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记忆加载中》 第一章 城东靠近江边的地方，建立着一条庞大的商业街。这是能养活半个城市的地方，多少人翘首以盼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哪怕只是在商场专店卖服装也凭空的拔高一筹，自觉高人一等。 初春的冷风还在席卷这座北方的城市，昨夜下的小雪留在地上还没完全消融。而这条街上一大早便热闹了起来。为了留住那份体面，人群中踩着高跟行色匆匆的姑娘们，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刀子似的风穿透短裙下并不厚实的保暖裤，健步如飞的穿梭在人群之中。 而街边有一个人看起来和这一切格格不入，他穿着保暖的卫衣运动裤漫步在街上走走停停，像是独自来这里旅游的学生背包客，漫不经心的着周围的一切，偶尔还会举起手机对着比较满意的建筑拍照留念，慢慢的欣赏这一条盛大的商业街。 到底是天气太冷了，这人收起手机搓搓有些被风吹得冰凉发麻的手，走进了街角的咖啡店打算暂且停留一会儿暖一暖。 进门看见柜台后的小姑娘正看着他，他礼貌的报以微笑点点头，就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研究着刚刚拍下的几张照片，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柜台后的两个小姑娘正看向这边小声的讨论着他。 “李姐，你们认识？”实习生好奇的问道。 李倩摇摇头，又迟疑的点点头，“算不上熟识，不过他每个周末都会过来呆一下午。他是南城大学的教授，人不多的时候也会和我说说话。” “从南城大学过来可算得上跨越了半个城市了，”实习生掰着手指头查查日子，转而暧昧的看向李倩，“而且每周这个时间都是你的班，这位温柔的教授该不会是来看你的吧！” “你不要乱说。”李倩眉眼含羞，明显心里也是存了这样的想法。 实习生立刻催促，“那你还不快主动出击，这里交给我放心吧。” 李倩鼓足勇气走向坐在窗边的陆教授，心里砰砰直跳。 “陆教授，您今天还是来一杯美式？” 陆子渊放下手机，习惯性的抬头看着李倩的眼睛回答道，“不了，请给我一杯焦糖玛奇朵。难为你还记着我的口味。” 陆子渊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整张脸完整的露出来却不显得呆板，反而十分耐看。少见阳光的缘故，皮肤过分的白皙清透，柔化了有些锐利的眼神。加上穿着运动装青春气十足，这般微笑起来，甚至让他看上去像个未进社会的大学生。 当陆子渊看着什么的时候，便会专注的看着这样事物。像是与人交谈，便会不错神的盯着对方的眼睛，让人觉得全世界都被排除在外，独留下他和他注视着的那个人。李倩害羞的避开眼睛，又小声的问道，“这个口味很甜的，需要味道做淡一点么？” “谢谢你的提醒，”陆子渊说，“不过今天想尝尝甜的，请务必满足我。” “陆教授看起来很高兴呀，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么？” 听见这句问话，陆子渊脸上礼貌性的笑容仿佛多了几分温柔，“是的，我会见到我一直想见的人。” 李倩顿时有些失落，却又想着快说点什么，能多和教授说上几句话。可是又找不到话题，只好回去吧台取咖啡过来。 “谢谢。”陆子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甜腻的口感在嘴里扩散开来瞬间渗透进味蕾，确实是很甜的味道，甜得发腻回味后舌根却带着丝丝苦涩。 放下杯，他好像注意到窗外有什么出现，微微的皱起眉头，对着还站在身边的李倩说道，“我先走了。” 李倩慌乱的开口，“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出去后陆子渊不紧不慢的走向了墙角的大树后，又停下脚步看向对面写字楼的大门。 写字楼的门口左侧贴着墙的位置，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摆放着一个左右分栏的垃圾箱，看上去脏兮兮的，和周围的精致格格不入。而垃圾箱的后面似乎是躺着一个人，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两条腿，其他的地方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都对他视若无睹。 陆子渊确认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手机自动挂断。 不多时他看见一个身穿半新不旧的黑色皮夹克中年男人，走到写字楼的门口发现了垃圾箱后藏着的东西，不顾周围的怪异眼光走过去一看究竟。 陆子渊隐藏在树后，确认中年男人是看不见他的。然而他刚想转身离开，突然一只手拍在了肩上，他顿时心生警惕。 紧接着就听见来人热情的说道，“陆教授早上好，怎么来这面了。” 王默手里还拎着几杯热饮，明显刚从咖啡店出来。 “今天周末休假就过来了。”陆子渊看见是他，顿时松了口气缓缓的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之前多亏你们帮我落户，总得给我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 “害，陆教授不用客气，我们也是为人民服务。你看我周末大清早来值班，还得给楼上几个小崽子带饭回去。” “刚好我还在犹豫要送点什么好，我去帮你们买饭吧，平时你们都吃什么？”陆子渊像是被解决了一道大难题，十分高兴的说道，“我看我学生们总喜欢吃些炸鸡披萨，这些你们喜欢么？” “使不得，帮你忙的是简哥。他今天不当班，你这份好意他可是收不到了。”王默连连推拒。 “没关系，送给你们也是一样的”陆子渊继而暗示性的说，“我对你们工作用的那把刀很感兴趣，不知道能否再借我一看。” 王默犹豫了两秒便立刻做出了决定，“这事你需要问简哥，我做不了主的。不过要是给你看，我想简哥也不会不同意。” “多谢。”陆子渊感谢之余装作无意的看向对面写字楼，顿时满脸惊讶的指着那边的角落转移王默的注意力，“你看对面那是怎么了？” 王默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而对面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也刚好看过来，就看见那人对着王默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王默脸色微妙变化，顾不得和陆子渊再说，立刻告别拎着满手的热饮冲向街对面，“我先过去了，教授回见。” 陆子渊点点头，转身离开想着这附近哪一家店开得早。 街对面的中年男人正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他面上神情严肃，配合两道深刻的法令纹，让人看着有点发怯。这样的人守在垃圾桶前面很难被忽略掉，门口经过的人或多或少的会投以好奇的目光，再触及中年人审视的目光，便不敢多看匆匆离开。 王默走过去，手里的热饮递出去一杯，寒暄道，“刚刚看见个熟人，李队来这么早吃了没？” 李队回手推拒，而后指着垃圾桶，面上神色不变，淡淡的吐露了两个字， “命案。” 王默顿时一个激灵背后冷汗滑下，在初春的寒风中感受到了一丝冰凉，一瞬间血液冲到脑袋里，他顺着指示看过去，脏污的垃圾桶后露出来两条蹬直的腿。 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写字楼的门面更是重点清洁的地方。且不说为何多出来一个垃圾桶，垃圾桶下更是少有的出现了一滩污渍，像是食物剩下的汤水在地上结冰。而垃圾桶后面躺着的人身形瘦小，被垃圾桶挡住了半个身子，穿着全套的男士西装皮鞋，是很正式的打扮。 可诡异的是一个黑色塑料袋套住头后紧紧的扎在他脖子上，右手臂以一个奇特的姿势扭曲在胸前，手背贴在胸口大拇指朝下而手肘贴地，像是极力的向外推拒着什么，临死前还在不甘心的挣扎。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很可能是故意抛尸在这。他全身只有右手臂还是软的，死亡时间不会太长。”李队进一步解释说道，“而且这里是附近监控照不到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这起命案和我们有点关系？”王默试探着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王默左右思量，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提议道，“李队，既然这里也不是第一现场，等警车过来不如送到楼上我们那里，免得被人发现下午又是一条热搜上线。” 李队点点头看起来也是正有此意，思量一下却还是说道，“先叫简书童下来。” “简哥今天不当班，现在可能还没起呢。”看着李队的脸色逐渐精彩，王默顿时幡然醒悟说道，“我这就去把他叫起来。”说完一溜小跑的走人。 “......”李队只好自己扛起重担把人送到楼上去。 第二章 “嗡——” 简书童翻了个身，带着被子滚到床边，嘴里嘀咕着谁大清早的不安生，不情愿的伸手拿起手机。他定神看了两秒来电是王默，想也不想立刻挂断。 直到电话连续响了三四遍，简书童这才懒洋洋的接起电话。 还没等简书童出声，王默就语速飞快的低声汇报，“简哥，出事了。” “有事自己解决去，少折腾我。”简书童没好气的回道，翻个身打算挂掉。王默这小子不是没干过这种缺德事，拿着正经事当借口把简书童骗去陪他值班，每次都喊狼来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相信。 “别挂，简哥这不是玩笑，李队都来了。你想想李队这个暴脾气，我敢借用他的名头么。”王默走在路上不好多说，一边小跑一边努力的形容着事态紧急。 “我知道你敢，勇气可嘉，回头我找李队给你申请个奖状去。” “这次真的不是演习！”王默忍不住的嚎叫。 简书童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按下静音，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在这难得的清闲时光里，再美美的睡上一会儿。 然而天不遂人愿，简书童刚刚闭上眼睛浅眠。 咚咚咚咚。 一串连续不断的砸门声疯狂响起，简书童把被子蒙在头上，捂住耳朵就当听不见。 “简哥我到你家门口了。”王默一边锤门，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 “我知道你在家，不要装睡了，快给我开门。” 简书童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觉得放任王默在外面实在扰民，这才不情愿的下床，决定慈悲为怀的去开门给他放进来。 简书童家就在写字楼同街区的公寓里，要不然王默也不可能上来跑一趟。有时候小聚一下，会就近来简书童家里，王默也算是熟门熟路，不过这么早来倒是第一次。 简书童家屋子不算小，他一个人住绰绰有余，本来是两室一厅的布局，可他偏偏嫌弃人家客厅小看着怪闷的，非要拆了其中一个屋子的墙让它和客厅融会贯通，只留下一个卧室。看起来倒是通透好看了，唯一美中不足便是这间公寓里没有做饭的地方，不过他倒是用不上。 王默刚进门，就看见他简哥套着一件连体小恐龙睡衣，后面拖着的一条尾巴正对着他摇摆。 “简哥，你这品味够可以。”王默忍着笑说道，“粗糙外表下一如既往的可爱。” “滚，还不是这两天太冷了。” 简书童和他从大学时候便混在一起，是熟悉的不能再熟。这时候简书童也丝毫不在意的站在玄关背对着王默换衣服。 他精瘦的腰裸露出来，很明显的能看见在腰的位置沿着脊骨向上，有一道约五厘米长的伤疤，尽管随着时间的打磨逐渐变淡，却依然留下印记像一条丑陋的虫子扭曲盘卧在他的腰间。 简书童从头到脚打理好，不过过去十五分钟，他这才对王默说道，“说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默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把前因后果的说了一通，着重表明真是李队在找他过去。 简书童想李队确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是愈演愈烈，王默说的应该是真的。 李队名叫李英达，和简书童的父亲是拜把子的兄弟，在简家出事简书童的父母死于横祸后，他就收养了简书童和自己家的孩子一起养着。 当时突然遭到家变的简书童大病一场，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却多了一种超能力。 他青春期时候喜欢炫耀自己这点能力，没想到却招来绑架，幸而李队是雷厉风行的李队，又是市局的支队长，这才全须全尾的找回来了简书童。自此以后，无论是李队还是简书童，都再也不敢随意提起他的特殊能力。 后来懵懵懂懂的长大成人，简书童遇见了几个同样具有超能力的人，大学毕业后他干脆和这群人组建了个侦探社，各自利用能力替人处理点上不了台面的事，一年下来收益倒也可观。 而只有遇见了棘手的案子，李队才会来找他，以便更快的寻找求证。 说话间的功夫，简书童两个人已经到了写字楼二十一层，这一整层都是他们的办公区域。 李队在里面正守着最里面的一扇门，看着他俩被人引导过来，便狠狠的瞪了一眼。 简书童立刻迎上去说道，“大概情况王默路上都和我说过了。” 可李队没直接说话，反而是好好的打量了一下简书童问道，“最近你得罪人了么？” “没有，”简书童立刻从李队的话里猜出来了他的顾虑，“难道抛尸在这是为了恐吓我？” 李队没多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先去看看吧。” 死者被暂时安置在最内侧的办公室，这间空出来的办公室经常用来处理特殊事件，同时以备这种突发的情况的需要。 简书童带上手套走到尸体旁边蹲下，发现这人面上的黑色的塑料袋早已没有起伏，他暗道一句，“得罪了。” 随后一把扯下套在上面的黑色塑料袋，简书童却觉得手感有些不对。 紧接着平整的猩红脖颈创面一瞬间映入眼中，带着血腥的臭气扑面而来，直让人心里发寒。像是动作太大牵动了右手，他的手指还在半空之中微微颤抖。 简书童回看自己手里抓着的塑料袋，里面套着一只粉红色的气球，气球的底部沾染着的血块肌理组织已经干透了，看起来该是死了很久了。可这样的创面边缘居然没有萎缩颜色依旧鲜艳，不知道凶手究竟做出了什么处理。 到此为止简书童心里有些猜测，他叹了口气又一次伸出手，食指中指并拢，轻轻的搭在犯人裸露出来的右手上，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简书童的超能力，他可以通过皮肤的接触，来读取这个人从有记忆开始到死亡前最后一刻的所有记忆。 别人的一生走马灯似的在简书童的脑海内展现。这个人的开心或者悲伤，猜忌或者仰慕，所有的所思所想，但凡在记忆里面留下痕迹的，都会毫无保留的传达给简书童。 无论里面的人经历过什么，他都会感同身受。 直到最后一幕看完，简书童缓缓睁开眼睛，放松了一下僵直的脊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依旧健在脖子。 看见犯人伤口依旧猩红没有半点氧化的痕迹，简书童毫不犹豫选择把塑料袋扎回去，才仔仔细细的洗手。 见到简书童完事，李队立刻关切的问道，“有什么发现？” “他是被一刀砍断喉管造成死亡，而且他也是超能力者，他的右手可以无视骨骼任意扭曲。至于死后还保持至于后续凶手做的处理我就不知道了。”简书童想着说出自己的分析，“而且他选择这个地方足够繁华，一旦被发现就会必定会上新闻，好像盼着别人知道他杀了人。” 李队点点头，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超能力者的绑架案不是第一次，但被杀的却是第一例。” “或许只是巧合，死的人拥有超能力而已。”简书童觉得李队有点多心，这些也不是什么强大的能力，杀人动机未必和超能力相关。 “最近多留心边的人，这个案子有些蹊跷。”李队忍不住叮嘱一句，又继续问道，“报案人是直接打到我的私人号上，而我刚好就在附近。楼下现场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你还有什么发现？” “他近期频繁往来一个小区，距离他家里不近。小区附近是老旧街道没有辨识度，但是小区的外表看着非常新，纯白的外墙应该被重新粉刷过，附近的楼最高不超过七楼。屋子里面大概是两室一厅或者三室一厅，面积很大但没装修还是毛坯。”简书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他记忆中最后一幕的场景就是在这间屋子，我怀疑他一直去那里联系的人就是凶手。” “不是没有可能，联系人你看见了？” 简书童颇为无奈，背靠在门说道，“男性，中等身材，就算是见面的时候也穿着黑衣黑裤，套着电视剧里打劫带的头套，防范意识不是一般的高。” “把死者家地址发给我，我先去看看。然后等技侦筛选出附和条件的小区，你再来辨认。”李队接受完消息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道，“这人先放你这里，等晚上没人我再来带回市局。” 这人都送上来了，一时间也不急着送走，以免遇到更多人引起恐慌。 简书童答应着松李队出门，心里却想着今天晚上估计是要加班了。 李英达这面刚嘱咐了简书童，走到外间一扭头差点撞上啃了半个鸡腿正是满嘴油腻的王默，脸色瞬间黑了几分。 再看向大厅的办公区，原本用来办公的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可乐披萨炸鸡和各色水果拼盘堆得满满当当。 王默讪笑，“这不是都中午了，怕您饿。” 一大早饿着肚子处理紧急事件到现在的老警官顿时血压飙升，怒目看向简书童，“这就是你平时说的勤俭作风？” 简书童立刻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我看是上行下效。”李队甩开简书童，走的飞快。 简书童也没追，他知道李队就是这么个脾气。目光随着李队一路到了门口，却看见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门边上站得笔直。 李队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他，觉得这人有些面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年轻人顿时半张着嘴，脸上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惊讶伸手指了指自己，随后想起来什么释然说道，“没想到您看见我了。