窍之物皆可成仙,草木亦可修成精怪,天地既有此道,便应无高低之分,所谓万物之灵,其实乃是自封,算不得数。”
唐僧道:“争此无益,罢了。十八公自称荆棘岭中人,怎又来到了齐天岭,又为何不叫齐天岭十八公?”
十八公笑道:“祖居荆棘岭,新近才迁过来的。”
正说着,云雾渐渐散去,又有人语相谈,道:“十八公请来圣僧了?”唐僧抬头看去,见三个老者立在身前,个个仙姿缥缈,一看就不是凡人。
唐僧见礼道:“弟子有何德行,敢叫仙翁相请。”
十八公道:“这三位乃是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也,今幸一遇,还望圣僧不吝赐教。”
唐僧道:“我何德何能,敢叫众仙翁相请?”
孤直公道:“圣僧不必过谦,我等虽居深山,也知圣僧西去取经一事,提起此事,心中存疑,望圣僧以禅法指教一二。”
唐僧道:“指教不敢当,孤直公心中有何疑难,且说来听听。”
孤直公道:“圣僧跋山涉水,要取真经,不知那真经中有什么?”
唐僧道:“真经中有无上真言,能普度天下众生,消除心中业障。”
孤直公又问:“何为普度众生?”
唐僧道:“世人皆苦,如溺苦海之中,我佛持大慈悲心,要助红尘众生,上彼岸极乐世界。”
拂云叟笑道:“好个世人皆苦,好个极乐世界,真真笑杀人了。”
唐僧道:“拂云叟有何指教?”
拂云叟道:“世间万物,无论是人是兽,是石是木,皆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道也者,本安中华,你反去求证西方,空费了草鞋,不知寻个什么?”
拂云叟发起诘难,十八公三人都笑吟吟看着唐僧,唐僧闻言道:“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修行始于静定,静而后有得,其后破除所得,最终了无所得。因此我不惧万难向西而行,看似能得,或许了无所得,其实已是得了。”
四老听了,?暗赞一声,这唐僧看得透彻!须知唐僧:自幼为僧,一心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他根源又好,德行又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按理来说,这该是一个今世信佛极为笃实的,他能不远十万里之遥奔向西天取经,自然仰慕佛法再无二心。哪知听了唐僧说的“或许无所得,其实已是所得”,四人听出其中深意来。取经一事,本就似得非得,从问道的角度来看,弃道奔佛本无可厚非,而唐僧前世却有过轻慢佛法之举。
而且,四老早据地藏王菩萨处得了信息,唐僧转世投胎时,并未饮过那碗孟婆汤,所以,他非是记不起,而是刻意忘啊。这一番揣着明白装糊涂,可真是高明之至。
明知无所得还偏要西去,为何?并非自己心中所信,却要往那个地方狂奔,若不是有利在,何苦如此?
说一千,道一万,理性使然!
拂云叟接着道:“明知无所得,这般行事岂不忘了本心?忘本参禅,妄求佛果,其实镜花水月一般,心中若有还好,心中若无,如何接引印绶,给你正果?”
唐僧听了心中一惊,这个拂云叟是什么人,他怎知道自己心中无禅,他怎知道接引印绶这些佛门隐语?要知道,唐僧西去取经,乃是打着为唐王求取真经、保大唐江山永固的旗号。
他又怎知道自己要求个正果?
唐僧道:“须知,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发挥象罔,踏碎涅槃,才算觉中觉、悟中悟,将那婆娑玄关度。”
四老听了,又叫了一声“好”出来。好个金蝉子,好个阴阳神猿,果然妙语连珠。
“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说的是:能转世生为人身已是难得的事了,这人身若能投在中土更加难得,而中土人身若能遇正法、行正道,那更是难上加难,这三者聚在一人身上,实在是万幸之事。我此番西行去,并非不知有道门、有元始之存在,但佛道又岂有什么分别?知了元始大道、悟了如来手段,这才算真正成功呢。象罔本是一个人名,代指无心无迹。传闻昔年黄帝游昆仑之巅,将身上玄珠遗失,便派了三个人去寻找,这三个人智慧、明察、善辩,苦寻数日而终不可得。最后,黄帝派傻乎乎的象罔前去,象罔只在草丛中漫不经心地用他迷离恍惚的眼睛一扫,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玄珠寻着。?
所以说,用思虑、视觉、言辩去深究大道所在,却未必真能寻着,而若能游离于有形无形之间、虚实结合,或许便会有意外之喜。由象罔而涅槃,看似一步登天,其实却非寻常觉者所能参悟出来。
拂云叟听了唐僧所言,叹道:“圣僧所言极是,所谓无底竹篮能汲水,无根铁树仍开花便是如此,只是若检点见前面目,还望‘归来雅会上龙华’。”
十八公听了却是一惊,道:“拂云叟此言岂不漏泄了,圣僧勿要多想。”
唐僧听了“检点见前面目”,心中一震,忽地大叫一声,捂住心口连连呼痛。
十八公几人对视一眼,拂云叟呼道:“圣僧,圣僧!”
唐僧此刻便如先前乍近齐天岭时一般无二,胸中翻江倒海,极为痛苦,拂云叟叫他他也听不见。
正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一声喝,道:“何方妖魔,敢阻唐僧西去?”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观音菩萨。
菩萨自南海归来,知道唐僧被精怪掠走,心中恚怒,自己才离了一会儿,便出了这档子事。只是悟空与乌平修为不低,能从他们两个眼皮底下抢人的,除了齐天岭妖魔还能有何人?观音不敢去正峰要人,便先在北麓寻找。
正在云端行着,忽听唐僧“啊”的一声大叫,观音落下来,见唐僧萎靡不振伏在地上,便将唐僧扶了起来。观音仔细探查一番,见唐僧并无大碍,这才放心。自己答应佛祖,说不叫唐僧入齐天岭三千里以内,这可越了两次界了。
观音捞起唐僧来,向周围一看,只见石屋边上一株劲松、一株苍柏、一根翠竹、一株桧树怪气隐现,分明是四棵树成了精。
观音举手一扫,将这四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树精拦腰折断,断处汩汩流出鲜血来,竟与人血无异。这四个精怪没准就坏了观音大事,她心中岂能不恨?
观音刚要走,头顶上有人喝道:“何人来我齐天岭闹事?”
观音抬头看去,半空中落下一只怪兽,这怪兽人面马身,浑身披布斑斓纹路,如猛虎一般,而身侧又生了一双鸟翼,伸开来铺天盖地。
观音心中微诧,这怪兽她却见过,取经之前,自己和行者木吒下了灵山来寻辅佐唐僧之人,半路便被这怪兽截过一次,只是那时自己心中早有人选,便没与他纠缠,不料却在齐天岭又见此兽。观音想起前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怪兽在西方万里之外拦自己的路,恐怕不是巧合吧。莫非齐天岭中人早知取经一事,也在其中动了手脚?
这怪兽正是英招,他叫道:“你是何人,如此大胆?”
观音看了看英招,笑道:“你不认得我吗?”
英招道:“速速就擒,我不伤你!”
观音看了看唐僧,不愿与英招纠缠,旋身便走。
英招腾翼极为灵活,却拦在观音路前,两只虎爪扑向观音。
观音眉头一皱,挥出一掌,向英招袭来。英招见观音柔柔弱弱,也不在意,却被这一掌打得在空中翻了无数个跟头。
英招看似狼狈,其实乃是借翻跟头卸去掌力,他旋即飞回,抖擞精神,又振翅斩来。
观音“咦”了一声,这怪兽本事倒不小呢,她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金箍来,便朝英招套去。
地藏托
英招当年曾随大禹征讨相柳,在诸多神兽中也属佼佼者,他见观音投出金箍来,知道是法宝一类的东西。他不敢硬接,双翅鼓风,急往后闪,同时张口一吼,发出“哗哗”巨大的击水声。
观音听了这声,也有些难受,但她法力高深,浑若无事一般,只专心御使金箍套向英招。英招见金箍来势奇快,避无可避,便挥翅去挡。
哪知金箍在空中忽而暴长,又旋即缩小,一涨一缩间,已套在了英招头上。观音大喜,这只上古神兽可比那黑熊精厉害多了,擒了他,也算大有斩获。
英招觉头上多了个东西,一声怒吼,疾风骤雨般朝观音攻了过来。观音口中默默念咒,英招顿觉六阳之首如被雷击,痛彻心扉,直着从空中栽了下去!
观音喝道:“你戴了此箍,便再难逃我手,还不俯首?”
观音一停下,英招缓了缓,又攻了上来。他向来极喜自由,最厌约束,除了上古帝王大禹和万兽之长麒麟,还有哪个能令他心服?
观音又念起紧箍咒来,英招再度从空中跌至尘埃。观音心道,这神兽果然硬气,只是若不教他打心眼里服气,日后必定麻烦得紧,于是一口气念了三遍紧箍咒,英招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忽而又跃起以头撞山,却也难逃咒法束缚。
此时,南面云彩飘至,云上有炫丽妙彩耀人眼目。凡云上有异光者,往往法力高深,观音凝神看去,只见云上站立一人,肩宽背阔,身形魁伟,却长了一张喜气洋洋的面容。
这人道:“你是何人,敢来此撒野?”他语声和善,听不出是与人对敌,倒似邻里谈论家常事。
观音道:“我乃是南海观世音菩萨,你又是谁?”
这人道:“泰逢。”
泰逢?观音想了想,听闻上古有个泰逢,只是泰逢是兽非人,难道是化作人形?观音道:“神兽泰逢?”
泰逢点了点头,看了看地上备受折磨的英招,道:“英招是我好友,观世音菩萨,可否放他一马?”
观音道:“非是我不放他,只是这法宝我只会放,不会收。”
泰逢皱眉道:“还有这样的法宝?”
他不管观音在旁,跃到地上,来在英招身旁。观音站在云端看见,泰逢身后竟拖着一条长长的虎尾,看来泰逢非是化作人身,乃是生就这般模样。
泰逢仔细查看英招头上金箍,这金箍深嵌入肉,怕是连骨头都勒出了一道深痕来。
观音停了咒语,英招觉疼痛渐渐消去,金箍也渐渐放开,不再紧紧箍着。泰逢伸手去摘,又哪里能动得分毫。
英招躺在地上,忽地大叫一声:“小心!”
泰逢问道:“小心什么?”正说着话,又一个金箍无声无息飞来,套在了泰逢头上。
泰逢摸了摸头上,不愠不怒,这紧箍自然是观音所施,如来给她三个箍,一个禁箍套住了黑熊精,却被麒麟将黑熊精掳走。
今天她见英招和泰逢修为都比黑熊精强了许多,便索性将手中金箍和紧箍都放了出去。
英招破口大骂:“菩萨居然偷袭!”
观音道:“入我佛门,还你二人正果,岂不比为妖强了百倍!”
泰逢使神力去摘那紧箍,这箍儿看似套得不紧,却不知以什么和皮肉相连,用力大些,骨头都有些疼痛。
观音道:“莫要费力了,这箍儿是取不下来的,你们两个若好生听话,我便不念那法咒。”
英招又是一通破口大骂,观音皱了皱眉,又念了一段金箍咒,泰逢向来脾气好,问道:“你要我二人做什么?”
观音道:“我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又怎么会叫你们做恶事?”
泰逢藏书网道:“你若要做恶事,我就是疼死也不会从。”
观音要收二人之心,她听了泰逢之语,又见英招性情刚直,心道,齐天岭中妖精真是奇怪,俨然个个以圣人自居,真是可笑。不过既然如此,那便以德行服之,不信凭自己心智和紧箍咒法,还降不住这两个头脑简单的上古神兽?
观音道:“你二人随我来!”
英招起身便往南飞,观音冷笑,再念起金箍咒来,英招没飞多远,又坠了下来。泰逢疾飞到英招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观音也不去追究,想来应是“好汉莫吃眼前亏”之类话语。果然英招听了泰逢劝告,再不执拗,跟在观音身后。
观音提着唐僧,往唐僧被掳那地方赶来。她先前心中有些疑问,那几株松树柏树虽道行不浅,但要想骗过悟空和乌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怎么就轻易得手了呢?可此刻得了英招、泰逢二人,心中欢喜,却也不甚在意此事。
假悟空、乌平、悟慧三人正在路旁等候,见观音手提唐僧回来心中欢喜,观音放下唐僧,对三人道:“岭中妖魔甚多,尔等需步步谨慎,休叫生人近前。”
三人答应了一声,假悟空看见英招和泰逢,心中稍惊,他们两个怎投了观音?他再看这二人头上金箍,摸摸自己头上这个假金环,似是想明白了一些。
唐僧谢过菩萨搭救之恩,观音又叮嘱几句,叫他们继续西行。此时西边飞来三人,打头的正是西天阿傩尊者。
观音迎了上去,阿傩尊者给观音施礼,低声道:“佛祖着东值岁佛二人来护唐僧过岭。”
观音大喜,道:“我佛慈悲。”
阿傩将此事交代了,便独自西去,东值岁佛两个也不和观音搭话,凭空隐了身形。观音见唐僧有人护着,自己正好回南海整治英招、泰逢两..个,好叫他们死心塌地为自己搜集大五行阵法所需之人。
唐僧经此一难,一言不发,坐在99lib?马上痴痴呆呆任由西去,假悟空满腹心事,还在琢磨英招和泰逢一事。
观音升至半空,忽觉此事有些纳闷,自己在齐天岭北麓乒乒乓乓打了一阵,怎不见岭中高手出来阻止?
如来只说他叫人缠住齐天岭中人,唐僧必能安然过岭,却不知他派的是谁,看眼下行程,要过岭还需许多时日。想到这里,观音心中有些忐忑,齐天岭若知道自己擒了英招、泰逢两个,还不知将作何反应。
但自九头虫突兀失踪后,自己手下实无人手可用,搜集五行之人这事如此隐秘,纵连龙女木吒也不能告 77e5." >知,以免走漏了99lib?风声,惹如来不喜。
而今靠这两个箍子,泰逢、英招应无不从之理,既然已经擒了,再想多也是无用。佛门和齐天岭本就是对头,还指望攀什么交情不成?
观音一路边想边向南面飞来,忽然感觉到,自取经一事启动以来,自己再不是那个逍遥自在的观音菩萨了……
天庭之上,三十五天玉清宫中,老君来寻元始。
元始道:“师弟既来,必定有事。”
老君道:“不错,今日之事不小。”
元始道:“事大事小,因人而定。”
老君笑道:“唯有造化事大,余者不谈。”
元始沉吟道:“你说的可是阴阳神猿一事。”
老君道:“师兄神机妙算。”
元始道:“哪有什么神机,七神猿现已寻着六个,唯有阴阳神猿杳无音信,我也是猜测而已。”
老君道:“六个?师兄知道通臂神猿去处?”
元始道:“初时不知,那日地藏王菩萨与我通气,我才知通臂神猿便在幽冥地府之中。”
“地藏王王菩萨?”老君不解问道,“他寻师兄有事?”
元始点点头,道:“地藏有入世心。”
老君仍问道:“入世便入世,又与师兄何关?”
元始道:“有入世心,并非入世。他找我来,却是求我一件事。”
老君问道:“地藏高深莫测,他还有事求人?何况即使他不求,幽冥有事,三清亦不会旁观。”
元始道:“他之所求,并非为自己,而是为了悟空。”
老君道:“这却更怪了,悟空机灵乖巧,又有齐天岭相帮,纵使有难,我等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老君想了想,忽地脸色一变,道,“难道那人……”
元始道:“或许地藏言之有理吧,总之他叫我救悟空一次,我却不知他所指为何。”
老君有些云里雾里,道:“地藏如何能预知未来之事?”
元始微笑道:“师弟,你今日怎的了,地藏虽不知,还有谛听在。”
老君恍然大悟:“定是谛听听见了什么!”
元始道:“既然地藏开口,我自然无不答应之理,你若见悟空有异状,可要速来告知。”
老君点点头,道:“师兄,阴阳神猿便是西去取经的唐僧,这个你可知晓了?”
元始微微诧异,“唐僧?”
老君道:“正是!此事我有许多不解,如来既然雪藏阴阳神猿许多载,为何要将他在此刻放出来!他必定知道,七神猿散布天地间,唐僧一出,必会被人发现!难道他还有什么把戏吗?”
元始道:“灵明神猿身份,如来自然早就知晓,但他听任悟空所为,不管不问,自信满满,这事本就可疑。”
老君道:“正是,如来丝毫不忌讳悟空与通风等人接触,也不惧悟空知道神猿之事,他真的不怕悟空醒来吗?”
元始想了想,道:“灵明胜混沌,胜其上天之空灵,胜其下大地之实,他哪有那么容易醒来?”
金生水
老君道行虽也极高,但终非元始能得盘古精气,有许多道理却是难以明悟,他听元始这么一说,又紧接着问道:“那阴阳神猿又作何解释?”
元始道:“按我心中之理推测,人之阴阳与天地同,以天而论,日为太阳,月为少阴,此天之阴阳。若视太阳为阴阳神猿之醒,则太阴为阴阳神猿之寐。而天地之光永恒不灭,故太阴也非晦暗之极。”
老君听完道:“师兄所言,那阴阳神猿却是常醒着的?”
元始道:“并非如此,总之他与灵明或是两极,灵明难醒,阴阳易醒,这或许便是如来将阴阳神猿牢牢握在手中的道理。”
老君摇头道:“仍是不懂,如来让阴阳和灵明两只造化神猿聚在一处,必有蹊跷。”
元始笑道:“你来问我,我又问谁?阴阳神猿到了齐天岭,得了通风感召,他懵懂迷离,只怕此时正是最苦之时。”
老君道:“我倒是想得简单了,只道七神猿相聚,便能聚齐一分造化之精,大有益处。”
元始道:“益处是有的,但此际不是时机,七神猿均曾受重创,即使通风和王禺他们两个,也并未完全醒来,许多忌讳是不知的。”
老君道:“还有忌讳?”
元始道:“不错。方才我只说了一半。天之阴阳已定,若以地论,水为太阴,火为少阳,故阴阳神猿遇水则寐,遇火则明。至于五行相生相克,可繁复得很,他七个若到了一处,是福是祸还说不定,除非全都醒了,那才稳妥。”
老君听得一激灵,喃喃道:“遇水则寐,遇火则明?”他忽大声道,“聪明神猿岂不就是属火?他们两个此时还真就遇上了!”
元始道:“聪明神猿也是未醒,遇上又有何用?”
老君笑道:“看来是我心急了,只是灵明神猿今世气运不错,我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元始道:“灵明乃神猿之首,造化神猿都要靠他才行。”
老君指了指自己的葫芦,笑道:“他在里面享造化呢!”
元始一怔,道:“什么造化?”
老君将西天灰衣老僧疑似三千诸佛之事连并王母玉帝求元始放出七十二金仙一事说了,元始指指老君无奈笑道:“多此一举。”
老君道:“师兄赐教。”
元始道:“灵山造化炉我虽未见过,但料想与天庭这只大同小异而已。造化炉中有无穷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来想是炼制日久,窥破了阵法之妙要,才敢换三人出来。三千诸佛缺了一个,那阵法都有一朝尽毁的可能,因此只不过是‘换’而已,你可明白?”
老君笑道:“我自然明白,故此才答应玉帝。无论西天还是天庭,多了三个混元金仙出来,都于大局无碍,但师兄只略施小术,便可换三颗蟠桃,倒是值当得很呢。..”
“三颗蟠桃?王母好大魄力!”元始道。
老君点点头,道:“正是,连我也吃了一惊。看来自上次瑶池之议后,玉帝再不愿向西方示弱了。”
元始道:“紫微>、真武不错,他们两个若铤而走险,那可是坏了大事。”
老君道:“紫微真武也非投诚,但只要他们两个不添乱,玉帝便安心许多了。”
“那是自然,一个是统领天下星宿的北极大帝、一个是万鳞之长的祖龙,这两股势力谁敢小觑。”
老君道:“看来师兄是答应了。”
元始道:“你连桃子都拿来了,我又怎能不答应?不过此举甚善,天下造化虽多,但对造化神猿来说,又有什么能比得上蟠桃呢?”
老君又道:“以师兄来看,三千诸佛最多能换出几人来?”
元始道:“造化炉中阵,有难有易,如来换出的定是最外层的,我未见那炉子样式,不敢断言。但天庭这个造化炉,我却有把握换出大衍之数来。”
老君颇为吃惊,道:“五十人?”
元始点点头,道:“不过灵山既然换出三人来,天庭也三人即可,多而无益。”
老君道:“师兄所言甚是,不过我若再说一事,恐怕你便不这么想了。”
元始道:“还有何事?”
老君面色凝重,将悟空探到子母河相连的佛门地狱一事说了出来。
元始表情肃然,听完这事道:“如此说来,本钵三国之难,定与此有关了。”
老君默然点了点头。
元始叹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而入圣者仅是混元至圣一名而已,若从心而论,却无人能担当得起。”
老君明白元始的心思,西天有圣人,三清也是圣人,但西天圣人出手灭了凡人百姓,这已经脱出了“不仁”的范畴,与滥杀无异了;而三清闻得此事,心为之动,连元始都为之动容,亦非圣人所为。
元始道:“西天聚这许多造化,无非造化炉炼制所需,你应问问燃灯,三国之难缘起何处?”
老君道:“谨遵师兄之命。”
元始半晌不语,看着老君的葫芦,道:“悟空啊悟空,你可莫负这许多人的心意!”
悟空此时正是其乐无穷,一颗蟠桃下了肚去,全身造化游动起来,愈行愈快,如金丝一般在体内穿行,这穿行却无丝毫痛感,反而有说不出的痛快。
随着蟠桃造化之力的散发,造化之丝渐渐凝实相汇,变作条条金线,又过片刻,成了一条条金色箭矢。
悟空只觉自己这具身体似是成了虚空之所,一道道金色箭矢在体内纵横,乱无章法,偶尔两道箭矢撞在一处,便合成一根。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箭矢越来越少,自然金色造化越来越浓,聚在一处,却成了天机棍模样。悟空心中纳闷,以意念将这根棍子舞动了起来,他也不刻意为之,只任由思绪流转。这条天机棍就如有藏书网人御使一般,渐渐舞出了一道棍法,悟空心中大为惊诧,这棍法与齐天棍法大致相仿,却又多了许多变化。
悟空思绪不停,造化汇成的天机棍舞了足有半个时辰,便又从头开始,原来是一路棍法使完。悟空喜不自胜,原来天机棍还可以这样用,棍棒原本是至刚之物,悟空先前虽知天机棍可变幻无方,但自己为了掩盖天机棍本来面貌,只能将它当作金箍棒使用。
这一路棍法软硬兼施,招招精奇,忽而前半招还至刚至猛,后半式却又化作绕指柔。悟空忽地想起了一句话来,“大柔非柔,至刚非刚”大概便是这样吧。
悟空将这路棍法牢牢记下,心意动处,这根造化汇成的天机棍忽地散作丝丝造化,重回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此时,一股锐金之力在体内激发而出,全身如细针微刺,麻麻痒痒的极为舒服,而全身造化蒙上了一层白亮的金色光芒。
金光照射之处,似将悟空全身淬炼了一遍,悟空原本就是金刚之躯,此际又多了一种极强的柔韧。悟空心中寻思,这恐怕与那一路奇妙的齐天棍法有关,至刚至柔之理在蟠桃造化的浸润之下,不只深植自己脑海,更是化虚为实,于肉身也大有裨益。
此时,悟空只觉自己御金神通更上一层,他仔细回忆蓐收传授他的各式兵刃,此时顿觉,原来非止棍法如此,哪一种兵刃法宝若悟到极致处,不是刚柔并济呢?
悟空静静思考御金神通的至理,越来越觉得这个道理正确无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躯一震,心中狂喜,自己终于突破了御金神通的最后一个关口。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番,忽觉体内造化又如怒海狂涛般激荡起来.99lib.。
一时间,悟空也分不清这身造化是舟中之水,还是自己这具肉身是水中之舟。
既然有水,那便是施展御水神通的时候了,悟空心意一动,将御水神通施展开来,此时奇事迭出。
这一身造化,本来汹涌澎湃,似是万丈泄洪在寻找出口,悟空一施展御水神通,全身造化忽地静了下来,随着那颗蟠桃造化之力的散发,颜色由浅至深,到最后竟成了淡黑色。
悟空体内那颗混元道果原本是黑白赤青四色光晕,此时却全成了淡黑色,这是好是坏?悟空心中稍有些忐忑,不敢妄动。
他既不动,造化亦止,悟空和体内一切造化似是有了默契。他之前虽也能驾驭造化流动,但从无此际这般念出法随。良久,悟空脑中渐渐清明,这一丝丝的淡黑色造化,在他眼中成了流动之水,这水,似是花果山水帘洞门前倾泻而下的瀑流,似是三界中映出自己第二本相的那一片静谧之湖,似是鲲鹏口中汹涌的汪洋,似是无支祁给自己的那团北海水精……
忽而悟空脑中又现出了初下花果山,赤足行至北俱芦洲的场景,空中落雪、山河冰封;那一日金皘山前的偶逢落雪,旧貌新颜……
幽冥地府中黑水暗流,似凝似融;那黑色的凝深流离,渐渐有了光彩,渐渐变成南海龙女的眼眸,正定定地望着悟空……
杀龙树
悟空心神一震,怎么这个要紧关头会想起龙女来。他凝神运功,让那丝丝造化都入了下丹田处混元道果之中,仔细探查这颗混元道果,悟空才觉出,原来并非通体变作淡黑色,只是白青赤三色被掩盖在黑色光晕下面。
这颗混元道果随着造化汇聚而来,以微不可觉的速度慢慢变大,而淡黑色造化一入混元道果,便湮没在其中。混元道果将这些造化尽数收了进去,又现出了白黑青赤四色来,还有一丝极其微小的土黄色游丝掺杂在其中,那便是悟空在金皘山雪中悟出的土系神通根苗。
当体内淡黑色造化一干二净之后,这颗混元道果也比先前大了半分,上面四色光晕流彩,白黑二色更加分明。
悟空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御水神通也更上了一个台阶,不由得心中有些震撼。这一颗蟠桃所含的造化之力,竟有如此磅礴雄厚,仅仅一颗,便使五行中金系、水系神通圆满。
他正想着,忽觉混元道果异变,这颗圆滚滚的四彩之珠,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从这缝隙中,钻出了一颗翠绿晶莹的幼苗来。
这株幼苗乍生时,仅是一枝两叶,须臾间便抽新绽绿,散出许多枝叶来。悟空一惊,难道那颗蟠桃之力仍未用尽?
这幼苗越长越高,悟空惊奇地发现,这……竟是一棵桃树!难道自己身体中能养出蟠桃树来?想到这里,悟空心中无比激动。养桃树,结蟠桃……这么算来,自己还愁没有造化吗?
忽而,这棵桃树渐渐换了形状,成了句芒的长生树,枝蔓蜿蜒,无穷无尽。桃树不见了,悟空稍有些失望,他思绪顺着长生树末端轨迹游走,自己进入了一个玄妙的状态之中。
长生树的树梢无限伸展,这道轨迹怎如此熟悉?原来自己在句芒长生树上,便是这样一步步攀爬过来的,此时悟空神游在外,感触更深。原来木系神通说到底,还是连绵不绝生生不息,只是人之法力有限,如何能无穷无尽?
看见这个长生树的生长,悟空隐隐有所明悟。起初他以为,木系神通修至极致,便可在体内自成循环,才有无限长生之效,此时看来却非如此。自身再如何循环,也不可能做到永恒,这棵长生树之所以没有尽头,?99lib.乃是因为有一颗种子藏在混元道果之中。
自己现在自然没炼成种子,眼前所见都是意象而已,并非真实存在,但悟空深信,若真能在混元道果中炼出这颗种子来,或许真可拥有生生不息的法力。他现在才知,木系的法术神通,其实仍只是皮毛功夫,最深的奥妙,原来藏在此处。当然,回去之后,还要请教句芒,来印证自己的想法。
便在悟空明悟的那一刻,长生树便停止了生长,树梢上,缓缓开出了一朵花来。这朵花殷红无比,花瓣无风自动,在悟空体内摇曳如一朵微小的火焰。
不,就是火,赤色火焰由小变大,顷刻间,整株长生树都燃着了起来,火树绚丽,却难久撑,不一会儿便无了树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海。
这片火也是虚象,悟空内视己身,不一会儿便神色凝重起来,这片火海中,竟然映出了灵山上的场景!
一人端坐大雄宝殿正中,正是当今治世之尊如来,阶下五百罗汉分列两旁,又有诸多金刚尊者在如来身后侍立。
一人身着寻常僧衣,站在阶下,他看似地位不高,但人人不敢与他直视,他举手投足之间,竟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悟空看见这人,心中一震,这僧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前世龙树菩萨!
如来看藏书网向龙树,眼中颇多赞许之意,近百年来龙树为佛法东播立下汗马功劳,当真出乎他心中所期,若照此进程,大乘佛法传遍天下之日不远矣。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道:“出来!”
如来听到这声音脸色剧变,身后八大金刚见来了圣人,一齐站出,欲出殿阻拦。如来一摆手,苦笑道:“你们,拦她不住的。”
如来于莲台上飞身而起,须臾到了殿外,只见一女道姑凝立云端,神色漠然看向大雄宝殿。
如来迎在女道姑身前,道:“玄女,你这是何意?”
玄女?这人竟是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道:“无他,我想通了!”
“想通了,又怎样?”
九天玄女投向下方的目光收了回来,移在如来身上,如来被九天玄女这一眼盯上,便觉浑身不自在,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法术?
九天玄女道:“龙树便是灵明,是也不是?”
如来惊诧道:“你怎知道?”
九天玄女不答,又问道:“阴阳亦在你手中?”
如来心中巨震,他欲借灵明之智传播佛法,这虽是个大秘密,但他也知道瞒不过许多高人。但阴阳已转世多次,自己始终将其雪藏在浮屠塔中,九天玄女怎么会知道?
九天玄女仿佛一眼便能看穿如来内心,道:“果然如此!”
如来道:“玄女,天下与你何关?”
九天玄女道:“之前或许与我无关,但是……”她眼帘垂下,似是在回忆什么往事,半晌才抬目道,“一切造化之事,都与我有关了!”
如来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盘古,是鲲鹏,是造化神猿?”
玄女摇了摇头,道:“你放手吧,造化无人能控!”
如来道:“无人能控,偏我能控!”
玄女道:“我要带灵明走。”
如来道:“他不是灵明,是龙树,龙树菩萨!”
玄女皱眉道:“你施了什么法术,叫他失了本身?”
如来道:“你岂不知我之能?”
玄女道:“弄造化者,必得报应!”
如来似是有些不耐烦,道:“玄女,莫要忘了你是如何过了会元之厄的。”
玄女静静道:“有生便有亡。”
如来道:“有我在,能保你永世无虞!”
玄女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不懂造化。”
如来再也不能自制,冷笑道:“你带不走龙树的,他此生只为播扬佛法而生,带走他……与杀他有什么分别?”
玄女面无表情,道:“那我便杀了他!”
如来一怔,笑道:“杀造化者,造化弃之!”
玄女道:“我助他转世,叫他再不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若能如此,我舍此身也值了。”
如来喝道:“你为何偏要如此?为何偏要与我作对?”
玄女道:“你视天地为棋局,却不知自己已成棋痴,早晚你会葬身在此局中!”
如来道:“纵天地倾塌重归混沌,我亦有脱身之法,孰能奈我何?”
玄女不答,转身投入大雄宝殿之中。
如来却不阻拦,只见大雄宝殿中飞出两个身影,二人一齐攻向玄女。这两人在西天地位极高,一身修为更是深不可测,玄女以一敌二,急切间却也占不到便宜。
缠斗一阵,玄女一扬手,抖出一个白亮亮的圈子来,如来惊喝道:“快退!”
那两人听如来提醒,急忙抽身退出几十丈远,玄女逼开二人,径直冲入了殿中。她看着殿中温润如玉的龙树菩萨,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痛楚。
龙树看了玄女一眼,温和道:“你心有障!”
玄女早知龙树不畏生死,逢人便传佛法。她知道杀如来无用,唯有先杀龙树,才能叫释教大乘佛法暂缓东传。
玄女深深看了龙树一眼,道:“忘了今世,寻你本来面目去吧!”说完狠下心肠,一掌击在龙树头顶,一个大德高僧就此身殒。
玄女伸手在龙树头顶虚空一抓,便飞出了大雄宝殿,直往东面而去。
如来见玄女无了踪影,默然回殿,眼望龙树尸身,慨然叹道:“可惜,可惜!”
阿傩站出来,心惊胆战问道:“师尊,为何不阻拦那人?”
如来摇摇头,道:“阻不住的。”说完这话,他嘴角竟露出了一丝笑意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如此也好,我倒要看看,下一世,还有谁能阻我?”
看到此处,火海一阵涌动,赤色火焰尽都变作紫色,画面消失,只有熊熊的火光燃烧。
悟空看得心中愤懑,这一幕自然是九天玄女杀自己前世龙树菩萨的那段经历了。
九天玄女不愿如来掌控造化,自然是因为自己得了盘古造化之目的传承,造化之心,一脉相承,她不惜自己身殒,也要将灵明杀了,不,不是杀,应该是将灵明解脱出来吧。费了如此大的代价,这么做,值吗?
玄女手中拿着的那个圈子,怎么与王禺的斩神圈几乎相同,难道王禺会是九天玄女的徒弟?啧啧,怪不得王禺说他师尊地位不比元始稍逊,这来头果然不小!只是玄女这个圈子后来到哪里去了,为何不传给王禺,而要他自己从头炼制?
玄女杀了龙树,伸手在虚空一抓,这个动作看似多余,悟空猜想,只怕这一招已将灵明的魂魄握在手中了。灵明神猿能得花果山洞天福地滋养,能入九窍八孔仙石之中潜修,十有八九是玄女为自己寻的好地方!
看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欠了九天玄女一个大人情啊,否则自己恐怕和唐僧一样,仍是浑浑噩噩度日。
诘难生
忽地,悟空想起了嫦娥,九天玄女留下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儿,三清知道99lib?,如来恐怕也不会不知吧。
从如来表情来看,他对九天玄女还是颇有忌惮之心的,为何他不在嫦娥身上打些主意,或者说如来已经试探过,嫦娥与九天玄女毫无关联?
自己总觉得,九天玄女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慨然赴死,只是,若不是嫦娥,又会是谁呢?
悟空越来越觉得,现在佛如来与三清之师如来联系越来越多,听了如来与九天玄女的对话,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如来是死心塌地要将灵明和阴阳两只神猿牢牢把控,前世因玄女之故搅了局,今世又安排取经一事,七神猿中以灵明为首,阴阳次之,看来有许多隐秘之事如来比神猿知道得还清楚。若说他是此会元土生土长的人物,悟空可真有些不信了。
如来说:“玄女,你忘了如何脱出会元之厄的吗?”又道“即便天地重归混沌,我也有法脱身”,以如来如今修为,恐怕尚不及麒麟凤凰三清,为何有如此大的把握说这些话。难道是他助三清和玄女脱出上一个会元之厄的,难道造化炉便是他制出来的吗.?他既然有那么大本事,为何行事还要顾忌甚多?
这两个如来若是同一人,三清恐怕早就坐不住了,悟空突然有一个奇特的想法,会不会是现在佛如来传承了那个如来的记忆,却没留住修为呢?
如来无力留下九天玄女,连交手的藏书网想法都没有,显然是功力未逮,而玄女也不杀如来又是为何?她怎么不将如来杀了?这事儿可是越来越解释不通了。
可怜龙树,直到身殒也不知自己这一生竟为虎作伥,若不是他是灵明神猿转世重生,若不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个秘密恐将永远深藏了。
悟空由龙树想到阴阳神猿,他也不知转了几世,不知如何生,不知如何死,却比龙树更惨上百倍。
造化无错,神猿无错,偏偏要受这样折磨,悟空心中愤懑至极,不由腾起了一股心火来。
忽见这一片紫焰颜色渐渐转淡,悟空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一股无名业火,分明便是祝融说过的“鬼焰”,祝融说鬼焰要去九幽深处寻得火种,才能在体内生根慢慢锻炼,自己刚才极为恼火,竟凭空生出鬼焰来,这岂不是一件奇事?
悟空想了想,若只是恼火只怕还不行,这其中只怕还有蟠桃造化之力。这一颗蟠桃,给悟空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不过片刻,体内紫焰尽都转作鬼焰,被悟空收入混元道果当中,他经历了金水木火之五行相生,而今四种圆满,收获已是极多。
但见混元道果中有99lib?一丝土黄色造化游弋而出,孤零零飘在体内虚空之中,似是被金木水火压迫而出一样。
须知五行相生相克,却也并非绝对,俗话说水来土掩,若按常理推断,土自然能克水。但水势若极强,亦能毁堤决坝,这叫作五行相侮。
悟空看着空中这一丝土系造化,顿觉自己修炼时走了极端,余者皆强,而土系最弱。要习玄空法秘诀,必要五行同修才成。
悟空忽起一念,老君说他这炉中时光流速极缓,自己何不在这里修炼后土传自己的那套口诀,借助蟠桃之力,或许能有奇效也说不定。
那篇口诀早已烂熟于心,悟空盘膝而坐,开始默念起来。
齐天岭中,通风与麒麟相对而坐。
麒麟朗声笑道:“我却看不出来,英招做戏倒也真像。”
通风道:“却不知观音能不能看穿这一计。”
麒麟道:“心疑是必定会有的,只是观音自恃那箍子是万全之物,必定不会在意。”
通风道:“前辈不出手阻拦下,倒有些反常了。”
麒麟笑道:“北麓距此甚远,我一时失察也是有的,她欣喜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心疑。”
通风点点头:“观音做梦也想不到,我有法子破了她的金箍。”他又转向麒麟道:“取经人那边,还是暂缓动作为好。”
麒麟道:“为何?”
通风道:“唯恐引来大神通之人,揭穿假悟空面目。”
麒麟道:“那便叫他们平安过去,反正西方祭赛国荆棘岭,都是齐天岭地界。若要拦他们,也待悟空回来再说。”
唐僧一行四人拜辞了观音,仍向西北行来。经上次一事,众人心中皆多了许多警惕之心。假悟空来冒充悟空,虽然只为做戏,但他也只盼着平安无事才好,万一叫人揭穿了面目,悟空处境可就极其不妙了。
行了几日,唐僧见前面有一座村舍,道:“徒弟们,这些日子甚是疲累,你看前面那处村舍,炊烟袅袅一片平和之气,定是好人家。”
假悟空道:“师父,小心为上,我先去探探再说。”他说罢腾云近了村庄,见有两个老者正在村头大道边上下棋,另有一老翁在旁观战,假悟空落定询问:“老丈,此处是什么村庄?”
下棋那两个头也不抬,观棋这个扭头看了假悟空一眼,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你是,是猴子,怎么还会说话?”
假悟空暗道,此处离齐天岭也不远,难道这几个老头活了偌大年纪,却没见过妖怪吗?他便道:“天下精怪也不少,这又有什么稀奇?”
这老翁手抚胸口道:“都是听说,哪有见到真的。”
假悟空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又到村中转了一遭,也无异常,这才回来寻唐僧,道:“师父,确是好人家。”唐僧大喜,于是催马来到村口。
那三 4e2a." >个老者此时正收拾棋盘往回走,村中道路甚窄,三个老者并行,几乎将这条路占了,正挡在唐僧马前。
偏偏这三人行得又极慢,唐僧腹中饥饿,却又不好催促。倒是乌平有些急了,一跃到了前头,先施了个礼,然后道:“三位老丈,可否稍稍移步路旁,叫我师父先催马过去?”
一老者看了看乌平,又回头看了看唐僧,问道:“你比他年长许多,怎还叫他师父?”唐僧本不是乌平师父,但乌平又怎么会啰唆解释,便道:“我师父乃是大唐圣僧,德行兼具,佛法精深,这可不是能以年龄论大小的。”
这老者面露喜色,道:“佛法精深,那可要称一声师父了,敢问一句,你们可是要去庄里?”
乌平道:“正是正是!”
三位老者移步到了路旁,道:“我们三个也是此庄中人,素喜佛经,那便回头再请教了,圣僧请。”
唐僧坐在马上还了个礼,四人越过这三个老者,向前疾行进了庄子。唐僧下了马,寻一家大些的宅院走了进去,他礼数周全,自然颇讨人喜,于是用了斋饭,在这户人家歇息下来。
刚进了厢房坐定,忽听外面有人叫道:“大唐来的圣僧可在?”
唐僧开门一看,正是路上遇见的那三个老者,于是施礼道:“三位老丈,贫僧有礼了。”
老者道:“听闻圣僧高徒曾言,圣僧佛法精深,小老儿我也曾诵过几年佛经,有许多不解之处,还望圣僧不吝赐教。”
唐僧道:“承过奖,承过奖,赐教不敢当,倒可一同谈经论道。”唐僧将这三位请到屋内。假悟空、乌平和红孩儿三人,哪有一个爱读经的,见他们四个谈起经文来,不知要几个时辰,便都避让了出去。
一老者坐定,道:“圣僧可曾听说过‘圆顿’?”
唐僧点头道:“这个自然知道。”
老者又道:“素闻‘圆顿’乃是成佛之法,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唐僧笑道:“圆顿乃是大法,虽能成佛,平常人却终其一生不可得,修佛不比其他,若无根基,哪有许多天大机缘落在身上?”
老者点点头,道:“多谢圣僧,我再问一句,‘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又是何意?”
唐僧道:“万法归一,人之本来面目无甚分别,修至最后,或许只得一个佛字。但至真至理虽只一个,入门途径却千万种之多,无须刻意择选。”
又有一老者道:“圣僧所言真如醍醐灌顶,佩服佩服,我有一问存疑多年,还望圣僧指教。”
唐僧道:“老丈无须客气,但问便是。”
这老者道:“‘忏悔更不造,能拔根本业’此句何解?”
唐僧赞道:“三位老丈读得广博!”
老者道:“哪里哪里,都是潦草看了。”
唐僧道:“这一句是说,有错无妨,只要虔心忏悔,不再犯过,便能将业障连根拔起!”
老者问道:“多大罪业都可?”
唐僧道:“都可!”
老者道:“杀一国之人,再行忏悔,可否?”
唐僧一激灵,道:“那怎么可?”
老者呵呵笑道:“素闻唐王征战南北,手底亡魂不计其数,若罪业不可赦,他想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唐僧心中生疑,问道:“三位老丈高姓大名?”
三羽士
这老者听唐僧问起姓名来,呵呵笑道:“村野之人,早忘了姓甚名谁。”
唐僧道:“此地离东土极远,老丈如何听说过唐王之事?”
老者道:“大唐乃上邦大国,偶有些旧闻传至此处,也不稀奇。”
唐僧道:“我大唐天子安邦定国,百姓得福,这一来一往,却是功大于过,人间争斗事,岂能断章取义?”
老者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果然圣僧出语不凡,三言两语便叫老汉茅塞顿开。”
唐僧初时以为这三人乃是刻意为难的,听这么一说,确是真心求教,自己倒是想多了。
另一老者问道:“敢问圣僧,‘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又是何意?”
唐僧想想道:“莫着相,一切顺其自然。”
老者道:“这可是‘道法自然’?”
唐僧一听,提防心又起,道:“我佛门讲的是因缘,与道法自然另有不同?”
老者笑道:“圣僧才说顺其自然,这时又不认了。”
唐僧道:“这位老丈,你倒是读佛还是读道?”
这老者道:“我与他们两个不同,他们读佛多些,我却读道多些。”
唐僧道:“道门法论,颇多自相矛盾之处,若老者不弃,贫僧愿为释道。”
老者道:“愿聆高论。”
唐僧道:“道门者,称道也,敢问老丈,‘天上地下,唯道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这话是对是错?”
老者道:“自然不错。”
唐僧笑问道:“世人都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既至极最大,为何法自然乎?若以此论,自然才知至极之法!”
老者道:“道法自然,道即是自然,自然即是道也,道法仍是最大。”
唐僧道:“好,道法自然,老丈说自然即是道,然天法道,亦为道即是天;地法天,亦为天即是地;人法地,亦为地便是人。照此而言,人、地、天、道、自然皆为一类,既然如此,人何须修道?”
老者道:“圣僧所言,强词夺理也,..道虽最大,然其理出于自然,其余人、地、天等,岂能一概而论之?”
唐僧又问道:“道门《西升经》曾云,‘虚无生自然,自然生道,道生一,一生天地,天地生万物’,敢问老翁,可有此论?”
老者心道,你乃是佛门子弟,如何敢拿道经与我辩论?于是道:“这是自然有的。”
唐僧道:“敢问老丈,道在何处?”
老者道:“归根结底,道自虚无中生,天地间至理皆为道,你问在哪里,我却是也知也不知。”
唐僧又问:“何为也知也不知?”
老者道:“我随手一指,便是道之所在,但你若不信,自然不服,故我知,在你这里便是不知了。”
唐僧道:“我既读过《西升经》,自然不会强辩,你说道在哪里,那便是在了。我要问的是,自然因何而生,道又因何而生?”
老者一怔,道:“先于天地之前,自然是无因而生。”
唐僧道:“既是无因而生,是正是邪?”
老者道:“自然是正!”
唐僧道:“无因是正,有因是邪乎?”
老者急摆手道:“哪有此论,不通不通!”
唐僧笑道:“好,不纠结于此,我再问老丈,先前只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西升经》又云‘虚无生自然,自然生道,道生一,一生天地’,对照比较,‘虚无’自何处来?‘一’又哪里去了?”
老者不由得语塞,《西升经》也是道门经典,自应无错才是,但这处怎和老君法义稍有出入,偏偏这出入又被唐僧寻见,自己却答不上来。
老者赞道:“不想圣僧对道经如此熟稔,老朽甘拜下风。”
唐僧见老者服输,他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脾气,便笑道:“口舌之争无益,老丈无须如此。”
老者道:“可惜啊可惜。”
唐僧不解道:“可惜什么?”
老者道:“你若是庸庸碌碌之辈还则罢了,我见你聪颖异常,若取得了西方真经,东土道门危矣,故此不得不将你擒下了!”
唐僧大惊,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的忽然就变脸了?他刚要呼救,老者袍袖一展,将唐僧裹在里面,三人开了门往外便走。
行至门外,三人还返身道:“圣僧不必送了。”佯作屋内有人。
三人刚出院门,只听乌平喝道:“留下圣僧再走!”原来乌平在外待了许久,也未听到屋内有声,他也未在意,论禅也有许多打哑谜的。但三老者出门来,却不见唐僧出来相送,这可蹊跷得很。他跟随唐僧日久,知道唐僧从不欠礼数,莫说一同论道者,便是遇了盗贼,恐怕都要先施个礼,故此察觉出了破绽。
三老者哈哈一笑,一人大袖飘飘向八方一扫,整个村舍消弭于无形,原来却是道门幻术。假悟空和乌平心中大惊,这幻术也实在太过逼真,竟连自己也骗了过去。而那刚才端茶送饭的,都化作道童模样,将假悟空三人围在当中。
假悟空心中恼怒,他才跟了唐僧几日,便两次失察,挥起手中铁棍便朝一老者砸去。那老者袍袖一抖,将铁棍裹住,假悟空顿觉铁棍失衡,急忙收了回来,喝道:“厉害!”
乌平化出了巨龟真身,铺天盖地压了上去,那老者面上带笑,亮出一柄拂尘来,横空将乌平扫落在地上。乌平喝道:“快去请南海观音!”
假悟空再不敢迟疑,飞身而起,向南海飞去。乌平忍痛起身,和悟慧一起护住马匹行李,那三个老者也不在意他们两个,变幻出三个蒲团来,丢在地上坐下,道:“南海观音,那是什么东西?”
他们三个刚刚坐定,忽见东边飞来二人,打头的正是东值岁佛,跟在他身后的叫西值岁佛,他们两个本来护着唐僧,但见唐僧进了村庄住下,便也没在意,只在远处遁了身形。不想这村庄却是道教极厉害的幻术变化,他们两个也没瞧出来。听到这边打斗声起,才知道出了大事。
东值岁佛上前喝道:“尔等何人,为何拘起取经圣僧?”
一老者上前道:“我等乃是道门羽士,看不惯取经之事,便来阻拦,怎么了?”
东值岁佛道:“尔等何德何能,敢阻佛祖大业?”
老者道:“我眼中唯有三清六御,其他与我无关!”
东值岁佛也知多说无益,亮出降魔宝杖来攻了上去,这老者见东值岁佛修为远胜假悟空和乌平两个,掏出拂尘来凝神以对,两人升至天顶,斗在一处,西值岁佛手持一根降魔杵,也寻个老者厮杀在一处。
剩下那老者便是擒唐僧之人,他傲立当场,自忖必胜,但见天上四人斗了半晌,也不见胜负高低。那两个老者虽修为高深,但东西值岁佛也非寻常角色,这一遭打得天昏地暗,正是棋逢对手。
地上那老者便要上去相助,忽听东边一声叱喝:“尔等大胆!”还未见人影,一道绿光闪过,已朝地上这老者缠了过来,正是观音菩萨。
观音正在普陀洛伽山说服泰逢英招两只神兽,眼看便要收他们两个归心,哪知悟空匆匆来报,说唐僧再度被擒,她心中怎一个恼火了得。于是将御箍儿的法诀传了龙女,这才放心前来。
老者心中一凛,一抖拂尘,和观音杨柳枝绞在一处,观音喝道:“尔等受了何人指使,敢来挟持唐僧?”
老者只觉一股阴柔法力自柳枝传来,胸口窒闷至极,哪里敢分心说话。观音轻轻一抖,松了柳枝,道:“也只稀松平常,道门只出你们这等恃强凌弱的吗?”
老者脱了束缚,才道:“非是惧你,只因分心护着这无辜和尚。”他袍袖一抖,将唐僧放在地上,道:“你若能胜我,我便放他过去!”
观音道:“好!”
老者腾跃在半空,喝道:“我看看菩萨有何大能。”
观音见这老者受不得激,竟然将唐僧放了出来,于是放心许多,便收了柳枝,道:“我只空手降你,如何?”
