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 001重回汪家 何忘之被冻醒了,她摸了摸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冰冰凉,自从去年做了接骨手术后,她的手臂就是这样。 离开汪家快一年了,何忘之被接回汪宅过新年。养母姜明月没有出面,是管家吴嫂来学校接的她。 吴嫂状似不经意地告诉何忘之,今年是汪已桉在耶鲁的第一年,考试月又刚好在春节期间,所以他今年春节不会回来。 何忘之本不想回去,但她想向姜明月要回那张三万元的借条。她联系了姜明月几次,想要要回欠条,但是姜明月都没有回复她。 汪崇枫没料到何忘之会回来,他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个养女。 “忘之,回来了啊!”汪崇枫热情但不失威严地说,语气十分地官僚主义。何忘之点了点头,道了声:“叔叔,新年快乐。”汪崇枫客气地嘱咐了几句,便出门应酬了。 家中的厨师和营养师共同操持了一桌家宴,但是汪崇枫早早出门,姜明月一直没回来。 半夜十一点多,姜明月回到家。 姜明月快五十岁了,保养的极好,她留着一头短发,眉眼凌厉且精致。 年夜饭非常丰盛,但姜明月已经在外面应酬了一波,喝了不少酒,没什么胃口。她点了一支烟,静静的看着何忘之像咽药似的吃饭。 被姜明月盯着,何忘之感觉十分的不自在,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姜明月见状皱眉,起身要走。 何忘之赶紧站起来,鼓足勇气道:“姜阿姨,我想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方便,可以把那张欠条还给我。” 姜明月定定地看着何忘之,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话也很僵硬,“你一定要在过年的时候和我谈这个吗?”她像是察觉自己的语气太严厉,清了清嗓子,又说:“我说过,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妈妈。” 何忘之心中一痛,没人的时候才能叫妈妈,那还不如不叫,她轻声道:“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姜明月皱眉,“现在都不方便,你看你什么时候去我办公室,我再找给你”,说罢便离开。 这一天的经历使何忘之筋疲力尽,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想尽快睡觉,结果却被里面清一色的粉色震惊到了。 连书桌前崭新的电脑和平板都套着一层粉色的壳。 但她不知道,何忘之最不喜欢的就是粉色。因为汪已桉曾嘲笑过她,说她穿粉色最难看,“死亡芭比粉”这个词就是为她而生的。 姜明月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装扮何忘之,却没有考虑过她根本就不适合这个颜色。何忘之刚来C城的时候,瘦得像一个麻杆。上学,照顾父亲和在矿场上卖盒饭严重透支了一个十五岁孩子的健康和体力。 生活在温室里的女孩穿粉色看起来鲜嫩夺目,但那时候的何忘之穿粉色就像是偷别人衣服穿的乡巴佬一样。 何忘之拉开抽屉,把汪崇枫给她的红包放进抽屉里,抽屉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红包。 何忘之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摘下内置式助听器,就躺下睡了。这一天精神高度紧张,简直比上完课再去做兼职还要更累。然而她睡了没多久,就被冻醒了。 杂乱的心绪加上胳膊的钝痛让她无法再次入睡。 何忘之打开台灯,她光脚下床,从书包里拿出两片暖宝宝,分别在左右胳膊上贴了一张,又躺回床上。 就在她要关灯的时候,赫然看见本应该在M国纽黑文市复习期末考试的汪已桉,就站在她房间的角落里,且一脸阴沉。 何忘之下意识地抓起放在床头柜的助听器,脊背后倾,紧紧地贴在床头上。 动作间,汪已桉就已站在了她的床前。 002深夜来访 一年不见,他变了很多。 汪已桉的头发其实很软,如果没及时去剪,就会软软的蓬蓬的,像脾气很好很温和的样子,尽管那都是表象。 何忘之觉得自己睡迷糊了,她闭眼又睁开,汪已桉还站在那里,只是表情更冷了,她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汪已桉的眼神里面是何忘之看不懂的情绪。 忽然,汪已桉在她的床侧坐了下来,柔软的床侧凹陷下来,何忘之的余光看到他的手向自己伸了过来,她像是被蜇了一样,立刻从床的另一侧滑了下来。 汪已桉慢慢收回手掌,攥成拳头。 何忘之犹记得汪已桉曾咬牙切齿说:“以后我出现的地方你都滚远点。” 以前她没认真地遵循这句话,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不敢再试,也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她能做的就是尽快地消失在汪已桉的面前,尽管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忽然,一股极大的力道抓住了她的肩膀,何忘之的睡衣被拽得从领口裂开,何忘之“啊”地叫了一声,随后被汪已桉从身后捂住嘴巴。 因为没戴助听器,何忘之什么都听不到。可离的太近,她能闻得到汪已桉身上的烟味和酒味。 何忘之被拉起来,又被扔到旁边的欧式沙发上。现在两人面对面,汪已桉伏在她的身上,他冰凉的手就放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并且有逐渐向下移动的趋势。 何忘之又惊又惧,眼泪含在眼圈里。汪已桉避开她的眼神,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他短的发茬儿蹭的何忘之很痛,何忘之去推他的头,他却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他咬得很深,然后又轻轻地舔他的伤口,何忘之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搞不清楚汪已桉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一向觉得自己是垃圾桶里不能回收的垃圾吗? 何忘之拼命的挣扎,期间,她的手腕磕在沙发扶手上,两颗入耳式助听器掉落在地上。 汪已桉见她像个疯子一样的挣扎,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自己压在她的身上。何忘之被他压的喘不上来气,汪已桉看着她,眼神复杂极了,他嘴巴微动,像是要说什么却难以开口。 “滚开,滚下去!”何忘之一字一顿地说。 汪已桉的眼神重新冷了下来,何忘之听不见他的声音,却看见了他的口型。 “该滚的应该是你吧!还有你的妈妈。” 见何忘之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汪已桉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似乎只有让她疼,他自己才能好受一些。 汪已桉抓住何忘之乱动的两只手,把它们紧紧地压在自己和何忘之的身体之间。何忘之最初仍是挣扎,但只要一动,摸到的都是汪已桉的大衣,以及衣服下坚实的肌肉。 何忘之气的眼泪含在眼圈,最后怒火中烧,直接用自己的头去撞汪已桉的头。 汪已桉在罗斯国度过了他的童年时光,他的外公是驻俄的外交官,有一些警届的朋友,见汪已桉是个好苗子,便常年带着他训练,汪已桉着实度过了一段艰苦的训练时光,好在他乐在其中,并有极大收获。 虽然看起来像一个不食烟火的鲜肉,但是他在自由搏击以及射击方面都十分擅长,对危机反应的灵敏度极高,更不用说何忘之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汪已桉轻轻抬头,利落地躲开了何忘之的袭击。 何忘之对他怒目而视,汪已桉却视而不见,他看到的是何忘之白嫩的肩头和有深深的凹陷的锁骨。 汪已桉眸色一深,他手一抬,感应台灯随即灭掉。 003危险关系 “哎!”何忘之惊叫。 没有佩戴助听器,又没有灯光,她不能听到汪已桉的声音,浅淡的月色下,她甚至不一定能看到他的口型。 汪已桉抬起上半身,但是两条袖长的腿仍牢牢地夹住何忘之乱动的腿。 他一颗一颗解开大衣的扣子,期间一直紧紧地盯着何忘之。何忘之被他的动作弄的愣了,又被他炽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安。 她用手去抓他衣服的下摆,但又怎能敌得过他的力气,汪已桉利落地脱掉身上的大衣,随手扔在地上。 随后,他抓住白毛衣的下摆,作势要脱,何忘之气的狠狠的打他,汪已桉不为所动,他毛衣脱到一半,何忘之又去抓他的毛衣,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 汪已桉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深呼吸了一下,大力地拽掉身上的毛衣,单手抓住何忘之不听话的双手。 汪已桉重新趴在何忘之的身上,他很瘦,但是身材高大,又完全不控制力道,何忘之被他压得喘不上来气。 因为黑暗,她看不见汪已桉的眼神有多么的灼热,她只想尽快地结束这让她绝望的场景。 “汪已桉!”何忘之低喝道。 汪已桉把他的头埋在何忘之的颈窝里,有浅淡的热气喷薄在她的颈弯上,何忘之察觉他应该是在说话,但是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何忘之穿着睡衣,汪已桉上半身脱得干净。在挣扎中何忘之难免碰到他滚烫的身躯,汪已桉的喘息便更加热烈。 何忘之欲哭无泪,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汪已桉!你看清楚我是谁!”何忘之大喊道,她在喊的那瞬间,眼泪也喷薄而出。 她的颈窝又有热气喷薄的感觉,那是汪已桉在说话,但她听不见。 何忘之绝望极了,一年前刚失去听力的时候,她的心情和现在一样。 “我是你最讨厌的人,你看清楚了!”何忘之呜咽地说,“我是何忘之,你最讨厌的人,你放开我呜呜呜。” 何忘之的眼泪打湿了鬓角,她哭的忘情,没有注意到汪已桉松开了钳制她的手,转而抚摸她的脸和湿润的眼角。 何忘之偏过脸,避开他的手。 “走开!”何忘之吼道。 汪已桉不为所动,何忘之的情绪仍很激动,忽然,汪已桉捂住了她的嘴,同时用下巴指了指门口。 何忘之这才感到害怕,吴嫂就住在她的隔壁,虽然中间隔了一个小书房,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声音到底有多大。 万一被吴嫂听到了,那后果简直是不敢设想。那她会失去偌大的C城里的最后一点温暖。 汪已桉见何忘之安静了,他才慢慢的放下手来,从何忘之的身上下来,躺在了她的旁边。 脱离了他的钳制后,何忘之立刻就要往床下跑,结果被汪已桉一手捞回来,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动。 随后,汪已桉霸道地将何忘之的枕头夺为己用,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何忘之干脆向下缩,远离他的胳膊,汪已桉也不勉强。 床是双人床,但是汪已桉一向霸道惯了,他手长腿长,占据了整个床的一大半,何忘之像一只小虾米似地蜷缩在离他两个巴掌远的地方。 一切恢复了平静,何忘之抱着自己的胳膊默默垂泪。 她已经成年了,知道如果刚才任事态发生下去会发生什么,她心里后怕,但是更多的则是对汪已桉喜怒无常的恐惧。 暖宝宝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因为用力,她的胳膊现在比以前更疼。 过了不知道多久,何忘之终于在疲惫和疼痛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何忘之是被阳光叫醒的。何忘之揉了揉眼睛,她记得昨晚睡觉前是拉窗帘了的。 不对!昨晚! 想起昨晚的一切,何忘之一个激灵,她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床上、卧室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昨晚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梦境,但是枕头上残留的气息告诉他昨夜她确实与汪已桉同榻而眠。 汪已桉回来了,何忘之打算立刻离开汪家。她去床头柜摸助听器,触手为空。 何忘之猛然想到,在昨晚的挣扎中,助听器掉在了地上。她立刻趴在地上寻找。 左耳的助听器很快找到了,但是右耳的怎么都找不到。 何忘之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终于在床下摸到了右耳的助听器。 她刚露出一个笑来,却发现她的助听器被踩碎了。 何忘之僵硬地站起来,她把坏掉的那只收起来,好的戴上,声音又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但单耳佩戴的效果绝对没有双耳佩戴要好,何忘之打算离开汪家后,先去医院找季医生维修一下助听器。 “季医生,新年快乐!祝您新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PS:请问您今天在医院吗?我的助听器坏了,想过去维修一下。何忘之。”何忘之迅速地编了一条信息发给季医生。 季医生很快回了消息,“忘之,新年快乐,也祝你身体健康,学业顺利,我在医院,全天都在。” “谢谢季医生,我一会儿就过去!” 何忘之收好手机,开始整理床铺,收拾被子的时候,何忘之发现了被卷在被子里的白毛衣。 何忘之顿了一下,随后把毛衣拿起来,放在鼻端轻嗅,毛衣上散发着清凉的烟草香、开司米酮的药香和他独特的体味,给人一种冷寂疏朗的感觉。 何忘之把毛衣叠了起来,却不知道如何处置它。她想了想,最后把它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了,何忘之拎着书包刚出门,就看见姜明月坐在沙发上,言笑晏晏地和人聊天。 那人背对着何忘之,但是何忘之永远都不会忘掉他的声音,那是汪已桉的高中同学,戴鸿鹏,C市著名电子公司的小开。 何忘之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鸡皮疙瘩布满了她的胳膊。 在她痛苦的高中生涯里,因为汪已桉的讨厌,她在学校里寸步难行,其中绝大部分恶作剧都是由戴鸿鹏组织的,最后一次恶作剧,她失去了听力和当医生的资格。 004被劫上车 “忘之!你看看是谁来了!”姜明月表情亲切,声音热情。 “忘之,新年好!”戴鸿鹏站了起来,面对何忘之露出一个阳光的笑来。 何忘之打了个冷战,胃里有上下翻腾的感觉,看见戴鸿鹏那张阴柔清秀的脸,她就有种想吐的冲动,她讷讷地回了句,“新年好。” 姜明月不满何忘之的表现,她瞪了一眼何忘之,道:“鸿鹏过来拜年,顺便接你去参加高中同学会。”然后又对戴鸿鹏笑着说:“忘之没什么朋友,已桉又没回国,她在家里和我们也没什么说的,怪孤单的,以后再有聚会什么的,你都带上忘之。” 戴鸿鹏对姜明月彬彬有礼地笑,不动声色地看了何忘之一眼,道:“忘之确实不爱联系人,自从她上了大学后,就跟人间蒸发似得,我们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何忘之被他的一个眼神看的后背发麻。 姜明月责怪地看了眼何忘之,对戴鸿鹏说:“我把忘之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们平时多交流一下,以后步入社会才知道,同学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戴鸿鹏点头说是。 “忘之,过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鸿鹏。”姜明月命令道,随即她又问戴鸿鹏,“听说你父亲的公司在港湾区退市了?” 戴鸿鹏答是,说公司会在港湾区退市,在美国上市等。姜明月又赞了几句,俩人客套了一会儿,才发现何忘之还站在原地不动。 这时候姜明月才察觉到了不对,“忘之,不是让你把电话号码给鸿鹏吗?哎,你背着书包是要干嘛去啊?” 戴鸿鹏似笑非笑,一步一步地走到何忘之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忘之,皮笑肉不笑地对何忘之说:“忘之越来越漂亮了啊!” 何忘之牙齿直打颤,低垂着头,说不出来话。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绕过了戴鸿鹏,径直对姜明月道:“阿姨,我有点事儿,要先回一下H市。”说着,她顾不上管姜明月的反应,兀自出了家门。 姜明月不知道何忘之和戴鸿鹏的恩怨纠葛,在她看来,何忘之的表现太小家子气了,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姜明月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戴鸿鹏很知进退的样子,道:“阿姨,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追她。女孩儿都这样,动不动气不顺,哄一哄就好了,我这就出门,刚好能追上她。” 时逢初一,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姜明月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扔下去追何忘之,只能答应了戴鸿鹏的提议。 阳光明媚,空气凛冽,何忘之步履不停,她心中发慌,恨不得脚踩风火轮,瞬间转移到地铁站。 从别墅区到市区绝大多数都是私家车,没有出租车。明明是白天,何忘之却像走夜路一样,三步两回头,生怕在下一秒,戴鸿鹏就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纠结了一下,最后忍痛打开手机软件,打算奢侈一把,叫辆出租车,很快,一辆出租车接了她的单,因为距离太远,要二十分钟才能赶到。 何忘之边走边等车,冬日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很温暖。 和煦的气氛只保持了几分钟,忽然,一阵跑车的轰鸣声袭来,随后缓缓停在她的身侧。何忘之惊恐地回头,果不其然,是戴鸿鹏。 戴鸿鹏摇下车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何忘之。 忽然,他开口道:“哎!你跑得热不热,要不然把大衣脱下来放在车里再跑?” 何忘之扭过头,疾步走着,假装听不见他的话。白色的保时捷慢吞吞地跟在她的身后。 戴鸿鹏继续道:“这样咱俩都舒服,你不热了,我也能享受一下视觉福利。我记得你的胸挺大的啊,写作业的时候是不是都能放在桌子上?跑步一颠一颠的好看,有资源就不要浪费嘛!” 何忘之看了眼手机,司机距离她还有十几公里。何忘之收紧书包的背带,打算小跑前进,她已经迈开了腿,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定在了原地。 “别磨蹭,上车。” 汪已桉降下车窗,不耐地说。 005冤家路窄 见何忘之像个木头人似得,汪已桉更不耐烦了,他没好气的说:“傻站着干嘛?你是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 戴鸿鹏笑道:“哥,你可别骂她了,她已经够像个傻鹌鹑似得了,再吼两句估计话都不会说了。” “我……”开口的时候,何忘之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是如此的沙哑,“我叫了车,我……我还有别的事儿,不能……” “上车!趁我还没发火的时候。”汪已桉冷漠地偏开脸,说完,他便推开车门。 何忘之没有办法,只能上车。 宽敞的后座,汪已桉大马金刀地坐在靠右的位置,他目视前方,丝毫没有让座的位置,何忘之纠结了一下,打算从车尾绕到左侧车门上车。 她刚动了一下,汪已桉就怒吼她,“左边是车道,你找死啊!”说着,就猛然拖着何忘之往车里拽。 何忘之没有防备,下意识地抵抗,结果脑门磕在门框上,实实在在地一声闷响,她的额头立刻就红了。 “你的蠢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汪已桉咬牙道。他把右手放在门框上,左手再次用力去拉何忘之的右手腕,何忘之这次没敢反抗,但因为汪已桉力气太大,何忘之没了平衡,她一没防备,竟按在了汪已桉的大腿根上。 汪已桉看着很瘦,但何忘之却摸到了他流畅而扎实的肌肉线条,她像被烫到一样松手,身体却失去平衡,一头扎进汪已桉的怀里。 汪已桉低骂了一声,大手撑在何忘之的脑门上,用力地将她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推开。 坐在驾驶室的戴鸿鹏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汪已桉脸色难看极了,他使劲儿一推何忘之的脑门,自己则给她让了个位置。 何忘之眼圈红红地上了车,车子重新滑入车道。因为汪已桉的黑脸,没人敢说话,但何忘之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默。 何忘之忙不迭地接起手机,就听司机师傅道:“何小姐,我马上就到了,还有三公里左右,你看你提前准备一下。” 何忘之还没来得及说话,汪已桉就冷冷地说:“挂了。” 