早上我遇见王助理的时候，刚好也看见您了，确实有着一面之缘。” 李队没多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没把这个学生样的人放在心上，只当他可能是简书童的哪个朋友，却不知年轻人的目光跟随了他一路，直到电梯门关闭降落到一层。 “看什么呢？”简书童观察了半天，这才走到这人面前，扬了扬下巴问道。 陆子渊也没有不高兴，应声回头说道，“没什么，没想到他还蛮严厉的。” 第三章 李队相当于简书童半个父亲，也是半个师傅。自从他双亲离世，这么多年一直都挺照顾他。 不过他不想向陆子渊解释太多，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于是干脆敷衍的转移话题，“我们老领导就这臭脾气。这一桌子都是你送来的？” 陆子渊眨眨眼，分外无辜的回答，“王助理说你们比较喜欢吃这些。” 简书童顿时觉得老脸挂不住了，当场回头质问，“王默，你怎么回事？” 听见召唤，王默立刻举着半块披萨凑过来，“人家感谢咱们上次帮忙，特意来给送温暖，我实在拦不住啊。” “人家刚说是你...”简书童一开口，就被陆子渊打断。 陆子渊笑着微微欠身道，“你们也辛苦了。” “没事，我们...” “不辛苦，”王默扯着嗓门盖住了简书童的话，挤眉弄眼的对着陆子渊使眼色，“正好今天简哥在，你要是有啥好奇的都能问他，简哥最有耐心了。” 闻言陆子渊立刻接上，“我倒是对你们用的那把特制的刀很好奇，方便给我介绍一下么。” 俩人一唱一和，完全不给简书童插话的机会，说完还齐刷刷的看向简书童，二脸期待。 陆子渊毕竟是客人，当着他的面简书童不好发作，只得面上笑吟吟的说，“方便，跟我来吧。” 谁让他吃人家的嘴短，虽然他还没吃到嘴呢。 简书童带着陆子渊去了茶水间，顺手煮了杯养生茶。把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养生壶放在玻璃茶几上，回身一个“请”的手势，请陆子渊坐在了茶几对面的沙发上。 他看得出陆子渊的疑惑，不急不忙的从外套内兜拿出一把不过十余厘米的小刀，放在茶几上单手推过去，随口介绍，“这把刀没有名字，也没有开刃。它的材质比较特殊，只有超能力者拿在手里才有效用，普通人拿到如同一块废铁。” 简书童说的十分简单，也不知道这刀具体是做什么用的。陆子渊也没多问，这不过是他来这里的一个借口罢了，别人不说他也没必要刨根问底。便动手想拿起小刀仔细的看看，但是他伸手去抽却没抽动，不由疑惑的看向简书童。 “看看可以，但是别的不行。”简书童两指紧紧的压住刀柄，盯着陆子渊的眼睛，嘴角微微上勾，确定对方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在这只认识你们，能跟谁说。”陆子渊只得有些无奈的说道。 得到了保证，简书童便松了手。 壶嘴氤氲的冒着水汽，屋里的温度好像都上升了几分，清甜的香气扑在鼻尖，瞬间缓解了简书童早起空着胃看尸体的不适。他浑身放松歪着头靠在靠背上，软了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就看见陆子渊正拿着小刀反复研究。 那份认真的样子，好像让陆子渊顿时脱离了和周围的联系，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和手里的东西。 这让简书童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陆子渊的场景。 那是上个月他接到任务跟踪目标进入深山，目标对山路极为熟悉，他上坡位置跟丢了。就在他以为毫无头绪准备收工的时候，夜色山林中，凭空的亮起来一片，像是谁在树林中心点了一盏灯。简书童立刻找地方隐匿身形，一边悄悄观察动向，结果就见陆子渊凭空的出现在一团光晕之中。 正做着实验的科学家，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连人带着实验室一起来到了荒郊野岭，身边不知名的仪器还闪烁着指示灯，实验室的光亮骤然照亮周围一片。比先前出现的光晕照亮的范围更广，简书童不幸被照个正着。 简书童只得进退两难远远的问了两句，这人却还是紧紧盯着手里的仪器，与世隔绝了一样。他没好气的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喂，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这人才如惊弓之鸟一般，猛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他。陆子渊脸上呆了一瞬，看清楚了是谁在喊他，立刻变成了一副喜出望外的样，慢慢的朝着他走过来。 简书童就像被施了定身咒，看着这人不断靠近，莫名吸引着他有点挪不开眼，他想这人居然是开心的。 可为什么陆子渊看见他会开心？ 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不说吓疯了也得对周围看见的人十分戒备，而这位科学家却似乎对他有着极大的好感，还敢主动接近。 简书童摸不清来人深浅，心里直打鼓。不过幸好是在密林深处，大不了他就躲藏溜走。 而随着不断缩短的距离，陆子渊脸上的欢喜也一点点的被收回眉眼底下，只留一个冷峻的外表。 他身上外穿一件袖口扎紧的白大褂，里面是看不出料子款式简单的衣裤。白净的面孔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眼瞳颜色浅淡，此刻薄唇抿紧配上清冷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些刻薄忧以及忧伤。 陆子渊简单询问问了两句关于时间年份之类的话，简书童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就见到陆子渊却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我大概是来自一百年后。”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却突然记不清了，朦朦胧胧间他听见王默的嗓音在说话，“简哥怎么睡着了，我帮你叫他起来。” 简书童睁开眼，一抬头对上王默熟悉的脸。凑到近前的这人还在不停讲话，释放满嘴炸鸡油腻的味道。他抬手不知道是先捂鼻子还是该先捂住眼睛，刚刚眼前还是陆子渊的脸，现在的落差有点大。 他缓缓的坐正身子，一条薄毯从身上滑下，他下意识额伸手抓住。抓着手里的毯子，大脑当机的简书童想着，毯子哪来的？ “你还好么？”陆子渊还坐在对面，看着简书童突然的睡着了他明显有些担忧。但是没忍心叫醒他，反而是驾轻就熟的翻出一条毯子替他盖上。 简书童本想回一句他没事，可是好像还没从梦里的回忆完全脱离。记忆中陆子渊的态度从反常到疏离刻薄，和现在对面的面带关切的人怎么也无法融合一体，虽然他也只见过陆子渊寥寥几面。 他不自觉的去看陆子渊的眼睛，鬼使神差的脱口问出一句，“你真的是从100年后来的？” “是，本想调试实验室里的时间穿梭仪器，没想到把自己穿越到现在的时间。”陆子渊肯定的回答安抚了简书童的情绪，又忍不住再次问道，“昨晚没睡好？” 简书童顿了顿没想好说点什么解释，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在客人面前睡着了，而且醒了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他只好对陆子渊笑笑含糊说是。 空气里满满的尴尬气氛，王默立刻狗腿的递水给陆子渊，说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解答，生怕这屋里太安静。 这般挽留下，陆子渊没有问题也只好创造问题，又得想着怎么不踩到简书童的雷区。他捏着刀柄反复的翻了两遍，这才一本正经的问道，“刀上的烤漆很考究，用黄色是有什么寓意么？” 简书童顿了一下，没想出更好的理由，这才缓缓的说，“我们技术说，黄色的用起来才有感觉。” 陆子渊，“......” “就是什么红的蓝的绿的，不都是一样的用。但是东西是人家做的，咱也就不挑。”王默立刻接话，试图让这两个都不太想聊天的人接着聊下去。 简书童就这么和陆子渊大眼瞪小眼的对坐着，中间的玻璃桌上的茶还在咕嘟古都的翻腾。陆子渊微微皱起眉头，眼神晦暗不清，直勾勾的看过来，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脑袋里问号不断。 他要是个姑娘，都可以说他是耍流氓了！于是简书童瞪着眼反看回去，绝对不落下乘。 陆子渊像是接收到了简书童即将炸毛的信号，适时地的开口起身告别，走过简书童身边时，忍不住开口叮嘱，“你眼圈都黑了，工作之余，多注意休息。” “嗯，行。” 简书童只觉得更别扭了，难不成这人刚刚是在研究他的黑眼圈？ 送走陆子渊，简书童站在窗边目送这人逐渐消失在人群，想起之前陆子渊和李队说的话。陆子渊跨越大半个城市到这边来，不会是单纯为了送外卖表示感谢的。那么他在清早遇见了王默，这么巧的时间刚好又看见了李队，怎么想都不正常。 他食指无意识的一下下敲在窗台上，他思考的时候便习惯这么做。随后他低头把自己的疑心发给李队，让他看监控时注意陆子渊一早的动向，或许会有发现。 做完这些，简书童蓦地转头对王默说，“别光吃，让你的鼻子发挥发挥作用。” 王默的超能力就是拥有军犬级别的鼻子，而且他可以控制嗅觉程度，想闻到什么就闻到什么。最低限可以什么都闻不到，最高已经赛过了号称警院第一狗战功赫赫的那只狗。 陆子渊喝过水的杯子必然会沾染上他的气味，但是简书童带着王默回到了茶水间，桌面上陆子渊的杯却是满满的水一口未动。 还挺谨慎。 不过没关系，在沙发上坐了快两个小时，多少会留下点痕迹。 王默立刻凑上去闻了闻沙发，随后在整个21层来回溜达，除了关了人的厕所以外，每个角落他都走了一遍。 最后在大厅办公区的一左一右两个角落里，发现两个透明玻璃弹珠似的东西。 “不知道用处是什么，交给技术的人看看怎么销毁。”简书童垂眼看着王默手里两个“玻璃球”，心里却莫名落定了，刚刚因为陆子渊而产生的不自在也被削减了。仿佛是抓到了陆子渊来的目的，便觉得他做什么都不奇怪了。 正在大厅啃着半个鸡腿的技术组小姑娘，弱弱的发问，“简哥，这能是谁干的啊？” 简书童指着王默的鼻子说，“今天就来了两个人，李队又没去茶水间，你觉得呢。” 听到这句，整个办公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色发青，生怕在这顿“外卖盛宴”中吃出毛病来。 而简书童却趁机凑到桌边，伸手拿了块披萨吃的津津有味。 第四章 当夜凌晨两点，简书童独自一人守在空旷的21层，窝在沙发里，等着李队来把关在里间的“兄弟”带走。 他之前交代王默去调看门口的监控，以及和陆子渊相关的信息，刚好这时候王默发回整理好的资料。关于陆子渊的信息要多全面有多全面，甚至连早上咖啡店门口，他和陆子渊遇见的视频都剪辑了一小段放上来。 简书童打开视频，前一半的视频只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街景，后半段的视频边缘露出了王默的一条背影，从头到尾陆子渊的正脸是半分也没有拍到。王默是后遇见陆子渊的，在王默出现以前，陆子渊必然已经被摄像头记录下来了，但是这段视频里却没有，他始终处于监控外的一点点的距离。 简书童反复拖拽进度条，试图从这角度单一的视频里找出蛛丝马迹。他盯着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突然发现屏幕中间有一道黑线一晃而过。他立刻调回去想重新看还一遍，手机突然卡顿原本稳当的界面上转起一个半透明的小圈圈，紧接着李队的电话打了进来。 简书童接起来，以为李队从监控有什么新发现，想要他先去看看，于是问道，“李队，结果出来了？” “先不管那个。”李警官语气凝重的对简书童说道，“又出现一具无头尸，你直接去现场，咱们在那里汇合。” 案发地在开发区新建小区的一处人工河，幸而人工河正在新修护栏，弄得尘土飞扬，雪混合着灰化成一地的泥，小区里的入住率也不高，这些天倒是没有人靠近这边，现场保存十分完好。尸体在河床中间的位置，诡异的是在这样的地面上居然连个多余的脚印都没留下。所有人的心里都出现了一个疑问，尸体是怎样出现在那里的。凭借人的臂力是不可能站在岸边，直接把尸体扔到那个位置。 李队带人下去检查现场了，简书童远远的和李队招呼一声，就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罗盘，打算现在案发现场周围走一圈，以防万一的看看周围还会不会有线索。他这罗盘上有两个绿色的指针，绿色的指针停下合二为一指向哪里，就说明哪里有使用过特能的痕迹。 当然这东西也是技术组智慧的结晶。 他沿着河边刚走到第一个路口，只见刚刚还转圈的绿色指针，颤巍巍的停了下来合并在一起指着正前方，简书童立刻抬眼就见到了个熟人。 陆子渊正在快步向这边走过来，刚好经过昏黄的路灯下，他身上一件驼色的风衣被晚风吹得向后飘起，里面套着薄衫薄裤，全身上下也就脖子上的羊绒围巾看上去暖和一些，能够稍微遮挡北方初春的冷风。看上去精心打扮的一身服饰，又被他单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破坏美感。 陆子渊是不会特能的，这点简书童早就试探过，罗盘的指向也不会错，那么问题很大的就是他手里拎着的黑色双肩包了。 这是凶案现场，陆子渊又一次的出现在这，简书童疑心骤起。 “这么巧，又见面了。陆教授这么好兴致半夜出来散心？”简书童漫不经心的把手里的罗盘收起来，友好的主动打招呼，顺理成章的站陆子渊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在这遇见确实有缘，不过我是去送东西。” “包看着还挺沉的，我帮你拎着顺便送你一路吧，这半夜三更的也不安全。”简童说着手就自然的伸向了陆子渊的手拎包，笑着问道，“陆教授去哪个方向？” 简书童手还没等碰到包裹，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挡住了去路。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推到了一个机械手，力气大到哪怕他再用力也难以前进半分。 他不由得盯着陆子渊，没想到陆子渊看起来文雅，力气却不小。不过包里面究竟放着什么，居然这么忌讳他动。 “不是吧，这包里是有什么宝贝不能被人看见？”简书童后撤一步，不和陆子渊硬抢，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说，“还是陆教授准备做个幕后英雄，为别人保驾护航啊？” 简书童和李队会面时，便被告诉了陆子渊的动向。李队给的信息比王默的清晰多了。近一个月，陆子渊非常有规律的，每周六的早上去一次写字楼对面的咖啡馆，更是每一次都坐在靠窗户中间的位置上。商业街不是十分宽，在那个位置可以一清二楚的看见写字楼门口的动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次了，”简书童伸出两根手指，在陆子渊的面前晃晃，“凶案现场都离不开你的身影，这你是不是要给个解释？” 看得出再没有一个解释，简书童势必要动手了。虽然动手陆子渊也不怕，但是他不想。 “你不必疑心我，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李队，想着送点照明工具过去而已。”陆子渊拎着包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然后他想起来了什么，又疑惑的问道，“不过你说是两次，那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简书童看着他脸上的迷茫不像作假，可照明工具有什么不让人动的。他抱着手臂微微侧头，“没事，我就是想问你昨天早上怎么特意来了。” “不是特意，只是刚好遇见王助理了。”陆子渊笑着解释道，“我每周六都会去咖啡店里呆一会，这家店的咖啡真的很适合我的口味。” 咖啡店的信息倒是和李队说的能对应上，简书童就算是心有怀疑也是无话可说。 陆子渊自然的伸手一个请的动作，“先去现场吧。” 简书童抱着手臂转身先走，根本不再提帮他拿东西的话。 这条人工河此时还没通水，而河道两侧为了美观和防固嵌着一半的大理石砖，一半彩色的碎石块。两侧的护岸坡度很高又没修楼梯，从岸边到河底就剩下个贴着斜坡插在土里还不安稳的长梯子供人上下通行。 简书童两手扶着栏杆伸脚试探了下梯子，虽然有点滑，但是还能接受毕竟梯子距离土坡很贴近，他打算就这样抹黑滑下去。 下一秒，一束光照在他的脚下。突如其来的亮度，刺激得他不得不眯着眼睛缓缓。 “我帮你照光，下去小心。”陆子渊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拿着手电往他脚下照，另一只手紧紧的按住梯子的第一阶。 “多谢。” 简书童下的飞快，但是圆形的光斑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提前打出，在他将要落脚的下两节上。等他平稳落地后，发现陆子渊收起了手电，在岸边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做着什么。 “正好你回来了，先看看吧。”李队远远的招呼简书童过去，一边挥手让他们等一会儿再搬运尸体。 如果简书童能从死者记忆中，看见和现场有关的证据，他们也好在现场第一时间提取，免得再进行二次搜查，不仅耽误时间更有可能错漏。 简书童应了一声，刚走到李队身边，身后一盏大灯突然亮起，中心亮度完全覆盖了近半侧的河道，左右延展20米，照亮了很大一片扇形区域如同白昼。瞬间感谢的话七嘴八舌头连片的出现，原本只能依靠车灯和手电那点光源苦兮兮的一点一点查看，有了这样的亮度自然事半功倍。 由于来回走动，被人反复踩踏的烂泥混合着血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简书童蹲下身，仔细的看看无头尸体，尸体呈大字型的躺在地上，如同毫无抵抗的在睡梦中被人夺取了生命。 死者男性，断口四周平滑没有过多的粘连，是被一刀砍下。看着这样的伤口，几乎可以想象凶手下手时候无比冷静，又狠绝无情的一刀斩下，不给人留下一点折磨也不留下任何希望。而且死者尸体产生尸僵死亡时间不会太长，周围依旧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没有血迹没有脚印，一切就像是凭空发生一样。 