老者冷笑道:“试试便知!”他双手一倒,却将拂尘倒提起来,那一杆铁柄也不知有多重,挥着朝观音砸来。
观音伸手一捉,铁柄正落在手心,但觉掌心火辣辣疼痛,心中颇为吃惊,原来这老者方才还真未尽全力。从他担心伤着唐僧性命来看,十有八九便是天庭派下来的,做事也知道轻重。只是这三个道人面孔极为生分,自己可绝对没见过,什么时候天庭出了这样的高手了呢?
那尘柄虽击中了观音,却被观音一把抓住,老者夺了两下,纹丝不动,索性弃了拂尘,使手指虚空划了几道。
观音既然说了空手迎敌,也将拂尘丢了,笑道:“你可是茅山来的,学画符吗?”老者哼了一声,念个法咒,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虚空中现出一道五彩雷光来,劈向观音。
观音心中惊诧,自己也见过道..门符咒,都是画在黄纸上才能有用,这道士竟能虚空画符,这本事可实在了不得。
她见雷光袭来,不得已托起手中杨柳净瓶迎了上去,这道雷光击在净瓶之上,又是一声巨响。
牛先锋
观音手中净瓶有万钧之重,却也被这雷光击得一晃,而道士见观音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心知自己恐怕非她对手,于是收手道:“阁下是什么菩萨?”
观音道:“南海观世音。”
道士喝止空中二人,对观音道:“领教了。”他带着那两个道士扬长而去,观音知道追他们费力得很,即便追上了也难擒得下,便来到唐僧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僧只稍微受了些惊吓,身子却无大碍。
观音叹口气,规劝道:“莫近生人哪。”
唐僧拜倒称:“弟子谨记!”
观音又将假悟空叫了过来,道:“这一路行来你也未出纰漏,这几日接连失察,齐天岭中巨妖横行,你可莫要有轻敌之心哪。”
六耳猕猴心中稍有不满,他始终不服悟空,听观音这么一说更是起了比较之心,于是道:“菩萨放心,这两次是弟子之错,若再有一次,我愿受责罚。”
观音又叮嘱了几句,看了看东西值岁佛,道:“有这两位暗中保护,再小心些便无大碍,我暂回南海有事,即日便回。”
唐僧几人又拜辞了观音,再起身时,发现东西值岁佛二人已不知去向。
观音缓缓向南海飞来,心中却思绪不定。西天有三千诸佛,天庭有八九金仙,这些她都是知道的。自己在东西天行走,少有不认识的仙佛,但刚才那两个佛祖和三名道士,自己却从未见过,难道八九金仙中也有人出来了?
观音行着,忽地投向西边来,如果八九金仙真有异动,还是和佛祖知会一声好些。
荆棘岭以西,大禹率后羿、九灵元圣等人一路西进,途经本钵国时,只见一地焦土,偌大一片国土中,竟无一个活人留下,心中愤恨不已。
他们虽不知此事是谁人所为,但思来想去,八成和西天脱不了干系。大禹本想适可而止,只占几千里便划界而住,以免与西天有过激冲突。而自本钵国一难之后,竟有了直入灵山的冲动。
大鹏身为先锋,自然先去前面打探,他兜了个圈子回来,啐了藏书网一口骂道:“前面两三千里也没几处人家,却遇见一条稀柿沟,险些将我从云上熏掉下来。”
牛魔王笑道:“满嘴胡言,什么沟能臭那么远?”
大鹏道:“那条稀柿沟连绵八百里,中间原本是两山之间夹着的一条大路。山顶熟烂熟透的柿子滚落下来,也不知积了几千年,将这条沟谷填得满满登登,又雨雪风霜,经霉历夏,秽不可言。”
牛魔王笑道:“你倒打探得清楚。”
大鹏道:“为先锋者,必要身先士卒,探明道路敌情,这都是分内之事。”
牛魔王道:“非也,先锋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你既见了稀柿沟,为何不将此路通一通,好叫后军过去?”
大鹏瞪了牛魔王一眼,道:“那种掏地沟的事,还是你去吧!”
牛魔王哼了一声道:“你若将先锋之位让我,我自然义不容辞!”
大鹏>喜道:“好,我这就和大禹商量,他若无异议,从今日起,西征军先锋便是大力牛魔王了!”
大鹏飞至后阵大禹身边,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只见大禹连连点头。大鹏回来对牛魔王道:“大禹已答应了,现在起你已是先锋,快去通路吧!”
牛魔王一怔一怔地发愣,他只是故意气气大鹏,却不想大鹏真将先锋之位让了,他要这先锋之位,不过喜欢厮杀而已,哪里又是为了开路搭桥掏地沟?
牛魔王道:“你这家伙如此龌龊!”
大鹏笑道:“二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哪有强求你?”
牛魔王想了想道:“既然这里恶臭,那便驾云过去如何?”
大鹏道:“不妥不妥,这二十洞小妖许多不会驾云,又当奈何?何况过了此地,这里便是我齐天岭地界,齐天岭管辖之地,岂容这样腌臜污秽的存在?”
牛魔王无可奈何,一跺脚道:“哼!我便去那稀柿沟看看,究竟有无你说的那般厉害。”
大鹏笑道:“一直向西便是,哥哥可莫要趁机跑了。”
牛魔王狠狠瞪了大鹏一眼,道:“待我立了此功,看你还有何话说!”牛魔王腾身向西飞去,果然不过两千多里,见一座山岭雪白,远望去如冰封雪飘,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满山柿树开花。再近些,果然有臭气袭来,柿花虽有淡淡香气,却也半点儿掩盖不住。
牛魔王屏住气息,到了近处去看,山岭中间竟有一条平整大路,再仔细看去,这哪里是路,乃是大鹏所说的柿泥混在一处,发酵腐臭,将原来的道路填满。
牛魔王展开身法,在高处纵览此岭,心中犯了难。大鹏所言不虚,这稀柿沟还真有八百里长短,横下里也有一二里,若将其中柿泥清得一干二净,这要多少工夫?自己虽神通广大,化出真身便可趟一条路出来,但这样做岂不沾了一身臭泥,被大鹏耻笑?
他正寻思办法,忽见岭上一处白花摇动,似是大片土地动了起来,无数柿树跟着摇晃。牛魔王艺高胆大,落了下去,站在一高枝上往下看。
他离得太近,只见一段红鳞一半露在地上,另一半钻入地底,正在这里凿洞,也看不出是龙是蛇。牛魔王大喝一声:“什么妖魔作怪?”喊完了才觉不对,自己可不也是妖魔?
只见这段红鳞拱起,一条巨尾自极远处无声无息袭来,卷向牛魔王。牛魔王大喜,自己只道是个苦差事,却不料这里也有仗打。
他一纵身闪过去,腾高数十丈,才隐隐见了这妖魔原形,原来是一条红鳞大蟒,单一个头便有几丈宽,两只眼睛比灯笼还大许多。
牛魔王喝道:“原来是条小蛇!”
红鳞大蟒也不答话,张开巨口朝牛魔王吞来。牛魔王一抖身子,化出白牛真身来,挺着两只巨角挑向巨蟒七寸,巨蟒身子转折甚慢,一个躲闪不过,便被牛魔王劐开了皮肉。
牛魔王晃了晃脑袋,道:“原来中看不中用。”
巨蟒见牛魔王近战厉害,不再靠前,离得远远便张口一吸,牛魔王哈哈笑道:“你这家伙还敢吃了老牛?”
这一口吸力甚大,百十根柿树连根拔起,都入了巨蟒之口,牛魔王站在腥风中凝立如山。过了好一阵风才止住,牛魔王道:“你修行也不易,真要寻死么?”
巨蟒看牛魔王似有停手之意,收了真身,摇身一变成一个手持软柄枪的男子,道:“你这老牛,我独自修炼,干你何事?”
牛魔王也还了人身,道:“此处是我齐天岭地盘,如何不干我事?”
蟒精半信半疑道:“你是齐天岭中人?”
牛魔王道:“怎的,不像吗?”
蟒精道:“早听说齐天岭,聚天下妖魔之心,敢和天庭上仙相抗,真是扬了妖族威风。”
牛魔王问道:“你既知道,为何不也去齐天岭寻个出路?”
蟒精道:“所.听不过道听途说,谁知道齐天岭是何模样,又收不收外人,又有没有所图。”
牛魔王道:“嗨!你这妖怪真是胆小,齐天岭中比你本事大的不下数千,你又有什么可图的?”
蟒精道:“只是……只是我方才冲撞了前辈——”
牛魔王灵机一动,装作为难道:“这事我自然不在意的,只是若被我兄弟知道,你怕要吃苦头了,除非……”
“除非什么?”蟒精急问道。
牛魔王道:“除非你能以功抵过。”
蟒精道:“急切间哪里能有什么功?”
牛魔王问道:“你方才露出的可是真身?”
蟒精道:“自然是真身。”
牛魔王道:“怎么会如此之大?”
蟒精道:“我也不知为何,我修为已有许多年驻足不进,身子却越长越大,看来此生也难到太乙金仙了。”
牛魔王啧啧称奇,无论是人是妖,修炼到一定境界,体型便不再增长,只以丹田中法力精纯凝厚为目的。这蟒精却不知炼的是何功法,平日修炼却都长了身子,岂不白白浪费了许多造化。便道:“你若能做一件事,我便寻高人来帮你解了这个难题,管叫你登太乙金仙之位。”
蟒精一听,心中大喜,于是道:“前辈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牛魔王道:“你帮我将这稀柿沟道路清了,我定会说到做到。”
蟒精听了,脸上露出为难神色,道:“前辈要清这条路作甚?”
牛魔王道:“我齐天岭大军要从此经过,这里如此恶臭,岂不有损兵将士气?”他想起一事来,忽然觉得好奇,转而问道,“咦,你在此住了多久?”
蟒精道:“也记不清多少载了,我初来时,这里确是一条大路,山上也没有几棵树。”
牛魔王又问:“你怎不嫌这气味,难道你鼻子不灵?”
蟒精笑答道:“实不相瞒,前辈闻这里是臭的,我却觉不出来,反而有些偏好此味。”
牛魔王一愣,哈哈大笑,他也想通了,天下物种各有不同,彼此偏爱自然也不一样,人皆视粪便为腌臜之物,但蝇牤蜣螂却不以为然。
蟒精又道:“齐天岭大军向西作甚,莫不是要杀向西天去?”
牛魔王道:“告 8bc9." >诉你也无妨,正是要杀向西天!”
蟒精大为激动,随即道:“既是如此大事,我拼了命也要将稀柿沟还成清明大道。”
破罡针
牛魔王问道:“怎的,你和西天有仇?”
蟒精摇摇头,道:“凡是人身的,bbr>..都不是好东西。”
牛魔王翻了个白眼,道:“那你为何还变作人身?”
蟒精低头看了看自己,喃喃道:“说也奇怪,这样有手有脚,确是方便些。”
牛魔王看看自己,道:“好坏岂能一概而论,人说妖怪为邪魔,妖怪唤人作煞星,都是胡说!”
蟒精心里自然不服,却也不敢和牛魔王争论,便道:“前辈,事不宜迟,还是先将稀柿沟还了原貌吧。”
牛魔王道:“好,让我看看你有何神通!”
蟒精听牛魔王这么说,抖擞精神,腾在空中化出真身来。牛魔王看得啧啧称奇,这条红鳞巨蟒:眼射红光,鼻喷白雾,两排倒钩利牙弯弯钩钩,头上又生一根长角,如玛瑙堆簇而成闪闪放光,身上红鳞又如虹霓片片层层。这虽奇特,倒也当不起牛魔王一赞,奇的是,这条巨蟒奇长无比,寻常人看了,也只见头不见尾,见尾不见头,他横在岭上,竟占了两三座山头。牛魔王喝一声:“好!”便要看这巨蟒施展神通,清了稀柿沟。
便在此刻,异变陡生,天顶一人喝道:“孽障大胆!白日青天下,竟敢现真身出来?”牛魔王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僧人。
牛魔王知道不是好事,起身迎了上去,他细细端详这僧人,只见他斜披袈裟,袒出半边臂膀来,耳轮垂肩,赤足踏云,一脸怒容望向红鳞巨蟒。
这僧人见牛魔王拦在面前,问道:“尔等敢在此作恶?”
牛魔王一愣,自己不过是要蟒精将稀柿沟道路清理出来,这也算作恶了?便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恶了?”
僧人喝道:“休得狡辩!天下妖魔哪有一个善类!”
牛魔王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天下光头也没一个好东西!”
僧人瞪了牛魔王一眼,下去便要擒那巨蟒,牛魔王岂能容他过去,叱喝一声:“看拳!”斗大的拳头便击了出去。
僧人回过头来,单掌迎上,这一掌将牛魔王打得折了两个跟头。牛魔王只为警示未尽全力,免得落个偷袭的坏名声,但这僧人力气却大得出奇。
牛魔王站定身形,问道:“你是何人?”
僧人道:“灵山大慧力王佛便是了!”
力王佛?牛魔王一听,战意陡升,他曾听人说起过西天有个佛祖,素以力大著称,自己号称大力牛魔王,早就想会一会此人,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了。
“齐天岭,大力牛魔王,愿与你一战!”牛魔王沉声道。
大慧力王佛眉毛一挑,“齐天岭?我正要去寻尔等!”
牛>..魔王似是没听到,他展臂屈膝一跃到了力王佛身前,右臂横扫向力王佛六阳之首。力王佛单臂立起来架,二人双臂相交,如两个铁坨子撞到一处,发出金石相撞的闷响。牛魔王右臂一麻,皱起了眉头,这个力王佛果然名不虚传。
只听力王佛道:“妖牛力气不小!”
牛魔王怎能示弱,嘿嘿笑道:“早着呢。”他又直飞上天,头下脚上,借着下坠势头一拳击下来,力王佛双臂上架,以力对力挡了这一拳。牛魔王喝道:“过瘾!”他久未遇见敢和他硬碰硬的对手,于是将毕生所学使将出来,和力王佛斗作一团。
说起这力王佛的来由,还得从观音说起。观音见了那三个道士,即刻便禀告如来,如来听闻道门竟也派出生面孔来,佯作惊色,道:“既然这三人如此厉害,那东西值.99lib.
岁佛恐怕护不住唐僧!”
观音道:“本来弟子理应效力,然近日新得了两个手下,正要调教他们去寻大五行之人,故此……”
如来摆摆手道:“我已知晓,你尽可便宜行事,唐僧一事,我自有安排。”观音急匆匆辞了如来,如来端坐院中,心中少有的激动起来。
以实论之,凭西天积淀之深,佛祖菩萨尊者之数量,何须动用浮屠塔中人?如来自忖对当今玉帝极为了解,三千诸佛若动,玉帝王母必定坐不稳当,说不得便要去求元始,在八九金仙身上打打主意。
其实十个八个混元金仙,根本不可能改动天地间势力均衡,但是,如来要的就是使玉帝王母心慌。果然,天庭见三千诸佛中人物出世,便按捺不住,那三个羽士拦住唐僧,不就是要证明,你西天能做到的,我天庭也能做到吗?
如来初时还担心三清看出自己心意,以不变应万变,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老君别有用心,以此事为条件,换走了王母的三颗蟠桃,这一番阴错阳差却恰恰遂了如来心意。
如..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和灵明、阴阳取经屡屡受挫相较,这确实算得上是件喜事了。
天庭既然派八九金仙出来,自己总该有些表示才好,于是如来传大慧力王佛来此,叫他去相助东西值岁佛两个,助唐僧平安西行。
大慧力王佛性情耿直、嫉恶如仇,他听道教阻佛教东传,便毫不迟疑启行,行至稀柿沟,忽见山岭上一只骇人的巨蟒正在变化身形。他身为佛门弟子,怎能坐视不理,便落下来要收了这个妖怪,这才遇见牛魔王,二人几句话不合,自然斗在一处。
大慧力王佛自诩肉身坚如金刚,却不想牛魔王也丝毫不逊于他,力王佛虽有法术,但他见牛魔王只凭蛮力与他斗,自己也便见招拆招,两人只凭气力和肉身,什么身法招式都不用。亏得他们两个是在空中拼斗,否则世间还真没有什么物事能经得起他们折腾。
红鳞巨蟒在地上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才知道牛魔王方才何止手下留情,根本就是没将自己当作对手,他若用实了气力,恐怕一招便能将自己毙于拳下。而听牛魔王语锋,齐天岭中似乎还有人比他更厉害,红鳞巨蟒想到这里,不由得对齐天岭向往之心更甚。
力王佛修行以来,也未遇过牛魔王这样的对手,明明只是太乙金仙,却能和自己这个混元金仙中的佼佼者打得不分上下,若传了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力王佛寻个空隙,将牛魔王双臂架住,喝一声道:“小心了!”
牛魔王借势后跃,哈哈笑道:“今日真是过瘾!”
力王佛抖了抖青筋迸出的双臂,方才一阵比拼,两只臂膀已惨不忍睹,但牛魔王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只彼此彼此而已。他双掌内翻,隔空缓缓伸出双臂,待伸直的那一刻,掌力一吐,也不见他十分用力。
牛魔王看得有些糊涂,离得这么远,要做什么?
他也依样画葫芦,双掌挥出迎上了那两道掌力,咦?怎么只有一股力道?牛魔王思绪未定,只觉背后受了重重一击,自己直着朝力王佛飞了过去。
力王佛这一掌大有名堂,叫作“一步一拜”。他左掌之力向前,右掌之力却自牛魔王背后虚空而至,中了这招,大多猝不及防,必要迈前一步,拜倒在地,故名“一步一拜”。这一招是力王佛踏至混元金仙之后自悟出来的,他本来不愿以招式取胜,但与牛魔王打得实在辛苦,便动了他念。
牛魔王空中一个踉跄,他反应极快,知道中了招,便摇身一变现出真身来,两只牛角借力顶向力王佛。
力王佛见牛魔王对战经验如此丰富,心中也赞了一声。他将双掌叠起,摆了一个手印,两个拇指一左一右,空中两道虚影闪出,袭向牛魔王双眼。
牛魔王身子一横,也不管那道手印击在自己肋上,后蹄一伸,朝力王佛面门蹬了过来。力王佛无奈之下,伸臂去挡,这一脚正蹬在自己小臂上。
牛魔王全身最硬之处便是双角和四蹄,这一下可叫力王佛吃了痛,他万没料到,自己使出招式和手印居然还吃了亏,心中大怒。
牛魔王一招得手,自然疾风骤雨般攻了过来,力王佛挡了几式,却再不敢碰牛魔王四蹄,转瞬落了下风。他目中阴光闪过,左手连弹几下,几道细光闪过,牛魔王脸色一变,即刻停住了身形,怒喝道:“什么东西?”
力王佛合掌唱了句佛号,道:“破罡针!”
牛魔王只觉有东西钻入了自己体内,他自本命之身炼成后,还是第一次被人伤及内里,心中又惊又惧。
“什么破针?”牛魔王又问一句。
“破罡针!这针乃是世尊法宝,你如何能躲得过去,还不束手就擒?”
牛魔王哇呀一声大叫,高高跃起,整个身躯如小山一般砸向力王佛。力王佛见这蛮牛竟要拼命,先惧了三分,闪在一旁喝道:“你若再动,恐将成废人一般。”
牛魔王此际确是痛彻心扉,那几根劳什子破针不知行到了哪里,自己纵动动手指都牵肠挂肚般痛楚。他头上沁出汗珠来,怒喝道:“纵使老牛不要性命,也先毙了你这小人!”
牛魔王勉力前冲,顶向力王佛,力王佛目光悲悯中暗含讥讽,漫不经心躲过,冷冷道:“你这又何苦,莫不如当我坐骑,我赐你个正果金身如何?”
牛魔王又冲了几次,均被力王佛轻松躲过,实在难挨痛楚,前膝屈倒,一双牛眼猩红瞪向力王佛,道:“你也配?你敢动我,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力王佛也不答话,抖出一张大网来罩向牛魔王,牛魔王眼睛一闭,喝道:“大蟒,快往东逃命去!”
他知道今日八成被擒,力王佛擒了自己,必定要将那妖蟒灭口,所以他才叫大蟒尽快逃命。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老牛,上古颛顼来也!”
五行全
牛魔王闻听这个声音,先前强撑着的身躯轰然卧了下来,他只伏倒一半,便有一双巨翼将他扶起,这人笑骂道:“这便不行了?”牛魔王听出是大鹏,心中一暖,口中却骂道:“杂毛鸟,早来一会儿不行?”
大鹏扶起牛魔王,二人看向悟空,只见悟空背影似虚似实影影绰绰立在力王佛身前,牛魔王惊道:“他……他是颛顼?”
大鹏点头道:“不错!”
“这是哪门子本事?”
大鹏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现在我也看不出他修至何等境界了。”
悟空气定神闲,看了力王佛一眼,问道:“你如何伤的他?”悟空知道牛魔王一具金刚之躯极为坚韧,而眼前这人虽是混元金仙,却也难将牛魔王打得这么惨。
力王佛只觉悟空目光如人视蝼蚁,极不舒服,皱眉道:“你是何人?”
悟空道:“齐天岭,上古颛顼!”
这时只听大鹏喝道:“他们两个一直较力,这人偷放法宝,将老牛暗算了。”
“暗算?这事出在佛门身上,自然不稀奇。”悟空淡淡道,“是降是死,你选。”
力王佛一惊,反而笑了出来,天底下还有这样人物,敢和自己这样说话?他怒喝一声:“我想死!你敢收我?”便亮出一杆巨大的金色经幢来。
他膂力奇大,使的兵刃也非同小可,经幢本是佛寺中一类建筑,却被他拿来作兵器用。这金色经幢长有六丈多,八角尖锐,有座有顶。
力王佛道:“你能接我三招,便可将这妖牛带走。”
悟空不耐烦道:“自身难保,还顾其他?”
力王佛高高跃起,一纵身直上云霄,不见了踪影。悟空站在这里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大鹏喝骂道:“奶奶的,逃了!”
悟空摇摇头,仰头上望。过了片 523b." >刻,悟空取出天机棍来凝神等候,只见上方极远处一根巨大经幢落了下来,正砸向悟空头顶,却不见力王佛身影。
悟空纹丝不动,待那经幢几乎挨着头顶时,他眼睛一眨,倏忽不见踪影,再出现时,已身在两丈开外。
便是这两丈距离,经幢贴着悟空身边落了下去,坠向地面。悟空喝一声:“雕虫小技!”天机棍向后面一挥,他身后本空无一物,但却听“砰”一声闷响,然后便是红白之物洒落下来。又一物随着经幢落了下去,正是大慧力王佛的尸身。
悟空见得清楚,一缕元神自大慧力王佛丹田逸出,他也不管不顾,回头道:“三哥,去。”大鹏嘿嘿一声怪笑,双翅一拍消失无影,下一刻,那缕元神已被大鹏噙在口中。大鹏巨喙张合,叫了声:“有滋有味。”
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你奶奶……”原来大鹏一走,牛魔王却支撑不住,自云上栽了下去,幸得悟空离得近些,伸手一指,幻出一朵云彩又将牛魔王托住。
大鹏急来到牛魔王身边,赔笑道:“二哥,对不住了。”牛魔王瞪他一眼,却连骂他的气力都没有了。
悟空来在牛魔王身边,仔细查探一番,牛魔王忽地眼前一亮,自己站了起来。原来大慧力王佛既亡,那“破罡针”失了主人御使,便停滞不动,老牛自然少了许多痛楚。日后将那“破罡针”慢慢炼出来,自然没有后患。
牛魔王手指悟空,第一句话却是:“你杀了他!”
大鹏一愣,他自然知道,佛在释教地位最高,乃是大彻大悟之人,号称自主生灭的,而大慧力王佛虽不是极厉害的佛祖,却也是成佛之人,居然被悟空一招击杀!
悟空笑笑道:“杀个他算什么?”
大鹏道:“那你还要如何?”
悟空笑得更厉害,手指大鹏道:“你吃了他!”
大鹏一愣,三人哈哈大笑,什么惊讶、什么后果俱抛之脑后,这一刻,胸中自有层云荡。怎一个豪气万千了得?
牛魔王问道:“你不随和尚取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在哪里练的这么厉害的本事,有这样好造化,怎不告诉哥哥一声,真不仗义!”
悟空一阵苦笑,他这番造化得来也没费什么功夫,但自己也知,若不是造化神猿之身,哪能成就如此本事。
原来悟空吃了那颗蟠桃之后,也不知自己在葫芦里坐了多久,一门心思沉浸于修炼土系神通之中。
初时,他也不知如何修炼土系神通为好,只一遍一遍默诵那篇口诀,黑白青赤四色光晕在混元道果上静静流转。后土传下这口诀对金木水火无丝毫影响,悟空每诵一遍,那丝土黄色造化便在体内游走一周,这丝造化似是有灵性之物,每次都只在混元道果上轻轻一触,如蜻蜓点水般旋即离开。
悟空能感觉得到,先前那颗蟠桃造化已经用罄,体内造化从此开始不增不减,除非他再服下一颗蟠桃,才能再有收获。
但这蟠桃来之不易,自己还是先运功行法,寻个恰当时机再用为妥。随着悟空一遍遍念诵,这丝土黄色造化渐渐变得粗壮起来。悟空仔细观察,原来每当这丝造化接触到混元道果时,便从道果上沾下微不足道的一丝造化来。每次都极少,却禁不住积少成多,悟空这时正好念道“土,有伏水、匿木、藏火、隐金之能……”
难道这便是土纳万物的表现么,故而只要五行有一,土系便可源此而生?悟空此时想起了一句话来,“河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泰山不辞抔土,故能成其高”,这其实说的乃是土啊!大地慷慨坚忍,含晦彰美,贞守不露,而地坤宽厚胸怀,容物、容人、容世,惠..泽万物,故而成就其广阔坦荡,这又何尝不是先予后取——不,只予不取,自然能为万物之所。
俗话说: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坤德既厚,自然腾龙隐豹,岩奇杰俊,万物利生,宝藏兴焉。还用为自身势单力薄而担忧吗?
想通了这一节,悟空似 4e4e." >乎悟到了土之妙用,于是他不再诵那法诀,只任由这丝土黄色造化在体内自由行走。
这便是修行的妙处么,悟空索性躺了下来,也不管是何时,也无论在何处,意念感知静静体会金木水火四色造化一丝丝的给予。而无论黑白青赤哪种颜藏书网色,一入这造化丝中,便成土黄色。这不是索取,而是其余四种的给予啊!
混元道果虽一点点地给予,但其中造化却丝毫不少,只那丝土系造化在逐渐增多,悟空发现这一异状,极为纳闷。
此地乃是老君葫芦之内,亦可看作一处死界,与外界并无沟通,自己早已看得仔细,虚空之中并无一丝造化。而自己体内造化,是如何增加的呢,难道能量守恒定律就这么被自己打破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之前苦苦思索的长生树问题岂不迎刃而解了?
悟空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四周,哑然而笑,原来自己方才并未将盒盖盖严,那个玉盒中,蟠桃竟放出一丝丝造化,无声无息游入悟空身体之中。
悟空喃喃自语道:“蟠桃啊蟠桃,看来你真逃不过此劫了。”他又拿出一颗蟠桃来,毫不犹豫放入口中,再将盒盖盖得严严实实。
这颗蟠桃入口即化,一股造化清流源源不断自口中流入丹田处,将混元道果覆盖起来。混元道果中四色造化似是已到了极致,即使蟠桃造化覆在其上,道果也一丝没有变化。
而那土黄色造化依然故我,仍一.99lib.点点自道果中沾染出造化来,道果每失一丝,便有造化清流填补上,虽费了一番周折,但这造化最终都壮大了土系造化。
悟空便静静等着土系造化壮大圆满,便在空中造化清流还剩大半时,那土系造化已迥然变了模样。初时那根细若游丝的造化,此际已可用涓涓细流来形容。
忽而,这条细流自上而下注入了混元道果当中,硬生生自黑白青赤四色之中挤出个缝隙来,然后便岿然不动。
悟空内视这颗混元道果,心中一阵激动,自己终于修成了五行。土系造化此刻虽不如其他四系完满,但眼见根基大成,今后只慢慢修炼便可了。
混元道果黑白黄青赤五色俱全,更显绚丽多姿,土系造化身处中央,道果每一个旋转,便壮大一分,颜色也渐渐由暗转明。而每过一会儿,这团黄色便将其他四色包裹起来,如慈母怀抱一般柔和温暖,同时其余四色造化亦如反哺一般将造化送出。
如此一来修炼速度快上了数倍,就在这颗蟠桃造化剩下一少半时,悟空暗喝一声,成了!混元道果依旧旋转如初,但土系造化已臻圆满,悟空想想都忍不住笑,自己半个土系法术都不会,却凭借着后土一篇口诀与蟠桃造化之力,硬生生投机取巧将土系造化修至大成!
而此时悟空又纳闷起来,五行圆满,自己修为长进却只微乎其微,这是何缘故?混元道果此时已不再吸入造化,剩下这些造化又当如何?
右瞳星
混元道果中五色聚齐,彼此若即若离,悟空但觉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平衡状态中。这道果缓缓旋转,引全身造化流动,自己口中含着的那股造化清流竟不自主流入了丹田之中。
瞬间,这清流便被吸入道果之中,然后便无声无息。
老君葫芦中自然寂静无比,悟空觉得奇怪,道果中五行皆满,这一股造化流到哪里去了,他隐隐觉得要有什么变化,果然,道果停止了旋转。
五色造化分作均匀的五瓣,便在这五瓣交汇之处,造化清流似是寻到了出口,一丝丝释放出来,停在上方不动。
良久,悟空才发现,这一丝丝造化竟凝成了一株幼苗。这株幼苗与之前木系神通大成时的长生树决然不同,天上地下恐怕也没有第二个幼苗会是这般模样。
待蟠桃造化尽数用磬之时,这株幼苗堪堪绽开两叶,这两片叶子尚未凝实,只如虚烟一般凝在混元道果之上,却是一黑一白,黑是淡黑,白是乳白。
悟空仔细看了看这株幼苗,脑袋里嗡地一下,那淡黑色的叶片略暗略灰,与混元道果中水系造化之黑截然不同,竟和自己头上金环中取出的造化一模一样!
悟空身为灵明神猿,一眼便能看出,这绝对是造化无疑,但在遇到麒麟,从麒麟体内取出这丝造化之前,自己却从未见过。如来给观音的三个箍儿、自己头上的金环中都是此种造化。先前自己以为这造化必是恶的,但自己混元道果中竟也生出来此类造化,又怎么会是坏事呢?
这株双叶幼苗定型之后,混元道果忽地转了起来,转速何止倍增。五色光芒自混元道果释放而出,将悟空体内照得通明。
悟空只觉满身刺痛,似有无数细针攒刺,肉身每一个角落都经五色光芒照射之后,原本坚若金刚、晶莹如玉的肉身混杂了五色,却变得有些模糊如雾起来。这……肉身明明是实质之物,此时怎有些虚实不定了?
忽有一个念头闪过,难道那一黑一白两片叶子,便是阴阳,而自己肉身要成混沌?这想法才一冒出来,悟空便觉得荒诞,自己五行刚刚大成,怎么就敢想什么阴阳混沌,况且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而已,之后的修炼路途还不知如何走下去呢。
只是两颗蟠桃吃下去,体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却丝毫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的自己根本不知到了何等修为,老君这葫芦也不知设了什么禁制,竟与天地丝毫无感。
悟空想了想,自己在这里待了不知多少日子,也该出去了,他虽还有一颗蟠桃,但在没弄懂这株幼苗的作用和肉身变化的原因之前,是绝对不会吃下的。
悟空唤了两声老君,却丝毫没有动静,他在葫芦中转了一遭,周围皆雾蒙蒙什么也不见,显然是有许多禁制阵法。悟空暗骂自己一句,真是笨到了极点,学五行神通不就是为了玄空法秘诀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悟空施展开玄空法秘诀,他在三界之中已将此诀修至第三卷“存真”之境,如今再使出来,心中却有莫名的熟稔感觉。咦?这法诀似乎天生为自己而存在一般,根本没有御使其他法诀的刻意之感,就连法力都丝毫不见消耗。
悟空向周围扫视,不觉心中狂喜,初时自己被周围阵法所阻,什么也看不见,原来这里却是老君存放宝贝之处!
只见远远处数个丹炉并排摆放,也不知是老君哪年用的,现在定是闲置了下来。旁边又有许多柜橱书架,上面有大大小小玉瓶坛罐、经书典籍,悟空对其他无视,只朝那几个最精致的玉瓶走来。
老君素以炼丹之术闻名,最好的瓶子装的定是最难得的仙丹,他心中欢欣,脚上却极为小心,一步步绕开阵法走到柜橱前,眼看伸手可及,只听脚下叮铃一声,却踩到了一个机关。老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猴子,你做什么?”
悟空心中懊悔之至,眼看大功告成,却不料老君缜密至此,布了阵法不算,居然还放个铃铛藏在地下。
悟空转头赔笑道:“老君,这……你,呃,你回来了。”
老君哼了一声道:“幸亏我早早回来,不然还不被你将我的仙丹吃光了?”
悟空道:“哪能,只是尝尝,尝几颗便好。”他尴尬地一步步退了回来,老君仔细审视悟空一番,扑通坐在椅子上,手指悟空,半天说不出话来。
悟空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没什么异样,便问道:“老君,你不会如此小气吧,我还一颗没吃呢。”
老君叹了口气,紧紧盯住悟空问道:“悟空,你方才都做了什么?”
悟空无辜地摊手道:“我只吃了两颗蟠桃,别的什么也没动啊!”
老君苦笑道:“两颗蟠桃……两颗蟠桃……你知不知道,如今你已迈过混元金仙的门槛了?”
“啊!”这下轮到悟空吃惊了,“我,我已成圣了?”
老君道:“非是成圣,还在门槛上呢。”
悟空明白了,这叫作混元金仙巅峰境界吧,他问老君道:“两颗蟠桃便有如此大造化?”
老君道:“或许是吧,我又没吃过,怎么会知道。”
悟空想了想,或许蟠桃专是为神猿预备的,自己吃了便事半功倍也有可能。
老君道:“加上三界那一颗,已是三颗了。”
悟空脑中一阵混乱,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来:“若能吃上十二颗蟠桃,这天地便可永固不朽。”这话乃是盘古与七神猿说过的,自然不会假。
十二颗蟠桃有什么作用,能令自己升至何等修为,成圣?成天道?自己再厉害,恐怕也比不得鲲鹏、盘古吧,他俩都难逃会元之厄,一次又一次任凭宿命之流转更迭,七神猿又有何能,能令天地永固 5462." >呢?
悟空对老君道:“我要抢蟠桃去。”他心道,反正蟠桃吃多了也没有坏处,若能将蟠桃树抢回来,先吃他十二颗试试。
老君一激灵,道:“做梦!”
悟空一怔:“什么做梦?蟠桃树本就是神猿之物,许他们抢过去,就不许我们抢回来?”
老君道:“除非我师兄元始天尊帮你,否则绝难成功。..”
悟空笑道:“那我便去求大天尊。”
老君嘲弄道:“你修为见长,怎么脑袋越来越不灵光,我师兄岂会帮你做这等事。”
悟空自然知道是这结果,但他既起了此念便自然不会罢休,于是道:“当年后羿独自一人都能抢得蟠桃,我举齐天岭之力,不信不能得手。”
老君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若不信尽管去试,我正好看戏。”
悟空看老君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知道他不是戏言,便道:“罢了罢了,强攻不能,只好智取,我只待老君再赏赐于我吧。”
老君道:“我却想不到你修为精进如此之快,若再给你两颗,只怕你真有胆子去抢蟠桃树了。”
悟空道:“我方才可是修炼了许久?”
老君道:“也没几日,你可是有事?”
悟空腾地蹦了起来,道:“岂止有事,简直焦头烂额了。”
老君道:“那便走吧,小心了。”
“小心什么?”悟空语刚出口,只觉自己已出了葫芦,然后便是天旋地转,无数造化蜂拥而至,如嗜血恶蚊钻入他身体之中。
原来他方才修为虽涨,却未与天地沟通,自然感应不大,他混元道果虽已满盈,体内造化却仍亏损不少,这一出来,玉清天上造化如风卷残云,涌入玉清宫中。
此地乃是天庭最安妥之地,纵然玉清宫闹得天翻地覆,也无人敢来看热闹,悟空疯狂吸取造化,浑身造化暴长,说不出的充盈舒坦。此时,他眼中星芒连闪,原本只有左眼有星,此时右眼星光也放出光彩来,睁眼闭目之间,令人有时空交错之迷离混沌感觉。
就在他运功施法之际,元始高居座上,遥伸一指,点正悟空,悟空中了这一指立时栽倒在地,空中造化失了入口,立时散去。
老君愕住,问道:“师兄,为何封住他?”
元始道:“神猿虽于造化无障,但成圣之路不宜过快,还是缓缓为好。”老君恍然大悟,果然元始想得远些,悟空修为精进,许多神通法术威力都有变化,还是先将自身功法熟悉一番,再稳扎稳打体会修行路途,才是正道。若无此体悟,日后可是再难弥补回来的。
悟空落在地上,将元始话语听在心里,心中感念。他忽觉身子恢复如常,这才站起身来谢了元始天尊。元始道:“无须谢我,速速下界去吧。”
老君笑道:“我送你一程。”他也不知使的什么法术,一个无形气罩笼住悟空,悟空便从玉清宫消失不见。再出现时,悟空睁眼看见,齐天岭一众兵将正在不远处整军扎营。
悟空暗道,可真是巧了,他化作颛顼之身落了下去,大鹏见悟空到此,喜道:“你跑哪里去了?”
悟空扫视一周,道:“老牛去了哪里?”
大鹏听悟空问起牛魔王,忍着笑将方才之事讲了一遍,悟空腾云登顶,施展玄空法秘诀向西面一望,大叫一声:“不好!”便纵身往西赶来。
大鹏大惊,此地离稀柿沟足有两千多里,难道悟空竟能望见?他疾追上去,却慢了悟空半拍,心中更是吃惊。
初显威
悟空到了稀柿沟,救下牛魔王,杀了大慧力王佛,这才察觉出异样来,自己原本只能眼望千里,而刚才这段距离至少也有两千三四百里,五行大成之后,确实于玄空法秘诀助益甚多,单只望远来看,目力何止倍增?
悟空记起自己在玉清宫中时,右瞳中有星点闪动,左瞳和右瞳为何还有差别,出现星点的时间竟隔了几百年。
悟空想想,便起了好奇心,他试着用99lib?一只眼睛远望。这一试果然有收获,悟空惊讶地发现,左眼还真没有右眼看得远。右眼所望,何止三四千里,而左眼与之前一般无二,不过一千里而已。他不知道,眼望千里乃是混元金仙的极致,若无修炼目力的法术相佐,就是混元金仙巅峰者,也只能望千里之内。
悟空回想自己左瞳星光闪动,还是在三界火山底下,自己看见了大禹、祝融等人杀害神猿的一幕,之后又见红孩儿前世景象,再然后便是在幽冥地府看了八戒投胎经过,再往后就是龙树于龙宫取宝……莫非这两只眼睛,一只看的是时间,一只看的是空间。难道是右瞳观宇、左瞳视宙的神通?
看来玄空法秘诀,自己还需苦练才行,这法诀虽只三卷,但第三卷“存>真”才只初入门。旁的不说,单这望远的本事便了不得了,而能看过往大事这个神通也非同小可,只是这本事甚是玄妙,自己根本寻不到端倪,无法自主施展。不过悟空此际已是知足,若真能自主,这本事才真叫逆天了,世间之事,哪还能有瞒得过自己的。
自己吃了两颗蟠桃,涨了许多造化,这事却不能和大鹏与牛魔王说,悟空只说这场造化乃是老君给的。
牛魔王听是师尊所为,一句话也不敢说,大鹏道:“此事真是可喜可贺!”
悟空一低头,看见稀柿沟中有一条红鳞大蟒,便道:“那个是看热闹的?”
牛魔王道:“看什么热闹,那是我寻的一个苦力,叫他助我等通出这条臭沟来。”
悟空巡视一圈,想起此地是何所在了,在 href='2202/im'>《西游记》中,这条臭柿沟也是取经途中一难呢,幸得猪悟能能干脏活累活,才拱出一条道路来。牛魔王倒有法子,直接将此山中巨蟒擒来做了帮手。
红鳞巨蟒见又来一人,一个回合便将大慧力王佛打落云霄神魂俱灭,心中极度震惊,原来竟能修炼到这种地步,他正心怀憧憬,只听牛魔王喝道:“还看,干活了!”
悟空漫不经心一望,忽见西边又有十道身影飘来,一摆手道:“二哥,你带红蟒暂回东面去,此地怕是不安生了。”
牛魔王暗叫不痛快,他之前一仗打得过瘾,但此时体内仍有破罡针在,自然不能与人交手,于是骂了几句力王佛,才唤过红鳞巨蟒,回东边去呼援兵去了。
西边十个僧人须臾而至,为首两个是阿傩和迦叶,这两人显然只是引路的,后面两个是文殊和普贤菩萨,骑着坐骑肃然闭目。后面这六位僧人,个个华光缭绕、宝气森然,一看便知都非易与之辈。
悟空逐个看去,前面八个都是混元金仙的修为,后面有两个,连自己也看不出深浅,料想是比自己还高许多。
阿傩迦叶一脸沉痛表情,到了此地,不费吹灰之力,便在地上寻到了大慧力王佛的尸首和经幢兵器。
阿傩将力王佛兵刃和尸体放在一朵云上托着,这九人一齐闭目诵起经文来:“南无阿弥多婆夜……”
悟空和大鹏便静静看着,这九人修为非同小可,一齐诵起《往生咒》来,佛号梵音响起,竟有一股非凡的玄妙力量在空中弥漫。悟空看得清楚,力王佛肉身中竟有许多精纯造化逸出,丝丝缕缕游往西方。
这是……死人身上还有这许多造化?《往生咒》还有这般妙用?悟空颇为惊讶,佛门中看来还有许多奥秘存在,而这些大多都与造化有关。力王佛素来以力著称,肉身淬炼自然非同小可,而这些造化便是存在于他肉身之中。这一身造化虽不少,但也不值得这许多佛祖来念咒收拢吧?佛祖体内造化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丢弃的理由吗?还是自藏书网己想得太多,这只是一个超生的仪式?
悟空正想着,文殊沉声喝道:“是谁害了大慧力王佛?”悟空不答,斜睨文殊一眼,表情极为高傲。
文殊料到大鹏也没有这等本事,怒喝一声:“妖魔俯首!”御起座下青狮,手持慧寂金刚剑便朝悟空斩来。普贤二话不说,亮起金刚杵一同攻上,他们两个未到近前,只见阿傩亮出一尊檀香木宝塔来,宝塔中一个金珠闪亮,射出万道光芒照在文殊和普贤二人身上。
也不知这光芒有何用,悟空但觉他们两个修为似乎涨了许多,大鹏低喝道:“佛门加持术!”
悟空道:“你莫要出手,只为我掠阵即可!”
大鹏应了一声,后退百丈远远观战,他知道此时的悟空已非昔日可比,单从他一招便杀了大慧力王佛来看,自己上去也只是添乱而已。
悟空半步不退,抖出天机棍来,如一条软鞭甩了开来,缠向文殊和普贤二人。文殊和普贤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悟空使的什么法宝,心慌之下纵身跃起离座。
他们两个躲开了,青狮白象却躲不开,这一鞭下沉半丈,正扫在两匹坐骑腿上,只听“咔咔”数声连响,两头坐骑八条腿无一幸免,俱都断作两截。
嗷嗷两声惨叫声起,悟空看都不看,施展起刚刚悟出的新棍法,与他们两个斗在一处。文殊和普贤二人虽得了宝塔之光加持,敏捷力道都胜过以往许多,但悟空毙了大慧力王佛在先,自然令他俩心中早生了惧意。
悟空自忖这路刚柔并济的棍法绝妙至极,这两个菩萨绝难破解,故此放手施为,使的如行云流水一般。
文殊见以二敌一尚且落下风,狠狠心迎头一斩,以剑做斧钺来使,这一剑使出十成气力,只求腾出空来叫普贤施出法术。悟空抬棍一迎,“当啷”一声脆裂声响,慧寂金刚剑立时断作两截,文殊手中仅空余一柄。他面色苍白,急忙跃后数丈,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这一幕。
幸得普贤金刚杵已到了悟空后背,悟空刻意不避,硬生生以后背扛起这一击。
普贤但觉手臂一震,只听悟空哈哈一声长笑,道:“你挠痒痒吗?”普贤脸上一 7ea2." >红,震惊无比,这人棍法精奇,肉身却也如此强悍。
阿傩提醒道:“这人是上古颛顼大帝,普贤菩萨小 5fc3." >心了!”藏书网
普贤退后,掏出法宝金刚铃来,晃了晃道:“自性功德,任运妙音!”悟空哪管他什么铃铛,虽然耳中异响,但也只心中微震便再无感觉,于是持棍扫了过去道:“妙个屁!”
前次与牛魔王大战时,普贤便靠金刚铃险些擒住牛魔王,料想颛顼虽厉害,总能令他缓上一缓,孰料这个上古颛顼竟丝毫不受影响,他心中大惊,转头便逃。
悟空纵身追上去,挥棍砸向普贤后背,只听一声佛号道:“弥陀佛!”虚空中现出一串极长的念珠,缠在天机棍上,拦下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普贤与文殊回了本阵,心中犹自后怕,他们两个有多少年没遇过这样厉害的对手了,若退得慢些,恐怕将成千古恨事。
只见那念珠尽头,却是一个老僧人,他手扯念珠,道:“檀越手下留情!”悟空拽了一下,天机棍纹丝不动,便心意一动将棍子收了回来,冷笑道:“孰又曾与我手下留情过?”他这话说的却不是颛顼,乃是说七神猿被杀一事。
这老僧乃是混元巅峰的人物,他号称日月珠光佛,手中念珠有日月运转之力,却不料竟没捉住悟空这根铁棍,也是颇为诧异。
珠光佛飘然至前,道:“施主造了无边罪孽,还是随我回灵山,老衲为你日夜诵经以求救度,如何?”
悟空诧异道:“我有何罪孽,说了听听。”
珠光佛道:“你杀了大慧力王佛,这岂不是莫大的罪孽?”
悟空道:“是人便有生有死,这有何稀奇?”
珠光佛道:“佛怎能与常人同论?”
悟空冷笑道:“佛又不同在何处呢?”
珠光佛合掌唱声佛号,叹道:“施主既执迷不悟,那便只好如此了。”
悟空哈哈一笑道:“要打便打,说许多废话作甚,你还不如那两个菩萨爽快!”
珠光佛不善斗嘴,却也不怒,挥起手中念珠,缓缓向悟空绕了过来。悟空凝神以对,这老僧单论定力便强似文殊和普贤二人许多,可不能轻敌了。
法身现
珠光佛这串念珠极长,是由一千零八十个珠子串成,寻常念珠都绕成一圈,或戴在颈上或持于手中数捻,他这念珠却当流星锤一般使法。
一个拳头大的佛头便是锤头,面容栩栩如生,一双慈目望向悟空缓缓飞来。悟空和这佛头对视,心中忽有异样之感,这双眼睛着实好看得很,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着悲悯之光,配上端庄慈和的面容,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止住世上一切疾风骤雨,洞悉一切,又使人心悦诚服。佛口在这时微微张合,似是在说:你争什么呢?放下你的执迷和执着,醒悟了吧。
珠光佛见悟空如痴如醉,好像被自己念珠佛头所慑,心中暗喜,御使念珠封住悟空后路,而这尊佛头离悟空也越来越近。就在珠光佛自以为这招得逞之时,悟空忽地暴起,手起棍落,正击在佛头顶门上,一串念珠直坠向地面。
珠光佛大骇,匆忙收回了念珠,他谨慎查看,佛头上竟现出一个三寸多长的裂痕来,从佛头前额延伸至嘴角,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头法宝如被人在面上砍了一刀,显得极为狰狞。
珠光佛心中痛极,这件法宝费了无数心血才炼制而成,却不料一朝毁于悟空之手,如此骇人的佛头怎么能再拿出去度人?
他咬牙切齿喝道:“你敢不领我佛度化?”
悟空冷笑道:“貌似慈善,内心贪婪,敢妄称佛?”
珠光佛面上抽搐两下,索性将这串念珠当作软鞭,掼向悟空。悟空暗道,真是自不量力,你若使法术我还有些忌惮,若要硬拼,不信有什么法宝能敌过五万四千斤的天机棍。
悟空甩开天机棍,使个新悟得的刚柔并济棍法,两件兵器相交,天机棍如摧枯拉朽一般破开这串念珠,只见那玛瑙的、金刚的、琉璃的、铁木的各色念珠漫天飞舞,这件法宝算是彻底毁了。
悟空乘胜追击,三两合间,便将珠光佛打得无处可避,无奈下抬左臂迎了上去,这一下真有螳臂当车之感,天机棍原本无刃,却去势奇快,一棍将珠光佛一个臂膀卸了下来。
珠光佛面色一变,右手急忙将断臂捞起来,也不知运了什么功法,悟空隐隐见珠光佛右手手心有火光一现,这一只有血有肉的胳膊瞬间变作一根枯骨,而后又凝成一段黑亮之物。
珠光佛垂首低目,表情极为恭敬诵道:“见舍利即见佛,如佛法身亲临!”
