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无常府》 第一章 鬼雷 那一年,对于地处江南的沙金县来说注定天灾不断,春节刚过,连续七天的暴雪压垮了数百间民房。五月时梅雨又提前到来,滴滴拉拉又下了一个月,虽未造成洪灾,但家家户户里里外外湿漉漉的,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到了七月刚爽快了几天一下又炎热无比,热浪裹挟热风吹过,角角落落没有一处凉爽,令人透不过气来。 被烈日炙烤一日,路边梧桐叶子耷拉着一动不动,青砖铺就的街道上少有人往来。临近傍晚,燥热的空气中突然透过一丝凉气,西边天空很快被卷起的乌云遮盖,间或一道闪电在云层里划过,沉闷的雷声隐隐从远处传来。带着凉意的穿堂风从窗子、大门、墙缝肆意的穿过千家万户。一时间暑气消散,人们纷纷出了屋子站在街边,弄堂纳凉。 百年老店“覃家居”的老客们全然不顾炎热,太阳一落山,店堂里就坐满了人。凉风从前后堂穿过时,独自一人坐在堂前大门边的储栋梁,酒菜已经吃了一大半,“舒服!”他适意的直了直腰。 八庙巷的“覃家居”是储栋梁最中意的酒馆,分量足,口味好。更难得是酒馆老板覃无水从不欺客,四方方的桌子,长长的条凳,只要你坐下,就是只点一碟水煮花生,他都笑脸相迎。 眼看外面要下大雨,储栋梁一仰脖子杯中的酒喝得精光,顺手把盘中未吃完的花生倒进了口袋。酒馆的覃老板四十开外,圆鼓鼓的脸收拾的干干净净,此刻正眯着眼看着外面纳凉的男男女女。 “覃老板,结账。” “呦,储老弟,这么快就吃完了?” “外面凉快,再说待会要下大雨了,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三毛。” 储栋梁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银元放在柜台上,覃老板左手轻轻一捏,右手中指熟练的一弹,“铮”的一声,而后笑眯眯地收进了钱箱。 “这是找您的七角,收好。”说罢,手轻轻一摊,七枚一角角子齐刷刷的排在柜台上。储栋梁一把抓过,打着饱嗝走出了酒馆。覃无水知道储栋梁脾气,喜欢角子不喜欢纸币。用储栋梁的话说,拿着纸币轻飘飘的不踏实,角子落在口袋里随身体一晃动,“嚓嚓”一响听着也爽。 早上熬了一锅稀粥,就着咸萝卜连吃了两顿,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这一会吃饱喝足才觉得舒服。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就饱的单身汉,二十大几了也没人管,只要口袋里有几块铜板,必定去“覃家居”喝上两口。 七岁那年,也是这般暑热难耐的天气,父母一大早匆匆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靠着做私塾先生的爷爷,辛辛苦苦拉扯他慢慢长大。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十五岁时,爷爷一病不起,没到两个月就撒手人寰。储栋梁清楚记得,爷爷临走时拉着他指着木楼只说了两个字:守着。本在中学读书的他很快失学,整日像一只野猫一样为温饱四处蹿着。好在“将军弄”里有一栋两层的木楼为家,不至于流浪在街头。 “将军弄”内的将军府相传是清乾隆年间一在位将军所建,七、八十米的一条青石板巷子,左右挤得满满当当。据爷爷说,当年的“将军府”可不是这样,高大的门厅,威严的石狮,几进几出的府邸来往的都是头面人物。只是将军的后人渐渐落魄,祖产年年变卖,四周也有游民开始搭建高矮不一的简陋屋子。这两层木楼是祖辈所传,他曾问过爷爷,自己的祖辈是否将军,每次爷爷都不置可否的笑笑。木楼上下各有三间,据传是将军府的书房和会客场所。 父母失踪,爷爷死了,储栋梁变成了一个孤儿。他一直很奇怪,自己变成孤儿后,也没有像评书里讲的那些故事发生,没有一个亲人找上门哄骗房产。不过,奇怪归奇怪,他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见到过有亲戚上门。 二十岁那年,靠着同学父亲的关系,他在警察局谋了个文书差事,每个月能拿十多块银元。谁知才干了半个月就被莫名其妙炒了鱿鱼,再想谋事时,竟然比登天还难,没有一家愿意用他。自此后心灰意冷不再四处求人,干脆到了码头扛大包凭力气养活自己。几年下来,锻就了一身肌肉一身力气。前两日不小心崴了脚,只得歇在家中。 “梁哥,好久没来耍了么。”刚转过街角,进入一条陋巷,一名年轻女子正在门前刷着凉席。 这个女人储栋梁自然熟悉,名叫红旦,身材皮肤都极好。家里丈夫是个石匠,大前年上山采石从高处跌落伤了脑子,傻傻的常年瘫在床上。拖着一双五岁多的儿女,平日里靠卖豆芽菜为生。红旦这么一叫,储栋梁顿时觉得腹部胀起,浑身燥热起来。摸了摸口袋,所剩无几了,脚还没有利索,至少还得息个三、五天,总不能进去折腾完不考虑后几天吃饭的事。 “姐,每次你都叫我梁哥,不知道我比你小么。”说完,看看左右没人注意,上前摸了一把。 “比我小,你哪里比我小了?”女人说完咯咯直笑。 储栋梁嘿嘿一笑,女人腻歪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他就喜欢这点:“哥这几天腿崴了,过几日再来看你。”说完,他疾步朝前走着。 “腿崴了?腿崴了还走那么快,小心点。”红旦站起身笑盈盈的看着他远去。 储栋梁暗自摇了下头,他也不清楚怎么就和她好上,每次完事后他都会留个三角,五角的说是给娃买零食。 刚进“将军弄”,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溅在滚烫的青石板上腾起了细细烟雾。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弄堂,白天夜里风里雨里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今天走到这里,他觉得非常奇怪,细细烟雾中青石板发出了绿莹莹的光芒。 “咔……轰隆隆……” 头顶一声炸雷响起,吓得他赶紧跨过大院门槛,跑进了自家楼里。 这处大院,方方正正足有一亩多地,两棵银杏树早就高过所有木楼,一南一北,一左一右挺立着。银杏树下,也是一色的青条石铺得满满,上面已坑坑洼洼粗造不堪。大院南侧有一口古井,常年为十多户人家提供着甘甜的井水。他的家是大院里位置最佳的一处,面南背北,也不受大树遮挡。上了二楼,南面更是有三间长的露天阳台,不论寒暑都阳光充足光线极佳。 一楼三间房曾作为爷爷的私塾用了很多年,现在除了一座半米高香炉和一只煤炉几件锅碗之外,空荡荡的没有一物,能够变卖的早就卖了。这尊紫铜香炉,留着是为了每年冬至、年三十烧纸钱给爷爷的,否则也早就卖了。二楼西间是他的卧室,内有一张床,一只樟木箱子。东间是他爷爷卧室,自从爷爷去世后,几乎日日锁着,里面也只是几件简单的家具。 雷雨倾盆而下,一道又一道闪电划过,隆隆的雷声不时从屋顶滚过。院落里雨声哗哗,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咔……”“咔……”又是几道闪电劈过,雷声震的门窗咣当直响。 邪门了,这雷怎么这么大。储栋梁站在屋内,呆呆地看着外面,他印象之中从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雷暴。好在他读过两年中学,知道闪电是怎么回事。 “不好!窗子忘记关了。”储栋梁突然想到一事,心中陡然一惊。二楼正中间屋子是爷爷的书房,平日里也关得严实,最近几天闲在家中无事,在里看了两天书,北面的窗子可能开着。那些书,可是爷爷的宝贝。这么多年,再落魄的时候,他都没有卖掉,留着也算是对爷爷的一个念想。 抓过一件衣服披在头上,储栋梁冲出房间。 “咔……”“咣咚……” 一道闪电击中了银杏树,劈断了粗大的枝干,“咚”的一声砸在大院青石板上。储栋梁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冲进了书房。二楼本是将军府主人书房,北面窗子比一般屋子要大一圈。储栋梁抬头一看,窗户果然没有关闭,窗下地板已有一大滩积水。他扔了衣服,急忙跑上前。 “嚓……”一道闪电带着巨大的能量在窗外突得旋转起来,瞬间由耀眼的白色变成了火红色,在空中“唰唰”地转了几个弯,猛得向他冲来。 “不好,鬼雷。”储栋梁头一低,趴在了地板积水里。鬼雷,正名叫做球形闪电,形成后如同一个火球在空中滚过。 “咔……轰……咣当……” 火球精准的穿过开着的窗户撞到对面墙上又弹了回来击中书橱,“轰”的一声炸响,书橱被击得粉碎,一根飞出木块砸中了储栋梁头部。 “妈的!”他狠狠咒骂一句,后脑勺火辣辣的,伸手一摸黏糊糊满手是血。望着支离破碎倾覆在地的书橱,储栋梁暗自庆幸,刚才要是晚一步躲开,今天就挂了。关上窗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楼本是一个大通间,中间二排一抱粗的木柱撑着屋顶。不知是他的祖先还是将军后人,沿着木柱用厚实的木板做墙,把二楼隔成了三间。书橱倒地后,露出了后面的木板墙面,一块脸盆大小的口子撕裂开来。 雨依旧哗哗下着,闪电依旧一个接着一个。 “哎,早知道就在那娘们那过夜了。”储栋梁有点懊恼,急急忙忙赶了回来竟然又受了伤。闪电划过,撕开的口子里似乎有东西反光。他捡起地上衣服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火柴。 “嗤……”火柴点着了,他凑近了墙上的裂口,一只金属材质的盒子躺在墙中。储栋梁一喜,难道发现了先人留下的宝贝?他忙掏了出来。 回到隔壁住处,他从木箱里找出一条旧毛巾,擦了把脸后,扎紧了额头。床头的破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最前端的灯芯已经烧成了碳灰。储栋梁小心的拿走罩着的玻璃灯罩,轻轻旋动了灯芯纽扣,浸在油灯内的灯芯往外冒出一段。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剪掉顶部的碳灰,房间里顿时亮堂多了。 金属盒子呈古铜色,长约五寸,宽三寸。剪刀用力划过之后,只留下一丝淡淡的痕迹,这只盒子应是黄铜所制。如果是金子,刀尖划过后,留下的刀痕会很深。 “妈的,怎么不是金子。”储栋梁嘟哝着细细看了起来。 铜盒制作的非常精美,正前方中间嵌着指甲大小铜环,半寸长的两根铜条穿过铜环,相互交错牢牢扣紧。四周上下雕刻着锯齿花纹,上下左右各刻有狰狞的野兽。 “祖宗保佑,爷爷保佑。”储栋梁合掌祷告着,铜盒内要真藏有黄金珠宝他就发了。 “叮当”清脆的声音响过,两根铜条微微分开,储栋梁忙抽了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颤抖着打开了盒子。铜盒里并没有他想象的满是金银,一张厚实的羊皮裹着什么东西。解开一看,里面包裹的是一块四寸长一寸宽半寸厚的黑色铁牌,上面刻有三个大字:无常令。 储栋梁顺手拿起铁牌翻看着,铁牌做工异常精致,“无常令”三个字古朴浑厚,以浮雕手法刻就,占据铁牌中央位置。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飞天神龙昂然挺立,龙爪紧扣四边。翻看背面,分左右刻有八个字:见此令牌,如见府主。字的中间,刻有一把长剑,剑锋朝上,直指顶端一轮弯月。 “不知收古董的赵胖子会出几个钱?”储栋梁认定这是一块古董,或许能卖几块光洋。 铁牌放在铜盒收好,他又抓过过羊皮纸看了看。羊皮纸上画着一幅地图,储栋梁摸了摸,凹凸感非常明显,这些图画应是用细金属条烧热后烫出来的。地图上方,从右往左写着“无常府山形图”。 无常府?储栋梁仰起头眼珠转了几圈,没有听说过这地方啊。 第二章 失踪 沙金县城虽不大,但地理位置优越,一条数十米宽的漕河距长江只有十多里地。长江里南来北往的货船进入漕河极为方便,一旦大货轮进不了漕河需要驳运,县城内几家船东都有十多条的船,连夜就可把货物驳走。南部数个县食盐、布匹、铁器等物都要通过这条漕河运输。