李警官蹲在简书童旁边，指了指伤口处，“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 一般人很难做到一刀斩断脖颈，除非是力气大的惊人，或者是熟悉颈椎缝隙的人。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和上一个一样，都被凶手做过抗氧化处理了。”简书童同样有着这样的想法。他也很介意的这个伤口，断口猩红完全没有被氧化的痕迹。 不过也是他们发现的早，不然绝对不会是现在的颜色。 只是现在不好下定论，毕竟上一个死者被塑料袋遮住了创面，但现在的创面完全露出来。身上穿着也与上一个穿着的整洁得体不同，这次的死者穿着水洗褪色的牛仔裤和衬衫，手指两侧多是倒刺，指甲内藏着污垢，看起来生前生活的并不是太好。死者大字型的躺在地上，像是毫无抵抗的在睡梦中被人夺取了生命。 如果两起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作，从他抛尸的地点来看根本不怕尸体暴露，那么这个抗氧化的处理和割下的头里面必然隐藏着会暴露凶手的秘密。 “我看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找出点不一样的线索。” 简书童蹲下身，手指搭在死者的皮肤上，闭上眼睛，开始回顾手下这个人的一生。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尸体被强光照射出的影子，悄无声息的一分为二，多出来的影子正缓缓的移动着向他靠近。 影子顺着光线悄悄的爬向简书童的影子，继而分出细小的一缕沿着简书童的脊背不断上爬。 陆子渊站在岸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骤然大喊道，“简书童，小心身后。” 第五章 听见喊声，简书童下意识回头，只见一道黑影在虚空之中分化出一只手，五指细长前段尖锐，正对准他的脖颈。 他来不及拿出内兜里藏着的那把，专门对付超能力的特制刀，徒手抓住了猛冲过来的这只手背摔出去。黑影落地的一瞬间，从简书童的手中滑脱，贴着地飞速遁走，融入了李警官身边商量案情的几个人的影子里，不再有动静。 简书童心里一惊，这黑影竟然化作了实质。 灯光是单侧照下来的，那边的几个拉长的影子叠成一团，根本分不清楚究竟谁是谁。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不敢动。四下寂静无声，光照区域外是无尽的黑暗，晚风轻轻的吹过来，激起浑身冷汗。 “李队，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李队身边的小郭法医颤颤巍巍的抓住了他。绕是经手了不少尸首，大半夜看见这么一幕，一时间还是有点哆嗦。 “嘘，这东西说不准现在还在谁脚下呢。”跟队来的小实习生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早就透心凉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都闭上嘴。”李队一声呵斥，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他给了简书童一个眼神，“你来处理。” 跟着李队来的人，多少都知道简书童有点特殊，何况眼下不在怀疑范围的也只有他，让他来办没人再有异议。 一众人乖乖的站着，不再说话，等候指示。 简书童看着地上一团看不出形貌的影子，想起刚刚从飞走的黑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地转了两圈，看见地上自己轮廓分明的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影子，也只能是个影子。 “大家不要慌，分散站开，一个一个走到光照不到的地方，没有光照的地方不会有影子，他就没有可以依附的地方。”简书童大声的指挥道，只要离开的光源脚下就不会产生影子，就不会给这道影子机会。 李警官第一个从影子堆里面走出，地上的影子当中割裂开一块明亮的地方。 没有任何特殊的变化。 随后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留下的空白也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了小郭法医不敢动。 “我害怕。”小郭法医眼神求救，但是没人能过去帮他，他只好闭着眼睛奋力向后跑，一路跑到李队身边。 所有人都离开光源底下，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地上的光亮顿时显得有些刺眼。 影子躲在哪里了？ 除去简书童这些在河底的人，上面只剩下陆子渊，和岸边栏杆上一道扭曲后略微有些宽的影子。 只剩这一个影子，黑影的藏身地不言而喻。 “不要动。” 简书童向前快步走过去，示意陆子渊不要动，等着他来处理这道黑影。他拿出身上带着的特制刀，影子的攻击性并不强，现在简书童银刃在握，完全可以轻松解决。 只要这只黑影不在转移就可以了。 经过刚刚的事，完全知道影子是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只要不再轻易的触碰到影子，他应该是不会再主动出现的，毕竟和简书童交手一次他就知道不是简书童的对手。 然而就在简书童攀上长梯子的一瞬间，原本缠在栏杆上的影子突然飘起，转而瞬间缠上了陆子渊的腿，一路飞快的爬上去，一圈圈的将陆子渊缠绕起来。 陆子渊两腿先被捆的紧实，他下意识的伸手放入衣兜想要拿什么东西，但是下一刻就被黑影紧紧的绕住他的身体连带脖颈，严密封锁让他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小郭法医为首的人瞪大了眼，不敢尖叫，更不敢走出去一步，生怕再给那道影子机会。只能祈祷简书童爬上去，能有办法。攀在梯子上的简书童暗骂一声，这种时候手插兜，不是等着被挡粽子捆。 陆子渊的头不自然的后仰，肺里的气体不断被挤出，眼前一阵阵的发白。他想他必须要拿回身体的掌控权，他站的位置坡下就是没有光源照射的地方，干脆憋足力气挣扎着猛的向后一跳，放任绷直的身体直挺挺的后仰过去。 他背后还没修好的护栏只是摆设，一百多斤的人向后砸下去，直接撞飞了护栏，就这么带着身上的影子当空飞出，垂直接近三米的高度，他直接摔下去至少是要骨折。 在梯子上刚爬了一半的简书童，想都没想一脚蹬在土坡上，利落的扑过去抓住了半空中的陆子渊，让两个人都能落在土坡上，多一段缓冲的距离。 “滴” 就在落地时不知道磕到了陆子渊身上什么东西，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无形的声波以陆子渊为中心瞬间展开，一波一波像水中涟漪一般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简书童顿时觉得心神一震，受到了无形的力量的压迫，一时间仿佛漂泊在海浪滔滔的大海中央，连不断翻滚下去的碰撞都几乎感受不到了。 “砰砰” 心跳声陡然放大，震得他眼前发黑。这种失衡的感觉，让他胃里越来越不舒服，甚至有些想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下意识的想抱着头缩成一团，却根本做不到。 两个人一路滚下来，反而是简书童被人从头到脚的护着紧紧的按在怀里，双眼失神的大口的喘着气。 原本纠缠在陆子渊的身上的黑影也早就滑下，在他影子边团成一片黑乎乎的团，活像陆子渊的第二个脑袋。 “简书童，你怎么样？”陆子渊小心的扶着简书童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立刻去衣服兜里找出那个发出声波的‘罪魁祸首’。 “别关。” 简书童出声制止，而后双手撑着地忍不住的干呕，他抵挡着一阵阵的眩晕，从身上摸了几下，又找出一把特制刀，扎进黑影里，把他定死在地上。 用不到简书童再说，陆子渊立刻关上了衣服兜里装着的干扰器。 没有了恼人的声波，简书童这才算是松了口气，那种浑身不受控制上下漂浮的感觉瞬间消失了。他自己能坐稳了，就离开陆子渊一点距离。 周围一圈的人都担心着简书童的身体状况，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也感觉不到干扰器释放的声波的众人，还不知道刚刚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化都和陆子渊有关。 只有李队猜测出了一二。 虽然他和陆子渊只算有过一面之缘，却感觉得到陆子渊和简书童之间有些瓜葛。他皱着眉头质问陆子渊，“你身上带着什么？” “这是一种干扰器。”陆子渊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拿出来衣服兜里藏着的东西给他们看，是一个形似遥控器半个手掌长度的东西。 简书童喘匀了气立刻露出爪牙质问道，“之前那么凶险的时候你伸手进衣兜，原来就是为了拿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有用？” “那天意外记录了你们身上一种特殊的波段，后来发现这个干扰器能够干扰这个波段，使得信号产生混乱。”陆子渊挑着简练的话说，为了能让在场的人都立刻明白干扰器的功能，随后又解释说道，“我不清楚是否有用，但是危急关头只能依仗这个干扰器试一试。” 陆子渊说的话，相当于告诉在场的人他知道了简书童的与众不同，并且还研究过这种不同。对简书童这样的超能力者，甚至可以让他瞬间丧失行动能力。 这件事几乎是捅在李队的肺管子上，当年简书童被绑架可不就是因为这超能力惹的祸。李队的怒气值蹭蹭上涨，觉得这小子十分可疑，非常需要拉到审讯室进行关爱和教育的指导。 不等李队开口，简书童冷静下来却对李队做了请求，“让我先和他谈谈吧。” 毕竟是他自己让陆子渊了解了不少，关于他的超能力，也关于他建立组织的事情。现在想想王默找到的“玻璃球”或许就是某种收集器也未可知。 李队也没多问，他相信简书童自有分寸。转身就带着一干人等进行收尾去，不再管这两个人。 “你说会产生混乱，混乱是什么样的影响？”简书童淡淡的说道。 “会让超能力者暂时不能使用超能力，同时机体可能会因此产生一定的应激反应。”陆子渊垂着头解释道。他撑着地的手不断用力，指尖全部埋入土里，像懊悔两个大字压在他的脊背上。 刚刚折腾下来简书童浑身的冷汗，被风一吹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他坐在地上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不过脑的说，“这不是和我们那特制刀差不多。” 陆子渊明显身上紧绷，看着他想解释却还是什么也没说。简书童后知后觉心里嗤笑，才跟人介绍过这把特制刀，今天就见到了个类似的干扰器。是这大科学家无所不能，还是他想的太多。 两个人都没说这档口，简书童脑袋里却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往外蹦。陆子渊带着这东西是为了对付谁？他如果知道这影子不一般，为什么不早点使用这东西？简书童想不通缘由，而且在场只有两个超能力者，难道是不想被他发现干扰器的存在？只不过还是阴差阳错的在他面前露了出来。 “你今天怎么会带着它出门。别告诉我，你带着这玩意是为了防身？”再开口简书童的语气平静了不少。他单腿曲在身前，胳膊放在腿上，佝偻着腰把重量都架在了那一条腿上，没个样子的坐姿，让他放松了不少。 陆子渊顿了一顿，很快组织好了语言，“之前测试后放在身上，忘了拿出去了。” “那还挺凑巧，刚测试好我就赶上用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还连累你被这破影子缠上了。” 从土坡上翻滚下来的两个人，此刻都是浑身的泥水，狼狈不堪，简书童笑着显得有几分没心没肺。 陆子渊叹了口气错开眼，他本以为简书童是愤怒还是怀疑他都能好好的圆过去，可他偏就这样一副你是你，我是我的生分样，让他无处开口。他只能低声的劝道，“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干扰器对你的影响已经超出我的预计了。” “没那么矫情。”简书童摇摇头，手撑着地想站起身。手指上却滋溜一道痛感瞬间传达大脑，激的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看着手指上被划开一道一厘米长的口子，外皮翻开露出的嫩肉沾着颗粒泥沙。刚刚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看见伤口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点疼。 他蓦地想起滚下土坡都是陆子渊在护着他，他假装不经意的看过去，发现对面这人安安静静的屈膝坐在地上微微垂着头，半侧在光下半侧在阴影之中，这般刻画之下他的五官更加立体。而原本白净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逆光的那侧还透露着血色痕迹。 简书童心里顿时像是被几根细小的针，轻轻的扎了一下。 第六章 市公安局，会议室。 简书童推开门，就近找了个位子瘫坐在上面。他刚从法医那面回来，准备向李队报告读取记忆的结果。 死者名叫李全，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生活平平淡淡，人际关系简单也没什么仇家，不借债不赌钱，生活作息更是十分健康，特别注意养生。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凶手的眼，平白的遭此横祸。 “这么快？”早就在此等候的李队多少有点意外，上个尸体的记忆他可是足足看了一上午。 “没什么内容，倍速了。”简书童脸色苍白的摆摆手，也不看向李警官，随手抓了一瓶水，灌了一口似乎脑袋清明多了，紧接着把自己看过的内容挑着重点复述的一遍。 “咳，”李警官自动忽略掉他不想听的，快速整理了一下听故事似的得到的信息，紧接着问，“看到凶手的脸了么？” 简书童无奈的摇摇头，“脸上被面罩遮住得严严实实，五官完全看不到。不过从片段的行为举止上，我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有两个疑问。” 李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近期都频繁的去那间旧小区的房子，应该是和蒙脸男有些交易。不过说来奇怪，凡是和这间房子有关的记忆，大多模糊不清。就算是这两个人没死，也审问不出什么线索能牵连到他，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去杀人灭口？” “没错，我得再去李全家里走一趟，看看还有什么没挖出来的线索。”李队颔首赞同他的思路。 “另一个问题，”简书童微微蹙着眉，面色有几分不对，“看完他的记忆，给了我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觉得他不是被抛尸的，他就是被凶手约到那个地点遇害，不过没有证据。” 那地点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既不是李全惯常会去的地区，也不是和蒙脸男有关的地方，偏偏他十分蹊跷的在三更半夜出现在那。简书童立刻回想起来刚刚看过的记忆，李全在出家门前接到一个电话。他单手玩着手机，来电话后接起来，手机随着动作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 一道黑影自下到上，突然触发看简书童的某些记忆。之前王默发给他的那篇关于陆子渊的调查报告里出现过这么一道，当时的视频里没有拍到陆子渊本人，但是那个位置只能是他，他当时在打电话给谁。 “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下就去技侦那面吧。”李队交代了一句，急急忙忙的走了。 简书童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立刻重新打开那份报告里的视频，可惜从土坡滚落下来的时候，手机甩出去了，在土坡上爬了一路的手机屏幕上形成了蛛网状的裂纹，他再反复的拖拽视频的进度条也没看见那道黑影。不过简书童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他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想着要不要把这段视频借用电脑来看一下，虽然就算证实了陆子渊在打电话，也没法证明他和这件案子百分百的有关联，可是万一呢？万一真的是陆子渊在现场匿名报警，引来李队去探查呢？ 他正想着，陆子渊推门进来，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塞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喝点缓一缓吧。” 简书童也没客气，伸手接过来喝两口，发现陆大科学家又在盯着他这面看。他有些不爽的拿起手机想挡住这烦人的视线，一看手机才发现自己没关上视频，而且正播放到王默打招呼这段了，陆子渊看见这幕肯定是知道这段视频是和他相关，简书童顿时内心十分尴尬。 不过这背后调查的事被人看个正着现在该怎么办？简书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面上表情严肃，语气正经，一副摊牌的模样问道，“陆教授，我还有几个小问题，希望你配合回答。” “好。”陆子渊欣然答应，坐在了和简书童隔一个的座位上，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是案发现场的视频，”简书童大大方方的把视频送到陆子渊面前，让他看个仔细，“当时你也在现场，遇见了王默对么？” “我确实遇见王助理了，不过怎么这里就变成案发现场了？遇见王助理是在我常去的那家咖啡店附近，难不成咖啡店里出事了？”陆子渊的反应看起来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仿佛接连两次的出现在案发地都是巧合。 “不是。当时你在这里打了一个电话，还特意找了一个躲避摄像头的地方，当时是在等谁？”简书童问这句话也没有把握，他手里没有明确咬死的证据，只能试探着炸问。 “应该是我一个学生刚好来电话问我有关论文的事项，我手机在这里又通话记录你可以看看。”陆子渊直接拿出手机解锁递给简书童，大有一副随便你看，我就是清清白白的样子。 