他将这段黑亮之物向悟空一指,忽见一个小小虚影飘出,瞬间化作一尊巨佛。悟空仰望这巨佛,虽只有一个虚影,却有无比庄严法相,在场诸人,除悟空与大鹏之外,西方尊者佛祖见了这尊巨佛,都拜倒在地口诵佛号。
悟空不经意发现,文殊与普贤却仍站立不动,表情拘谨迷茫,不知该拜还是不该拜,好似根本不认识这尊佛像是谁。
再看这尊巨佛转瞬即于空中消失不见,珠光佛顿时愕住,这法术他还是第一次用,不知威力是大是小,但总不该虚晃一下便完了吧。
除了文殊和普贤二人,其余佛门中人也是大惊失色,这法术乃是如来秘授给亲信之人的,只道威力无比,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使出来,不想却只是样子吓人,实则毫无作用。
非止他们吃惊,悟空只见那虚影虽消失,却有一丝淡黑色造化朝自己飘来,既是造化,悟空自然不惧,反正旁人也看不见,他直接便将其收入体内。这丝造化无丝毫犹豫,直接钻入混元道果那株幼苗上,附在黑色叶片上,顷刻融为一体,再寻不见了。
使完了这招,珠光佛好似才知道自己断臂之事,这才大汗淋漓飞回后阵去了。悟空心道,这珠光佛也有些本事,一根断臂瞬间便能炼成舍利,而那尊巨佛,那丝造化,显然只有用舍利才能御使出来。对旁人来说,或许这真是厉害招法,但偏偏遇上自己这个如假包换的造化神猿,以造化攻造化神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文殊、普贤、珠光佛接连败于悟空之手,又有一人飞出本阵,来到悟空面前。悟空仔细看看,这僧人便是他看不出修为高低的一个。
僧人也彬彬有礼,单掌当胸施礼,道:“焰光佛,请指教。”
这时只听后面有人叫道:“这一阵给我如何?”悟空回头看去,大禹、后羿、九灵元圣和牛魔王四人已与大鹏站在一处静静观战,悟空专心对敌,也不知他们来了多久,刚才说话的正是后羿。
悟空还未答话,焰光佛道:“今日只擒真凶,与旁人无关。”
悟空问道:“你定要擒我回去?”
焰光佛道:“我佛有慈悲之心,愿为你诵经解脱。”
悟空“呸”了一口,道:“你若真有慈悲心,就好生在山里待着,莫出来惹是非!”
焰光佛叹道:“檀越身、口、意皆有无边罪业,真该守斋读经、修行转念,方能脱出苦海,得真解脱。”
悟空不耐烦道:“要打便打,不打便走。”
后羿自后面上来,拍拍悟空肩膀道:“我来!”
西方阵中又出来一人,道:“你若愿打,我来陪你。藏书网”这人声若洪钟,虽也是僧人,但说话与世俗人无异。后羿看看这人,也不比焰光佛稍逊,此次西天派出修为最高的便是他们两个。于是道:“好吧!”
这人虬髯满面,身形极为魁梧,道:“我乃西方大明佛,左右是打架,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打,干脆二打二如何?”
后羿见这僧人倒算敞亮,于是以目询悟空,悟空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一遭打完,免得>啰唆!”
大明佛哈哈一笑,道:“好!”他和焰光佛相视一笑,各从怀中取出一个灯盏来,祭在空中道:“小心了。”
悟空忙拉着后羿退了好远,这个大明佛貌似豁达,但他和焰光佛拿出的那两个灯盏却一模一样,这其中定有蹊跷。
悟空怎么会知道,大明佛其实叫作大丹焰明佛,他和焰光佛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这对兄弟性情相反、容貌迥异,却修的都是灯中猛火心焰。大丹焰明佛嫌自己名字太长,往往省了丹焰二字,直呼大明佛。他二人功法相同,若一齐与人对战,必定会占许多便宜。
悟空看着灯盏上两团飘摇青色火焰,道:“这两股鬼火好生诡异。”
后羿久经战阵,自然看出这两人有些瓜葛,道:“那便一齐灭了!”
焰光佛缓缓道:“须知,灯焰之上,有细微众生,看来尔等果然只知杀戮,不如一起随我去山中念佛吧。”
悟空五行圆满,最先修炼的便是火系神通,自然知道焰光佛乃是胡说八道,于是喝道:“妖言惑众!”
焰光佛道:“你非佛眼,自然看不出!”
悟空嘿嘿一笑,却不说话,天底下还有比玄空法秘诀更厉害的神通吗,自己虽不知佛眼如何玄妙,但要说能比得上造化之目,那是打死都不信的。
悟空转头对后羿道:“你只远攻,我去近战!”
后羿道:“不可,还是一起进退,也好有个照应。”
悟空笑道:“凭这两人本事,还伤不了我。”
他一跃到了近前,挥起天机棍朝大明佛砸去,棍未落下,身边刷刷掠过四道箭光,袭向焰光佛。
大明佛也不躲避,将手一招,那灯盏现于手心,一团烈火腾起,正将悟空天机棍托住。悟空不解,火焰为虚,怎能擎住如此重的铁棍。却不料天机棍如陷泥潭之中,滞重了许多,悟空还是初次遇到这等怪事,急忙收回了天机棍。
他不知大明佛一身法力都炼在这灯盏之上,他使这灯盏如旁人使兵刃并无二致,接了悟藏书网空这一棍,竟有些不能自控,灯盏一斜,洒出了几滴灯油来。
那边焰光佛见后羿羽箭射来,身形一隐,躲入灯盏之中,后羿这几箭未使什么花哨箭法,只要逼焰光佛退后,以免悟空腹背受敌。
但见焰光佛躲过这几箭,于灯后轻弹几指,几团微小火焰亦如火箭窜出,正迎着大明佛灯盏中落下那几滴灯油,灯油遇火,瞬时燃了起来,漫天火海,将悟空裹在里面。
后羿心中稍惊,但料想悟空必有对策,焰光佛也知悟空本事,他右掌一吐,掌心中亦腾出紫色焰火来,混入火海之中。
牛魔王在后面看得清楚,担心道:“那是什么火,猴子他……”
大禹道:“雕虫小技耳。”
悟空身处火海之中,并无丝毫炎热之感,他仔细看这火焰,与祝融之火稍有差别。祝融之火既纯又正,而焰光佛紫焰中却掺有一丝怪异气息。悟空不知这气息之源,却也难以判别是何缘故。
大明佛见困住了悟空,正好趁此良机施展“火上浇油”之术。他将灯盏一颠,一片油光如倾盆之雨,落在紫焰之上。这灯油也不是寻常之物,烈焰逢油,火势比方才大了十倍不止。
后羿眉头紧皱,悟空入火海也有片刻,怎还不出来,他虽和祝融习了火系神通,但天下之火大有不同,可莫要玩火自焚啊。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雷光自火海中闪出,正击在大明佛身上。
谁人来
悟空沉浸在火海之中,非但没有痛苦之感,反而还颇喜这种暖洋洋的感觉。紫火袭来,对悟空并无丝毫影响,但就在此时,悟空发现自己的天机棍居然起了变化。
焰光佛掌心吐出的紫焰融入火海之后,天机棍竟不由自主将紫焰一丝丝吸了进去。悟空顿时愣住,天机棍竟是有灵之物,自己心意未动,它竟有护主之能了。
初时悟空还道这是法宝护主的本能,但随着紫焰越吸越多,天机棍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醒了一般,在悟空手中震动起来。悟空神念探去,忽地想起这是什么了!
当年被压五行山之前,勾陈大帝御下一百零八名雷将,布下“天罡地煞紫雷阵”,欲以紫雷轰杀悟空,孰料如意天机棍将一道道紫雷吸入其中,也不知吸了多少。后来自己渐渐便将这事忘了,今日吸入了紫焰,反而将其中紫雷唤醒了,这是什么99lib?道理?
如意天机棍,悟空虽用了许久,却始终不知它究竟有何妙用,又为何被称作天机棍。
悟空成就了五行圆满之身,凡事都爱往五行上想。
这根铁棍是金精打造,自然属性为金,锻造时又使了息壤之炉,那便是土炼之物。祝融之火百年煅烧,恐怕火之力也是少不了的。
自己凭借天机棍,在通天河和子母河中入了两次阵法,难道天机棍也会和水有些关联?悟空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天机棍能和木系有何关联。
这紫雷……悟空始终认为雷是属金属火,难道雷竟会属木?
说来真是旷世奇闻,一个成就五行圆满之人居然不知道雷之属性,但悟空并非一步一个台阶爬上来的,他身为造化神猿,处处造化、步步捷径,哪里有机会去修习根基之物。这下还真被他猜中了,雷貌似金火不假,但确是属木的。
悟空也不知自己猜得对不对,他只见天机棍中紫雷越积越多,已是喷涌欲出的势头,索性看准了大明佛,便将这股紫雷放了出去。
这一瞬间,悟空终于感觉到了木系法力的存在,天雷滚滚如无边落木啊,天机棍,原 6765." >来竟能储存木系法力。天下之物以五行为基,但有些物事确是难以辨别,如天地雷风山泽等等,细分开来,五行之下又有八卦。八卦之中,木对震、巽,而雷、风都属震,震又属木,故雷是五行属木的。
可焰光佛发出的紫焰又和木系有何关系,莫非是木生火?自己为何不能从紫焰中直接感知木系法力的存在,非要经天机棍这么一转才能看得出来呢?
悟空自然不知,大明佛和焰光佛二人当年学过去诸佛成道之法,于婆罗树下苦修,却因自身明悟不够,没修成佛,却练了一身木系神通出来,直到后来才经如来点拨,终于成就不生不灭之身。
他们两个由木生火,共创出了猛火烈焰,这火中自然暗含了木系根源。悟空虽五行圆满,但于五行神通法术还知之甚少,当年在三界中也只揠苗助长似的学法,并未深究。
但若假以时日,凭悟空此时根基,总有一天便可观外而知内,一眼看出各类法术本源之力来,到了那时,依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只怕堪做他对手的也不多了。
这一股雷柱也不知存了多少紫雷之力,去势又是极快,大明佛也知这片紫焰虽厉害,却未必能降住这个颛顼,便捏好了法诀等着悟空出来,再给他迎头一击。
等啊等啊,等来了一道威力无俦的紫雷,尺余粗的雷柱,赫然轰在前胸,大明佛横飞出去,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殷红血液。
他这一败,可吓坏了阿傩迦叶等人,大明佛和焰光佛,在灵山中可是不世出的高人,若非有大慧力王佛身殒一事,他们两个怎么会轻易显身出来?
不想这个颛顼竟如此深藏不露,之前虽也听过他名声,但哪有今日之威猛?他独自一人,斩杀大慧力王佛,击退文殊和普贤,断珠光佛一臂,轰伤大明佛……齐天岭中若再有几个颛顼,西天处境危矣!
焰光佛见大明佛败,面色极差,飘然退后,将大明佛拉起来。
悟空自火海中现身出来,连根寒毛都未损,焰光佛喝问道:“阁下究竟是谁?”悟空一怔,心道,今日这风头出够了,自己怕是要成灵山眼中钉了。但到了这时自然一硬到底,于是威风凛凛喝道:“我乃齐天岭颛顼是也!”
牛魔王在后面咧大嘴笑道:“霸气!”大鹏看得眼都直了,那个大明佛和焰光佛据说是称圣的人物,便这么被悟空击败了?虽说有些投机取巧,但若真刀实枪打下去,悟空却也未必不能胜,果然三清给的好造化啊!
大鹏低声对牛魔王道:“你到底是不是老君亲徒弟?”牛魔王白了大鹏一眼,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大鹏道:“老君只点拨悟空几日,他便这般厉害,教了你那么多年,你也只如此而已。”
牛魔王叹道:“唉,我本寻常一头白牛,能修炼到如今这份儿上,其实已是知足了,道家弟子,又岂能和别人有攀比之心?”
大鹏听牛魔王慨叹,既惊讶又唏嘘不已:“二哥修行不易。”牛魔王斜眼看看大鹏道:“我若生来便是什么凤凰麒麟之子,哼哼……”他哼了两声却不接着说,但言下之意不语自明,那便是说你大鹏虽是凤凰之子,却也比我强不了多少。
大鹏不料老牛还有这般言语讥讽,喝道:“少来,大禹后羿前辈等皆是凡人,又比哪一个差了?”
大禹听二人斗嘴,也忍不住道:“旁人不知,但眼见已比不过悟空了。”他这话一说,众人心中都只一个念头:造化神猿,果然不枉此名啊!
但见焰光佛携着大明佛,也不招呼阿傩迦叶等人,驾云便往西面退去了,阿傩等人再看了悟空一眼,目中颇多畏惧神情,也驾云离去。
悟空飘然来至大禹等人身边,道:“今日捅了大娄子了。”
牛魔王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大鹏冷冷道:“悟空说得不错,往日虽也交战,但手下各有分寸,并无死伤人命之事,今日西天损了一个佛祖,这可非同小可,若传了出去,灵山威名极大受损了!”
牛魔王喝道:“单他要威名,便可为所欲为?”悟空之所以下了狠手,乃是因力王佛偷袭牛魔王引起,牛魔王自然不会示弱,心中早已想好,大不了回兜率宫求师父去。
悟空看了看牛魔王,心中暗道,老君真是好算计,他将自己丢出了玉清宫,怎么偏偏丢到这里来,还是知道牛魔王遇险,叫自己来救他,看来老君心中还颇在意这个蛮牛的。此事揪到根源去,只怕还真就将三清惹了出来,这自然非三清本意。
悟空道:“事已至 6b64." >此,多想无益,西天实力始终讳莫如深,正好借此事,试试西天的水究竟有多深!”
大禹微笑道:“不错,非但不能示弱,我等还仍要向西去呢!”
牛魔王道:“对对,我去将那巨蟒唤来,先将这道沟清了再说!”
大鹏道:“还是我去吧。”大鹏展翅飞过去,须臾便带着巨蟒回来,巨蟒一路哆哆嗦嗦,大鹏乃是他天生的克星,这惧怕却是发自心底。
牛魔王道:“该你出力了。”
巨蟒不敢有违,一头扎入地底去,他身子极长,这一扎进去就是小半个时辰,终于连蛇尾也看不见。牛魔王自语道:“他要做什么?”
只听地底轰然一声响,稀柿沟中秽泥尽被掀了起来,飞得满天都是。悟空笑道:“这也是个法子。”这条巨蟒不下五六十里身长,照此做法,也不过十几次,便可将道路清出来。
众人唯恐西天再派人来,便在此候着,不过一日,巨蟒便将这道沉积了无数载的稀柿沟清得差不离了。
悟空下去转了一遭,掩鼻回天道:“路虽有了,还是臭不可闻。”他弄云作法,接连使了几个唤雨术,天上倾盆大雨落下,顷刻间积流成河,将地上这片山岭洗刷得清清爽爽。
牛魔王赞道:“如此便可安心过去了。”
悟空心中有些纳闷,西天这次惨败不比从前,不可能没有动作,怎等了一日都不见有人来,便道:“莫非西天无人了?”
大鹏摇头道:“莫说笑了,非是无人,此际怕是在寻何人来拿你比较妥当。”
悟空笑道:“这怎么还要挑人,西天规矩也忒多!”
大鹏道:“你也知灵山也有派别划分,你今日作为,哪一派都不能饶你,无论谁擒了你都是一功,故此在那边相争呢。”
牛魔王道:“莫长他人威风,如今能擒住悟空的可真不多了。”
大鹏刚bbr>要反驳,正这时,大禹朝西一望,面色立时变得严峻起来,道:“来了!”
悟空见大禹神情异常,问道:“大禹认识这人?”
大禹点点头,道:“燃灯古佛!”
我能否
燃灯古佛,地位无上,论修为,在佛门中自然不作第二人想。他韬光养晦居于帷幕之后,非动摇佛门根基之事,绝不抛头露面。
当年齐天岭赴灵山索要大圣国师王菩萨,便是燃灯古佛以一人之力战退金神蓐收、木神句芒、火神祝融,一时间威慑全场。后羿和大禹自忖,即使二人合力,也绝不是他对手。
大禹见此事竟然惊动了燃灯古佛,急道:“悟空,我先挡他一阵,你快走!”悟空尚在愣神中,大禹一声“燃灯古佛”,他如同失了六识一般,这是我师尊啊!灵台方寸山中传艺场景犹在眼前,悟空知道此生再难遇见须菩提,但乌斯藏山遇见乌巢禅师后,又升起了一丝期望。经老君将此事挑明后,悟空更有预感,燃灯定会寻机来见自己,却不想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听了大禹叫他“快走”,悟空暗道,我盼这一日久矣,纵打死我也不走。悟空远远向西望去,西方并无人影,只一片晕黄色光芒渐渐飘来,问道:“人在何处?”
大禹道:“灯影之中,便是燃灯。”当年金神等人与燃灯对敌,燃灯佛祖只守不攻,一尊法身如灯影般忽明忽暗,一切神通于他皆无用处,故此齐天岭诸人才知难而退。
后羿看着那团光芒,叹道:“何日我等也能脱出五行。”悟空听了这话,心中一震,脱出五行?总听人说脱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原来大多数都只是吹牛而已,就连后羿和大禹都未到此境界,那些普通神仙更是绝无可能了。
后羿这样慨叹,自然是说燃灯已脱出五行了,而自己混元道果五行大成,又生出两面黑白叶子来,这是不是脱出五行的征兆呢?
燃灯只独自一人驾云前来,他不急不缓,见了大禹等人在云上站立,心中略略失望。刚在灵山之上,为了此次出山擒凶,自己可付出了不大不小的代价呢。
焰光佛与大明佛引诸人惨败而归,灵山震惊。非止如来心中胆战,便是弥勒与燃灯二人也觉十分纳闷。
齐天岭中,最厉害的自然是麒麟,若他出手,灭大慧力王佛,败珠光佛、大明佛,这还属意料之中,但这个颛顼……怎么也如此厉害了?
燃灯佛听焰光佛从头至尾述说战况,初时只闭目聆听,不发一言。如来偶尔问上一句,似是对颛顼此人极为好奇,将颛顼每一式神通招式都问得清清楚楚。
忽然说到珠光佛左臂被斩断,使出“舍利化佛身”这一秘法之后,如来脸色大差,更是疑窦满腹。这“舍利化佛身”的法术乃是他秘法之一,非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可泄露世间,不料珠光佛竟如此沉不住气。
而焰光佛等人铩羽而归,自然证明了,这一秘法对颛顼竟毫无效用?这怎么可能?果然珠光佛娓娓道来,这个“舍利化佛身”的秘法使出之后,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这些忠于如来的佛祖虽都习了此法,但这秘法必要身体受损才能使出来,故此也无人知道此法真正奥要,就连这秘法是何模样都是不知。如此说来,珠光佛还是第一个使出这秘法之人。
燃灯见如来动容,心中一动,旁人不知“舍利化佛身”的法诀,他却听毗蓝婆菩萨提起过,知道这法诀秘奥所在。
只听如来道:“汝等去求归真佛,叫他出手,必将此人擒下才好!”归真佛其实便是接引归真佛,法力无边,乃是焰光佛上两辈的人物。
燃灯忽道:“我去,如何?”
如来看了看燃灯,笑道:“一个颛顼,如何当得起燃灯古佛出手?”
燃灯未语,弥勒笑呵呵道:“非止一个颛顼,又有大禹、后羿..,最难防的是那大鹏,他若回齐天岭召唤一声,麒麟等人齐至,归真佛恐怕也难应付吧。”
如来道:“无妨,我叫药师八佛辅佐前往,如何?”
弥勒知道燃灯轻易不言,言必成行,便道:“如此兴师动众……只怕不妥。”
如来道:“灵山建成以来,从未有过佛身被灭,今日之事实乃旷古绝今,>若仍以出世心任妖物横行,佛门却也教人看轻了。”
燃灯忽说了一句:“传闻颛顼有一法宝,叫作幌金绳?”
如来一怔,看了看燃灯,又看了看阿傩,阿傩一脸迷惘。如来听了燃灯这样说,心中有些犹疑,齐天岭众人和三清究竟有何关系,为何老君要将法宝给了颛顼呢?难道燃灯在暗示我,如果我如此大动作,三清会出手不成?不过燃灯为何执意要去擒这个颛顼,难道他会知道“舍利化佛身”的妙用?不,绝无可能!无论如何,这个颛顼极为重要,我力阻燃灯插手便是了。
如来道:“不过一个颛顼而已,就算麒麟犯下如此罪过,亦不可恕!”
燃灯心中暗笑,麒麟已和真武成莫逆之交,真武又审时度势,揽下天庭降魔大元帅一职,你若敢动用灵山势力去动麒麟,那才是天大笑话呢!
燃灯道:“既然现在佛执意为之,我无异议。”
弥勒笑道:“现在佛又要顾着取经大事,又要顾着挽我释教颜面,真是可敬可佩。齐天岭人若稍有心思,也知围魏救赵之意。”
“哦?”如来真有些焦头烂额之感,本来佛门势力极大,但他能动用的不过少半而已,偏偏又有燃灯弥勒与自己捣乱,若真如弥勒所说,总是归真佛擒了颛顼,麒麟可依样画葫芦,就近擒下取经一众,到了那时,自己投鼠忌器,倒真是为难得很哪!
如来不语,深深看了弥勒一眼,弥勒又笑道:“我自上次败于大禹,已不可再出手阻他西进。”言下之意是说,我虽不能参与颛顼一事,但取经这事我却毫无顾忌,是阻是助,也只看我心意。
如来道:“但若过去佛去,仍是一样。”
燃灯道:“我自有法叫齐天岭中人无报复之心。”
如来眉毛一挑,喜道:“既如此,我便静候喜报传来。”
弥勒听如来应承下来,道:“取经那处,我去护着。”
如来淡淡道:“有劳弥勒尊者了。”
燃灯丝毫不迟疑,起身便行,弥勒大袖飘飘在后面跟随,其余众人见如来无意留下,也都忐忑不安逐个离去,偌大一座别院中,只余如来一人。
茕茕孑立。
燃灯行至近前,将齐天岭诸人扫视一遍,于光中现出身形来,悟空一见燃灯面容,心中激动异常,险些便要跪倒在地,这可不正是菩提祖师!
燃灯知道这些人以大禹为首,便对大禹道:“我来擒颛顼的。”
大禹踏前两步,将悟空护在身后,道:“不可!”
后羿一语不发,擎起巨弓来,长箭入弦,九灵元圣摇身一变化出九头真身来站在大禹身侧,九张口一起吼叫了一声,声音极为沉闷,却直有上天入地之威势。大鹏双翼铺开,叫道:“燃灯佛,你如何也不明是非了!”
燃灯见众人剑拔弩张态势,道:“颛顼灭佛,不擒不行!”
牛魔王道:“佛算什么,西天有人灭了三国凡人,你身为上古大佛,为何不管?”
燃灯瞥了牛魔王一眼,一掌拍下,道:“竖子大胆!”牛魔王只觉一股巨力虚空压下,自己径直跌落云层,直坠稀柿沟山岭之中。他欲化出真身而不能,双足插入泥土之中,便连话都说不出来。
大禹见燃灯动了手,御出禹鼎来朝燃灯当头罩去,后羿手指一放,一枚羽箭嗡嗡作响,射向燃灯。
燃灯只一眨眼,身影一明一灭间,便将这一鼎一箭躲了过去。牛魔王只觉压力一动,刚要破口大骂,忽觉自己体内那几支破罡箭竟无影无踪了。咦?这个燃灯老和尚要做什么?牛魔王一愣神,自然骂不出口了。
燃灯又道:“动手无益,我并非要害颛顼。”燃灯也知“舍利化佛身”一法与造化有关,他听闻此法对颛顼无用,自然以为颛顼乃是与造化有关的人物,但他到此后,却发现颛顼也与常人无异,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本来燃灯只待敷衍了事,能擒不能擒也不在意,但忽见颛顼见他之后,面上现出异样光彩来,心中生疑,自己和这个颛顼并不相识,他见自己为何却无抵触敌意,反而有些激.99lib.t>动?故此燃灯心中存疑,既如此,必要将颛顼擒下才知了。
燃灯说并非要害颛顼,这话却只有悟空才信,大禹皱眉道:“上古佛也打诳语?若非害他,又擒他作甚?”
燃灯叹口气道:“我若擒他,汝等阻不住我。”
后羿沉声道:“纵阻不住,也要一试!”他将光阴箭搭上弓弦,喝道:“颛顼速走!”便要将这一箭射出,好歹也能阻燃灯一阵。大禹收回禹鼎,欺身上前,燃灯既然脱出五行,许多法术都无用了,还不如一拳一脚威胁更大。
九灵元圣也飘然上前,他虽修为弱些,但事关悟空存亡,此时怎么会退后半分。大鹏知道燃灯本事,却生不起动手之念,过去拉起悟空便要远遁。牛魔王还在地上愣着,不知该不该出手。
眼看众人大战将起,忽听东边远远传来一声吼:“他们阻不住你,我能不能?”
定风波
悟空听了这声吼,心中一凉,竟是麒麟来了,看来今日仍免不了一场大战。他此刻心中甚是矛盾,自然不愿齐天岭和燃灯打起来。
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师父,孰胜孰败,在悟空看来都是自相残杀的局面。而自己既为颛顼之身,不到万不得已却不能说,于是心中犯了难。
燃灯抬眼向东望去,又看了看九灵元圣,苦笑道:“果然上阵父子兵!”原来九灵元圣方才那声低吼乃是给麒麟传音,他们两个因血脉相通的缘故,纵相隔万里亦能示警。
麒麟须臾便至,威风凛凛落在燃灯身前,一身红衣飘飘,一头红发怒立而起,朝燃灯喝道.:“是你要捉悟空?”
“要捉悟空!要捉悟空!要捉悟空……”
悟空听麒麟口无遮拦,一头从云上栽了下去,正落在牛魔王身旁,牛魔王哈哈大笑,悟空怒喝道:“笑你大爷!”
牛魔王眼泪迸出,连连点头,又手指大鹏道:“笑他大爷,他大爷!”
纵使淡定如燃灯,也难以自制,听麒麟叫颛顼作悟空,顿时愕然,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双方对峙之势烟消云散。
九灵元圣来在麒麟面前,怯生生叫一声:“爹!”麒麟一巴掌将九灵元圣扇了个跟头,喝道:“是你说有人要捉悟空的!”
九灵元圣手指悟空,吞吞吐吐解释道:“是那个……颛顼悟空,不是猴子悟空。”
大禹长叹一口气,这秘密若被西天知道,悟空多年苦心经营恐将毁于一旦。如来若知悟空取经之后尚与齐天岭暗通消息,更化作颛顼之身斩杀佛祖,可想而知该是如何盛怒。
今日麒麟一声喝不要紧,只怕取经一事就此告终,悟空再去不得西天了。悟>..空虽有齐天岭可以委身,但他为取经实在付出太多,五行山下苦压数十年,又一日不离地保唐僧西去,若此时中途而废,他心里定然不会好过。
可麒麟只一心为悟空而来,拳拳之心可彰日月,此事又岂能怪罪于他?
若将今日之事压下,唯有一法。
大禹深深看了后羿一眼,后羿自然明了大禹心意,纵便燃灯有通天修为,但为了此事也只得试一试了。先将燃灯灭杀,至于后果……此时哪有空暇去想?
麒麟将手一摊,对悟空叫道:“你上来!”
悟空提纵而上,却不忘给牛魔王传音:“提防那红鳞大蟒,莫走漏了风声!”牛魔王一怔,连上古燃灯佛都知道了,还瞒谁呢?但他也一把将红鳞巨蟒按在地上,喝道:“什么也别说!”蟒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稀柿沟清理完毕,刚化作人形在那里歇息,众人说什么他根本懵懵懂懂,忽被牛魔王按住,一头雾水惊道:“前辈,别说什么?”牛魔王喝道:“闭嘴,装哑巴!”蟒精忙点了点头,心中暗骂,真是过河拆桥的主儿。
悟空站在麒麟面前,想想此事,也实在忍不住笑,麒麟手指悟空骂道:“早就说过,你变来变去,早晚出事!”
悟空一脸无奈,满心无语,这他奶奶的能怪我吗?
麒麟道:“不过此事我也稍有不对之处,现在除了灭口,别无他法!你说是不是?”悟空心中一惊,扭头无语,灭口你也不能直接说吧?
只听燃灯大笑道:“你这猴子做的好戏!”
悟空再按捺不住,一跃到了燃灯身前,纳头便拜,口中高呼:“师父!我盼你盼得好苦!”
只听“嗷”一声怪叫,大鹏由内至外崩溃,高吼一声:“猴子你这是闹哪样!”
大禹与麒麟相对而望,似是看到了天崩地毁,以麒麟修为,双手竟抖了起来,心中震撼不知如何表达,“通通通”三个巨大火球发出,轰在地上。
牛魔王见势不好,拉起蟒精便逃,心中暗骂道:“疯了,这老东西疯了!”
后羿一愣神,不知不觉间却放开了弓弦,离弦之箭哪能收回。这支光阴箭自悟空与燃灯身旁穿过,只见空中灯影凝滞,悟空俯首而拜,竟成一幅绝美图画。
悟空只觉时光停滞,这一刻,身周竟变作了斜月三星洞中一般场景,幕幕往事在心头回放,原来自己对燃灯敬仰之意从未稍减,反而因其神秘玄妙而与时光俱增,更因老君一句“志同道合”而无猜忌。
燃灯身影稍稍一顿,也只瞬间,便恢复如常,伸手将悟空搀起,道:“你从何处来,我知,你往何处去,我也知。”
悟空听了这话,心中巨震,这不正是自己寻到斜月三星洞初见菩提祖师时,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悟空磕了两个头道:“请师父指点!”
此时光阴箭又转回来,燃灯伸手一捞,食中二指将这杆羽箭夹住,仔细看了看,赞道:“好箭术。”
他随手一掷,将这支箭还给后羿,后羿迷迷惘惘接过光阴箭。光阴箭去时,燃灯身子只稍稍一顿,便化解此箭威力,待光阴箭回来时,已对他毫无影响,他是如何破解光阴之力的?
燃灯道:“光阴去时缓,回时急,不知你可悟出此理。”这话似是对后羿所说,又似在警醒悟空。去时缓,回时急?悟空心中一动,可不正是此理!一切过往丝丝流过,但却不知哪一刻又回心头萦绕,只说来便来,说去便去,哪有半点儿征兆?
后羿手握光阴箭,默然思索,连大禹拉他离去都毫无反应了。顷刻间,齐天岭中人皆退去,燃灯道:“你若只是颛顼,我或可放你一马,任由如来与齐天岭相争去,但你既为悟空,我却要带你回去了。”
悟空道:“一切凭师父安排。”
燃灯叹道:“原本只道再无见面之日,却不料你竟连我都瞒过了,如此缘法,避无可避。”
悟空心中却有隐忧,道:“方才麒麟大叫,可有旁人听到?”
燃灯道:“我既前来,哪个敢跟随窥探?”说完,燃灯施展神通,将悟空覆于光影之中,道:“莫出此影,天下无人能识你伤你。”
悟空听得心潮澎湃,天下无人能伤,这该有多大魄力敢说这话?忽听燃灯仰头道:“你来作甚?”然后便没了动静,想是天上有人与他传音。
过了半晌,燃灯携悟空回了灵山。
如来此时已坐在了大雄宝殿,见燃灯面色不善进殿,灯影氤氲中隐约有一人影。如来下了宝座,喜道:“过去佛果然一举功成。”殿上诸罗汉尊者自然齐声颂扬燃灯古佛声名。
如来又道:“还请古佛散了神通,让我等看看这个颛顼是何模样。”
燃灯散去一半光晕,只见悟空仰面朝天伏在地上。如来看了看阿傩一眼,阿傩立刻会意,眨了一下眼,示意此人即是颛顼。如来道:“此人该如何处置?”
阿傩小心翼翼道:“灭佛之举……史无前例,还请现在佛——”
燃灯道:“此人乃上古人物,灵智非常,我见他颇有慧根,若能纳入我门,岂不是件妙事。”
燃灯既开口,立刻便有许多人逢迎,如来心中暗暗不悦,这殿上仍有藏书网不知好歹的,但燃灯此语他却无反驳之意。颛顼此人,留之确是胜于杀之,一则佛门禁杀,二则……此人若真能被燃灯度化,自然大挫齐天岭士气!至于他是归了燃灯阵营,还是纳入自己门下,倒无关紧要了。只是有一点仍想不通,区区一个寻常人,如何破了“舍利化佛身”的造化秘法呢?
燃灯大袖飘飘,将悟空带出大雄宝殿,回了自己的定光殿。
本钵国中,一众人如做梦一般回了营帐。
牛魔王喃喃道:“悟空何时认了个师父?”
大禹道:“你也不知?”
牛魔王摇头道:“我初见他时,他便是太乙金仙了。”
大禹道:“那必是在见到你我之前了,我只猜度他师尊必是厉害人物,不想却是燃灯。只是燃灯为何要瞒着此事?”
牛魔王摇头道:“不知道,燃灯那么厉害,他若说出悟空是他徒弟,还有何人敢动?”
大鹏道:“怕也未必吧,你身为三清弟子,不也一样常常被人打得遍体鳞伤!”
牛魔王哼道:“你身为凤凰之子、孔雀亲弟,还不是被人关了几百年!”
大鹏怒道:“要不要打一场啊!”
牛魔王冷笑道:“你欺我重伤未愈不成?”
后羿道:“你二人要打就出去,莫在此聒噪!”
牛魔王吐了吐舌头,笑道:“前辈,你一阵出神,想什么呢?”
后羿正想燃灯与他说的那句话,被这两个一吵给搅乱了,起身便出了大帐,自寻清净地方去了。
大禹道:“看悟空与燃灯甚是亲近,倒也无须担心他的安危,西天虽是险地,但有燃灯在,自能保他周全。”
大鹏道:“取经一事乃是如来力主,应与燃灯佛无关,但悟空既入了灵山,怎能轻易得脱。燃灯佛若放他出来,怎么也要顾忌如来几分。平白无故将佛门大敌放虎归山……这事可为难得紧了。”
牛魔王嘿嘿笑道:“笨!你忘了悟空第二法相了!”
另一座大帐之中,九灵元圣见麒麟怒气未消,战战兢兢道:“爹,悟空他……”
“关我屁事!”
有三身
定光殿中,燃灯疾步入内,反手将殿门紧闭,将悟空放了出来。
悟空环视殿内,除他们两个外并无第三人在,又仔细看了看燃灯。燃灯面容与菩提祖师一般无二,在稀柿沟灯影中现身时,是道人模样。他一入灵山便身披袈裟头戴宝冠,回了这定光殿中,又是道家打扮。看来燃灯骨子里仍是尚道者,那他为何在佛门中做了过去佛呢?难不成释门是他建的不成?若是他建的,为何又将基业分给现在佛如来?
悟空正想着,燃灯道:“悟空,坐下。”
悟空坐在燃灯对面蒲团上,燃灯仔细打量悟空一番,慨叹道:“当年的无知小猴,如今也是将入圣的人物,难为你了。”
悟空道:“还要多谢师父提点。”
燃灯摆摆手道:“我不教你,也会有三清、真武教你,总之此生绝不再叫你受委屈便是。”
悟空心中始终有一件大事要问,于是脱口而出道:“师父,你应知道,上古年间,到底是谁蛊惑满天仙妖杀害神猿的?”七神猿命运多舛,有为人形的,有失了肉身的,有被囚禁几万年的,有被杀得屡屡转世避世不出的……归根结底都是这个造谣之人所为,悟空心中对这人实是恨之入骨。
燃灯似乎料到悟空会有此问,黯然道:“这人……是我。”
“啊?”悟空如被五雷轰顶,腾地站起,手指燃灯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竟流出泪来。
燃灯道:“你且坐下,听我从头说来。”
悟空像木头人一般坐在蒲团上,一双眼睛定定看着燃灯,燃灯道:“我知道你对这人是极恨的,其实我比你半点儿都不好过,我若见了他,也定要将他打至神魂俱灭!”
悟空听燃灯这话又有转机,急问道:“究竟是你,还是旁人?”
燃灯道:“悟空,我先问你,你这模样是如何炼成的?”
悟空略微露出为难之色,平心而论,他实在不愿对燃灯有任何隐瞒,但自己是穿越之身这件事,燃灯纵使修为极高,怕也想不通这个理。试想他若说后世有人成书名为 href='2202/im'>《西游记》,此书实乃虚构而成,汝等其实是不存在的人物……别说燃灯不能接受,便连自己都觉荒谬至极。一切西游人物俱都在此,有血有肉看得见摸得着,怎可能不存在?
燃灯见悟空不语,还以为悟空心存芥蒂,叹口气道:“你怪我也是情理之中,但那时我也是受了人蒙蔽,以致酿成大错。”
悟空心思一动,道:“可是那人?”
“那人是谁?”燃灯一怔。
悟空顿觉失言,“那人”乃是自己和老君对话时用的称呼,燃灯自然不知,于是道:“可是如来?”
燃灯道:“老君已和我说了,他也与你说了许多上一会元之事,你我说的,应是同一人无疑。”
悟空心中记下,狠狠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他。于是道:“师父,我怎敢怪你,大禹曾亲手杀我,我尚毫无芥蒂,只因凡事都有始作俑者,大禹本心乃为世人,我自然不会怪他。”
“本心,本心……”燃灯喃喃道,“我高居在上,却不知自己本心究竟是什么。”
悟空刚要说“本心即是初心”,但转念一想,这是菩提祖师啊,他怎么会不知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还用自己来教吗?
燃灯又道:“大禹不错,那个后羿,也不错。对了,你还未告诉我,你此身如何炼成的,我可从未教过你这么大本事。”
悟空苦笑道:“师父可知道三清建的三界?”
燃灯道:“我自然知晓。”
悟空道:“这身子便是在三界中练——也不是练的,我只在一个湖面上照了照自己面容,便成了。”
燃灯笑道:“这可真是奇事一件,第二本相要两颗本心才能练出,多少人耗万年之功也不得其法,你却毫不费力便得此造化,妙哉!”
悟空道:“依靠此本相,的确得益不少。”
燃灯幽幽道:“你有两个本相,他有三尊佛身。”
“谁?”悟空刚一问完,便知道了,除了如来,还会有谁。三尊佛身!如来果然有异于常人之处。
燃灯接着道:“这三尊佛身,我只见过两尊。”
悟空问道:“是哪两尊?”
燃灯道:“其一,为现在佛如来;其二,为佛门地狱中的泥犁菩萨。”燃灯看了悟空一眼,道,“我万没想到,你居然敢入佛门地狱走上一遭,更胆大包天将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徒弟带了出去。藏书网
”
悟空嘿嘿一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我若知道泥犁菩萨如此厉害,说什么也不敢进去,所谓无知者无畏。”
燃灯笑道:“佛门地狱,我与泥犁菩萨各管一半,你走过的地界,恰好都是我所管之地,自然无人难为你。”
悟空心中一沉,那个比幽冥地府还要残暴的地方,燃灯居然也有参与。他自从听老君说出西梁女国乃是燃灯所造时,便隐约有此猜测,燃灯之语更是印证了这个事实。
燃灯看穿悟空心思,道:“事实非你所想,我所管那四座叫作大叫地狱、焦热地狱、极热地狱、无间地狱,其中并无一个善类,凡受苦最多最重之人,必是犯了无边罪孽。”
悟空忍不住问道:“小张太子又有何罪?”
燃灯道:“你说的是你带走那人?他助纣为虐,杀凡人取造化,这还不够吗?”
于是悟空想起无支祁所言,大>藏书网圣国师王菩萨每每收取无支祁造化时,都要冰封千里,顺带着将地上凡人一并收了,小张跟随菩萨久矣,自然也难一清二白。
悟空又道:“那他师父岂不罪孽更深?”
燃灯道:“确是如此,然他师父毕竟为菩萨,如来收之另有别用。”
悟空想起大圣国师王菩萨一副痴痴傻傻失忆模样,又道:“是什么用处?”
燃灯道:“世人都知佛门有无边菩萨,却难见到几个在世上行走,可知为何?”
悟空道:“我自然不知,才问师父。”
燃灯道:“一百个菩萨,倒有九十九个都在佛门地狱之中。”
悟空心中忽有不祥之感,这么多菩萨在佛门地狱中,是在做什么?又有三千诸佛炼天,又有无边菩萨钻地,这可实在是诡异得很哪!
“大圣国师王菩萨可是因失了无支祁,才被如来惩罚,丢入佛门地狱做苦力?”悟空问道。
燃灯笑道:“你倒聪明,知道他去做苦力了,但却只猜对了一半。”
悟空道:“难道不是因无支祁缘故?”
燃灯道:“是因为你。”
“哦?”悟空想起老君和他说过的“真武从大圣禅寺将你救出”,又问道:“难道如来那时便知道我行踪?”
燃灯道:“那时还不知,这事是后来才知道的。汝等去大圣禅寺救出无支祁,这招棋实在是极险,大圣国师王菩萨当日曾和如来示警,如来若早到片刻,你们四个神猿怕是都走不脱了!”
悟空想想也有些后怕,却问道:“无妨,还有师父救我。”
燃灯道:“唉,汝等得了神通,有手有脚,瞬间万里之外,我和老君又怎能时时看顾?不过大圣国师王菩萨弄巧成拙,本以为如来会助他将无支祁擒回,哪知如来逼问之下,他却将真武将你挟走一事说了出来。如来恼羞成怒,怪他隐瞒不报,一怒之下将他投入佛门地狱中,交由泥犁菩萨处置,而小张太子作恶多端,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悟空心中渐渐明朗,许多事情只是模糊猜测,经燃灯讲述内情才变得清晰了然。他想了想,却觉得有一处不对,又问道:“如来若要擒我等,日后许多机会,为何不下手?”
燃灯道:“这你却要谢我了。灵山上明争暗斗却也不少,我本于名利无念,但为了造个乱象使如来分心,便小事做大,将他缠在此处,他又要顾外,又要防内,其实并无许多闲暇。”
悟空笑道:“如来也不容易。”他忽然又收敛了笑容,道,“迟早寻他算账!”
燃灯接着道:“你那花果山水帘洞实在是一处宝地,那里离天庭最近,只要你在水帘洞中,如来顾忌三清,便不敢妄动。”
悟空道:“原来洞天福地说的是这个典故,只是我等在三清荫蔽之下尚不自知,真是辜负了三清美意。”
燃灯摆摆手道:“你不知的事多了,你那水帘洞中,早被设了阵法,你可曾看得出?”
“什么?阵法!”八大圣在水帘洞出入无数次,哪里有什么阵法,若有阵法,通风为何看不出?
燃灯道:“那阵法乃是大天尊所立,旁人皆可视若不见,唯独如来进去,可入不可出!”
悟空暗暗咋舌,元始这招却也够狠,如来若被他困入水帘洞中,西天灵山基业只怕便荒废了。不过此处仍有疑点,悟空道:“大天尊阵法之道..不是学自如来吗,怎么这阵法还能困住他师父不成?”
燃灯道:“说了半天你还不知,此如来非彼如来也!一而化三,各有优劣,论修为,现在佛如来大致与你此刻相仿,怎可能破了大天尊之阵?”
论《器典》
燃灯论及如来修为,悟空不由得有些激动,原来自己已能和如来相抗。
水帘洞中竟有元始布下的阵法,看来三清是彻底参与到此事中了,而且从头至尾便始终和如来站在对立两面,并无丝毫妥协。
谈起水帘洞,悟空想起一事,问道:“师父,我乍生之时,初进水帘洞便有人与我传道,这人是谁?”
燃灯笑笑道:“那自然是我了。”
“为何要如此做,是为了平添造化吗?”悟空问道。
燃灯摇摇头:“你若想取造化,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但汝等神猿皆不失初心,这也说不好算是固执或是执着,尔等若如大圣国师王菩萨一般无所顾忌,今日修为应能更上一层楼了。”
悟空并无丝毫遗憾,道:“若天下人皆为利往,悲莫大矣,若造化神猿失了敬畏之心,枉称造化。”
燃灯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所谓有得必有失,天下人十之八九只见眼前之利,却不知失了初心才是最大祸事。你若罔顾造化,势必不能得今日缘分。”
悟空细细一想, href='2202/im'>《西游记》中那个美猴王,入天宫吃蟠桃、偷仙丹、拐仙酒仙肴下凡给花果山群猴,更嗜杀好斗、见利则图、睚眦必报……这一切作为哪一个不与造化有关。看似得了许多好处,却不知不觉一步步入了如来圈套之中……悟空不禁打了个寒噤,庆幸之余又有些后怕,自己何尝没想过入蟠桃园大快朵颐,又何尝没想过去兜率宫偷丹吃。
燃灯接着道:“我传你道法,都是在我所藏典籍中随意选的,你那时不经人事,我只要看你悟性如何、本性如何,尽早点醒你灵智,免得你受了世间杂陈俗念扰动初心。现在想想,实在是多 6b64." >此一举了。”
悟空道:“师父为何这么说?”
燃灯道:“便在最后一次传《韩非子》于你时,我发觉你已丹田之中渐渐自成其道,便连我也看不仔细,但绝不比世上任何一种道法稍逊。”
悟空问道:“师父,记得你传过《韩非子》后,说了‘可叹、可怜、可悲’六个字,这又是何意?”
燃灯笑道:“你记性倒好,我当时只慨叹,灵明神猿如此心智,竟然命运多舛、生平坎坷,且要受我等俗人摆布,岂不可叹、可怜、可悲?”
悟空道:“若非师父赐我缘法,我今世不知是生是死、身在何处呢。”
燃灯道:“我也只为救赎而已,你若谢我,真叫我汗颜了。”
原本燃灯在悟空心中乃是至高无上的人物,但说了这许多后,悟空发觉燃灯竟如此和蔼可亲,且心中似有许多苦衷,这倒和初见大禹等人时略有同感。
悟空试探问道:“师父,你从……何处来?”
燃灯一怔,哈哈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也和三清等人一样,是从上个会元来的?”
悟空心中确实有这个想法,反问道:“难道不是?”
燃灯道:“自然不是!我是如假包换的本会元中人。”
悟空笑道:“不知师父祖籍在何方?”
他本是开句玩笑,哪知燃灯想想道:“我初生那时,地上尚无国度之分,若按现在么……我应是车迟国元会县陈家庄人。”
悟空大惊道:“通天河!”
燃灯稍稍动容:“正是通天河,哦,你刚从那里走过,自然知道。不过为何如此惊讶?”
悟空自然想起通天河中那个直通九天之上的阵法来,这个通天河,果真玄妙得很哪!悟空道:“我猜师父定是在河中央出生的,对不对?”
燃灯这下可坐不住了,挪了挪身子道:“我无父无母,这乃是最大的秘密,你又怎么会知道?”
悟空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通天河有些怪异,颇多异象。”
燃灯道:“我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这怕是最大的异象了,故此我给自己取名作燃灯。你说的异象是意指何处?”
悟空取出天机棍来,交给燃灯。
燃灯接过天机棍,反反复复看了许久,道:“这是谁帮你炼的?”
悟空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于是道:“是大禹、祝融助我锻造的。”
燃灯点了点头,道:“他两人能将天机棍炼至初成,也难为他们了。”
“初成?”悟空只觉这天机棍已是最好的兵器法宝,怎么才只初成?
燃灯道:“天机棍有通阴阳混沌之妙,需用五行之极来锻造才可显露真正威力。”
悟空道:“上次是大禹用息壤炉,祝融姐姐御火锻造,又掺入了造化之血,难道不对?”
燃灯笑道:“岂止不对,差之甚远呢!”
“五行之极又是何物?”
燃灯道:“你身边许多五行高手,还来问我。我见麒麟、大禹等人敬你重你,这些许小事,自然不足挂齿。”
悟空道:“他们虽与我交好,但对天机棍却丝毫不知,还请师父指点。”
燃灯道:“土为基,木为引,火为介,水为终,辅以造化之血,金精即成,其余你去问他们吧。现在这天机棍缺木、缺水,也只半成而已。”
悟空情不自禁,将自己在通天河中使天机棍通过无形阵法一事说了出来,燃灯沉思良久,道:“那阵法,我看不见。”
“啊!”悟空以为燃灯无所不能,却不料他竟也有做不到之事。于是道:“为何只有使天机棍时才能渡此阵,这又是什么道理?”
燃灯伸手入怀,拿出一本书来,悟空一看这书,竟是《器典》。燃灯道:“这才是《器典》原本,你手中那本乃是拓本,原本上有些字,拓本上是看不见的。”
燃灯翻开书页,悟空只见如意天机棍那一页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天机之下,再无玄虚”。悟空不禁皱眉,这《器典》究竟是何人所写,他怎能料到后世之事呢?
燃灯又将《器典》翻到盘古斧那一页,只见这一柄巨斧栩栩如生,直欲跃纸而出。悟空仔细看这盘古斧,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这柄斧子呢?见过,还是没见过,是前生还是今世?一定见过的!而且就在今世,只是却记不清在哪里了。
盘古斧下亦有八个字——生于混沌,开天存地。这是什么意思?“生于混沌”四字自然易懂,盘古与盘古斧都是混沌所生,只是都说盘古斧开天之后便成许多碎片,各自又成法宝。开天存地?难道盘古斧碎裂是谣传,盘古斧仍存在世上么?“存地”,是不是存于地下之意?
燃灯又随意一翻,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恰好翻到了九环锡杖那一页,悟空急忙按住,问道:“师父,这根九环锡杖可是唐僧手中的那根?”
燃灯道:“正是!”
“这根锡杖虽不俗,但与后面法宝差之甚远,缘何能排第十二位?”悟空问道。
燃灯摇摇头,手指九环锡杖下面几个大字,道:“单看此名便不俗,至于究竟如何,我也未见过实物,不敢妄断。”
九环锡杖下写的是——“造化连心杖”五个字,却无丝毫解释,悟空想了想,也不知其中含义。
燃灯合上《器典》道:“悟空,你是不是想问,这《器典》是自何处来的。”
悟空道:“正是,都说混沌之中?99lib.,唯存盘古、鲲鹏、造化炉、七神猿而已,什么法宝丹药都无,这《器典》是何人所著,怎么会知道后世有人会炼出这些法宝来?”
燃灯道:“这《器典》的的确确是上个会元之物,而且据老君讲,便在上一会元时,这些法宝也大都存在,绝非虚言!”