昨夜的暴雨下得极猛,四处的雨水灌入阴沟渠道后,一股脑儿地流到漕河之中。一夜之间漕河水暴涨数尺,几座石桥下已不能走船。从长江口来的船只只能驳岸等水退去,如有急需物资需要转运,就需码头上的苦力拉着板车驳走。 漕河码头平日里有五十多个苦力揽活。把头胡亮洪四十不到,曾在军营里干过低级军官,后在一次混战中伤了左眼,不得不回到故里。与各地码头一样,沙金漕河码头也被当地青帮控制。只是自胡亮洪任把头后,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青帮从原来拿走五成到现在只拿二成。多出来的三成血汗钱,他也没有独吞进肚,自己留了一成,其余的全都当工钱发了。一旦有活,这群苦力每日都能够挣个五毛左右,到了年关高峰时甚至出现过一天挣一元的美事。大体上,这些苦力一月能够挣个七、八块银元,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一大早,胡亮洪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几根油条烧饼。储栋梁在家歇了四、五天了还不到码头干活,不知道这小子待在家干啥?他特地赶来看看,顺便商量一件事。码头上五十多人,识字的极少,而像储栋梁那样读了二年中学就只他一个了。胡亮洪年少时读过三年私塾,对有文化的人内心里一直尊敬,想不到在码头上还遇到这样的人。当初储栋梁到码头干活时他并没有在意,半年后才偶然得知。见小伙子肯吃苦,不惹事,本想拉他跟在身边,提他做个账房,但储栋梁死活不肯。 “将军府”大院里住着的多是有身份的人,医生、律师、县府职员。唯独储栋梁是个另类,码头搬运工。 走进大院,胡亮洪吃了一惊,储栋梁赤着上身,正踩在一根一丈多长的树枝上拉着大锯。 “栋梁,昨天刮风吹断的?” “哟,是胡大哥。”储栋梁放下锯子走了过来,“昨晚雷劈的,你看那头,焦黑焦黑的。” “头上怎么了,被树砸了?”胡亮洪递过手上的纸袋。 “谢谢大哥,昨日回来时不小心滑倒摔的。”储栋梁也不客气,接过纸袋拿出两块烧瓶夹着一根油条大口吃了起来,昨晚书房中发生的怪事,他暂还不想告诉他人。 “要不要去诊所包扎下?” “嗯嗯,没事,破了点皮,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腿好利索了?” “差不多了。” “走,进屋和你说几句。”胡亮洪瞥到井边有人盯着他们,拉着储栋梁到了屋里,“昨天警局的贾警长找我,让我物色一个人。要求是能干力气活,识字,家里没有负担。我一想啊,这个差事不是给兄弟量身定做的吗。” “雇主是什么人?” “曹府二公子!兄弟,如果面试通过,说是包吃住,一天一块大洋。”胡亮洪压低了声音。 “这么好?咳咳……”储栋梁一激动差点噎住,他忙到水缸旁拿过木勺舀水喝了两口。曹府主人他知道,沙金县的县长大人。 “行,你慢慢吃,待会收拾干净,下午我过来带你去面试。” …… …… 此刻的曹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忙碌,门前挑出的两个巨大红色灯笼之上贴了大大的“寿”字,明日就是沙金县长曹瑞海五十大寿。堂前台案上一幅一人高的仙桃寿图格外显眼,前有万年青、竹、松盆景点缀。大院中戏台已经搭起,今晚起连唱三日。 二楼一张俏脸正趴在窗上,饶有兴趣的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身影。她就是曹府“二公子”曹丹丹,今年六月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在英国修的是考古专业。等父亲五十大寿过后,她要独自北上到京北大学和老师、师兄妹汇合,然后去戈壁大漠一座新发现大墓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考古活动。 望着身后的两个大箱子,曹丹丹有点沮丧,连着面试了三个人,一个都不满意,而且是非常的不满意。刚接到远房表哥贾警长电话,说是又找到一位应聘的,下午就带来面试。她本懒得见了,禁不住贾警长一再说是最后一个试上一试,只得同意下午再见一见。 …… …… 储栋梁锯好树枝后,把一段段木料堆在院子檐下角落,大院里大多人家都是烧煤球做饭,每日生火用得着。从小到大,他和大院里的人不冷不淡。本有两个玩的好的同龄人,却不想几年之内都离开这里了。 望着满树的银杏果,他脑瓜子里一下闪到童年。夏日过后,树上的果子会接二连三的掉下来。这时果子还带着外层果肉,不能用手直接剥,否则会烂手。捡回家里丢在破盆里浇上满满的淘米水,一周后外层果肉会完全脱落,露出里面的白果。跳白果可是小孩子特喜欢玩的游戏,白果夹在鞋子中间,跳起来送到玩伴的白果旁。如果两个白果在一扎之内,就能赢得对方白果,每次玩,他都赢一大把。 中午吃了胡亮洪带来的烧饼油条,走到井边细心洗去脑袋上的血迹,找了一件干净的短褂放在床头后,四脚朝天仰在床上躺着。一楼的大门他常年不关,反正只有些破碗破瓢不值钱的东西,有人找他直接上二楼就行。 “梁哥!梁哥!”正当他迷迷糊糊之际,一个凄厉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灌进了他耳朵。 “红旦。”储栋梁一愣,她极少来“将军府”,印象中只有一次,还是晚上偷偷摸摸过来的。现在大白天的,很多人都在睡午觉,这么一叫整个大院都听到了。 “旦姐,怎么了?”储栋梁光着脚走到阳台上望着下面。 女人满头大汗,眼泪直流:“梁哥,两个娃不见了,我找遍了周围巷子都没有找到。” “啊,你等着,我马上下来。”那两个娃四、五岁,是一对双胞,长的非常惹人疼。每次在红旦那里,两个娃嘴巴特甜,“叔叔,叔叔”叫个不停。他总是从口袋里摸出糖果或者二块饼给他们。 “什么时候的事,不急,你慢慢说。”出了大院,两人快步朝红旦家走去。 “就在饭点,吃过饭后我去隔壁院子里打水洗碗,谁知道碗筷洗好回来后就不见了。”红旦的手已经抖了起来。 “哼,我去码头喊那帮兄弟到城里来找,你放心,要是娃被拐走,肯定有人看到的。” “梁哥,要不要报官?”红旦怯怯地问道。 “人才丢了没多久,报官也不会派人帮你找,眼下还是我们先找,你再去前后邻居家问问,或许娃在邻居家玩着呢。” “那,那我先去邻居家问,麻烦梁哥了。”女人淌着眼泪一路小跑,储栋梁也朝码头方向快步走去。 …… …… 昨晚的暴雨过后,闷热已久的天气终于缓了下来,户外不再令人窒息一般的酷热。上午驳运了两艘大船后,码头不再忙碌。吃了午饭后,在码头做苦力的这帮兄弟三三两两躺在附近树荫底下休息。 胡亮洪坐在两棵槐树底下的毡房内喝着茶,他没有午睡的习惯。毡房是码头上唯一的建筑,四周用粗大的毛竹搭好架子,再蒙上油毡布。夏天四周油毡布掀开,可以通风透气,冬天油毡布牢牢封住,可以保温取暖。 “大哥。”储栋梁走得满脸是汗,进了毡房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一气饮尽。 “哦,栋梁来啦,不急,约了三点呢。” “大哥,我不是为那事来的。刚红旦到我那,说是她两个娃不见了,前前后后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我想带几个人帮着找一找。” “让你不要和她来往,你偏不听,挣的几个大子都扔那娘们裤裆里了。”胡亮洪水杯重重的往台上一放,“走,这种事情几个人没有用,让兄弟们都去。水道堵着,船不能走,要是真有人拐了娃,要么藏着,要么出了城。我估计出了城可能性大,那两娃我见过,藏不住的。” 储栋梁脸一红,这两年除了自己花销,一分钱也没有余下。 胡亮洪走出了毡房:“兄弟们都过来,有两个娃可能被人拐了。”毕竟在军营待过,没一会,就安排的妥妥的。储栋梁细细说了两个娃长相个头年龄和今天穿的啥衣服,东西城门各有十五人出城快追,城内安排二十个四处寻找,码头上留了五人看守。 “哥,谢啦。”储栋梁拔腿要走。 “你去哪里?”胡亮洪一把拉住了他。 “去找娃啊。” “糊涂,这么多人差你一个?老实在这待着,再过会我们去警局找贾警长。”胡亮洪拉了一张凳子给储栋梁,“栋梁,你读过书,有文化,不能一辈子烂在码头上。” 平日里,胡亮洪也曾这样讲过,储栋梁都没有当回事。今天往这一坐,再听这几句话,突然心中一阵温暖。 “哥,我记住这话了。” …… …… 贾同山正在办公室发呆,表妹曹丹丹关照的事忙了好多天也没办成。五年前曹瑞海到沙金县任职,本家舅舅偶然说起他的一个表弟和县长大人是亲戚,费了好大的劲他结识上了舅舅表弟,尊称为表舅。又通过这位表舅去过曹府两次,自此才抱上了这条大腿。逢年过节厚礼不说,曹府大小事务他只要知道,都乐颠颠跑前跑后帮着张罗。曹瑞海初来乍到,在本地没有亲戚,没有心腹。见他读过书有文化,又是警局一名警员,也就有心栽培他,一年后升了警长一职。一晃几年过去了,他在警长职位上也算勤勤恳恳,曹瑞海有意再拉他一把,准备年底前推他到警局副局长之位。表妹曹丹丹他也没少伺候,就读京北大学时,都是他扛着行李送去接回。这次开口要他找个能干的脚力,竟然费了这么大力气都没办成。两日前巡逻到码头,坐在毡房里和胡亮洪喝着茶,说到此事,胡亮洪大笑,说有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如果这人还不行,表妹托他办的事就要黄了,关键时刻,可不能失分。他站了起来,回身走到柜子前供奉的关老爷前上了三支香,恭恭敬敬合掌念叨着。 “报告。”一名魁梧的警员站在了门口。 “哦,大张啊,进来。” “警长,邪门了,中午时来了一对夫妻说是六岁的儿子丢了。刚又来了三家,一个说丫头找不到了,一个说孙子不见了,一个说外甥丢了。” 贾同山一愣:“丢了四个?走,前面去看看。” 第三章 二公子 沙金县警局是由太平天国时太平军一个王爷府邸改建而成,那时太平军封王已乱,大大小小数千个王。这名年轻将领因作战有功,杀死了西洋人头目,被封为一个小王。府邸临街而建,最前面是五米多高的正堂,穿过正堂有一座大院,两侧是石板路面,石栏相围,木柱立撑的连廊。大院中间两米宽的青石板,左右地面青砖立起铺就,前后共有五排砖瓦结构的房屋。 警长办公室就在临街正堂南侧,出了办公室穿过大堂就到了西侧值班室。平日里巡逻完毕,警员都在值班室休息喝茶。如有报案,大堂里一名女警会登记,再领着到值班室询问详情。 今日一下拥进三户报案,再加上女人哭哭啼啼,值班室一下人满为患。 “行了,行了,都别哭了,贾警长来了。”大张一进屋,被哭声弄得不耐烦起来。 “长官啊,我们也是没法了,找了半天了,影子也见不到。”丢了孙子的老者眼巴巴的看着贾同山。 “各位乡亲,现在哭也没用,你们都各自说一说,孩子怎么丢的。”贾同山尽管烦躁,但职责所在,不得不一个个安慰。 “警长,我女人正在灶台前炒菜,儿子刚还在要着吃,等菜炒好一回头就就不见了……”年轻男子连忙抢着说明情况。 听着听着,贾同山皱起了眉头。三户人家的孩子都是在眼皮底下丢了,难道会有人贩子抱团到沙金县偷孩子了?不可能啊,光天化日,街上也有警员在巡逻,大热天的街上人也不多,如有动静,应该会被发现。 “各位乡亲,我已清楚,你们放心,我会立刻安排警员帮你们寻找。只是警局人员也不多,每户人家我派三人一同前去。”他抬头看了看大张,“大张,你去城门口问一问值岗的,看看今天是否发现异常。如有异常,立刻向我报告。” 送走三户苦主,贾同山刚想回办公室,一眼瞥见胡亮洪带着一个年轻人走到了警局门口。 “哟,胡大哥,有劳有劳。”他赶紧迎了上去。 “贾警长,这个小兄弟就是我说的储栋梁。” 贾同山盯着储栋梁看了两眼:“嗯嗯,不错,相貌堂堂,不像个在码头上讨生活的。” 储栋梁忙打招呼:“贾警长,有劳您费心了,初次拜访,也没有带什么。听胡大哥说您好一口烟,这不,顺便带了一条。”他提了提手中的布袋。贾同山他认识,几年前在警局做了半个月文书,虽没有和他直接打过交道,但脸还是熟的。 “储兄弟不要客气,我和胡大哥多年交情了,再说是我求着胡大哥帮忙的,哪里能要你的烟。”一边说,一边带着两人到了办公室。 储栋梁把烟放在台上,顺手拿过暖水瓶给贾同山水杯加满,又倒了一杯水给胡亮洪。 “胡大哥,今日码头上有异常没有?”贾同山从抽屉里拿出烟扔给胡亮洪一根,又把烟盒递到储栋梁面前,储栋梁伸手抽了一根忙掏出火柴给两人点着。 