简书童也有点意外，没想到陆子渊这么随意的交出来，他也没动陆子渊的手机。一条通话记录做不得证据，他换一个手机或者删除通话记录都可以，他现在这样简单的看看根本看不出问题来。不过陆子渊坦诚的态度，让他的怀疑值直线下降。 “最后一个问题，陆教授怎么不辞辛劳的到市局来一趟？”简书童翘着腿随意的靠在椅子里， “我不放心你。”陆子渊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就像两人相识多年一直亲密无间似的。 “？”简书童顿时有点被肉麻到了。虽然他被那个干扰器连累有些不适，但是也不至于到需要人一直担心的地步。 “不知道后续还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我总是要跟过来看一看的。”陆子渊看到他的表情立刻补救。 简书童理解一下这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人家第一次对着人使用干扰器，想看看后续还有什么症状表现，他想观察记录便于以后研究。 真是的，他们研究起来都是没有心的么，简书童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也不想暴露自己更多的反应，再开口还是客客气气的，“我现在没有任何不适，尤其是这杯热牛奶，十分缓解疲劳。” “好的，我记下了。” 记下什么？记下热牛奶缓解了在干扰器影响后产生的疲劳感？简书童哑然失笑，他还设想陆子渊是不是和案情有关，没想到人家就是抱着研究的态度来看看，啧，真是无情。 不过明白了陆子渊的目的，他就放心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分局特产是泡面，奶粉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这一看就是陆子渊自己带来的。况且热呼呼的牛奶确实放松精神，让简书童像是被顺毛的猫，愿意回答陆子渊几个问题。 不过陆子渊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只好找问题来填补，于是他问道，“你是怎么看见别人的往生？” 陆子渊知道简书童拥有的超能力，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简书童就用这个能力试探过他。只不过当时简书童以为他的空间穿梭是超能力，才暴露他是超能力拥有者。没想到他那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到到足以实现让人空间穿梭，只不过不太稳定罢了。 “你倒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他们都问我看完什么感觉。至于是怎么看见的，”简书童食指抵上下唇，装作思考半晌，才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陆子渊：“......”随后他问了几个关于身体健康状况的问题，简书童也一一回答。 问完了几个常规问题，陆子渊也不知道说点什么，一双手十指交叉的放在会议桌上，似乎一时间对研究手指有了兴趣。 “死者可以将精神依托在影子上，他想再找个宿体，结果就缠上你了。”简书童拿着奶杯又喝了一口，主动提起了刚刚的事，打破无声的尴尬。对于陆子渊而言，是这命悬一线的事，不会不想知道缘由的。 “宿体？”这个逻辑对于陆子渊而言有些难以理解。 “他把你杀了，就可以随便支配你的身体了么，相当于又活过来了。你们那里都不流行这样的鬼故事了么？” 听简书童的语气轻佻，陆子渊的心里知道这篇是翻过去了，他松了口气温柔的说，“我明白了。” “啧，你真无趣。”简书童没有看到陆子渊脸上出现一丁点后怕，或者是恍然大悟的表情，顿时不满的撇撇嘴。不过一转头他还是说，“不过还是应该谢谢你，没有你的那盏灯，说不准就被这条影子浑水摸鱼了。” “那影子怎么处理了？” 简书童随意的从外衣兜里拿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半透明小罐，像是装过空气清新剂剩下的包装盒，里面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影子团的中间插着一把缩小版的特制银刀。 “有这把刀在，他就只能化作实质，没地方跑了。” 简书童把黑团子倒出来，单手捏着银刀的刀柄，另一只手戳着黑团子一划，像在手指尖飞速旋转的篮球，黑团子颤颤巍巍的转起来，彻底变成了个球样。 陆子渊一时间表情空白，异能这件事确实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展示完了，简书童把东西一收，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说道，“我先去技侦那边了，陆教授没什么事情还是先回去吧，要是还有想知道的问题可以电话联系我。” “等一下，我有个仪器或许可以帮上你们，它能将你脑内的画面传输到电脑上。” 简书童先是惊诧，紧接着半张着嘴笑出声，像发现新奇宝贝一样，眼热的重新打量陆子渊，准确的说是眼热人家说的仪器，“陆教授，你可不许诓我。” “这是当然，我对它的性能很有信心。” 简书童笑着道谢，眯了眯眼露出狐狸尾巴，心里盘算怎么让这实在的陆教授，多贡献出来几个高科技玩意，最好还都是无偿的。 第七章 简书童笑眯眯的说道，“教授，这么好的仪器你带在身上了么？”心里想着要是没带着，就能顺理成章的去他家见见别的仪器了。 陆教授不明所以，呆呆的回答，“没带着，在我家里。” “这样啊，我们先去你家里取仪器吧，不知道这仪器叫什么？” “脑控仪。”陆子渊解释道，“简单来说可以实现脑内截屏和录屏，并且发送到外连的电脑上，供人二次观看。” 脑控仪，听起来还有点科幻色彩。 这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李队进来对着简书童说了句，“跟我去李全家。” 听见这句话屋内两个人均是一愣，这才几点啊？ 简书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放在身边会议桌上的手机，已经六点多了，一晚上的时间过的还真快。他正准备把手机收起来，蓦地感觉手感不对，再看一眼发现手机屏上十分清晰没有那片狼狈的裂纹，他这才意识到之前陆子渊递过来的手机还在他这边放着呢，他尴尬的笑笑立刻给陆子渊递回去，顺便对着李队说，“李队，我还是晚点过去，不耽误你们搜查了。陆教授这边告诉我，他还有个仪器能辅助我的能力使用，我先去看看。” 李队心知肚明简书童是想躲懒，等着他们搜查完毕他等个结果，就好不劳而获。不过看在简书童出个现场，差点负伤的分上，李队难得没有戳穿他，“行，你们自己安排吧，我的车留给你。” “不用了，我叫王默来接，不占你这公共资源。”简书童见李队心情不错，跟着臭贫一句。 “臭小子，你这一天没个消停。”李队算是默认了，也不管简书童跟不跟着他去了。 李队出门后，简书童便给王默打了个电话，指挥他到市局来接人，没等王默在电话另一端的碎嘴，干脆利落的挂上电话。 大清早的在这里等着，倒是不如出去找个地方吃早餐，顺便哄着陆教授多介绍介绍他的那些仪器。 外面天气不错，一早上的太阳就很足，简书童站在市局门口，朝着街对面的已经开门的几家小店伸出手指点了几轮，决定好今天准备宠幸的早餐。五分钟后带着陆子渊，对坐在小胡同口的面馆里，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清汤寡水的面条上飘着几根香菜，还有一小块薄的近乎透明的肉片点缀在上面，算是对得起牛肉面的名字。 “这师傅真是好刀工，在这里埋没可惜了。”简书童夹起牛肉片对光点评道，但是这面胜在价格不高，分量够足，倒是买的不吃亏，“别客气，一碗不够还能点，我请客包你吃饱。” 陆子渊拿筷子搅起两根面，闻着那种刻意调制出来的浓重膻味，兴致缺缺的想放下筷子。平时陆教授口味偏清单，对于一早上就吃味道重的东西，实在有些不适。不过他又想着这时简书童请他吃的，只好送到嘴里两根，机械的咀嚼吃下。实在是吃不下第二口，转而发起话题对简书童问道，“你怎么不跟着李队一起？” “我在那里，他们不方便。”简书童夹了口面，发现味道倒是比卖相好很多，一口热乎的食物下肚，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回味够了继而接着说，“李队他们查完等消息就行。何况李全整个记忆我都看过了，连他洗脸盆是粉色的都知道，现场有的线索他记忆里面也不会少。”当然这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其实简书童不过是想躲懒，但是他不说。 陆子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理论来讲，人的记忆是会存在偏差的，记忆中留存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相。” 这种事简书童当然知道，之前办案不知没出现过死者记忆和现场存在一定偏差的情况。人在极度恐惧或者愤怒之类的情绪下，很多记忆都会变形，他没想到陆子渊会提，“你想说什么？” “对于某些事情，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模糊甚至主观的扭曲修改自己的记忆。可能事情的最初只是你在家吃掉一个苹果，而最后却演变为你吃了一个橘子后出门了。” 这句话正中简书童心里关窍之处，案子里的两位死者他们关于凶手的记忆都太模糊了，总不能每次去见到凶手的时候都是怀着激烈的情绪，连往返的路上都很激动？ 简书童说道，“但是对于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被改变的，不然我看到的记忆岂不是根本无从分辨真假，也无法推测事实是怎么样的？” “无论事实是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他记忆里的事实并且提供他的侧写。但是只要找到证据加以佐证，就能知道其中的真假。” 绕了半天，是要他去找证据？ 简书童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得去李全家里看看。” 对面的陆子渊表示赞同。 简书童心里琢磨着，要是能把死者对案发相关的记忆交给李队看，说不定能有更多的发现。他一边想着便把有些放凉了适合入口的面，三口两口的吃进去，回过神看见陆子渊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面条，撇嘴说道，“你怎么吃东西跟猫似的，还挑嘴。” 热汤面吃完身上微微发汗，他又起身想拿瓶凉水，解渴又解热。 “换常温的，”陆子渊立刻说道，“早上吃的太凉会伤胃的。” 简书童看着对面人真诚的目光，内心默念脑控仪还在陆子渊手里，这才不情不愿的换了常温水。 一辆银灰色大众在市局门口暂停两分钟，接上了从面馆出来的两个人，便一路飞驰上了二环桥跻身茫茫车流当中。 “简哥，我说你这就是公报私仇。”王默开着车嘴里也不闲着，“上次要不是我冒死顶锅，李队早就磨刀霍霍向着你了。陆教授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陆子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把视线转到车窗外面，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接着说，我听着呢。”简书童闭目养神，嘴半张不张的哼着说话。 “好话不说第二遍。” 简书童蓦地想起来了一件事，拍了一下前面驾驶位，“对了，等下送我们到地方，你回去把林东的尸首给送回市局检查。” 尸首不明不白的在二十一楼停放了一天一夜，简书童根本不知道这群人自编自导了多少鬼故事吓唬自己。现在连靠近那间屋子都不肯，更遑论是去亲自搬运，想想就忍不住的腿软。 “简哥，你仔细看看我。” “你有什么可看的？” “我像不像地里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像，”简书童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彻底认证，“就你天然无公害，去送最合适。” 王默吃瘪，这才让说了一路的嘴闭上了，转而放起来老年迪斯科存心的不让简书童休息。 陆子渊想出声安慰王默两句，被简书童眼疾手快的拦下。 给他一个眼神，指指王默用口型说道，“看我表演。” “楼下新开那家烤肉店给了我两百块代金券，我最近也没什么胃口......”简书童慢悠悠的在衣服兜里拿出两张代金券，举起手对着中央后视镜晃晃，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王默眯起来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态度顿时殷勤了起来，“简哥，怎么能劳你烦心呢，这种事就交给我，让我来替您分忧。” “那你送还是不送？” “肯定安全送达，您放一百个心。” 简书童这边想了想，心里顿时生出一个损招，调出导航输入地址递给王默，“直接去和李全家，跟李队汇合。” “不是说先去陆教授家么？”王默疑惑。 “我改主意了。” “那陆教授怎么办？” “没关系，我可以在楼下等你们，正事要紧。”陆子渊表示自己无所谓，怎么安排都行，反正是休息日，不存在时间冲突。 简书童却一下子坐直了，转头看着陆子渊，“不如陆教授跟我上去看看。” “这不好吧。”陆子渊被他这态度弄得一愣，几个小时前简书童还一副涉案情况绝不透露的态度呢。 “现场那么不科学的场面陆教授都参与了，也算是和这案子有关联，带你上去李队不会说什么的。”简书童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只要陆子渊跟这个案子缠了关系，就不怕以后没机会要到陆教授的高科技。 “好。”陆子渊正愁不知道下次用什么理由再联系简书童，这么好的理由送上门他怎么会不要。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意外的达成一致，对此现状十分满意。 王默听着后面两个人一团和气，想着自己早起爬起来当车夫，回去还要肩负送尸的大任，一丝悲凉涌上心头，直接下手把音响开到了最大。 后面两个毫无防备的人，顿时被这狂暴的音效震的一激灵，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王默在后视镜见证了一系列变化，趁着简书童动手打他之前，关了音响里的老年迪斯科，摇头晃脑的哼着不成调的歌。驾驶着形体笨拙的车在堵塞的车流里，左右插车，愉快的留下成片的鸣笛声。 第八章 李全住在老城区东风街上的一处筒子楼里，虽然门口被警方戒严，但是架不住周围人看热闹。整整一层的人都出来围观，本就不大的走廊，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简书童和李队打过招呼，带着陆子渊直接进去了。 这里一个单间不过十几平，里面还放着一张上下铺的床，供两个人居住。李全是住在上铺，床上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团成一团，一件干净的换洗小衫却板正的放在床头。而他的室友不断的回答着李队的问题，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让简书童脑内的画面和现实渐渐重合。 从李全那里刚获得没多久的记忆再次重现，李全吃饭喝水洗衣服，每一个日常的动作，一幕有一幕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情不自禁的跟上李全的动作，走进去翘着腿坐在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然后偏头向左侧的桌面看去。桌面上摆着五六瓶保健品，看外包装一水的外文配上颜色过分鲜艳的图。 他伸手粗暴的把每一瓶都打开，再一样倒出两粒，手里捏着一把药就往嘴里送。 陆子渊眼疾手快，立刻捉住了他的手腕喊道，“停下。” 这明显是共情的表现，简书童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李全。 简书童手顿了顿回过神，看着手里一把药品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李全的室友王建业已经是目瞪口呆，简书童的从进门后到现在的动作，简直和李全一模一样。他忍不住哆哆嗦嗦的像李队问道，“警车叔叔，你们这人别是让鬼上身了吧，看着怎么跟犯病了似的。” 李队冷眼扫过去，王建业立刻闭嘴退后。他平时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又胆小的很，没少被抓蹲局子，这时候看见了李队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别害怕，我问你答，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就行。”简书童对着他算得上和煦的一笑，指着几个保健品问道，“你们平时都吃保健品？” “我哪里吃的起，就他自己吃。”王建业说起来语气颇为嘲讽，面上带着不屑。 “每一样都不便宜吧，他自己吃得了这么多？” “你可别不信，还真就吃这么多，防贼似的防着我，每次出门都得带出去藏起来，生怕我吃一口。” 平时都是藏着的？那这些是怎么留在了桌面上。不过这点不着急问，李全这室友明显是个藏不住话的，让他放松下来他自己就能吐露个干净。 简书童感觉到王建业对李全是有些不满的，于是缓缓的顺着他说道，“他这些都是假货啊。” “我就知道，李全穷的裤子都穿不上，哪里有钱买高级保健品。还非要跟我装，说他这都是不得了的好东西，一瓶就要八百块钱。”王建业越说越放松，对李全的意见找到了个吐露口，不吐不快。他紧接着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我偷偷吃过两片那瓶维生素，根本不是那味道。我寻思不是坏了就是假冒伪劣产品，平时也不见他吃几回，根本就是拿来装逼的。” 简书童看了一眼，只有抗坏血酸的瓶子外包装上有中文汉字，王建业选这瓶吃也算聪明。他重新打开倒出两粒，外表和常见的抗坏血酸咀嚼片并不一样。药片是长条椭圆形白色包衣，凑近闻也完全没有这种药物的味道。 这不是抗坏血酸，而李全却一直当做抗坏血酸在吃。如果真的是花重金购买，来龙去脉李全都会记得很牢。可偏偏这些药品的购买，李全的记忆力里也是完全没有。 简书童顿时生出一点不好的感觉。 