悟空不由得纳闷,两会元虽在同一空间,但其实已是天地更迭,差别何其之大。人常说“千古无同局”,用在这里其实也合适不过,若把制造法宝之人比作工匠,他心中所想、所用材料又怎么会和上一会元一般无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燃灯道:“此事我也想了许久,开始只道这《器典》只是故弄玄虚,但一件件器典中法宝接连现世,却叫我不得不相信,这上面的法宝,绝非虚指。”
悟空道:“师父既然曾深思熟虑,想必知道答案了吧。”
燃灯道:“对错不论,我只发现,《器典》中大多现世的法宝,不是老君所炼,就是如来和泥犁所造,敢情这几个与上一会元有瓜葛的,按图索骥依样画葫芦,自然便显得《器典》玄之又玄。”
悟空道:“人皆爱寻捷径,若有前人留下现成物事,大多便会以为这便是天经地义的,不自主便会照样而为之,这也是天性。只是……天机棍却和他们几人毫无关系,又是何缘故?”
燃灯呵呵笑道:“你说无关系便无关系么,纵使大禹当年寻不到这根地底金精,也总有人叫它现世出来!”
悟空道:“天机棍此际在我手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燃灯摇摇头,道:“当年老君助大禹炼成此棍……”
悟空忽然想起,天机棍二次炼制之时,大禹曾经说过,“这金精因老君而开,又经他手而合,也算圆了因果”,当年大禹发现金精时,祝融不在身边,确是老君借了火种将此金精熔成四根锭子。
由此看来,这天机棍却是经老君之手多些,既是如此,自己用起来也放心些。
遗玉盒
果然燃灯道:“这《器典》便是如来留下的,老君和现在佛如来炼起法宝轻车熟路,这也是常情。”
“咦?如来留下的?”悟空道,“那怎么到了师父手中?”
燃灯苦笑道:“这人计谋当真深远至极,现在我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总觉自己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悟空听燃灯也如此形容这人,不由得脊背发凉。只是现在佛如来和三清燃灯相较仍处于弱势,或许是现在佛此身不及那人许多,或许是故意为之也说不定。
悟空道:“师父与那个如来究竟有何渊源?”
燃灯缓缓站起身,在大殿中踱了几步,道:“我直到今天,都不知自己因何而生。自出生那日起,便有一个玉盒与我相伴。”
悟空问道:“《器典》一书,可是装在玉盒之中?”
燃灯点点头,道:“岂止《器典》,那玉盒中,有佛道两家的修炼功法,有释教建基之法,有炼制造化炉之术,有建浮屠塔之秘奥及炼天之法门!”
悟空越听越是震惊,这玉盒中所纳之物,拿出任何一件来,都足以惊天动地了,除了那个如来,谁会有如此大手笔?
燃灯道:“这玉盒中还有筑基培元、提升修为的仙丹妙药,辅以佛道功法,想成仙入圣,那只是举手之劳!无论谁得了这个玉盒,都能创下一个极大的基业!”
悟空想了想,反问道:“那为何只给了师父,不给旁人呢?”
燃灯道:“我无一日不在自问,通天河究竟有何奥妙,我究竟和别人有何不同呢?可直至今日,我也未寻出端倪来,只能当作那如来是随意选了一人而已。”
悟空立刻道:“绝非如此!”若是旁事,悟空自然会将燃灯之语奉为圭臬,但他自从知道了通天河中有阵法存在,又知道通天河乃是取经十万八千里路途之中点,便知道,燃灯虽不是上一会元之人,也绝非常人!
那玉盒中物事紧要之极,如来岂会随意选个人便交托这等大事?若这人或痴或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但究竟燃灯是何来历,悟空也实在说不清楚,燃灯燃灯,出生之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这倒是个线索。
悟空问道:“师父,你出生时应不谙世事才对,怎知自己身边一切如灯?”
燃灯道:“我乍出生,便能行能言,好似自己已活了几万年一般,但偏偏又无丝毫记忆存在,这也是桩奇事。”
悟空暗道,莫不是你便是那个如来第三具法身?但悟空想想便立刻否定,燃灯若是如来法身,岂会和现在佛如来处处作对,这岂不是自己拆台吗?
悟空重整思绪,勉力将注意力从燃灯身世上拽了出来,问道:“师父得了这许多绝妙功法,然后便开始修炼了吗?”
燃灯笑问道:“若是你,你练不练?”
悟空道:“那是自然要练的,只是师父就不曾想想,这只怕是旁人设置的陷阱?”
燃灯道:“你真当我天生就是神仙了,我知道这是天赐之物,哪里会想那许多?那玉盒机关重重,功法由低至高,若练不成地仙,天仙功法便看不见,可见那人想得何其周到!”
悟空道:“练成了佛道两门功法,师父便是佛道兼修的人物了,只是你为何只建释教,不建道门呢?”
燃灯道:“我那时炼成了功法,成混元金仙之身,已是如痴如醉,只道这玉盒乃是天地间至尊之物,凡是玉盒中所说的,我一律照行,他叫我建释门,我自然不会违抗!更何况玉盒中只有释教建教之法,道门只有功法,却无此类详解。”
悟空道:“现在师父想通了吗,这又是何缘故?”
燃灯点点头,道:“现在自然是知晓了,佛道虽同源,都是与天争命、以证人力,但释门之建立实在简单至极,说得简单些,就一个字而已。”
“一个字?”悟空略加思索,道,“夺!”
燃灯微笑颔首,道:“不错,就是夺!明夺、暗夺、巧夺,夺天地,夺凡人,夺万物之造化!”
悟空忍不住道:“师父可曾有过恻隐之心?”
燃灯摇了摇头,道:“自然没有,我只道自己便是天地至尊,按照道经所言,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却不知我自那时便错了,若非遇到三清和玄女……”
“啊!”悟空头脑中一片通亮,喝道,“原来抢走造化炉那人是师父!”
燃灯苦笑道:“你什么都知道!”
悟空不由得站起来退了两步,无支祁说那道人阴险毒辣,那必定不假,神猿之间岂会相互蒙骗!他仔细看了看燃灯,心中委实有些不相信燃灯还曾有过不堪回首的一面。
燃灯明察秋..t>毫,见悟空疏远两步,自然知道悟空心思,黯然道:“悟空,你还是不信我吗?”
悟空见燃灯一副落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难过,便道:“师父可曾找到本心?”
“本心……”燃灯喃喃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只痴于此局之中,或许破局之日,便能找到了吧。”
悟空听燃灯如此说,拜倒在地道:“一日为师,灵明终身不弃!”
他不说“悟空”,只说“灵明”,自然是以造化神猿身份认了燃灯,燃灯满面欣慰神色,扶起悟空,慨叹道:“能听你这句话,我死亦无憾了!”
悟空道:“师父,我等只谈生,不论死!你如何见了三清和玄女,其中又有何纠缠,我可是迫不及待要听听了。”
燃灯道:“我那时驰骋天地,无人能敌,但依着玉盒中指示,绝不和七神猿发生半点儿冲突。只隐约得知七神猿那时在东面统管仙妖,无人能敌。
“后来我功力再进一层,便在西方播下释教根苗,若无意外,迟早有一日,将发展壮大一飞冲天,以此算来,释教建基藏书网,其实并不比道门晚,而是在其之前。只因韬光养晦缘故,才被许多人认为是一夜间崛起的。
“做完这些事,下一件事便是铸造造化炉,好依照玉盒中的法子收取造化炼天。造化炉形状材料都在我心,本来我自己也能造出这造化炉,但那时恰好天地间出了一只炉子,我听人说那炉子样式竟和我要造的造化炉一模一样,便动了好奇之念,要去看上一眼。”
悟空忍不住插了一句,道:“师父为何要做道人打扮?”
燃灯笑道:“你连这都知道,可是三清与你说的?”
悟空想起与老君那次畅谈,老君其实也不知这造化炉是燃灯所造,只道是有人模仿造出来的,便问道:“师父造这造化炉,未与三清说过?”
燃灯摇了摇头,道:“平心而论,我做的许多事,都是按照玉盒中指示一板一眼做来,只如傀儡一般,有何颜面说?”
悟空又问:“那三清可知道师父来历?”
燃灯道:“自然不知,我说这些作甚?”
“老君曾说,天下唯有师父最可信,又是为何呢?”
燃灯呵呵笑道:“人之相交,只凭两心相知,若巨细无遗絮絮叨叨,岂不俗得透顶?”
悟空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深以为然。
燃灯接着道:“我去夺那造化炉,自然不能以佛门装束示人。于是便扮作道人前往,现在想想,那时却疏漏了,天地间连道门也没有,故此被人记下了。
“我那时已将入圣,又有哪个能敌得过我?我将那造化炉抢在手中仔细端详,忽然从造化炉中出来一群人!”
悟空道:“那自然是三清、玄女和玉帝王母了。”三清从未与他说过遇到燃灯一事,现在想想必是老君刻意隐瞒,要说此事势必提到燃灯,看来老君那时还是不愿提早告诉自己师尊真实身份。
燃灯道:“那时确是吓了我一跳,谁会想到这炉子里会有人在。三清看了我一身道装,也颇为诧异,我和他们三言两语不合,便打了起来。”
悟空急忙问道:“是谁赢了?”
燃灯笑笑道:“我越打心里越乱,他们三个使的道门功法,和我所学竟一模一样,他们那时修为虽不如我,但三个打一个,我自然敌不过了。
“三清将我擒下,便自然要逼问我这身功法从何处学来的,我从他们语锋中,隐隐猜测出会元之厄,也知道他们几个八成是上个会元中的人物,当时真是极度震惊。
“便在此时,从造化炉中又跃出一个身影来,这人只瞥了我一眼便烟消云散,再寻不到踪迹,只是那一眼,看得我如坠寒冰深渊之底,那人似是什么都知道.,知道我的来处,知道我一切所为,那种感觉……真是刻骨铭心!”
悟空觉得许多不妥,便道:“那人自然便是那个如来了,师父一切神通都源自他,你有这感觉也是常理之中。只是他始终身在炉中,又是谁给你的玉盒呢?”
燃灯一怔,道:“我怎从来没想过这事?”
玄女变
悟空问的是玉盒,其实心中想到其中一个自相矛盾之处。
会元之厄来临,混沌之中自然一切皆毁,那便不可能有玉盒的存在。
但这玉盒中又有各种功法秘奥,自然不可能是天生地长的,而燃灯出生还在老君等人出造化炉之前,虽比不上造化神猿的岁数,却也是极早的了。哪里会有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成这许多功法,所以,这玉盒绝非本会元中的东西。
不是本会元的,那便是上一会元的了。既是上一会元时的宝贝,又是如何到了通天河中的呢?上会元到本会元,唯有造化炉中能储物,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那么,又是谁偷偷摸摸出了造化炉,将这个玉盒放到通天河?又是谁知道通天河必有一个燃灯出现,或者恰好遇上能继承这许多功法、传播释教大业之人呢?
自己已知的造化炉中人,三清没有理由这么做,玉帝王母恐怕没这本事,至此,答案昭然若揭,这人九成便是三清之师——那个上一会元的如来,剩下一成,或许也有可能是玄女吧。悟空心中其实已认定便是如来,但是他仍看不透玄女此人,故而也存了一分怀疑。
即使如此,老君说那人一出造化炉便灰飞烟灭,绝对是受了蒙骗,那人并非灰飞烟灭,而是不愿以原来面容在世间出现,故而销声匿迹隐于幕后。悟空虽不知这人为何如此,却也能推断得出,他并非不能,而是不愿也!
悟空道:“这人虽心思缜密,却也留下破绽了。”
燃灯经悟空如此一问,想了一想,也看出端倪来,道:“我确是当局者迷了,之前总觉此处有不妥之处,却想不出来。”
悟空道:“师父可记得那人容貌,是现在佛如来,还是泥犁菩萨?”
燃灯摇摇头道:“那人容貌奇特,我虽见了,却只记住他一双眼眸,旁的一片模糊,但绝非现在佛和泥犁。”
悟空双掌一合,道:“那这人必定是如来三尊法身之一了!”
燃灯笑道:“如这人能自由出入造化炉,那便定是他了!”
想到这里,悟空仍有不解之处,如来三尊法身中,燃灯只见过其二,最常露面在地上行走的治世之尊如来,却仅是混元金仙巅峰,这也未免有点儿太寒碜了。
这等修为,莫说三清,就是麒麟、大禹恐也能将其打得狼狈不堪,难道如来就不怕有人将其灭杀吗?而佛门地狱中那个泥犁菩萨,却又厉害得令人发指,凭后土之能竟几无还手之力。
悟空在燃灯面前也无须拐弯抹角,便问道:“现在佛如来如此修为,在这三尊法身中只怕是最弱的吧,就不怕有人将其灭杀?”
燃灯面色凝重,摇摇头?道:“有这本事的大多知道内情,不敢杀他!”
悟空问道:“还有何内情,莫非杀他能得什么果报不成?”
燃灯道:“他又不是造化,哪有什么果报。”燃灯说了一句,突然陷入思索当中,悟空也不打断他,只静静等着。
忽而燃灯道:“我终于明白她话中深意了!”
悟空问道:“谁的话,什么深意!”
燃灯道:“她说如来第三尊法身不敢入此天地,但若现在佛被灭杀,便可凭肉身唤第三尊法身来此驻世永存!”
悟空奇道:“这是什么怪异神通?”
燃灯慎重道:“舍利化佛身!”
悟空猛然想起珠光佛凭手臂化出一尊佛身虚影的神通,道:“那珠光佛使的可是这个神通?”
燃灯看悟空一眼,呵呵笑道:“对了,你和他交战,也见过此神通了。哈哈!”
悟空道:“师父笑什么?”
燃灯道:“舍利化佛身这神通乃是和造化相关的,如来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颛顼一个普通人能破了此术?”
悟空道:“师父怎知这神通和造化相关,‘她’又是谁?”
燃灯叹口气,道:“我平生也没说过这许多话。”
悟空不依不饶,道:“师父,她可是九天玄女?”
燃灯这一惊非同小可,九天玄女曾叮嘱过他,不可提起自己,不想却被悟空一语道中!
悟空见燃灯表情,哈哈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玄女必是假死!”悟空这次是打心眼里高兴,玄女若还活着,必定仍是如来的大对头,只是她为掩人耳目,不是隐居起来便是改头换面了。
悟空拉着燃灯衣袖道:“师父,九天玄女是谁,是黎山圣母还是毗蓝婆菩萨?”
燃灯一脸无奈,道:“好吧,是毗蓝婆,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悟空道:“猜的。”
燃灯郑重道:“悟空,告诉我,你是不是醒了?”
悟空挠挠脑袋,道:“师父,怎么才是醒了?”
燃灯道:“你化回猿猴本相我看看。”
悟空有些不安:“在这里?”
燃灯道:“怎么,无人敢来我定光殿!”燃灯虽这么说,悟 7a7a." >空心中却仍有些不安,毕竟这里是灵山地盘。他心意一动,化作灵明神猿之身站在燃灯面前。
燃灯仔细看看悟空双眼,摇摇头道:“仍是未醒。”
悟空道:“师父怎知道?”
燃灯道:“灵明神猿我也见过,他双眼如长明之星,并无闪烁。”
悟空“哦”了一声,若是如此,自己还差得远呢。其实醒不醒的,悟空倒也并不十分在意,他只觉此际一点点揭开帷幕,每露出一丝线索便是一个惊喜。今日遇见了燃灯,所得实在不少,更觉那人无论有什么阴谋大计,都难与这许多厉害人物相抗。
三清、燃灯、玄女……再加上麒麟、龙神,天下又有多大,既然那人来不了这天地,怕是也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吧!
悟空似乎看见了幽暗天际的一道光亮,道:“师父,那人必定不能得逞!”
燃灯眉毛一挑,道:“为何如此确信?”
悟空道:“天下之势已定,厉害人物都在一边,已是显 800c." >而易见之事了。三千诸佛、八九金仙都不敢轻举妄动,那人又入不得这天地,如来本事太小、泥犁一身本领只在佛门地狱中才能发挥十成……我说得对是不对?”
燃灯笑道:“大致如此,不过你却忘了一件事。”
悟空道:“何事?”
燃灯道:“如来若无把握,为何不自毁己身,将第三尊法身唤来。”
悟空道:“就算他第三尊法身极为厉害,但怕是也有极大破绽,怎可轻易来此?”
燃灯摇头道:“非也!上一会元时,这三尊法身均在九天玄女面前施展过,这不是神通,而是法身!你可明白?”
悟空道:“法身又怎样,一人只有一念,若再造出一个来……咦,师父,九天玄女既已化成毗蓝婆菩萨,为何又造嫦娥出来?”
燃灯佯怒道:“你这猴子,一通乱想!”
悟空道:“师父,绝不是乱想,这两件事有极大关联。”
燃灯道:“此事甚是简单,九天玄女也知杀造化必受其报,她之所以敢杀了你前世龙树菩萨,其实并非她自己出手。”
“哦?竟有此事!”悟空猜测道,“也是法身?”
燃灯点点头,道:“聪明!这世上最聪明之人,恐怕便是九天玄女了,她也没见如来施展过几次神通,便自行悟出了凝练法身之术。
“她第一尊法身是本身,早在许久之前便化作了毗蓝婆菩萨以障如来眼目;而第二尊法身便是杀龙树的九天玄女,这尊法身容貌和玄女相通,其实威慑之意更重,若西天诸佛合力阻她,她也未必能成功。但她算准如来修为不够,宁可损一个龙树菩萨,也不愿损西天战力。
“她第三尊法身便是嫦娥了,嫦娥此身懵懵懂懂,乃是玄女自封印记,又谎称嫦娥是她女儿,以此蒙蔽如来的。”
悟空终于听懂了,赞叹之余也接着道:“如来也知道玄女厉害,自然不信她会舍己命而杀龙树,但如来怀疑玄女转世,必定从玄女身殒之后现世的人中去查找,自然不会怀疑到毗蓝婆菩萨身上!”
燃灯叹道:“我只道自己已是绝顶聪明了,哪知遇见三清、玄女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过庸庸碌碌之人也!”
悟空笑道:“师父过谦了,谁人能有你这么厉害的徒儿!”
燃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道:“你确实比我聪敏得多,或许那如来见我心机愚钝,才肯将那玉盒给我吧。”
悟空忽想起一件闲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燃灯道:“怎的?”
悟空嘻嘻笑道:“怪不得天庭玉帝总是去寻嫦娥仙子,叫嫦娥跳舞给他看。只怕是在嫦娥仙子身上看见了九天玄女的影子,或许……他们也认定嫦娥是九天玄女转世了。”
燃灯道:“玄女为迷惑如来,那嫦娥的容貌确是和她自己有几分相似。”
悟空道:“那玄女也是极美了。”
燃灯道:“那是自然,否则……咳咳,这话说了,我有为老不尊之嫌。”
悟空见燃灯表情怪异,奇道:“师父怎了?”
燃灯道:“老君曾和我说,玉帝一颗心早在玄女身上了,这种子是在造化炉中便种下的。”
悟空一怔,然后哈哈大笑,怪不得他和后羿赴天庭接玄女时,玉帝极为不悦呢,原来是情敌啊!
更可笑的是,老君偌大一把年纪,居然和燃灯说起这事,一个老道,一个老和尚……悟空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于是更是前仰后合。
这句话便是:秃驴,敢和贫道抢师太?
至刚者
燃灯待悟空笑够了,狠狠瞪他一眼,道:“放浪形骸,哪里像修道之人?”
悟空费好大力气忍住笑,心道,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笑什么。他收拢心思,变回颛顼之身,对燃灯道:“师父,你方才那故事只说了一半,后面又怎样了?”
燃灯道:“什么怎样了?”
悟空道:“三清擒住师父,总不会一句话不说便将你放了吧。”
燃灯道:“那是自然,他们逼问我一身功法从何处来,我自然不会说。但三清却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不说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说我满手血腥,要将我囚禁起来。
“我那时确是杀了不少人,但那些人都是为造化炉而来,自然不是好人,杀了又怎样?”
悟空问道:“三清为何又将你放了,莫非师父求饶了?”
燃灯道:“你当三清是小毛孩子,求饶便管用?还是玄女替我说了几句话,三清才将我放了。”
“哦?玄女说什么了?”悟空道。
燃灯眯起眼睛回想,然后道:“玄女说,‘留他有用’。”
“就只这四字?”
燃灯点点头,道:“那时我也愕然,不料三清似是对玄女颇为心服,只这一句话,他们便将我放了。”
悟空暗想,依照玄女心机本领,哪会看不出燃灯修为便是传自那人,她放了燃灯,其实也是欲擒故纵。三清不知那人灰飞烟灭是假,玄女却极有可能知道,上一会元之事未完,仍将在此一会元之中延续,自那时起,玄女便提防起来了,而三清……只怕还蒙在鼓里呢!悟空越想对玄女越是敬佩,她虽不显山不露水,事事却都有她的身影在。
回想起老君曾说在造化炉中,那人曾告诫玄女“莫入歧途,好自为之”,只怕在那人心中,只有玄女才堪为对手吧。
燃灯道:“自那一日之后,我也心中存疑,开始思索会元之事。但彼时我已依照玉盒中嘱咐,将‘神猿灭世’谣言散布开来,便再覆水难收。
“那人真是厉害,早知人之本性,这谣言正中许多人下怀,堂堂万物之灵,岂能被一群猿猴所领,于是剿灭神猿之事便从此兴起了!”
悟空不由道:“师父果然是被人利用了,但你那时对这玉盒已极为依藏书网赖,此事自然怪不得你。”
燃灯摆摆手道:“悟空,我好歹活了这许多年,自然不用你来安慰,有生之日,但见此事能得善终,我便心满意足了。”
悟空道:“之后呢,师父又如何与三清交好?”
燃灯道:“仍是玄女在其中穿针引线。不知为何,她不愿与三清过多交往,却常来我处闲坐,而和她来往越多,我越发现自己错得甚bbr>远,时日一久,我才发现,原来三清心中也存了好大悬念。”
悟空也觉得有些奇怪,玄女和三清其实本无抵触,好歹同是上一会元人物,又有同师之谊,理应亲近些才是。但为何她偏要舍近求远,从燃灯处入手呢?
悟空问道:“师父,我有些不懂,那人创了道教,为何又创佛教?”
燃灯道:“佛道同源,只是功法大相径庭,一缓一急,一静一动,一无为一无性,一抱朴一悟空,一清心一明心而已。”
悟空笑道:“师父说了这许多,我只听悟空二字亲近。”
燃灯道:“取此名字,非是教你悟佛教十八空,乃是希冀你悟破此空,凌于佛道之上!”
“佛道之上,又是什么?”悟空问道。
燃灯怅惘道:“我也不知了,或许,人生自有定命,有许多事,需有缘法之人才能行,旁人怎么费尽心机都是空忙碌一场。”
悟空想了几遍,凌于佛道之上,那岂不是胜过那人了?燃灯对那人的情感极为复杂,也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憎恶,故而不愿当面诋毁,但心中八成是盼着悟空将这天地之局破开的。
悟空一阵失神,又想起一事,急道:“师父,这灵山中,可是山中一日、地上千年的?”燃灯笑道:“快是快了些,但也没有如此之快,以讹传讹而已。”
悟空道:“非是如此,我在此待了多久,唐僧只怕到了西天吧!”
燃灯笑道:“为师岂会如此粗心,你在此住上十年八年也无妨!”
悟空松了一口气,这才安下心来,他接着问道:“师父,你看完那个造化炉,便开始造炉子了吗?”
燃灯点点头:“说来也怪,有时明知此事未必是好事,却也偏要去试试才行,我自然将这造化炉炼制出来,不然天地间哪来两个造化炉?”
说起这个造化炉,悟空真有些半信半疑,天地万物都架不住会元之厄的混沌之力,怎么还会有如此坚硬物事,能平安渡过呢,莫非靠的是阵法吗?
悟空问道:“师父,造化炉如此坚固,是用什么做的?”
燃灯微带促狭之意,笑道:“考考你!猜!”
悟空想了想道:“依我所见,这物事不是极为坚固,便极为柔软,我说的可对?”
燃灯道:“我与你说,造化炉便是世间最坚硬之物,你却也未必能猜到。”
世上最坚硬之物,悟空苦思冥想起来,哪里有什么最坚硬之物呢?自己手中的天机棍算是坚硬无比了,但入了息壤炉中,经祝融火焰一样能炼化,混沌之力总不会不如祝融之火吧。
再有坚硬之物,便是南海老龟那甲壳了,只是那物事自然也不是最硬,自己打不破,别人或可有法治他。
牛魔王肉身坚逾金刚,却也被破罡针钻透,破罡针也是金属之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
忽地,悟空想起了金天银地中的擎天玉柱来,那玉柱久立罡风之中,丝毫不损,可不正是天地间最硬的物事?
他刚要说“这材料便是擎天玉柱”,忽又想起,擎天玉柱却也被水神共工一头撞塌,难道竟是共工的头骨最硬?可是,燃灯造这造化炉时,共工只怕还未生出来呢,要么就是好生生活在世上,总之绝不可能是他的头骨。
悟空想了许久也没个答案,垂头丧气道:“猜不出来!”
燃灯笑眯眯道:“你可见过擎天玉柱?”
“自然见过。”悟空急道,“不可能,擎天玉柱虽坚硬,却也曾被共工撞塌过!”
燃灯傲然道:“若不是我在不周山上挖下了好大一块,共工岂能撞动一丝一毫?”
“啊!”悟空这一惊着实不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大禹等人皆不知原因,只怕就连共工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吧,原来不周山早有破损,原来那一处是燃灯挖出来的……
悟空突然道:“不对!”
燃灯道:“怎么不对?”
悟空道:“师父说擎天玉柱是最坚硬物事,那你是如何挖下来的,你所用的那东西,难道比擎天玉柱还坚硬?”
燃灯道:“这便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了,实话实说,不是挖下来的,而是融下来一块。”
“融下来?用什么?”
燃灯道:“九五至尊灵液!即五类之王和九头九尾之物的混合血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悟空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九五至尊灵液是做这个用的。
悟空道:“我知道了,师父叫毗蓝婆菩萨将九尾蝎子精收了,便是要如来得不到九五至尊。”
燃灯点头道:“以防万一而已。”
燃灯苦笑道:“我费了无数气力炼制出造化炉来,却发现,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过此如来与彼如来同根连枝,只算是借我之手而已。”
悟空道:“这人当真可恨,专会假人之手做事!只是,师父为何平白无故将造化炉交给如来,难道师父还争不过他?”
燃灯道:“你当我心甘情愿给他?如来一出世,这造化炉便只听他一人的,说开便开,说关便关,真真气煞我也!”
“那必定是有奇妙阵法了。”悟空道。
“最可气的便是,这阵法明明是我所造,却偏偏无法御使。唉。”这事不知已过去几万年了,燃灯说起来还是义愤填膺。
悟空道:“那……师父不会连三千诸佛都预备好了吧,这些人又从哪里来的呢?”
燃灯道:“我后来问过玄女,她说灵山上的造化炉与天庭中的仍有许多不同之处,三千诸佛么,这事又是玄妙无比了。
“如来控了造化炉后,只隔几日便随意寻个小沙弥塞进去,初时我知道他着人打扫清理,却不料造化炉只见入、不见出,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俱都在里面修炼。时至今日,你也看见,俱都成佛了。”
悟空听得晕晕乎乎,他只道这些人是从灵山诸佛中选入的,却不料都只是寻常沙弥,只是怎么就能成佛了呢?
燃灯又道:“造化炉奥妙无穷,内有阵法能聚造化,坐在里面修炼,真可用一日千里形容。”
悟空道:“可是醍醐灌顶?”
燃灯道:“亦可辅佐用之。”
悟空不禁慨叹,这可真是逆天之术了,高手竟可批量生产,怪不得如来苦心搜集五类之王之血和九头九尾之物,原来他还要造一座造化炉!
不可贪
此事真是非同小可,悟空最初以为,这两座造化炉都是那人带来的,一个给了天庭玉帝掌管,另一个留给了如来。因为这样的奇妙之物,说是天生地长也不为过,却不料竟能像法宝一样炼制出来。
若备齐材料便可炼制,若凭借这造化炉便能再造三千诸佛……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力量能和如来抗衡?
“咦?”悟空问燃灯道,“师父说欲融擎天玉柱,必要九五至尊灵液,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难道真要一个个擒来放血不成?”九头九尾之物悟空不十分熟知,但五类之王他却是颇为熟稔,至少麒麟从未说过自己有过被擒的经历,那燃灯又是怎么得来的灵液呢?
燃灯道:“那人也知道这一工程浩大,我即便有此能耐,也须费好多时日才行,那玉盒里便有现成的九五至尊灵液,刚好够我炼制一个造化炉。”
悟空笑道:“这人倒也小气,想是怕师父自己另造一个。”
燃灯道:“我初见那灵液,也不知是何物,直至后来,发觉如来暗中对五类之王下手,又擒相柳、凤凰,迫麒麟、真武,这才起了疑心。
“后来如来擒了一只九尾狐狸,玄女来寻我,才将此事说出来。”
悟空问道:“如来若再造出一个造化炉来,假以时日,只怕举天下之力也不能与之相抗了。”
燃灯摇头道:“悟空,你想得太过简单了,造化炉一尊已经够了,再有一座,也没那么多造化可用。”
悟空不解道:“那他还要九五至尊灵液做什么?”
燃灯敲了敲悟空脑袋,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灵液是融擎天玉柱的,并非只能做造化炉!”
悟空突然想到一件极为恐怖之事,难道……如来要毁了擎天玉柱!都说这擎天玉柱是撑着天,如果擎天玉柱被毁,那天岂不是要塌了?
但是,据说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沉为地……既然清气自主上浮,那有没有这擎99lib?天玉柱不都一样吗?悟空知道,天只是虚无缥缈,其上空空如也,是绝对塌不下来的,那这擎天玉柱擎起的到底是什么呢?
燃灯道:“如来也知,再炼制造化炉、养起三千诸佛殊为不易,这件事所需时日极多,哪能一蹴而就?”
悟空道:“这也不难,布下时光流速极缓的一界,不就成了?”
燃灯哭笑不得,道:“你这法子若能行得通,现在地上岂不满地圣人了?界中之界,光阴再无增减。那造化炉本就是一界,再入旁人界中,却是无用的。”
悟空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委实不知还有这样的规则。自己之前还有过奇想,修为高绝的修士造界可使时光流速变缓,若界界重叠,岂不bbr>是修炼的极好手段?现在看来,一界自有一界的规则,旁人之界入了此界,亦不可违背。
悟空道:“师父说如来不想炼制造化炉,那你说他要做什么。”
燃灯道:“此事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我不敢妄加猜测,总之是与擎天玉柱有关了。”
悟空道:“师父可曾去擎天玉柱上看过?”
燃灯道:“从不周山取了造化炉材料之后,我便再没去看过,孤零零的八根柱子,有什么好看。”
悟空若有所思,燃灯既然再没去过,那便定然不知擎天玉柱上有阵法了,他试探地问道:“师父,如来会不会毁了擎天玉柱?”
燃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道:“莫说五类之王每样只有一只,就是一百只一千只,配出的灵液也不能将擎天玉柱怎样,你倒真是敢想!”
悟空想想,擎天玉柱确是极为广袤粗大的一根巨柱,五类之王这点儿鲜血还真如杯水车薪一般,既然燃灯说自己这想法离奇,那便无须担忧了。况且麒麟在齐天岭无人敢轻易招惹,真武在天庭也高枕无忧……悟空算来算去,如来竟无一事能成。而越是如此,悟空心中越是难安。如来真如想象中这么简单吗?
燃灯道:“你可是在纳闷,许多事明知不成,如来为何还要去做?”
悟空点了点头,道:“莫非师父知道内情?”
燃灯道:“虽说玉帝老君都喜示弱,但依我看来,若比隐忍,天下无人能及如来。”
悟空笑道:“师父,若说这叫隐忍,我看不如叫无可奈何。”
燃灯道:“你自投罗网,故意掺和来取经,你当如来看不出么,他虽不知你与齐天岭暗中往来,却也绝不会相信你是真心取经的。这才是将计就计,难得糊涂呢。”
悟空眼前一亮,道:“师父是说,只要我仍在取经,那便万事大吉,如来绝不会轻易寻我麻烦,对不对?”
燃灯道:“你有什么欢喜的,到了取经尽头,还不知有什么阴谋陷阱等着你呢!”
悟空笑道:“师父助我。”
燃灯神情凝重,道:“现在我只觉一身修为,竟无用武之地,如何助你?”他举头望了望大殿之顶,道,“三清怕是也有同感吧。”
悟空下意识地跟着燃灯向上看去,这大殿殿顶极高,却是中空的,内中散出明黄色温暖的光芒,燃灯伸手一招,便从上面落下一物来。
悟空一看这东西,心中狂喜,这竟是一颗蟠桃!
燃灯道:“当年我豁出这张老脸,硬去蟠桃会上闹了一番,抢了几颗蟠桃,天可怜见,有生之年竟真能派上用场。”
悟空惊道:“原来那人是师父!”
燃灯更是吃惊:“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于是悟空将万年地龙所讲述的蟠桃会经历说了一遍,道:“我初时还以为这人是现在佛如来,但他又没那个本事。原来这人竟是师父,你敢独闯蟠桃会,是早和三清打好了招呼吧。”
燃灯叹口气道:“我受了玉盒蛊惑,造谣生事,心中悔极,便想用余生弥补。幸得元始指点于我,他说神猿被杀,造化受损甚多,天下含造化之物驳杂不齐,唯有盘古种的蟠桃母树,才能修补神猿造化。故此我去蟠桃会镇住天庭诸仙,强要了几颗过来。”
悟空想想道:“师父那时还未遇见我。”
燃灯道:“正是,我曾见神猿生生灭灭,几次都忍不住将蟠桃拿出,但汝等或天真无邪,或半梦半醒,总都是造化不立、不谙大道,我终于还是放弃了此念。”
悟空道:“师父在斜月三星洞收我为徒时,怎不给我吃上几颗,我也能早醒些。”
燃灯道:“我那时只要授艺给你,再观你本心所向,你若如前世一般,稀里糊涂做了如来传播佛法的帮凶,哼!”
悟空笑道:“如此说来,师父最知我心了。”
悟空伸手去拿蟠桃,燃灯却将手缩了回来,问道:“悟空,当年你说自己做了一梦,梦见一丈六金身佛陀传你‘空’之道法,是真是假?”
悟空顿时呆住,那时他只要燃灯早些传他神通,才借助自己穿越的优势扯了个谎,不想燃灯却将这个小事牢牢记在心里。
燃灯道:“怎么,你莫非忘了?”
悟空道:“非是忘了,那次是确有其事,我也奇怪,那梦中佛陀怎么和如来生得一般模样?”
燃灯道:“真是岂有此理,看来这事却被那人盯上了,若是如此,可真棘手得很了。”
悟空不想自己扯了个谎,却惹出麻烦来了。
燃灯又道:“无论如何,他虽不能将我怎样,却对你防范之心更多一分,你还是尽快回去取经,以免生变!”
悟空心中有些怅惘,自己还有许多话要问燃灯,却因一句谎话闹出个乌龙来。悟空道:“师父,你这里时光极缓,多待会儿也无妨。”
燃灯道:“今日说得够多了,又不是再无机缘见面,你急什么。”
悟空指指燃灯手中蟠桃,道:“这个……”
燃灯道:“你当是给你吃的吗,你才从老君那里吃了两颗,身上还有一颗,怎这般贪心?”
悟空顿时无语,原来燃灯仰面向天,正是老君在和他传音,这个太上老君,说这些无用之话做什么!
燃灯道:“你此时修行到了关口,自己当用心体悟,或能有意外之喜,若单凭蟠桃造化冲关,虽省许多气力,却对日后不利。”
悟空悻悻然点了点头,道:“师父不给我吃,又拿出来勾引我。”
燃灯道:“我是要告诉你,莫打天庭蟠桃主意,我和三清可以想方设法为你巧取豪夺,但你若去了,唯恐失了分寸,引来无妄之灾。”
悟空道:“师父对天庭还有顾忌?”
燃灯道:“非是顾忌,天庭虽属道门,但却在中间摇摆不定,或许对我等有利,但若举措不当,也没准便成了对头。”
悟空道:“师父放心,我绝不去惹天庭麻烦便是。”
悟空得了燃灯承诺,自然放宽了心,有人白白为自己搜集蟠桃,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之事。
悟空见燃灯并无再留他之意,道:“师父,我再问最后一件事,说完便走!”
燃灯道:“你问。”
悟空道:“这事是有关佛门地狱的。”悟空自见了佛门地狱中灰色造化池,心中便存了一个疙瘩,单纯的收集造化,并不用费这许多气力,故此佛门地狱,必定还有他用。
夺其阴
佛门地狱,诡异神秘至极,悟空虽平安无事走过一遭,但现在想想实在后怕。若非自己运气好到了极点,并未涉足泥犁菩萨管辖之地,此时不知将是何命运了。
在幽冥地府中,悟空曾见过天将赴地府去取造化,这些造化十有八九是供造化炉炼天所用。炼天到底如何进行,又有何目的,连三清和燃灯都不知道,唯有掌控造化炉的玉帝王母和如来才知。
天庭造化炉有八九金仙,西天这尊却有三千诸佛,从人数上来看,这两尊造化炉全然不同,内部构造自然差别很大。那么,这两尊造化炉炼天的目的会相同吗?幽冥地府中,鬼使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人之生魂转世前造化剥离出来,仅余三魂七魄转世。佛门地狱则复杂得很,一遍又一遍地炼人生魂,死而又生,生而再死,炼来炼去,却炼出了灰色造化,这点也是两个地狱迥然不同的地方。
这两个造化炉都和地狱相连,才能获得无穷造化,而归根结底,造化炉都是那人留下的,故而天庭和西天看似在地上对立,其实八成是在为一人效力,三清不会不知道这点,燃灯自然也知。但燃灯却说天庭未必便是对手,是不是玉帝和王母看出了什么?
燃灯听悟空问起佛门地狱,道:“你要问的,只怕我不知。”
悟空笑道:“师父,我还没问,你便说不知。”
燃灯道:“佛门地狱兴建,有我许多心血,非是为它,只要看看如来目的何在,故此我勉力争得佛门地狱一半地界,因此?佛门地狱实则由二人之界组成,一是我的,一是泥犁菩萨的。只因这两界相通,所以后土入界我也知道,她与泥犁菩萨大战我也知道。呵呵,在泥犁界中与泥犁相斗,岂能占得便宜?其实他二人修为也只大致相仿而已。
“我答应如来不干涉佛门地狱之事,也绝不将此事讲与他人,他承诺泥犁不入我界,其余两不相关。我虽修为不低,但不识造化,故而看不出什么来。”
悟空恍然大悟,燃灯料到自己要问的必与造化有关,而佛门地狱除了造化,还会有什么大事?悟空问道:“师父,我虽懂造化,却不懂魂魄之理,所以仍是参不透佛门地狱之事。”
燃灯道:“这事却难了,既识魂魄,又识造化之人,这世上还有没有?”燃灯这样一说,悟空立时便知道,玄女并未将自己是造化之目一事告知燃灯,而谛听和地藏二人的造化身份,燃灯也自然不知了。
悟空心中忽有感触,造化造化,果然自成一脉,地藏见了自己,毫无隐瞒便将此事说出。玄女与燃灯多年交情,却也讳莫如深不提造化之事。
玄女既然不说,悟空自然不会说破,便道:“不管有没有,我都要去寻到!”悟空要寻的自然是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身为幽冥地府主人,对魂魄之理解自然登峰造极,而他又是造化之判,天下二者皆通之人,除了地藏王,再无第二个合适人选了。
燃灯道:“你若再入佛门地狱,仍从子母99lib?河进去,进去之后莫乱走,便自然无事。”
悟空点了点头,道:“师父可知道,当年后土娘娘如何进去的?”
燃灯哼了一声,道:“她?也不知怎么闯进去的,将泥犁之界硬生生砍出一道缝隙来!”
悟空不禁无语,后土修为实在是强悍,胆子又出奇地大,也不管是何地界,就敢硬闯。
悟空问道:“师父建了佛门地狱,为何要在上面建一个西梁女国,又为何在子母河中留了出口入口?”
燃灯道:“西梁女国,乃是我为证阴中存阳的一门道法而建的,子母河水中有投女胎之魂魄,那国中自然皆是女子了。子母河中之阵,乃是我故意留的破绽,本来以为三清等人会看出此破绽来,心中也有个防备,却不料三个老道甚是顽固,见女国阴气太重,便连看都不看一眼!”
悟空笑道:“三清只怕未曾想到师父会有所隐瞒,故而并没在意。”
燃灯道:“非是我要隐瞒,此承诺乃是与如来的交换条件,连他都能守诺,哼,我又岂能不如他?”
燃灯深深看了悟空一眼,道:“我却没想到,你能看出这个隐藏极深的破绽来。”悟空不由得汗颜,他若不是造化之身,又经地藏王提醒,哪里会想到子母河中还有这么大的秘密。
燃灯又道:“本来这西梁女国只是一时兴起而造的,却不料恰逢唐僧取经至此,哈哈,唐僧乃是真阳之体,到了这女国之中,自然被人视若珍宝。”
咦?燃灯不知唐僧是阴阳神猿,还是不知造化无性,他怎么会说唐僧是真阳之体呢?阴阳神猿,自应阴阳兼备相济相合,真阳之体,阳气至盛,阴气又哪里去了?
燃灯忽然略有些沮丧道:“谁又会想到,唐僧居然是阴阳神猿,如来居然将他藏得如此之深!真是可恨!”
悟空明白了,燃灯也是刚刚知道此事,于是问道:“师父为何说唐僧是真阳之体?”
燃灯道:“我浸淫阴阳境界许多年,一眼便看得出来,还用说为何么?”
悟空又道:“阴阳神猿,理应如此吗?”
燃灯一怔,连连摇头道:“咦,原来那阴阳神猿不是这样子的,上古时我也曾见过阴阳神猿,他阴阳生死神通造诣颇深,举手投足如日月轮转,啧啧,真是可惜。”燃灯边说边摇头叹息,似是为唐僧深觉不公,又悔恨自己当年作为。
悟空却无心劝慰燃灯,只在苦苦思索,阴阳神猿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为何由阴阳之体变成了真阳之体呢?
自己体内混元道果上结出了一黑一白两片叶子,燃灯也说自己处在修为关口,只怕自己再进一步,便是他所说的阴阳之境了。所以,自己绝对是阴阳兼备之体,并无唐僧身上异状。
而唐僧和自己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转世次数比自己多得多,都说神猿转世一次便要削弱许多,难道这种削弱,消耗的便是体内纯阴之力?
悟空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不错,而此时去见地藏王菩萨之心也越来越急迫,便道:“师父,若无旁事,我即刻便告辞了。”
燃灯点点头:“悟空,你那三十六变学得如何了?”
悟空道:“弟子虽未日夜不辍修习,却也始终未曾忘却,只是有几个神通,却无论如何都练不成的。”
燃灯点点头道:“当年我要你选天罡地煞两种变化之数,你选了天罡之数,是何道理?”
悟空不好意思笑笑道:“弟子只道天在地上,天罡之数只怕比地煞之术要厉害许多。”
燃灯笑道:“你说得不错,地煞七十二变神通在道门中虽然也是顶尖的法术,但并非我之专有,这天罡三十六变之数,乃是我和三清费了许多心血创出来的。种种神通非佛非道,不染五行,都是天地本源神通,唯恐误了你大好前程!”
悟空不料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刚要拜谢,燃灯阻住他道:“这也是你的造化,当年你选这两样神通之时,我还心中忐忑不安,唯恐你选那七十二变之术。”
悟空道:“我也是误打误撞了。”
燃灯道:“这三十六变中,最难学的便是天类六种神通,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唤雨呼风、补天浴日……”
悟空道:“师父,弟子已会呼风唤雨了。”
燃灯哈哈大笑道:“这六种仙术,连我都不会,你此刻怎能施展出来?”
悟空纳闷道:“当年在斜月三星洞中,师父不是施展过回天返日之术吗?”
燃灯道:“灵台方寸山乃是我所创之界,我在界中无所不能,施展回天返日,也只叫你看个模样而已。真正的天类神通,却是要在此天地中施展出来才行,我现今还难做到。”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燃灯亦无此能,但他为何又知道自己能行呢?悟空问道:“师父,你这不是难为我?”
燃灯道:“灵明神猿初生时,有参破混沌之能,这些法术又算得了什么?”
“啊!我竟然那么厉害,可……可不还是被人杀了?”
燃灯面上一抽搐,道:“你……心太软了。”
悟空顿时默然,心太软了,这是说灵明神猿当年对敌时留手了吗,或者不喜杀戮,未将自己对头斩草除根?罢了罢了,诸般过往,并非自己本心,此时的悟空,才是真正的自己,悟空坦然笑道:“师父,前世仁心是道,今世道心不仁,莫再为我心忧,我心中有定数,知道如何自处。”
燃灯点点头,道:“今世之灵明,方为我心中灵明。”
悟空道:“师父,你既在界中能施展这六种天类神通,总该教我个捷径才是。”
燃灯道:“这六种神通,无一不须大造化施为,我能掌控自己界中造化,便可在界中施展,我若能掌控此天地造化,便可在此天地中施展,你可明白?”
悟空皱眉道:“那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燃灯缓缓道:“玄女有云,灵明双目,能看得见大造化的。”
地藏出
大造化!
悟空猛然想起,藏书网地藏王菩萨曾和自己说,唯有造化之目才能看见天地之中的大造化。玄女便是造化之目,她深谙上一会元之事,又修为极高,为何许多事她自己不去做,而要转弯抹角假托自己之手呢?
既然燃灯也这么说,玄空法秘诀还应努力修炼才行。都说灵明神猿双目有星,难道玄空法秘诀只有自己才能发挥出最大能力?悟空不由得有些激动,天地间的大造化,究竟是什么呢?
燃灯道:“天类神通切勿急着修炼,你将天罡变数后面三十种练好,在世上已难逢敌手了。现在你修为大进,恐怕如来也奈何不得你。但取经还是要去,虽说早晚要撕破脸,但这一日来得太早,反而不好。”燃灯告诫悟空一番,又幽幽道,“我也想看看,如来到底要做些什么!”
悟空此时却有些不认同燃灯之语了,既然如来真如他说的是在装糊涂,只要哄自己去取经便万事大吉,那么,取经本身是不是就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呢?
地藏王曾说过,取经众人每西进一步,他心中便难过一分,凭他身份,这自然绝非无稽之谈,悟空问道:“师父,我等西进,是不是便遂了如来之意。我揣着探秘之心,如来只怕也在那厢沾沾自喜呢,这样做,究竟对是不对?”
燃灯一愣,道:“你待怎样,莫非行至半路便不走了吗?”
悟空想了想道:“非是不走了,只是要试探试探,总不碍事吧。”
燃灯想想道:“嗯,试探一次也好,看看如>来究竟能拿出多大代价力撑取经。”
悟空道:“师父,今日许多心结解开,实在是出乎所料,徒儿这便告辞了。”
燃灯笑道:“你怎能说走便走?”
悟空道:“怎么?”
燃灯道:“你若就这么出去,避不开许多人眼目,灵山之中诸佛厉害得很。”
悟空道:“那该如何是好?”
燃灯问道:“你要去哪里?”
悟空不假思索道:“我要去九幽之渊!”
“九幽之渊?去那里作甚?”燃灯问道。
悟空道:“通臂神猿在彼处修行,我寻他有事。”他本来要去寻地藏王菩萨,但燃灯若追问起来,为不泄露造化之判一事,又要编谎圆谎,索性扯到通臂神猿身上了。
燃灯若有所思,点点头,道:“那我便送你去九幽之渊。”他拉着悟空行至后殿,进了一间屋子。
只见这屋中空无一物,地上却有一太极图案熠熠放光,悟空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燃灯道:“你从三界中出来,应知道此阵法才是。”
悟空脱口而出:“八荒宇道阵?”
燃灯道:“正是,不过我一人施展,自然没有三界中那般惊天动地,度你一人却还不在话下。”
悟空站在太极图上,燃灯道:“悟空切记,出去之后,莫再以此身现世。”
悟空点了点头,忽觉一阵眩晕,自己如被一阵旋风卷起,周围难以视物。只一瞬间工夫,他眼前透出微光,已是到了九幽之渊中。这阵法果然奇妙,悟空暗叹道。
九幽之渊幽静如故,悟空赶紧变回猴身,他牢记燃灯提醒,颛顼若再现于世间,如来势必对燃灯极大不满,释教众佛怕也不会赞成燃灯所为,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只是自己以灵明神猿之身在地上行走,感觉却颇不自在,聪明神猿尚在那处扮作自己向西行走呢,若被相识的看见,势必会大为惊奇,地上怎么会有两个孙悟空?
悟空为稳妥起见,还是隐了身形,穿过阎罗十殿,直朝地藏王大殿飞来。
地藏王殿前依旧如故,许多恶鬼残魂在那跪拜聆听地藏传经,悟空不由得对地藏王生出了敬佩之心。他修为高绝,天下何处不可去,偏偏苦守在这死人之地,也不知坐了几千几万年,有如此 5b89." >安忍不动之心,何其难能可贵?
地藏王传音过来:“悟空来了。”语中颇有欢喜之意。
悟空进了殿,谛听歪头看了一眼,又伏着睡去。地藏叫悟空先坐了,道:“今日来可有事?”
悟空看地藏笑眯眯模样,心道,天下事大多逃不过你心,还多此一问。
悟空道:“无事,谛听神兽可听出什么了?”
地藏王顿时肃然,道:“近来大事不少!”
悟空立刻竖起耳朵来,道:“有何大事,菩萨快说。”
地藏王道:“地上生民不易,屡有灭国之灾,举国造化无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真是痛心之极!”
悟空问道:“菩萨所说的可是本钵、月陀、高昌三国?”
地藏王一脸悲戚神色,道:“这 4e09." >三国你也知道了,除此之外,另有七八国接二连三逢难,都是近日之事。”?99lib.
悟空大惊,问道:“可都是在西牛贺洲地界?”
地藏王点点头,道:“不错!”