何忘之急忙道:“师傅,抱歉……” 她的话没说完,汪已桉就把她的手机夺走,利落的挂断,随后将电话号码拖进黑名单。 事毕,他冷冰冰地看着何忘之,冷酷地说:“我不想听见你说话,所以说话,打电话都不行。” 这时候,短信的提示音响起,一条短信跳了出来,来自季医生。 “我带了些书,一会儿你可以拿去看一看。” 汪已桉冷笑,“你还真的是……耐不住寂寞。” 何忘之怕他看到自己和季医生说助听器坏了的短信,一时失神,就没反驳汪已桉给她扣得帽子。 汪已桉的脸色更冷了,他把何忘之的手机收到了风衣的口袋里。 何忘之的目光顺着手机追到他的衣服上。汪已桉换了一件苔绿色的毛衣,这种颜色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灾难色系,但穿在他的身上却很显矜贵和冷淡的气质,米色的薄风衣外套挺括有型,是未在国内上市的新款。 他很好看,但是何忘之却不能欣赏,在她的脑子里,她只有一个念头,他讨厌自己讨厌到,把昨天的衣服都不要了。 何忘之偏过头,目视窗外,车子逐渐驶向市区,最终在慕尚会所停下。 “下车。”汪已桉开口。 何忘之下车,又替汪已桉把着车门,她鼓足勇气,道:“你们去逛吧,我还有些事儿。” “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床上看书吗?”汪已桉冰冷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何忘之,语气中都可以萃冰茬儿了。 偏偏何忘之还一本正经的,“我从不在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戴鸿鹏“噗”地一声笑了,他指着何忘之,道:“大姐,你可别逗我笑了。我要死了。” 何忘之这才后知后觉汪已桉的意思。她涨红了脸,刚要解释,就听到一个娇俏的女声。 “喂!你们怎么才来!等你们好久了!我要罚你们!” 006同学聚会 焦倩倩人如其名,声音娇俏,倩丽地宛若水中芙蓉。她母亲是省重点一中的校长,父亲是X航航空公司的副总经理。 焦倩倩本来要追随汪已桉的步伐出国读书,但是因缘巧合,在高考那天,她作为考生被主流媒体采访到,因此被一知名导演看中,让她做女一号,从此焦倩倩便进入了电影圈。 “大小姐,我错了还不行,一会儿你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戴鸿鹏热切而热络地说。 面对戴鸿鹏的热情,焦倩倩只笑不说话,她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汪已桉,见后者不说话,主动走到他旁边,道:“大冰山,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你和戴鸿鹏约的时间,找他说去。”汪已桉应付地说,眼底却有笑意。 在包括何忘之的众人眼里,汪已桉和焦倩倩十分般配,郎才女貌,智力相当。 汪已桉脾气大,性子冷,但是对焦倩倩总是诸多忍让,而清高的焦倩倩也只会在汪已桉面前撒娇卖乖。 “哎!”焦倩倩作势要戳汪已桉的腰,后者敏捷地反应到,半路拦下她的手,焦倩倩立刻打蛇随棍上,握住他的手。汪已桉立刻挣开,但是也控制好了力道,一点都没弄疼焦倩倩。 何忘之摸了摸自己青红的手腕,心脏麻木。 一行人进入了会所,何忘之跟在最后,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 包厢门打开,热闹的气氛迎面而来。大家看到汪已桉和焦倩倩,都在起哄,汪已桉没说话,只是和熟悉的哥们简单交谈,焦倩倩则跟在他的旁边,如同一朵温婉的解语花。 不知道谁眼尖,看见了何忘之,便像在自家门口见到了外星人一样,啊啊大叫着,“我的苍天啊!副班长!你还活着呢?” 有人立刻打他的头,笑道:“副班长,你别介意,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你还没结婚啊?” “对,你那个乡下未婚夫,总给你写信的那个,你们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喝喜酒,可别忘了叫上我们!” “叫上你干嘛!她家那边连高速公路都没开通,你要腿着进矿山啊!” 男声,女声,奚落,挖苦,一起袭来。何忘之深吸了一口气,像往常一样用沉默抵挡刀枪棍棒。 “喂!差不多就行了。”有人替何忘之解围,却是被女生调笑为“癞蛤蟆”的赵坤,赵坤有个有实力的母亲,但是父亲却是入赘到岳家的,身份尴尬,就像赵坤在班级里一样,有点实力,却不被大家尊重。 “班长总是替副班长说话。”有人怪笑道。 在他们班里,班长和副班长的推举也是民心所向——最讨厌的对象,班长和副班长。同学们选他们俩就是捉弄他们,看他们的笑话。 “忘之,坐我身边。”赵坤说着,便拉着何忘之坐下了。他的手苍白而潮湿,就像他的人一样,虽然打牌穿在身上,眼神里却总是透露出猥琐和阴暗。 大家奚落完何忘之,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便也失去了兴致,转头去跟熟悉的朋友聊起天来,没有人再理她,除了赵坤,他对何忘之极其热情,他也不管何忘之不说话,自顾自地说自己的跑车和股票以及创业计划。 何忘之完全没心情听他的吹嘘,赵坤却以为自己的炫耀起了效果,悄悄地递给何忘之一张房卡,何忘之轻轻一挡,房卡便掉在地上,趁着赵坤捡卡的时候,她转身走开,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赵坤面色不善地追了上来,眼神里有不掩饰的恼怒和狠厉,他狠狠地扣住何忘之的肩膀,何忘之疼的蹙眉,忽然,赵坤松开了手,原来汪已桉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何忘之小心地用余光看着汪已桉,希望他能短暂地停下来,然后她趁此机会,鼓足勇气和他要手机,随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离开这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的同学聚会,但是汪已桉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越过他们,走出了包厢。 赵坤见状,重新扣住何忘之的手腕,暗暗用力,将何忘之拉到自己的座位旁落座。 同学会的气氛非常热烈,汪已桉和焦倩倩仍是主角。 相比于焦倩倩的风趣健谈,汪已桉则沉默的多,他很少吃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只要他的酒杯快空了,焦倩倩就立刻帮他倒上。 葱白的手指,猩红的酒,好一朵知情趣的解语花,在座的男生都羡慕不已。但汪已桉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他姿态落拓又自我,在酒精中保持清醒像是他此刻唯一要做的事情。 借着众人的掩护,何忘之得以偷瞥几眼汪已桉。他话不多,偶尔很认真地听别人说话,大多数时间都神游或沉默,但他的沉默不是局促,而是自己的世界过于庞大,以至于不愿意倾听别人的声音。 众人都说,汪已桉不是天赋异禀,就是罗斯国的酒文化熏陶了他,以至于他不仅海量,酒品还好。 但何忘之却不觉得他酒品好,她觉得他喝完了酒总是更加的喜怒无常,更加的任性。 记得有一次他喝醉酒,他半夜跑到自己房间来,非要逼着自己说以前的事。何忘之睡眼惺忪,搜肠刮肚地挑着有趣的讲了几件,比如冬天和李霖哥(她的邻家哥哥,现在在德城海德堡大学读医学,他就是被同学说是她乡下未婚夫的人)用自制的冰鞋去滑冰,结果自己技术不精,掉进了冰窟窿里,夏天和李霖哥去水库钓鱼,把大鱼当成水鬼等趣事,她越说汪已桉脸越黑,最后呵斥她闭嘴。 虽然觉得汪已桉酒品不好,但何忘之不得不承认,他喝完酒更好看,一向冰冷的眼睛添了些莹润的水光,棱角分明的侧脸有种若隐若现的温柔。 何忘之看着他的侧脸,脑子一抽,忽然想起昨晚上他热烈的碰触,她的脸不禁红了。 就在这时,她置于手边的红酒杯被人碰了下,何忘之偏过头,正对上赵坤不怀好意的眼神。 007处处为难 “忘之,给个面子,碰一个吧!” 赵坤的话音刚落,坐在他旁边的男生便也起哄道:“我也要和副班长喝一个!” “我也来我也来!”在座的男生纷纷摩拳擦掌。 转瞬间,好多男生便排队一般,站在了赵坤的身后,他们手里都拿着红酒杯,有人手里还拎着红酒瓶。 男生们不怀好意的坏笑,女生看热闹的笑。 这些笑就像一根鞭子,沉重地抽在何忘之的心上,疼得她想起以前被捉弄的场景。 有个女生起哄道:“啊啊啊,大场面啊!我要录个视频哈哈!标题就叫班花醉酒!” “她是班花?你开玩笑吧!” “我说的ban花,是搬东西的搬,又不是班级的班。” “哈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在喧闹中,何忘之透过人群看了汪已桉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他。 汪已桉正侧着头,认真地倾听焦倩倩的话,表情温和。 焦倩倩注意到这边的热闹,她推了推汪已桉的胳膊,汪已桉向这边瞥了一眼,无表情地忽略掉何忘之的注视,继续和焦倩倩说话。 何忘之猛地站起来,端起手中的酒杯,颤抖着声音对众人道,“我还有点事儿,要先走一步,祝你们玩的开心。”何忘之没喝过酒,耳朵出了问题后,酒更是不能碰的东西。 何忘之灌了一口,立刻被酒精的辛辣味呛到了,她一边咳,一边屏息将剩余的红酒咽药似的咽下去。 但她的狼狈没有换来同学们的体贴,反而更激发了他们恶作剧的心理。 “哎!何忘之!你这也太敷衍了吧!我们这么多人,真心实意的敬你酒,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赵坤不满道,他的手用力地按在何忘之的肩膀上,迫使她重新坐下来。 “你们这么多人,我挨个喝下去,就得进医院了。”何忘之忍住心中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怕什么?出了事儿我给你打救护车!再说了,咱喝的是红酒,又不是毒药。”有人胡搅蛮缠。 酒喝得太急,有点上头,何忘之强撑着笑了笑,还是要走。但赵坤却将他自己的酒杯硬塞到何忘之的嘴边,竟是亲手给何忘之灌酒,何忘之挣扎,赵坤则扣住何忘之的肩膀,红酒撒的何忘之满脸满身都是。没人阻拦,还有人叫好。 赵坤的动作太野蛮,何忘之呛到了,酒呛进气管,何忘之咳的像是把把肺呕出来,猛烈的咳嗽导致了严重的耳鸣,何忘之一时竟站不稳,赵坤趁机将她搂紧怀里。 忽然,一声大喝惊到了众人,“发春啊你们!”是戴鸿鹏,他站起来,气势汹汹,吓坏了刚刚和他调笑的美女。他指着赵坤,冷冰冰地盯着赵坤,一贯笑眯眯的脸上此刻冰寒无比,嘴里骂道:“再他妈起哄,我弄死你!” 突然的变故浇灭了众人恶作剧的热情,包厢里有短暂的沉默,赵坤尴尬地松开了钳制何忘之的手,被戴鸿鹏指着鼻子骂,让他有点挂不住脸,但是他甚至连不满的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更别提骂回去了。 赵坤心里直打鼓,以往都是戴鸿鹏领着大家折腾何忘之,但今天他怎么转性了?他猛地想到,何忘之是和戴鸿鹏和汪已桉一起坐车来的,会不会何忘之爬上了戴鸿鹏的床?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时间,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忽然,焦倩倩打破沉默,“喂!你们是在拍电影啊!来来来都杀青了,赶紧回座位,吃吃喝喝。” 大家有了台阶,嘻嘻哈哈、插科打诨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片刻后,喧闹再起。 赵坤坐回座位上,他压低声音对着何忘之骂道:“行啊,有了靠山了啊!”他说着,阴冷地看了何忘之一眼,又道:“够贱的啊!以前他那么折腾你,你都忘了吗?” 何忘之冷冰冰地看着赵坤,眼里闪过凌厉的光。 赵坤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威慑力极强,就像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他第一反应是害怕,第二反应就是暴怒,什么时候这个任人宰割的何忘之竟然敢跟自己瞪眼,不想活了是吧! 聚会才开始,就被整了一波,等他们喝多了,自己就成了现成的乐子。 说好的不敢恨,不敢报复,但是这一刻,何忘之还是有点恨戴鸿鹏和汪已桉,她现在的平静生活是用双耳的听力换来的,但他们非强迫她来参加聚会,他们不能换个乐子吗?自己就这么低贱吗? 酒精的劲儿在何忘之的身体里乱窜,窜动她的怒气和怨气到大脑,耳鸣更严重了,何忘之疼的一抖,她决定不要手机了,直接去医院,她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能长时间单耳佩戴助听器,必须双耳佩戴,否则耳鸣的状况就会加重。 何忘之站起来,酒精上头,步子也不稳,她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赵坤忌惮戴鸿鹏,也不敢生拉硬拽。 但当何忘之的手搭在包厢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是焦倩倩。 “忘之,既然来了,就多玩一会儿,大家都是同学,别制造不愉快。再就是你可能不清楚,我们同学会的规矩是,谁要是先走,是要买全部的单的,你确定你要先走?”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何忘之真的想负气走掉,买单就买单,大不了再过上负债还钱的日子,但是慕尚会所,不是她有钱就可以消费的地方,这里有严格的会员审核评估和审核制度,消费直接划会员卡,而她根本就没有会员卡,包括在座的同学们,有会员卡的也屈指可数,更何况,她还没有钱。 但是何忘之也不是傻子,她扭头道:“我去下洗手间。” 焦倩倩也起身,道:“正好我也想去洗手间,我们一起。”说着,她走了过来,挎着何忘之的胳膊,一起走出了包厢。 008卑鄙小人 何忘之想尿遁,于是她故意在洗手间里待了十几分钟,希望焦倩倩丢下她先走。 但等出了洗手间的门,却发现焦倩倩仍旧等着她,且面带微笑。 在焦倩倩的面前,何忘之是自惭形秽的,她漂亮,自信,学业出色,还有自己的事业,所有人都爱她,但是自己却人人喊打。 何忘之讷讷道:“你还等我呐?” 焦倩倩调皮地冲她眨了下眼。 何忘之慢吞吞地洗手,想着应该劝焦倩倩先回包厢,自己趁机溜走。 焦倩倩却忽然走近,她的手搭在何忘之的肩膀上。来了C城后,没有人对何忘之如此友好亲近,何忘之一瞬间僵住了,还是焦倩倩帮她关掉了水龙头。 焦倩倩看着何忘之的眼睛,道:“你和戴鸿鹏在一起多久了?” 何忘之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刻道:“我们没有在一起。” 焦倩倩思考了一瞬,神色忽然变得冷漠起来,“那你今天怎么会搭他的车过来?你怎么碰到他的?你和汪已桉……”焦倩倩没有把话说完,显然是觉得这样的联想太不可思议了。 班级里的同学,除了戴鸿鹏,没人知道她是姜明月的养女,和汪已桉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何忘之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擅长撒谎,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我在路上走,刚好碰到他们,顺手捎带我一程。” 焦倩倩似笑非笑,眼里有锐光闪过,“戴鸿鹏把自己的车当做小老婆。除了我和他妈妈,还没有别的女的坐过他的车。” 何忘之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友好,但她忽然有点迷惑了,焦倩倩不是一直喜欢汪已桉吗?怎么谈到戴鸿鹏,却是一副独占的口吻。 “可能他不把我当女的吧。”何忘之说,她知道这是在自我贬低,但是没有其他的办法,男生的恶作剧单刀直入,女生却要更复杂更难缠。 焦倩倩忽然笑了,她拍了拍何忘之的肩,道:“忘之,我知道你在班级里的处境不太好。但是女生还是得自爱,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何忘之点头,道:“所以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她用保证,对焦倩倩的警告做出了保证的回应。 焦倩倩这才满意,开始对着镜子补妆,并装死不经意地说:“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这真是上天赐给她的好机会。 何忘之走出洗手间,对服务生招手,交给她寄存条,告诉她自己要取寄存的书包。服务生立刻说她马上为何忘之去衣帽间取书包。 等服务生的时候,何忘之越来越困,酒精上头,她觉得视野里晕乎乎的。忽然,一个服务生冲她走了过来。 何忘之虽然醉酒,但不至于到人不请人的程度,虽然服务生都穿着统一的制服,但是眼前的这位,明显不是为自己取包的那位,而且他两手空空。 “何女士。”服务生开口。 何忘之想应声,却猛然想到,寄存条上只有号码,没有姓氏。 “我不姓何。”何忘之笑着说,但是却快步往女洗手间的方向走,服务生比她更快,优雅敏捷地拦住了她,也笑了,“何女士,有人在816号房等您。” 有人?这个人是谁?是赵坤?还是汪已桉和戴鸿鹏准备的有一场恶作剧? 难道他们还不肯放过自己? 816号房到底有什么惊吓和惩罚在等着自己?何忘之不敢想象,此时的慕尚会所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能吃人的野兽。 何忘之的脸色发白。眼前的服务生来者不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何忘之刚要大喊叫别的服务生来,却只见面前的服务生一掌挥来,酒精使何忘之感觉迟钝,她没躲开,只觉得脖子钝痛,随后便眼前一黑,竟是被砍晕了。 何忘之悠悠醒来,后脖颈仍隐隐作痛,身体处于湿哒哒的温热中。等头晕的感觉消退,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洒满了玫瑰花瓣的浴缸里。 “醒了啊?”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是赵坤! 何忘之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外套被脱掉,衬衫和裤子还完好。她想坐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滑倒在浴缸里。 这时,隐匿在烛光暗处的赵坤走了出来。他猥琐的脸上闪着嗜血的的神色。 他左手拿着两个酒杯,右手拿着一瓶红酒。见何忘之要坐起来,他立刻虚晃了一下红酒瓶,做要用它砸何忘之的头的动作,何忘之一躲,因为用力过猛,她的头都滑进了浴缸里,耳朵里都进了水,助听器也湿了,察觉助听器湿了,何忘之心疼坏了。 何忘之的助听器是de国进口的平价款,却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因为买它,何忘之曾向姜明月借了三万的外债。不过也不仅是钱的事儿,对于听障患者来说,这就是她的耳朵。 因为身体没力气,何忘之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她用力地甩了甩头,希望将耳朵里的水甩出去。 赵坤像是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娱乐到了,他哈哈一笑,趁着何忘之挣扎的空档,倒了两杯红酒。随后,他将其中的一杯递到何忘之的面前。 身体无比的疲倦,但是脑子却清醒。何忘之清楚,要是想保护自己别被赵坤欺负,就不能跟他硬碰硬,要用技巧。其实她不是不聪明,只是对付她的人,比如汪已桉,比如戴鸿鹏,都比她更聪明,但是赵坤,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何忘之垂眸思考了一秒,便接了酒杯。 赵坤猥琐的笑道:“要不要跟我喝和交杯酒?” 何忘之恶心的要命,却说:“我想坐起来,水有点冷了。” 赵坤摸了摸水,眼里有精光闪过,“这他妈还热着呢!你多在里面泡一会儿,一会儿直接在里面办事儿。” 何忘之吓的手都在抖,但是面上还保持着冷静。她知道,这个时候,哭和叫都没有用,她得自救。 何忘之左手拿住酒杯,右手慢慢地抬起,赵坤按兵不动,眼神却警惕。 何忘之把手搭在他的脖颈上,用力地向自己的方向拉,很亲密的样子,在两人距离的靠近中,赵坤眼神中的警惕慢慢褪去,转变为色眯眯的样子。 “挺会啊你!有几个男人了?”赵坤出言不讳,何忘之心里愤怒,却不吭声。 何忘之拿着酒杯的手微动,她刚要击破酒杯,赵坤就向后退了一点,何忘之赶紧收手。 009神秘男人 这时候,赵坤将自己的酒杯递到了何忘之的嘴边,何忘之硬生生地被他喂了一杯酒。 赵坤把自己的酒杯扔到地毯上,捡起地毯上成捆儿的黑色束缚绳,他用绳子挑了挑何忘之的下巴,色眯眯地说:“多喝点,喝好了再捆你。” “你把红酒瓶递给我,我想满上。”何忘之吓得想哭,她稳定心神,伸手去拿酒瓶,赵坤看何忘之喝光了酒,像是放心了不少,竟然真的把酒瓶给她了。 时机来了,何忘之猛地蹬水,她整个人向后滑,与此同时,她手持酒瓶猛地挥向何忘之的脑袋。 赵坤没料到这样的变故,被砸懵了,何忘之立刻又砸了一下,这次终于见血,赵坤晕乎乎地倒在了浴缸里,何忘之迅速从浴缸里爬出来,她怕赵坤淹死在浴缸里,便把他从浴缸里拖了出来。 赵坤像一头死猪一样摊在地毯上,头上的血不断的流出,何忘之顾不得害怕,用束缚绳捆住他的手。 