胡亮洪诧异的看了一眼贾同山:“一切正常啊,不过兄弟们都不在,帮着栋梁表妹找娃去了,也是怪了,两个娃一下都不见了。” “两个娃?”贾同山心中一惊,刚来警局报案的都是一个,难道还有小孩失踪不成。 “一对双胞。” “哦。”贾同山心中突然慌乱起来,一日之内五个小孩失踪,在他做警察的十多年间还从未遇到。即使在二十多年前大清朝时沙金县都没有出过这种怪事,更何况现如今已是民国。 “储兄弟是本地人?”贾同山问出这句话后有点后悔,储栋梁一口本地话,不是本地人哪里人,今日被小孩失踪的事扰神了。好在两人都没有在意,储栋梁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回答贾同山提的几个问题。 “行,我们这就去曹府,二公子正等着呢。”贾同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稳情绪,事情还得一样一样来,表妹的事耽搁不得。 贾同山说得没错,曹丹丹正在家等着。院子里跑进跑出的人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晚间唱戏的班子也在台上调着各式乐器,拉二胡的是个年轻小伙,一时兴起在那兴奋地哼来哼去。 “哼,好烦。”她狠狠踢了下床脚,刚大箱子让两个下人搬到一楼书房,他们竟然搬的龇牙咧嘴。后天就要出发,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跟着,一路到北平可是**烦。箱子里很多是从英国带回来的西方考古界大佬专著,还有就是精致的仪器。 “二公子,贾警长来了,我已让他们在书房等着。”管家在门外轻声说道。 “好的,我马上就来。”曹丹丹连忙走到立镜前整理头发。 胡亮洪和储栋梁都是第一次到曹府,坐在书房内的椅子上,胡亮洪心里还是有点激动。这可是县太爷的书房,寻常哪里有机会能坐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储栋梁,心里有点奇怪,这小子一脸平静,仰着头看着书橱里的书。 “表哥,我来了。”曹丹丹满面微笑地走进了书房。 “丹丹,我来介绍下,这位是码头把头胡大哥,这位是储栋梁,来应聘的。” “胡大哥好。” “不敢,不敢。”胡亮洪连连说道,疑惑地看了一眼贾同山。 贾同山呵呵一笑:“丹丹就是二公子。” “什么!”储栋梁差点跳了起来,“她就是二公子?怎么是个……” “怎么是个女人是吧?”曹丹丹咯咯笑了起来,刚储栋梁诧异的表情让她很是得意。 “栋梁,二公子可是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见过大世面。”胡亮洪忙对储栋梁使了个眼色。 “嘿嘿,对不起,刚确实有点意外。”储栋梁低着头轻声说道,他暗暗责怪自己,对方是雇主,而且是个美女雇主,县长的女儿,刚怎么就那么失态。 “听表哥说你中学毕业,看看书橱里的书哪些读过了?”曹丹丹收住笑容淡淡地说道。 “不多,看过一些。” “哪本看过?” “一小半。”储栋梁有点不悦,他是来应聘做苦力的,这个女人怎么盯着书问起来。爷爷的书橱之中至少一半和县长大人藏书相同,没事时他曾一本一本翻看过。 “一小半?”曹丹丹睁大了眼睛,随手拿过一本,“这本看过没有?” 储栋梁瞄了一眼,差点笑出声,《骆城记》这本书他曾带到学校在同学间传阅:“这本书小孩子看的。” “你!”曹丹丹脸一红,这是她在西京读女中时央着父亲买的,没有想到父亲一直小心的保管在他书房里。 “行了,你合格了,后天早上七点到这里准备出发。” 贾同山一喜:“丹丹,不用试试他气力?” “不用了,常年在码头上扛包会没有力气?”曹丹丹扭头看着储栋梁,“准备两身换洗的衣服,要跟着我出远门一个月。” 见事情成了,胡亮洪忙拉着储栋梁起身告辞。两人走到门口时,储栋梁仰头哈哈大笑:“二公子,二公子!二公子竟然是个女的。” “得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码头看看有消息没有。” “大哥,今天这事谢谢你啦,等一个月后回来请你和兄弟们喝酒。” “嗯嗯,好好干,在外机灵一点。”胡亮洪心里其实很放心,储栋梁读过书,不像码头上那些睁眼瞎,走远了还真没办法回家。 不知不觉又走到陋巷,储栋梁在巷子口发了一会呆,走进了红旦家里。三间不大的屋子,最东头置了灶头,放着盆盆罐罐,那是红旦发豆芽菜用的。中间屋内摆着一张床,一张方桌,床上躺着红旦男人,最里屋是红旦和孩子住的地方。 红旦瘫坐在灶膛旁,见储栋梁进来也没有爬起。 “下午胡大哥已派出所有的兄弟出去找了,等晚上的时候会有消息,到时候我再来告诉你。” “梁哥,刚我听说了,丢娃的不是我一家。”红旦双眼通红,嘶哑着嗓门说道。 “不是你一家?” “刚我遇到在城里找娃的东门老巴,他说孙子丢了,全家老少都找疯了。还说贾警长派了三个人帮他们找着的,老巴说,至少有三家娃丢了。” “还有这事?”储栋梁大惑不解,刚一直和贾警长一起,他竟然没有透露半句。 “你歇着,我去码头那看看。”储栋梁甩开膀子急忙往码头走去,隐隐之中他感觉要有大事发生了。 胡亮洪听陆续回到码头的工友一说,也不禁傻了眼,从他们打听到的消息,至少有五户人家丢了小孩,再加上红旦,就有六户了。 “把头,就是偷小孩,也不敢光天化日这么肥胆吧。” “就是,偷一个二个还可能,偷五、六个走,那太邪门了。” “把头,是不是闹鬼了?” “瞎说啥,都是大白天丢的,哪里会是闹鬼,鬼怕日头的。” 见众人越说越邪乎,胡亮洪摆了摆手:“去看看水退了多少,怎么大半天没有生意上门?”遇到说不清的事情,他不喜欢听人扎堆,更不喜欢听人往鬼神方面想。他在死人堆里爬出过多次,人死了就是一堆烂肉,不会剩下什么。 储栋梁急匆匆走进一条巷子,从这过去就到了漕河边,再绕过一处坍塌的老庙就到码头。 “呜……呜……” 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啪嗒”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掉在了他前面一丈多远。那是一团鸟窝,几粒鸟蛋摔的稀烂,蛋黄撒了一地。 “呸,晦气。”