他拿着药片想问问李队这药是不是已经送回去检验了，却发现李队根本不在门口。不过依照以往的速度，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出来结果，到时候就知道这瓶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陆子渊走过来拿着那瓶维生素c，对比这几瓶上的贴纸标签，若有所思。简书童见状以为陆子渊看见了什么，他便问道，“陆教授，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他。”陆子渊放下手里的瓶子，看向简书童征求意见。虽说简书童带着他上楼来，又是一副根本不怕他参与其中的样子，但是他们之间到底还是很生疏，他的身份不适合主动做太多。 “当然，陆教授愿意帮我找线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得到了首肯，陆子渊转而对着王建业问道，“这瓶药你是什么时间吃过的？” “也就是上个礼拜，这怎么了？”王建业不明所以的摸摸脑袋，没太把陆子渊当回事。 “他是我们特聘的专家，就是专门研究药品的。要是这药有问题，说不定早点发现，他还能救你。”简书童看他不老实，就随口编话半真半假的吓唬人，免得陆子渊不好问话。 王建业在简书童进门的时候就被唬住了，再被简书童这么一吓唬更是不敢不听他的话，立刻点点头。 简书童很满意他的反应，邀功似的翘着尾巴瞧瞧陆子渊。陆教授盯着他浅浅的笑一下，就像是老师看见学生进步了，很宽慰的那种笑，简书童顿时看得牙疼。 “你最近有身体不适的状况么？”陆子渊接着问道。 “最近也没什么不舒服的，”王建业呆呆的说道，“也就是总抽筋，耽误干活。” “这种状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最近两天。”王建业想到了什么僵在原地，下意识的咽口水，背后冷汗一片，颤着声音问道，“这该不会是藏了什么毒药吧？” “不是。” 王建业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未必没有副作用。”陆教授紧接着慢悠悠的说道。 “！”王建业刚放下的小心脏又提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得了重病，日子不长了。 “这瓶药你最少吃了一个星期，否则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症状，这瓶药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陆子渊紧追不舍，当即抛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当啷砸在王建业的头上。 王建业这张什么都说的嘴，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像是被外力封住了喉咙，无法谈论关于这件事的问题。 任何一个人看见他这反应都知道，这件事里有猫腻。而且简书童也用不上他的超能力，毕竟活人有着自己的意识，被简书童摸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避免他被人传成怪物招来麻烦，倒是不如在这里受点小麻烦，花点时间问话。 王建业低着头，满脑子都是自己身怀绝症的事情，根本转不过弯来应对，还本能的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只得嗫嚅道，“就这么找到了。” “到底在哪儿？”简书童还以为他多少会辩解两句，没想到他刚刚被陆子渊那一句话问蒙了。他也懒得看王建业这窝囊的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样，冷冷一笑，拿出来了那把特制刀，随手扔在了桌面上。 屋外的阳光照进来，银亮的刀身上覆盖着一层寒光。 “要是不说，你就是涉案嫌疑人，等我审问出来，你可就没有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王建业什么也来不及想，看着刀身光泽脑内一片空白，他那点不坚强的意志力早就没了。王建业木然的看着桌子说道，“我知道他把东西都藏在我们平时上工的地方，我偷偷跟着他去过，他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带路。” 在筒子楼里一圈圈的转下楼去，来到筒子楼面对后街的位置有两个车库。纸箱装着货品一摞摞的摆在门边，门口还停着一辆送货的车，几个人正穿着短袖忙忙碌碌的往里面搬运货品。 “就是这里了。”王建业指着车库的位置。 看见三个人过来，那些人也不过是木然的看了一眼，便继续自己手里的活。 王建业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松了口气，明显是管事的不在，他放心了。 他带着简书童两人进去，才发现两个车库被打通成一个，当做了小型库房在这里存贮货品。装箱的货品摆在右侧，散装的瓶瓶罐罐的都堆在左侧。 简书童过去仔细看看，这瓶子上也都贴着花花绿绿的标签，印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文字符号，却是没写厂家也没有保质期。外观和李全剩下的保健品看着差不多，打开来看里面装着类似鱼油一样的东西。 哦，八成是假药。 若是放任这假药流入市场，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陆子渊不由得问道，“这药是从哪来的？送到哪里去？” “不知道。” 简书童嗤笑一声，又从衣兜里摸出来了那把特制刀，在指尖转着圈的玩。 “我能说的都说了，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卖力气搬货的，求求二位放了我吧。”王建业跟在后边脸都绿了，一边紧张的看着门口的动静，一边念念叨叨的求放过。 “你知道这都是假药？”简书童换了个问题。 王建业点点头。 “知道是假药你还敢吃？” “这药我们谁也不吃，李全那东西怎么也是在正规药店买的，肯定吃不死人。”王建业摸了下鼻子，悻悻的说道。 大多数的人总是这样，一边贪图人家买的东西，一边又妒忌心作祟见不得人好。 陆子渊捕捉到了关键点，“你知道他的东西是在哪里买的？” “他回来的时候是带着医院的片子和这些药一起回来的，没准是惜命在附近哪个药店买的。”王建业说着看对面两人的表情不对，顿时又慌神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这话我跟那个先来的警官可是都交代一遍了。” 药店的药，医院的片子，这些东西在李全的记忆力凭空消失了。 既然对着李队交代过，他现在也没必要再问一遍。简书童没再多说，“李全藏药的地方在哪儿？” 王建业从面前这堆药瓶子里面，翻出来了一个木头箱子，告诉简书童平时药都藏在这里。 “我知道了，一会儿跟我去做个笔录，就没有你什么事了。”简书童点头表示知道了，几个人走出去，回去筒子楼的院里。 刚进去，就看见看见李队的车刚从院内向外开，想必刚才是去访问周围的那些居民了。简书童晃晃悠悠的走到路中间，挥挥手拦住李队，把王建业交给了他，说了下大概的情况。陆子渊便把自己对于药品的看法告诉了李队。 关于假药这件事必然是要交给李队来处理，是移交分局，还是继续跟进，或是立刻处理就看李队的安排了。 简书童看向了还在和李队交谈的陆子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跟着陆教授，去看看那个神奇的脑控仪。线索刚刚浮出水面，他又怎么能不抓紧呢。 第九章 和李队交代完毕，两个人出门打车，直奔陆子渊家里。简书童坐下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脑袋里面重新捋顺一遍刚刚得到的讯息。 李全的死必然和这药有某些联系，但是根据王建业所说，这药也根本不是在偏僻的地方买的，说明去到蒙脸男的屋子里，并不是去交易药品。但是被伪装的药，蒙脸男，和死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更重要的是如果王建业没有说谎，那么究竟是谁改变了李全的记忆。 这个巨大的疑问搅和的简书童脑袋疼，他暂时打算放过自己，无聊的看着街景放空自己。 窗外的阳光正是晒人的时候，这鬼天气早晚凉嗖嗖的，中午又热得不行。没几分钟不耐晒的简书童转过头，寻思看看身边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的陆子渊在干什么，凑近才发现他居然是在找关于王建业症状可能出现的药品。 简书童想着这人什么都知道，还真是厉害。现在的专家博士都是专精路线，博览深广的往往钻研不深，这个未来人还真是不太一样。简书童起了好奇心问道，“陆教授，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研究什么的呢？” “目前我在南城大学的人工智能组。”一直低头看手机，眼镜有些下滑，他转脸看着简书童回话，阳光照射进来落在这双细长的眼睛里，瞳孔上似乎都镀了一层金光。 简书童微微一愣，现在人有几个不是一边玩手机一边聊天的，为了回应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特意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这样的待遇倒是有点让人消受不起。他不知为何顿时有点紧张，轻轻咳嗽一声掩饰下，避开眼睛说道，“哦，我还以为你之前说的这个波那个波的，不是物理就是生物的东西呢。” “在我学习过程中是只分两科的，按照你们的说法可以算作是只分文科和理科。而且我看了南城大学的一些科目，很多都是我们学习时候的基础科目。”陆子渊解释说道，“而且脑控仪的出现时间很早，最开始是应用于临床医学的，后来不断的发展推动才出现许多不同的应用方向。到我们应用的时候，医疗方面基本是不需要人工来操作的。” “原来如此。” 听着车上两个人交谈，司机只觉得这两个人越说越邪门，完全超出了他所理解的科学范畴。到达地点以后，司机收了钱便一脚油门登出，心里认定了自己今天撞上了两个疯子，回去要把这辆车好好消毒一番。 这边两个毫无自觉的人就这刚刚的问题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陆子渊的家里。 陆子渊的家里，哦，或者应该说是陆子渊的房子。单看客厅实在是过分整洁，简直像没人居住过的样板房一样，一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甚至有种感觉陆子渊是带着简书童来看房的，说不准一会要忽悠他付个首付什么的。 进去了才发现茶几下面摆着一箱的茶饮料，简书童思付着看来还是有点生活痕迹。陆子渊便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两瓶饮料递给他。 简书童顿时来了精神，“这个我常喝的，你也喜欢？” “是的，我也很喜欢。”陆子渊点头说道，“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把脑控仪找出来，家里存放的仪器数目比较多。” 简书童刚想说，要不然他跟着一起帮忙找，顿时想到他也没见过这东西，怎么找？只能拿着饮料坐在沙发上等着。 陆子渊很快找到了仪器，顺便带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出来，“这个就是脑控仪。” 简书童接到手里，这东西的外观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头戴的VR眼镜，眼镜的左边一条数据线链接在电脑上。他拿着眼镜大概比量一下线长的距离，顿时感觉线有点短。电脑如果放在茶几上还把操作位置留给陆子渊的话，他想好好坐着是不可能的了。 只有弯腰或者躺在沙发上，若是躺下必然只能躺在陆子渊的腿边上。 于是简书童犹豫着开口，“要不然我躺下......” 在简书童开口的同时，陆子渊似乎是也发现了他的窘迫，话不多说直接把电脑拿起来，站在简书童的身边，方便他能够坐得舒舒服服。 “那这样就辛苦......”简书童不想驳了陆子渊的好意，立刻改口说道。 而陆子渊听见简书童刚刚的话，也迅速的坐回刚才的位置，电脑端正的摆在茶几边缘，电脑的四角和茶几的四角也对的整整齐齐。 陆子渊，“......” 简书童捂脸，哭笑不得，真没遇见过这么尴尬的时刻。他立刻躺下，带好脑控仪，让陆子渊开始调试。 “好了，你可以先回忆在王建业家里看到的场景，这样我也好知道复原程度。”陆子渊换上了一副，“就当做是看视频一样回想你的记忆，仪器左侧的红色按钮可以截图。” 简书童依照指示进行，想起来刚刚拿着特制刀吓唬王建业那段，他还没开始威逼利诱就被唬住了，连带着假药中转站都暴露了。他不禁想到要是所有人都这么配合就好了，这世界上再难的案子都能破获。 他脑内回想过的片段，正清晰的出现在电脑上，一点点的转播给陆子渊，不过是比他回想的时候慢上许多，像是被拖拽拉长的一个卷轴画面。 一般脑内呈现的越清晰，传输到电脑上的内容也会越清晰具体。不过正常人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总是十分跳脱，而且十分片段化不够具体，需要经过多吃适应和训练才能完成这样完整的传输。 或许是因为简书童拥有能够看见别人记忆的超能力，才会第一次就成功的传输记忆。 看着传输完毕的记忆片段，陆子渊也不得不感慨简书童的专注力。当他看见简书童把特制刀扔到桌子上的时候，不由得皱眉，“你这样的方式，不会不合规么？” “这把刀不过是特制刀，对正常人完全没有伤害力。我一没有打他，二没有持刀威胁他，不过是拿刀出来玩玩，他想什么我也管不了不是么？”简书童笑嘻嘻的回应，不以为意。 “人言可畏。” 简书童歪头选择不理会他，王建业这个怂包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最好谁也找不到他，存在感为0，怎么可能会到处说？ “这个脑控仪和你的适配性很好，可以直接使用了。”陆子渊做出最终结论。 “好，那就直接回市局吧。”简书童摘下脑控仪问道，“咱们怎么走，还是打车？” 陆子渊诚恳的点头,“驾照没来得及考，所以还没买车。” “......” 辗转回到市局，幸好李队还在，听简书童说了脑控仪的作用，立刻叫上技侦王主任一起来查看成果。 简书童也没耽搁，直接去法医手里提出来了李全的尸体，重新看了一遍他的记忆，生怕会有错漏。而剩下的三个人全都围在他的身后，挤在一起看着这台笔记本电脑。 王主任看着那像高清电影一般的回忆记录，简直是对看了一上午黑白监控器的大脑一次精神上的洗涤，他立刻拍拍陆子渊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小同志，现在在哪里就读呀，有没有兴趣毕业来我们这里呀。” 简书童不以为意的挡了回去，“王主任，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可是南城大学的教授。” “没关系的王主任，我很愿意尽我所能的提供帮助。”陆子渊表现得谦逊而儒雅，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沉稳。 随后十分娴熟的操作着电脑上的各项，这才仍王主任意识到刚刚的确有些唐突，陆子渊虽然十分年轻，但是到底不是个学生了。 “停下，就是这里。”简书童看着屏幕上重复播放的视频突然说道，“这就是凶手和两位死者见面的地方。” 关于前后的街景模糊不清，但是对于房内的结构却是一清二楚。和简书童描述的一样，但是光凭借这几张图筛选起来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李队摸着下巴，看向简书童，“不然你把林东的记忆也导出来吧。” 简书童顿时有些凌乱，这和专注的连看了两场情节平缓的3D电影后的脑内混乱疲惫的感觉是一样的。且不说这样混乱的状态转出的记忆会不会变形，光是他的脑容量就不足以再看下一部了。简书童捂着发烫的脑门准备拒绝，还没等他开口，便被陆子渊抢了话头。 陆子渊起身十分严肃认真的对李队说道，“现在他需要休息，不能连续看下去，否则他的大脑会承受不住的。”完全不符合他一贯讲道理的风格。 “行，那就歇着吧。”既然陆教授都发话了李队当然是听的，“以后总是要麻烦陆教授了，陆教授不介意的话挂个特聘教授的名牌怎？出入现场都方便一点。” “多谢李队给我这个机会。” 也就是说不只是这个案子，以后的各种杂案都会出现陆子渊的身影，算是和市局绑定了。 简书童内心感叹还得是李队，拿着个特聘教授的名头，就把陆子渊拴住了。 这时李队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转而对他们说，“他们找到林东藏起来的假药了，他这瓶子里面还藏着一张票据，上面写的是新康药店。” 第十章 新康药店全市开设了上百家，哪怕只算开设在三甲医院附近的，也有将近三十家，要是每一家都进去搜查，不闹的民心惶惶的才怪。 电话那面没断，还在义愤填膺的说着，“李队，要不我们就逐个搜查，一家家的翻个彻底。” “我知道了，先收队，回来再作安排。”李队放下电话觉得应该把事情给这几个人捋一捋。 “离开李全家回来的时候，我派了几个人去第一个死者林东家重新搜查。”李队斟酌这话，尽量简洁的对着几个人解释了一下眼下的状况，“按照在李全家的发现，我认为林东家也应该差不多，派人和分局彻查周边果然发现了假药中转站，而且这两人连藏药的地点都一样。” 两个身份地位悬殊的人，明明看上去都和保健药品不沾边，却又是因为这样东西联系在一起。 简书童认真的回想了一下，他在林东的记忆里确实不曾看见过交易保健品，或者是背着人藏药之类的事情。 “说不准假药的运送上家，就是这家药店。”技侦王主任揣着手，顿时有点上火，“但是这究竟是哪一家店呢？”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又得是他们技侦一点点的查，王主任顿时觉得头凉，不由得抬手摸了摸所剩无几的头发。 “再找一次王建业，”简书童说道，“他之前交代他看见过李全带着医院的片子回来，要是他恰好也看见了李全出门的时间，只要他有这部分的记忆，我们就能锁定一个大概的范围。” 这确实一个便捷的方式，李队刚想拍板定下，就听见陆子渊开口泼了一盆冷水，“不可以，你的大脑现在承受不了再次转录记忆。” “事急从权，陆教授您看着行行好？”仪器毕竟是人家的，简书童便好声好气的商量。 陆子渊摇摇头，态度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自己的脑袋，我还是很有自信的。”