做好了一切,何忘之用房间的电话打电话给前台,托他们报警并要他们叫一辆救护车来,这时候,赵坤醒了过来,他开始大骂何忘之,威胁她,何忘之吓坏了,又给姜明月打了电话,但是姜明月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赵坤的叫骂声不停,何忘之越听越害怕,她实在受不了,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她刚跑出门,冲到走廊里,就看到了戴鸿鹏,他揽着一个女孩,手里拿着房卡,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看见浑身湿漉漉,衣服上带血,满脸都是泪的何忘之,戴鸿鹏显然吓了一跳,他旁边的女孩则放声尖叫。 戴鸿鹏快步冲过来,他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何忘之的身上。 何忘之的眼泪无声的流,赵坤下的药在她的身体里起了作用,她的脸和脖子红的发烫,身上有热流涌动。 戴鸿鹏摸了她的脸,低骂了一声,随后他立刻冲进屋子,见到被捆着仍不断叫骂的赵坤,又看到周围的布置,心下了然,他用力地踢了赵坤一脚,骂了一句“孙子”。 这时,会所的安保和服务人员也冲了进来,见到戴鸿鹏,他们立刻道:“戴少!” 戴鸿鹏冲他们点了下头,用手机拍了张赵坤和浴缸的照片,一个安保道:“戴少,我们已经报警了,救护车也在路上”,说完,又迟疑道:“刚才打电话的是个女孩。” 戴鸿鹏低骂道:“坏了。” 戴鸿鹏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何忘之的踪影,他问自己的女伴,“人呢?” 女伴也吓坏了,赶紧抱住戴鸿鹏的手臂,道:“什么情况啊!我要被吓死了!那个女的浑身都是血!” “我问她人呢!”戴鸿鹏抓住女伴的肩膀,吼道。 女伴被浑身充满煞气的他吓到了,用手指指了指安全楼梯的方向。 戴鸿鹏赶紧冲了下去,他从楼上跑到楼下,但却没看到何忘之的身影。 到了大厅,他碰到了赶来的救护车和巡逻车,他赶紧给汪已桉打了个电话,但是汪已桉的电话已经关机。戴鸿鹏又给慕尚会所的总经理打电话。 “孙总,我是小戴。” “戴少。” “我这边儿有个事儿要麻烦您一下,我有个朋友,被人下了药,在你们会所走丢了,特乖一女孩,思想又保守,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这辈子估计都过不去了。” 孙总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道:“交给我。等我消息。” 何忘之感觉自己特别的热,好像火烧一样,她想扯自己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手腕都被钳制着,她想起了赵坤的束缚绳,立刻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挣扎着想睁眼,但是眼皮特别的沉,模糊中,她看见一个穿着深色的衣服的男人单手抓住她双手的手腕。 她努力睁大眼睛,但是疲惫和热流一波一波的袭来。 “你是谁?”她虚弱地出声。 男人松开她的手,转身去关掉了室内的灯,又重新走回她的身边。 何忘之的助听器已经没有电了,现在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动作非常的温柔,这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何忘之这么想着,脑袋里却浮现出汪已桉的脸,她晃了晃脑袋,对方轻轻地抱住她的头。 何忘之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她被人打横抱起来。 因为药,她身体的触感被放大,何忘之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换来对方收紧了胳膊。 何忘之虚弱地问:“你是谁?” 她听不见,所以根本不指望能听到对方的回答;室内昏暗,她的视野又模糊,看不见男人的口型。 何忘之的手扣在男人的手臂上,只觉得触感有点熟悉,她心里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因为脑子太混沌而抓不住这闪念。 010黑白颠倒 她的嘴唇颤抖,但脱口而出的不是问题,而是尖叫。 “啊!好冰!我冷!” 对方把她放进了加了冰的浴缸里。 身体里有火,体外却极寒,何忘之立刻开始打哆嗦,男人一手不停地抚摸她的后背,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安抚,另一手不断地擦她留下来的眼泪。 但是这些安抚都解不了何忘之的渴,她忽然开始挣扎,挣扎中抓住了那人胸口的一枚扣子。 何忘之心里的弦忽然崩了,原来那个闪念就是,她怀疑眼前的人是汪已桉。 可是汪已桉穿的是墨绿色的套头毛衣,而不是带扣子的衬衫。 因为冷热交替,时间便变得极其的漫长,何忘之最后精疲力竭而睡去。 何忘之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变了。 何忘之醒来的时候,屋子是昏暗的,窗帘拉的很严实,她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下意识地去摸床头灯,随着她的触碰,灯光倾泻在卧室里。 何忘之低头,自己原来的衣服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酒店的睡袍,除此之外,她的身体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何忘之摸了摸耳朵,助听器不翼而飞,她床shangg下的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颗白色的扣子。是昨晚上那个神秘男人的扣子,何忘之把它仅仅地攥在手心儿里。 何忘之跳下床,小心翼翼地在套间里转了一圈,结果却发现屋子里除了她没有其他的人。何忘之重点看了浴缸,里面非常的干净。 何忘之重新坐回床上,头晕乎乎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她记得昨晚上把赵坤的头开瓢了,也不知道赵坤会怎么报复她,还有昨晚上的那个神秘男人到底是谁,她又该怎么报答他? 何忘之正思考着,忽然,门从外被打开,巡捕破门而入。 为首的巡捕说话极快,何忘之努力辨别他的唇形,说的是她与一起故意伤害罪有关,要被带走协助调查。 对赵坤的伤害,何忘之认,但实际情况是赵坤对她侵犯在先,她做的是正当防卫。 何忘之学的不是法律,但是具备常识,有人在会所的大厅打晕她,还有人把她扛进包房里,这一切肯定都有录像,都是能解释清楚的事情。 她面对着一众巡捕说:“我有听力障碍,现在没有佩戴助听器,所以要摆脱你们说话的时候请面对着我,方便我看口型,以防我错过你们的问询。” 巡捕们愣了一下,有一位女警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怜悯。 接着,有客房服务送来了已经烘干好的何忘之的衣服,她到衣帽间换好后,便乘坐巡逻车来到了巡捕局。 何忘之以为事情很好解释清楚,但当她到了巡捕局后,才发现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事发当天,慕尚会所的所有监控录像都处于维修的状态,对何忘之最有效的证据不复存在。 更奇怪的是,根据排查以及照片认证慕尚所有的男服务生,却没找到敲晕何忘之的男服务生。 为了找到这位男服务生,画像专家亲临,通过何忘之的描述,绘制作了嫌疑人的画像,但是通过计算机扫描对比,却也查无此人。 随着询问以及验证的深入,何忘之的证言和证据都不堪一击。而何忘之的自信和情绪也随之被击溃,最开始她说话和写字还是匀速的,后来就越说越快,字迹也力透纸背,但是都没有用,她没有证据。 与何忘之薄弱的证言相比,所有的证据都对赵坤更为有利。 首先是有同学证明,在高中的时候,他和何忘之的关系就不错,这次吃饭的时候虽然有点小矛盾,但在饭桌上俩人时不时交头接耳,不像是交恶,倒像是有点暧昧的样子。 至于何忘之说赵坤在酒里下药陷害她,更是无稽之谈,因为经过化验,红酒里没有任何miyao的成分。 据赵坤本人的话,他和何忘之高中的时候就互相喜欢,这次同学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两人便说好去开房,但是在聊天的时候,何忘之忽然提出赵坤要每个月给她一笔数目不小的零用钱,赵坤当时有点败兴,以他的能力,完全给的起,只是何忘之平时表现的太清高,现在却这么物质,他有点幻灭罢了。因为他要走,何忘之气急败坏,声称如果他不同意,就要把事情搞大,说自己qiangbao她,两人吵了两句,何忘之趁他不注意就给他开了瓢。 说到开瓢,而经过权威机构鉴定,赵坤属于中重度脑震荡,如果何忘之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的清白,故意伤人罪成立的话,她可能会被判处三年的有期徒刑。 在小镇长大的经历给何忘之留下了深重的影响,她的羞耻心和守法意识要更强些,毕竟在她生活的小镇上,夫妻俩拌嘴都会成为别人的谈资,要是年轻人犯了罪,更是爹妈都不认ta。 但现在的情况是,搞不好她就要进监狱。 这意味着,她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尽管不多,但是是她仅有的一切,她的学业,她的清白,甚至是她的未来。 011至暗时刻 何忘之被拘留了,从中午到深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相信已经在同学间传开了,何忘之可以想象外面的舆论走向。 她本来就是大家群起而攻之的对象,这次的事情相信也不会有人帮她说话,反而人人都会帮赵坤来踩自己一脚。 姜明月应该也知道了吧?估计气到跳脚,她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自己又给她惹麻烦了。 至于汪已桉,何忘之不敢深想,却有忍不住去想,在这件事上,他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在同学会上,男生们欺负她的时候,汪已桉甚至连看戏都没有看,但这能代表他无辜吗?以前的诸多恶作剧,就是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厌恶的眼神,就有人替他做了。 比如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排在汪已桉前面的何忘之端走了最后一盘煎牛排,汪已桉没得吃,他的簇拥们就点了五十份牛排,逼着何忘之吃完才能回教室。 再比如运动会上,跑一万米接力赛的男生中暑晕倒了,汪已桉说何忘之手长脚长的,要不是留长头发,看起来就是个男的,她就被人拖到洗手间里,被逼着剪掉长发,赶鸭子上架一般替那个男生跑接力,最后体力不支昏倒在跑道上,还被同学骂,就是因为她,班级才没拿名次。 这次,也是他非要逼着自己来参加同学会…… 他这么作践自己,为什么还要在回来的那天跑到自己的屋子里,还…… 想到这里,何忘之不禁打了个哆嗦。 会不会是那天汪已桉喝多了,才跑到自己的屋子里,后来他酒醒了,一想到自己跑到恶心女的房间里就生气,于是打算撒撒气。 不是没有可能,否则他也不会把衣服丢在自己的房间里,可能是嫌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些证据被销毁就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慕尚会所不是谁都能控制的。在这些同学中,赵坤的身家可以碾压自己,但是在同学中却完全没话语权,更别提让慕尚会所声称自己的监控出了故障了。 何忘之越想越头疼,越想越绝望,一种溺水的感觉铺面而来。她到底要怎么做,汪已桉才能放过自己?难道真的要自己死了他才肯停止报复吗? 精神的高压,身体的疲惫同时摧残着何忘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凌晨时分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原来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壮汉被关了进来。他不顾民警的告诫,疯狂晃动铁栏杆,破口大骂。 何忘之听不到声音,却也被他癫狂的神态和动作吓得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她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宛若惊弓之鸟,时刻提防着他来找自己的麻烦。 但怕什么来什么,醉汉忽然松开了铁栏杆,朝自己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何忘之连忙抛开,醉汉像蒲扇一般大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肩膀,他的眼珠猩红,张大了嘴巴,竟是要咬她的脖子。 何忘之大叫巡捕,巡捕即刻赶了过来,立刻开门制服了壮汉。何忘之同时被带了出来,一位女巡捕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了她,过了没多久,又有一位工作人员来通知她,“你被取保候审了。”一直绷着的神经忽然松了下来,何忘之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了下来。何忘之走出巡捕局,姜明月的秘书小王正微笑地等着她。 两天的时间,就像是过了两年。当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何忘之竟然觉得刺眼。 何忘之机械地坐上小王的车,来到了姜明月的公司。 姜明月端坐在老板椅上,目光像是能喷火。 “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何忘之张开想解释,姜明月却不让她说话,“你刚来C城读高中的时候,跟我说他们为难你,我就不信,一群学生,能怎么为难你?现在更夸张,你同学好心好意来家里请你去同学会,你去了,结果闹出这么大一事儿?你知不知道,对方是中重度脑震荡!他才十九岁!” 这就是她的态度,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态度。她甚至不问问事情的前后经过,直接就给她定了罪。 失望,满心的失望,何忘之不知道自己怎么笑得出来,但这笑明显激怒了姜明月。 “你还笑的出来?何忘之!谁教的你?是不是你爸爸?我该怎么评价你的这种行为?简直……简直称得上是没皮没脸!” 012无家可归 何忘之可以接受姜明月用对待垃圾的态度对待自己,但是她不允许她这样对待爸爸。 “你说我爸教我教的不好,那你又做了什么?你除了生了我,还做了什么?”激愤涌上何忘之的心头。 这是她第一次顶撞姜明月,姜明月愣了,随即冷笑道:“看来你对我的怨气很重啊!那好,反正我在你眼里也不是什么负责任的人,那这次我也不多管闲事,你惹的烂摊子,你自己解决。”姜明月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会的。”何忘之攥了攥自己的拳头。 “我承认你很有骨气,但是你总有一天会承认,骨气不能当饭吃。”姜明月顿了一下,道:“我和赵坤还有他的父母沟通过了,对方很通情达理,只要你当面和赵坤道歉,他们可以既往不咎。” 何忘之怒极反笑,她的指甲陷进肉里,“我为什么要向QJ犯道歉?我不会去的。”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绝对不会去!”何忘之一字一顿地说。 姜明月气的手都在抖,她扬声叫她的秘书小王进来,道:“把她带到休息室,一会儿我开完了会,就带她去医院给赵坤道歉。” 小王对母女之间的冲突视而不见,微笑地示意何忘之跟他走。 何忘之却忽然开口,“其实你可能弄错了。”姜明月愣了一下,盯着何忘之,何忘之冷冰冰地回视姜明月,道:“其实我可能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否则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对我的爱? 姜明月暴怒,她的脸都气红了,三步做两步,冲到何忘之的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何忘之被扇的脸歪到一侧,她缓慢地转过脸来,道:“你不是一直问我到底怎么聋的吗?就是这样,被一个巴掌一个巴掌打的。”何忘之说着,姜明月又狠狠地举起了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巴掌一直没有落下来。 “我不会去道歉的。”何忘之甩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姜明月的公司。 爸爸死了,妈妈不爱,偌大的C城,何忘之该何去何从?她身上没有一分钱,别说住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何忘之漫无目的的乱走,竟走到了火车站附近的麦当劳。读高中的时候,她被汪已桉整怕了,放学后一度不敢回家,就会来这家麦当劳,一个汉堡,一杯咖啡就能待整个晚上。 何忘之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放空自己。忽然,一道黑影挡在了她的面前,何忘之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冷淡又凌厉的眸子。 是汪已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一直跟着自己吗? 汪已桉穿着黑色的外套,黑色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之间的一颗小痣,有一种禁欲的诱惑。他的气质冷清,又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汪已桉随意地拉开椅子,坐在了何忘之的对面。 何忘之下意识的就想跑,却被汪已桉眼中的凌厉和不耐烦死死地按在原地。 汪已桉蹙着眉,狭窄的座位对他的长腿很不友好,但他依旧坐的端正,这与他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有关,行走坐卧都有一套标准,他的长相和气质又被这标准提高了无数个台阶,这台阶足以让何忘之自惭形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是一张胶着的网。 终于,汪已桉开口了。 “你妈不要你了?” 他还真的是逮着何忘之的伤口猛踩,饶是何忘之害怕他,也被这句话激出了些脾气。 她避开这个话题,道:“你能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吗?” “手机,什么手机?”汪已桉轻轻侧头,斜睨何忘之。 何忘之瞪圆了眼,却不敢大声质问,只闷闷道:“在戴鸿鹏的车上,你抢走的我的手机。” “请注意你的措辞。”汪已桉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的手指瓷白修长,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抢,可是fanfa,我是学法律的,不会zhifafanfa。” 如果不是他一脸严肃,何忘之真的以为他在搞笑,明明就是他抢走了自己的手机! “你到底想怎么样?”何忘之无力又无奈的说。 汪已桉忽然逼近,何忘之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和开司米酮混合的味道,她甚至看见了他纤长的睫毛和浅灰色的瞳仁,还有那似笑非笑的温润嘴角。 怔楞片刻,何忘之立刻向后躲。 汪已桉退回原位,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清高模样。 “我想怎么样?好问题。我想我可以替你摆平这些麻烦。但是……”,他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含义莫名的笑来,“但是你得跟我去M国。” 012同去M国 跟他去M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他在外面找不到这个有趣的恶作剧对象,所以要带在身边方便娱乐? 何忘之提起了警惕。 “你可以考虑一下”,汪已桉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是你会同意的。” “我不明白。”绝望和无力涌上何忘之的心头,她疲惫的开口,“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带我去M国?” “这真的是一个难题。”汪已桉思忖了片刻,道:“理论上这叫脱敏。” 何忘之并不明白,但汪已桉也不解释。 其实何忘之一直很后悔跟姜明月来到C城,她从年少无知到现在满身伤痕。要是去M国呢?搞不好就客死异乡了吧! “我……”何忘之顿了一下,才说:“其实我听不见。” “你什么意思?”汪已桉冷淡中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终于有了裂缝,疑惑震惊等多种情绪在汪已桉的脸上浮现,他端正了坐姿,定定地看着何忘之,目光像是能把她的脑袋穿个洞。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佩戴助听器,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俗称聋子”,何忘之平静地说。 