悟空恨不得咬碎一口钢牙,心中恨意滔天。毫无疑问,此事必是佛门地狱所为,不想他们竟如此惨无人道,肆无忌惮地生取造化!
地藏王见悟空形状有异,问道:“悟空知道是何人所为?”
悟空反问道:“难道你不知是何人所为?”
地藏王摇摇头道:“不知。”
悟空大为惊奇,道:“谛听也听不出来?”
地藏王道:“天地间事,谛听大多能听到,但旁人之界中事,却是力有不逮。”
“原来如此!”悟空道,“上次我自此地离开,便去子母河中寻找,菩萨猜猜,我寻到了什么?”
地藏王道:“可是寻到了一座大地狱?”
悟空疑道:“菩萨连佛门地狱都知道,怎不知惨绝人寰的恶事是谁所为?”
地藏王道:“佛门地狱之事,也只是听过而已,想必是在旁人界中,故而我不知内情。”
悟空道:“正是寻见了佛门地狱。”悟空将他在地狱中所见所闻一并说出,连燃灯和泥犁菩萨之事也未曾隐瞒。
地藏王听了,久久不语,怅然若失,时而又苦笑连连。
悟空看得清楚,地藏王目中竟..流出两行清泪来,担忧道:“菩萨,冤有头债有主,你又何故伤心,我迟早会将此事探个水落石出,揪出真凶来抵命!”
地藏王也不理悟空,闭目沉思起来,谛听似是觉出地藏王心思紊乱,也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声,变得不安稳起来。
悟空不敢打扰,便在一旁静静等候。
地藏王菩萨这一想,足足想了一日一夜,他终于睁开眼睛,对悟空道:“你说得对!”
悟空一怔,自己说过什么,上次来时,和地藏王确是交谈良久,但地藏王所指是自己说的哪一句话呢?
地藏王道:“我在此地度人,确是亡羊补牢之举!”
悟空想起了,上次他的确说过“地藏王有如此宏愿,为何不去人间布道,岂不强似在此处亡羊补牢?”不想地藏王却记在心里了。
悟空道:“却也难说对错。”
地藏王道:“恶在人心,确然不假,然庶民之恶与天子之恶相较,却实在不值一提了。”
悟空细细咂摸这意思,心中一喜,地藏王说出这道理来,莫不是要出世了?
地藏王接着道:“我初时只道,度一人便是一人,这世上恶事终有一日会消弭于无形,唉,却不想一人之恶,竟能殃及万民,以善挽恶,实乃痴心妄想了!”
悟空心道,论起对善恶之悟,你可真不如老君许多了。老君虽无你这番痴意,但他却有魄力以百姓为试验品,早就在三界中悟透了善中存恶,恶亦能生善的道理。
地藏王又道:“今日之后,我再不居此做这无用之功,我如何也想不通,一座幽冥地府已是足够,这世上还有嫌地狱太少的吗?”
悟空道:“佛门地狱,怕是与造化息息相关!”
地藏王道:“万恶有源,我便铲了这佛门地狱,看看又能如何?”
悟空听了这话,又是痛快又是担心,自己也不知地藏有多大本事,但他心中衡量,即便厉害,总也比不过如来第三尊法身。
地藏若真要平了佛门地狱,就算燃灯不加阻拦,就算泥犁斗不过地藏,但如来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一旦如来恼羞成怒,真将他第三尊法身惹来,这天地恐怕将成一片杀场了!
悟空嗫嚅道:“这个……此事甚大,还需仔细思量才行。”
地藏极为奇怪,道:“既知有恶,为何不除?”
悟空一听,便知地藏极为固执,认定此事便一门心思要去做,他也知自己未必能说动地藏,便道:“菩萨,你既为盘古一脉,如此大事,为何不与玄女商议一番,也好有个照应。”
地藏听到玄女之名,果然陷入了深思,然后道:“这倒有理,不过玄女亦是造化一脉,理应与我心意相同才是。”
悟空听地藏应承下来,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自己说不动地藏,只好将这个包袱丢给玄女了。玄女深谋远虑,必定对佛门地狱另有看法,地藏啊地藏,你若能说动玄女,那我也便不担心此事了。
论阴阳
地藏默诵一卷经文,待他诵完,殿外凶魂恶鬼尽皆四散而去,地藏叹息道:“本卷经文,本为度人,今日却自毁了桥梁。”
悟空道:“度人度人,莫要太仁。”
地藏道:“此话何意?”
悟空道:“殊不知善能养恶?”于是悟空将三界中老君善恶界诸事说了一遍,地藏听了后道:“这也是一法,我今日方寸既乱,必要先去做一件事,才能定下心来。”
悟空不明白地藏说这些做什么,问道:“菩萨可是要闭关?”
地藏摆摆手道:“我这许多年,何尝不是在闭关,该想的都想过了,我方才所说的,其实是要去证实一件事。”
悟空道:“菩萨是要去证……佛?”
地藏点点头,道:“不错,我无成佛心,却有向佛意。天藏书网下佛经,大多出自现在佛之手,我便是要去看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佛。”
悟空问道:“这怎能看得出来,菩萨曾说佛本是道,难道还悟不透这个?”
地藏看看悟空,微微笑道:“我自然悟了,但世人还蒙在鼓里。”
悟空惊道:“菩萨是要,是要去……”
悟空顿时无语,地藏可真是个执拗之人,听他这话,似是要去灵山大闹一场,他底气如此之足,究竟有多大本事?而这和去拆佛门地狱又有何区别,还是会逼急了如来。
地藏道:“悟空,你此来是否有事,若无事,我拆了这殿堂,便要走了。”
悟空忙道:“菩萨慢着,我岂能无事。”
悟空心道,地藏若离了九幽之渊,今后寻他还不知是难是易,今日必要问个明白才成,于是道:“菩萨,我先要问问,这幽冥地府是何人所建?”
地藏道:“自然是天庭建的。”
“那又为何归菩萨来管?”
地藏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了,其实这地府是后土抢来给我的。”
“哦?还有这个波折?”
地藏道:“我原本只是佛教一沙弥而已,终日念经诵佛,再无旁事,也不知因何被盘古选中,使我成了造化之判。”
悟空听到这里,忙伸手拦住道:“什么,原来你不是生下来便是造化之判?”
地藏道:“这有何稀奇,这三股精气在世间游走,寻找宿主,谛听得造化本领比我还晚许多年。”
哦,怪不得玄女能得造化之目,原来这三个造化本领只是在寻合适之人,一日寻不到,便一日无主,既是寻人,便要有个标准才好。悟空丝毫不怀疑盘古有这本领,他只是在想,这标准是什么。
地藏道:“盘古这造化寻到我,我一点儿也不稀奇,造化之判,善恶立现,我天生善断,想来造化之听、造化之目也是大致如此吧。”
悟空仔细一想,玄女得造化之目也的确实至名归,她素来不善多言,只冷眼观世,上一会元时便将那如来阴谋诡计看得差不离,又推出会元之厄来。今世更是看穿现在佛所想,果断斩杀龙树,以缓佛教东传。
地藏道:“得了造化相助,我修为大涨,不知为何,便不喜在灵山待着了。而我素来无是非,灵山也无人阻我下山度人。
“那时幽冥地府早已建成,我偶然与后土相遇,她也孤零零在世上行走,甚是孤独。后土喜土,便搬到九幽之渊去,要建一座宫殿。哪知此处离幽冥地府极近,那时天庭势大,自然不容后土在此。后土一怒之下,使息壤将九幽之渊封了,天庭中多少能人,便连土遁法都使不出来,无法入九幽之渊取造化出来。
“无奈之bbr>??下,天庭只得向后土低头,封她为六御中人,仅在玉帝之下。后土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她轻易便揭过了这一过节,但向天庭要了一个地府之主的位子给我。我当时只想,度人莫如度魂,便应承了下来,不想在这里一待便是几万年光阴。”
悟空听得入迷,不想后土当年还有这等威风,她恐怕还不知道,封住九幽之渊,这一击正中天庭要害,天庭取不得造化,对炼天可是大有影响。
悟空问道:“当年三清可曾出手?”
地藏道:“三清中只有老君来看了一眼,他一见息壤,便道‘厉害’,然后便回天上去了。”
悟空笑道:“老君未必不能破,但只是不愿而已。”
地藏道:“三清自然是明是非之人,怎么会助长天庭飞扬跋扈做派?”
悟空点点头,道:“还有件大事,是有关魂魄之秘的。”
地藏微笑道:“你倒是会寻人,但有疑问,便直说无妨。”
悟空道:“菩萨,那我便从根上问起了,你可莫嫌我烦。”
地藏点头示意悟空但说无妨,悟空道:“菩萨指点我,人之体魄,可有阴阳之分?”
地藏王道:“你是要问什么,天下十类物种,连七神猿在内,哪个又能逃得过阴阳呢?”
悟空又问道:“神仙常道自己是‘纯阳之体,这又是何故?’”
地藏道:“纯阳乃是表象也,须知阳主生化,阴主滋养,阳得阴助则生化无穷,阴得阳助则泉源不竭,如此阴阳相济,才是修行正途。”
悟空又问道:“那菩萨告诉我,什么又是真阳之体呢?”
地藏王笑道:“你这猴子,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悟空一怔,这难道很好笑吗,地藏王解释道:“刚说完阴阳相济,但若阴气不足,便是真阳之体了。放在常人男子身上,若阳气亢盛无处化解,渐渐便将体内阴气耗了,愈演愈烈,便是真阳之体初象了。
“而修行之人,本可用功法自行调和,在体内分虚实、辨开合、析柔刚,自然阳不离阴,阴不离阳,实乃天地交接之道也。”
悟空听得晕晕乎乎,道:“这么说,真阳之体是不好的了。”
地藏王道:“自然是不好的,真..阳之体乃是阳欲不满,阴气不足,怎么会是好事?”
悟空想想唐僧,不由得一阵心酸,唐僧转世不知多少次,恐怕总处在这种状态,若他不是阴阳神猿天生无性,只怕自己憋也憋死了!
悟空又问道:“我若要害一个人,怎么才能叫他成真阳之体?”
地藏王不悦道:“岂可有害人之心?”
悟空解释道:“不是真要去害人,只是问问,才明其理。”
地藏王道:“我料你也不会,这事容易,我只封了他修炼法术,再想法教他心焦气躁,自然便成了。”
悟空暗道,若是如此简单,唐僧怎么会转世那么多次,又问:“还有别的法子吗?”
地藏王道:“那便是从根儿上治他了。”
“怎么才叫从根儿上治?”悟空急问。
地藏王悠悠道:“那便要从魂魄改变他体质了。”
悟空精神一振,终于说到正题了。
地藏王道:“人有三魂,分为胎光、爽灵、幽精。胎光,是主命之魂,内含太清阳和之气,属天;爽灵,是主财禄之魂,内含阴气之变,属五行;幽精,是主灾衰之魂,内含阴气之杂,属地。
“除三魂外,又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七魄之中,又有阴魄阳魄之分……”
悟空听地.藏王滔滔不绝说了半晌,这才明白,三魂七魄原来还有这许多讲究。
地藏王又道:“我若要害某人,使之永世为真阳之体,那便要使秘法炼制其三魂七魄,将其中阴力熬制出来,自然可得。”
熬制出来?熬制出来!悟空忽然想到佛门地狱中那灰色的造化,难道这些造化,都是从人的三魂七魄中熬制出来的,那一遍一遍的枪刺火烧,炮烙叉举,原来是在熬制啊!自己还纳闷,杀人也不用费这许多气力,原来佛门地狱并非在做无用之功!
悟空又问道:“何为阴力,这阴力有何特别之处?”
地藏王菩萨也有些好奇,反问道:“悟空,你今日问这些奇怪的东西做什么?”
于是悟空将佛门地狱中那灰色造化池一事讲了出来,同时又将唐僧便是阴阳神猿这个秘密告诉了地藏王。
地藏王听了,面上表情极为难看,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悟空道:“什么怪不得?”
地藏王似是没听见悟空所说……
悟空急道:“菩萨倒是说啊!”
地藏王凝视悟空,道:“你难道不知,造化亦有阴阳之分吗?”
悟空茫然晃了晃脑袋,道:“从没听过。”
地藏王道:“天下造化只有两种,天地间散乱的造化,汝等修行所用造化,都是造化之阳,而造化之阴人人都有,却都并不在意。”
“那又是什么!”悟空急问。
“那便是——造化之精!”
造化精
“忆天地初开时,阴阳二气未分,鸿蒙未有初形,天地日月未具。混沌状如鸡子,唯玄黄二色,内蕴造化之精……此造化一分为九,生盘古,生我,生混世七神猿……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我得二,七神猿得一……”这是三界之中鲲鹏与悟空说过的话。
悟空听地藏王菩萨说到造化之精,自然便想起了鲲鹏之语。
原来,造化之精分散天地间,并未在天地间游离,而是入了天下生灵之身,且深植于魂魄之中。
人之魂魄中,造化有阴阳之分,造化之阳遍地都是,自然不算稀罕,而造化之精却只这么多,便是混沌之中一分为九的那一团,除去盘古、鲲鹏、七神猿分去六份之外,天地间只余有三份。佛门地狱处心积虑,原来是为了造化之精?
天下人仅有三份造化之精,七神猿便独占了一份,怪不得七神猿屡屡遭灭,原来身怀重宝而不自知!
如来取造化之精,他要做什么?
悟空不禁陷入了沉思,上一会元中,如来修为已是天地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他参破会元之厄,已能安然渡过下一会元,换个说法,便是永世不灭之身,在这天地间可永世称王的。人生至此,还有何求?
悟空百思不得其解,便问地藏道:“造化之精有何用处?”
地藏道:“造化之精乃魂魄之根本,自然用处极大。”
悟空听地藏bbr>会错意,又问道:“佛门地狱将人之造化之精炼出来,是要做什么?”
地藏摇摇头,道:“我若知道这个,岂不成了如来?”
悟空本想问谛听有没有听过诸如此类的隐秘,但再一想,天下恐怕只有如来一人才知此事的真正目的,这件事情牵扯天地,他定不会与任何人说起的。
悟空道:“我既为造化神猿,为何看不见造化有阴阳之分,三魂七魄又有什么玄妙之处,还请菩萨指点。”
地藏哑然失笑,道:“这最末流的本事,都是鬼仙才学的,你天生便是造化之身,学这无用的本事作甚?”
悟空急道:“要学要学,有大用处!”
地藏道:“要学便教你。”他只伸手在悟空头上一点,悟空顿觉脑中有一处极隐秘的角落开了窍。此刻再内视自己,果然上丹田中有三个小小光团静静旋转,这三个小光团周围,又有七个更小更暗的光团游离环绕。
悟空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魂魄,喜道:“原来是这样子。”他又静静观察一会儿,果然魂魄中含有造化之力,而地藏所说的造化之阴阳区分,自己竟然也能一眼看出了。
悟空99lib?自然惊讶,自己都未看出地藏施的什么法术,便忽然多了这个神通,地藏这修为,只怕不弱于燃灯啊!
悟空仔细看那造化之阴,心中颇有些激动,这便是混沌之中的造化之精啊。这造化之精,与麒麟体中那一丝造化相同,与头上金环中取出的造化相同,与自己混元道果上幼苗的黑色叶片上的造化亦相同……
自己身为造化神猿,体内造化之精自然比常人多了无数倍,能凝出这一片叶子也不稀奇。而如来哪里来的这许多造化之精,他居然使造化之精炼出法宝来了!
悟空问道:“菩萨,这造化之精可能从旁人身上.99lib?夺来吗?”
地藏想了想道:“世人修的都是造化之阳,但阳得阴助,才能生化无穷,故而修士体内造化之阴,确是比常人多了许多。”
悟空又问道:“天地之初,人哪有什么分别,谁又知哪个会成神仙,哪个会是凡人,这多出的造化之精,是哪里来的呢?”
地藏道:“你可听说过魂飞魄散,人死之后,并非都能投胎转世,往往便有些孤魂野鬼,在天地间慢慢失魂丢魄,这造化之阴也便跟着散了。修士吸纳天地灵力,其实便是吸取造化,不知不觉便将造化之精也纳入了体内。知道此事之人自然极少,知道造化之中又含造化之精的,更是凤毛麟角。”
悟空明白了,照此看来,造化之精才是修炼的根本,莫说寻常修士,便连自己都不知道造化还有阴阳之分。那么,体内造化之精越多,自然根基越牢,修行成就也便越大了。
悟空此时猛然想起,老君等人渡过会元之厄时,可不是全身修为化为无形了。那上一会元的造化之精,恐>藏书网怕在本会元中都被混沌之力收了回去,即使有造化炉阻隔,仍要从头开始。由此看来,混沌可真是公道得很哪!
世人都懵懵懂懂修炼,再想想如来,竟然看出了修炼的本质来,直接从人之魂魄中炼制造化之精出来,真是骇人听闻!
地藏道:“悟空,我要走了。”
地藏说完这句话,谛听立刻便从地上站起来。他这一站不要紧,却将悟空吓了一跳。这谛听,竟长得如此高大!伏在地上看着也不过狮虎般大小,站起身伸展开来,竟有五尺多高。地藏骑上谛听之背,对悟空重重说了句:“后会有期!”
悟空急叫道:“菩萨!”
地藏回过头来,想了想道:“差点儿忘了一事,你说唐僧便是阴阳神猿,对否?”
悟空道:“正是!”
地藏道藏书网:“谛听前日听如来说了一句话,只因这句话没有回音,所以似是自言自语。”
能被地藏记在心里的话,定然非同小可,悟空道:“是什么?”
地藏道:“这句话是‘握阴阳,控灵明,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悟空听得真切,这话是什么意思,握阴阳,控灵明?是在说我们两个都被他把控住了?不对啊,自己遨游世界,如来此时修为未必便如自己,又怎么能操纵自己呢?
地藏摆摆手,便驾着谛听出了大殿。悟空急喊道:“菩萨,若有事,我去哪里寻你?”
地藏声音遥遥传来,道:“我既出世,天地间处处能闻地藏声名!”
悟空见地藏出了幽冥地府,心中竟有怅然若失之感,他在此度人万年,世上不知多了几多善,或许这个数量对四大部洲而言微不足道,但地藏之心真是可鉴日月了。正如地藏所说,庶民之善,抵不过大人之恶!
放在俗世来说,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若以天地而言,圣人一怒,又当如何?地藏虽十二分固执,也终于渐明善恶之理。相比万民而言,那手握生杀予夺大权柄的,才是善恶之源啊!
悟空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终于跺脚离去,他隐匿身形来到齐天岭,径直来寻后土。
后土见了悟空,又惊又喜,连声道:“你,你怎生逃出来的?”
悟空笑道:“姐姐,我哪里用逃,自然是自己走出来的?”
后土道:“燃灯怎敢将你放出来?”
悟空才知道,原来自己认燃灯做师父一事,麒麟并未和后土提起,大禹虽知道,但他仍率妖兵西进,哪里会特意来与后土说。
后土埋怨道:“你可急煞我了,明日你再不回,我便要去西天抢人了!”
悟空直冒冷汗,道:“麒麟前辈如何说的?”
后土道:“他只说悟空被燃灯捉走了,我问他要不要打上灵山,他说燃灯说三五日便放人,今日已是第四日了。”
悟空顿时无语,麒麟真是为老不尊,这事岂能扯谎,后土若真打上灵山,那才叫热闹了。于是道:“燃灯其实是我恩师,麒麟前辈没和姐姐说起吗?”
后土惊道:“没有啊!”她想了想,两道眉毛竖了起来,骂道,“这个红毛老怪,居然敢哄骗我!”说完便往外走。
悟空急忙拦住,忍不住笑道:“只是玩笑而已,明日我若不归,麒麟定会说出实情来。”
后土气呼呼坐下,道:“哼,我迟早与他算账!”
她和麒麟如何算账,悟空却不爱去管,他问后土道:“小张太子可还好?”
后土道:“仍是死不死活不活,你说好不好?”
后土引悟空去看小张,只见小张仍萎靡不振呆坐在凳上,悟空得了地藏王菩萨点化,此时已知道魂魄之秘,知道小张三魂七魄中造化之精恐怕已被炼得一干二净,来此只是为验证一番,看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无误。
悟空来到小张太子近前,使观魂之术仔细查看小张上丹田,果然不出所料,小张上丹田中三魂七魄都在,但其中造化之阴已空空如也。
悟空转过头,对后土道:“此人再无用处了!”
后土道:“既然无用,那便莫留在此处了,只是他是你从那里带出来的,又不能现于世间。”
悟空叹口气道:“仍教他与大圣国师王菩萨一同作伴去吧,他们师徒一场,也算缘分未尽。”
二人出了洞,迎面正见麒麟走过来,麒麟见了悟空,红眉立起,哇呀一声大叫,挥拳便朝悟空打过来。
后土眉毛一皱,挥手立起一道极厚的土墙,麒麟这拳击在土墙上,轰然巨响,竟没击穿。
麒麟喝道:“后土,你做什么?”
后土啐了一口道:“你又做什么?”
麒麟道:“这小子蒙骗大伙,岂不该打?”
后土道:“你蒙骗我,也是该打!”
麒麟哈哈笑道:“大家都被骗了,若落下你,岂不是不公?”
人胜天
悟空见后土笑意渐渐收敛,面色冷峻,似是真有些怒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后土自然为他极为担心,否则怎么会在意麒麟骗不骗她。
后土哼一声道:“今日,我且看看万兽之王有多大本事。”
麒麟一怔,喜道:“正好手痒得很,来来来!”
悟空急忙拦住,这两人若是动起手来,还不将齐天岭峰头削平千丈,于是站在他二人中间,道:“天下大乱将起,还有闲心较艺?”
麒麟哼一声道:“你无事便好,又有何乱的?”
后土见悟空不似说谎,问道:“燃灯与你说了什么?”
悟空摇了摇头,道:“非是燃灯缘故,而是地藏王菩萨出世了!”
“啊!”后土张大了嘴巴,“他怎么会出来,又出来作甚?”
悟空一语不发,回了洞中,后土和麒麟互视一眼,敌意已消,便跟着走了进来。三人坐下,悟空又传音给通风,通风入洞喜道:“我便知道你定无事,却不料回来如此之快。”
悟空诧异道:“你怎知道我无事?”
麒麟摊手道:“我可没说燃灯是你师父。”
通风道:“我听我师父师叔闲谈时说起,自然不是麒麟说的。”
悟空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通风也两手一摊,道:“我以为你早就知晓,你又不问我,我哪有神机妙算的本事?”
悟空道:“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通风道:“又有何事唤我来此?”
悟空道:“佛门地狱之事,麒麟前辈与通风尚不知晓吧。”于是悟空将自己从子母河入佛门地狱,在其中所见所闻讲述一遍,又说佛门地狱分作两半,一半归如来三身之一——泥犁菩萨管辖,另一半由燃灯照看。
地藏王所说的造化之精一事,悟空只草草说了,并未说出地藏是造化之判一事,麒麟和通风听得瞠目结舌,就连后土也不知佛门地狱原来为的是这目的。
悟空道:“闻听此事,我第一个念头便是,天庭那个造化炉是做什么用的?”
“问我?”后土笑道,“我对这事从不在意。”
悟空凝重道:“从前不在意,现在可要在意了,原本只道齐天岭安然无事便万事大吉,现在看来,嘿嘿,天地兴亡,又有哪个能逃得过?”
麒麟挑眉道:“莫吹大话,此天高不可及,此地深至无边,哪个能有翻天覆地的 672c." >本事?”
后土也点头道:“天,上有星辰日月,可望而不可及,地,我曾入地底百万丈,亦无功而返,悟空说的毁天灭地,怕是无稽之谈吧?”
悟空顿感诧异,会元之厄这件事,麒麟和后土难道竟丝毫不知?他正想着,只听后土道:“悟空,你不会是相信了什么会元之厄的传言吧?”
悟空惊道:“姐姐你也知道此事?”
后土撇嘴道:“知道虽知道,但我自然不信。”
悟空看了看麒麟,麒麟笑道:“我也不信。”
悟空心道,上一会元中已有人到此了,你们竟然还不信,可是他又不能说出三清的真正底细,便道:“好吧,你们若不信,我也不强辩,只是佛门地狱此时所做之事,你们谁能看出端倪来?”
麒麟道:“他做什么,与我何关?”
悟空顿时无语,不过想想麒麟说的也不无道理,是啊,佛门地狱做什么,他又何必关心。这世上只怕许多人和麒麟同样心态,愿意相信自己的处境是永恒不变的,所以说居安思危说起来简单,又有几人能做到呢?自己若不是来历特殊,熟知西游故事,又怎能有这许多际遇,又怎能穿针引线将许多不相关的事织成..一张大网呢?
后土见悟空陷入沉思,以为他心中不豫,便道:“悟空,你要做什么,姐姐助你。”
悟空摇了摇头,苦笑道:“现在我也不知该做什么了。”
他挥了挥手,与后土告辞,后土看着悟空落寞身影,不由得有些莫名的难过,追上去拉住悟空道:“你说的会元之厄,你可从心眼里信了?”
悟空重重点了点头,道:“我以性命担保,确是真的。”
后土和麒麟对视一眼,关于会元之厄的传闻,她乃是自大禹那里听的,大禹只知三界有过会员之厄的传闻,便将这事当作闲谈和后土说了,后土也知三界是三清所造,只付之一笑而已。她身为土神,对脚下土地再熟知不过,就算合天下之力,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将这地毁了,故而不信。
但悟空如此信誓旦旦,后土不由得真产生了一丝怀疑,悟空是谁?灵明神猿!这样的大事,他岂会欺骗自己?
麒麟也道:“悟空,若有什么事,你便知会一声,我虽不信,但总要保你周全才是。”
悟空点了点头,道:“我心里自然知晓。”
他对麒麟和后土拱了拱手,便拉着通风到了另一处洞中。
悟空和通风再无什么避讳,问道:“造化之精有何用处?”
通风听了“造化之精”四字,眼中露出迷惘神色,他想了良久,双手捂头道:“?这东西似是十分紧要,我偏偏想不起来了。”
悟空道:“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鲲鹏得二,七神猿得一,其余散至天地之间……”
通风忽地竖起一根手指,叫悟空停下,他又想了一会儿,眼中放出光亮,道:“我记起来了,造化之精乃是混沌精华,天地间仅此一份,无增无减。但盘古得三……他身躯化为大地,造化之精散了许多,既如此,天地间造化之精便多了许多藏书网,上古之人修炼起来较今人容易许多,便是这个道理。”
通风说的虽不是悟空想要的答案,却也并非无用,悟空又问道:“若有一人得了许多造化之精,那将如何?”
通风道:“你是说,佛门地狱中炼制的,乃是造化之精?”
悟空道:“正是!”刚才后土和麒麟在场,悟空只说是造化,并未说是造化之精,通风此时听出破绽来,便一语中的。
通风道:“若是一人得了……那还要看他能得多少了。”
悟空道:“得多少,又有什么分别?”
通风道:“造化之精,其实乃是混沌之力,盘古若无三分造化之精,岂能有开天之力?鲲鹏若无二分造化之精,如何澄清天宇?若有人真能如盘古一般,得三分造化之精……恐怕还真有毁天灭地之力!”
悟空听了通风这话,忽然冒出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来,难道这会元之厄不是天地所为,而是有人得了混沌之力,人为制造出来的灾难?
悟空这么想也并非凭空胡想,他虽不认同后土所说此天极高、此地极深的看法,却也极为纳闷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哪里来。通风之语恰好给他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便是——人,人可以获得这种力量。
盘古拥三分混沌之力便能开天,旁人若有了同样的混沌之力,只怕亦能毁天。还有句话叫:毁灭总比创造容易得多。
悟空有了这个想法,却不知这人毁天灭地的目的究竟何在,天地既毁,重归混沌,一切重来。难道图个好玩吗?
他脑中胡思乱想一阵,又想起老君说的“须知造化若无生,则发育无由,造化若无制,则亢而为害。按照我的推衍,三界内造化虽越来越多,但却越来越杂乱浑浊,这便是无制的表象。故此三界两百年后将亡,却非我三人以人力所致,乃是界内仙妖自作孽、不可活了……”
按照老君的说法,这天地却并非旁人毁之,而是造化暴长,抑制不住,如同一个气球越涨越大,终于涨破了这片天地。这思路更是奇怪,天地之外空无一物,怎么会涨坏呢?
既然会元之厄真真切切存在,那么不是人力所为,便是外力所致,现在自然推断不出。悟空心里存了此念,便动了要看看那两尊造化炉的心思。
天庭和西天都在炼天,这两件大事必是与天地相关。天庭玉帝王母只按照上会元的如来吩咐,一板一眼照行不误,却不知他们眼中的对手便是自己幕后老板。自己若能看看这两尊造化炉,凭着自己造化神猿的本事,只怕能看出许多奥妙来。但是此事却不是眼下急务,自己既平安归来,又不能再现颛顼之身,此刻必要回去取经了,否则一举一动都要瞒着旁人,实在不方便得很。
悟空道:“我要回去取经了,该如何是好?”
通风“唔”了一声,道:“我先去看看,聪明神猿行到哪里了。”通风出了洞,片刻便回来道:“走得甚慢,仍在齐天岭东北呢。”
悟空道:“想个法子,叫我和聪明替换,又不能叫旁人知道了。”
通风笑道:“我早知有此一天,法子早就想好了。”
悟空喜道:“可要万无一失才好。”
通风道:“自然不可有丝毫差错,不过此事必要兴师动众,才可乘乱行事。”
悟空忽然有些明白了,道:“莫非又要以齐天岭的名号捉人了?”
通风笑道:“不是捉人,只是将聪明引出来而已,出来的是聪明神猿,回去的却是灵明神猿,哪个能看得出来?”
于是通风与悟空出了洞,径直奔麒麟洞府行来。
久违了
唐僧一众过了半松林,仍向西北行来,此地虽非崇山峻岭,却也十分难行。假悟空聪明神猿为稳妥起见,不敢快走,唯恐生出事端露出破绽来,心中只盼悟空早日来替他回去。他既知自己神猿身份,又得了灵宝道尊吩咐,原本极为自私自闭的性格忽然有了极大转变,只听从通风安排,一切唯悟空之事为重。
这一日正行到一处河滩,唐僧催马在前,后面虽有三人跟随,但唐僧背影略显佝偻之形,与假悟空、乌平、悟慧三人格格不入,如同一人踽踽独行般凄凉。
正在河中寻石问路,忽见西南面飞来许多条身影,为首一人赤发红衣,身后跟随许多奇形怪状的妖兽。
唐僧纵使目力不济,也看得清清楚楚,他并未如以往大呼小叫,反而平静之极,或许他也看得出来,这条路便是一个舞台,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些半路杀出的妖怪,都是在演戏吧。
聪明神猿急忙来到唐僧身前护住,乌平放下担子,也站到唐僧马前。
麒麟等人还未到近前,空中闪出两个人影,正是暗中护着唐僧的东西值岁佛。麒麟见了东值岁佛,哈哈一笑,道:“手下败将,也敢来阻我?”
东值岁佛见了麒麟,非但不惧,反而战意颇浓,道:“施主修为虽高,我又岂能不战而退?”
麒麟道:“好,那便来吧!”
麒麟如一道火影,冲入东西值岁佛中间,双臂一振,朝二人同时击出一拳。二人同时来挡,却被麒麟这拳击得退出了老远,麒麟朗声道:“两个齐上也不行!”
此时,西边一人笑道:“那便三个齐上!”
麒麟向西张望,见一胖大和尚左手托着一对金钹,右手提着一条布袋翩然飘至,正是西天弥勒尊者。
麒麟道:“三人?99lib.便三人!孩儿们,给我拿了唐僧!”
一众上古神兽一拥而上,聪明神猿无奈之下只得挥棒迎上,乌平也顾不得唐僧体面,直接将唐僧从马上拖了下来,化出真身将唐僧罩在身下,脖颈一缩,任凭外面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悟慧提起火尖枪邀战,也有两只神兽和他装模作样地打了起来,但这两神兽也知道悟慧乃是牛魔王之子,自然手下留情,这一边火球焰光乱飞,打得最是热闹。
聪明神猿一根铁棒舞得密不透风,他正对面迎上的这神兽名作饕餮,没打几合,饕餮传音道:“随我来!”
两人且战且退,入了一片密林中,悟空便在此林中等候,他见聪明神猿进来,道:“你且回齐天岭中!”聪明神猿如获大赦,化出本身来遁回了齐天岭。悟空和饕餮又假打几合,回了原来战场。
一众神兽正围着乌平龟身乒乒乓乓乱凿,悟空挥棒上去,使了几分真力,将这群神兽赶开,对麒麟喝道:“几次三番阻难,齐天岭为何如此胡搅蛮缠?”
麒麟正和弥勒尊者对峙,他手中虽无法宝,全凭一股真力抵住后天袋子,尚有暇与悟.99lib.空道:“老子喜欢,怎样?”
悟空骂道:“呸!哪有半点儿高人风范,若有胆量,去西天寻佛祖叫嚣!”
麒麟哈哈笑道:“咦?说得好,我这便去!”
他双手一缩一吐,一股大力涌入后天袋子中,弥勒尊者抵挡不住,急向后退了百丈,方定住身形。他心中大惊,这个麒麟竟如此厉害,比大禹还强横许多。
麒麟说走便走,率众神兽呼啦啦回了齐天岭。
悟空来到弥勒尊者面前行礼,道:“东来佛祖,弟子有礼了。”
尊者扶起悟空,笑眯眯道:“好个激将法,你一句话却将祸水西引了。”
悟空故作惊诧道:“弟子可要提醒如来佛祖一声?”
弥勒笑道:“单凭一个麒麟,在西天却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悟空心道,麒麟也只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弥勒道:“你既回来,我便走了。”
咦?弥勒这话……似是知道聪明神猿假冒悟空,悟空心中一凛,燃灯和弥勒居然要好到这种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吗?
弥勒飘飘而去,东西值岁佛又隐匿身形,悟空自然可见,这二人一左一右,将取经一众护在当中。悟空心道,这两人修为实在不济,只对付些寻常妖怪还可,齐天岭若真要拿人,你们两个岂能阻住?
但这两个在旁边窥探,悟空便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他将唐僧从地上扶起来,唐僧淡淡道:“妖怪走了?”
悟空道:“师父,是弥勒尊者出手赶走了妖怪。”悟空此时却想起,弥勒尊者之前和燃灯一样,是力阻取经的,许多阻难背后都有他的身影存在,今日弥勒却反过来相助,这可有些反常。
弥勒既然与燃灯站在一边,自然不会对自己不利,燃灯在佛教地位至尊,除三千诸佛之外,佛教中恐怕大多为他后辈,明面上的事,不怕有什么搞不定的。但如来能将绝密的佛门地狱分给燃灯一半,不惧他参与到此事中来,恐怕也只因三字:你不懂!
燃灯不懂造化之事,自然看不出其中奥妙,但如来却料不到燃灯收了悟空这个徒弟,二人更能推心置腹毫无隐瞒。所以,决然不可叫如来知道二人之间的隐秘关系,这才是重中之重。
悟空扶唐僧上了马,趁机仔细看了看唐僧上丹田中的三魂七魄,果然如此!唐僧魂魄光团虽比小张大了许多,但其中造化之阴已是若有若无,这许多次转世,确是将他体内造化之精几乎耗尽。
悟空不由得有些心酸,无论为人为兽,这造化之精才是命之根本,堂堂一个阴阳神猿,居然被折磨到这种地步。他心中一冲动,差点儿就要将怀中的蟠桃取出来给唐僧吃了。
悟空现在已知道了,他自己吃了几颗蟠桃,体内造化之精不由自主地增长,魂魄中已有富余,故而才能生出那株幼苗,生出一黑一白两片叶子来。
唐僧若吃了蟠桃,是不是也大有帮助呢?悟空想了想,伸入怀中的手又收了回来,并非是他舍不得这颗蟠桃,而是他不知如来与唐僧之间有无微妙联系,若被如来知道此事,定会刨根问底,到那时可得不偿失了。
“握阴阳,控灵明,都逃不出我的手心……”悟空忆起如来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一些,如来是要通过阴阳神猿来控制灵明神猿吗?他只将唐僧牢牢握在手心,对自己倒是欲擒故纵,也不太在意自己所为。若不是有撒手锏,怎么会这般有恃无恐,若真是如此,自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悟空对唐僧默默道:阴阳,苦了你,你就再忍一忍吧。
唐僧上了马,如同无事一般,他也不诵佛经,也不唱佛号,便这么信马而行。悟空一眼看见马镫下悬着的九环锡杖,过去取了下来仔细看了一番。
这是造化连心杖啊,只是任凭自己施展玄空法秘诀,却也看不出其中奥妙来。此杖竟是一根实心的锡杖,内中虽有微微造化流动,悟空却也未在意,法宝中有造化也是常理。唐僧回头见悟空端详这根锡杖,道:“悟空,你拿我锡杖做什么?”
悟空道:“师父,这锡杖宝贝在何处?”
唐僧道:“我哪里知道,既是观音菩萨所赠,自然非同小可。”
唐僧不知此杖奥妙,也在悟空意料之中,他又将锡杖挂好,不由得想起了观音菩萨,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这根锡杖的秘密。菩萨啊菩萨,这招反间计对你不知有没有用处呢。
悟空既然回了取经队伍中,自然不再耽搁日程,他在前开路,一切精怪退避三舍,唐僧放马扬鞭,行了半月有余,已从齐天岭东北绕到了西北,再走几日,便可过了这地界了。
这一日,悟空正跃在空中看路时,忽见东西值岁佛似 662f." >是受了什么召唤,如中了鞭子的惊马一般向西面风驰电掣赶去。悟空心中一惊,莫不是灵山出了什么乱子?
悟空猜得不错,灵山大雄宝殿之上,此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正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地藏”的地藏王菩萨!
地藏身着佛衣,其上朗朗明珠,层层金线,又有八宝妆花,金环束领,辉光结彩,威严雅秀,这一身装扮已将满殿罗汉尊者、菩萨佛祖俱都比了下去。
在他身旁,谛听神兽威风八面傲然而立,往日萎靡一扫而空,双目圆睁,将殿上诸人依次扫过,目光悯然不屑,如造物者垂看众生般神气。
地藏王菩萨虽名声极大,但却隐世太早,殿上却无几人认得他,如来喜不自胜,站起身道:“原来地藏王菩萨驾临。”
满殿众人闻听地藏之名,顿生敬仰之心,地藏王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在佛门中口碑极佳,今日难得见了地藏高洁本相,个个顿觉自身实在是俗不可耐不堪入目。
如来殷勤迎上,地藏只淡淡道了句:“如来,久违了。”
缘何苦
地藏冷淡,如来并不稍以为忤,反而走下阶来,迎上去道:“地藏从何处来?”
地藏道:“从净土来。”净土是佛门术语,乃是清净功德所在的庄严宝地,传闻西天灵山有十方无量的净土,乃是佛门弟子修行的最好处所,如弥勒净土、如来净土、药师净土……
如来笑道:“在谁人净土,我怎不知?”
地藏缓缓道:“天下何处不是净土?”
如来听这话却颇不舒服,他与弟子们传播法义时常说,天下诸地除灵山以外,都是尘秽之地,佛门弟子毕生要做之事便是将天地化作净土,到了那时,普天之下自然尽为极乐世界。
经地藏这么一说,天下处处净土,那还要佛门弟子做什么?
于是如来道:“地藏所言非也,地上众生顽恶,贪迷放逸广造众罪,如何能有净土?”
地藏道:“如来所言,只灵山才有了?”他也不称现在佛,也不称佛祖,在大雄宝殿如此说话的,还真是头一个。众人听着均觉十分别扭,但看二人对立,地藏王菩萨面上宝光萦绕,反而比如来更盛几分,一字一句倒似是垂询一般。
如来自然也察觉出来了,他不甘气势被地藏压住,稍一纵身落在莲台之上,沉声道:“如你所言,天下也只十方净土,皆在灵山。”
地藏也不在意如来所为,点点头,道:“你既如此说,我心中倒有几问。”
如来展颜道:“既是佛法上的事,但问无妨。”言下之意却是,若论佛法,我自然可与你应答,但若说起其他,我却未必奉陪了。
地藏道:“既然你说净土便在灵山,那我第一问便是,佛云众生平等,为何有人甫一降世,便在净土之中,有人却沦落尘世?”
如来笑道:“此问之前已有人问过,所谓众生平等,乃是说众生法性平等,佛对众生的慈悲喜舍心平等,在因果面前,众生平等,而非说众生的际遇平等、祸福平等。众生自无始以来,善业、恶业各有差别,自然便有差别。”
地藏又问:“此理我自然知道,敢问如来,有菩萨生来便在净土,是耶,非耶?”
如来道:“前世之因,今世之果。”
地藏道:“诸佛菩萨以大悲为业,若欲救度众生,只应愿生三界,于五浊三涂中救苦众生。因何求生净土自安其身?舍离众生,还谈什么大慈悲?”
如来一怔,他才明白地藏要问什么,原来前两问都是引子,这第三问才真正咄咄逼人。如来凝视地藏,他素知地藏居于幽冥地府度化生魂,只道这是一个痴菩萨,却不料如此明白。
此时,殿上五百罗汉、金刚尊者无数双眼目都聚在如来身上,地藏这一问实在有理有据,且看佛祖如何来答。
片刻 540e." >后,如来道:“维摩经云,‘自疾不能救,而能救诸疾人?’.99lib.菩萨也有凡夫菩萨与佛菩萨之分。凡夫菩萨者,须常不离佛,忍力成就,而后方堪入三界内,于恶世中救苦众生。
“又论云,譬如婴儿不得离母,若也离母,或堕坑井渴乳而死。又如鸟子翅羽未成,只得依树傍枝不能远去。翅翮成就,方能飞空自在无碍。
“又智度论云,譬如二人各有亲眷为水所溺,一人情急直入水救,为无方便力故彼此俱没。一人有方便,往取船筏乘之救接,悉皆得脱水溺之难,新发意菩萨亦复如是,如是未得忍力,不能救众生。为此常须近佛,得无生忍已,方能救众生,如得船者。”
如来说完,众人不由得心悦诚服,暗赞了一声,果然现在佛佛法精深,这一番言论答得极妙。
哪知地藏又道:“菩萨之解,乃是‘以智上求无上菩提,以悲下化众生’,在世上行走露于人前的四大菩萨,哪个不是法力高强,智、悲、行、愿四者兼备,你将菩萨分而论之,我颇不赞同。 987b." >须知求佛不如求己,你所说的,是菩萨还是沙弥?”
如来呵呵笑道:“地藏菩萨,菩萨与沙弥之分别,在于菩提心耳,若你说这是沙弥,你可见哪个沙弥能在世间度人的?”
地藏正色一字一句道:“自然有!”
如来诧异道:“竟有这人,我怎不知?”他环视满座,众人皆摇头,灵山之上,规矩甚严,沙弥莫说度人,便连下山都极为难得。
地藏道:“前世之龙树,今世之地藏!此为真沙弥也!”
龙树下山传播大乘佛教时,确实不是菩萨,但如来那时只当灵明神猿是传道工具来利用,哪里会在意他的职位,直到后来龙树立了大功,才被尊为龙树菩萨。而地藏更是以沙弥之身下了山,他本来籍籍无名,直到后土助他一臂之力,使地藏成了幽冥地府之主,如此身份,自然当得起佛教菩萨之名,故而人界称之为地藏王菩萨。如来一时疏忽,反将这两个极为特殊的人物忘了。
如来笑道:“地藏王菩萨,如此天纵之才,空门之中几万年才有两个,又岂能与平常菩萨一概论之。”
如来给自己寻个台阶下,地藏却也没不依不饶,他只当没这回事,话题一转道:“我再问,世人缘何而苦?”
如来释然道:“迷惑颠倒,历劫堕恶,轮回不觉,苦来抱怨,因果不明……众生缘何不苦?”
地藏又问:“世人之苦,可能更改?”
如来叹口气道:“言发菩提心者,正是愿作佛心。愿作佛心者,则是度众生心。心既极乐,苦将不存。因此依慈悲门,自可拔一切众生苦。”
地藏道:“如此说来,空门救苦之念,却是从无稍减稍歇了。”
如来道:“那是自然。”
地藏道:“我久居幽冥地府,初时每日度百十人,尚有闲暇读经,而千年之后,每日度人不下三百,已是应接不暇,再过万年,只见殿前罪魂与日俱增,如恒河之沙,吹之不尽,拂去又生……”
地藏说到这里,面上露出苦楚神色,然后平视如来,问道:“佛法越传越广,缘何罪人越来越多?”
如来道:“此乃常情也,天地初开时,阴阳交合乃生万物,其数可定。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万物繁衍生息,自然越生越多,初时一人之恶,此时只怕成百上千,这又有何稀奇?”
地藏道:“照你所言,人间罪孽从此有增无减?”
如来道:“此事难说。”
地藏道:“既是如此,灵山之中,端坐莲台宝座上的诸佛诸菩萨,可曾有过羞愧之心?”地藏始终语气平静,在这寂静无声的大雄宝殿上却如惊雷隆隆。
自从地藏口中说出龙树这个名字,如来心中就有些提防之意,地藏此来究竟为何,难道是为龙树抱不平吗?此事过去这么久,他怎今日才来?是不是受了某人的指使?而听到地藏又将话题转到世人罪苦上,如来暗道,这还是那个固执的地藏,并无什么变化。
如来微运法力,朗声对众人道:“我观地藏菩萨,在六道中,百千方便,而度罪苦众生,不辞疲倦。是大菩萨,有如是不可思议神通之事。然诸众生,获脱罪报,未久之间,又堕恶道。”>.如来又看着地藏,道,“你许人以善根,然无论人畜,仍须入此恶世,这人间清浊难辨,业罪相随,轮回之初一盏灯,又怎堪无边苦海沉沦?微光缥缈,风吹即熄,非你之过,乃人之罪也!”
地藏道:“何解?”
如来叹道:“我何尝不在苦思冥想。”
地藏亦叹道:“凡人之罪何其多也,依我看来,一座地狱已盛不下了!”
如来顿时呆住,地藏知道佛门地狱!定是后土与他说了!他正想着如何应答,地藏又道:“可惜,可怜,可怜,可惜啊!”
如来问道:“可惜什么?又可怜什么?”
地藏不语,在大雄宝殿中踱了几步,才道:“我只可惜这一座大好殿堂,又可怜苍生来此人间!”
如来腾地站起,又急又怒,原来地藏说了半天的道,都是在揶揄耍戏自己。但既在莲座之上,便需有世尊威严风度,他强压怒火道:“地藏,你也是释教弟子,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地藏淡淡笑道:“释教弟子?我今日但庆幸,从未行过为虎作伥之举罢了。”
地藏说完,伸手将自己袈裟扯去,又摘了顶冠,除了金环妆花,只余一件素白中衣,手指如来道:“今日我便毁了你这招摇撞骗之所!”
如来急喝道:“与我拿了这疯癫狂徒!”
莲座后面八大金刚一起跃出,阿傩迦叶也跟着跃上,五百罗汉各施法术,一齐朝地藏菩萨攻来。
地藏只置之不理,施个“举火烧天”,只闻“轰隆”巨响,大雄宝殿金顶立时坍塌下来,朝殿中众人砸去。
谛听张开巨口,“呼”一声吼叫,五百罗汉法术一滞,如光阴停转般停在半空。地藏毁了金顶,带着谛听一跃出了大雄宝殿。
落定之后,才听宝殿中“哗啦”声不断,灵山大雄宝殿闪耀几万年的金顶,塌了。
善恶杖
金顶被毁,如同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如来脸上,他虽是那人分身,但无论心智修为历练均未到巅峰,旁的不说,单从佛教声望这点便无法容忍。
地藏虽隐世不出,但天下皆知地藏是菩萨,是佛门弟子,昨日还为众人称颂的佛门典范,今日竟反戈一击。
如来暗想,此事背后定有人挑拨,但这时只顾当下,于是如来暗中施秘法,便将东西值岁佛唤了回来。
灵山之中自然还有诸佛,但如来唯恐此事与燃灯弥勒有关,有些力量还是暂时不动为好。东西值岁佛须臾便至,他二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见地藏袖手站在大雄宝殿前,二人一言不发,疾风骤雨般攻了上去。
地藏王菩萨见这两张生面孔,问道:“你们两个是何人?”
“东西值岁佛是也!”二人虽答话,手上却丝毫不停。地藏王抬臂拨开二人攻势,淡淡道:“魑魅魍魉,亦敢称佛!”
东西值岁佛心中一震,他们两个见金顶坍塌,知道如来必定盛怒,适才出手不遗余力,都是最厉害的杀招,这个是谁,居然单臂便轻描淡写架开?而旁边站着的那只怪兽,为何斜着眼睛看人?
金顶虽塌,如来却仍端坐莲台不动,他见众罗汉金刚一个个狼狈不堪,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地藏王怎么会如此厉害,东西值岁佛居然阻他不住?
没有如来下旨,东西值岁佛自然不敢退后,仍施展浑身解数要近地藏之身。地藏眉头微皱,喝道:“你两个善恶不分!”
东值岁佛问道:“何为善,何为恶?”
地藏王道:“善恶不分,亦敢称佛?违理便是恶!”
东值岁佛一脸茫然,对他而言,如来便是理、便是天,从他入教至今,只凭如来吩咐做事,何曾想过这事是善是恶?
地藏王叹口气,暗道:世上从不缺这样浑浑噩噩过一生之人。他以造化之判,一眼便看出这两人并无善恶之根,所做之事都是听人指使,一时却不忍下重手。
这时,只见大雄宝殿北面飞来数人,又听如来在殿中道:“你二人退了吧。”
东西值岁佛即刻退后,刚来这几人将地藏王困在当中,道:“地藏,何至如此?”
地藏抬眼看去,这几人他都认得,当年自己还是小沙弥,这几人已是释教尊者。
说话这人正是接引归真佛,大雄宝殿中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眼见地藏无人能制,再不出手可无法收拾了。
地藏逐个点道:“归真佛、宝幢王佛、观世灯佛、妙音声佛,你们也不分善恶吗?”