储栋梁有点忌讳这些,抬头看去,右侧院子里一棵十多米高的老槐树伸出了扭曲的树枝,高高地罩在他头顶。 一团黑影在树梢上一闪而过。 第四章 怪兽 老槐树枝繁叶茂,层层叠叠,那团黑影极其敏捷,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储栋梁眨巴了几下眼睛,四处瞧了瞧,没有任何动静,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漕河边倒塌的老庙本是当地城隍庙,在一个暴风雨夜中轰然坍塌,至今已有数十年。庙里整块大石料雕的城隍菩萨依旧端坐在底座石台上,只是他的头顶已没有遮挡,身上的彩衣渐渐破烂,描金的面目也慢慢没了颜色。 穿过巷子,沿着漕河边向北二百步就到了城隍庙。曾有段时间,他一出巷子就开始数着步子,每次到城隍庙不多不少总是二百步。有一次喝了酒他一会大步跨,一会小步移,到了城隍庙仍旧是二百步,吓得当时酒就醒了,从此后再也没有敢数过。 不知从哪时起,这里成了沙金县城小孩子禁地,没有小孩敢到附近玩耍。其实大人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更没有拿这座倒了的庙恐吓过自家孩子。但就如传染病一样,一说到这座庙,县城里的小孩子就露出恐惧之色。说来也怪,等小孩子一天天长大,那份恐惧感就全然消失了。储栋梁也是如此,等长到十五、六岁时再从城隍庙边走过就自然不过的事。他曾问过爷爷,为什么沙金县有钱人不出钱修一修,爷爷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言语。 西边的太阳已变成金色,满天的晚霞从天际间一直拉伸到沙金县城上空。前几天的雷雨过后,虽然还热,但太阳下山之后,暑气会很快消散,路边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城隍庙的菩萨只剩下石雕的身体,端坐在乱石堆里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储栋梁看了一眼菩萨,突觉得心“咚”的一跳,城隍菩萨的眼睛之下竟然挂了一串泪珠。再细看的时候泪珠不见了,菩萨仍旧平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储栋梁楞了片刻又摇了摇头,可能是今天红旦娃的事扰了心神。 绕过城隍庙,前面就是漕河码头旁的南水关,一条两丈宽的引河从漕河里伸出,鸭溜子、草篷船等不大的船就直接进入引河,顶端有石阶可以上岸,乡野村民卖个米赶口猪也就方便多了。而运煤运盐运铁运木料等大宗货物还是要靠漕河码头,距漕河岸边一丈多砌出二尺宽五丈长的石墙。沿着石墙两头往下,一丈宽的青石板台阶直通河面。货船到了,数丈长的跳板从船头拉出,直接搭在台阶底部石台之上。码头苦力要么拿着扁担挑,要么肩膀一抬扛起就走,一船货一顿饭的功夫必定全部上岸。 “栋梁,那边怎样了?”见储栋梁过来,胡亮洪站在码头边高声问道。 “没得消息,娃还没找到,我来看看出城的弟兄们回来没有。”储栋梁知道胡亮洪嘴里的“那边”指的是红旦家。 “还没,在城里寻的都回来了。”胡亮洪语速极快,如同爆豆一般“咔”的一下就说完,储栋梁了解他的脾气,语速加快说明他急了。 “大哥,他们怎么说的?”储栋梁递了一根烟过去。 “不只红旦一家丢娃,至少有七、八家。”胡亮洪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七、八家!一个都没找着?” 胡亮洪摇了摇头:“一下丢了这么多,一个都没找着,而且毫无头绪,真是活见鬼了。” “大哥,这事有点怪啊,不像是人贩子搞的事。他们再财迷心窍,也不敢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作案,更何况拐了那么多小孩也没处藏啊。” 胡亮洪踩灭了烟头,从袋中掏出两块银元塞到储栋梁手里:“栋梁,这事你就不要多问了,日后跟着二公子身后好好做事。本来明天想请你吃顿饭送送的,刚老六子来通知,明天东门韩府有两条大船卸货,我就不送了,等你回来再接风。” 储栋梁接过两块银元默默放进口袋,觉得鼻子一酸。这几年潦倒在码头扛活,虽然发的工钱与那些工友都是一样,但胡亮洪一直鼓励着他。也曾介绍他到邻县做些体面活,只是他不肯去而已。 天色渐暗,出城的三十多人陆续回到码头,跑出去最远的有二十多里地,沿路过村子一路打探,但都没有发现异常。 见没有消息,储栋梁又回到了陋巷。 “哥,找到娃没有?”红旦见到储栋梁一把就抓住了他。 “没……出城的兄弟们找了很远,没找着……”红旦直勾勾的眼神令他不敢正视。 “丢了,娃真的丢了,这么多人都找不着,真的丢了。”红旦转着圈,盯着门外。 “姐,你也别急,刚我在路上看到警察挨家挨户的查,或许能够找到呢。” 红旦凄然一笑:“哥,这几年多亏你照顾,否则靠那卖豆芽的钱,养不活这个家的。我勾上你,心里有亏的,耽搁你了。” 储栋梁没料到红旦会说出这样的话:“姐,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嘿嘿,再说了你没有亏待我,家里的缝缝补补不都是你帮着的吗。”说着掏出二块银元塞到了她手里。 红旦一惊忙缩回了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哥,这钱我用不着了。听姐的话,离开沙金,越远越好,要出大事了。这里……这里你以后也不用来了。” 见红旦不肯收钱,储栋梁叹了一口气:“姐,你也不要多想了,吃点东西好好歇着,明天我会去警局问问。” 储栋梁不知道,此时的警局已乱成一锅粥,一日之中有十三户来报案,丢了十七个小孩。数十个警员忙了一天,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贾同山气的连摔了两个杯子。如果没这事发生,这会他应在曹府陪着曹瑞海看戏。更麻烦的是苦主之中有两人是县里乡绅,扬言明日到曹府讨说法。曹瑞海五十大寿一旦被搅,会严重影响他年底前晋升。 “大张,大张。”贾同山对着门口叫道。 “来了,来了。”大张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头,有何吩咐?” “今晚都不准回家,分成六队巡逻,如再有小孩失踪都回家种地去吧。”贾同山恶狠狠的下着命令,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告诉大家,就说我拜托了,过了明天每人领二块光洋。” 大张一喜,忙去安排。二块光洋的辛苦费可不是小数目了,他忙前忙后一个月也就拿个十二、三块。 贾同山有点焦虑,县城发生失踪大案,要不要直接向曹瑞海汇报。临晚时他到局长办公室汇报案情,局座听了后半天不做声,临了来了一句“明日曹府寿宴,今日省里高官已到曹府。”就再也不说话了。贾同山清楚,局长再过两月就要退休,不愿意再揽棘手的案子。 想来想去,没有一个好的法子处理。他站起身,拿过挂在墙上的短枪挎在身上,决定带一队人到曹府附近巡逻,力保这两天无事。 曹府和“将军弄”隔了一条街,四周绿树成荫,更为难得的是几株数百年的古木散落在各处,沙金县有头脸的人大多居住于此。 贾同山亲自带着的巡逻队共有七人,除了大张,其他五个也都是警局中得力的警员。其中外号叫“小愣子”的年轻警员枪法出众,百米之外吊个小铜钱几乎能枪枪命中。 巡逻队走了在曹府四周走了两个来回,贾同山掏出烟一人甩了一根。 “好安静啊。”大张吸着烟望着空中闪烁的星星嘟哝着。 “砰,砰,砰。”远处突然响起了枪声。 “大张,老李,你们守着曹府大门,其他兄弟跟我走。”贾同山当机立断,立刻带人朝着枪声奔去。 “砰,砰,砰……”又是一阵密集枪声,回屋怕热睡在街边的男人大多懵懵懂懂坐了起来。 “哪里打枪?哪里打枪?” “咦,那不是贾警长吗?” “子弹不长眼,快回屋。” 一阵杂乱后,屋外的人急急忙忙躲进了屋里。 枪声响起,储栋梁陡然惊醒,“砰,砰。”又是数声,这下他听明白了,枪声就在“将军弄”。 他伸了伸腰,忽然发现不对劲,一下坐了起来,满脸充满着疑惑。窗外黑洞洞的,屋内却亮堂堂的。煤油灯并没有点起,家里怎么这么亮?愣了一下后,储栋梁终于看清,今晚回来无事,打开铜盒把玩了一会铁牌,而后随手仍在箱子上。刻有“无常令”三个字的铁片此刻正散发出冷冷的光芒。这层白光并不刺眼,并不张扬,乍一看上去就如最亮的一团月色,带着阵阵寒意,照亮了整个屋子。 “扑通”一声,有东西从高处摔落,储栋梁慌忙把铁片塞进铜盒盖好。 “鬼啊……”院外一声女人尖利地惊呼,吓得他一哆嗦。 “啊……”一声男人地惨叫。 “老张……救命啊……救命啊……”女人恐惧而无助的声音。 没有一家灯亮起,没有一个人出去。 储栋梁听出来了,那是县府财政局科长老张太太的声音。 “妈的!”他狠狠骂了一句,这个女人平时刻薄的很,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救命啊……”女人歇斯底里的叫着。 储栋梁操起门后一根毛竹杠子,轻轻打开门,弯腰走到阳台之上。刚想抬头往下看时,蓦得发现距离自己仅仅一丈多远一只怪兽盯着自己。 “呀啊……”储栋梁浑身毛发猛然扎起,狂叫一声抡起竹杠打了过去。 怪兽身体毛发赤红,四肢毛发紫黑色,如同一只体型硕大的猴子,又像一只站立的狼。见储栋梁挥舞竹杠打来,轻轻一跳上了阳台栏杆,猛得一蹿已到了屋面,回身“呜嗯”叫了两声转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储家兄弟,求求你了,快救救我家老张。”女人突然发现阳台上的储栋梁喜出望外,连声求救。 储栋梁拿着杠子“咚咚咚”跑下楼到了老张身边,女人两只手紧紧按着老张腹部,鲜血依旧从手指缝里渗了出来,散发出阵阵臭味。 “马医生,马医生,外面没事了,你快下来,老张不行了。” 西侧木楼终于亮了灯,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就来了,就来了。” 几道手电光从院门外照了进来,贾同山拎着枪跨进了大院。 “长官,长官,求求你,救救我家老张。”女人又哭喊起来。 马医生提着药箱跑了过来,见满地是血不禁摇了摇头。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老张脖子,又掏出手电照着,翻了翻眼皮。 “嫂子,老张走了,节哀啊。” “走了?怎么就走了?”女人呆呆地看着马医生,跌倒在地嚎啕大哭。 贾同山走上前蹲下身子掀开老张短褂,不禁皱起了眉头,老张右腹部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半截大肠耷拉在外,血水和着粪便汩汩地冒出。 第五章 红旦死了 天才蒙蒙亮,沙金县城已苏醒过来。热气腾腾的包子铺,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烧饼店,挑在肩上走街串巷的馄饨摊都做好了迎客准备。勤快的女人已洗好昨夜家人换下的衣服,在井台旁,码头下过水清洗。 包三爷拉着家家户户离不开的大粪车,钻进巷子碾压着石板吱吱呀呀地走着。他祖上本是富户,后倒在了兵祸上,到了他这代仅剩下脸面了。迫于生计,拉起了收粪大车。好在左邻右里的街坊都熟悉,这个营生也干了十多年,勉强维持着一家大小六口的吃喝。 大车特有的吱呀声一到,家户人家门就打开,从屋内拎出马桶。包三爷此时便眼疾手快一下接过,左手一拉马桶盖子提留着,右手一晃马桶就到了大车顶。而后他踩在一块特制的木凳上打开粪车顶部方方的木板盖,“哗”的一下马桶内黄白之物倒的干干净净,马桶顺手挂在大车两边的钩子上。等一路收好,就拉着大车带着几十个马桶到三里外漕河下游,那里有专门收大粪的船等着。一车大粪可以卖三到五毛,每月就有十多块钱收入了。大粪卖了后,就在河边码头刷好马桶带回,一家一家送过去。 “世风日下。”每次刷马桶时,包三爷都要骂上两句,早年间是收粪不刷马桶,主家要他刷,是要收个一分、二分钱。现在干这行的多了,他也不得不免费着刷。 一串纤夫拉着两条大船驶过,引起了包三爷的兴趣,两条船吃水很深,比寻常漕河里走的船要大上一截。