汪已桉的表情瞬息万变,尽管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要不动声色,但是此时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何忘之努力控制,但是声音仍是哽咽加颤抖,“其实我很害怕你,害怕你们,我不敢面对你”,她顿了一下,“但如果我不看你,我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抱歉来到汪家,打扰了你生活。命运让我成为惹人厌的香菜,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看,我已经付出了代价,很沉重的代价。我不仅听不见了,也扯上了官司……”何忘之用长长的叹气来压抑要涌上来的泪水。 “我……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你们所谓的恶作剧已经让我的生活翻天覆地,你们随便动动手指,我甚至……我甚至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拨乱反正。”何忘之说完,怕汪已桉嘴里又吐出什么刺人的话来,便鸵鸟似得垂下了头。 汪已桉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椅子被他带翻了。 何忘之低着头,突然,一双冰凉的手就放在她的脸庞和耳朵上。 汪已桉要干什么?! 汪已桉一手按着何忘之的脸,一手揪着她的耳珠,望向她的耳朵里面。 何忘之震惊了,她从没想到汪已桉在得知自己耳聋后竟然是这种反应,肉眼怎么能看出内耳的问题呢?智商160的他竟然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 但更幼稚的还在后面,汪已桉看完了她的左耳,又看了她的右耳。他的力气很大,何忘之的耳朵被他拽的通红。 “是哪次?”汪已桉坐在何忘之的对面,声音有点哑。 他说的不明不白,但何忘之明白,他指的是,是他指使的哪次恶作剧使她失去了听力。 “高三的上半学期,放暑假的前一天下午,我收到了你的短信,告诉我去琴房。” “谁动的手?” “我不知道,当时我被蒙住了头。” “赵坤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汪已桉的脸像是能萃出冰碴,声线低磁,“但是你还是要跟我去M国,这个计划不会变。” 为什么她的命运偏偏不由她做出,被人像一个东西拿来拿去? “汪已桉,我真希望自己是一个东西,那样的话你想扔在哪就扔在哪,你们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这样至少我没有感觉。但是我是人,我有自己的生活,有我自己的学业,我没你们高贵,但也在努力的生活。” 何忘之勇敢地抬起头和汪已桉对视,却又在他蕴含着滔天巨浪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汪已桉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会去的。” 013前尘往事 汪已桉走了,走之前他把何忘之的手机还给了她。 何忘之仍坐在麦当劳里,心有余悸,汪已桉的眼神让她心里没底。汪已桉临走前的那句“你会去的”在她的脑海里重复播放,像是催命符一样。 他为什么这么逼自己?是不是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些折磨?死的念头在何忘之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耳鸣袭来,何忘之抱着自己的头。缓了一会儿后,何忘之给手机开机,手机刚开机,便不停地闪着绿灯,提示有消息进来。 何忘之来不及看消息的内容,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打了进来,手机不停的震动。 没有助听器,她是个什么也听不见的聋子,何忘之无力的看着手机屏幕的绿色接通键,直到电话挂点,震动停止。 片刻后,一条短信进来。 “我是戴鸿鹏,你出来,还你书包。” 出来? 何忘之看了两遍消息,她抬头,戴鸿鹏的跑车正停在街上,他降下车窗,刚好能看见她的方向。 身份证,钱包,电脑,一枚助听器和学生证都在书包里,何忘之没有别的选择,她认命的走向戴鸿鹏。 戴鸿鹏却不把书包给她,反而下车亲自给何忘之拉开了车门。 何忘之站在原地,不动。 戴鸿鹏低骂了一声,却不是对她。 “别想歪了,我带你去医院!”见何忘之不吭声,戴鸿鹏叹气,他利落地将车门甩上,向何忘之凑近了一步,何忘之立刻倒退。戴鸿鹏双手摊开,表情诚恳,他解释道:“我这次……卧槽……”他狠狠的踢了一脚自己的车,骂道:“这真tama,算了”,他按着车门,平息了一会儿怒火,才转过头对何忘之说:“何忘之,我跟你保证,这次我什么坏主意都没有,我就是带你去医院。”何忘之静静地看着他,依旧回道:“我没事儿。” “我看你书包里有助听器,我就问了姜阿姨……” 戴鸿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何忘之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感觉到了他的后悔和善意。 “真的不用。” “忘之,我是个混蛋。”戴鸿鹏从车窗拎出了何忘之的书包,他把书包递给何忘之,却不松手,直到何忘之抬头看他,他才说:“我欠你两次,这笔账我记着了,随时等你来讨。” 何忘之没说话,接过了自己的书包。 戴鸿鹏来得快,去得也快。拿到了书包,何忘之就不需要再到麦当劳待着了,她找了一家附近有巡捕局的连锁酒店,登记入住。 她进屋之后,便立刻把酒店的桌子拖了过来,抵住了门,她想了想,又在桌子上加了一把意思,随后她将空调开到最大,也不换衣服,直接躺到了床上。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连续几天的动荡后,何忘之终于睡了一个完整的觉,她在梦里甚至还梦到了爸爸,孙姨和李霖哥,还有小时候养的那只叫鱼尾纹的狗。 早上醒来,何忘之发现自己的枕头都湿了。 她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已经亮了,但是她的世界还昏暗着。 何忘之所在的房间在十二楼,窗户只能推开一点,不能全部打开,她盯着防止窗户全部打开的栏杆,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她曾经是有过跳下去的念头的。 那是高二暑假的前夕,班级里的一个男同学跟她说汪已桉叫她去体育器材室拿几个篮球。何忘之当时还是班长,又是汪已桉发话,她不敢不从,也没多想,就去体育器材室拿篮球。 器材室里罕见的空无一人,何忘之一进去就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安静的可怕。就在她弯腰拿篮球的时候,她被人用黑口袋从后面套住了头,双臂被反剪着捆住。 何忘之最初还以为是汪已桉授意,戴鸿鹏实施的恶作剧,她想着只要忍耐就好了,熬过了今天,等到明天放假,她就可以拿着早就买好的机票回老家看看孙姨和李霖哥。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使她废掉了那张机票,也差点毁了她的一生。 因为被蒙着头,何忘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她旁边站着,单从脚步声判断,人不少。与以往恶作剧不同的是,他们出奇的安静,这安静比喧嚣让何忘之更害怕。 忽然,她被人狠狠地拽住头发,固定住头。接着,便有人疯狂抽她的耳光,何忘之的脸发胀,嘴角流血,鼻子也在流血,她最最开始还在叫,后来牙齿磕破了口腔的嫩肉,牙龈也肿了起来,根本没法开口。巴掌没有停止,忽然,何忘之感觉自己的双耳钻心的痛,接着她的世界一片寂静——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何忘之发出小兽一般的哀鸣,“我听不见了!” 没人扇她耳光了,她被丢在了器材室,直到晚上才被巡视的校工发现。 当时她的状态非常糟糕,头肿的像猪头一样,满脸都是干涸的血迹,跟她说话也没反应,只会念叨一句,“我听不见了。”发生了这种丑闻,学校也不能声张,通过她的校牌找到了班主任老师,又通过班主任老师找到了姜明月。 当天,何忘之被带到了医院,除却她失去了听力,因为在捆绑的过程中挣扎,关节脱臼,此后又被丢在器材室里太久,双臂血液循环不畅,她的双臂也接受了手术。 得知自己失去了听力,此后只能依靠助听器来维持时,何忘之想到了死,她站在了医院的天台上,却没有勇气一跃而下。 此后,姜明月帮她转了学,脱离了以前的环境,何忘之按部就班的完成了高考。以前的事像是一个梦,没人提起,没人告诉她伤害她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姜明月还让她不要跟别人说自己听不见了,在自己生病期间,姜明月照顾的还算尽心,何忘之没多想,就默默的隐藏了这个让她更自卑的秘密,直到今天。 014夜闯酒店 何忘之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 其实她很饿,但与其说她是懒得去楼下的餐厅吃饭,不如说不敢去楼下餐厅吃饭。现在的这个小屋子是她唯一的安全区域。何忘之研究了一下茶几上的菜单,又苦笑,没有助听器的她用电话和服务生沟通,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酒店的房间里有付费的食物,虽然是垃圾食品,但也聊胜于无。 简单吃了点东西,冲了个战斗澡,困意袭来,何忘之就不分天昏地暗的睡了起来。偶尔因为胃疼而惊醒,她就用手抵住胃部,继续昏睡。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让她筋疲力竭。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忘之忽然被人大力的摇醒。她最初以为是做梦,但当她看见汪已桉冷冰冰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时,她吓得尖叫。 何忘之自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叫的那叫一个惨烈。 酒店的服务人员看见何忘之醒了,最开始还松了口气。 凌晨时刻,被这个像阎王一样的男人勒令查看这位女客人的情况,他差点被吓得尿裤,还以为女客人出了什么事儿。但现在确认女客人是安全的,但看见这凶男人还叫的像见了鬼一样,他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你先走吧!”汪已桉对服务人员说。服务人员早就被交代过了,知道这位爷大有来头,所以即使心里疑惑,也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汪已桉看着何忘之整个后背都贴在床头上,还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就觉得头疼。 和何忘之分开后,他去处理了一些事,但扭过头就找不到她的人了,电话她也不接,短信也没人回。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怕她做什么啥事儿。 也不管时间是在凌晨,动用了一部分关系,才确定何忘之住进了这家酒店。 叫是吧? 像看着大灰狼似的看着自己是吧? 汪已桉脾气上来了,直接把何忘之的被子给掀了。 何忘之吓得跳下床,右脚的拖鞋找不着了,她就单脚穿着拖鞋,站到床边,金鸡独立。 这时候她才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她放在门口用来挡门的桌子和椅子在地上东倒西歪,一看就遭遇了暴力。 不知道住在隔壁的人听到桌椅倒了的声音,会不会以为是地震。 何忘之跳下了床,汪已桉并不生气。他也累坏了,脱下外套,直接躺进了何忘之睡过的被窝里。 何忘之难以理解他的行为,也不敢揣测,想把地方腾给他。但是她刚一动,汪已桉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何忘之动作凝结。 汪已桉面对着她,慢慢的说:“我现在特别累,要睡一会儿。你等我睡醒,我有事情要和你说。”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赵坤的事情我帮你搞定了。” 汪已桉说完,见何忘之脸上没有欣喜若狂的神色,他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快了,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何忘之还是那副思考中的样子。 汪已桉这才明白,原来她在自己第一次说的时候就听明白了,这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搞什么幺蛾子呢! 汪已桉气,没好气儿道:“你就跟我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待着,等我早上起来看不见你有你好看的!”他恶狠狠的说完,见何忘之两条细细的眉毛蹙着,便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话。 这么快她都能听懂,那之前自己还用1.5和2.0倍速说话的样子不就像个大傻子? 汪已桉气的重重地把自己摔在了床上,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015红糖冰粉 汪已桉刚醒来,就听到了水声。这意味着何忘之果然没走,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何忘之定的这间房太小,汪已桉刚想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就跟从洗手间走出来的何忘之撞了个正着。 她刚洗完脸,巴掌大的心形脸水嘟嘟的,菱形唇饱满水润,黝黑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眼角有一点点媚,但眼神却有点钝有点慌乱。 两人的视线一碰即离,汪已桉战术性清嗓子,示意自己要说话了,但是却垂着头像窗前——距离他最远的位置移动。 汪已桉眉毛微蹙,想要叫住她,刚开口却意识到她失聪的事实,于是脸色更不好看。他默默地跟在何忘之的身后,等到她注意到自己,立刻开口,“你吃饭了吗?” “我……我没吃。” 何忘之的声音嘶哑,像没调好的琴,没有任何美感。 “出去吃饭。” “我……我不去M国。”何忘之说。 汪已桉没好气的说,“就算是你现在想去M国吃饭,我也不能带你去。”何忘之的晦暗的眼睛里有微光闪耀,汪已桉却恶意地补充道:“我怕你饿死的半路上,赶紧换衣服!” 何忘之以为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便穿上了外套。她的这件旧外套袖口上还有迸溅的红酒酒渍。 身边的那些女孩子们恨不得一天换好几遍衣服,但何忘之这件破外套好像都穿了有两年了。 汪已桉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打了个电话。 屋子里很热,何忘之套着外套,不一会儿就脸蛋微红,手心出汗。她用余光瞥了眼汪已桉,他挂断了电话,又开始刷起了手机。这到底要不要出门啊?何忘之腹诽。 汪已桉不动声色看着她的这动作,嘴角翘了翘。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汪已桉拉开了个门缝,同是用身体挡住门缝。 门外的戴鸿鹏要往里挤,汪已桉一掌抵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门外。 “哎!干嘛啊!我费了半天劲儿,进屋歇会儿。”戴鸿鹏边说边往里挤。 “回你家歇着去。东西拿来!”一点都没商量的样子。 戴鸿鹏踮起脚,看着何忘之正乖乖的坐在床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汪已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硬生生地把他按住。 戴鸿鹏挫败的看着汪已桉,“卸磨杀驴啊你!我平时都是脱女人衣服,现在费了这么大力气,买了这堆衣服,连口水你都不请我喝啊?” “欠着,以后再说。”汪已桉说着,从戴鸿鹏手里夺过袋子,然后“pang”的一声关上了门。 戴鸿鹏又急又气,守在门口,不时敲两下门。 汪已桉无视戴鸿鹏的敲门声,翘着嘴角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何忘之,并示意她打开袋子。 何忘之不明所以,但在汪已桉的视线压力下,她还是打开了袋子。 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白色的oversize风格的羽绒服,白色的毛衣,和一顶蓝色的毛线帽。很干净,很青春。 “这是什……什么?” “给你买的衣服,眼光不好,凑合着穿吧。” “谢谢你的衣服,但是我用不上。” 汪已桉的脸立刻臭了。 “怎么着?你想在这儿定居下来?直到饿死为止?还是你想穿着这套穿了好几天的衣服?”他目光凌厉的看着何忘之。 “…………”何忘之沉默了,她也不想穿着这身穿了好几天的衣服,但是让她穿汪已桉买的衣服,总觉得怪怪的,虽然说心里话,她还挺喜欢这些衣服的。 汪已桉没什么耐心,看何忘之磨磨唧唧的,直接把衣服往她身上套,何忘之只好跑到洗手间换好了衣服。 敲门声又响,汪已桉拉开门,对门外的戴鸿鹏说:“有完没完!我告诉你,再碰一下这门,我就让你每次开房的时候,都享受一下这声音?” 那他不得萎了啊? “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去吃饭,你可以在这守着,但是她看见你在这儿,还能不能吃的下去,我就不确定了。”汪已桉说着,又把门甩上了。 何忘之个子高,身材苗条,穿这种宽松的服饰并不显胖,反而显得楚楚动人。 汪已桉的脸色好看了些,两人下楼,一路无阻。但是出发的时候汪已桉又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把我当司机啊?” 他的话让何忘之摸不到头脑,汪已桉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何忘之认命的坐了进去。和汪已桉冷性的外表不符合的是,他开车稳中带野,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疾驶。汪已桉本来打算带她去自己常去的店,但看何忘之一直按着自己的胃,便导航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杭帮菜。 杭帮菜清淡偏甜,和合何忘之的胃口,汪已桉却不太动筷子。 “这是什么东西?”汪已桉蹙眉,指着红糖冰粉,他记得自己没点过这东西。 服务员对了一下单子,笑道:“这是我们店赠送的红糖冰粉,甜美清口,您女朋友会喜欢的。” “谢谢……我们不需要。”汪已桉蹙眉道。 “先生,或许你女朋友会喜欢呢!这里面有红糖、葡萄干,还有少许的薄荷汁,不仅好吃,对女孩子也比较好。” 汪已桉瞥了眼何忘之,后者正在文静的吃着鱼,像一只安静的小猫。 “谢谢。”汪已桉说。 服务员走了后,汪已桉敲了敲桌子,何忘之低着头吃饭,没有反应。汪已桉生气,但没有办法,将手在何忘之面前晃了晃。 “恩?” “你试试这个什么冰粉。”他顿了一下,又说,“甜的。” “……”何忘之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汪已桉气,把冰粉挪到自己的面前,没好气儿的说,“你不吃那我就吃了。” 汪已桉从小在罗斯国长大,筷子用的一般,平时吃饭注意点还好,但是碰上小的、滑的、重的东西就完全夹不上来。 见他提着筷子向冰粉进军,何忘之替他提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滑嫩易碎的冰粉在汪已桉的筷子下裂开、坠落。 看他脸色不好看,何忘之赶紧递上去一只干净的勺子。 汪已桉用勺子舀了一勺冰粉,慢条斯理的试了一口,然后放下了勺子,眼睛眯了起来。 接着他又吃了几勺,直到何忘之有点笑意的看着他,他才悻悻的放下勺子,嘴里道:“吃完了不早说,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何忘之的脸僵了,半晌才道:“去医院干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016赵坤道歉 “我不想去。”何忘之垂眸,“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看到她明显的逃避耳疾的问题,汪已桉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想什么呢?又不是带你去检测智商,至于这么如临大敌的吗?” 何忘之很诧异他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但是她完全笑不出来。 “别紧张,不是去看耳朵,带你看点别的东西。” 第一次拒绝是何忘之的态度,但是汪已桉往往不会给她第二次拒绝的机会。 刚刚吃过的饭堵在胃里,难受非常。 市人民医院,装满了人们的悲欢离合。何忘之被汪已桉带到了外科的住院部,也不敲门,直接推开VIP病房的门。 