简书童也有点脾气，觉得陆子渊实在是倔，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根本这么不会变通呢。 陆子渊冷着脸跟着脱口而出，“我的仪器我也清楚，他需要休息了。” 简书童：“......”陆教授你的人设有点崩。 李队、王主任：“......”总觉得自己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场景。 “咳，王建业还在，你先歇着吧，我去问问他。”李队 这让简书童有些惊讶，“他怎么还没走？”之前这人不是一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样子，怎么倒是赖在市局不走了。 “盗窃。”李队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前脚刚出市局的大门，没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我去看看。”简书童立刻的跟着李队去了审讯室。 陆子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努力的维持着面上的冷静。他摘下来眼睛，掏出纸巾擦了又擦，似乎通过这样机械的举动就能平稳自己的内心。片刻后他起身循着李队去了。 王建业被提到审讯室，他盗窃的金额不大，现在提审出来，倒是没拷着他。 他一看见简书童立刻换上一副刻意献媚的模样，冲上来想给他俩点烟，一摸兜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又悻悻的坐下。 简书童跟着站在旁边，真正问话的是其他的警员，而李队正站在背后的小屋里，通过单侧玻璃观察着里面。 “这批货物的上家是在什么地方？”警员拿出一张堆叠货物的照片，仍在王建业耳朵面前。 王建业面露苦色，刚刚离开警察局前他就经历了一遍这样的问话，“我就是个卖力气搬货的，什么上家下家的真的都不知道。” 警员继续问道，“李全上次离开家是什么时候。” “周六。” 也就是发现李全尸体的前一天，时间吻合。 诸如此类的几个问题反复的问下来，王建业的说法基本没有问题。而且有问必答，反应迅速简直配合的不能再配合。 警员得到了李队的指示，不再重复问答，立刻抛出关键问题，“你看见李全从医院回来是几点？” “五点。”王建业回答的飞快。 “记得还挺清楚？” “当时正好是发晚饭的时间，李全跟我炫耀他旷工一下午也没被罚钱，我当然记得清楚。”王建业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要是李全还在估计要打上一架。 “一下午？他是几点离开的？”警员皱着眉立刻问道。 “谁知道，这我可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警员问完问题准备出去了，简书童拍拍他说，“我跟他聊两句。” 警员得到同意的指示，便起身留给简书童一个位置。 “怎么非要呆在市局？蹲里面舒服？”简书童走进过去敲了敲桌子，也不怕王建业有什么动作，他单手撑着桌子，弯下腰侧着头看向他。这个姿势极其具有压迫感，尤其是像简书童这样自带匪气的人做出来，好像这里不是市局的审讯室，而是某个犯罪电影里废弃的小工厂，王建业是在里面即将被迫害的人质。 豆大的汗珠顿时顺着王建业的额头流下来，他慌张的避开简书童的眼睛，“还能为什么，我把那些人都交代了，他们不弄死我才怪呢。” “让你交代什么了？”简书童说着又拿出来了他随身携带的特制刀，当蝴蝶刀一样在手指尖转着玩。 “让我对警员，说，”王建业眼神四下乱飘，大口的喘着气，说到警员两个字的时候，竟然像是抓住了一个定心丸，突然抬起头猛的后仰，看着简书童的小眼睛里面满是狡猾的精光，“在这里，你不可能对我动手。” 简书童不为所动，无所谓的笑笑，语气甚至十分愉悦，“你忘记了，我不是警员。让我来看看先从哪个手指头开始比较好？”说着便一手按住了王建业放在桌面上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特制刀就要剁下去。 “我说，我什么都说。”王建业顿时汗毛倒竖，紧接着吐了口，“他们有个人叫张庄，就是他堵住我，让我说看见了李全什么时候离开的。其实李全就溜出去两个小时。” 而简书童一时间没有回话，在接触到王建业的一瞬间，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简书童顿时有些头晕目眩，眼前无数的记忆飞速划过，他却看不清楚。 “简书童。”得到李队允许，站在单面玻璃后面的陆子渊一下子慌了。他立刻冲过去，揽住简书童扶着他站稳，才将他按住王建业的手拿下来。 简书童忍耐着眩晕，想让自己一帧一帧的看清楚破碎的记忆片段，却突然眼前一片空白。他以为是没抓住王建业的手腕，便更加用力的抓紧，可眼前却一点改变都没有。缓了五分钟，简书童才渐渐找回自己的知觉，他放开一直抓着的手腕，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子渊出现在他的身后，手腕一圈被自己抓的通红。 王建业早被眼前一系列突变吓傻了，看见陆子渊的眼神扫向他，他立刻闭上眼睛装死，“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见又怎么了，”简书童刚好不知道怎么想陆子渊解释，转而吓唬王建业强行转移注意力，他拿着特制刀身贴在王建业的脸上。 王建业缩着脖子，感受到有东西贴在脸上却没有寻常金属的微凉，他浑浊的脑袋里似乎抓到了一点不同寻常。 “开个玩笑，这是玩具刀。”简书童说道，“而且顶着这上面的高清无死角监控，你以为我能对你做什么？” 王建业彻底颓废在了椅子里面，简书童想现在他会想要在里面多蹲一阵了。 虽然刚刚看清楚的少，但是基本证实王建业说的都是真的。不过简书童转念一想，他依靠这么弱智的表演就能问出来的东西，李队不可能问不出来。难不成是王建业就吃这一套？ 他起身想走，正对上陆子渊探寻的眼神，他下意识的转着刀，尴尬的不得了，干巴巴的说，“你刚刚在后面那间屋里？” 陆子渊点点头。 简书童顿时有些欲哭无泪，心想刚才那么傻的表演，全被人看见了。而且自己不听劝的逞能还被人看个正着，实在是太那什么了。 “下不为例。”陆子渊叹了口气，转而看着他手里的刀说，“我有些好奇你这刀难道有审问的功能么？” 这么一说每次王建业吐露出实情，好像都是他这把刀拿出来以后。他这把刀出鞘以后会影响特能的使用，难道王建业的身上也存在某种超能力？ “没有那么高级的功能，不过这把刀对特能有影响，我怀疑他身上被人动手脚。”简书童说道。 这时李队去而复返，“你又问了一遍，有结果吗？” 简书童确认的说道，“范围可以缩小了，只查距离李全家十五分钟车程以内的三甲医院都有那些。” 听到消息的王主任美滋滋的缩小范围，分分钟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三家新康药店。 既然找到了目标地点，李队下达指令，“分组行动。” 简书童挂心王建业身上的超能力是怎么回事，便凭着感觉选了一个地址，要拉着陆教授一起去。陆教授什么也没说，跟着便走了。 第十一章 市医院后门位置，有一条卖杂货的街，而新康药店也不挑地点，就在这杂乱的地方开着。 说杂乱一点也不过分，这条街紧邻前后两个医院，正是卖东西的好地方，店面一家挨着一家，屋内摆不下的货品，便都堆在人行道上，离远了根本找不到进店的入口。 而本该显眼的牌匾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简书童举起手里的东西遮在脑门上挡光，抬起头和陆子渊两个人一家家的看过去，心想王主任要求带着的这个东西，还算是有点用处。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份胸透的底片，装在牛皮纸袋子里面，卷起来挡光正合适。只不过这底片不是人留下的，而是王主任家那只胖的出奇的萨摩，前两天在宠物医院体检留下的。只要打开牛皮纸袋，谎言不攻自破，不过看在王主任极力推荐的份上，简书童还是带着了。 两个人在街上找了半天，终于在王记馅饼和五金店之间，发现了有些褪色的四个大字，新康药店。 店里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店员，看着他俩一进门便问道，“要点什么？” “有抗坏血酸么？最好是咀嚼片的那种。”简书童拿着手里的片子不耐烦的扇风，依靠在玻璃柜上，装作一副体虚盗汗的模样，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店员扫了一眼，看见简书童手里还带着个牛皮纸袋，便问道，“刚从医院出来？” “对啊，最近来买的人挺多的吧，”简书童自来熟的跟着店员挤眉弄眼，“都是医院那边介绍来的，说我就缺这东西，是不是能给点优惠？”终于吸引到了店员的注意，简书童抓住机会隐蔽的给陆子渊打手势。 来的路上，简书童一时间心血来潮，想出来了这么个方式，由他来吸引店员的注意，陆子渊趁机在店面搜查，看看会不会有意外发现。 只不过，陆子渊没有想到，新康药店面积小的可怜。不算外一圈的柜台，剩下能走动的地方也就十几平，而这中间的位置还放着一个的货架，夹杂着卖一些生活用品零食之类的。陆子渊走过去，货架的高度刚好卡在让他露出一个脑袋的位置，不得不说十分尴尬。 无论店员站在哪里，都能一眼关照到全屋各个位置的动向。陆子渊没抱着希望，装作对零食有了兴趣，踱步在货架间慢慢挑选。 店员凉凉的看了简书童一眼，不为所动的说道，“想买药，片子先给我看看。” 简书童心里一惊，买一个抗坏血酸的咀嚼片，居然还要看片子，这家店绝对有问题。三选一都能被他抽中，手气不要太好。而且这片子根本不能仔细看，简书童心里两个念头来回拨转，给还是不给。 他考虑了两秒，店员不一定是真的要看片子，这应该是某种暗号。简书童决定赌一把，他将手里的牛皮纸袋轻飘飘的仍在柜台上，“给。” 店员看了眼背面朝上的牛皮纸袋，在简书童目光注视下，缓缓的拿起来打开认真的看了底片，又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重新看了眼牛皮纸袋的封面，宠物医院的logo赫然出现。 “你走错地方了，宠物医院在下条街上。”店员尽职尽责的把东西装好，还给简书童而后诚恳的说。 “片子是狗的，药是人吃的，我来你这买药怎么了。”简书童十分无赖的鬼扯。 “那位先生不要走了，再往前就是小店的库房了。”店员没理会简书童扯淡，转头伸着脖子喊住陆子渊，冷着脸指了指挂在库房门口的一米多长的牌子，上面白底红字写的清楚，闲人免进。 陆子渊没办法，只好先溜达回来。 店员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一番陆子渊，生怕他偷东西一样。没看出来不妥，便端着棺材板一样的脸赶人走，“二位没有其他要买的，别在小店窝着了，外面天气不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走是不能走的，既然确认了这家店里确实有问题，简书童怎么能放过他。之前王建业交代了个人叫张庄，看他的交代这人应该也是在这个组织里个小有身份。 他指尖敲打着玻璃台面，再一次说道，“你这真不卖抗坏血酸么？我们可是张庄介绍来的。” 店员听见这名字，麻木的表情上有了一些松动，他停顿了两秒视线扫过在宠物医院的牛皮纸袋，明显还有有些怀疑，只是语气放缓，“我记得是没货了，对不住了二位。不然留下个联系方式，到货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没货就说没货，犹豫什么，你卖药害怕我们买，难不成卖的是假药心虚了？”简书童似是而非的敲了敲宠物底片，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店员努力的笑了一下，干巴巴的重复道：“真的没有货了，二位下次再来。” “抗坏血酸不是还有么？”陆子渊指着不远处的仓库门口，“我刚才好像看见这个标签了。” 店员下意识的跟着陆子渊的动作向仓库门口看过去，仓库门没关只露出来了一角摞起来的纸箱，随后他才想起来这药根本没放在门口的位置，陆子渊只在门口转一圈不可能看见的。 店员一扭头正对上简书童带着审视的目光，慌慌张张的补救说道，“可能是昨天到货了，我今天刚交班还没仔细看，我去库里看看。” 店员说完便小跑着进去，也不怕陆子渊顺手牵羊偷他的货品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走到了库房门口。 库房里面的货架上，满满的都是装着保健品的瓶子，花花绿绿的风格和李全家里发现的差不多，细看的话多少有点不同。而且这些瓶子上的标签五花八门，偏偏就是没有他们要找的抗坏血酸。 “你真的看见抗坏血酸了么？”简书童站在门口不由得疑惑的看向陆子渊，凑近了小声问道。 “这些瓶子包装相似，我可以是看错了。”陆子渊意味深长的回应。 根本就是故意看错的吧，简书童没想到陆子渊这一句话就改变了局面，伸手竖起大拇指，眼神赞叹：干得漂亮。 他伸手那起一瓶货架上面的保健药，标签上左侧是一串颗粒饱满的紫色葡萄，右边两排DNA长链，中间几个大字，美容养颜葡萄籽。 简书童简直要被花里胡哨的标签闪瞎。 陆子渊接过去仔细的看看，发问灵魂深处的疑惑：“为什么葡萄旁边要放上DNA双螺旋结构的模型？” “......”简书童看着瓶子上的图片，努力的回想就饭吃进去多年的生物知识，最后得出结论，“大概是显得这盒葡萄新鲜吧。” 陆子渊：“......” 简书童还想接着向里面走去，就被及时出来的店员拦住了。 刚出来的店员，看上去不但丧失表情甚至脚步都不太利索，拿着两瓶抗坏血酸，凉凉的问道，“二位都是张老板介绍来的，不必客气，这瓶药是一起拿着？” “一起吧。” “跟我前面结款。”店员飞快的扫码，录入，装袋一气呵成，“一共两千五百二十一元。” 简书童愤恨的扫码，这两瓶假冒产品居然要花他这么多钱，回去一定要找李队报销！ 直到两个人出门了，店员紧张的跟出去直到看不见两个人的背影，才左右警惕的看看，立刻关上外层的铁皮卷帘门，再退回去落锁关门，面对屋内的昏暗终于放心了一些。 他这才快步走到仓库里面，推开货架露出后面藏着的那扇暗门，原本一点表情没有堪比面瘫的店员，现在脸上将恐惧二字表现得生动形象。他急切的走过去，对着到暗门里那个人说道，“廖院长，你不是说都解决干净了么，怎么还会有人找上门来？他们还知道带着底片来，该不会真是张庄找的人。” “张庄是个什么东西，”廖志远冷笑一声，“这两个明显都是警员，不然谁会直接上门来为了这瓶药磨叽。东西你给他了？”王建业被抓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王建业不是嘴严的人，当然最后什么都会说出去，不过廖志远并不打算告诉店员这个消息。 “啊，”店员顿时双腿有些发软，“我......” 廖志远看着他这样子，只得语重心长的说，“老吴，咱们合作多年，现在咱们两个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被抓了我也跑不了。” “我是给他们药了。”老吴一听便觉得廖志远是在跟他推心置腹，顿时眼眶酸胀心里一横，恶从胆边生，“等下一次他们再来，我就让他们有去无回。”老吴咧着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廖志远心里清楚，这瓶药和李全、林东手里的成分是一模一样，等他们的药检结果出来，这间药店的秘密肯定是藏不住了。 下次再来，恐怕就不是两个没有武器配备的人来了。廖志远心里嗤笑，老吴这人倒是不错好用的很，只不过有时候看不清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廖志远摆摆手，解释说道，“既然张庄已经露了，他这条线我们一定是保不住了。何必我们自己动手，去惹人眼球。只要你把他们来过的消息透露给他，他和他背后的主子，自然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处理干净的。” 老吴深以为然，全然没发现被廖志远推出去的，还有他自己。 第十二章 简书童手里拎着轻飘飘的三瓶药，想想刚才花出去的钱就十分心痛，觉得这东西就应该算在经费里。虽然每次李队都没给报批，不过还是要努力争取，毕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软化李队的铁石心肠，少坑自家人的腰包补贴公用。 陆子渊看他关注着手里的药，不知道他心里想法，开口评价，“这药得到的还算容易。” 容易？听见这个词，简书童可不是十分赞同。其实也不算容易，来回扯皮那么久，口水都浪费不少。 但是没有正规的搜查令，这种扯皮的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他要是强硬的搜查，非得被人打出去不可。 简书童也不争辩，点点头附和了一句，“确实。” 两个人走出了这条街到了停车的位置，确定身后没有人跟上来。简书童立刻给李队报信，这家新康药店有问题。李队则回复他随后就到，亲自来这边处理这家药店。 “李队一会就到，咱们先把东西送回去药检。”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交给李队来处理呢？”陆子渊有些不解，他们到这里来一趟的意义，便是为了买药回去送检么？ “这个东西我怎么跟你解释呢，”简书童懒懒的靠在车上，摸出烟盒递到陆子渊面前，“来一根？” 陆子渊皱眉十分嫌弃的拒绝了，并且义正言辞的说道，“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抽一根提神醒脑。”简书童低声笑道，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伸手比划了一下，“打个比方，就像在游戏里，进攻之前总要先插眼探视野，看清楚怎么回事才能接着往里走。不然冒冒失失的冲进去，岂不是白白的给敌方送人头。” “......”还真是一个好例子。 不过这里是真实的生活，一切参与进去的人，都是在使用着自己的生命，真刀真枪的参与其中。陆子渊不由得叹气，这人明显是把这些当成了儿戏。 “不过这件案子可能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假药倒像是个罩在外面的幌子。”简书童话锋一转，像是知道了陆子渊刚刚心里的评断，偏要赶上来证明自己似的。他抽了口烟，白色的烟雾从鼻孔喷出，又缓缓上升，模糊了他唇角勾起的微笑。 陆子渊心头陡然一跳，这个案子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此刻简书童提起来，是还有什么发现？他试探着问道：“怎么这么说？” “感觉罢了。”简书童也不多说，烟头回手按在车载烟灰缸里，拍了拍车门，“上车吧陆教授，再带你出去转一圈，没准我还能有点新发现呢。” 