归真佛道:“地藏,善恶又岂能凭一人来辨?”
地藏道:“不错,你既知道,为何又为虎作伥?”
归真佛道:“世尊使我释教发扬光大,有何不好?”
地藏问道:“你成佛,为的是什么?”
归真佛一怔,道:“普度众生。”
地藏又问:“那这几万年中,你度了多少?”
归真佛哑然失笑,道:“我虽未去亲身传道,却也能守灵山安宁,佛门亦有分工,这有何稀奇?”
地藏王也无语,看这几人架势,都固信本心绝无偏移,自己再费口舌也是枉然,于是道:“罢了,一起来吧。”
归真佛道:“地藏,你也曾是佛门弟子,今日虽犯大过,但事出有因,你当静思消了心障,心魔若除,或可参透佛门奥义……”
“佛门奥义?我早已参透了!”地藏王打断归真佛喝道。
“哦,那是什么?”
地藏王喃喃道:“佛仅存经卷之中,世上,无佛!”
归真佛一怔,随即凝重喝道:“光颜巍巍,威神无极。如是炎明,无与等者。日月摩尼,珠光焰耀,皆悉隐蔽,犹如聚墨。如来容颜,超世无伦。正觉大音,响流十方……”这几句乃是清心障的绝妙佛法,归真佛只道地藏王入魔已深,故而诵了出来。
哪知地藏王丝毫不受这吼声影响,摆摆手,不解道:“我既说世上无佛,你还诵经何用?”
归真佛停了诵经,沉声喝道:“制住这狂徒!”
地藏王冷笑道:“汝等眼中,除了恶人便是狂徒,除了业报便是罪孽。”
归真佛一言不发,五指作拈花状朝地藏捉来,这五指伸出,如五根柱子一般,若真被捻中,只怕粉?99lib.身碎骨。
地藏王道:“罪人好度,恶人也容易,唯独痴人难度!”他将袖子一挥,归真佛五指顿时化作无形。
归真佛惊道:“这是什么法术?”
地藏王道:“千变万化,归于造化。”
归真佛只道地藏王入了魔障,故弄玄虚,便又合身扑上来。这一式空门毕露,将胸腹要害都交给对手,归真佛这一招叫作“涅槃归真”,乃是极厉害的杀招。
地藏王身子一闪,来在归真佛背后,一掌击向归真佛后脑。忽觉自己背后宝幢王佛也有异动,一根十丈宝幢横扫而来,如一堵墙撞向地藏王。
只听场中一声怪叫,谛听与地藏王心意相通,地藏对他亦主亦友,自然容不得旁人伤了地藏。他腾在空中,一只巨爪踏下,正踩在宝幢之上。
大雄宝殿之前,俱是极坚实的白玉铺地,谛听这一踩,将这根巨大宝幢直接踩入了地底,宝幢王佛虽执一端,却也把持不住,直接将宝幢丢了。
地藏这一掌来得极快,眼见劲风撩正归真佛,观世灯佛挡在中间,一掌接了下来。双掌相交,观世灯退出两步,地藏浑若无事。
妙音声佛乃是女身,她立在一旁,妙音发出,句句禅语梵音。地藏听了丝毫无碍,谛听却心中烦躁起来,他将巨首抖了一抖,便朝妙音声佛扑去。
宝幢王佛急忙拦住,谛听一声怒吼,宝幢王佛却也心神一颤。谛听对天下众音最是敏感,妙音声佛素来以妙音闻名,她这佛号唱出,也不亚于金仙一击,恰恰是谛听软肋。
有妙音声佛在旁干扰,宝幢王佛堪堪与谛听战成平手。观世灯佛与归真佛二人缠住地藏王,他二人同战地藏,却仍处于下风。地藏王见这四人护山心切,却并无恶意,也难下杀手,只是灵山乃是如来地界,久战下去,自然于自己不利。
如来此时已渐渐想通,大雄宝殿这般热闹,也不见燃灯和弥勒现身,哼,只怕地藏王便是燃灯背后指使的。
正在这时,东面又来一人影,须臾到了阵中喝道:“地藏,你敢毁大殿金顶!”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弥勒尊者。弥勒尊者到场,佛教中人才算心定,弥勒虽不如归真佛修为高深,但他也是超凡入圣的佛祖,此番定可将地藏王降住了。
弥勒尊者二话不说,两片金钹飞起,便朝谛听罩了过来。谛听正和宝幢王佛较力,耳边又有极为烦躁的佛号传来,他虽听到金钹飞动之声,却也无暇分心。
地藏见谛听受三人合围,挥掌朝地上猛击,这一掌力道极其玄妙,插在地上那根宝幢竟自行跃起,立在谛听身后。
谛听虽高大威猛,但这根宝幢足有半丈余粗细,两片金钹合在一处,正将这根宝幢夹住。地藏一时分心,左肩却中了归真佛一指,虽不致受伤,却也疼痛异常。
地藏喝道:“汝之拳掌岂敢加于我身?”
地藏心中微怒,取出一根半边黑半边白的法杖来。悟空若在此定会惊呼,这不是《器典》中排名还在苗刀之前的善恶杖吗?
善恶杖入手,地藏王更显宝气庄严,他手执法杖,喝道:“我度了你!”
归真佛只觉一股寒气冒出,急往后退,地藏王也不追击,只将法杖遥指归真佛,杖首冒出一>道白光,直朝归真佛激射而去!
不知何时,如来已出了大雄宝殿,他见地藏王使出这法杖来,心中大惊,随手从身边捉起一人掷了过去。
伏虎罗汉只觉身子受制,丢出自己的却是如来,他飞在半空连喊叫也发不出来,这道白光正击在他身上。
咦?怎么半点儿感觉也没有,伏虎罗汉并无丝毫疼痛之感,一身法力仍在,他站起身来,迷迷惘惘便往外面走去。
如来暗叫好险,这道白光若击中归真佛,灵山上便少了一个佛祖了。
如来喝道:“缠住他,莫叫他再使那法杖!”
东西值岁佛、八大金刚、阿傩迦叶一众蜂拥而上,也不管什么法宝兵刃,一股脑儿朝地藏王袭来。
地藏王跃至谛听身边,法杖一摇,空中现出一个光罩来,将诸多攻击架开,仰天叹道:“她说的果然不错!”他口中说的“她”自然是玄女了,来此之前,地藏与玄女长谈,他欲毁了佛门地狱,却被玄女力阻。故而退而求其次,答允玄女只到灵山试如来与诸佛之心,绝不与如来动手便是。
殿上一番论道,如来应答令他大失所望,于是才一怒之下,毁了大雄宝殿金顶,然后便见灵山诸佛个个如坠梦中,只唯如来马首之瞻。
眼见众人合围之势已成,地藏叹罢,却如闲庭信步,对众人道:“汝等能拦住我?”
弥勒尊者道:“地藏,你究竟要如.何?”
如意珠
地藏将手中善恶杖横置身前,道:“弥勒,你既为佛,自应知道,所谓成佛一说,乃是虚言。平心而论,你可做到五根圆满,八识通达,心中无垢,不生不灭?”
弥勒如何能做到这些?但他今日出手,乃是为燃灯开脱,不叫如来把地藏一事冤枉到燃灯头上。于是道:“地藏,你天资不凡,如何入了魔障,快重归我门,现在佛定有法子救你!”
地藏道:“自身难保,还能救人?”
弥勒一言不发,面色阴沉,抖出后天袋子来对准地藏,归真佛、宝幢佛等人也都严阵以待,地藏如此强硬姿态,他们着实心中恼火,眼看又成一触即发之势。
此时,空中有人娇滴滴笑道:“哟,好端端的房子,为何要拆了。”
如来听了这人声音,心中一惊,她怎么来了?只见声音才落下,便有两人自东面飞来,说话这女子却是后土,而另一人跟在她身后,赤发红衣,正是麒麟!
原来后土从悟空口中得知,地藏因佛门地狱之事重又出世,以他性情定然要去寻西天麻烦,灵山凶险,地藏又不善机谋,后土担心地藏中了如来计策,便来到灵山守着。适才地藏与众佛大战她都看得清楚,连她也未想到,地藏和谛听居然如此厉害,一时间竟看走了神。
而麒麟却是因那日助悟空换回聪明神猿,被悟空不经意一激,还真就动了上灵山寻事的念头。
当年大禹等人赴灵山索大圣国师王菩萨,麒麟并未跟随,听众人回来津津乐道那场大战,心中痒痒得很,他又闻燃灯一人独退金神、火神、木神三人,更是有了切磋之意。
后土来此,也并未隐瞒麒麟,她只道麒麟也是个打架的好帮手,便求之不得将麒麟带到了灵山上。
如来见了后土自然惊讶,再见麒麟心中怎一个震撼了得,这……万兽之长麒麟,居然敢来灵山,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如来始终在为五类之王之事焦心,但要捉麒麟、祖龙可并非一件容易事,他手下虽有众佛菩萨,却不可明目张胆去捉这二人。一个是齐天岭元老,另一个是天庭天尊,若被人知道是自己主使的,这麻烦可着实不小。但凤凰和相柳两个也着实不太给力,二打一确是能占些便宜,但谁又知麒麟和祖龙这两个孤傲的家伙居然也懂得联手御敌,此时眼见机会越来越渺茫了。而就在今天,麒麟居然上了灵山!
如来心中欢喜,今日这个机会真是千载难逢,若不将麒麟留下,简直是对不起自己啊!
而弥勒见了后土和麒麟,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叫苦,今天这事可热闹得很了。后土和地藏是多年老友,她来助拳自然无可厚非,可麒麟怎么也来趟这个浑水,莫不是齐天岭真要和灵山撕破脸皮了?这可有些自不量力之嫌啊!
麒麟此来只为凑个热闹,他见许多人将地藏与谛听围在中间,喝一声道:“以众欺寡,羞是不羞?”
谛听抬眼望了望麒麟,麒麟也看看谛听,“咦”了一声,心中颇为奇怪。这谛听也属走兽之列,见了..自己竟无臣服之意,这也真是桩怪事。
如来道:“后土娘娘驾临,失迎了。”
后土笑道:“我是不请自来,无须迎的。”
如来道:“后土娘娘如何有空暇来我灵山,只是今日殿堂坍塌,却不能设宴款待了。”
后土笑道:“我便是来寻老友回去呢,免得他还要捣乱。”她这样一说,自是浑不将如来放在眼里了。
如来也不动气,道:“地藏乃是佛门弟子,我虽素来仁慈,但空门之中却也有过必究,娘娘若与他有话说,趁他还能言语,便赶紧说吧。”
地藏在地上仍是一副淡然表情,仰头对后土道:“你这是何苦?”后土自知道佛门地狱后,对西天也是恨极,但她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便笑道:“你我做了几万年的邻居,我怎能不管你?”
地藏道:“此事与你无关,还是莫要纠缠进来。”
后土心道,你怎知道与我无关,便道:“有关无关,都是要管的。”
如来此时道:“娘娘说几句便走吧,莫与这罪人牵连才好。”
地藏忍不住笑道:“天下何人敢论罪于我?”他身为造化之判,自然知道对错,却不想今日被旁人定了罪,怎能不笑。
后土微微皱眉道:“有罪无罪,却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如来点点头,道:“好吧,那就都别走了!”
如来这样一说,众人皆有些惊诧,后土虽是隐世之人,但自身修为深不可测,在道教中地位更是无与伦比。
地藏今日闯下如此大祸,如来自然不会轻易放他走,但面对后土,好歹也要将话说得婉转一点,怎可如此直截了当,看来这个梁子今日是结下了,一旦得罪了后土,还不知道教将做何反应呢。
众人还道如来是因塌了金顶而怒,却不知如来是因麒麟之故,才将气氛故意弄僵,他唯恐后土从中做和事佬,只盼立刻打起来才好。
果然,后土还没说话,麒麟哈哈一笑道:“这和尚是谁,好大口气。”
后土笑道:“你这乡巴佬,连如来佛祖都不识得,传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麒麟嗤笑道:“都是一般无二的秃脑壳,谁能分得清?”
灵山诸佛纵是泥人塑的,也要被麒麟激起火气来,除了弥勒、东西值岁佛、文殊和普贤几个知道麒麟修为高绝之外,旁人还真真不知麒麟的来历。
归真佛、宝幢佛诸佛经年隐居修行,哪里会知道还有这么个人物存在。只如来听了心中暗喜,麒麟如此猖狂,诸佛岂能饶他?
果然宝幢佛听麒麟口无遮拦,拔地而起怒喝道:“休得胡言!”
麒麟歪头看看宝幢佛手中十丈宝幢,道:“气力不小!”
宝幢佛道:“你试试便知!”说罢抡起宝幢迎头砸了下来。麒麟却是最喜硬碰硬的,他挥拳便迎了上去,这根宝幢乃是生铁铸成,重逾万钧,麒麟只当是纸糊的一般,这一拳击出,“当”的一声,硬生生将宝幢击出一道裂痕来。
宝幢佛只觉双臂一麻,虎口已裂出鲜血来,麒麟喝道:“再来!”宝幢佛较力吃了亏,心中震惊,天下居然有人敢硬接他这宝幢,他将宝幢扭转,伸手在那裂缝上一抹,手中已藏了一颗亮晶晶的珠子。
他这兵刃之所以称为宝幢,乃是因其中藏了一颗如意珠的缘故。如意珠乃是佛舍利,又称摩尼宝珠的,此珠施展佛法神通,威力更盛,直有心想事成之妙,故而称为如意珠。如之前大慧力王佛那根金色经幢,因内中无珠,所以只能叫经幢,不可称为宝幢。
宝幢佛取了如意珠在手,手中鲜血将如意珠浸泡,念了几声咒语喝道:“不信三尊,以邪为真,如意度化!”
宝幢佛右手张开,一颗如意珠经鲜血染过,放出血腥的红光来,直射在麒麟身上。麒麟被这红光一照,身子便抖了起来,眼中露出一丝惊慌神色。这法术和那日遇见的金刚不坏佛所使法印甚是相似,自己心中不知如何生出了向佛之意,只是今日这感觉可比上次强烈多了。
麒麟不敢张口,唯恐念出佛经来,便暗运玄功和这股奇妙的法力相抗。宝幢佛见麒麟居然能抵受得住这一式“血咒”,实在比麒麟还要惊怒几分,于是手心鲜血沁出更多,那红光渐渐由明转暗。
麒麟本就赤发红衣,再被这光芒一照,远远看去如同血人一般。
二人在此争斗,地上众人看得心惊,地藏以目相询后土,后土笑着点点头,示意无事,其实心中却也无十成把握。
只见麒麟似是忍得十分辛苦,身躯忽缩忽涨,就如要爆了一般,宝幢佛又喝道:“持我摩尼珠,得一切法藏之锁钥!”他喝完这一句,地上诸佛齐声诵道:“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诵出,只见那颗如意珠增大倍许,宝幢佛暗暗发狠99lib?,手心涌出一股鲜血,将如意珠裹得严严实实,几乎成了黑紫色。
这一招甚是厉害,诸佛之力或多或少,此刻都聚在这如意珠上,麒麟便与以一人之力与多人相抗无异。后土看出端倪,怒道:“好邪术!”
眼见麒麟身躯越缩越小,此刻已不足三尺高,如来目中露出渴望神色,今日若能擒了麒麟,祖龙势单力孤,也迟早逃不过自己法掌。
后土直朝宝幢佛跃来,空中遥遥点出三指,虚空中三座巨峰直朝宝幢佛砸来,归真佛与弥勒尊者跃起,弥勒尊者使出后天袋子,便要将这三座巨峰收入囊中,三座巨峰被后天袋子一吸便偏了方向,擦着宝幢佛身旁落下,不知坠到了何处。归真佛直奔后土而去,和后土战在一处。
谛听驮地藏凌空飞来,又被妙音声佛和观世灯佛拦住,急切间也到不了近前。就在众人以为麒麟难脱如意珠之难时,麒麟一声怒哼,头上竟生出双角来,熠熠放光,这道光芒在深紫血色中显得圣洁无比,如意珠光芒顿时被掩盖住许多。
药师佛
宝幢佛自以为此番势在必得,麒麟纵使有通天之力,也难逃众佛合力,却在麒麟角上光芒闪现的那一瞬,宝幢佛只觉如意珠似乎与自己失去了联系!
不,还有感应,但远不如方才明显,这如意珠是自己看家的法宝,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麒麟竟有如此神通,这可实在超出想象了。宝幢佛早已拼尽全力,此刻只能眼见着麒麟双角光芒越来越盛,终于这道光芒盖过了如意珠,麒麟也终于能发出声来,哈哈一笑道:“好家伙,我这天赋神通可有许多年不用了!”
麒麟占了上风,自然身子也得了自由,跳出如意珠光芒范围之内,摇身一变,现出了本身来,此次本身比以往更大了倍许,怒吼道:“逼出我本身,你该引以为傲!”
众佛有人认得的,惊叫道:“这是神兽麒麟!”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紫色焰球自麒麟口中喷出,直奔宝幢佛袭来。宝幢佛急忙闪躲,这焰球却在空中迸裂开,紫色火团四溅,一个躲闪不过,便砸在宝幢佛身上。宝幢佛早是金刚不坏之身,虽狼狈却也未受伤,他见如意珠都奈何不得麒麟,哪里还敢恋战,只往人堆里躲!
如来喝道:“先将麒麟擒了!”那边归真佛等人见麒麟反败为胜,便停住了手,来捉麒麟。麒麟真身浑然不惧,冲入众佛当中,角抵足踏,口中又有五行法术施出,一时间群佛手忙脚乱,根本奈何不得麒麟。
麒麟杀得兴起,咆哮道:“燃灯!出来!”他早知燃灯厉害,来此之前心中便存念,要和燃灯过过招。后土听麒麟狂态大发,口无遮拦,心中暗骂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麒麟虽武勇,但在后土心中,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燃灯法力高深。在灵山竟敢如此叫嚣,麒麟真是狂得没边了。
后土却不知麒麟也是粗中有细,他知道燃灯是悟空师父,所以自己即便斗不过他,燃灯至少也不好下重手擒杀自己,既然来了灵山,自己这颗好战之心自然按捺不住,不和高人过过招总觉心中缺憾。
麒麟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如来也是一怔,旁人都打到家门口了,燃灯居然还故作沉稳。如来见麒麟耀武扬威,擒麒麟之心更盛,于是暗中传音又唤帮手。
后土见灵山诸佛虽越来越退后,但个个面露怒意,已将外围封得严严实实,显然存了将众人都留在这里的心思。灵山是人家地盘,还不知有多少生力军未曾出手,这么打下去可迟早要吃亏的。
后土传音与麒麟道:“想法子冲出一条路来!”
麒麟正打得痛快,却无人与他过招,听后土提醒,便来在后土身旁,道:“怎的,不打了?”
后土道:“此来是为救人,你倒只图自己痛快!”
麒麟哈哈笑道:“若要出去,再容易不过,随我来!”
麒麟挺着双角向.东方冲来,正迎上归真佛与弥勒尊者二人,弥勒尊者手擎后天袋子要收麒麟,心中却也有几分忐忑。这后天袋子连大禹都斗不过,不知麒麟会否将它扯了,正思量间,只觉黄光闪过,后天袋子一重,里面不知多了多少土石,其重无比,便连着他自己一齐坠了下去,这自然是后土施出了重土之术。
弥勒既退,归真更是难当麒麟威势,眼看麒麟便要脱出包围圈,面前忽现一道蓝光,无数双佛掌聚作一道严丝合缝的肉墙,挡在麒麟面前。
麒麟哪里管前面是什么,直着便撞了过去,这一角顶了上去,也不知穿透了多少双佛掌,但麒麟终有力竭之时,便停住了身形。
放眼一望,面前整整齐齐八尊大佛,当中一人通体湛蓝,如蓝色宝石堆砌出的佛身,这人乃是药师佛,又作蓝琉璃光药师佛王的便是,灵山之中,他乃是修为仅弱于燃灯的第二号人物。每每出动,必有七佛相随,人称药师八佛。而那七人当中,如来也赫然在列。
药师佛身旁又站立两尊菩萨,分为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再身后又有立誓护持药师法门的十二药叉神将,每人各率七千药叉跟随。方才那佛手化出的墙壁,便是药师佛与其余七佛化出的神通。本来麒麟已令众佛受伤,但身后八万四千名药叉齐声念咒,伤势早已痊愈!这便是药师八佛的厉害之处,无论多重的伤势,只要药叉神将与众药叉诵起《药师本愿经》,都瞬间完好如初。
药师佛高高居于莲座之上,左手持一药壶,右手结一个与愿印,俯视麒麟道:“闻我名已还得清净,不堕恶趣!”
麒麟见这人阻住他去路,而现在佛如来居然也坐于这蓝色大佛脚下,便知这个佛祖来历非凡,他昂首道:“堕个屁,快快闪开,你这身子经不住我一击!”
药师佛微笑道:“试试无妨!”
麒麟奋起平生力,重重一脚踏在药师佛前胸,只见药师佛胸前如绽开了一朵冰花,现出裂痕来。麒麟落下道:“好硬!”
十二药叉神将齐诵一声佛号,八万四千药叉一起诵经,也念了不过两句,药师佛胸前裂痕渐渐合拢,须臾丝毫无损。
麒麟回头问后土道:“这是什么本领?”
后土道:“传闻药师佛永世无伤,原来是这般道理。”药师佛入门时,以沙弥之身便发十二大愿,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后来他依此愿而成佛,住在净琉璃世界,乃是西天十方净土之意,其国土庄严如极乐国。
而地藏在后面一看便知,药师佛弄的这般大阵仗,其实是借后面十二药叉神将与八万四千药叉诵经之力,经力转为造化,才有疗伤之效。
他知道了这个道理,自然推论得出,要斗败这药师佛,只需将他身后药叉赶散,自然成功。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药师佛身周有两菩萨七佛祖相护,又有十二药叉神将辅佐,哪里能一时间杀得干净?
此时前后左右俱被灵山诸佛围住,这可真是陷入了天罗地网,难逃生天了。麒麟见后土皱眉,问道:“做什么,打呀!”
后土苦笑道:“你能打得动吗?”
地藏在身后传音道:“先灭药叉,再攻诸佛!”
麒麟喝道:“好,我来也!”他凌空跃起,要从药师佛身旁越过去捉药叉神将,药师佛右手与愿印放出,喝一句:“众生心安,无所畏怖!”这手印化作一个无限大的光环,将身后药叉笼于其内,八万四千药叉立时精神抖擞,唱一声:“以我福德威神力故,皆得解脱一切忧苦。”这声音汇在空中,却化作一个佛印迎了上来,麒麟正撞见这佛印,他以一人之力抵万千人,这一下却没占着便宜,又被挡了回来。
待麒麟落了回来,后土道:“你那天赋神通甚是厉害,为何不用?”
麒麟苦着脸道:“我天赋神通乃是辟邪,能避一切邪祟,对那血咒管用,此时却派不上用场。”
他说完便瞪后土和地藏一眼,道:“你二人为何不出手!”
后土笑道:“出手也是无用,我在想对策!”
麒麟哼了一声,道:“待你想好,已成阶下囚了!”
后土看了看前后,道:“凭我四个在此,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地藏道:“素闻佛门阵法厉害,却从未见过,今日可大开眼界了。”只见外围不知多了多少罗汉尊者,在外围结成密密麻麻的诡异图案,将四人围在当中。
麒麟道:“阵成之时,恐怕便要动手了!”
后土笑道:“来了!”
“什么来了?”麒麟不解道。
此刻,只见八万四千药叉后面乱作一团,也不知多少法术箭矢符咒落下,片刻损了千八百人。麒麟定睛看去,正是大禹、后羿、九灵元圣、大鹏、牛魔王率齐天岭妖兵杀至,此刻又一团紫色火雨降下,正是火神祝融到来,十二药叉神将刚刚飞起,却被无形藤蔓缠住,动弹不得,木神法术威至如此。
药师佛微闭双目,与其他七佛慢慢诵起《本愿经》来,但见药叉伤者伤势须臾痊愈,仍一个个生龙活虎,归真佛、宝幢佛等人自然不敢怠慢,迎上来对敌。
麒麟等人见来了援兵,顿时士气大振,冲入罗汉尊者阵中,如虎入羊群一般无人敢挡!
如来见对方又添生力军,心中大忧,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到底是谁给大禹等人传信的呢?
大禹喝道:“如来!今日之事,就此罢手如何?”
如来闭目不理大禹,默默给药师佛传音,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药师佛睁开双目,将手中药壶向空中一抛。药壶在空中顿了一顿,底朝上立起,便朝九灵元圣飞来。
九灵元圣正在这里杀得痛快,他冲入药叉阵中,寻常药叉怎是他敌手,他九张巨口张开,或喷烟雾或吐火焰,逢之则亡,那是再难救活的了。忽觉身子一轻,自己竟被一股巨力吸了起来,随即眼前一黑,便坠入了药壶当中。
造化消
九灵元圣坠入药壶,壶盖立刻合上。
父子连心,九灵元圣被擒,麒麟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怒吼一声,便朝那药壶飞来,而大鹏之势却比他还快几分,一个闪身,便将药壶用利爪钩住。
只是药师佛伸手一招,这药壶便缓缓飘了回来,连带着大鹏一齐落向药师八佛中间。一旦近了这八人之身,再夺回药壶可是千难万难。
大鹏拼尽全身之力猛扇风雷二翅,药壶回飞之势却丝毫不减,麒麟情急之下挥出一拳,隔空遥击在药壶上,“当”的一声响,药壶只在空中一顿,却苦了挂在药壶上的大鹏,这一拳和击在他身上无异,差点儿没吐出来。
大鹏暗骂道:老东西,只顾你亲生儿子!念头未消,又听“当”的一声,药壶凭空向旁被击出数丈,原来后羿见情势危急,射出一箭解厄。
第一箭未落,后羿又抽出一支光阴箭射出,这支箭贴着药壶偏出,险些没射在大鹏身上,只见大鹏挂在药壶之上,却在空中停住不动,便连翎羽都不稍颤一分。趁此时机,麒麟终于赶上了药壶,一把抓住壶耳,忽觉身后劲风袭来,他也不回头,反身一脚迎了上去。这背后一击其重无比,乃是药师七佛一起出手,麒麟“哇呀”一声大叫,腿骨扭曲,眼见是断了。不过祸福相依,他虽受了伤,却抱着这药壶和大鹏被击出了老远。
如来方才也是灵机一动,他自然知道九灵元圣是麒麟子嗣,偏偏九头之物和五类之王都是他的目标,便叫药师佛先擒了九灵元圣,再以九灵元圣让麒麟来救,果然大占上风!
而药师佛那药壶,旁人又怎能收得去,所以麒麟这一下算是白挨了。大鹏间接受了重击,他可没有麒麟修为深厚,直接晕过去坠落下去,幸得牛魔王在下面接住。
麒麟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他救子心切,也顾不了那许多,在空中便要将壶盖掀开,哪知这壶盖唯有药师佛咒语才能御使得动,旁人怎么也打不开的。麒麟一颗心只扑在这壶盖上,却不觉又飞到了药师佛近前。
后土等人心中大急,一切法术都施向药师佛,药师佛也不闪不躲,自有其他七佛帮他阻挡,他只默默念咒,将药壶收回。
眼见药壶将被药师佛收回,地藏大喝一声:“麒麟放手!”
麒麟一怔,却仍紧抱药壶不放,地藏也顾不得许多,善恶杖隔空一指,一道白光击在药壶之上,麒麟正拔那壶盖,便在白光闪过之际,他只觉壶盖一松,开了!而自己也似受了重重一击,晕了过去。
药师佛大惊,这药壶他已用了数万年,乃是无往不利的法宝,此刻却突然和自己的神念失去了联系。壶盖打开,九灵元圣一跃而出,见自己的父亲正抱着药壶向下坠,急忙抱住麒麟,远远闪开。
地藏来在药师佛近前,道:“迫不得已,度了你一件法宝。”他所持的善恶杖,无论指在哪里,一切造化归零,再无什么主人旁人之分。
之前他欲度归真佛,却指在伏虎罗汉身上,伏虎罗汉从此便心中再无善恶之分,一切造化如会元之初,不属人、不属己,故此浑浑噩噩如初生婴儿。
而论起一切法宝本源,其实也是主人造化与其相连,才能御使得动。地藏这一杖指在药壶上,却和王禺的斩神圈有同源之妙,从此之后,这药壶便不再是药师佛专属法宝,单看以后谁能得了将其炼化了。
九灵元圣脱了此厄,心中又惊又怒,他虽有复仇之念,但麒麟尚在七佛联手下重伤,自己又怎敢上前,于是抱着麒麟退到后土身边。
之前场中激战虽酣,却大都将目光集中在这药壶上,见这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不觉却都住了手。大禹道:“如来,你今日非要鱼死网破吗?”
如来看了看眼前态势,麒麟虽受重创,但地藏、后土、大禹、后羿,金火木三位上古大神尚毫发无损,自己这边人虽多些,要将这几人留下却是万万不能了。
如来跃出药师七佛阵法,道:“今日之事,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大禹道:“你待如何?”
如来道:“将.金刚不坏佛与知客佛还回灵山,我便不再追究。”
大禹看了看麒麟,点头道:“此事容易,我回齐天岭便将这两人放了。”
如来又道:“汝等已近朱紫国,莫再贪心西进了!”
大禹道:“此事也不难,齐天岭与西天,今后便以朱紫国为界!”
如来点点头道:“药壶拿来!”
九灵元圣狠狠地看着如来,如来也不看他,只伸手朝向大禹,大禹取过药壶,掷给如来。如来道:“汝等若再西进,莫怪我佛法无情!”
大禹一言不发,挥挥手将众人召在一起,驾云离了灵山。如来看看灵山之上一片狼藉,心中实是恼火万分,但情势所迫,最厉害的燃灯又偏偏不出手,他又能奈何?
好在金顶虽毁,但在众佛法力之下,片刻便恢复原样,大雄宝殿一如往日之新,但今日一战,却在灵山诸佛、罗汉金刚心中积下了一片阴云。
一切修葺功夫做完,如来来在药师殿,药师佛正端坐莲台,怔怔看着面前的药壶发呆。如来走进来道:“善恶杖有造化之力,这药壶要耗一番功夫重炼了。”
药师佛见如来进来,起身施礼,重又坐下道:“为何不唤毗卢尸佛?”
如来道:“今日一战,或许注定无胜无败之局。”
药师佛想想道:“佛祖是说……燃灯?”
如来点点头道:“他若愿佛门胜,早该出手。他不出手,便存了说和之意。”
药师佛道:“与其叫他充和事佬,还莫如佛祖自行息事宁人。”
如来道:“地藏,真是颇出我意外。”
药师佛道:“经此一次,他也不会再来寻麻烦了。”
如来缓缓摇头,自言自语道:“善恶杖,该如何夺过来呢?”
悟空回了取经队伍中,一路平平安安往西行来,不觉经夏历冬,早过了齐天岭地界。行 81f3." >至本钵国时,悟空不由得想起佛教灭国之事,长叹口气。
唐僧问道:“悟空因何而叹?”
悟空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还不知是.99lib?个怎样的结局。”
唐僧道:“取了真经,自然知道结局。”
悟空见唐僧过了齐天岭,又还复往日笃念,也不知他是真的志在取经还是作伪,便道:“真经之中,不知几多真、几多假呢。”
唐僧诧道:“你胡说什么,真经自然是真,怎么会有假?”
悟空道:“师父,我始终心存一念,若佛祖随意拿几卷经文给你,你又怎能知道?”
唐僧一怔,道:“佛祖见我等坚持笃信、修持正法,自然不会哄我。”
悟空笑道:“但愿如师父所言。”他心里却道,这场取经,也不知如来要的是结果,还是这个过程,或者两者都要?
不觉间春深花放,众人行到了稀柿沟,唐僧叹道:“好一处奇景,你看路旁柿花,竟如霜雪般浓重。”悟空暗道,年前还不是这般模样呢,那红鳞巨蟒倒也做了件好事,免去我等遭恶臭之苦。
八百里稀柿沟行了好久,所幸有平坦大道可走,过了稀柿沟,又行几日,又值炎天,两路绿杨藏乳燕,行人避暑轻摇扇。
悟空起身探路,片刻落下道:“师父,99lib?
前面一座大城。”
唐僧喜道:“许久不见城池,想是离西天又近了许多。”
悟空道:“一步更比一步近,总之十万八千里,一步也落不下。”
唐僧道:“你越近越打退堂鼓,那城池是何去处?”
悟空道:“城头一杆杏黄旗,上写朱紫国三字。”
唐僧又喜道:“好好,既是国度,便应倒换关文了。”
不多时,众人行至城门,下马过桥,一会儿工夫寻到了馆驿,这处馆驿名叫“会同所”,进去安顿好了,悟空便引着唐僧要上朝来见帝王,只想倒换了关文,早日西去。
行在街市之上,悟空眼睛尖,忽见一群百姓围在一张皇榜前指指点点。他凑过去一看,那榜上写道:“朕西牛贺洲朱紫国王,自立业以来,四方平服,百姓清安。近因国事不祥,沉疴伏枕……”
悟空将后面草草看了,心中大为疑惑,自己记得清楚,朱紫国有一个金圣宫娘娘,被观音坐 9a91." >骑金毛犼掳去做了压寨夫人。而此际观音绝不会再阻取经事,这个国王,怎么还病着呢?
提起这一桩公案,却颇多可玩味之处, href='2202/im'>《西游记》中,悟空后来寻见观音菩萨,才知道起因乃是朱紫国国王射伤雌雄孔雀,惹怒了西天孔雀大明王菩萨,故而叫他拆凤三年的。而金圣宫娘娘无非凡人国度一个嫔妃,却能得紫阳真人相助,给披了件宝衣。
孔雀大明王菩萨乃是大鹏的哥哥,凤凰的长子,先不说他朱紫国国王有没有这个本事射中孔雀,也不说孔雀大明王心胸为何狭窄至此,就说此事牵扯人物之多,居然连被如来软禁的孔雀大明王都掺和进来了,究竟有何隐秘呢?
金圣宫
孔雀大明王菩萨,在 href='2202/im'>《西游记》中仅有耳闻,并未露过面,如来曾道:“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内的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他也把我也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的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作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大鹏曾说孔雀是他哥哥,而朱紫国国王射伤的两只孔雀却是佛母孔雀之子,这也是桩怪事,难道孔雀独自一个,却能生出娃娃来,何况还是男的?
就算佛母孔雀有这本事,能单体繁殖,这两只孔雀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怎么会从西天万里迢迢跑到朱紫国来?
悟空带着满腹疑虑向朱紫国皇宫走来,不觉便到了五凤楼前,楼前站着许多兵丁将悟空二人拦住,悟空道:“ 6211." >我们两个是东土来的和尚,要去西天取经的,路过贵国,要倒换关文,劳烦通报一声。”
兵丁见唐僧文文静静,悟空虽容貌奇怪,但瘦骨伶仃,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便道:“你们两个来得是时候,我家万岁爷爷也只今日上朝了。”
悟空便多问了一句:“为何君王不早朝?”
兵丁道:“万岁爷爷久卧病榻,今日也是为有人揭了皇榜才登朝的,你要进殿,去寻那黄门官通报便是。”
咦,居然有人揭了皇榜,这可真是乱了戏份,不过悟空想想,他到了西游世界,也不知变了几多格局,换了多少人命运,现在取经都行了大半,出现什么状况也都不稀奇了。
悟空谢过兵丁,走几步到了端门外,黄门官到玉阶前启奏道:“朝门外有东土僧人,要去西天拜佛求经,路过我国,欲倒换通关文牒,在外听宣。”
国王满脸焦黄,一副病怏怏模样,闻言喜道:“寡人只今日登朝,便有高僧来见,真是喜事。”悟空与唐僧进了殿,行过礼数,国王赐座,即刻命光禄寺办下斋饭。朱紫国在西牛贺洲之内,自然举国信佛,见了僧人便亲近许多。
唐僧将关文献上,国王看了,也不多问便加了国印,还给唐僧问道:“高僧远在东土,不辞万里,去西方取经,又是何故?”
唐僧道:“此事说来话长,贫僧不敢絮叨。”唐僧偷眼看这国王,乃是面黄肌瘦、脱神之态,故而不愿长谈,唯恐国王身子受不住。
国王道:“无妨,高僧但讲来听听。”
于是唐僧将取经来由从泾河龙王说起,一直讲到唐王李世民神游地府,这才动了取经之心,要超度亡魂保万载江山。
国王听了,不问旁的,只道:“高僧,那斩了泾河龙王的,是哪位贤臣?”
唐僧道:“就是我王驾前丞相,魏徵是也。
“唐王身死,至三日复得回生。亏了魏徵,感崔判官改了文书,加王二十年寿。今要做水陆大会,故遣贫僧远涉道途,询求诸国,拜佛祖,取大乘经三藏,超度孽苦升天也。”
那国王叹道:“果然是天朝大国,君正臣贤!寡人久病多时,国中却无一臣能救。”
唐僧刚安慰几句,只听官吏来报,光禄寺素斋已整治妥当,要唐僧和悟空过去享用。国王道:“良医未到,高僧便和寡人在披香殿用膳吧。”
唐僧方要谢恩,只听黄门官报曰:“揭皇榜的名医到了!”国王听来了名医,也不顾唐僧,扯着脖子向外面看,悟空自然也向外看,遥遥只见一人器宇轩昂地走进了大殿。悟空一见这人,实在是惊喜交加,你道是谁,原来竟是二郎神杨戬!
悟空只道杨戬与他久未见面,少不得亲近一番,哪知杨戬目不斜视,直朝国王行来,不卑不亢行了个礼,道:“万岁身上之疾,在下能医。”
国王见杨戬容貌不俗,自然多了几分好感,又听他说能医治自己身上疾病,更是惊喜交加,便问道:“寡人所患何疾,你可能看得出来?”
杨戬仔细看了看国王,道:“如我所说不错,万岁患的乃是双鸟失群之症!”悟空在旁扑哧一笑,原来都是这般言语。
国王一惊,问杨戬道:“何为双鸟失群?”
杨戬道:“有双鸟同飞,后被人搅散,自此雌雄分离,心中忧思,便为双鸟失群。”
国王一时怔住,叹道:“天下竟有如此良医,只一眼便看出我心中隐疾,只不知这病要如何才能医得?”
杨戬道:“容易,也难。”
国王道:“这话怎么讲?”
杨戬道:“殿上人太多,不好讲。”
于是国王屏退殿上众臣,唐僧不识杨戬,拉起悟空便要回避,悟空却不走,要看看杨戬有何把戏,杨戬却道:“这两个和尚不必走,我这法门只避俗人,不避僧道。”
国王殿上空落落只余四人,国王道:“现在可说了。”
杨戬道:“要医万岁之疾,必要知此病起因,如此方可对症下药。”
国王叹口气道:“唉,这事说起来玄玄乎乎,唯恐几位不信。”
杨戬道:“万岁但讲无妨,或许我连病根都给你除了。”
国王已对杨戬奉若神明,于是道:“朱紫国虽比不得天朝上邦,但也算大国,后宫也有不少嫔妃。几年前,国中来了三个美人,千娇百媚,寡人甚是宠爱,便分封她三个为金、银、玉圣宫娘娘。
“这三个娘娘中,属金圣宫娘娘最是貌美年轻,寡人怜惜她,便先宠了银、玉圣宫两位娘娘。那一日寡人设宴款待群臣,要与金圣宫娘娘大婚,随后便封其为国母。哪知便在这一日,却来了一个妖怪,将金圣宫娘娘掳了去。”
杨戬急问道:“那妖怪姓甚名谁,又住在何处?”
悟空见杨戬心焦,不由得想,这个金圣宫娘娘,难道是杨戬熟人,不然他为何要来此搅这档子事?
国王道:“那妖怪自称是麒麟山赛太岁,他能兴云弄雾,神通广大,前前后后又来过几次,索去十数个宫女,说要伺候娘娘的。”
杨戬道:“麒麟山距此多远?”
国王道:“便在都城西南五千里处,我也曾派兵围剿,都是有去无回。”
杨戬听了,又问道:“银、玉二位娘娘可在宫中?”
国王道:“她们两个倒是无事。”
杨戬道:“还请万岁唤她两个出来见上一见,在下有话要问。”
国王不疑有它,便传人去唤两位娘娘,须臾,两个仙子般的人物袅袅婷婷从后殿走了出来,悟空一见这二人,咦?这两个娘娘显然不是常人,身上还有道门玄功呢!
银、玉两位娘娘还来不及与国王施礼,一眼便看见杨戬,顿时惊得花容失色,急忙跪下称:“显圣真君!”国王见两位娘娘与这医生叩头,也是一头雾水。他素来信佛,也没听过显圣真君之名,看了看杨戬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杨戬用手指点了点这两位娘娘,双眉立起,想了想,却又忍住怒气,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来,对国王道:“我已知晓了,万岁服了这颗丹丸,便再无病痛在身。”
丢下这颗药,杨戬起身便往外走,悟空叫一声:“哪里去!”
杨戬回头哼一声道:“自然是捉妖怪去!”
悟空回头对唐僧笑道:“师父,你便在此和万岁叙话,我也去看看那妖怪去。”
唐僧也不阻拦,国王却惊道:“那妖怪厉害得紧,你这短小身材,可莫送了性命!”
唐僧拦住国王道:“万岁,实不相瞒,我这徒儿本事不俗,寻常妖怪均非他敌手,若无他一路相护,我怎能行如此之远?”
国王大喜,又喊道:“二位若能救回金圣宫娘娘,寡人愿和二位平分江山!”
悟空心中似是猜出了些端倪,回头道:“救是救得回,只是再见却难了!”悟空追上杨戬,叫一声:“杨兄,此事与我何关?”
杨戬道:“谁说与你有关系了?”
悟空笑道:“既然无关,为何不理不睬?”
杨戬道:“哼,我一见佛门中人便凭空生出怒火来!”
悟空又笑道:“都说爱屋及乌,你却恨屋..及乌了,此事究竟怎样,还说来听上一听吧。”
二人在空中边行边谈,杨戬简单将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那个金圣宫娘娘非是别人,乃是杨戬亲生妹子杨婵,人称三圣母的道教神仙。杨婵乃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女,在道教地位也十分特殊,素来行事不讲规矩,却也无人敢管,天宫地府,更是处处见她身影,素来无甚顾忌。
偶有一日,玉帝与王母在瑶池中谈起佛道相争之事,他们两个只当杨婵少不更事,所谈又不是什么机密,也未避讳她,哪知杨婵听在耳中,心里却活泛起来。
杨婵与杨戬不同,她久居天宫,对玉帝这个舅舅颇为敬佩,听玉帝为道教处境担忧,便动了分忧之心。她也不知佛道之争是为了聚拢造化,只听玉帝说西牛贺洲地界都被灵山占了,信道之人越来越少云云。
杨婵来西牛贺洲走了一遭,果然与玉帝所说大致相仿。这一日她行到朱紫国,偶然发现朱紫国王甚是好色,便回天上随意寻两个宫女,委身下嫁于朱紫国王,要靠枕旁之风来动摇国王信佛的心思。
悟空听了哈哈大笑,道:“玉帝这个外甥女可比你这外甥强多了。”
杨戬怒道:“你这猴子,我妹子遇险,你还来取笑!”
悟空微微诧异,道:“此事已过了几年,你怎么才来?”
杨戬道:“本来我与妹子十年八年不见,也是寻常事,那一日是紫阳真人来灌江口寻我,我才知道妹子在朱紫国遭难,紫阳真人语焉不详,我才来朝中打探的。”
悟空点了点头,紫阳真人,可不正是给金.99lib.圣宫娘娘一件厉害衣服的那个道教神仙。
赛太岁
得知金圣宫娘娘竟是玉帝外甥女,悟空大感意外。这事情怎么乱得一塌糊涂,而又超乎常理。堂堂玉皇大帝的外甥女竟被佛教一个菩萨的坐骑给捉了去,这一关就是三年整。金毛犼可不是被阉过的青狮精,别管是人是兽,那可是有着强烈的生理需求的,若没有紫阳真人暗中相助,恐怕杨婵的清白还真难保。
观音自然知道杨婵来历,她既然知道,却敢命令手下如此大胆施为,丝毫不给玉帝面子。西天有如此胆量还则罢了,而玉皇大帝居然也无半点儿反应!是紫阳真人瞒而不报,这个老头在中间充当和事佬,唯恐佛道闹翻?
如来和观音都知朱紫国是取经必经之路,自己行到这里,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 679c." >果说这也是故意设下的一难,未免有些牵强过头了。这件事情到底是何来由,又有什么目的,杨戬的参与会使这件事产生什么变数呢?
再仔细想想, href='2202/im'>《西游记》中,可没有紫阳真人通知杨戬来救他妹子的这段经过,又是什么使得紫阳真人变了心思,对杨戬,或者说是对道教示好呢?
不觉间,只见一座高山阻住前路,二人估算里程,又见山中烟雾缭绕,遮阳蔽日,料想到了麒麟山。
悟空与杨戬按落云头,站在峰顶寻找洞口,忽见山坳里火光冲天而起,扑天烈焰中又冒出一股恶烟来,这烟分作五色,青红白黑黄,悟空心中一动,这岂不是五行之色?
烟还未散,中间又扬出一把恶沙,这沙细尘密布遮人眼目,见一座青山盖住不见影形。悟空暗骂道,这妖怪无事在那儿玩铃铛呢!
杨戬一个不留神,被烟熏着一下,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皱眉道:“好个烟火沙,竟是法宝放出来的。”
悟空道:“你怎么知道?”
杨戬道:“寻常烟火岂能于我有碍,不过这法宝还不寻常呢。”
悟空笑道:“你我二人在此,还惧什么太岁?”
杨戬看看悟空道:“悟空修为又有精进,我已看不透了。”
悟空笑笑未答,心道,你不知我得了多大造化罢了。
待下面烟雾消尽,悟空与杨戬投身落下,往那烟雾起处去寻。他们两个艺高人胆大,也不使什么隐匿身法,就这么明晃晃飞来。入了山坳,忽然前面飞出一妖精来,这妖精:身长九尺有余,环眼大如金灯,口中四颗钢牙,青面红毛,生的如恶鬼一般。
这妖精拦住二人道:“何人敢入我麒麟山!”
杨戬道:“叫你家大王快些滚出来受死!”妖精手擎一杆银枪,哇呀一声怪叫,便朝杨戬搠了过来。杨戬伸手将银枪枪头握住,一把将妖精拽了过来,手掌一握,捏住妖精脖颈喝问道:“你家大王可是叫作赛太岁!”
悟空笑道:“杨兄,你捏住他脖子,叫他如何说话?”
杨戬也不耐烦,手上加力,硬生生将这妖怪脑袋转了两圈,眼见是没命了。妖精尸身落在地上,只听传来几声尖叫,有小妖惊道:“这不是先锋吗!”也有的道:“快去叫大王!”
二人落下去擒住几个小妖,问出洞府所在,便往洞口行藏书网去,半路上便迎见一只巨妖,这妖怪顶上幌幌霞光,面上威威杀气,鬓边焦发放红烟,嘴上髭须如插箭,遍身盔甲明亮,手中一把宣花大斧。
悟空使法术望去,果然正是观音坐骑金毛犼,便低声道:“这个便是赛太岁了。”
赛太岁倒也会摆排场,身后跟了千余小妖,森森罗列密密排,罗列旌旗执干戈。悟空心道,天下妖族数量想必最多了,远胜佛道两门,若都归了齐天岭,那是何等威势。单单赛太岁身后,便有苍狼狡兔,长蛇巨蟒,灵豹虎彪,巨猩懒象,个个迸出狂野气息,显然都是天庭不收地府不管的主儿。
赛太岁见了悟空,心中一激灵,这猴子怎么来了,再一看杨戬,更是心中打怵,这两人却混在一处了,莫非是来寻我麻烦的?只是他做妖王日久,自然积起了威风,便喝道:“是哪个打杀我家先锋,寻死不成?”
杨戬上前道:“你有何本领,敢称赛太岁?”
赛太岁道:“休得废话,若不说出一二来,今日休想安然离开!”
杨戬狠狠道:“我来了便没想走,你将朱紫国金圣宫娘娘如何了?快将她放出来,若损了毫发,我叫你求死不能!”
赛太岁恍然大悟,道:“你们两个是那国王邀来的?”
杨戬道:“放屁,哪个凡人能邀得动我二郎神杨戬!”
身后小妖有听过杨戬之名的,顿时有些乱了阵脚。赛太岁也知道杨戬厉害,但他奉观音之命来此,怎能后退,便硬撑着道:“杨戬是谁,先吃我一斧!”
他挥着宣花大斧砍来,杨戬擎起三尖两刃神锋迎了上去,赛太岁本就不是杨戬对手,见悟空在旁又弱了几分气势,不过七八合,便有些气力不济,掉头便往回飞去。
悟空知道赛太岁定是回去取那个厉害的金铃法宝,一闪身紧追其后,伸手将赛太岁拉住,笑道:“哪里去?”
赛太岁一惊,悟空后发先至,擒他竟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他后颈被捉,浑身酸软,连声道:“你莫伤我,你知我是哪个?”
悟空厉声>?99lib.道:“金圣宫娘娘何在?”
赛太岁道:“便在洞中,在洞中享福呢!”
享福?悟空还不明白何意,杨戬已朝洞口飞去,片刻,带出一个天姿国色的美娇娘来,这女子自然便是杨戬的三妹杨婵了。
杨婵怯生生地看着杨戬,一脸委屈相,杨戬怒目而视,骂道:“哪里要你来逞强,没误了性命,算你侥幸!”
杨婵也不说话,看赛太岁被悟空拎在空中,却扑哧一笑,道:“哥哥,这妖怪终日不敢近我身,被整治得好惨。”
杨戬更是大怒,他?刚才进洞去,拉着杨婵便往外走,却被杨婵身上宝衣蜇了一下,现在手心还又痛又痒。
悟空问杨戬道:“这妖精如何处置?”