一位雍容大气的中年妇人正坐在沙发上,她沉着脸,却不是对着他们,而是对着病床上的赵坤。看见汪已桉,她立刻站起来,笑的像一朵花一样。 “已桉啊!”她边说着,边迎了过来。 汪已桉客气的冲赵坤的妈妈点了一下头,叫了声“阿姨好”,说着便把躲在他身后的汪已桉拉到了自己胸前。 赵坤本来躺在病床上,边听老妈“念经”边打游戏,但看见汪已桉,他吓得把手上的游戏机都扔了,等看见何忘之,他更像见了鬼一样。 何忘之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赵坤妈妈,不知道汪已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嘴巴微张,不知道是该礼貌的叫人,还是该怎么办,于是扭过头,求助的望着汪已桉。 这个眼神让汪已桉很受用,他揽住何忘之的肩膀,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他冷淡地对赵坤妈妈说:“这是我妹。” 赵坤妈立刻心理有数了。 “赵坤!道歉!” 赵坤妈清楚儿子是什么货色,智力一般,情商低迷,平时爱仗着家里的小势欺人。但昨天看到他被打到脑震荡住院,还是很心疼,也很气,所以在姜会长的秘书小王来探病时,坚决不松口,还一定要小王的远房亲戚来当面道歉。 但当她早上来到医院时,发现昨天还洋洋得意的儿子被打成了猪头,问他是谁打的,一句话都不说,她那时候就心理画弧。 现在情况明了,别说是赵坤,她自己也不敢说什么,还得赔着笑。 赵坤妈刚发话,赵坤就从床上爬了下来,他扶着桩头,晃晃悠悠的,冲何忘之鞠了个躬,不情不愿的说:“对不起!” 汪已桉双手从后面扶住何忘之的头,把她的脸调到赵坤的方向,又对赵坤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看到赵坤,何忘之被吓了一跳。他的小白脸又青又紫,成了调色盘。他怂怂的窝在病床上,像一只落水狗。 到进病房之前,何忘之对赵坤的印象还是不断逼近的邪恶脸庞,但是现在,对赵坤的恐惧和阴影逐渐被他现在的样子替代。 在汪已桉的眼神胁迫下,赵坤肩头一垂,大声说:“何忘之,对不起,那天是我的错。” 何忘之愣住了,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才干出这样的事儿。我会撤掉起诉的,也会向所有人说明情况。对不起!” 何忘之吸了吸鼻子,忽然挣脱汪已桉,跑了出去。 汪已桉很吃惊,他以为何忘之会觉得很解气,但没想到她会哭。 汪已桉追了出去,何忘之就像一只发了狂的小野马一样,在满是人的走廊里横冲直撞。 汪已桉视线锁定何忘之,小心的避着人追着。结果没等他追到人,何忘之却被另一个人给拦下了,拦下的方式还特别的浪漫,对方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017小季医生 何忘之一头撞到了季医生的怀里。季医生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抬头。 “季医生”,何忘之哽咽地说:“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季炳年余光看到汪已桉正疾步赶来,眼里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低头却对何忘之笑得如沐春风,他双手从何忘之的肩上滑了下来,轻轻的拉着她的胳膊,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那天放了季医生的鸽子,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何忘之还是内疚的,尤其是她现在心情混乱,也就没注意到季医生的举动不同以往的亲密。 接受赵坤道歉的时候,她心中有如释重负,有悲从中来,还有莫名并存的悸动与恐惧。 这是她第一次品尝到“特权”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好,不仅替她解决了法律层面的麻烦,还替她讨回了公道,这是亲妈姜明月都没做到的。 但是汪已桉,如果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使她整个青春晦暗无比的人,这一次她感谢他,以后怎么办?而且他凭什么帮自己,背后又有什么阴谋。所以她像个溃兵。落荒而逃了。 “喂!你跑的那么快,有鬼追啊!”汪已桉扯开何忘之的胳膊,季炳年默默地松开手。 他的脸色太过吓人,何忘之竟下意识地挡在了季炳年的身前。 她明显保护的姿态让汪已桉很不高兴,低气压笼罩在他的身上,引来路人的侧目。 汪已桉生气的时候恶声恶气吓人,但是他如果不说话,就更可怕了。 何忘之赶紧向前一步,眼神祈求,“我们走吧!” 汪已桉却不看她,而是看着她身后的季医生,说道:“反正来都来了,不如让季医生帮你看看耳朵。” 何忘之立刻摇头,转过身对季医生说:“不用了。” 季炳年温和的劝着,“不行,以你的状况,不戴助听器很容易出安全问题,生活上也不方便。” 何忘之还在纠结,汪已桉却生硬的夺过她的书包,非常不见外的拉开她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助听器的盒来。 这流程做的行云流水,何忘之都来不及阻止,助听器的盒子就到了季医生的手里。 季医生不再笑了,示意他们跟上来。一路上,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何忘之被夹在中间,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何忘之听不到,所以不愿意说话,但是这俩男生却诡异的沉默着,不是说男生建立友谊特别的容易吗? 何忘之进入诊疗室,坐在椅子上,季医生先是检查了一下她的助听器,摇了摇头,问何忘之,“这是被踩的吗?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你用东西一向很小心啊!” 汪已桉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去何忘之房间的,有一个东西咯到了他的脚,或许当天晚上他踩到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个助听器。 何忘之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季医生沉默了一下,把助听器连带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劝说道:“你的助听器还在保修期,可以试着修一下,我可以先给你找一副你先用着,但是最好还是要做一份备用的,或者直接做人工耳蜗,你现在还年轻,越早做是越好的。” 何忘之又何尝不知道人工耳挖是最好的呢!但是她没有钱,而且安装人工耳蜗需要做手术,她真的很害怕手术。 劝说的话季医生已经讲了无数次,今天再次提及,也不是说给何忘之听得,而是说给汪已桉听的,他能看出来,何忘之很害怕汪已桉。 季医生的暗藏波涛的视线与汪已桉凌厉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季医生忽然笑了,走向坐在诊疗椅上的何忘之,对何忘之说:“跟我来,检查一下内耳。” 何忘之对这里太熟悉了,立刻点头。她端坐在椅子上,耳朵靠向仪器的方向,季医生坐在仪器的另一方,手轻轻的捏着何忘之的耳廓或耳唇儿。 左耳检查完了,又检查右耳。 季医生说:“还可以,但是还是要注意。” 何忘之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想着可以走了。但汪已桉却忽然似笑非笑道:“感觉季医生蛮专业的,要不然帮我也看看。” 019分外眼红 汪已桉痞坏痞坏的笑着,眼神挑衅。 季医生示意何忘之起身,绅士手示意汪已桉坐到诊疗椅上。 没等何忘之起来,汪已桉就单手把她拎起来,提到一边去,自己稳坐在椅子上。 在把头靠到诊疗器前,汪已桉先不苟言笑的声明:“季医生,我这人耳朵比较敏感,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的,所以还请你在看的时候别碰我耳朵。” 季医生挑了挑眉,抬手给他看手里的棉签,同时拉开抽屉里,从里面拿出了一副一次性医用手套戴上。 汪已桉这才把脸靠在了诊疗器上,他偏着头,看到何忘之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医生戴手套。他轻咳了一声,何忘之听不到,也没反应,他动了一下,何忘之这才望了过来。 汪已桉越发觉得何忘之像自己养的那只金毛贝贝了。 贝贝就是个“木耳朵”,很多时候叫“贝贝”,它只会竖起耳朵,没有别的反应,除非你冲它挥一挥手,它才会立刻跑了过来,蠢呼呼的样子与何忘之如出一辙。 Get到与何忘之沟通的新技能,汪已桉忍不住乐了,随后被季医生大力的按住脑袋。 “同学,别乱动,一会儿碰到哪了就不好了。”季医生的力气不小,被按住的汪已桉眉眼立刻布满了戾气,看得何忘之心惊肉跳的。 汪已桉也觉得“看耳朵”的这个挑衅不是个好主意,这相当于把主权完全让出去了。 “同学,平时还是要注意用耳卫生啊!”季医生说。 汪已桉想骂人。不说他平时衣食住行都有人帮忙打理,就算是没人帮忙,有洁癖的他也是把一切都整理的井井有条,单说耳朵,除了洗澡后用棉签清理,平时也会定期去做一下耳部清理。 “我……” 汪已桉刚要反驳,却被季医生用棉签戳了一下脸,“别说话,别动脑袋。” 汪已桉深呼吸,强行压住怒气。 季医生冲何忘之眨了眨眼,何忘之笑了出来,又连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嘴,眉眼却弯弯的。汪已桉眼睛微眯,弱弱的威胁,嘴角上翘。 汪已桉与何忘之并排走着,何忘之一扫之前的阴霾与抑郁,脸上有点笑模样,汪已桉一脸冰碴,像是随时要打人的样子。 刚才季炳年非说他的耳底不够干净,来了个深度清洁。汪已桉一听就觉得疼,一定拒绝,但是扛不住何忘之担忧的眼神,她自己耳朵有问题,就格外重视别人的耳朵健康。 正如汪已桉所想的那样,深度清洁就是疼,特别疼,偏偏旁边站着个女的,他也不能疼的嘶嘶哈哈的,那样也太不爷们了。于是他只能咬牙扛着,忍耐着季炳年拿着个长镊子在他的耳朵里掏来掏去,有那么几次,汪已桉都感觉那镊子快戳到他的天灵盖儿了。 “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汪已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季炳年的动作短暂的停了一下,又恢复如常,他冷冷的说:“你现在才疼,你知道当时她有多疼吗?” “季医生是个好人。”何忘之的声音打断了汪已桉的回忆。 汪已桉顿住步子,定定的看着何忘之。 何忘之有些紧张,握紧手里的助听器盒子。季医生为她找的备用助听器已经安置在了耳朵里,何忘之怕书包里的杂物压到助听器,便小心翼翼的捧着宝贝似得的放在手里拿着。手里的盒子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何忘之了勇气,她抬头说:“你别生他气,人家都说,看病要趁早,你把耳朵通一通,以后听声音什么的都更清楚一些。” 汪已桉冷笑,“你这是替他说话?”还听得清楚一些,汪已桉就不信何忘之没看到,季炳年折腾了自己十来分钟,屁东西都没从耳朵里掏出来。 何忘之急了,“我没替谁说话,就是觉得,反正都看完了,你就别记着这事儿了。” “你怕我报复他啊?”汪已桉挡在何忘之的面前,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他捏了捏何忘之的耳唇儿,又轻轻的捻了捻,手感果然很好。 “你怎么会报复他呢?”何忘之没什么底气的看着她,眼神里有讨好,“他是个非常好的医生,他的病人都需要他!” “那你也需要他咯?”汪已桉一字一顿地说。 020蛤蟆天鹅 “我没有。”何忘之急切的否认,汪已桉嗤笑,“我劝你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什么需要不需要的,就是个笑话,没你们这些病人,医院早就倒闭了,就是这么简单的关系。” 你们这些病人…… 说的好轻松啊…… 她难道不想健健康康的吗? 何忘之不接话,垂下了头。 汪已桉冷冷道:“别以为人家说几句轻飘飘的话你就感动了。医者父母心,他对谁都那样,别觉得自己有多特殊。” “我没有。”何忘之还是否认,只是比第一次的声音要低得多。 听到她半死不活的声音,汪已桉的情绪也莫名的不好起来。 医院果然不是个好地方,汪已桉心里想,从来到这里,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他“哼”了一声,丢下何忘之,扬长而去。 听到汪已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何忘之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她的眼圈红红的。 刚才汪已桉就差直说让她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但这样也好,他的怒火发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不希望汪已桉做出不利于季医生的事情。 季医生是个多好的人啊,在她刚失聪的那段日子里,姜明月忙于工作,不能来照顾她,给她找了一个护工,但是护工毕竟是陌生人,只能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在她失去了活着的勇气,心里裂开一个大洞的时候,是季医生开导自己:即使失去了听力,也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不仅如此,他还教自己很多失聪患者的生活小技巧,还给自己下载了很多识别唇语的视频……总之,如果说姜明月给了她第一次生命,那么季医生就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何忘之能感受到汪已桉对季医生莫名的敌意,替季医生捏了一把汗。汪已桉的讨厌让自己吃了很多的亏,何忘之不想季医生也被相同的对待。 绝对,绝对不能让汪已桉伤害季医生!有了这样的想法,何忘之有些钝的眼神里有了坚韧的光芒。 何忘之走出了医院的大楼,身边没有了汪已桉,她觉得呼吸都轻快了一些,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好像连呼吸都不畅快。 赵坤的事情解决了,她松了一口气,但不适的感觉却仍然存在,就好像走夜路的时候被一条狗吓到过,此后每次走夜路都心惊胆战一样。 至于对汪已桉的态度,何忘之仍然是恐惧加排斥,他是帮自己摆平了赵坤,这是连姜明月都没有为她做到的。但是,如果当时不是他和戴鸿鹏强迫自己去同学会;又如果当时自己第一次想离开同学会时,那些同学们没有起哄,她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很多事,不是退回到原点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这两天她承受的一切,精神高压和伤害都是需要时间平复的。 至于他那天说让自己跟他去M国的事情,何忘之根本不想同意。到了M国,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缠着他的女孩那么多,他只要随便挥一挥手,有的是女生愿意为他披荆斩棘,翻山越岭,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何忘之忽然有了逃离的冲动。 现在是年初五,学校肯定没有开学,但是宿舍却还是可以住人的。 何忘之所在的宿舍楼里住着不少研究生学姐。研究生的假期都很短,一般也就十天左右,现在回去,肯定不会孤零零的。回学校的话就不用担心住宿的问题了,现在住酒店每天两三百,对何忘之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何忘之打开手机软件,开始订票。现在是返工潮,按道理说票应该不好买,但何忘之上学的M城距离C城并不远,二者还都是交通枢纽城市,车次也多,何忘之很容易的就买到了三小时后的一张坐票。 抢到了票后,何忘之心理舒服多了,她回到酒店,换回了自己的旧衣服。 何忘之叠好新衣服,放进了袋子里。她知道,如果把这些衣服还给汪已桉,他一定又和自己发作,但是她穿着他买的衣服,实在是别扭。 021寝室有人 春运的时候火车站人挤人。何忘之下车后就一个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 何忘之打开宿舍的门,酸辣粉的味道迎面扑来。她再一看,垃圾桶也是满的,看来是有室友已经提前回来了。 何忘之所住的四人寝室里,只有她和苏雯是外地人,两个本地室友平时都很少在宿舍留宿。苏雯的老家在几千公里之外的M镇,回去一趟劳民伤财,她一年也只能赶上寒暑假才能回次家,会是谁提前回来了呢? 大家的床都围着遮光帘,看不见人,何忘之扬声道“有人在吗”? 忽然,一个衣衫不整,长发披肩,脸上敷着面膜的女鬼——哦不女人突然的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何忘之被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苏雯也被吓了一跳,惊道:“你怎么也回来了!” 何忘之拉了椅子坐下来,避重就轻说:“学校的米粉店开门啦?我一会儿也去买碗粉吃,饿死我了。” 苏雯也就不再追问了。 何忘之洗了个澡,又出去吃了个粉,此时已经快七点多了。何忘之有夜跑的习惯,就问苏雯去不去,苏雯体重偏重,平时很愿意跟大家一起运动,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懒洋洋的窝在床上,遮光帘拉的紧紧的,闷闷的说不去。 何忘之下楼后才发现手机忘带了,她回到寝室,就看见苏雯边洗衣服边哭,她的左半边脸从下巴到眼底都青紫青紫的,像《倚天屠龙记》里蛛儿的脸。 何忘之也顾不上拿手机,赶紧跑到她的身边,关切的看着她,道:“你怎么了?” 苏雯使劲儿的抹了一把脸,揩掉了眼泪,粗声粗气道:“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何忘之顿了一下,“但是你的伤得好好处理一下。” 苏雯默不吭声的流泪,随后用力的把手里的衣服狠狠地摔在盆子里,开始嚎啕大哭,何忘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我以为……我以为我好好读书,有出息了,他们就会好好的对我。” “这次回家,我一件东西都没舍得给自己买,都是给他们的。” “我嫌坐飞机花钱太多,六十多个小时我坐的硬卧。” “可是我回到家,还是剩饭剩菜,我提前给他们打电话了,说我哪天回去,几点到家。” “凭什么我弟弟游手好闲,半夜打完游戏回家,我爸妈还给他做夜宵,凭什么啊?” 苏雯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的,她的情绪很激动的,时不时的打嗝。 同住在一个寝室里,尽管为了面子想隐瞒,但很多事是瞒不住的,苏雯有对重男轻女的爸妈这不是秘密,从他们打电话的只言片语里,何忘之有印象这是对愿意花钱给儿子买外星人电脑,却给闺女用淘汰的旧手机,还时不时的让儿子管自己还在读书的姐姐要钱、要东西的夫妻。 “他有人给坐着吃,我就出去买着吃。我在外面买了烧烤,结果我弟弟就和我抢,我说这都是我用自己赚来的钱买的,你要是想吃,就自己赚钱自己买。结果他骂我,说我赚的钱还不是要给他花!他说爸妈都跟他说好了,我结婚前赚的钱都得给家里,也就是都得给他!” 022室友被打 饶是何忘之脾气好,也被苏雯的叙述气坏了。 苏雯的父母是双职工,家里条件说不上好,但是也可以称得上是小康家庭。但在生活水平比较高的M城,他们每个月只给她八百元。在找到兼职前,苏雯都很少在食堂吃饭,食堂的一份没什么肉的牛肉米线要十块,她自己买一包三块钱的挂面可以吃一天。 何忘之欠姜明月的前,一直打工还债,但是也做不到像苏雯那么省钱。 这次寒假回家,她看着一向“小气”的苏雯大包小包的买特产,买礼物,也替她开心,但没想到…… “苏雯,你也别生气了,以后自己赚的钱藏着点,别什么都跟你爸妈说。” 苏雯习惯性向父母报备自己打了什么工,赚了多少钱,一方面是想让父母知道自己过得不错,一方面也有点讨好的意思——你看我这么懂事,夸一夸我吧。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这一次我们吵完,我爸就说了,反正你也这么能赚钱,也看不上你弟弟和爸妈,以后就自己活自己的吧!” “苏雯,别认真,你父母也说的是气坏。”何忘之安慰道。 苏雯一下子就蹦起来了,“气话?要真的是气坏,能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何忘之看见她脸上的伤,替她感到疼。洗衣水都站在她的睡衣上,湿哒哒的也不好受。何忘之把苏雯拽到寝室的座椅上,拿了条毛巾递给她。 苏雯终于有了发泄的口子。 “我买了烧烤,我弟弟和我抢着吃,我不给他,他就跟我动手了。何忘之,你能想象吗?他十八岁了,都成年了,TM的因为烧烤打我!当时我就报了警,我爸妈拦着我,说我要是报警以后就跟我脱离关系。我弟弟还在旁边蹿火,让我报警,说反正我也想看他死,瞧不起他,他正好就去死,说着就要拿刀往自己手上划。” 苏雯的描述让何忘之胆战心惊,苏雯却自嘲的笑了,“他一年总有十次八次的寻死觅活的,不给他买这个,他没面子要死,什么事不如意了,就要死,他的求死简直像大姨妈一样,每个月都来!” 何忘之被苏雯的描述逗笑了。苏雯继续说:“我爸一看他要死了,也不拦着他,照着我的脸就给了我一下子。