在简书童的意识里，陆教授自然是端正斯文，就算是被人挤兑，也是端端正正的坐在车上，不会去理这无聊又聒噪的人。不过这人高冷又无聊，尤其是表现出一点固执的时候，便更忍不住让人想逗他。 可惜陆子渊什么也没说，自然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只不过，他听了简书童的话十分的堵心，明明知道这个案子并不简单，却一次次都想要冲在第一位，把他自己当成救世主了么？ 开车上路，简书童没有精神头再想话题，陆子渊也不是能挑起话题的人，两人聊了几句说不下去，车内便剩下一片寂静。 陆子渊在副驾驶的位置，总是忍不住扭头看一眼坐在他左边的那个人。刚刚聒噪不已的人，现在又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陆子渊一时间生出一种错觉，恍然间的以为一场梦境，易碎又不真实的梦。 他怕这辆车到达地点，便会像以前数不清的夜晚骤然从梦中醒来，发现他根本没有回到这个有着简书童的时代。 “简书童。”陆子渊不自觉的叫出了声。 “嗯？” 陆子渊定了定神，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认真的问道，“你现在还有头重脚轻的感觉么？” “我现在好的很，而且开车技术一流，有我这个多年老司机在，你稳稳的坐着吧。” 陆教授露出些微笑意，淡淡的说，“好。” 不过是温柔的笑笑，像是安抚一个青春期翘着尾巴的小孩。 简书童被他堪称慈爱的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然的抖了抖。 两个人带着费劲“千辛万苦”取得的证物回到市局，便立刻送去检测成分。 鉴于检查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出门转了一圈，自认为已经放松大脑的简书童，想抓紧时间去把第一个死者林东的记忆转录出来。 到现在门牌号都没能找出来，也不知道南城里面究竟多少幢小白楼，竟然筛查了两日还是毫无结果。简书童便想着，再从林东的记忆入手，提供不同的观察角度，说不准能找的容易一些。 脑控仪连带陆子渊的电脑都还放在市局，不过这东西只有陆教授一个人会用。免不得要求人帮忙...... 简书童丝毫没有自尊心的凑到陆教授的身边，吃准了陆教授这人吃软不吃硬，无赖的缠着他说尽了好话。 陆教授无法，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让他带上脑控仪，简单的进行一些测试。看见简书童并没有出现头昏眼花，或者是类似于晕车耳鸣的症状，陆子渊才算是放心。 陆教授伸出一个手指说道，“最多一个小时，满一个小时，我会帮你断开链接。” “足够了。” 简书童看过一遍林东的记忆，对于剧情还有印象。因此大概调整了进度条，很快的找到了自己想看的那几天的故事。 为了不妨碍法医的工作，只让法医将林东的尸首从边侧露出一只手，简书童看人记忆必须要通过皮肤的接触才行，所以避无可避的将手放在尸体僵硬的手背上。 陆子渊看着不由得皱眉，心里一种诡异的情绪滋生，哪怕知道面前躺着的是一具连脑袋都没有的可怜尸体，他依然看着很不舒服。 他忍了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电脑上，简书童已经开始转录林东的记忆了。 林东是一个普通职员，虽然穿得西装革履有个人样，但是没日没夜的工作之下，他甚至觉得自己混的连畜生都不如。直到有一天公司体检，他拿到体检报告出门后，记忆便陷入一片黑暗。 再亮起来的时候，林东已经面对着带着黑色面罩的凶手，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争吵，情绪十分激动，可是说的话已经模糊不清了。唯一清楚的，便是林东叫这人，医生。 时间被简书童拨转到了星期五。 林东正是上班的时间，他接到了一通电话，看着来电显示他下意识的挂断。随后便急匆匆的走出了写字楼，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确认周围没有熟人，才回拨电话。 电话簿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这人的备注名称，医生。 林东等待电话接通，在一声声的忙音里焦躁的看向周围，对面街角的咖啡店，也随着林东的视线出现在电脑上。 陆子渊看到这一幕眯了眯眼，林东居然是和简书童在同一间写字楼办公。 他不由得看向沉浸在记忆里面的人，简书童正紧闭着眼睛，深深的皱着眉头，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 这时，林东的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一阵嘶哑的电子音，“今晚十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画面再次旋转跳到了晚上十点钟，林东所在的位置，正是上午他给神秘的电子音回拨电话的地方。 他正漫无目的的在街边走来走去，全然没注意到路灯下一个影子渐渐靠近。他倏忽感觉有些不对，刚想转过身去，便感觉到脖子一凉，紧接着无数刀不断地砍进他的喉咙，一瞬间窒息和疼痛一起袭来。 简书童看着这份记忆，多少会有所共情。 陆子渊看到这，毫不犹豫的抓起简书童触碰尸体表面的这只手，将他整个人拉起来。简书童渐渐清醒过来，忍不住想抬手摸一摸脖子，就被陆子渊半空截下来。 “刚摸过尸体，就要摸自己。”陆教授十分嫌弃，找出了消毒箱。 他握着简书童的手腕，这才看见这人指肚上还有着一条细长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了，但是不注意依然会有感染的风险。 陆子渊拿出酒精在简书童结痂的伤口附近细细擦拭，整只手都擦干净了，他才满意的点点头，“是要好好好才处理，否则感染了就不好了。” 简书童回过神来，擦过酒精的手上凉凉的不太舒服，他想起刚刚陆子渊一直抓着他的手腕，怎么一点记忆都没看见呢。 低头一看，陆教授正慢条斯理的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橡胶手套，扔进了垃圾桶。 简书童，“......”这么嫌弃他。 将新鲜出炉的记忆视频转交给技侦组的时候，新来的小技术员特别兴奋， “正赶上老城区改造那段时间，监控被进进出出的超载车刮坏了，昨天才安上。”小实习生倒是个自来熟，“老城区那么多的白房子，根本排查不出来是哪一家。” “这不是就送上另一份视角么。”简书童晃了晃手里的U盘。 “有了这两份对比分析，肯定是事半功倍。”技术员高高兴兴的抱着视频回去了，临走还不忘了打包票，“简哥，今天晚上肯定出结果。” 天色不早，陆子渊第二日还需要去学校授课，虽然他主要是在学校的研究所里工作，不过偶尔会参加学校的百人讲堂，半是科普半是答疑解惑。 “查出关于他住处的消息记得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去。”陆子渊指的是查出黑衣人和林东见面的地方，说不准他有仪器可以帮上忙。 没料到简书童根本不领情，“陆教授教书育人也是重任，这种粗活放心的交给我吧。跟着我跑了两天是在太累，陆教授也该好好休息了。” 陆子渊刚刚升起一点感动，就看见简书童晃着狐狸尾巴，贱贱的说，“有时间教教我怎么用脑控仪就行。” “......” 第十三章 送走了陆子渊，技侦的小实习生又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叫他，“简哥，李队刚刚发回一段监控视频，点名让你跟着一起看。” 本想趁着李队没回来，休息一会儿的简书童，只好立刻跟上。 看见他进来，王主任叫人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黑白的监控画质堪忧，大量的噪点，虚影充斥其中。还好画面中心里的三个人足够熟悉，正是店员，简书童和陆子渊，倒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视频逐渐播放，只见简书童和陆子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个地方，随后那店员动作迅速的关上了店门，转身急匆匆的冲入库房。足足半个小时才重新出来，像是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重新打开店门坐在在柜台前照常营业，完全融入店面生意不好百无聊赖小店员的角色。 前后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药店里进来了一个黑衣人，简书童顿时觉得这个人的身形十分眼熟。他看着时间算了算，差不多是他走到停车场给李队打电话的时候。 进门后店员和这黑衣人互相打量着，店员先开口说道：“来的挺快。” 黑衣人却是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出去再回来，手里便多一块石块，像是从道路边的铺路砖上硬生生敲下来一块。 视频定格在最后一幕上，一个带着黑色头套的男子，手里举着一块石头对着监控器的镜头狠狠砸下，这一下如同砸在了观看人的面前，简书童下意识的后仰，看着屏幕里变花的画面颤了颤彻底黑屏。 视频里明显能看得出来，这人的手上是裸露出来的，留下的石块上很有可能检测出他的指纹。 王主任看见这一幕，立刻准备问李队要石头去。 简书童却默默拦住了他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知道他是谁。” 技侦组齐刷刷的看向他，简书童下定结论，“这个人，名叫张庄。” 简书童解释，这个人他在王建业的记忆里看见过，和这群卖假药的是一伙人。 而且看着张庄浑身黑衣，中等身材，和那个蒙面杀人凶手也是十分相似。简书童心中怀疑，难不成费心找的那个凶手，就是张庄？ 不过看样子，这间店和张庄之间是闹翻了。 技侦立刻转为搜查张庄的个人信息，没想到却是查无此人，根本就是个黑户。 这面找不到线索，技侦组便重新回去一起对比寻找那间作为神秘交易场所的老房子。 中间多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但是技侦组十分卖力，终于加班加点的赶在天亮之前，找到了对应的门牌号。 “你看这间屋子的视角，刚好符合你给出的这几个角度......”自来熟的小实习生激动的抓着睡眼惺忪的简书童。 简书童微笑着应下，糊弄着说了两句，这才稍微缓解实习生的激动之情。 这一晚，简书童根本就没走，就在会议室门口的沙发上窝着睡了一觉，醒过来整个人都是木的。 不过找到了门牌号就好，简书童想眯了眯眼说道“跟李队交代一声，我这就去看看。” “诶，简哥，李队特意交代不许你单独行动。” 简书童摆了摆手根本没在意。 不过他当然不是单独行动，以防万一叫上了狗鼻子王默同学，不知道这件屋子里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想了想还是让王默再带个武力值高的特能一起来。否则光是他们两个战五渣，若是真遇见了武力值高的超能凶手也只能凉凉。 老城区的路纵横交错，更有不少被人为圈起来自占的地方，弯弯绕绕的走着像个迷宫。 进入楼里老旧楼梯扶手上都落满了灰尘，七楼便是顶层，门上墙上到处贴满了一层层泛黄的小广告，也没人打理。 简书童一路走上去，看见了703的门牌号挂在了一个外包铁皮的老式木门上，便放心的拿出了一根曲别针。不得不说简书童溜门撬锁的功夫十分熟练，把曲别针拉直，手指翻飞间就打开了门。 推开门一股刺激性的味道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简书童立刻抬手捂住口鼻，没急着进去，先在门口向内看去。 屋内空荡荡的，没有日常用得到的摆设，甚至连把椅子都没留下。 整个客厅只有左手边靠墙摆放个半人高的柜子，还被看不出颜色的老旧的毛毡毯子紧紧包着。 确认了没有人，简书童才走过去准备打开这个柜子。盖在上面的毯子斑驳的毛一团团的粘在一起，简书童试着拉扯毯子，却发现四角都被牢牢的粘住在柜子上。 他蹲下身拿着铁丝一点点的，将下面的两角粘连处撬开。掀起毛毡毯子，一股浓烈的气味爆发出来，更甚在门口闻到的十倍，差点给他熏个跟头。 简书童想起身退后两步，先把这味道散出去。 他一抬头就和两张泡得青白浮肿的脸对上了视线。 这正是那两位死者缺的头！ 与此同时，这栋老旧民宅的楼顶上，本该在学校备课的陆教授却出现在了这里。他站在天台中央，无视了早上的烈烈寒风，似乎是笃定了这里一定会有什么人来。 好在没让陆子渊等待太久。 老楼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远，一两米的距离足够跳过来一个人。 这时一个从头到脚穿着黑，把他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跳了过来落在天台上，和陆子渊打了个照面。 “你是谁？”黑衣人试图先发制人，凶狠的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陆子渊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播放器，“你认识这个东西就好，张庄。” 看清楚陆子渊手里拿着的东西，张庄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庄两个字，更像是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恐惧，他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转而问道，“你想做什么？” 陆子渊这时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胆怯和恐惧，不急不忙的将播放器收回去，才缓缓的说着和他外表并不相符的话，“我有我的目的，只需要你小小的配合我一下。你已经被人卖到我的面前了，想必你接下来做什么都没办法挽回你在那人面前的信任了。” “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待在这里两个小时。” “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东西。”张庄似乎是找回了些许底气，“拿着这种东西，就为了威胁我不许动？” “我给你时间考虑。” 张庄心里权衡利弊，试探着说道，“手里是真货假货都不清楚，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打开这东西你也不好受吧，我不想为难你，这样的诚意还不够么。”陆子渊向前逼近一步说道。 张庄陷入沉默，定神的看着陆子渊。 然而他下一秒不要命一样的跑向天台的边缘说道，“你以为你能抓得到你爷爷我？少做梦了。” 说完张庄单手勾着边缘跳了下去。落在七楼外的窗台上，那扇窗户居然在外还有一个把手，他熟练的打开窗户跳进屋里面。 陆子渊站在天台的边缘，冷眼看着他跳进屋里，好像对张庄的行为并不意外。他拿出来衣兜里的播放器，按下关闭键，随后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扔在地上踩了个粉碎。便跟着张庄的动作，跳了下去。 屋内。 简书童开了门，等着味道稍微散去一些，重新打量着眼前的柜子。 柜子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放着三个玻璃罐子。其中两个泡着头，还留下一个空着的，玻璃面上倒映着简书童扭曲的脸。 不多不少的三个罐子，显然凶手是又预谋准备杀死这三个人，前两个的死亡时间相差不多， 这第三个人却还没有下手。 他蹲下身，拿起其中一个罐子，想要在仔细辨认一下，却猛然发觉有风猛灌进来，吹得他背后发凉，玻璃罐的倒映中，多了一个扭曲的身影。 不好，有人进来了。 简书童立刻抱着罐子闪身躲开，下一秒张庄一拳落下，打在了简书童刚刚的位置上。 未等简书童喘一口气，张庄紧追不舍的缠斗上来，“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简书童反口回道，“做梦呢。”这可是重要的证物，到了他手里，谁都别想再拿走！ 他看准机会后背靠墙借力，一脚踹在了这人的胃腹上。然而张庄吃痛后却猛的抬起头，不管不顾的对着简书童冲撞过来，两个人砸在了老旧的墙壁上，墙皮簌簌掉落下来，简书童猝不及防迷住了眼。 争夺之下手里的罐子掉在地上滚了出去，厚重的玻璃磨砂盖子咕噜噜的滚落开，里面的液体肆无忌惮的流淌出来，带着尸首腐烂的气味一并冲出，简直让人窒息。 两个人动作顿时凝滞了一瞬，简书童勉强睁眼看清楚来人。黑衣黑裤带着黑色面罩，中等身材。他眯着眼，试探着喊了一句：“张庄？” “你们是一伙的。”张庄瞠目欲裂，这时候才感觉到他根本是被人联手戏耍了。一个在屋顶等着拖延时间，一个在这里寻找证物。 他拿出身上带着的尖刀逼近简书童，“妈的，真是难缠。本来不用走上这一步的，可惜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下一秒，对准了目标的尖刀被人一掌打落。 随后来人死死的锁住张庄的脖颈，另一只手抓着他准备持刀行凶的手扯向背后。张庄顺势压住后面的人，两个加起来三百斤的男人同时倒在地上，一声闷响，激起周围沉淀不知道多久的灰尘沙土。 简书童惊呆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 第十四章 不过此时，陆子渊没有时间回答问题，他向简书童出声的方向看了一眼，简书童靠墙坐着头上脸上落了不少墙灰，睫毛都是灰扑扑的，原本颜色浅淡的唇更是变成了一种病态的灰白，在灰白的背景墙衬托下，活像是成了黑白画像。 陆子渊登时觉得眼前的画面和脑内记忆里的某些情景合二为一。 大片的火海，灼热的空气，那人缺水破皮的唇角。他拼了命的赶到那个地方，见到的却是一个再也唤不醒的人。 大脑中名为理智的弦陡然烧断，陆子渊反手勒住张庄的脖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的拖着他从地面上站起来，抓着张庄的领子把人狠狠的往墙面上撞。 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教授，动起手来确实野蛮又凶悍。 “好汉饶命啊，放过我吧。”张庄杀猪一般的嚎叫，痛哭流涕的求着陆子渊放手。 而陆子渊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没两下张庄的额头上便见了血。可陆子渊完全觉得不够，就像是被胸中的恶意支配了一般，他想找一件趁手的利器，转头便看见了刚刚掉在旁边的匕首。 