杨戬道:“妖精实在可恨,我妹虽无恙,他却祸害了许多凡人女子,该杀!”
杨婵笑嘻嘻道:“那些都是朱紫国宫女。”
悟空看杨婵生就一副花容月貌,心底却如此凉薄,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恶感,只有你天上仙女是人,凡间宫女便不是人吗?
杨戬听杨婵这样说话,也面上变色,他伸手要打,却又不敢,杨婵又是嘻嘻一笑,做个鬼脸道:“这衣服是一个老神仙给我的,厉害着呢。”
赛太岁听杨戬说该杀,心中一凛,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
悟空驱散了周围小妖,问道:“你奉谁人之命行事?”
赛太岁道:“观音菩萨,都是菩萨教我。”
悟空骂道:“放肆!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怎能教你害人?”
赛太岁还要说话,天上传来声音道:“大胆孽畜,我道为何寻不见你,却来这里作孽!”这声音正是观音菩萨。
悟空和杨戬、杨婵见观音菩萨驾到,急忙施礼。
悟空道:“菩萨,你和这妖精真有瓜葛?”
菩萨啐一口道:“他不是妖精,乃是我的坐骑金毛犼。”说完,菩萨笑眯眯取出瓶中杨柳来,照着金毛犼背上抽了三记。
赛太岁疼得撕心裂肺地叫了几声,滚倒在地上现出了原形。悟空看得打个寒噤,菩萨这三鞭子可真是下了狠手,金毛犼背上虽无血痕,却听见骨头咯咯碎裂之声,看来这些神仙菩萨的坐骑,在外面威风凛凛,在主人面前日子也不好过。他又琢磨菩萨之语,“他不是妖精”?又强抢娘娘,又祸害宫女,这还不算妖精,真是荒谬至极!
观音菩萨自然恨金毛犼口无遮拦,她知道悟空和杨戬必定心中存疑,于是解释道:“这场祸事,其实是有因果的。”
观音心中早编了一套谎言,于是信口道:“如今的朱紫国国王尚做东宫太子之时,最喜狩猎,一日他在落凤坡下射伤西天孔雀大明王菩萨二子,雄孔雀受伤回了灵山大病缠身,雌孔雀却不治身亡。佛母闻之大怒,便叫这国王也受拆凤之苦。若不是你们两个来了,那朱紫国国王将一病到终老,金圣宫娘娘迟早一命呜呼了。”
杨戬听了,皱眉道:“菩萨恕我直言,这事又与我妹妹杨婵有何关连?”
观音道:“岂不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金圣宫娘娘本来另有其人,杨婵下凡捣乱,反而入了此因果中,这样一来,旁人的祸却被她担当了。”
杨戬听得不甚明白,又手指仍在地上翻滚的金毛犼问道:“即便如此,又与菩萨坐骑有何关系?”
观音笑道:“当日佛母降罪时,.99lib?这孽畜便在旁边,这番话入了他耳,动了俗心下凡,这也算圆了一桩事体。”
悟空暗骂,纯粹胡说八道,眼珠一转道:“菩萨,这孽畜辱了玉帝亲外甥女的清白身子,此事非同小可啊!”
观音眉头一皱,心中不喜,暗道,你这猴子跟着掺和什么?于是凝重道:“我回去定会好好整治他一番!”
悟空暗自纳闷,观音竟然不知杨婵身上穿了件宝衣,看来她确是不顾忌此事后果的了。
知归意
悟空几乎可以断言,观音说的这番话里掺了许多水分。旁人或许认为,孔雀大明王菩萨被封国母,在西天地位超然。但大鹏曾和他亲口说过,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早被如来软禁,这又岂能有假?
孔雀乃是凤凰长子,如来欲掌控五类之王一事,世上也无几人知晓,孔雀若仍能随意行走言语,如来怎么会放心?
所以,观音所说佛母降罪一事,十有八九便是虚言。雌雄孔雀若真是佛母之子,又怎么会如此羸弱,那朱紫国国王只是寻常凡人,即便拿着宝弓也不济事,又怎能射伤佛母之子?再说,佛母之子不好好在灵山待着,跑到凡人国度作甚?
但观音既然说了,悟空自然不能反驳,便旁敲侧击,试探观音对金毛犼的态度,果然观音仍是护着,既然如此,那便说明这事非是偶然。
观音说完,带着金毛犼便要离开,杨戬心中自然不满,但他知道讨不到好处,因此在观音面前也不敢撒野。正在这时,天上落下一位老神仙,杨戬一见,忙迎上去道:“紫阳真人来了,杨戬谢过。”
来的正是紫阳真人张伯端,他笑呵呵落下,先给观音施礼,又向悟空问候,最后才是杨戬。悟空见张紫阳来了,知道他必定知道前因后果,于是问道:“紫阳真人从哪里来?”
紫阳真人道:“几年前小仙去赴龙华会,正好从此经过,见观音坐骑金毛犼在此了断因果,唯恐金圣宫娘娘被玷污,有失人伦,便将我随身宝物五彩棕衣给了金圣宫娘娘,穿上此衣,身上便生毒刺,仙佛难近。”
张伯端说完,伸手一招,杨婵身上一缕轻纱飘起,落入张伯端怀中,而杨婵除了这件衣裳,却和以往并无任何分别。
观音始终微微含笑,心中却颇为震撼,这个张伯端,了不得啊!他能知金毛犼在此作乱这也不稀奇,或许便是天庭有人指点。他能去赴龙华会,这可不是寻常仙人能具备的资格,更厉害的是这件宝衣,连自己也看不出端倪来,既是如此,金毛犼自然未将杨婵怎样了。而最耐人寻味的便是最后那句“仙佛难近”,当着自己的面敢这么底气十足地说话,天庭可也没有几个。
道教中人大多性情恬淡,隐忍平和,却不料张伯端在自己面前现出锋芒,难道他们知道地藏菩萨和齐天岭众人在灵山闹了一场,要借势而起吗?
观音对张伯端道:“既是如此,多谢紫阳真人了。”她又转头对悟空道,“悟空,这次你可冤枉了那孽畜。”
悟空见张伯端来,便知道是这个结果,于是像模像样地给观音告了个罪,观音这才带金毛犼离去。
杨戬带着杨婵又谢了张伯端,杨戬自然不是傻子,也看出张伯端本事来,态度更和从前不同。张伯端道:“显圣真君莫要谢我,都是玉帝谋略。”说完这话,张伯端看了悟空一眼,一声长笑踏云而去。
杨戬又瞪了杨婵一眼,喝道:“速速回天宫去!”此番杨婵虽闯了祸,但幸得有惊无险,杨戬心情也好了许多。杨婵撇撇嘴便也驾云去了,悟空在后面喊道:“朱紫国还有两个仙女!”杨婵也不回头,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杨戬道:“那两个宫女被凡人污了身子,自然再难回天宫了。”
悟空一怔,这话说的,敢情闹了半天还是凡人下人受苦,当事的这几个都有后台,个个能保出路。杨婵毫发无损回了天宫,金毛犼虽挨了几下揍,又算得了什么?而朱紫国国王一病便是几年,若再无人相救,只怕活不了多久。凡人宫女不知死了几个,银、玉两个圣宫娘娘更是回不了天庭,之前不知多少年修为功夫都白练了。
悟空叹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话真是至理啊。”
杨戬道:“悟空又多愁善感了。”
悟空看看杨戬,问道:“此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杨戬道:“都是我妹子闯祸,有何蹊跷?”
悟空笑道:“紫阳真人既说是玉帝命他来的,自然不敢妄言,而玉帝知道亲生外甥女被一个妖精困在洞中,为何前几年不来施救,偏要等菩萨出来,才恰巧遇个正着?”
杨戬想了想,看着悟空道:“是等菩萨,还是等你?”
咦?杨戬说得不错啊, href='2202/im'>《西游记》中并无杨戬参与此事,从头至尾都是悟空自己折腾,难道真是在等自己?非要自己参与这事,又有何用意?
悟空左思右想也想不通,他只记得, href='2202/im'>《西游记》中的金圣宫娘娘,最后仍是回了朱紫国……而这个杨婵却回了天宫,这两次到底有什么不同呢,悟空没了办法,还是归在杨戬身上,若不是他出来揭穿了杨婵身份,紫阳真人与观音菩萨都不会和自己明说的,杨婵恐怕还要回朱紫国继续她的“传道大业”,难道这一回合是道教占了上风?
嗯,紫阳真人方才那番话,恐怕观音听了也心有戚戚之感,自此正视道教神仙也未可知。想到观音,悟空仍是纠结于佛母孔雀一事,观音说起这个早该隐世的人物,是在提示什么呢?张伯端临走时,说这事都是玉帝指使,有关玉皇大帝的隐秘,他居然不背着自己……悟空越想越是头疼,这事观音定然知晓,他不由得下了下狠心,看来那件事可真要开始做了。
悟空对杨戬道:“杨兄,我托你一件事。”
杨戬道:“但讲无妨,何须客气?”
悟空从地上随便捡了块平石,使玄功在平石正面画了个太极图案,又在背后刻上“观音”二字,写完后,他将这块平石交给杨戬,道:“劳烦杨兄代我去兜率宫走一遭,将这块平石交给老君。”
杨戬微微诧异,不过悟?.空话只至此,他也不多问,便道:“我即刻便去。”悟空朝杨戬拱拱手,二人这才告辞。
说来也怪,悟空对杨戬有说不出的信任,这个世界里熟识的神仙,恐怕只有杨戬一人能安然独乐了吧,故此无须担心他会站在哪个阵营当中。而且一个太极图加上观音二字,杨戬也未必就能看出什么来。
眼望杨戬身影渐无,悟空入了妖洞,将群妖赶散之后,发现洞中还有几个宫女,面上已有些脱神之状,悟空暗骂了一句金毛犼,99lib?提着这几个宫女便往朱紫国赶去。
天庭三十六天,王母瑶池之中,玉帝匆匆前来,落座与王母相对而谈。
王母笑着给玉帝斟了满满一杯仙酒,玉帝端起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王母也笑道:“当真开心成这样子。”
玉帝道:“为何不喜,如来这次真是灰头土脸,哈哈。”
王母道:“我倒没什么欢喜的,地藏藏得如此之深,当真令人震撼。”
玉帝道:“消息传来,我也吃了一惊,你我倒真小看他了。”
王母道:“后土回齐天岭,那是理所当然,我却也没料到,后土与地藏相交如此之深,竟举齐天岭之力为他出头。”
玉帝道:“西天行事实在太过猖獗,如我所料不错,连番灭国之事,必定是因造化不够,造化炉再难运转,看来道教西扩着实见了成效。”
王母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唯恐西天怒极反噬。”
玉帝道:“齐天岭众人在灵山一通大闹,恐怕如来暂时没这个心思和道教相争了。”
王母道:“急切间不能东进,但我等若要染指西方,仍是不可,单从婵儿一事便看得出来。”
玉帝微微笑道:“婵儿虽鲁莽,此举正应了我意,叫她去试探再好不过,你还不知,她已回宫了。”
王母神色一定,道:“这么快?观音未加阻拦?”
玉帝道:“观音着坐骑下界闹事,本就是理亏了,又有杨二郎和孙悟空两个小辈在场,她怎好阻拦?”
王母道:“张伯端办事,倒令人放心,只是若无地藏大闹灵山一事,你还真要弃了婵儿吗?”
玉帝想想道:“若真如此,便由孙猴子折腾去,他爱管便管,不管……我又奈何?”
王母嗔道:“你这狠心的舅舅倒也少见。”
玉帝忽现出怅惘之意,道:“这世上,哪有一个亲人?”
他一感慨,王母也露出感伤之意,喃喃道:“莫急,快回去了……”
二人沉思许久,王母开口道:“你说得不对,天上地下皆知婵儿是你外甥女,她若真出了事,你颜面何存?”
玉帝面如冷霜,道:“婵儿若真出事,我还真求之不得,正愁没有西进的借口,嘿嘿。”
他虽干笑了两声,面上却无一丝笑意,一张晶莹如玉高贵无比的面庞,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来。
默恨,狰狞。
盘丝洞
朱紫国朝堂上,国王将杨戬给他的仙丹服下,少停,便觉肚中隆隆作响,便起身离席转到后面去。大约半个时辰方回,这颗丹虽不是什么好丹,但医治他一个凡人之体也绰绰有余,再回来时,神色已好了许多。
国王始见神仙之力,心中大为惊骇,对唐僧说话也客气了许多。二人又谈了会儿佛家法门,只见悟空从空中落下,手中提着几个病怏怏的宫女。
国王仍是心忧金圣宫娘娘,却不敢直接相问,还是唐僧问道:“悟空,可降住妖怪了?”
悟空道:“那是自然!”
唐僧指着地上宫女,又问:“哪个是金圣宫娘娘?”
悟空道:“这?几个都不是,金圣宫娘娘福缘深厚,已被神仙收为弟子,修长生之道去了!”
国王闻听此言,透心儿一般凉到了底,坐在龙椅上身子晃了几晃。悟空见这国王便心生厌恶,家中已有了两个仙女还不知足,真是好色之心无止无休,便对唐僧道:“师父,早回驿馆歇息吧。”
二人与那国王告辞,国王仍是浑浑噩噩,悟空哪里管他,反正通关文牒事毕?,便拉着唐僧出了金殿。
回到驿馆歇了一日,四人起身又往西去。刚出城门,后面便有一哨人马追来,悟空暗道,莫不是这国王未得金圣宫娘娘,要迁怒于我?
只见那国王坐在车銮之上,到了近前,下来与悟空施礼道:“寡人已想通了,我与金圣宫娘娘既是有缘无分,牵挂也是枉然,昨日恍惚之间,还未谢过仙长降妖怪、救宫女的恩德,勿怪勿怪。”
悟空点点头,国王一夜间能想通这事,还算明几分事理。
国王吩咐手下官员捧出十数个铜盘来,上呈金银块锭千两,又有许多绫罗绸缎衣饰,唐僧自然固辞不受,费了好一番话才脱身西去。
四人行了一阵,见离了朱紫国都城,唐僧喜道:“这又是一桩善事,悟空功德不小。”悟空道:“师父,我倒宁愿不做这般善事。”
唐僧道:“为何这么说话?”
悟空道:“许多事只因存了恶根,我将这恶根除了,仅是不恶而已,又是什么善?若天地间再无恶容身之所,那便善恶全无,岂不太平?”
唐僧道:“悟空言之差矣,人有贪恶因果债,债罚不消存恶根。你除了恶根,消了债罚,他日再论因果,自然免了许多罪孽,这怎不是善?”
.悟空想想,忽道:“师父,因果由何人来断?”
唐僧一怔,眼中一道慌乱之色并未逃过悟空的目光,唐僧镇定道:“心念一定,因缘即生,到时自然有人来了结果报,这是逃不过去的。”
悟空紧追不舍,问道:“了结果报的又是何人?”
唐僧笑道:“朱紫国中,便是你来了断此事,你还来问我?”
悟空道:“我问的不是此时此刻。”
唐僧道:“此时此刻,便是时时刻刻!”说完一扬鞭,催马便向前奔去。
悟空挠挠脑袋,唐僧这算什么回答,是语焉不详还是暗藏机锋呢,他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还不愿和自己讲。唐僧或许醒了,但一定不知自己便是造化神猿,否则怎么会对自己也存戒心。
正在此时,忽闻空中传来一声喝:“事已谐!”
乌平喝问道:“谁!”
悟空却听了出来,正是二郎神杨戬,看来兜率宫一行畅通无阻,已将那东西交在老君手上了。老君自然能看懂那石片所刻图案的含义,便是用阴阳神猿一事策反观音,就看他如何施展机谋了。
取经一众一路西进,也不知过了多少山原水道,这一路上走得平平安安,悟空见索性无事,每到入夜便静坐练功,静静体悟那几颗蟠桃给他带来的造化。
混元道果旋转依旧,那两片黑白叶子随之而动,悟空每每长久内视,便不自禁自这两片旋转的叶子中看出一幅太极图案来。他能感觉得到,这两片叶子看似实质,其实却如雾气一般悬空凝结,而混元道果每转一次,叶子便有极其细微的变化,悟空隐隐觉得,待到黑白两枚叶片凝实,恐怕便是成圣之日了。
不觉间秋去冬残,又值春光明媚。师徒们一边行路,一边看山观景,正走着,忽见前面现出一座庵林来。
唐僧下了马,道:“既看见庄院,必有人居住,今日便去那里化斋如何?”
悟空道:“待我先探探虚实。”悟空到高处,只放眼一望,心中便知底细,原来到了盘丝洞了。既然明知有妖,自然不能叫唐僧犯险。
悟空落下道:“师父,这处人家不是好去处,还是往前走走吧!”
唐僧道:“你看那庄院旁古树森齐,流水长溪,茅屋清雅比仙庵,蓬窗明净胜道院,怎么会有什么妖怪?”
悟空笑道:“师父,你那眼睛只能看佛经,论起看妖怪,自然不如我老孙。”
唐僧道:“这倒说的也是,旁日里都是你降妖除魔,自然看得准,不过今日我还是不十分信。都说妖怪喜居深山阴暗之处,这朗朗青天,彤彤红日,一派清明景象,若真有妖怪,岂不大煞风景?”
悟空道:“既然师父不信,那便着悟慧去化斋试试,如何?”
唐僧想想道:“如此甚好,权当为为师解了心疑。”
悟空摆摆手叫悟慧过来,道:“师弟,你去化些斋饭,如何?”
悟慧看看悟空叫他“师弟”时挤眉弄眼模样,忍不住笑道:“师兄放心,我去去便回!”悟慧拿着紫金钵盂向庄院步去,悟空在后面喝道:“小心些!”
悟慧道:“晓得!”
悟空又补了一句:“莫失了钵盂!”
唐僧道:“不挂念你师弟,倒担心那身外之物。”
悟空笑道:“玩笑玩笑!”
悟慧心中存了提防,来在庄院前,只见正屋窗前坐着几个女子,都在那里做些女红,悟慧远远见了,心中暗道,这家也没个男子。
他也不怎么惧怕,走上前去,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几个女子抬头观看,见面前站着个水灵灵白嫩嫩的小娃娃,口中却唱佛号,喜道:“哎哟,来了个小长老。”
悟慧道:“几位女施主,贫僧有礼了。”
女子 89c1." >见悟慧生得可爱,偏又做出一本正经模样说话,掩口指指点点,这个笑道:“他还有点儿小和尚的木讷天真。”那个又道:“可惜了这一身好肉,做什么和尚,不如在这里陪奶奶们玩耍,如何。”
悟慧一听,果然这里不是善地,良家女子怎么会这样讲话?但既然来了,便要把话讲全,于是道:“贫僧是要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地,化顿斋饭,还望女施主……”悟慧也没化过几次斋饭,说到这里,不知用什么词好。
一红衣女子道:“哟,瞧这腼腆劲儿,可爱煞我了,快进屋来坐。”
又一翠衣女子道:“多少年不起火了,哪里还有什么斋饭?”
红衣女使个眼色,道:“既是远来的僧人,当好好款待才是呢。”
悟慧装傻问道:“还要现做吗?”
红衣女笑脸掬起,道:“也就片刻工夫。”
悟慧端着钵盂进了屋子,一进来便觉不对,这屋内虽装饰得花团锦簇,但却血腥之气扑鼻。悟慧也是本领非凡,自然眼中不揉沙子,他转身便要往外走。红衣女拦在门口问道:“小长老少坐片刻,我便去整治斋饭!”
悟慧冷笑道:“怕也不是什么好饭。”
红衣女笑道:“既是化斋,还挑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
悟慧道:“罢了罢了,我去别家再化。”
红衣女道:“你生得如此白白胖胖,我若放你走了,岂不是罪过?”她说完便抖出一根亮晶晶的绳索来,上前要捉悟慧。
悟慧一把推开她,他力气也大,红衣女一头撞在门框上便晕了过去,后面几个女子见了大惊,喝道:“姐妹们,这是个会把式的!”
话音才落,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三个女子,六人站成一排,每人手中一根亮白长丝,朝悟慧绕了过来。悟慧躲闪不开,便被这长丝缠在身上,这长丝都是蛛丝,挨在身上便粘得结结实实,这几个女子解了罗衣,撩开肚兜,露出一抹白净净肚腹来。
香脐之中,冒出一条条丝绳,将悟慧缠得如同一个大蚕茧,再也动弹不得。
这几个女子见制住了悟慧,上前将红衣女扶起,口称“大姐”。红衣女醒转过来,满脸怒意,上前朝那蛛丝茧狠狠踢了几脚,道:“哼,待会儿便将这娃娃蒸了!”
翠衣女子道:“大姐,小和尚想必不会一人去西天取经,还要看看他有无同党,一遭擒来,才好吃得安心。”
红衣女子想想道:“也是这理儿,先将这小和尚悬在洞中,以他为饵,坐等人来救!”
唐僧肚中饥饿,等了许久见悟慧不回,便道:“悟空,为何还不见悟慧回来?”
悟空笑道:“师父放心,悟慧也是有法力的,寻常妖怪也拿他不住。”
唐僧道:“说归说,可强中更有强中手啊。”
话语方落,只见庄院中腾腾冒起火光来,须臾间烈焰冲天。
为谁来
原来悟慧被蛛丝缠住,初时猝不及防,待醒过神来却再也挣脱不开了。蛛丝韧性极强,悟慧被裹得严严实实,也无借力之处,只?99lib?能静观其变。
待被吊在梁上,七个女子都出了屋,悟慧被裹得难受,便兴起法术来。他一身都是火系法术,行至极处,全身毛孔都能冒出火来,而火正是蛛丝的克星,他只稍运功法,便将蛛丝烧得片缕不存。
落在地上,悟慧一不做二不休,又在庄园内放了几处火头。这火可不是寻常火,而是紫焰级别的火焰,挨着火星的,便连周围草木也都跟着燃着起来。
那七个女子自然便是蜘蛛精了,忽见庄内起火,便来寻纵火之人,正见悟慧手持火尖枪在那里纵火。红衣女怒道:“你这小娃娃,走脱便走脱,为何要毁我庄园?”
悟慧喝道:“邪魔妖祟,人人得而诛之,纳命来!”
有几个亮出兵刃的,来和悟慧对战。她们修为本就不行,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悟慧打得香汗淋漓,花容改色。若不是仗着人多,只怕性命难保。
于是这几人退了回来,围成个圈子,又撩开罗衫,要使出看家本领来。
悟慧知道这蛛丝难缠,便先下手为强,张口吐出一道火焰来,将七人逼退,红衣女见悟慧修为远非她们几人能敌,喝一声:“走吧!”
七人一齐起身向西边飞去,悟慧也不追,便将这座院落烧得一干二净,许多小虫妖无处逃命,都葬身火海之中。
悟慧做完一件大事,回到唐僧身边,道:“师父,那处庄院果然有几个妖精,我将她巢穴烧得一干二净,又将妖精赶走,只是这顿斋饭却没有了。”
唐僧念道:“善哉善哉。”
悟空知道,此番不斩草除根的话,那七个女妖精便要去寻蜈蚣精了吧。
说起这个蜈蚣精,可真是个异类,从 href='2202/im'>《西游记》中,并未看出他有什么根基,但一身本领实在是非同小可,凭悟空本领,尚结结实实败在他的金光之中,最后还要毗蓝婆菩萨出手才将他降住。
咦,毗蓝婆菩萨,那不是玄女吗,这么一只普通蜈蚣,怎么就惊动她老人家了,看来自己还是要着实留意些,蜈蚣精这处,恐怕也内藏玄机。
却听唐僧叹道:“既无斋饭,便随缘随分不强求。”
悟空笑道:“随缘随分,似水似云,心广肚空,才入我门。”
唐僧嗔道:“悟空调侃为师?”
悟空道:“非是调侃,乃是实话。”
却说悟空扶持着唐僧上了宝马,与悟慧、乌平沿大路直行。
悟慧忽传音道:“师兄,你怎话又多了起来?”
悟空诧异回道:“我始终一样,你这是何意?”
悟慧道:“遇见三个道士那阵子,你却没这么多话。”
悟空忽然想起,自己和聪明神猿互换的那段日子,自己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幸亏红孩儿提醒,于是道:“此事乃是隐秘,你说说那阵子发生了何事?”
悟慧笑道:“什么隐秘,说来听听。”
悟空道:“说与你尚可,莫与旁人说起。”
悟慧道:“那是自然!”
悟空道:..“那次我有大事要做,便寻个人来替我一段日子,那人不是我,自然不敢多讲话。”
悟慧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有几次差点儿脱口问他去。”悟慧于是将三个道士发起诘难,要阻唐僧取经一事说得清清楚楚,悟空暗暗将这段公案记下。
那三个道士来得甚是突兀,明摆着要为难一下唐僧,却偏偏擒了又放,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行不多时,便见前方山台之上,有一座楼阁殿宇。
唐僧勒马道:“悟空,你看那是个什么去处?”
悟空抬眼望去,心知肚明这自然是黄花观了。他仔细看看黄花观,不由得生出一念,这道观的排场实在是不小啊!
道观环山而建,足足占了整个山头,亭台边溪水缠绕,楼阁旁树花无瑕,闲云浮停,鸟兽穿林而过,单看这地界,比镇元子的五庄观还略胜一筹。只是妖氛甚浓,却显得有些仙气不足了。
悟空道:“师父,看模样是一座道观,还是去门前看看吧。”
唐僧催马上了坡,片刻行到观门前,果然门上嵌着一块石板,上写“黄花观”三字。
唐僧喜道:“既是修行之人,理应会客,进去看看如何?”
悟空道:“既来藏书网了便去看看,好歹给师父化顿斋饭。”
师徒四人进了大门,但见二门上有一副对联,上面写着“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悟空便道:“这道士自称神仙,倒比镇元子谦逊许多。”
唐僧听闻,急忙整冠理衣,道:“竟是神仙地界,可莫轻慢了才是。”
再往前走,便到了正殿,只见中间供奉着三清圣像,下方座上有一位道士。这道士戴一顶朱色帽冠,穿一身黑色道袍,足踏一双绿色云头履,显得甚是怪异。唐僧远远叫道:“老神仙,贫僧有礼了。”
道士见唐僧到来,忙下座迎来,悟空自见了黄花观主,一双眼睛只盯在他身上,这一仔细看去,心中怎一个惊诧了得。原来这个黄花观主,竟是混元金仙的修为!
黄花观主将众人迎进去,各自落座,唐僧说起途经此地来由,悟空得空寻思起来。这个道士竟然如此厉害,修为更胜镇元子一筹,这可耐人寻味了。
天地间有这么厉害的妖物,他若无门无派没有势力依附,真是有些说不过去。混元金仙啊,佛道两家岂会不派人拉拢? href='2202/im'>《西游记》中,毗蓝婆菩萨的最后出现便说明了这个道理,如果是普通妖物,岂用她亲自出手来降服?
而这个蜈蚣精是谁派来的呢?三清是不可能了,即使他们有心派人下界阻挠,也会自寻退路,金角银角和青牛精两次所为便证明了此事,何况若真是三清的主意,毗蓝婆菩萨根本就无须出手,只要和燃灯招呼一声便罢。
若不是三清,难道是弥勒?更不可能,弥勒年前还在齐天岭护过唐僧,听燃灯所言,他为了下山擒颛顼,曾和如来有过条件交换。看弥勒态度转变之快,恐怕这条件便是不再阻挠取经吧。
若不是这两方,又会是谁?如来唯恐取经事难成,根本不会自己拆台。
玉帝!悟空忽然想起,这个重要人物待得也未免太老实了,悟空又想起悟慧说的那三个道士来,莫非玉帝竟将八九金仙放?99lib.了出来?天庭放出这三个道士,或许只是要叫如来看看,你既能放出三千诸佛,我也能放出八九金仙?那这个蜈蚣精,是不是也是玉帝所为呢?
这时,只见观主吩咐手下道士端上一个托盘来,上放四盏枣茶。
唐僧早已饿极,端起茶盏便要饮下,悟空虚空一点,这茶盏“啪”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青砖立时变得焦黑。唐僧大惊,手指道士惊道:“这……这是……”
道士怒目而视悟空,喝道:“你便是孙悟空!”
悟空笑道:“既知我名,也敢使这等阴谋诡计?”
悟空叫了声:“护住师父!”亮出天机棍来便要打杀这只蜈蚣精,蜈蚣精狂笑一声,直飞到天井当中,回头叫道:“猴子,快来受死!”
悟空见蜈蚣精战意滔滔,毒茶之计被识破后也不恼,也不寻法去擒唐僧,反倒迎难而上要与自己相斗,更是诧异,难道这只蜈蚣精不是冲着唐僧来的?
蜈蚣精手执两柄铁剑,怒冲冲朝悟空砍来,悟空正好要试试这蜈蚣精的目的,也不十分发狠,只虚与委蛇和他对战起来。
大殿之内,乌平站在唐僧身旁紧紧护住,悟慧抖出火尖枪来,将那几个道童一枪一个刺杀,尸体倒在地上,尽是些长虫蛇蝎之类的妖身。
唐僧叹道:“怎又步步逢妖了!”
悟慧见殿门忽被道道细丝蒙住,道:“师父,这两伙妖怪是一家的!”他喷口火出来,将门上蛛丝烧断,跃出来一看,原来那七只蜘蛛精正在天上吐丝,要将这大殿遮住。
悟慧冲天而起,遍身沁出火苗来,所到之处,蛛丝荡然无存。他追上一个蜘蛛精,一枪贯入肚腹,那女子一声惨叫,跌在地上,正是一只破了肚囊的蜘蛛精,此刻瘪了身子,便似一只软布袋。
悟慧追杀上去,一枪一个,那几只蜘蛛精不敢迎敌,反而死得更快了些,片刻工夫,七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化作一地恶虫。
悟慧又在观内寻了一遭,将残余小妖除尽,转回大殿寻唐僧道:“师父,此地既是妖巢,还是斩草除根,将它烧个干净才好。”
唐僧点点头,道:“除妖务尽!”
乌平带着唐僧离了大殿,悟慧先将三清圣像搬了出来,这才开始放火。偌大一座道观,片刻工夫便化为乌有。
悟空与蜈蚣精斗了数十个回合,蜈蚣精见地上火起,便要下来观看,悟空哪里容他脱身,一根铁棍舞得风雨不透,拦住去路。
蜈蚣精急得哇哇大叫,一把扯了上衣,丢了铁剑,喝道:“孙悟空,你受死吧!”
光中印
悟空见蜈蚣精脱了道袍,自然知道他要施展胁下金光。他此时也并无闪躲之意,心道,那个美猴王不过太乙金仙修为,被你混元金仙一照,自然吃了大亏,我如今修为比你只强不弱,倒要看看你能将我怎样。
只见这道士剥了衣裳,两只手朝天而举,果然腋下两肋密密麻麻尽是睁着的眼目,眼中迸放道道金光,尽都照在悟空身上。
悟空忽觉眼前一片迷蒙,金光黄雾也不知自何处升起,便将他笼在这光影之中,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这还是小事,更令悟空惊奇的是,他体内那颗混元道果,竟也逃不过这金光照射,一时间竟缩小了许多,那一黑一白两片叶子,竟似要散了一般。
悟空心中大为惊骇,他对这两片叶子知之甚少,若被照散了,还不知能不能恢复如初,若是有损修为,那几颗蟠桃岂不白吃了?
好在黑白叶子只稍散即凝,还复如初,悟空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这金光该如何破解,更想不通这只蜈蚣精怎么会如此厉害,他的金光竟似能将人的修为降低,这本事真是逆天一般。悟空强运起玄空法秘诀向上一望,这才看出端倪来。
在无边金光之中,孤零零悬着一颗大印,蜈蚣精发出金光的确不假,但他那金光并无什么威力,而这颗大印发出的同色金光,才真正厉害..。
悟空看见这颗大印,心中震撼,这岂不是《器典》中排名第四的混元金印!他也清楚记得,混元金印下的那行字——制造化,动阴阳。
悟空忽然明白了蜈蚣精的意图,他使金光罩住自己,其实乃是要掩盖住金光中暗藏的混元金印,以此来触动自己的阴阳两叶,如自己所料不错,这颗混元金印有降低混元金仙修为的效用。
好险,若不是自己误打误撞修至混元金仙巅峰,今日还不知是何结果;若不是自己的造化都是人参果和蟠桃结成,精纯无比,或许许多年修为将毁于一旦。
看来自己倒是猜错了蜈蚣精的来历,希望自己修为大降的人,绝不会是玉帝。玉帝或许也恨自己,但他从始至终也不参与造化神猿之事,更不会冒着触怒三清的危险来暗中加害自己。那么这人是谁,已经昭然若揭了。
怪不得,怪不得黎山老母会提醒自己去寻毗蓝婆菩萨,怪不得毗蓝婆菩萨毫不犹豫便出手相助。
回想起毗蓝婆菩萨,她在 href='2202/im'>《西游记》中只出手两次,一次是为了蝎子精,一次便是为了这蜈蚣精(或混元金印),这两次看似寻常,其实都至关重要!..
九天玄女啊,这个女子不寻常。
悟空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便要奋起身来打杀蜈蚣精,但他想了又想,若是自己真打杀了蜈蚣精,是不是便说明自己至少也有混元金仙的法力了。索性将计就计,装作被金光所制,找人求救去吧!
悟空见上面离那混元金印太近,自己不敢向上走,只好使个土遁术,往下面钻来。这金光看似无边无际,其实也只照了二三十里,悟空遁了一会儿,探出头来果然平安无事。
悟空记得,在 href='2202/im'>《西游记》中逃遁之后,便见到了黎山老母,是她指点自己去寻毗蓝婆菩萨来降服蜈蚣精的。
他在荒山中寻了片刻,也不见有半个人影出来,悟空暗道,莫非黎山老母不来了?他仔细想了想,还真不记得毗蓝婆菩萨住在何处,再说,即使知道,便这么直截了当去找,是不是太过冒昧了。
正在此寻思着,忽见天上飘落一张纸笺,悟空大喜,追过去抓住,纸笺上写两行娟秀小字:向南千里,紫云山千花洞。落款写着“黎山”二字。
悟空差点儿没笑出声,原来黎山老母并未爽约,由此看来,黎山老母也是燃灯、弥勒一伙的,龙华会这股势力,实在是不小啊!
悟空径直往南面飞来,须臾到了一座山头。这座山,果然紫云围绕甚是稀奇,而一座石洞之前,奇花满涧,香兰围屋,芳草古树,野禽幼鹿,瑞霭祥云片片,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悟空满心欢喜落在石洞前,走了进去,内中更别有洞天,行了二三里,方才见到毗蓝婆菩萨坐在榻上,悟空见了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这是九天玄女啊!
第一次见时还不明身份,也没什么感觉,今日心中却感慨激动,难以言表。
毗蓝婆菩萨见悟空来了,也不稀奇,问道:“悟空来此何事?”
悟空恭恭敬敬道:“菩萨,我保唐僧取经行至黄花观,遇到一个厉害妖怪,他能放出金光来,实在难以降服,故来——”
毗蓝婆菩萨哈哈一笑,道:“你这猴子,哄谁呢,那蜈蚣精虽厉害,但也不是如今灵明神猿的对手,你若要降他,还不容易得紧?说吧,到底为何?”
悟空被毗蓝婆菩萨揭穿了心机,也不觉惭愧,便笑道:“菩萨,是黎山老母指引我来的。”
毗蓝婆菩萨微微诧异,道:“旁人不急,她倒急了。”悟空听毗蓝婆菩萨似是和bbr>黎山老母甚是亲近,不由得将黎山老母身份又抬了几分。黎山老母这个人物也神秘得很,不知她又是何来历呢。
毗蓝婆菩萨道:“你既来寻我了,我自然要为你出力,先去擒那蜈蚣精,回头再和你叙话。”
悟空先行谢了,然后便在前引路,将毗蓝婆菩萨带到黄花观。
到了那处,道士正在山头歇息,见悟空来了,道士又放出金光来,毗蓝婆菩萨只伸手一指,金光立破,悟空惊讶地发现,金光中那个混元金印却不见了。
毗蓝婆菩萨又招招手,道士滚落尘埃化出原形来,乃是一条七尺余长的大蜈蚣,菩萨喝道:“去南面紫云山等我发落!”蜈蚣精不敢多言,俯首帖耳驾云而去。
悟空看得心惊,毗蓝婆菩萨也实在太过霸道了,只动动手指,便将一个混元金仙料理得如同小猫小狗一般听话。
毗蓝婆菩萨道:“唐僧有事否?”
悟空摇了摇头,毗蓝婆菩萨驾云回转,悟空也跟着回到了千花洞中。
菩萨叫蜈蚣精守在洞口,领悟空进了洞,落座后道:“你看出混元金印了?”悟空点了点头。
毗蓝婆菩萨从怀中将金印取出,放在手上道:“此印确是宝贝,但放在你手中,恐成祸事,还是我留着吧。”
悟空不禁无语,《器典》排在第四位的,岂能不是宝贝,可菩萨只拿出来一晃,又收了回去,真是叫自己心痒。
菩萨又道:“你那天机棍才是天下第一,趁早找个时机锤炼去吧。”
悟空确是想将天机棍重炼,但始终取经,哪里有这个空闲,于是道:“这事可是紧急?”
菩萨道:“或许要紧,或许无妨,迟早会用得上。”
这个回答稀里糊涂,悟空也不敢多问。他知道毗蓝婆可不是三清,行事向来古怪得紧,唯恐一个出语不当,便少了刨根问底的机会。
悟空还是先拣眼前的问,于是道:“菩萨可知道朱紫国雌雄孔雀之事?”
毗蓝婆菩萨点了点头,道:“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悟空道:“是观音菩萨说的。”于是他将金毛犼掳走金圣宫娘娘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毗蓝婆菩萨道:“观音这谎扯的,真是落了下乘。”
悟空问道:“怎的,难道竟没有这回事吗?”
菩萨道:“有倒是有,不过雌雄孔雀并未回西天去通风报信,佛母孔雀也不在西天。”
“啊!”悟空一惊,“那他在哪里?”
菩萨道:“在佛门地狱之中。”
原来如此,悟空又问道..:“那他……可是无边菩萨之一?”
菩萨道:“无边菩萨,皆在佛门地狱中,灵山菩萨,尚在世上的,也只有你见的这几个了。”
悟空惊骇,看来佛门地狱中还有好大机谋,不然怎能需要如此多的菩萨。
悟空道:“佛母二子,为何从灵山跑了出来,又到朱紫国中去作甚?”
菩萨道:“你为何不自己想想?”
自己想想,想什么?悟空一阵发蒙,看着菩萨不语。
菩萨叹口气道:“为难你了,我说了吧。那两个孔雀并非佛母之子,而是他使佛门地狱中造化之胎做出来的。”
哦?竟然是这样,悟空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佛母在佛门地狱中,哪里还会是什么佛母,基本和苦力无甚差别了。他身处险境,怎还会有空暇和闲心做两个孔雀来玩,所以必定是有大用处的,这用处是什么,这两只孔雀是如何从佛门地狱中出来的呢?
悟空脑中灵光一现,忽道:“我知道了,佛母可是要这两只孔雀去报信的!这两只孔雀……从子母河中出来,然后一路向西,去寻燃灯佛祖,途中正好经过朱紫国,却不料被个凡人国王给射了下来。”
毗蓝婆菩萨微笑道:“还不算笨,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盘古变
见毗蓝婆菩萨和自己打起了哑谜,悟空紧张情绪逐渐缓解,笑道:“能猜中一半已不错了。”
菩萨道:“孔雀身为凤凰长子,修为着实不俗,若不是身有禁制,岂能被如来所控?他放出雌雄孔雀来,定是在佛门地狱中发现了什么。”
悟空问道:“燃灯古佛不是和泥犁菩萨分管各半吗,为何佛母不去找燃灯佛?”
菩萨道:“你却不知了,每个各管一半是不假,只是泥犁菩萨那边却是可入不可出的。”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自燃灯这边到泥犁那边可以,泥犁那边的人却永远无法到燃灯这边来,如来心思真是缜密至极了。
悟空又问道:“这也是阵法的缘故吗?”
菩萨点了点头,道:“阵法之奥,行至极处,可借天地之力,如来于此道极为精通,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悟空脱口而出:“元始如何?”
毗蓝婆菩萨道:“元始的阵法,都是如来教的,现在……许多年没见了,也不知他是否又有精进。”
悟空又问:“那只雄孔雀现在何处?”
菩萨道:“那两只孔雀并非为朱紫国国王所伤,依我推测,只怕是佛门地狱中有人发现雌雄孔雀逃出,追到朱紫国寻见,恰逢国王狩猎,便将这事栽赃在他头上。而道教小丫头杨婵不知好歹,敢来朱紫国传播道教,如来正好借题发挥,派观音给她个小小惩戒。那两只孔雀我也没见着,想来早已没命了吧。”
悟空想想道:“观音将此事起因安在佛母身上,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反正无人能见佛母,无法印证此事真假。但菩萨方才说雌雄孔雀到不了燃灯佛那边,他们又是如何从子母河出来的呢?”
毗蓝婆菩萨笑道:“我几时说是从子母河出来的了,分明是后土破开泥犁菩萨之界,佛母孔雀趁机浑水摸鱼的。”
原来如此!朱紫国这段故事的根源竟在于后土,这可真是大出意料,这便是后世所说的蝴蝶效应了吧。
而毗蓝婆菩萨并未亲临,许多事情却如同亲眼目睹,这更让人震撼惊佩。
悟空道:“佛母这做法十分凶险,又十有八九不成,却偏偏要如此行事,真是难解。”
6bd7." >毗蓝婆菩萨看了看悟空,道:“你可曾有过生不如死之时?”
悟空一怔,>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笑道:“生之乐趣无处不在。”
菩萨叹口气道:“你可曾看过生不如死之人?”
悟空立时收敛了笑容,第一个浮现在脑中的便是小张太子,那些幽冥地府和佛门地狱中遭受无边酷刑之人,若真是那样,还真不如一刀了断了。
菩萨接着道:“佛母虽不至到那个地步,但地狱中幽暗丑恶,度日如年,便有一丝机会,他也是要尝试一下的。”
悟空道:“那两只孔雀既然被佛门地狱追回,这条线便是断了。”
菩萨道:“即使如此,至少我等又多了一分提防之心。”
悟空又问道:“观音菩萨对此事又知道多少,我已叫老君策.反观音,不知是否能成。”
菩萨略微诧异,但只稍稍一想便道:“你可是要将唐僧便是阴阳神猿之事透露给她,叫她恨恶如来?”
悟空道:“正是。”
菩萨道:“或有所得,但看机缘了。”
悟空再问道:“菩萨可知大圣国师王菩萨一事,他被大禹等人从灵山救出来时记忆全失,是不是他也曾在佛门地狱中待过?”
菩萨道:“我听过此事,你猜得不错。”
悟空道:“可有法子叫他恢复记忆?”
菩萨摇头,道:“这事事关重大,脑中原来的想法是从魂魄中除去的,断了根,就算盘古重生也没这手段了。”
悟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要除去魂魄中记忆,恐怕与造化阴阳脱不了干系,难道如来也懂造化之术?便道:“如来是否精通造化?”
毗蓝婆菩萨道:“若说精通,确是精通,有关一切造化之事他都知晓,比你我等人知之甚多,但他确确实实并非造化一脉。”
悟空急问道:“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菩萨道:“在上一会元之厄来临时,我便猜测,如来可能在上上个会元便存在了。”
“啊!”悟空大惊,难道这个如来竟是不死之身么,或者说他早早便发现了渡过会元之厄的>?法子?
悟空想想道:“是不是他早就将造化神猿玩弄于股掌之间,两个会元,甚或更多个会元里,他已将造化之事摸得一清二楚?因此才能知道造化之精的炼取手段?”
“哦?”菩萨眼中露出惊喜之意,“你竟能猜出造化之精?”
悟空被毗蓝婆菩萨——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九天玄女——夸赞,心中说不出的惊喜。
玄女道:“我是猜了好久才推测出炼天的目的,不想你今世寥寥千年,灵智竟到如此境地。”
悟空道:“也是猜测而已,幸亏地藏王菩萨与我详解造化之精,我才有此想法。”
玄女叹道:“此会元中,我甫得造化之身,渐渐懂得造化天为,凡造化一脉,都是天性纯真讷于心机,却不想竟渐渐被逼迫得也要算计求生才行。”
悟空道:“造化无性,却也不能任人宰割。菩萨自言今世才为造化一脉,我倒有了好奇之心,上个会元之中,造化之目、造化之判、造化之听又是哪三个呢?”
玄女道:“问得好!”然后她极为郑重,一字一顿道,“上个会元中,根本没有这三人!”
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悟空震惊了好一会儿,急忙又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便是说,如来并不知道玄女、地藏、谛听是造化一脉,或许……也不知道元始大天尊得了一丝盘古造化之精?”
玄女重重点了一下头,道:“不知!”
自从悟空在三界中遇见了鲲鹏,盘古开天辟地、鲲鹏澄清天宇的故事便在头脑中根深蒂固,鲲鹏说:“多少次,盘古一斧劈开天地,然后释然而卧……”既然这样说,那劈开混沌便自然不是一次了,会元之厄到来时,天地万物皆亡,但造化之物却在混沌中孕育而生,待盘古复活,再行开天辟地之事,天地会元之始……
而如玄女所说,这一会元的盘古竟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他身为开天之主,该和鲲鹏一样,对天地之事毫无关扰才对,为何他将自己的造化之精分出来给了元始一丝,又将自己视、听、判三种造化神通传给玄女三人呢?
地藏、玄女、谛听恰与如来为敌,这是巧合,还是盘古刻意而为之,难道盘古也看出了如来的阴谋,要阻止他在天地间作乱?如果是这样,那如来的阴谋该有多大?
想起鲲鹏,自然想起他腹中之界,悟空暗自思忖,鲲鹏只道自己不参与世上之事,其实他将大禹等人藏在腹中,用长须将自己卷了进去,这又何尝不是掺和了进来,若追究起来,鲲鹏对齐天岭这一势力的成长堪称居功至伟!
而鲲鹏和盘古一样,所行之事的矛头俱都隐隐指向了如来。
悟空想了一阵,道:“这么说起来,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并未从世上消失,或者说……并未死去?”
玄女道:“盘古或许不在,但造化自然不死。”
悟空道:“此会元和上一会元究竟有何差别,竟能让盘古做出如此大的改变?”
玄女道:“盘古所为,乃是造化抉择,自然不会错的。”
悟空又道:“倘若会元之厄依旧,下一会元是否还会有盘古开天辟地了?”
玄女眼神落寞,道:“我们四个若不将造化之精还回去,盘古自然不会醒了。”
悟空顿时沉默,玄女说得再直接不过,他们四人得了盘古造化之精,或得非凡本领,或得造化神通,有造化炉存在,要渡会元之厄并非难事,只是他们若渡了过去,盘古便不会醒来。盘古不醒,谁来开天辟地?因此下一会元便不复存在。
这样一来,玄女等人渡过会元之厄也是无用,只能随着造化炉在混沌之中飘荡……这可真是纠结啊!
玄女眉眼一展,道:“盘古既然看好我们几个,自然也不会错。”
说完这话,玄女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再回过头来,已不再是之前面若秋霜容貌,而变作了一个绝美无比的女子,配上一身织金袍,显得高贵无比,叫人不敢直视。
悟空仔细看了看,这容貌和嫦娥有七分相似、三分不同。嫦娥美是美了,但和玄女此刻相比,却多了几分柔弱,少了几分华美。
悟空脱口而出,赞道:“好美!”
玄女不羞不恼,却微微诧异道:“单从入世之心来看,我真觉你并非造化神猿。”
她随口说这么一句,却将悟空吓了一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玄女还是第一个对自己身份有所怀疑的。
悟空道:“美便是美,造化便不分美丑了吗?”
玄女点点头道:“是非善恶,美丑贤愚,造化自有主张,你说得倒也不错。只是这容貌,却也不是我的。”
天不负
大多数人见了旁人,第一眼便会牢记在心,但悟空对九天玄女却并非如此。他虽先见了毗蓝婆菩萨,但燃灯佛曾说过,玄女相貌和嫦娥有几分相似,于是在悟空心中,毗蓝婆菩萨只是玄女变化出的法相,用来蒙蔽旁人的而已,老态之下隐藏的定是一张美貌绝伦的面容。
现在所见的这副倾国倾城的模样,悟空自然认为是玄女原来面貌了。嫦娥容貌和此时的玄女有几分相似,自然是用来迷惑如来的。而玄女却说“这容貌却也不是我的”,难道玄女也有平常人的虚荣心,要将自己变得好看些才行?
莫非如来也不知道玄女本来面貌?
玄女见悟空不解,道:“你应知晓,神仙要变换自己容貌,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了,若辅佐以药物,驻颜千万年也非难事。”
悟空点点头,道:“这都是寻常神通,神仙一个个道骨仙风,满天仙女无一个姿色平庸之辈,已是不可思议之事了,若没做假才怪。”
玄女问道:“你可知为何如此?”
悟空顿时一怔,这还要有个原因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天性使然才对吧。于是笑道:“只好看便是了,还有什么内情?”
玄女点点道:“不幸言中,确有内情。”
悟空不解道:“容貌之事……实在是细枝末节,还能有什么内情?”
玄女道:“你有所不知,上一会元之事,如来曾和我说过,他日若成一教派,必要教中个个美男俊女,凡人一见,便生敬仰之心,由此人人心向往之。”
“哦?”悟空一听是如来所为,便提起精神来。
玄女道:“驻颜丹药这个东西,在上一会元是极其罕见的。说起这个,话就长了。”
玄女回来坐下,伸手一招,桌上茶壶茶碗自行飞了过来。两杯清茶斟上,玄女这才开始说起驻颜丹之事。
“我幼时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无论容貌、资质、心机都仅中上而已,能入仙门,却依仗了运道。”
悟空听了这句,不由得大为诧异,以他猜测,玄女绝非普通仙人,在这个会元中,无论心机修为,除了那个神秘的如来,她只怕不做第二人想,却没料到原来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玄女接着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入门,那个门派叫作大红门。”
悟空“扑哧”笑出了声,是服装批发市场吗?