他喝了酒,手劲儿也大,就给我打成这个样子了。我连夜收拾东西,打车到机场,想着也没地方待,就跑回学校来了。” 苏雯说完,糟烂的情绪也发泄出去了,倒是不哭了,反而问何忘之,“你不是回C城了吗?你怎么也回来了?” 被猛地发问,何忘之愣住了,她闪避视线,不知道怎么开口。苏雯八卦起来,“你不会也和你爸妈吵架了吧?” 何忘之没和室友说过自己的家庭,因为高中时候总被同学排斥和冷暴力的阴影,她总觉得自己处理不好人际关系,所以和室友的关系也淡淡的。如果室友拜托她做什么事情,力所能及的她一定会尽力,但是跨着胳膊逛街吃饭这种事儿她从来不参与,所以室友们也都不知道她爸爸已经去世,现在她是被亲生母亲以“收养”的名义生活在一起。 “我爸爸已经去世了。”何忘之说。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问题的。”苏雯说。 何忘之笑了笑,“没什么,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你……是和你妈有矛盾了?” 看来不给出个答案,苏雯是不会放过她的。 “也不能说是和我妈。”何忘之有点头疼,怎么解释自己的情况,“我前几天参加同学聚会,和同学闹出了点矛盾,所以,就想着先回来待两天。” “离家出走?不是,你和同学闹矛盾至于回宿舍住吗?”苏雯开始刨根问底。 何忘之感觉到了压力,原来只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开始拉近,就意味着隐藏秘密非常的难。 “我妈希望我跟对方道歉,但是我觉得我没错。” 苏雯“嗨”了一声,无语道:“这算是什么事儿啊?你妈还拿你当小孩儿啊?我从小学毕业后,就没碰到和同学打架还得爹妈帮忙处理的事儿,你也是傻,不告诉她不就成了。” 何忘之不住点头,希望这个话题快点过去。 就在两人说话间,忽然寝室门被敲响了。 何忘之和苏雯对视了一眼,都被吓了一跳。苏雯脸还伤着,何忘之便去开门。但是她刚打开门,就被人狠狠的推倒在地,同时有男人大吼道:“苏雯呢!给我滚出来!” 023暴躁救美 刚刚缓过来的苏雯,一听到叫她的声音就瑟瑟发抖,也不顾摔在地上的何忘之,像个猴子似得往床上爬。 何忘之被摔倒在地,疼的站不起来,推倒她的年轻男人首当其冲,一男一女尾随其后,都是不良少年的装扮。 寒假的这个时候,宿管的管理比较松,如果按照平时的标准,这俩男生一个都进不来。 何忘之又被踩了两脚,疼的要命。而爬上床的苏雯也被为首的男孩从床上拽了下来,如果不是苏雯在危机中懂得保护自己,就男孩那不管不顾的要命劲儿,苏雯得从两米多高的床上整个摔下来,到时候肯定得折胳膊断腿。 “苏亮!你个王八蛋!我是你亲姐姐!”苏雯大喊道。 苏亮额上青筋暴起,“去你MD,你还是我亲姐姐?你他M为了顿吃的报警,还半夜跑回来,把爸妈吓得要死,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说着,苏亮就扯掉桌子上的台灯,竟是要朝苏雯的脑袋上砸去。 “救命啊!”何忘之大喊。 不良少男少女二人组注意到了何忘之,骂骂咧咧的向她走来。 “你TM谁啊,多管闲事!”不良少女说着,就大嘴巴冲着何忘之扇来。 纵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忘之刚才听了苏雯的话就气的不行,现在苏亮又上门来打杀。何忘之以前不敢反抗,是因为欺负她的都是她惹不起的人,她反抗的代价太大了,但是现在,这些毛还没长齐的臭孩子还敢跟她叫板。 何忘之躲开了这巴掌,忍痛爬起来,抄起旁边的晾衣杆就冲他们挥过去。 何忘之有了勇气,脑子里也有了反抗成功的画面,但是无奈一直没有过实战,脑子里想的和身体反应配合不上。眼看着她的晾衣杆被不良少男抢去,转而挥向她,凌空却出现一只长腿把不良少男踹出了三四米远。 汪已桉收回腿,单手抓住晾衣杆,有些嫌弃的看了眼何忘之,“就这个水平,你还要打人啊?”说着,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用晾衣杆抵住了朝他冲过来的不良少女。也不知道他怎么用的劲儿,只见他手腕儿一抖,不良少女就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一般情况下,我不打女人。”汪已桉似笑非笑的对不良少女说,“不信你问问他”,他用晾衣杆指了指被自己踹到,现在还躺在地上shenyin的不良少男,“我打人疼不疼?” 苏亮见同伴被打倒,对方又是惹不起的样子,也不再纠缠苏雯,连忙松开苏雯,拖着自己的同伴赶紧跑了。 惊吓过度的苏雯顾不上感谢汪已桉和何忘之,只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汪已桉掏了掏耳朵,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来。 何忘之赶紧示意他跟自己走出寝室,自己则好好的反锁好寝室的门。期间,汪已桉就站在她的身边,何忘之紧张不已,憋了半天,才说:“你怎么来了?” 其实她更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哪个学校,宿舍在哪?但是一连串问出这么多问题,汪已桉肯定会不耐烦,没准儿还会冲自己发脾气。 “我饿了。”果不其然,汪已桉只想说他自己想说的话。 何忘之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半。食堂早就关门了,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倒正是热闹的时候,但是如果带汪大少去那种地方,估计他会吃了自己吧! “你想吃什么?”何忘之把问题回去,然后说:“你想一下,然后我给你点外卖?” “你带我出去吃”,汪已桉立刻拒绝外卖的提议,“听她哭,我吃不下去。” “可是我不能丢下我的室友,她肯定吓坏了。” “你又不是她妈,管她干什么。”汪已桉不耐烦,“要不然让她一起去,或者找宿管上来,让宿管来管。” 何忘之回到寝室,苏雯还在哭,何忘之知道她肯定不会和自己出去吃饭,先不提她心情不好,就她那半边都青肿的脸也不支持她出门吃饭,都是女生,都要面子。 苏雯早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哽咽着对何忘之说:“忘之,你帮我把宿管阿姨叫上来就行,你们出去吃饭吧!我自己在寝室也能哭的痛快点。” 何忘之想说什么,汪已桉在门口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门。 024进退两难 何忘之不敢拒绝汪已桉,但实在是担心苏雯,所以一直垂头丧气的。 汪已桉见不得她这样,好像那小流氓打在她身上一样。 “喂!这事儿不都结了吗?你在这难受什么呀?” 何忘之叹气,“我觉得没这么简单,苏雯的弟弟都能找到宿舍来了,谁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来?” 汪已桉忽然笑了,表情无奈,何忘之不解地看着他,汪已桉笑道:“我真的觉得你挺倒霉的。” 何忘之更无奈的叹气,充满忧虑的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你不是饿了吗?先去吃饭。”说着,就率先下楼。 老楼没有安装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经常坏,上学期间还有人修理,假期的时候就没有人管了。正如汪已桉说的那样,何忘之自己倒霉,短短的六层楼,三四五楼的声控灯都坏了。 平时何忘之也走熟了这条路,但是今天,不知道是刚刚的打斗让她心神不定,还是汪已桉的存在让她紧张不安,她不小心踩到了楼梯的积水,脚底一滑,就要摔下楼去。 多年的夜间训练锻炼了汪已桉的夜视能力,见何忘之脚下一滑,他立即伸手去抓,结果却抓住了何忘之的马尾辫。 她的发丝太滑,汪已桉也不敢用力,略微向前一步,也踩到了那滩水,汪已桉也滑了一步。 汪已桉松开何忘之的马尾辫,手顺势一滑,抓住了她的衣服领子。 头上一松一紧,心里也是一松一紧,何忘之短促而尖利的叫了一声,又被闷哼替代。原来汪已桉在下滑的时候,同时抓住了她的衣服领子和楼梯的扶手,何忘之被甩到扶手旁,汪已桉也被带着滑下来,重重的撞到她的身上。 两人下滑的趋势停止,何忘之被紧紧的加在冰冷的楼梯扶手和汪已桉硬挺而温热的胸膛之间。何忘之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甚至她只要抬抬头,脑袋就能撞到汪已桉的下巴。 汪已桉慢慢的松开了手,倒退了一步。何忘之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谢谢。” 汪已桉的声音冷淡了下来,完全收起了刚才的嘲讽和笑意。 “我说了,你的运气不太好。” 两人无声的下楼,再也没出什么状况。 宿管阿姨的办公室亮着灯,但是人却不在。汪已桉站在寝室楼门附近,引得出入的女生注目,还有人上前问汪已桉的联系方式,被他一个冷眼给吓跑了。 何忘之左等宿管阿姨着急,右看汪已桉脸色越来越沉更着急。她走到汪已桉身边,安抚的说:“要不然你先看看你想吃什么?” “来了你的地盘,不是应该你做主吗?”汪已桉挑眉反问道。 “这个时候食堂已经关门了。”何忘之说废话。 “我不吃食堂。”汪已桉立刻否定。 “那你想吃什么?”何忘之小心的问道。 “我不知道,听你的。”汪已桉的眉目舒展。 “去吃俄餐?”何忘之豁出去自己的钱包了。 “俄餐有什么吃的啊,我都吃腻了。”汪已桉不同意。 “要不然吃泰国菜?” “酸辣酸辣的,我不喜欢。” 025完美解决 “那你想吃什么?”何忘之很无奈。 “听你的。” “……” 在逼死何忘之之前,汪已桉终于大发慈悲,“你平时都吃什么啊?” 何忘之一向不在意吃喝,平时都是食堂,偶尔和室友去学校南门的小吃街,或者逛商场的时候去吃个火锅,烤鱼,都是普通大学生的正常消费。 汪已桉从小手拿银质刀叉,餐桌礼仪做到百分百,出入皆是需要预约的星级餐厅,在家吃饭也是由一级厨师和营养师的高配组合服务。和他比较,自己吃的东西还是下里巴人了些。 “我平时就吃食堂,偶尔和室友去学校南门的小吃街,再就是去吃什么烤鱼,火锅,烧烤,韩式餐厅,泰国饭店什么的。”何忘之越说越没底气。 “听起来还挺有趣的。”汪已桉说:“那就挑一个你常去的吧!” 得了,又把问题抛回来了。 好在这时候宿管阿姨回来了,何忘之立刻就要冲上去,却被汪已桉拦住。 何忘之不解地看着汪已桉,“怎么了?” 汪已桉拉过何忘之,让她背对着宿管阿姨的方向,“你一会儿打算怎么说?” 何忘之一头雾水,“我就实话实说。” “说一遍。”汪已桉的表情认真。 何忘之想到汪已桉是学法律的,现在他是在帮自己演练一遍,思忖了片刻,她谨慎地开口。 “我们在寝室里聊天,忽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苏雯的弟弟就闯了进来,然后他就去拽苏雯,还骂她,还动了手。”何忘之说。 汪已桉摇了摇头,“你的话浓缩下来,就是姐弟纠纷,对不对?” 何忘之恍然大悟,“如果像我刚才那么说,宿管阿姨可能只会和稀泥!因为这毕竟是苏雯的家事!” “什么泥?”汪已桉蹙眉不解道。 “就是,就是不会怎么管,因为这是苏雯的家里事。”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现在该怎么说?” 何忘之握拳,“我和苏雯在寝室聊天,门锁的好好的,有人来敲门,我们以为是隔壁寝室的朋友,毕竟一般人也进不来宿舍。但是当我打开门,就有三个陌生人闯了进来,恐吓我,还有我的室友,其中一个是我室友的弟弟,但是如果他不说他是我室友的弟弟,我真的看不出来,我室友慌得都爬到床上去了,他还追着打。这次她就是在家里被打了,才跑回学校的,阿姨你没看见,她的半边脸都青紫青紫的!” 一连串话说下来后,何忘之仰头看汪已桉,等待他的回复,汪已桉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微翘,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发顶,道:“还不笨。” 何忘之松了口气,就听汪已桉说:“你要注意的是,要强调因为相信宿管不会给陌生人开门,你才敢放心的打开寝室的门,因为你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在安全的寝室里被突如其来的外人威胁;第二点,要弱化你室友弟弟的存在,强调三个人一齐上门威胁、动武;第三点,讲清楚你室友曾受过伤害,逃到学校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但现在这个安全也不能保证。” 何忘之仰头听着,心里觉得热乎乎的,她忽然有点遗憾,为什么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来帮助自己改怎么解决问题。 遗憾归遗憾,但在此刻苏雯的事情最为重要。 何忘之找到了宿管阿姨,按照模拟的那样说了一遍。宿管立马火上房一样冲到了何忘之的宿舍,心肝肉的一番安慰苏雯,并彻底保证她会和保安一起做好审核以及保卫的功能,苏雯等陌生人不会再有第二次上楼的机会。同时,她还要帮苏雯联系妇女儿童保护协会,但是被苏雯拒绝了。 在汪已桉的提示下,何忘之在宿管阿姨的见证下,拍摄了打斗后凌乱的宿舍,以及苏雯脸上、身上的新伤和旧伤,才算结束了这让人崩溃的晚上。 026分水岭 晚上九十点钟,又是假期,路上的人并不多。街灯亮着,放大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那个……你想吃什么?”何忘之打破沉默。 “去吃鱼吧。”汪已桉的又补充道:“找个近一点的地方。” 近一点的地方有一家重庆烤鱼,十分正宗,深得附近学生的喜爱。 “那就去吃烤鱼。”何忘之说着,忽然,她的手机开始震动。何忘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是季医生。 “喂,你好,季医生。” 走在前面的汪已桉步子一顿,微微侧过头就看见何忘之故意慢下了几步,有意识的和自己拉开距离。 “喂,那家烤鱼店在哪里啊?”汪已桉扬声道。 虽然汪已桉今天帮了忙,但在何忘之的心理,他大魔王的形象一时半会儿的还改不了。她不敢得罪他,下意识地回答道:“沿着这条路走,出了校门口以后,向右转,走一公里就到了。” 汪已桉神色难辨,得到了明确的指路后也不走,反而站定,做出等待的样子。 电话那边的季医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这么晚了,还出去吃饭吗?” “恩,陪一个同学吃饭。” 站在不远处的“同学”不高兴了,他用手一勾,示意何忘之别傻站着,赶紧走,他很不耐烦了,随即大步向前走去。 季炳年叮嘱:“你胃不好,少吃辣的。” 何忘之一边紧追汪已桉的步子,一边“恩恩”作答。 其实她有点疑惑,季医生一般都用微信和她联系,但频率也不高,这么晚给她打电话还是第一次。 “季医生,你有什么事儿吗?”何忘之问。 季炳年叹了口气,有点疲惫的样子,“刚接了个急诊,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和同学发生冲突的时候,被同学用铅笔把耳膜插穿孔了。” 何忘之的心立刻搅了起来,她蹲在地上,说不出的难受,曾经经受的噩梦从她的透顶沉重的压了下来,让她无法呼吸,眼前一片白茫茫。 偏偏她还能听到季医生的声音,“当时我就想到了你。” 何忘之说不出来话,只有沉重的呼吸昭示她还拿着手机,还在听。 “忘之,你还好吗?”季炳年的焦急的问。 “那她,她能恢复正常吗?”何忘之的声音沙哑紧绷。 “不能,永久性创伤。”季医生给判了死刑。“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还算幸运,只有一个耳朵出事。” 何忘之摸了摸自己另一只耳朵里面的助听器,轻声反驳道:“这种事只要发生,就没有幸运可言,都是生不如死。” 季炳年劝慰:“忘之,别这么悲观。” 何忘之干巴巴的笑。 汪已桉不愿意听何忘之打电话的声音,于是便快步走,但走了半天,何忘之都没追上来,傻乎乎的蹲在原地,捧着电话。 连他的话都敢不听了?汪已桉的耐心告罄,也不知道是饿的脾气大,还是怎么回事儿,转身烦躁的喊:“何忘之你能不能快一点!”他喊完话,就见何忘之抬起头来,定定的看了他一下,随即站起来,又垂着头,慢慢地跟了上来。 汪已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何忘之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竟然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和愤怒? “季医生,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让我和那个女孩聊一聊,我想我可以和她分享一下我的经历,或许她会觉得好过一些。”何忘之边走边说。 “那再好不过。”季医生顿了一下,又鼓足了勇气说:“忘之,我打电话来,还想再说一个事,我下个月要去海德堡大学的附属医院去进修,为期两年。我想问一下,你想不想去德城?” 027按住颈项 烤鱼店正是热闹的时候,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热闹的食客。还没进去,汪已桉就开始皱眉,等进去后,又被辛辣的气息呛得只打喷嚏。他赶紧抽出一张纸巾,边打喷嚏边说“sorry”。 年轻的女服务生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偷笑。拖了汪已桉的福,何忘之他们被带到二楼的雅座,门一关,倒是隔绝了鼎沸的人声。 汪已桉仍然用纸巾掩住鼻子,把菜单摔到何忘之的面前。 何忘之的情绪不佳,仍受到季医生刚才电话的影响,她也在认真的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去德城治疗,如果去的话,钱怎么办?如果不去的话,就像季医生说的那样,她的听力持续下降,万一有一天即便依靠助听器,也听不到了该怎么办? “喂!”汪已桉没好气儿的说,“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总该推荐下该吃点什么吧?” 何忘之翻开菜单,说:“这上面有图,你可以自己看一下想吃什么?” 汪已桉粗暴的翻了两下菜单,又暴脾气的丢了回来,这次他没用对力气,厚厚的菜单的一角差点扎到何忘之的眼睛,如果不是她躲得快的话。 汪已桉猛然起身,想问问何忘之有没有事,但是他说不出口,就在他沉默的间歇,何忘之慢慢地捡起摔在她身上的菜单,慢慢的翻开,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她的声音也非常的机械。 “烤鱼的话,有蒜香味的,香辣味的,剁椒味的,还有五香的。” 虽然她没有起伏的声音让他的心情莫名的烦躁,但是他还是很快的接过话来,“不辣的有哪个?” “那就是蒜香和五香的。”何忘之的声音依旧平板压抑。 “五香的吧。”汪已桉说。 何忘之放下菜单,叫来服务员点单。 “等一下。”汪已桉叫住要离开的服务员,又望向何忘之,“你想吃什么?” 何忘之摇头,“我不饿。” “随便上点甜点什么的。”汪已桉说:“两份。” “甜点?啊你说小食,我们这里有……” “随便什么,都上两份。”汪已桉打断服务生呱噪的介绍。 “诶,好嘞。”服务生收起本子,妥帖的把门带上。 能容纳十人的圆桌,汪已桉和何忘之之间隔了两个座位。门板将喧闹声隔开,越发的显得室内的安静是如此的突兀。 汪已桉把手里的纸巾揉搓的不成形状,最后说:“刚才我不小心。” “恩。”何忘之回答。 她不咸不淡的反应又让汪已桉生气。 “季炳年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有点事儿。”何忘之温吞的说。 汪已桉猛地站起来,他迈开长腿,一步就挪到何忘之的旁边,用手掐住她的后脖颈,用力的一按,把她的脸按地贴在玻璃转盘上。 玻璃是凉的,他的手也是凉的。 从季医生打电话之后,何忘之的心是愤怒和委屈的,刚才汪已桉的失手,又激化了这愤怒,所以她不愿意狗腿子,不愿意接他的话。但现在,她的愤怒和不甘被漫天的恐惧再度淹没。 “你可以啊?敢这么和我说话?啊?”汪已桉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愤怒。 恐惧之后,何忘之觉得羞耻,她被按在桌子上,眼睛刚好对着门,她生怕服务生在下一秒就会推开门,撞破这让她觉得极其羞耻的一幕。 何忘之抿紧嘴唇,不吭声。她的倔强进一步激怒了汪已桉,他单手捏住何忘之的两颊,冷漠的说:“给我说话。” 伴君如伴虎,果然是这个道理。 桌子上就有调味的玻璃瓶,但是她不能像爆开赵坤的头一样去敲汪已桉的头,除非她不想活了。 028高压 “以后记得,好好和我说话。”汪已桉这么说着,松开了钳制何忘之的手,随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何忘之也重新坐下来,只不过连喘气声都比刚才小了。 “季炳年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有个小女孩被同学扎穿了耳膜。”何忘之回到。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何忘之说。 这时,服务生打开门,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烤鱼,还有甜豆花之类的小食。 “吃吧。”汪已桉一声令下,何忘之就开始机械的吃饭。 此后到买单前,两人再没说话。 出了烤鱼店的门,汪已桉终于打破了沉默,“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吃法。” 这相当于给何忘之判了死刑。 “你……不回C城吗?”