他暂时的放开了张庄，转而去拾那柄匕首。 简书童看出了他的意图，虽然看陆子渊打人确实很爽，但是他没想到会过界。简书童下意识的大喊一声，“陆子渊。” 被简书童叫住，陆子渊像是突然惊醒，收起来了浑身冒出的杀意，缓缓直起身人棍一样杵在那里，僵着脖子一动不动。 他心里想着完了，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留下这样的印象，简书童会不会把他当做表里不一冥顽不灵的人。 原本放弃希望的张庄，看见两个人之间的纠葛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出去。眼看跑出了门口，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突然间面前多出了一道门。 奈何他跑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停下，就着惯性一百多斤的人狠狠的撞在了上面。 张庄登时眼冒金星，下意识的向后缓缓的退了两步，便一屁股坐倒在地，被隔壁打开门的大妈堵了个正着。 老户型邻居间两门离得很近，隔壁大妈打开门正好挡在703的门前，谁成想好巧不巧的就拦住了想趁机溜走的张庄。 “大清早，哪个死鬼作人来的，吵得别人家不得安生，赶紧滚。”大妈开门向着门口扔了一袋垃圾，一看张庄这倒霉催的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扯着骂街的架势，底气十足声音洪亮，算是为民除害。 简书童在屋内听着不由得感慨，果然妇女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 张庄本就撞蒙了，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更是连站起来都忘了。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陆子渊已经收拾好情绪，从屋内走了出来。 陆子渊对着大妈微微欠身，礼仪十分周到，随后温和有礼的道歉，“对不起我们闹着玩打扰到您了，我这就把他带回去。” 大妈上下打量这小伙子长的倒是不错，就是浑身上下弄得十分狼狈，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心里不由得减分，打消了给他介绍对象的想法。只是抱着胖胖的手肘，冷着脸说，“注意着点，闹什么。”一转身啪的关上了门。 陆子渊点头微笑着答应，也不在意碰一鼻子灰，拖着张庄回去了。 大妈全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参与了一起抓捕行动，并且为这场行动画上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陆子渊扯着被打蒙了的张庄，奈何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陆教授只好扯下老旧的毛毡毯，栓狗一样的将毛毯对角折叠，穿过张庄的腋下，又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剩下的两端交叠在柜子上，拿着匕首一把定死在上面。 老旧的毛毡毯缠不禁，只要不是张庄自己作死，不会存在窒息意外身亡之类的问题。 处理完毕张庄，陆子渊顿时有些发愁，不敢面对简书童，顿时默默的立在一边等候发落。 不过没想到简书童根本就没质问他。 “没想到陆教授还藏着这般身手，”简书童只觉得陆子渊牛批大发了，不过看着陆子渊刚刚的状态，他也不敢多说，只是试探的问道，“以前练过？” “曾经......因为一些原因，去参加过相关训练。”陆子渊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仿佛这背后藏着的原因会被这句话震碎。 见状，简书童也没有再多问。 而陆子渊从衣兜拿出一张叠放整齐的手帕，蹲在简书童面前，自然而然的伸手轻轻的擦拭他沾着灰土和墙皮碎片的脸，一低头刚好看见他白皙的手臂上有着争斗间留下的红痕，他忍不住想要碰触上去，却又不敢。 “我自己来。”简书童被触碰到的时候不自在的偏开了头，手帕上淡淡的男香猝然钻进鼻尖。他心头一跳又觉得脸上痒痒的，抬起脏手就想摸。 陆子渊一把打开他的手，顺便把手帕塞给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擦脸。 简书童胡乱的擦了一把脸，根本没有感受到陆教授内心复杂的情愫，他实在是受不住陆教授动不动就把他当成小孩照顾的举措。不过人家一片好意，他又不好说什么，也只能将原因归于陆教授身为人师关心的多而已。 这时，早早收到简书童呼唤的王默同学，终于爬到了门口。 简书童心里暗骂，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要不是刚好冒出来个陆教授，他指定凉在这了。 “怎么样了？”王默火速冲进来问候，不过一个喘息又惨绝人寰的嗷一嗓子撤回去，紧紧的捂住口鼻站在门口幽怨的喊话，“简哥，这里是要上演生化危机么，还是末世中丧尸的一百种烹饪技术？” 王默一进门就开启了他灵敏度超高的嗅觉，没想到这屋子里的味道真是绝了。药水的味道，汗水的味道，血的味道，尸首腐烂的味道，最重要的是这里面还混入了一丝香水气味，当真是层次复杂、品类繁多，要他狗命。 “......”简书童愣是没敢第一时间说话，他等了半分钟见隔壁大妈家的门没有丝毫响动的意图，这才对着王默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怎么了？”王默蹑手蹑脚的进门，一脸严肃张嘴不出声，做着夸张的口型说道。离得近了他突然发现简书童手里拿着的东西，登时一愣，呆呆的说道，“简哥，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用娘不兮兮的手绢么？” 陆子渊，“......” 简书童干脆把手帕往脸上一盖，装作本人不存在。但是又觉得王默这小人十分可恶，只好呼哧呼哧的吐着气说，“让你带的人呢？” “门口守着呢。”王默左看看，又悄悄的也觉得气氛不对，便立刻装乖的回答道。 “带他去天台上，你们两个一起去，现在立刻马上。” 王默眉头一皱不知道想哪里去了，几乎求救一般的看向陆子渊。转而对着简书童央求，“哥，这冷天上天台玩什么呢，实在不行你扣我迟到早退的钱。” 简书童一时间没转过来弯，寻思着王默这小子磨叽个屁，不就是去天台上找找线索么。 “凶手是从天台上跳进屋内的，天台上可能会留下线索，”陆子渊出声解围，“王助理放心去吧。” 王默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让他跳楼谢罪就行。他转身要走顿时感觉脚感不对，似乎没踩在平地上。他一低头才注意到，自己腿边的柜子上还拴着一个活人，不过看着神志似乎不太清醒了，被他踩了一脚居然都一声不吭。 王默瞬间意识到这就是被制伏的凶手，顿时肃然起敬，一本正经的对着两人说，“你们下手真狠啊，都给人打傻了。” 简书童有的时候很羡慕王默这样缺根筋的快乐。 刚说起了天台，简书童忍不住对着面前的人问道：“你怎么也是从屋里出来的？” “从天台跳回来的。我问了李队这面的情况，李队告诉我要注意天台是否藏人，所以第一时间去到天台。”陆子渊目光真诚，语速平稳，说的是实话。 简书童心想如果不是陆教授又蹲回他面前就更好了，“陆教授，你这样蹲着不累么？” 陆教授所问非所答，“你脸没擦干净。” “......”简书童认命的拿着手帕胡乱的搓脸。 去天台转了一圈的王默飞快得到跑了回来，“这包里有东西一直在响。” “这是我的。”陆子渊接过手打开查看，他拿出一个平板，平板上还连着一个方形的黑色仪器正闪烁着红灯，他仔细的翻看页面上的东西，同时介绍给简书童说道，“它可以检测你们身上的信号，你看这里有三条红线出现，代表有三个特能人曾经接近过这个包。” 简书童数了数，他自己和王默两个，张庄可能算一个。若是张庄身上没有特能，就说明还有一个人接触过这个包，并且是在天台之上。 “先回去再说。”简书童说着便要站起来。 陆子渊和王默一边一个拉着他，不料右脚刚刚用力，一股疼痛钻心袭来，顿时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了。 简书童疼得呲牙咧嘴，鬼叫道，“应该是刚才躲那孙子扭到脚了。” 第十五章 也不是知道是简书童最近水逆，还是太久没经历过激烈运动，早早养生起来的的身体不太行了。他被两个人架着进了医院，拍片子出结果，直到打上石膏吊着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简书童才不甘心的接受了接下来“三到四周不能随意走动”的事实。 他看着坚硬的石膏脚心想，现在确实是动不了了。 不过人有三急，不是他想不动就能不动的。简书童刚坐起来一点，就立刻被按了回去。 陆子渊说道，“拿什么？” “上厕所。”简书童说着就要不管陆子渊的阻拦，强行坐起来。 不料此话一出口，王默很是殷勤的端出来个尿盆，“简哥，东西搭配给你都准备好了，别害羞。” “滚。”他二话不说黑着脸抽手，心想陆子渊怎么跟着这活宝一起胡闹。 这是公共病房，他大庭广众的上厕所算怎么回事。 简书童站起身扶着墙，愤恨的看了身边两个人居然全都无动于衷，没人想过来帮他一把。尤其是王默手里还有着个傻兮兮的尿盆，他不由得心里白了一眼。 还不如他自己单腿蹦着过去。 本就不大的屋子被六张单人床占了大半的空间，屋子里这时候陪同的家属还多，让本来没几步的路，就变得相当艰难。 简书童面不改色的单腿蹦着穿越了旁边正在吃饭的一家，和厕所门口斗地主的一家，累得半死终于进去了洗手间，喘了一口气，心头隐隐的浮上了后悔两个字。 “这孩子性格多要强。”旁边吃饭的大妈看得忍俊不禁，顺口问了句，“怎么弄得打石膏了？” “打球扭到脚了。”王默作为多年的妇女之友顺口答话，“磕磕碰碰的不注意，这一次找上头了。” 那大妈见王默胖胖的讨喜愿意说话，便还想多聊两句。不想老公在一边扯了他一下，她这才看过去，发现身边站着的，本来安安静静看着十分斯文的年轻人，面色有点难看。 陆子渊注意到有人看他，他额头的青筋一抖一抖的跳，便对着王默摆摆手，示意自己出门抽根烟。 他沉着脸离开病房，手里捏着烟盒，只不过那烟盒里面却连个打火机都没有。 陆子渊没走远，靠墙站着心里想到，简书童这毛病可是要命的。 若不是今天问了李队情况，简书童指不定会遇上多大的麻烦，等到王默赶到能不能救回来他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些他便忍不住的后怕。之前吞噬了理智的那份胆战心惊似乎还没完全褪去，稍稍掀起一个角便喷播出滔天巨浪，扑打的他喘息不上，浑身生疼。 气头上的陆子渊完全忘记了，简书童的这二十多年人生没有他的存在，跟着李队走过不少的案子，却依然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不会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不过此时的陆子渊就只能躲在这里生闷气，他又没有身份和立场去管。他甚至想着，对于简书童而言，他也不过是个刚熟悉的教授，或者只是个有点利用价值的脑控仪操作者吧。 这才不过几天，他已经快要忍耐不住了。 忍不住想要告诉简书童，他的时空穿梭并非超能力，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穿越回来。他们两个之间早就该亲密无间，不该是这样的生疏。早在第一次时空穿梭的实验成功，他意外的见到简书童的时候，这一切便注定没办法回头。 可惜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他不想让简书童认为他是别有目的去到他身边的。 陆子渊捂着眼，心里不断的劝诫自己，他需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时间。他应该适度的保持一个熟人的距离。心里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陆教授又回归那个表面上温柔有礼，风度偏偏的陆教授，什么不讲理的占有欲似乎也从未出现，他才转身回到病房。 走路不方便腿脚不利索的逞能专家简书童简少爷含恨打开门，准备在众人的注视中很傻缺的蹦回去，没想到开门就撞见了刚进来的陆子渊。 简书童扶着墙没想到陆子渊居然等在这里，虽然他很不想费劲巴力的蹦回去，但是一想到刚刚自己作死蹦过来又不好意思开口求饶。 他犹豫不决的的小眼神一眨巴，还没想好是否开口，陆子渊刚刚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认命的走过去连扶着带抱着把人送回到病床。 不过刚刚落座的简书童并不能老实的呆一阵，他接到了李队的信息，“张庄在楼上，看看他去。” “等我一下。”陆子渊倒是没反对，只见他出门再回来，推着一个轮椅，语气坚决的说，“我推你过去。” 简书童，“......”算了，他不逞能了，这样也挺好的。 “多处软组挫伤，腹腔出血，轻微脑震荡，牙掉了两颗，重点是头上缝了八针。”去的路上王默飞快的报告伤情，报告完毕还不忘吹捧一下陆教授身手了得。 简书童听了听，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件事，“李队把脑控仪一并带着了，不知道陆教授是否肯帮我操作一番？” 陆子渊淡淡的推拒，“你现在带伤。” 王默汗颜，仔细的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确定他简哥伤的是脚不是头。 “你不帮我，我也是要看一遍的，本来不想反复浪费两遍的。”简书童惋惜的说着，斜眼偷偷看了看陆子渊的反应。 陆教授还能说什么，只好再次屈服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首肯，王默立刻飞奔去找李队拿设备了。 到了病房，简书童不由得咋舌，张庄好歹还有着单间，在静谧的环境里睡的正香。 陆子渊将他推到床边，等着王默拿回仪器，他便开始飞快的调试，确认可以开始转录记忆了，他才将简书童推到病床边上。 张庄右手还吊着水，简书童便伸出两个手指搭在这人露出来的手腕上，闭上了眼睛，开始读取张庄的记忆。 张庄，二十出头的年纪。从小到大以替人看场子为生，却是个连刀都没摸过几回的小混混。 值得注意的是一次傍晚他临时起了歹意在胡同里拿着个棍子想抢劫，却莫名背后受到一击被人打昏。再醒过来，居然是在一家酒吧，并且浑身都被重新收拾了一番。 画面一转，张庄被带到了另一间屋子，抬头看见上座的是一个女子，女子似乎是刚刚尽兴而归，身上还穿着勾勒曲线的抹胸礼服裙，半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张庄不敢多看立刻低下头。 女子轻声笑了，她生的千娇百媚，连声音都带着腻味的勾人。她拿捏着嗓音对他说，“张庄，跟我做事就一切都听我的，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没有质疑的权利。”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张庄忍不住又一次抬头偷偷看了眼那个女子，却正和她对上视线。张庄心头一颤，目光交织在一起似乎一股甜腻的气味冲到鼻子前，勾魂摄魄一般让他忘了今夕何夕。 回过神来，张庄已经跪在那女子的脚边，虔诚的回答刚刚的问题，“是，梅兰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去吧。” 记忆再次跳转，张庄显然已经开始熟悉酒吧的事物，这天来了个穿着连帽衫戴口罩的男人，看见吧台的张庄，第一句问道，“梅兰在哪？” 张庄如实摇头，“不知道。” 口罩男拔出尖刀，泛着寒光的刀尖点着吧台，再次问道，“梅兰在哪？” 张庄瞬间冷汗滑下，求救的看向门口藏着的打手，哆哆嗦嗦的想要后撤逃跑。 站在门口的打手阿泰看见这面的动静，拿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这才过来请走了口罩男，临走还不忘对着他撂下一句，“废物。” 张庄松了口气，现在已经是酒吧上人的时间，他只要坐在一边看场子就行了。这时一个圆脸寸头的小青年跑过来叫他，“张庄，跟我走。以后送货的活，梅兰姐都交给你了。” “松哥，我从来没送过，不能办砸了吧。”张庄诚惶诚恐。 被叫做松哥的小圆脸，看着比张庄还年轻些，此刻眼底满满的不屑，不过还是好哥俩似的拍拍张庄的肩，“放心，今天我带你一回你就会了。” 说话间，张庄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口，他敲门进去，只见梅兰手压着一个平日用来推货的小推车的扶手，依旧在抽烟，也不看是谁进来了，张口就吩咐道，“推出去吧。” 张庄立刻过去接过推车，推着往外走的时候才发现，推车上的纸箱里面装着个人，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 正是之前在吧台威胁他的口罩男。 见他出来，等在门外的松哥立刻过来，教张庄怎样把纸箱封上，又在哪里留下气口，一路指挥着把口罩男送上外面早就等候的货车。 张庄看着货车远走，心里还是砰砰的跳个不停，转身回来都没注意到马路边，直接被绊了个跟头，滚了一身的泥。他赶紧站起来。忍不住搓搓手，对着那青年讪笑着说，“第一次送货，有点紧张。” “怂包，这人都是自愿的，也埋怨不到你头上。” “是，您说的是。” 画面再次模糊，又逐渐变得清晰。 还是在初见的房间里，张庄身上的畏缩似乎被治好了不少，他站得挺拔，不过还是垂着头面对梅兰，毕恭毕敬。 梅兰凑近身来，食指顺着张庄的耳边缓缓的滑落到下巴尖，又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声音透着慵懒，“你一身功夫不能白费，帮我个忙吧。” “去把脑袋带回来，别让我失望了。” “是。”张庄回答后，一转身，身后靠着墙根坐着个人，是之前的打手阿泰。 只不过他脑袋被人开了个洞，一根脏污的塑料管子插进去还在不停的抽动。管子虽然脏污了却还是没有辜负他半透明的材质，哪怕只看一眼也能知道，那些看不出形状颜色的东西，黏糊糊的顺着管子被抽出去，知道那可能是什么东西，张庄顿时一阵反胃。 画面再换，便是遇到简书童后的事情。 简书童刚打算睁开眼，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脸从眼前一闪而过。这种感觉有点微妙，他也是第一次体验。 他睁开眼，没好气的说道，“别装了，偷瞄我干嘛，又不是没见过。”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