玄女也笑道:“这名字可是忒俗气了,大红门门主叫王大红,举门皆是女子,这个门派名字虽俗气,但却厉害得很,哦,那时的我初入门,自然觉得厉害得很了。门主王大红是地仙修为,我在那里待了五十一年,发现实在无甚可学了,便逃出了大红门。”
悟空听玄女只说了几句,便将大红门一带而过,不知她是何意。玄女道:“我在大红门中,修至神仙八品,在同门弟子中算得上绝无仅有了,旁人最好的,也只神仙五品而已,如此修为称得上惊世骇俗吧。”
悟空算了算,五十一年自一个凡人修至神仙八品,这可实在是匪夷所思了,悟空忍不住问道:“这……玄女有何诀窍不成?”
玄女道:“自然有诀窍,不然怎能如此之快?”
悟空一阵激动,他若将这诀窍学来,定要传给齐天岭群妖,有了玄女的修炼心得相佐,还怕齐天岭实力不能更上一层楼?
只听玄女道:“这诀窍便是两个字,.专、勤!”
“啊!”悟空听玄女说出答案来,顿时失望,说来说去,还是老套路,谁不知专心勤奋乃是修炼的根本法门,不想玄女这样的高人也流俗了。
玄女道:“悟空,你以为专、勤二字容易做到吗,这道理人人都知,做到的又有几个?”
悟空不禁有些怀疑,单凭专、勤便能在五十一年修到神仙八品,真就没有旁的际遇?
玄女看出悟空心中怀疑,道:“实不相瞒,当初我见同门皆不如我,自以为我资质适合修仙,这个想法伴随我许久,直至我修为大进,到了混元金仙后,才知道自己资质其实平平。而又到了这一会元中,我成了造化一脉,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悟空道:“什么道理?”
玄女道:“造化不负人!”
悟空挠挠脑袋:“是啊,这道理很难懂吗?”
玄女禁不住白了悟空一眼,道:“你生为造化之身,我岂能和你相比?不过你既然说好懂,那你便说来听听,造化不负人是何道理?”
悟空想想道:“这个……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吧。”
玄女笑道:“前一句还算贴切,后一句却错了。”
悟空道:“怎么错了,难道一分耕耘,十分收获?”
玄女摇头道:“不是这个理。世人做事,大多只盯着结果去做,从不愿多出一分力气,对否?”
悟空想想道:“大抵如此。”
玄女道:“便如修仙,在那大红门中,门主并无任何偏袒之心,大家修炼的都是同种功法。有每日打坐三四个时辰的,有每日五六个时辰的,也有七八个时辰的……”
悟空忽问道:“你每日打坐多久?”
玄女淡淡道:“我从不歇息。”
悟空这一惊非同小可,从不歇息?难道她是铁石心肠吗?悟空知道,修炼修的是一颗心,功法就在那里,尽人皆知,单看能不能坐得住。玄女初入修行道途,便能如神仙一般闭关,这可真是逆天的心境了。
玄女又道:“我那时稀里糊涂,只知道做一件事便要做好,故而除了初时几月吃饭如厕,其余时间全是打坐,到后来辟谷之后,我便经?年不出了。”
“第九年时,第一篇功法已被我修到尽头,我也只出来去寻门中长辈换了高阶功法,又一头扎入洞中。再过八年时光,我又出来再换第三篇功法……”
悟空急问道:“什么,你是说第二篇功法反而比第一篇练得更快,这于常理不符吧?”
玄女道:“你也知道不合常理,按照门中人所说,第一篇功法总要十五六年才能练成,而第二篇功法非三十年不能成功。我花九年练成第一篇,有人惊奇也还罢了,但八年练成第二篇,便是门主也半天合不拢嘴,立时奖给我三颗好丹,助我修炼。”
悟空道:“你说的造化不负人,便是这个吗?”
玄女道:“非止如此,我发现,修行之途,总是愈强者愈强,我比旁人多付出两倍工夫,回馈来的岂止十倍好处,到得后来,我修至太乙金仙之后再回大红门去看,与我同日入门的师姐仍在神仙四品徘徊。
“其实论及资质,她比我只强不弱,但我二人相差如此之大,皆因我绝不轻忽一丝光阴,造化、光阴,光阴、造化,两者间不知有何关联。我大致想来,惜时便是惜造化,所以我一刻不辍修炼,才得造化眷顾,故而一步顺、步步顺。这道理,你可懂了?”
悟空听了之后,心中极为震撼,玄女句句教诲,自然不会虚言。她这番话,真是金玉良言,若有人幼时便能明此理,那可真是一生至宝了。
悟空点头道:“好一个造化不负人,我懂了!”
玄女道:“我说起大红门,自然不是单为了讲这番道理,你本为造化神猿,修炼之途与一切仙妖大不相同,无须打坐熬磨,自然有造化跟随。”
悟空道:“是不是这大红门中还有什么机密?”
玄女笑道:“悟空探秘探惯了,大红门小小门派,能有什么机密。我之所以说起它,是因在这门中,我听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
玄女道:“我去领第三篇功法时,门主正在屋内照镜子,她见我进来,拉我说了一会儿话,末了叹道,‘女人若能容颜不改,该有多好’。
“这句话只是不经意之语,我当时也没在意,修仙之人老得本就缓慢,况且我一门心思修炼,哪里会在意容貌。”
悟空笑道:“初时不在意,但后来可就未必了吧?”
玄女道:“你倒是知道女人心思,我到了太乙金仙时,确实已是老态龙钟,虽生就一副童颜,长生不老,但总比不得年轻时好看。这时,我却想起了大红门门主的那句话,那时我也学了些炼丹之术,于是便开始尝试着造一颗驻颜丹。
“在此之前,天地间尚无此类丹药存在,我恐怕是做出此丹的第一人。最初只想一试,成与不成也无所谓,哪知炼丹之术也颇有趣味,我一钻进去,便再难回头,费了许多个年头,终于叫我将这驻颜丹炼了出来。”
悟空暗道,这玄女真是个修炼狂人啊,她这般刻苦专心,再不能取得一番成就,可真是造化不公了。
玄女又道:“我心中早有一个梦寐以求的容貌,在我心中,那个容貌便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哦,便是你现在见到的这副模样了。”
悟空点点头,道:“确有一想之美。”虽然在悟空心中,嫦娥也未必是世上最美,但玄女认为是,那便是了。人各有志,审美也是一样。
玄女突然道:“你可知道如来为何收我为徒?”
天地同
悟空听玄女突然转折,说起了如来,这才明白,玄女之前说了那许多,并无一句废话,却有大目的在后面等着呢。
悟空道:“莫不是看你容貌超凡脱俗,怀疑你用了驻颜丹?”
玄女道:“你又猜错了,如来收我为徒,确是和我容貌有关,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世上有驻颜丹一物。”
悟空似乎明白了一些,道:“莫非便是这容貌,让如来以为你是天生如此,才收你为徒的?”
玄女道:“正是如此,他只道,世上唯有造化灵秀之地才能生出我这样完美无瑕的人物,又见我修为不俗,实在是个可造之材,这才收我为徒的。却不知道我却是个赝品,哈哈!”
悟空听玄女笑这两声甚是怪异,问道:“你骗了他什么,会如此开心?”
玄女道:“后来我才知道,如来将我当成了另一人,你说这事岂不是好笑?”
“另一人?那人又是谁?”悟空问道。
玄女道:“我也不知是谁,不过总该有个了不起的出身才对!”
悟空道:“为何如此说,莫非如来问过你什么?”
玄女道:“他并未明说,只试探地问过,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他极有可能将我当成了燃灯。”
“什么?”悟空大吃一惊,上一会元哪有燃灯?
玄女说完也觉得不对,笑着解释道:“是上一会元的燃灯,你可懂了?”
“哦?”上一会元的燃灯?悟空心中大震,玄女的意思是说……上一会元中也有燃灯?燃灯说他是从通天河中间生出来的,那么,上一会元中,也有通天河吗?难道每个会元天地形状都是一模一样的?
悟空满怀疑窦地看了看玄女,玄女道:“我也不知,只是如来曾问我‘你是人生的还是天生的’。我那时自然不知他是何意,直到此会元中,我才认识燃灯,才知原来通天河中竟能长出人来。而除了燃灯,还有谁是天生地长的,至于七神猿,我自己也知道自然不是。”
悟空道:“你可是告诉他,你是天生的?”
玄女道:“我没这般回答。”
悟空道:“那时你修为尚低,又是平常之身,若不骗过如来,如来怎么会教你本事。”
玄女道:“我自然不会骗他,我只故作惊讶道,‘你怎知道?’”
悟空顿时无语,玄女实在是聪明,也不说是父母生还是天地生,只反问一句,叫如来自己去想。只是如来真的看不出她本来面目么,通天河中生出的那个人,既然异于常人,也该有些特殊的标 8bb0." >记才是。
悟空问道:“如来迟早会看穿你吧?”
玄女道:“当时我也未想那么多,只见如来一身本领超凡入圣,功法神通更是数不胜数,像我这般视修炼如性命的人,自然以为遇到了良师,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
“到了后来,如来也突发奇想,炼起了驻颜丹来,他炼丹成功的那一日,盯着我看了许久,我心想,他八成是猜到了。但这之后,如来却对我依旧如初,该教的本事一样不少,后来,他又收了三个徒弟……”
“三清。”悟空道。
玄女点点头道:“正是!三清其实是我师弟,但我向来闭关不出,如来也从不和他们说起我,他们三个还以为是我师兄。”
玄女说起往事,眉眼间微露怅惘之色,似是在回忆那段无忧无虑的修炼岁月,但紧接着便面容整肃道,“如来收他们三个,时间不长,我便看出目的所在。三清也真是奇才,道教精髓虽是如来教的,但三清能将其发扬光大,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真是难得了。”
悟空问道:“你那时看出如来的目的是什么?”
玄女道:“说是看出,也只能算猜测吧,我只觉如来是在试,试着要做些什么而已。而到了这一会元,态势渐渐明朗起来。”
悟空还记得,这个话题是从驻颜丹渐渐引过来的,于是问道:“如来炼出驻颜丹来,究竟有何意义?”
玄女道:“他自己是用不到驻颜丹的,而在上一会元中,他也从未将这驻颜丹送给旁人。”
悟空渐渐明白了其中深意,道:“你是说,如来是为这一会元做准备的?”
玄女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来曾说过,倘若世上修道之人个个仙风道骨、容颜绝丽,俗人见了,自然趋之若鹜藏书网
,而修道之人必将疯涨起来。”
悟空想想三十六天,果然除了精怪成仙的,其余皆是容貌不俗,偶有几个不拘容貌的,也是九牛一毛,难道这些人都用了驻颜丹?于是道:“天庭中确是容貌俊俏的居多,原来还有这个根源,我还只道修仙能变得漂亮些呢。”
玄女道:“修仙有无数途径,有的修行法门的确能容颜不老,但又有几人能走对路呢,大多还要靠丹药才行。”
悟空想想道:“如来遗下驻颜丹炼制法门给玉帝和王母,志在发扬道教,这倒也情有可原,天地间修仙人越多,炼出的造化便越多,造化炉炼天便大有功效,是也不是?”
玄女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悟空道:“既然如此,那么天庭和西天两尊造化炉,做的乃是同样的事了?”
玄女道:“同样倒也未必,只是归根结底,都是如来的主意。”
悟空道:“玉帝和王母坐了这许多年王位,怎甘心再受旁人摆布?”
悟空自然知道如来厉害,但此时西天和天庭隐隐相抗,加之齐天岭从中搅局,已是渐落下风,玉帝心中想什么他虽不知,但总没那么简单才是。
玄女道:“你将天庭之人和西天众人做个比较,看看有什么不同?”
“哦?”一边是道,一边是佛,这便是最大的不同了,其他的……悟空突然灵光一现,道:“灵山中个个都是本来面貌。”
玄女微笑颔首,道:“你看得仔细,他们都未服过驻颜丹。”
悟空道:“这又是为何,难道服了没有好处吗?”
玄女道:“不是没有好处,而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
悟空心中一凛,难道是什么摄魂术之类的法诀?不对,灵山中人自己也见过许多了,个个神志清楚和寻常人无异,唯有不同的便是……那份向佛之心均极为坚笃,这点倒比道教中人强了许多。
玄女道:“你大概也知道了,佛门弟子个个信仰虔诚,不知胜过道门多少倍,相比之下,三清御下诵经传道全凭自愿,故而显得松散许多。”
悟空道:“如果这也是如来的本事,那可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玄女道:“一个人要做件事,最需要的是什么?”
悟空道:“自然是本事了,没有本事,什么也做不成。”
玄女摇头道:“大错特错,你白读了 href='/article/2856.htm'>《心经》吗?”..
悟空挠头道:“是心吗?”
玄女道:“那是自然,人之行事,首先便是看他想不想,有多想,心志越强,事越易成。我刻意杀了你的前世龙树菩萨,便是为了使个金蝉脱壳,混入佛门中,看看如来到底要做什么。”玄女对杀了龙树一事丝毫不作解释,自然知道悟空心中知晓了内情。
悟空探究了许久,便是要探寻出如来最终的目的,于是急问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玄女道:“如烟雾相隔,朦胧一片,但我却发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原来如来一篇经文中,有佛教本源的大秘密在里面。”
悟空道:“大秘密?这秘密可是控制佛门一众教徒的法门?”
玄女诧异道:“咦?你颇有我当年之风,怎么猜到的?”
悟空顿时无语,什么叫颇有你当年之风,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猜出来也没什么稀奇。但玄女这话中似有深意啊。悟空问道:“玄女当年也是一猜一个准吗?”
玄女笑道:“说来也奇怪,我看天下大势,几无失手,凡事皆朝着我之意想行进,或缓或急,方向总不会错的。”
悟空不禁暗叹了一声,玄女啊玄女,你还屡屡强调你是个普通女子,依我看来,或许你的出身比燃灯、造化神猿还稀奇古怪呢!
悟空放下此节不提,又道:“这篇经文,可是龙树从真武那里取出来的?”
玄女这下可坐不住了,站起身道:“这些都是谁和你说起的?”
悟空两手一摊,道:“佛教许多经文,都在灵山放置,唯有这一篇奇特,放在了真武那里,我知道龙树龙宫取宝之事,因此顺藤摸瓜,便猜到了。”
玄女道:“当年是燃灯先看出此篇经文的奥妙来,然后将此经文放在真武处。他知道现在佛如来一出世便要将此经文传播,于是和如来打了个赌,只说他门下弟子无一人能入真武之眼?,若有人能将这经文取出来,任由如来传播大道。”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个根由,燃灯在此又阻了如来一下,看来如来挑选燃灯做佛教奠基人,虽建成了一门大教,却也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悟空道:“这经文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女道:“这经文堪称绝妙,凡诵读过的人,若是修为低些,他心中便会深植入一份记忆,相伴终生。”
此河同
悟空渐渐听明白了玄女之意,如来在制出驻颜丹后,又创出了这篇经文来,此篇经文和那些寻常法子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其高明之处在于,人不会对自己的记忆有任何抵触心理。如此等经法教义,倘若从外界强加,总会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但若无声无息从内心生发,便以为是天经地义,丝毫也不会抵御的。
一份记忆,这记忆的内容是什么呢,悟空想了想,既是传给佛门中人的,大致便是相信人能修炼成佛之类的东西。
悟空想起一事,便道:“这篇经文既传给了龙树,那龙树定知道其中内容了。”
玄女道:“那是自然。”
悟空道:“可我此时还想不起来,玄女可知,如何能叫我醒得快些。”
玄女笑道:“造化神猿那些事,我实在不敢妄言,按平常之理,总是修为越高越好吧。”
悟空道:“我于三界中左瞳星闪,如今右瞳亦然,但除此之外却再无异样,不知醒来时又会如何。”
玄女道:“又有谁人曾见灵明神猿真正醒来,恐怕其余六神猿也记不起了吧。”
悟空记得燃灯说过“玄女曾道,灵明双目,能见大造化”,于是问道:“玄女若知道,何不早些告诉我,免得我终日胡思乱想。”
玄女道:“你能见大造化啊,这又有什么?”
悟空道:“玄女拥造化之目,又创出玄空法秘决来,论目力,天下还有人能胜过你吗?”
玄女道:“玄空法秘诀便是从造化之目衍变出来的,我虽将此术练至巅峰,但终因先天所限,能见造化运数流涌,却难窥天地玄妙。”
悟空道:“玄女都看不见,难道我就能了?”
玄女静静抿了一口清茶,直视悟空道:“天地乃混沌所生,旁人看去,难窥全貌,唯有灵明才可居于混沌之上,看穿这层层迷雾!”
悟空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玄女即使拥有造化之目,也无灵明的天赋神通,自己这双眼睛,还真是举世无双,真该好好爱惜才对。
玄女又道:“我从如来言行中推断过,这两会元天地是相同的,上一会元的大地形状到此会元中丝毫不变。故而我猜如来将我当作燃灯,只因上一会元也有一条通天河。”
“竟有这样的事?”悟空精神一振,这可是个重大发现。如玄女所说,两天地相同,这倒也能理解,但那条河流还叫通天河,却有些古怪了。两会元天地虽同,但人是不同的,这条河流的命名一模一样,这概率小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唯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条河是一个人起的名字,而这个人自然便是如来了。
如来绝不会闲着无事来给一条寻常不过的河流取名,想起通?天河中的阵法,悟空知道,这条河绝对非比寻常。
上一会元既有通天河,那么也会有一个通天河中生出来的人物吗,和燃灯一样?听玄女的意思,她是认为此人存在,那么,这个人哪里去了?是渡过了会元之厄藏在幕后,还是神魂俱灭消失于无形?
悟空问道:“除通天河之外,可还有什么地界与本会元同名?”
玄女对悟空问的这个问题甚是满意,笑道:“仅有通天河,其余皆不同。”
这更加印证了悟空的想法,悟空道:“玄女可曾去通天河看过?”
玄女道:“自然看过,不过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和寻常河流一般无二。”
悟空想了想,将自己在通天河的遭遇讲了出来,玄女叹道:“不想天机棍尚未炼成,便初现威能了。”
悟空道:“这根天机棍,玄女可曾见过?”
玄女摇摇头,道:“仅从《器典》上略知一二,天机之下,再无玄虚,你将它炼成之后,自然能知它有多大用处。”
悟空道:“器典是何人所著,可是如来?”
玄女道:“这倒未必。”
“啊!”悟空惊呼出声,《器典》这书看似平常,仅是将天下法宝罗列出来,但其未卜先知的强大神秘感让悟空觉得,能做出《器典》之人,应超然于天地之间,难道除了如来,还有一个更强大的神秘人物?
玄女道:“莫要多虑,一切症结都在如来身上,还须留心取经才是。”
悟空听玄女这样一说,便道:“原来你也不知如来要做什么。”
玄女道:“我也始终在想,他能渡会元之厄,已是天地间唯我独尊的地位,还有何求呢?”
悟空想了想道:“玄女可曾想过,天地之外会是什么?”
玄女忽地身躯一震,对悟空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有这般古怪想法?”
悟空不禁无语,他曾经生活的那个地球,有这样的想法再寻常不过了,探索未知是人类的本能,而玄女在这个世界中虽也是人中翘楚,对此却也难以接受。
玄女接着道:“地深难测,天高虽空,但却罡风极烈,以我修为,也难触天边。”她又想了想,道,“你是猜测如来欲出此天地?”
悟空点了点头,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这片天地再大,但对如来来说,此身已无所不能,到了这般境界,这方天地只怕对他已没什么吸引力了。
玄女道:“我倒从没这么想,我猜测如来炼出造化之精,或许是要取代盘古,成开天辟地之主。”
悟空张大嘴巴,他却料不到玄女会有如此奇思妙想,想了一想便连连摇头。
玄女道:“有开天辟地之力,自然便可为所欲为了。”
悟空默然不语,玄女所说却也不无道理,如来虽强,但总强不过盘古,他虽在天地间难逢敌手..,但盘古和鲲鹏总是高高在上,在他心中,或许便存了好大芥蒂,谁也不知他心思会是如何。
悟空道:“罢了罢了,此时多想也是无用,但行一步观一步便是。”
玄女道:“这话倒是不错。”玄女伸手入怀,掏出颗丹药来,这丹药大如鸡子,却裹着一层黑壳,不知是用什么封起来的。将这丹药递给悟空后,玄女道:“入圣之后,将此丹服下,对你大有益处。”
悟空心中一阵激动,玄女给的东西,还会差吗。他接了过来,试探着以神念去触及丹丸,却被外面那黑壳阻住,不知是何种丹药,于是谨慎地收了起来。
玄女道:“这蜈蚣精的来历,你可能猜出几分了。”
悟空道:“如所料不错,便是如来派他来的吧。”
玄女道:“你果然聪明,如来将混元金印给了他,是唯恐你修为太高,早日醒来,于他不利。”
悟空道:“我瞳中星点越来越难掩盖了,如来若见了我,定会有所察觉。”
玄女道:“即使看出,他也不会突起发难,你只要仍安安分分向西走,如来便绝不会为难你。”其实悟空想法也是如此,如来将取经这事视为心中头等大事,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而如来越是如此,悟空心里越惴惴不安,他忽然想,如果自己带着唐僧突然不走了,如来会是何等恼羞成怒呢,如果真的这样试一下,不知能否叫如来露出破绽。
悟空将这想法和玄女一说,玄女道:“你自己拿定主意便好,我实难说出优劣来。”
悟空道:“好,那我便寻个由头,看看如来是何反应。”
玄女道:“去吧,若有难处便来寻我。”
悟空点点头,也不和玄女客气,便离了千花洞。出了洞门,见蜈蚣精正在门前游弋,悟空笑道:“能得毗蓝婆菩萨教诲,也算你造化了。”
回了黄花观,此地早成废墟,唐僧见悟空回转,喜道:“悟空平安无事便好,那妖怪可被你降住了?”
悟空道:“却不是我降住他,而是南方毗蓝婆菩萨相助,才将妖怪擒住,既然少了道观,那便向西去吧。”
唐僧苦着脸道:“悟空,为师腹中饥饿,实在行不动了。”
悟空笑道:“肚中饥饿,为何不寻些食材煮饭?”
唐僧道:“那妖精观主的茶中有毒,这观里东西可不敢轻易去吃。”
悟空道:“嗨,师父你怎么糊涂了,那茶是给我们吃的,自然有毒,他道观中平日里也要生火做饭,难不成自己还能服毒?”
悟空拨开瓦砾,寻到了后厨,拎出几袋米来,寻了锅具,随意生了口火,便煮起饭来。
不多时,香喷喷的米饭煮好,盛出给唐僧吃了,趁唐僧吃饭,悟空无事起身四处望去。他听玄女说自己双目比造化之目更厉害,心中欢喜得很,便施展开玄空法秘诀来,这向东一望不要紧,只见东边地上竟有五行之火,非比寻常。
悟空落了下来,喜对悟慧道:“师弟,我看见一处造化之地,同去看看如何?”于是悟空叫乌平看好唐僧,二人转往东面飞来。
这地界离得甚近,二人须臾便至,只见一处庭院中,建了好大一座池塘,腾腾冒起热气来,却是一座天然温泉。
悟空见门旁写着濯垢泉三字,心中明白了,这里便是那七只蜘蛛精常来洗澡的地方。
狮驼岭
曾闻后羿当年一怒射落九乌,自己虽早知这个故事,但心中也不甚相信,只道是后人以讹传讹,故而从未问过后羿。
今日见了这个濯垢泉,悟空忽然想起, href='2202/im'>《西游记》中曾有此一段,“后羿射落九乌坠地,只存金乌一星,乃太阳之真火也。天地有九处汤泉,俱是众乌所化。那九阳泉,乃香冷泉、伴山泉、温泉、东合泉、满山泉、孝安泉、广汾泉、汤泉,此泉乃濯垢泉。”
念及此处,悟空暗道,原来射落九乌竟是真的,可是玄女都曾说过,天之高远,连她也不可触及边缘,后羿修为远不及玄女,又是如何将这九乌射落的呢?
带着许多疑问,悟空和悟慧来在濯垢泉旁,只见偌大一个浴池,有五丈余宽,十丈多长,深有四尺,水清见底,真是难得的一处热汤。
悟空对悟慧道:“你可看出什么了?”
悟慧对天下之火最为敏感,喜道:“这下面是火云宫!”
“什么?”悟空惊道,“什么火云宫?”
悟慧道:“便是我二爷爷的火云宫了,这泉下的火气,和火云宫一模一样,我在宫里待了几百年,怎能记错?”
悟空忽然明白了,原来火云宫便是仅存的那一乌。但现在天上的日头,才是那颗真正的太阳!先前天上有十乌,莫非是三清造出来的,他们为何要造出十个太阳呢?
这十个太阳炙烤大地,使万民受苦,这手段可实在不像是三清的做法啊,自己寻个机会还要问问此事才好。
而既然悟慧说出此地奥妙来,那便不能错过了这一处好地界,悟空问道:“此地对你修行可有益处?”
悟慧道:“自然大有益处,只是我在此修炼,岂不耽误了取经?”
悟空笑道:“我们几个慢慢走着,你只管修炼,旁的不管。”
悟慧喜道:“那再好不过!”听悟空一口担下来,悟慧取出火尖枪来,照着地上搠出个藏书网窟窿来,一纵身便钻了进去。
待他无了踪影,悟空只听悟慧一阵欢跃的笑声,显然开心至极。
悟空回了唐僧身边,唐僧自然问他:“你和悟慧同去,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悟空道:“悟慧年少贪玩,看见一处火池便跳了下去。”
唐僧大惊:“那岂不是烧化了?”
悟空道:“悟慧本就是自火中生的,天下之火,对常人是灾难,对他却是大补。”
唐僧道:“我等可要等他耍够?了?”
悟空道:“他玩够了自然上来,我等慢慢西进便是。”
却说三人一路西进,又是夏尽秋初之时,残暑叶枯,凉意渐渐上来。这一日,忽见前面一座大山,黑压压直插入碧空之中,真是阻星碍日。
唐僧看了这山便有些害怕,问悟空道:“悟空,这山比齐天岭还险恶许多,不知可能过得去?”
悟空笑道:“师父说哪里话,俗语说得好,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哪有过不去的道理?”
唐僧听了,抖擞精神,扬鞭策马而进,上了高山。悟空细看这山,妖氛甚浓,但他一看便知,山中有熟人在此,心中暗喜道,我正要阻住唐僧试探如来之心,正好便有人来帮忙。
三人又向前行了几里,唐僧坐在马上打了个寒噤,道:“悟空,山风甚烈,歇歇再走吧。”
悟空道:“师父,此处正是风口,行过此处再歇不迟。”
>唐僧点点头,没行几步,忽然狂风大作,漫卷沙土碎石袭来,悟空叫一声:“不好!”只见这风只一过便息,面前现出三个巨妖拦住去路。
右侧那人哈哈一笑,叫道:“留下..唐僧,饶尔等不死!”这巨妖,生就一副铁铸的金刚之躯,强横无匹,头顶两角如刀,眼如灯盏,可不正是牛魔王!
唐僧被牛魔王一喝,险些掉落鞍鞯,悟空迎上前道:“尔等妖魔,好大胆子,岂不知我等乃是去佛祖驾前求经的!”
左边那妖怪阴恻恻道:“一只毛猴也敢撒野,我来拿你!”说话的正是金翅大鹏,只见它展翅飞来,张开铁钩般的巨爪,便来捉悟空。悟空亮起铁棍,和大鹏战在一处。
那边牛魔王也不闲着,奋蹄朝乌平蹬来,乌平见老牛力大无穷,不敢怠慢,忙化出本身来战,牛魔王一脚踏在乌平背壳上,震得脚心发麻,而乌平也被这一脚踩得头昏脑涨。
九灵元圣九头一摇,一只口衔住唐僧,一只口衔住白龙马,腾云便入了深山之中。乌平大急,叫道:“快救圣僧!”
悟空和大鹏激战正酣,二人虽未尽全力,但也打得有模有样。悟空那根铁棍沉重无比,大鹏敢接牛魔王一脚,也不敢硬抗悟空一棍。他只凭身法左闪右避,间或巨喙利爪疾风骤雨般袭来,悟空暗赞,单凭此身战力,不论法宝威力,大鹏已丝毫不弱于文殊和普贤一流了。
乌平虽急,但牛魔王攻势如潮,他怎能有空暇救人。乌平打架向来以守势为主,牛魔王正好喜攻,他们两个倒像是切磋练武,不像生死搏杀。倒是悟空和大鹏这一对假打的,更像性命相搏。
悟空边打边喝道:“还我师父来!”
大鹏笑道:“待我吃光了他,还你一副骨架入殓!”
悟空喝道:“乌平,快去请南海观音!”他这边卖了一个破绽,叫大鹏一爪扣住腰眼,便被擒了去。乌平见悟空遭擒,更不敢恋战,使个土遁法逃了。牛魔王也不追,二人一同带着悟空回了洞中。
入洞之后,悟空见祝融、句芒、蓐收亦在,喜道:“莫非齐天岭都搬过来了?”
大鹏放下悟空笑道:“天翻地覆你都不知,齐天岭基业未动,这狮驼岭此时便是齐天岭前哨了!”
悟空想想道:“莫非要和西天开战了?”
牛魔王笑道:“去年那场仗打得甚是过瘾,可惜你没能赶得上。”
“去年?”悟空忽然想起,刚过齐天岭时,东西值岁佛不辞而别,急匆匆往西面赶去,再没见他二人回来,莫非那次便是齐天岭打上了西天?
悟空道:“快说发生了何事?”
于是牛魔王将地藏拆了灵山大雄宝殿金顶,如来命西天诸佛出来擒他,又有后土出手相助,又有药师八佛布阵相阻,之后麒麟、大禹、后羿等人接连赶到,将西天打得落花流水,便连九灵元圣被吸入药师佛的药壶、麒麟断了小腿之事都娓娓道来。
悟空听得热血沸腾,这个地藏,真是敢作敢当,凭自己和谛听两个便敢杀上灵山,拆了大雄宝殿!
悟空虽未亲临其境,但从牛魔王口中亦可听出,这一战极为激烈,牵扯之广、交战双方地位之尊高更是前所未有,看来齐天岭和西天已是势成水火了。而三清和如来也自然不谐,这个如来,真隐隐成了天下之敌。
悟空道:“那金刚不坏佛和知客佛两个,可给他放回去了?”
牛魔王道:“齐天岭自然说话算话,早就放回去了。可笑的是,那个金刚不坏佛还不愿走呢,说什么一诺多少斤?”
“一诺千金!”大鹏白了牛魔王一眼道。
“千斤也没多重,喊什么喊?”牛魔王喝道。
大鹏又瞪他一眼,转过身站在悟空旁边,似是以与牛魔王站在一起为耻。
悟空道:“你们真是大胆,刚惹了如来一肚子火气,又将唐僧擒来,这是要做什么?”
祝融道:“悟空,此事我只道不成,偏他们几个胡闹,说要和你喝几日酒,回头便放你等西去。”
悟空笑道:“实不相瞒,我正要试探如来,看看他对取经究竟看得多重,正好此次多待几日。不过事先说好,西天若有人来,我是绝不会出手帮你们的。”
大鹏傲然道:“西天诸佛,只怕落不下这个面子来救唐僧,那几个菩萨,嘿嘿,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悟空默不作声,心道,如来若真为取经一事心焦,哪里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到时候只怕狮驼岭这几人还真不够瞧的。
九灵元圣待了半天也没说话,这时冒出一句来:“喝酒去!”
牛魔王第一个响应,哈哈笑道:“好,我老牛憋了几日了——”他忽地收敛笑容,问悟空道,“我家那娃娃哪里去了?”
悟空道:“被我送到地底下去了。”
“哦?地底下有什么宝贝吗?”牛魔王问。
悟空道:“也没什么,不过太阳真火而已。”
牛魔王咧开大嘴笑道:“你这叔叔当真不赖,我儿子最喜的便是火了。”
祝融嗔道:“既是喜火,你又偏不叫他拜我为师!”
牛魔王挠挠脑袋,道:“这个……我得称你一声前辈,我儿子若拜了你,我们两个岂不是同辈了,太乱,太乱。”他又看了看悟空道:“我儿子的师兄在此,你叫他来评个理!”
悟空骂道:“休要胡说,祝融是我姐姐,你敢和我论辈分!”
大鹏笑道:“这才是真的乱了套!”
他们几个正闹成一团,忽有小妖进来报曰:“外面有个手拿净瓶的菩萨来了。”
唤阴阳
手拿净瓶的自然是观音菩萨,看不出乌平这只老龟脚程还不慢。
牛魔王立时不悦,怒道:“喝酒都喝不痛快!”
祝融起身道:“你们自去喝酒,我赶她走!”祝融早就想和观音较量一番,并非出于仇怨,而是女人间天生的敌意使然。
悟空阻住祝融道:“不妥。”
祝融道:“都是齐天岭一脉,有何不妥?”
悟空道:“非也,大哥、老牛和大鹏都是妖类,擒了唐僧尚能有其他借口,若你直接出去,如来必定以为是齐天岭故意挑事!”其实悟空想说的是,九灵元圣三个本事虽也不小,但在齐天岭却属第二辈的人物,惹出什么乱子尚有回旋之地,而祝融、句芒、蓐收三人可就不一样了,一言一行尽可代表齐天岭所为。
祝融想了想道:“好吧,那便任由你们折腾去。”
悟空道:“观音神通广大,为以防万一,还是三位哥哥一同出去吧。”
九灵元圣居中,带着大鹏和牛魔王气势汹汹出了山洞,见观音正站立云头垂目向下看,身后跟着两只异兽,正是英招和泰逢。
大鹏见了,眉毛立时竖起,喝骂道:“你们两个废物,如何叛了齐天岭?”
英招与泰逢皆垂首不语,观音呵斥道:“大鹏,你为何捉了唐僧?”
大鹏道:“我爱捉便捉,爱放便放,你能奈我何?”
观音心中着实为难,若换作从前,只怕她二话不说便要施展神通大战一场,可日前隐隐听闻一件令她大为震撼之事,她如今已心乱如麻,此次乌平去请她来援,也是不得不来。
听大鹏恶语相向,观音不怒反笑,道:“齐天岭中人,只知背后做手脚,不知此次是麒麟的主意,还是大禹的把戏呢?”
九灵元圣听观音提及麒麟,忍不住道:“是我要吃唐僧肉,与旁人无关!堂堂菩萨,也妄自揣测,不怕损了你名声?”
牛魔王笑道:“莫胡说,佛教中人四大皆空,哪里有什么名声?”
观音面色一沉,喝道:“将这老牛给我擒了!”
英招与泰逢不敢迟疑,二人一起扑上向牛魔王袭来,牛魔王骂道:“你们两个大胆!”嘴上说着,身子却一点儿不慢,双拳挡住英招与泰逢攻击,又喝一声,“你们两个齐上我也不惧!”
这边打将起来,九灵元圣化出九头狮猊模样,浮在半空,声如滚雷对观音道:“领教观音菩萨大能!”
观音菩萨心中一激灵,几百年不见九灵元圣,他修为精进如此之快,眼见已逼近混元后期了。观音抖出杨柳枝来,凝重道:“取你兵刃来!”
九灵元圣道:“我从不用兵刃。”
观音使余光一扫,.牛魔王和英招泰逢两个越打越远,此时已到天上去了,大敌当前,她也不甚在意,杨柳枝化作一柄翠绿长鞭,朝九灵元圣绕来。
九灵元圣张口一吐,一个火球吐了出来,喷在长鞭上。他知道木能生火,火亦能燃木。哪知观音这杨柳鞭乃是自水中取出,直接穿过火球,毫无阻碍地抽在九灵元圣身上。
刚绕一圈,九灵元圣最左首那颗头颅便将鞭梢咬住,观音向回一抽,这鞭子收了回来,将九灵元圣嘴角勒出一道血痕。
九灵元圣浑不在意,摇晃着脑袋朝观音飞来,九颗头颅一起张口,或吐烟雾,或吐黄沙,或吐毒火,或发惊天动地之声。观音身处其中,也觉处境不妙,原本就不稳的禅心竟有动摇的征兆,于是急忙后撤好远,喝一声:“慢着!”
见九灵元圣逼退观音,大鹏也暗暗咋舌,这可是堂堂正正的真本事,绝非靠什么法宝招式取胜,感叹九灵元圣天赋异禀的同时,也不由得起了好胜之心,寻个时机定要和他>好好比试一番才好。
九灵元圣道:“菩萨还要如何?”
观音道:“我今日有事,不好与你缠斗,但尔等捉了唐僧,实在是引祸上身,听我一言,放他去取经为好。”
大鹏道:“无须菩萨指点,妖族行事,向来只凭一时喜好,没那许多深思熟虑。”
观音暗叹一口气,道:“好吧,那牛儿将英招泰逢引到哪里去了?”
大鹏笑道:“我哪里知道?”
观音起身四处去寻,九灵元圣也知阻不住观音,便任由她去了。观音四顾,只见三人又从东边打了过来,牛魔王以一敌二,尚不落下风,但观音一见便看得出,这三人打得也忒假了吧。不过她转念想想,英招和泰逢在齐天岭住了多年,和牛魔王多少有些感情,假打倒也是常情。
观音迎上去喝道:“走吧!”
哪知英招和泰逢对观音的话置若罔闻,仍和牛魔王不紧不慢地过招。观音颇为不喜,默念起紧箍咒来,她这边刚一念起,英招泰逢便抱头痛呼,不过片刻,天上生龙活虎的两只神兽已到了地上打滚。
牛魔王看得一愣,喝问道:“你使的什么邪术?”
观音口中念咒,哪里有空闲搭理他,便在这时,九灵元圣和金翅大鹏疾风骤雨般攻上来,这两个联起手来,一个凝如山岳般恐怖,一个形若风雷般迅疾,观音抵挡几下,不得已停了咒语,凝神以对。
牛魔王落在地上,拉起英招和泰逢,道:“没事乱跑什么,跟我回去!”说罢拉着两只神兽回了狮驼岭中。
观音看着心急,这一年有余,她带着英招泰逢做了许多大五行阵法之事,自己以为靠着两个箍儿,便可将这两只神兽牢牢掌控,因此行事也颇不避讳。英招泰逢若回了齐天岭,真如纵虎归山无异,齐天岭众人若知大五行之阵的奥妙,岂能不从中破坏?此事若再不成,如来焉能饶了自己。
可她心急亦是无用,九灵元圣和大鹏将她缠得死死,她这才发现,金翅大鹏修为竟不弱于九灵元圣,配合以魅影般的身法,比九灵元圣还棘手。
观音暗叹道,齐天岭这股势力算是长成了,非但麒麟、大禹一辈难惹,便连子侄辈的都可独当一面。她越斗越觉凄凉,索性使个身法,跳出战圈,直回南海去了。
大鹏见逼走了观音菩萨,哈哈大笑,道:“观音菩萨,也不过如此!”
九灵元圣道:“非也,观音今日委实有事,我见她有些心不在焉。”
大鹏哼一声道:“她见我厉害些,便八成气力都使在我身上,你自然压力大减。”他本要激激九灵元圣,哪知九灵元圣性情极稳,只道了句:“兄弟说得有理。”
大鹏讪讪无语,二人回了狮驼岭,悟空正围着英招和泰逢仔细观看,问道:“你二人真是自寻苦吃,没事去惹观音作甚?”
英招苦着脸道:“都是通风出的主意。”悟空暗道,通风也未必知道观音有几个箍儿,没准又是三清捣乱。
悟空道:“既是他出的主意,还是去找他解开这两个箍儿吧。”
话音刚落,洞外飘入一人来,轻若飘絮,可不正是通风。悟空一见通风,瞠目结舌道:“你,你怎么来了?”唐僧便在狮驼岭中,通风可不比自己,他是已经觉醒的神猿,此番前来,究竟为何?
通风道:“我怎么不能来?”
他行到英招和泰逢面前,施展法术将他们两个箍儿中阵法解了,吸出细细两丝造化之阴来,自然只有悟空与他才能看得见。
悟空忙将通风拉过来,低声问道:“你不怕那个唐僧他……”
通风道:“实不相瞒,我亦不明就里,只是老师叫我即刻来此,我不敢不来,哪里会想到你会在此?”
元始?这个时候,他教通风来狮驼岭作甚,若说只为英招泰逢而来,有些说不过去吧,那两个神兽虽也稀奇,但还入不得元始大天尊的法眼,通风此来,必然是为唐僧而来的。在这个时候,叫通风来见唐僧,是要唤醒阴阳神猿了吗?
通风道:“既然来了,想必便是此意。”他也无须直说,悟空自然心中明镜一般。
悟空问九灵元圣道:“大哥,你将唐僧安置在何处了?”
通风道:“无须问大哥,我自然知道。”
通风牵着悟空进了旁边一处洞中,狮驼岭中洞穴乃是大鹏几个费尽心机挖掘,内中错综复杂,真能将人绕晕。通风虽第一次来此,但天下阵法十之七八尽在他心,这小小的石洞岂能难得住他。
他只凭着与唐僧的感应前行,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洞穴中,白龙马正拴在洞口。这石洞宽敞得很,上有明珠嵌顶,装饰得华美异常,洞中间摆了一桌素斋,都是小妖们预备下的,显然九灵元圣知道唐僧非比常人,要好好招待才行。
唐僧却以为被妖怪捉了,哪能吃得下半口,他正在榻上心神不宁,却见悟空走入了洞中,身旁还站着一个额生白毛的小猴。
唐僧见了通风,原本清澈的双眼渐现迷茫,到了后来,一翻白眼,却晕了过去。
悟空心中一惊,道:“没事吧?”
通风摇摇头,道:“阴阳易醒,这事情对他冲击太大,晕过去也无妨。”
悟空暗道,如来千方百计不叫阴阳神猿和其他神猿见面,但这事又怎能防得住,如今唐僧醒来,势必要忆起前世,自然对如来恨之入骨,取经之事恐怕就此终结了。
若逆我
却说观音菩萨离了狮驼岭,一路往南海赶来,直至今日,如来给她的三个箍儿尽都失去,且都落在齐天岭手里,心中怎一个郁闷了得。
不觉间,观音又想起半年之前,南海之上无声无息飘落一张字条,上写“玄奘即阴阳,托生造化,与杀之无异!”
可想而知,观音看到这张字条比当年生机断绝时更为骇然。
想起这许多年来自己为取经大业的忙碌,为五行大阵的奔波,多少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遥想当年,自己在天地间那是何等地位,上至天庭下至地府,有几人不仰视敬重,四大菩萨之首,便在西天也有一席之地。一切,都从那时开始……
观音毁了那字条,足足在南海枯坐一月不出,初时她只是心中怨怒,时日久了,便渐渐冷静下来。
再仔细思量,这张字条又是谁送给自己的?自己生机断绝,乃是极为隐秘之事,这人能一语99lib?道出内幕,自然非等闲之辈,和如来作对的……是三清、玉帝、还是燃灯?恐怕还是三清的可能大些吧。
取经眼见快到了西天,却偏偏这时有人来策反观音,她还真不知如何抉择才好。如来阴晴不定,似弱实强,她实在是看不穿。
观音想了许久,终于装作并无此事,她也知道,即便字条上所说为事实,她也不可能立刻便反出佛门去投奔谁谁谁,现在自己已是身属如来一系,那便依然如此,至于将来如何……唉,从这张字条便可隐隐看出,天地间恐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到时见风使舵便是。
观音正在路上,已能望见洛伽山,忽见西天永住金刚驾云前来,观音心底一沉,自知是如来来唤她,难道失了三个箍儿这事被如来知道了?
果然永住金刚来在观音面前,道:“观世音菩萨,佛祖有请。”观音点点头,说的是“请”,无非还是呼来喝去。
到了灵山,如来面色不豫,直截了当问观音道:“那三个箍儿都被毁了?”
观音藏书网身躯一震:“被毁了?”
如来点了点头,道:“非止这三个箍儿,连悟空头顶的金环亦被破了,那金环如今只是个摆设而已,半点儿约束之力也没了。”
观音心中惊骇,那三个箍儿的作用她是知晓的,连她也看不出其中奥妙,不知如何才能破解,不想齐天岭竟有如此人物,难道又是麒麟、大禹等人出手了?
如来叹了一声,喃喃道:“元始居然敢插手这事,我倒小看了他。”
观音又是一惊,元始大天尊!他素来不问世事,怎也关心起取经来了,或者说,他关心的是造化神猿?观音道:“弟子实在不知,当年弟子使紧箍套住一只黑熊精,却被麒麟将黑熊精掳走,年前弟子又使紧箍和禁箍擒住英招、泰逢两只神兽,以供驱使,不想今日他们两个起了反心,弟子被九灵元圣和金翅大鹏缠住,无法分心,这才……只是那三个箍如何到了元始大天尊手中?”
如来不答,道:“这三个箍儿虽厉害,使用起来却也有极大缺陷,也不知他们受了何人指点,竟能想出这个法子。”
观音道:“这人处心积虑阻碍.?佛门大业,真是可恨。”
如来道:“唐僧狮驼岭被擒,倒也无甚危险,你也无须去管,狮子大鹏绝不敢伤唐僧,迟早会放他西行。”
观音不明如来说的意思,只诺诺称是,如来道:“我再传你一篇口诀,唐僧若也有反意,不愿取经,你便诵起这篇口诀,管教他一步不停向西行来。”
观音忍不住问道:“唐僧身上也有箍儿?”
如来微笑道:“不是箍儿,你且记好了。”如来将这篇口诀传给观音,口诀也只数十字,但都是稀奇古怪的文字,观音将其默记在心。
如来道:“那些不识时务的,若要逆我,我叫天下人逆他。”
观音心中一凛,这话是在警示自己吗?
如来又道:“你且去吧。”
观音强作笑颜忍住心中忐忑和不悦,拜辞了如来。如来这一番话说得匆忙,观音当时也不及细想,现在回味起来,实在是句句深意。
如来若不说,自己还道那三个箍儿仍在黑熊精三人头上,却不知已被人暗中毁去,而悟空头上的金环,倒似和这三个箍儿是同源之物。元始大天尊自然不会将那几个箍儿当回事,必定是悟空头顶的金环才使得他老人家出手,悟空啊悟空,这只猴子当真不容小视,他和三清竟有如此密切的关系,或者说,三清虽居于幕后,但对造化神猿之事却始终密切关注着。
如来说狮驼岭妖怪绝不敢伤唐僧,那三个箍儿又都在齐天岭被毁,这么说来,悟空和齐天岭中人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一处的,只是齐天岭多次阻唐僧取经,悟空敢情都是假打,他做戏倒也真有一套。
如若是这样,狮驼岭之难,难保不是孙悟空出的主意,难道他真要不走了吗?他若不走,唐僧还走不走?一个灵明神猿,一个阴阳神猿,一个当年的龙树菩萨,一个前世的金蝉子,他们都和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则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观音想到,如来之所以传自己这篇口诀,定是看出唐僧取经之心将有大变,这才未雨绸缪以备不测,而真到了这时,自己该不该念出这篇口诀呢?
再想到如来的那句警示,观音直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来和蔼时如慈祥老者,但若发起脾气,一句冷冰冰的话便能叫人如坠冰渊。罢了罢了,眼下还未翻脸,还是依照佛祖吩咐去做吧。
观音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己之前读的许多佛经玄妙法文,真到此刻,却半点儿派不上用场,便连自己这个人,都如无根浮萍一般,稍有风浪,便不知漂向何方了。
悟空和通风在一旁静静坐着,只待唐僧醒来。悟空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唐僧若醒来,他知道自己是阴阳神猿,但仍是人身,会是如何反应,他能变回原来的猴身吗?
他将心中疑问说与通风,通风道:“今世已定形了,如何能变回来?纵使阴阳醒来,他也仍是如今模样。”
悟空暗暗想到,唐僧生为人形,应是被如来施了秘法的缘故,但也与他自身亏了许多造化之精有关。自己前世也是龙树菩萨,但经玄女解救,将自己置于洞天福地九窍八孔石中,今世才得转世为猿。唐僧若不补许多造化之精,恐怕即便来世也难还本来面目。
悟空又问通风:“他几时能醒?”
通风摇摇头道:“阴阳神猿体质太弱,急不得。”
悟空道:“既是如此,你在此守着吧,我去寻英招和泰逢,问些事情。”
悟空来到主洞中,牛魔王见悟空出来,嚷嚷道:“藏哪里去了,快来喝酒!”悟空瞪他一眼,这当口许多大事等着做,还有心情喝酒?
悟空来在英招面前,道:“二位委屈了。”
英招知道悟空是麒麟的救星,对悟空颇多尊敬,道:“无妨,左右闲着无事。”
悟空问道:“这一年有余,观音都做了何事?”
英招道:“都是寻人。观音叫我俩如何辨别五行体质,叫我们在四大部洲到处找寻。”
悟空点点头,果然还是在 5fd9." >忙碌大五行灵血阵,于是又道:“那二十五人可都凑齐了?”
英招颇为惊异,问道:“凑齐了,只是……你怎知道大五行灵血阵?”
悟空笑道:“我早就知道,观音行事对你二人可有避讳?”
英招道:“观音控制我俩,因此看管也不是甚严,这段日子以来,我俩逃脱机会数不胜数,但若不知观音秘密,岂不白忙一遭。”
悟空又道:“那大阵布在何处了?”
英招露出为难神色,道:“我只知是南海之内,阵法在海底一座宫殿之中,具体方位么,我也从未去过,故而不知。”
泰逢插一句道:“我们两个也有心去寻,但南海浩渺,实在找不到。”
悟空暗道,十有八九便在那座自在宫中了。他想了想,南海自在宫只有自己和通风去过,若要去毁了那阵法,自己是绝不能抛头露面的。通风对阵法甚是精通,又认识路,他去再好不过,只是唐僧未醒,不知将有何变故,此事还是暂且搁下吧。
悟空对英招道:“倒也不急——”忽然耳边传来通风传音:“他醒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