何忘之轻声问。 “回去目标太大,容易被我老爸知道我回国。” 何忘之想说“别来找我,滚开!”但是她知道自己如果再惹怒汪已桉,下场绝对要比在烤鱼店更惨。 在来的路上,明明她是有点感谢他的。但是汪已桉总有这样的魔力,能在她对他稍微有一点点改观的时候做的更加过分。 没等到何忘之的回答,汪已桉转而站在她的面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的抬起。 因为恐惧,何忘之不受控制的颤抖。汪已桉却笑了,他低头垂眸,“何忘之,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能帮你解决你室友的问题,却又对你不好吗?” 何忘之不吭声,垂下眼帘,下巴却被更用力的抬起来,迫使她的视线对上他的。 “其实我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被打或者被追杀,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忘之的心尖一颤,眼圈也红了,她其实刚刚有点羡慕苏雯,在出了事情后有人帮她解决麻烦,还有宿管阿姨的安抚和关心,她也羡慕,以往在学校里出事时,因为同学们深厚的背景,老师也不敢开罪,总是她自己面对这一切。 “我之所以救她,只我不想找你出来的时候,你还处理你室友的破事。”汪已桉紧紧的盯着何忘之的表情,忽然残忍的笑了,“想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不妨提前告诉你,你也好做一下准备。办签证,处理一切的事宜,这个月底我们要去M国。你,没有拒绝的可能性。”说完,汪已桉松开了手,何忘之连连道退两步,汪已桉站在原地。 路灯下,他笔挺的站着,像一株小白杨,俊朗不凡的面容像希腊神话里描述的天神,但是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坏? 何忘之忽然转身,不要命的往学校跑。因为害怕汪已桉会追上来,何忘之一边跑还扭过头看了一眼,汪已桉像是料到她会回头看似的,抬起自己的手腕,食指敲了敲表盘。那是在告诉她: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何忘之跑到校门口,刚好有校车停靠,她想冲上车,校车却已经没有座位了。何忘之有点尴尬,这时,坐在右侧的一位男生轻声道:“实在着急的话,就上来挤一挤。”说着,就像何忘之伸出了手,他的手白皙干净,莫名的给人信任的感觉。 因为光线问题,何忘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穿了一套深色的西装,既正式又不老套,有一种少年清隽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何忘之伸出了手,那人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拉了上来。见人上齐了,校车司机便发动了车子。 坐的问题解决了,紧接着又尴尬了,校车的费用是一元钱,何忘之想要投币,却发现自己没有零钱。出门的时候,她以为要请汪已桉吃饭,所以带的都是整钞。如果拿不出这一元钱来……简直相当于蹭车。 就在何忘之尴尬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男生轻声道:“别找了,我来。” 029十万美刀 “带它们做什么?”何忘之自己一穷二白,但是脑子还不错。爸爸还活着时,他总是带着她一起看晚间的新闻节目,在爸爸死后,她也一直坚持着这个习惯,还被室友们戏称为老干部。 据新闻报道,有不少学生提前消费,用证件套现,最后引发一系列悲剧。以汪已桉的身家,肯定看不上她那蝇头大的金钱价值,但是她真的太弱,按戴鸿鹏的话说:她好想打个嗝都能把自己噎死。 “办护照。”汪已桉看她墨黑的眼睛一时闪过精光,一时闪过惶恐,就知道她又把事情往坏了想。 “办护照?”何忘之下意识的反问,她就一张身份证,爸爸去世后,被销户,家里的户口本就由她自己拿着了。证件她都有,但是办护照做什么?难道他真的想带自己去M国? “去M国。”汪已桉语气不好,觉得自己刚才是眼花才觉得她思考的样子虽然有点呆,但也有点聪明。但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的话,估计只是表面聪明。 “赵坤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何忘之说。 “所以你想卸磨杀驴?”汪已桉反问。 “我是觉得……你为什么想我去美国?”何忘之抬头,面对着汪已桉,但是视线却下意识的发散,其实只看着他的领口,这让她不那么害怕,还能说完想说的话,“其实我可能连去M国的机票钱都付不起。而且我还有工作,不能误工。” “多少?” 何忘之被问懵了,“什么?” “我问你要多少钱?” 何忘之立刻急了,“我不要钱,我自己会赚钱!” “别把我想的太坏。”汪已桉说。 何忘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说“你是好人?”她张不开嘴,只能含含糊糊的“恩”了一声。 “我给你十万刀。不需要你做什么,保证你从头发到脚的安全。”汪已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你自己梳掉的不算。” 十万刀,就是七八十万。何忘之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也不曾拥有过。她想要钱,换一个更好的助听器,或者像季医生劝说的那样,做手术换人工耳蜗。但是她要干干净净的钱。她一无所有,从亲妈到同学,大部分人都没有善待过她,她早就习惯了天上会掉下来倒霉的事儿,而不是钱。 没等到何忘之的回答,汪已桉转而站在她的面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的抬起,何忘之的牙齿开始打颤,咯咯直响。 “我……我不能……要你的钱。” 汪已桉却笑了,他低头垂眸,“何忘之,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何忘之不吭声,垂下眼帘,下巴却被更用力的抬起来,迫使她的视线对上他的。 “刚才是谁帮你室友解决了麻烦?”汪已桉循循善诱。 何忘之眼神迷茫,他是帮自己的室友解决了麻烦,但是对自己还是那么糟糕,不对,是更糟糕了,以戴鸿鹏为首的同学制造的恶作剧,她只要忍耐就好了,无非就是把耳朵关上,把眼睛闭上,挨打忍着,挨骂假装他们是在骂别人。但是对汪已桉的恐惧却可以从毛孔渗透进来,而且他忽冷忽热,时不时的突然爆发,让她一颗心都悬在半空中煎熬。 “我倒是挺欣赏你的识时务的,知道自己整个人卖给我都不值十万刀。但是这件事儿还非你不可。”汪已桉松开钳制何忘之的手,伪装的善意消散,眼神里不掩饰的透露出嘲弄。 “我会安排你见一个人。”见何忘之惊恐的看着自己,汪已桉语气奚落:“放心,你的脸和身材都很安全。你不用和他对话,只要看见他的脸,就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见他了。我会在去之前付你一半的钱,回来后付你一半的钱。不会耽误很久。” 030西装男 为了让自己见一个人,他愿意付十万美刀,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何忘之是穷人思维,理解不了有钱人花钱买乐呵的想法。 不就是见一个人吗?至于把自己折腾到M国去,劳民伤财的,何忘之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其实见个面而已,也没有那么复杂。”何忘之说出了自己认为两全其美的法子,“要不然你给我看看ta的照片,或者视频一下也行。” 汪已桉当时就哽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不行。”又补充道:“明天中午我给你打电话。” 何忘之如同霜打了得茄子。 两人在烤鱼店门口分别,何忘之顺着来路回学校,她走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汪已桉站在原地吸烟,望着她的方向。见她回头,汪已桉抬起自己的手腕,食指敲了敲表盘。那是在告诉她: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何忘之扭过头就跑,跑到校门口,刚好有校车停靠,她想冲上车,校车却已经没有座位了。何忘之有点尴尬,这时,坐在右侧的一位男生轻声道:“实在着急的话,就上来挤一挤。”说着,就像何忘之伸出了手,他的手白皙干净,莫名的给人信任的感觉。 因为光线问题,何忘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穿了一套深色的西装,既正式又不老套,有一种少年清隽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何忘之伸出了手,西装男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拉了上来。见人上齐了,校车司机便发动了车子。 坐的问题解决了,紧接着又尴尬了,校车的费用是一元钱,何忘之想要投币,却发现自己没有零钱。出门的时候,她以为要请汪已桉吃饭,所以带的都是整钞。如果拿不出这一元钱来……简直相当于蹭车。 就在何忘之尴尬的时候,西装男轻声道:“别找了,我来。” “谢谢。”何忘之很少受到别人的善意,所以格外感激,“那个什么,你能不能给我个支付bao什么的,我转给你。” 西装男没说话,坐在他旁边的男生却噗呲一声笑了,笑得还挺大声。 何忘之被笑懵了,有点不安,虽然自己想想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但是他发笑的原因肯定是自己犯蠢了。 “同学,他没有网络付款方式,要不然你加我的微信吧!”笑的那位男生说,听他说话的语调和发音,很明显是个外国人,但是能把中文说的这么溜,还是挺厉害的。 何忘之才明白,外国男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在搭讪,但是她真的只是想还钱而已。 “不用理他。”西装男对何忘之说,又侧过头,低声对外国男道:“Заткнись(俄语,闭嘴的意思)。” 何忘之如坐针毡,靠在校车的边上,等到了宿舍附近的停靠点时,赶紧下了车。 五分钟,何忘之回到了宿舍,寝室里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宿管阿姨也离开了,苏雯坐在椅子上正在看综艺,里面的主持人和嘉宾说话声音大且浮夸,何忘之有经验,知道苏雯其实就是想听那里面的热闹劲儿,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反而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苏雯的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但是八卦之心却不死。 “哎,何忘之,刚才那人是谁啊,你男朋友吗?真够帅的。” 汪已桉是她的男朋友?她是嫌自己命长了吧? “不是。”何忘之即刻反驳。 031谈心 见何忘之否认,苏雯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何忘之换好了衣服就去洗漱。等她洗漱完,苏雯暂停掉综艺,忽然扭过头对何忘之说:“忘之,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何忘之太了解这种心理了,被当成草一样对待的久了,自己就会质疑自己。 何忘之坐了下来,端正的面对苏雯。 “不会。”何忘之坚定的说,“苏雯,你想一想自己来C城这么久,你是我见过的特别独立的女孩,你聪明,能平衡兼职和学习,情商也很高,别质疑自己。” 何忘之的话带出了苏雯的泪水,“其实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因为我是女孩,所以爸妈不是很喜欢我,不管我做的是好还是不好,他们眼里都只能看见弟弟。我告诉过自己,不要去嫉妒弟弟,他是我的亲人,但是我的忍耐换来了什么呢?只要他一开始作妖,一开始闹,不管他之前犯了多大的错,爸妈都只会说是我的错。其实我现在很害怕,他都能来学校闹了,然后我们还打了他,我怕我爸妈过来闹。” 虽然苏雯说的是“我们打了他”,但其实只有何忘之和汪已桉打了人而已,而苏雯在被弟弟追着打的时候,只是快速的爬上了床,一味的躲避。 何忘之不能说她做的不对,她能理解苏雯的恐惧。 “刚刚宿管阿姨和我说了很多,说我父母也不容易,说他们让我弟弟来也是出于关心,否则大过年的怎么舍得让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孩子大老远的跑过来找我呢。” 何忘之给苏雯递了张纸,她哭的鼻涕都流到嘴边儿了。 “但是她根本不了解我家的情况。你也看见我弟弟了,那是来找人的么,是来杀人的还差不多。”苏雯说着,瞪圆了眼睛,像是被脑子里的回忆吓到了。 何忘之刚想安慰,就听苏雯说:“忘之,要不然我退学吧!我真害怕他们等我开学还来闹,眼看着节就要过了,同学们也陆续回来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永远别有这个想法。”何忘之走过去,手搭在苏雯的肩膀上,劝解道:“你冷静一点。” 苏雯捂着脸哭泣,“我没法冷静,我现在怕死了。阿姨走后,我一个人待在宿舍,宿舍空荡荡的,安静的要死,我好害怕。要不然我真的退学好了,他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苏雯,你想没想过,如果你拿不到毕业证,你以后可以做写什么?像现在一样兼职吗?你现在能拿到收入不菲的家教费用,是因为你是C大的高材生,如果你离开学校,就没有这样的光环了。再者说,你躲得了一时,还能永远的躲着他们吗?到时候你是个大学没毕业,可能拿着微薄的薪水,不是更没有话语权,任由他们拿捏了吗?” 苏雯嘴唇颤抖,“那我该怎么办?” “你该想办法来保护自己。”何忘之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和你差不多,我读高中的时候,遭遇过很严重的校园暴力,长达两年多,我从不和你们去游泳,说我是旱鸭子。其实我会游泳,当年在我们镇上,我是出了名的游泳健将,我不能游泳是因为我一直戴着助听器。” “助听器?忘之,你?”苏雯非常惊愕。 “当年的一场事故。”何忘之苦笑,又劝道:“我耳朵出事的时候,还有半年多就高考了。当时别说考试,我想死的心都有,但是我又想,我什么都没有,爸爸也去世了,如果我不好好读书,以后能干什么呢,所以我坚持下来了。” 苏雯是个特别聪明的人,听到何忘之的话,立刻断了退学的念头,只是仍然痛苦,“但是接下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不敢出门,我害怕哪天拐个弯儿,就能看见我弟弟,还有他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 032偏爱 其实这也是何忘之担心的,宿管阿姨和保安能保证苏雯在寝室内的安全,但是出门呢?她挺大一个人,总不能一直待在宿舍里面吧?虽然说她的脸现在还青着,但是痊愈了之后呢?总不能一直背着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生活吧。 “其实比起我弟弟,我更担心的是我妈。”苏雯说,“你不知道,我上初二的时候,我弟弟读六年级,我们俩在一个学校,有一次我弟弟在食堂看见了我,非要我给他买什么东西,还抢我的饭卡,跑的时候自己撞到了盛着热汤的桶,滚烫的汤撒了他一身,差点烫伤,我妈知道了之后赶了过来,我当时还在班级上课,她不管我还在上课,从班级里把我拽出去,在走廊里一顿拳打脚踢,当时给我们上课的女老师怀孕呢,也不敢拉架,当时还有班级上体育课,不少人往外走,我妈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 何忘之一直觉得姜明月不像亲妈,但是这么一看,苏雯的妈显然更可怕一些。 “其实我可以每次受到我弟弟的威胁或者殴打的时候就报警,但是就算他进去,我肯定也得不到安生,我爸妈肯定想弄死我。” 这关于苏雯的家事,何忘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这样吧,你最近都待在寝室里,不要出门,好好看看书,别让自己太空虚,太空虚就会想不开心的事儿,最后自己缠成一个死结。早中晚饭我都买回来,咱们俩一起吃。”何忘之说。 苏雯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她冲了过来,感激的抱了一下何忘之,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忘之,真的谢谢你!我觉得你今天回来就是救我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别这么说!”何忘之赶紧阻止,“我们是室友,应该的。” 苏雯纠正道:“以前只是室友,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说实话,忘之,其实大家在背后都夸你,你人长得好看,又聪明,病理学多难啊,你能考快满分,而且每次大家让你帮忙讲题,不管自己在做什么都会帮忙;每次找你解笔记,你从来不推辞,一点都不小气。不过我也承认以前我不太敢接近你,你对谁都温和好说话,但却淡淡的不热络;我我们平时讨论八卦娱乐圈,你从来不搭茬儿,寝室活动也不去,我一直以为你不怎么喜欢我们,但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 何忘之也笑,“主要是以前下了课总打工,其实我也挺想吃你们总去的那家肉蟹煲的,等她们俩回来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吃。” “就这么说定了!”苏雯笑道。 临睡前,苏雯把自己的饭卡和现金两百元交给了何忘之,拜托何忘之以后帮她带饭。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挨不住困意上床。 “忘之,你吃什么给我带什么就行。”苏雯困的说话都轻飘飘的。 “好。”何忘之也睁不开眼睛了。 “对了……你也小心点我那个败家弟弟,他记仇着呢。”苏雯说完,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033他要来?! 第二天一早,何忘之起来买了早餐、水果和一些方便面和蛋糕,叫醒苏雯吃完了早饭,她开始学英语。 何忘之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语言天分,她至今没有学会家乡的方言,小学初中的时候,她的同桌们都曾经教过她,但是何忘之现在还是只会说几个词。至于英语,那更是她学习路上的鬼门关,远的不说,就说四级考试,她就整整好了两次,每次都是低空飘过。 何忘之打开电脑,开始看六级的视频资料。她们学校是大一第一个学期就可以报考四六级,何忘之很多同学都把六级高分考过了。申请奖学金的话,六级也算是一部分衡量的标准,何忘之只能努力。 何忘之有一个优点,就是学习的时候特别专注,从她吃完饭开始看视频,边听边记,时间飞快的跑,一晃三个小时就过去了,如果不是电话铃声响了,何忘之正准备看第二遍视频复习总结。 十点半,不是吃饭的时间,何汪已桉会这么早就给她打电话吗? 何忘之有点抗拒的上床接电话,来电显示却不是汪已桉,而是季医生。 汪已桉的警告犹在耳畔。季医生是个好人,帮了自己很多,自己不但不能保护他,给他什么回报,现在只要稍微接近他,就能给他带来祸事。何忘之静静地看着电话铃声停止,显示屏慢慢地黑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然而,电话铃声再度响起,还是季医生。 季医生怎么了,从只给她发短信,到打电话,今天则连续打电话,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何忘之心慌极了,立刻接通了电话。 “喂?”何忘之的声音带了浓重的担忧。 季医生则带着浅淡的笑意,“上午好,忘之。” 听到他的声音平稳,没什么事的样子,何忘之放心了,但仍是问,“季医生,您有什么事儿找我吗?” “忘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今年才二十八岁,别叫我您好吗?你每次一叫‘您’,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四五十岁,快谢顶了的感觉。” 饶是心情复杂如何忘之,也不禁被他的比喻逗笑了。不过他给自己打电话就是为了闲聊吗? “季医生,您……哦不,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话筒里季炳年也笑了,忽然他说:“忘之,你的助听器修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何忘之很高兴,“那太好了,不过我现在回C城了,还在学校。要不然我明天回去,今天……今天我还有点事情。” 季炳年听出了何忘之的为难,他沉吟了片刻,呼吸低沉,但说出来的话却温暖如昔,“这样,你把你的地址给我留一下,我用X风当日达给你寄过去,冬天,又是春运,又冷又挤,你别回来了,在学校里好好学习。”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是会不会太麻烦季医生了? 何忘之还在犹豫,季医生却说:“一会儿你就把地址发到我的Wei信上,我现在有个会要开。” “哎,好的,好的。”一听他有工作要做,何忘之赶紧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后,又觉得后悔,自己这不是又欠了季医生一笔。 何忘之打开wei信,发给季医生自己的地址,和一个五十元的红包做快递费用,季医生回了一个收到,没有领红包。何忘之更不好意思,赶紧打了一行:“季医生,谢谢你,快把红包收了吧!” 对话框先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又变成季医生的名字,又是“对方正在输入中”,何忘之一头雾水,不知道季医生到底想说些什么,最后,她收到一句话:“小事一桩,心意已领,无需挂心。至于感谢,不如下次我去C城的时候你尽一下地主之谊,带我吃点好吃的,看点好景色。” 何忘之人际关系再薄弱,情商再低,这时候也知道回一句:“没问题。”她想着季医生平时大忙人一个,怎么会来C城出差呢。但没想到,季医生很快给她回了一条:“那再好不过了,临时通知,我明天去C城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034痛经!行吗? 季医生要来C城参加会议? 何忘之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她已经把自己的地址和信息给了季炳年,按照常理说他只要按照地址把东西寄过来就行,但是他把自己要来C城出差的事情告诉她,难道是想亲手给她吗? “忘之,明天你方便吗?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正好把助听器给你。”季医生说。 何忘之捂着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套路里,但是她确实说如果季医生来C城她会招待的,自己总不能收回自己说的话吧。如果在平时,见面就见面,吃饭就吃饭了,但问题是汪已桉还在C城,汪已桉刚刚警告过自己要自己离季医生远一点,何忘之觉得纠结死了。 但是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在爆了赵坤的头,又被神秘男人救了的那天晚上,她戴在耳朵里的助听器丢失不见,所以她送去维修的只有被汪已桉踩坏的那只。即便她的助听器还在保修期内,但是丢失不能算在保修的范畴内,所以为了补齐这一套助听器,何忘之还要付一万五左右。去医院见季医生的那天,何忘之和季医生就说了这个问题,并坚持要当场交这一部分的钱,但季医生当时说等发票出来以后再说。 因为要补齐这一万五,何忘之的纠结淡化了一些。再者说,汪已桉之所以找上自己,除了躲避他爸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想要自己见一个人,不管见的是谁,何忘之很清楚自己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对待棋子的方式是利用而不是监禁,何忘之很乐观的想,没准儿等今天办理完护照以后,他就会把自己甩在一边,到时候和季医生见面,拿回自己的耳机刚刚好,反正C城这么大,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撞到他。 何忘之想了想,回到:“好。” 季炳年秒回:“好,明天见。” 何忘之想回“明天见”,汪已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何忘之看见屏幕上的来电名字,心虚的一抖,差点连人带手机摔下床去,何忘之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然后接起了电话。 汪已桉先是没说话,随即阴测测的说:“你是不是骂我呢?”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何忘之闷闷的说了句,“没有。”然后问道:“你在楼下了?” 汪已桉的显然不太相信何忘之的回答,说:“我这边儿有点事要办,今天不能带你去办护照了,改期到明天。” “啊?!”何忘之听了这话,如雷轰顶,语气焦急,声音也大。 何忘之没办理过护照,不知道这个东西要耗时多久,但如果按照今天的时间来算的话,她办理护照的时间在下午,万一汪已桉提出要吃完饭的建议,那季医生怎么办? 汪已桉嗤笑,“这么着急啊?你昨天不是不情不愿的,好像我给你设了个很大的圈套一样。” 何忘之哪敢说实话,只能嗯嗯啊啊的糊弄过去,然后说:“后天行不行,我明天有点事儿。” 汪已桉当即否决,“不行,就明天。”然后又语气不好的问:“你有事儿,你有什么事儿啊?” 何忘之没撒过谎,被他猛然一问,压根儿想不出什么合理的不容易被拆穿的谎言。 “定好了,后天,和今天一个时间,我给你打电话。”汪已桉总结性发言完毕,就要挂断电话。 何忘之赶紧拦下,“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汪已桉很不耐烦,“赶紧。” “我明天真出不了门”,面对学法律的,逻辑性极强的汪已桉,何忘之不敢撒一些低端的谎言,只要拿出室友们常用,且百用百灵的大“杀器”。 “我痛经。” 汪已桉愣了好一会儿。 苏雯躺在床上玩手机,寝室就那么大,不可能不听到室友打电话的内容,听到何忘之说她痛经,赶紧撩开帘子,说:“忘之,我有药,在桌子右上角的盒子里,你吃两片。” 何忘之脸红透了,捂着话筒“哎”了一声,冲苏雯摆摆手示意没事儿,又把电话放到耳侧,汪已桉还是沉默,何忘之硬着头皮补充道:“所以明天不行。” 汪已桉轻咳了一声,说:“那行吧,后天就后天。” 何忘之无声的咧嘴笑,自己比了个“耶”的手势。 汪已桉挂断了电话,何忘之爬下床,准备去买午餐,正和苏雯讨论吃什么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还是汪已桉。 他的语气不好,劈头盖脸就问道:“你选择性痛经吗?明天疼,后天就不疼?” 果然是学法律的,逻辑性就是强。 但是撒过一次谎,第二次就有经验一些了。 “本来就是只有第一天疼啊,之后就不疼了。” 汪已桉直接挂断了电话。 解决了汪已桉和季医生可能会撞到的大难题,又不用和汪已桉今天去办理护照,虽然都是死,但是缓期执行总比斩立决更让人好受一点。何忘之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我今天要吃水煮肉片嘿嘿嘿。”何忘之仰头对苏雯说。 苏雯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说:“给我买一份牛肉米线加卤蛋加牛肉吧,我要减肥。” 何忘之吐槽,“你说要减肥,卤蛋都不信,加这么多东西。” 苏雯哈哈笑,“忘之,没发现,你还挺幽默的啊!”,说着,她眼里又闪过八卦的光,“刚刚打电话的是哪个小哥哥啊,都聊到痛经了哎!这次你可别糊弄我。” 一提到汪已桉,何忘之又有点头疼了,赶紧说:“行行行,我给你买两个卤蛋,彻底歼灭你的减肥计划。” 何忘之拿着垃圾和饭卡下楼,她刚出寝室楼,就发现有一对中年夫妻站在楼下,他们贼眉鼠眼的盯着来往的女孩儿们,动作鬼鬼祟祟的,不甚体面的样子。 何忘之觉得诧异,但也没多想,住在宿舍久了,什么样的家长都见过。她收回视线,径直向食堂走去。 035逼她撒谎 正是吃饭的时间,路上来往的都是学生。 当街和他讨论痛经的问题,何忘之开不了口。 汪已桉却以为她心虚,追问道:“别跟我弄这些有的没的,明天不管你是痛经,就算是腿折了,我都推着轮椅,给你带到办事处,把护照给办了。”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35逼她撒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6温暖要用恐惧换 火锅店人声鼎沸。 幸运的是,今天不需要等位。 季炳年把pad递给了何忘之,“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何忘之则有另外的打算,把pad递回给了季炳年,“你先点,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36温暖要用恐惧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7他比灵更可怕 暴雨前夕,乌云蔽日。 用这句话来描述现在的气氛再合适不过。 车速太快,何忘之的后背紧贴在椅背上。 引擎的轰鸣声让她头皮发麻。 更让她害怕的是汪已桉,他的引而不发比暴怒和侮辱更让她害怕。 不到半个钟头,何忘之又被带回了M街。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37他比灵更可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8买房,撕逼 “这孩子,乱摸什么,手上有针!”姜明月责备道,同时握住了何忘之的手。 姜明月的手温热柔软,一看就不曾做过任何体力劳动。 不像爸爸,食指和中指被粉笔“烧”的常年起皮。 一到冬天,就出现数条龟裂痕。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38买房,撕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9半路杀出程咬金 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来了外人,还是有过一面之缘并且给过她帮助的人。 何忘之顿时有点不自在了,好在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许念文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有人介绍道:“这位是徐副教授......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39半路杀出程咬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0诬陷 “苏雯,正好你也下来了。”赵甜掐着小腰,一脸正色道:“就跟大家把话说清楚。何忘之帮助了你,你为什么要和你的家人一起诬陷她!” 苏雯“啪”地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摔在了地上,“你别空口白牙的污蔑人,......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0诬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1一个屋檐下 汪已桉的话音一落,何忘之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 厨房里的气氛分外的诡异。 只有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 汪已桉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厨房的门。 何忘之关掉了抽油烟机,熟练地从耳朵里取出了助听器。 那是季炳年帮她修好的那一对。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1一个屋檐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2见血 要去她的老家? 何忘之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汪已桉的脾气阴晴不定,凡在自己身边就是一个活阎王,外加定时炸弹。 她是脑子有毛病才会想到要带他回老家。 再者说老家的环境和条件都一般,按照他的大少爷脾气,肯定受不了,到时候受气的还是自己。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2见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3救命 下了飞机后,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 正如汪已桉说的那样,有人在等他们。 “这位是Max”,汪已桉向何忘之介绍。 被叫做Max的是一位外国壮汉,穿着正装,带着蓝牙耳机。 他估摸有四五十岁,的发际线很高,头发......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3救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4隐藏的遗嘱 汪已桉抱着小狗,目光深沉地看着何忘之,白皙的手指稍稍动了动。 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给他戴手套吗? 何忘之投过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汪已桉不容置疑地冲她点了点头。 他这是把自己当成小丫鬟了吗? 何忘之叹了口气,低头研......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4隐藏的遗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5孙姨的奇怪表现 午饭快要做好了,何忘之听到敲门声。 汪已桉大少爷做派,坐在沙发上不闻不问。 何忘之以为是MAX,就过去开门。 没想到她刚打开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冲了进来。 何忘之被他推着倒退了几步,然后就被人扛了起来。 李霖扛......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5孙姨的奇怪表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6我又听不见了 因为他们仨已经吃过了饭,李霖便告诉等在烧烤店的同学们先吃,不用等他们,他们三个慢悠悠地走过去。 何忘之和初中同学相处的非常非常愉快,很久没见他们,很是想念。 等他们到了烧烤店的时候,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包厢。 当包厢门打开的时候,一瞬间,尖叫声和欢呼声快......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6我又听不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7汪已桉:我教你钓鱼 MAX说着,就单膝跪地,把何忘之的书包从床底下拿了出来。 汪已桉神色莫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何忘之,又瞥了一眼书包。 “MAX,你先出去。” MAX把手中的书包放在书桌上,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何忘之难受......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7汪已桉:我教你钓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8野鸭子 作为一个教师子弟,何忘之从上小学到初中就受到了爸爸同事们的太多“照顾”。 语文老师曾让何忘之提前放学去附属幼儿园接她的孙女儿放学。 生物老师让她做了两年的课代表,但凡有一次没考到一百,就要批几个班级的生物卷子,美其名曰,批完了就都会了。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8野鸭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9我是垃圾 何忘之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敲门声。 “估计是汪已桉。”李霖一边说着,一边去开门。 “李校长,您怎么来了?”李霖显得十分的高兴。 孙姨也从厨房跑了出来,热烈地欢迎李校长。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49我是垃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0拒绝你有多难 何忘之打开水龙头,将冷水往脸上扑了扑。 等她抬起头来,汪已桉还在她身后站着。 二人在镜子里对视,视线像是过了电,都气势十足。 汪已桉眸色深沉,还在为何忘之刚才抬杠似地说“我是垃圾”而生气。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0拒绝你有多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1一纸协议 汪已桉拿着一条热毛巾,站在门外。 “回床的上去。”他声线平稳。 何忘之照做。 汪已桉跟在身后,也坐在了床沿儿。 新换好的床垫回弹性很好。 汪已桉用被子盖住何忘之的脚和小腿。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1一纸协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2帮她梳头发 孙姨被问住了,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忘之看着孙姨,却一定要一个答案。 这时候忽然有街坊路过,打破了娘俩的冲突。 “老孙,你这是干嘛呢?” 孙姨“哎”了一声,“没干什么,买菜去!”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2帮她梳头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3他吃的是什么药? 何忘之快手做了一个肉蟹煲。 李霖站在她的身后,拍下了何忘之做饭的全过程,加了一个滤镜后,编了个“手起刀落,是个狠人”的题目,就发到了某平台上。 “汪已桉是不是掉洗手间里了,怎么这么就还没出来?”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3他吃的是什么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4他的眼睛里孕育着黑风暴 何忘之在办公室里看到了尘封已久的档案。 上面确实是爸爸的名字,与户口地址一致的生源地。 “当年大部分都是手写的档案,不像现在都是数字档案,记录和查询都很方便。” “非常感谢。”汪已桉说。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4他的眼睛里孕育着黑风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5一张票看两场戏 何忘之看似镇定,其实非常紧张,她倔强地和汪已桉对视。 汪已桉抬起手,何忘之吓得眨了下眼睛。 汪已桉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走了出去。 何忘之坐在沙发上,慢慢松了口气。 她瞥了一眼窗外,汪已桉穿着单薄的毛衣站在细雨霏霏中。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5一张票看两场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6我不是他的药 车门一关,内外就是两个世界。 汪已桉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季炳年的车停在正对着他们的位置。 何忘之偏过脸,余光还是看见他为黎宛如拉开车门。 握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 何忘之抿着嘴唇,表情淡漠,实则内心的情绪涌动。 刚才亲吻汪已......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6我不是他的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7让我踩雷 话一出口,何忘之就有点后悔,因为MAX的表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有为难,还有对何忘之的同情,还有拜托。 “他要是真的有病,就去看看医生吧。”何忘之垂头,“他又不缺这点看医生的钱。” MAX轻轻摇头。 ......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7让我踩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8你做我的模特 巧婆婆指了指汪已桉买的那三张黑胶。 “那我把它先收起来咯。” 何忘之抱着小黄桃走了过来,“先别收了,这个是汪已桉买的,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可能就过来拿了。” 巧婆婆“恩”了一......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058你做我的模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