引起包三爷兴趣的是船头站着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子,穿着一身旗袍凹凸有致,正默默看着前方。 “娘的。”包三爷咽了口吐沫,女子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 …… 一大早,东门韩府管家老六子就到了码头,后面跟着马家烧饼铺的掌柜提着个大竹篮,里面码着一摞摞烧饼油条。 “呦,六叔早,您这是?”胡亮洪看着马掌柜问道。老六子年已六十,在韩府干了一辈子,胡亮洪尊他为六叔。 “今天活重,我家老爷特地纷纷备些干粮,待会船到了还请兄弟们加把力,尽快运到韩府仓库。” “行,不就两条船吗,韩府的活我们啥时候耽搁过。”胡亮洪笑着说道,从袋中摸出烟一人发了一根。 “今天这货不一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否则工钱也不会加倍。” 漕河水已退去,几条运煤的船靠在岸边还没卸货。码头卸货向来是先来后到,韩府的船还在途中,今日本来轮不到首位。昨日老六子一开口就是每条船五十块光洋的力资,着实吓了胡亮洪一跳,这个价何止翻倍,是平日里数倍。 马掌柜放下篮子转身走了,胡亮洪陪着老六子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 “看,来了,来了。”老六子指着远处二艘木船兴奋地叫道。 胡亮洪抬头瞟了一眼不由得一愣,二艘货船不是沙金当地的,他第一次看到。船吃水很深,两侧船帮各有二人操着长长竹篙,一根纤绳上拴着十多个赤膊的汉子。 “六叔,不是说缸吗?吃水怎么这么深?” 老六子嘿嘿一笑:“是缸,待会你就明白了。” “行。”胡亮洪不在乎里面什么,就是两船生铁,驳上岸后用板车一推,大半日也能全部运到韩府仓库。 二艘船很快到了码头,几人上去拖过粗大的缆绳死死扣在岸边石桩上。 “锚定天晴晴,河神靠岸行。”胡亮洪仰头对天大叫一声,船工拖过长长的跳板架在了码头石阶上。大船驳货,最怕突然刮风下雨,遇到贵重的货物,甚至会烧三支香祷告一番。踩着跳板,胡亮洪两步就跳到船上。 货船上的船工朝他一拱手,弯腰掀开了盖住船仓的油毡布。船仓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口口缸,约三尺高的缸身,一尺宽的缸口,全都用厚实的黑麻布裹的严严实实。老六子蹲下身,用力拍了拍眼前的一口缸。 “嗡……”一声金属质地撞击声立时传到了胡亮洪耳朵里。 “铁的?” “铜的!再关照一下兄弟们,千万不能弄破麻布。韩老爷说了,二百口缸完好无损的运到仓库,晚上包了覃家居随便吃。” “六叔,码头上兄弟只受东家钱,不吃东家饭,这个规矩您老知道的。” “行。”老六子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有十块大洋,做好了就是你的了,不过丑话说到前头,如有一口缸麻布破了,工钱要扣十块。” 胡亮洪蹲下身扯了扯裹着铜缸的黑麻布回身笑道:“六叔,你这十块光洋我赚定了。”当他起身偶然瞥了一眼船员舱室时不由得呆了一呆,一名极漂亮身着旗袍的年轻女子朝他笑了笑。 …… …… 日出三竿,储栋梁还未爬起,感觉浑身乏力昏昏沉沉,心中有莫名的惶恐。院子里早已杂乱不堪,乐师的唢呐二胡伴随着哀哀哭声一股脑儿灌进他的耳朵。 “日娘的。”储栋梁咒骂了一声翻身下了床,站在阳台上呆看着。小半个院子摆满了花圈、纸人、纸马,两只铜盘里“银元宝”呼呼的烧着,穿着白衣白帽的陌生人来来往往。令他惊讶的是张太太正神气活现的指挥着眼前的一切。俗话说的好,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抬。张科长暴死,排场却这么大,不费钱么? “梁哥。”一名穿着孝服的年轻女子仰着头叫着。 “哎,哎,你……你是张菲?”储栋梁有点疑惑,这女人虽眼挂泪痕,却是楚楚动人。 “是我啊,昨晚多亏了你……” “你等下啊,我刚准备给你爸磕头去。”储栋梁连忙进屋穿上短褂,顺手拿了一块银元揣兜里。张菲比他小两岁,前几年嫁出去后再也没有看到,想不到现在风韵十足变成一个大美人了。少妇,少妇之美,储栋梁很为自己的想法得意。 “梁哥,这是我先生。姜海,这是梁哥,昨晚就是他救了母亲。”张菲拉过站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说道。 “梁哥,谢谢。”姜海伸出了右手。 “不谢,都是一个大院的,任谁都不会躲着的,我先去磕头烧根香。”储栋梁走到账房前写上自己名字,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 “储栋梁礼金大洋一块。”账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磕完头张菲陪着储栋梁走到大院:“梁哥,这两天都安排在北园酒店,人多,到时候也不一个个喊了。” “北园饭店?那里老贵了。”储栋梁脱口而出,记忆中他还是跟爷爷去过一次。 “老板儿子和姜海是朋友。” “好,要是空肯定会去,你爸爸的事也是意外,节哀。我……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啊。”说完,储栋梁快步向院外走去。 “梁哥,空了去陆县玩,姜海在那干城防司令……”望着储栋梁的背影,张菲有点难过,她明显感到储栋梁听到北园饭店后神情一下暗淡了许多。 出了大院门走在“将军弄”石板路上,储栋梁有点懊恼。再怎么说张菲也是他少时就熟悉的,不该说走就走。 “先生,先生,请问你看到过这个孩子没有?”迎面一个年轻女子拿着照片伸到了他的面前。 储栋梁停下认真地看了一眼:“没见过。” 女子失望的叹了口气,往“将军府”走去。 出了巷子,储栋梁有点犹豫,是该到警局打探一下还是先到红旦那看看。 “栋梁,怎么在这里发呆。”街对面巷子里钻出了一辆板车,一人拉着,两人在左右推着。 “王哥,你们这是去哪里?怎么拉起板车了。” “去东门韩府仓库,韩老爷指着要码头上直接送上门。” 储栋梁跑了几步跟上板车摸了摸黑麻布:“这是缸还是花瓶,怎么用这么好的麻布包着。” 王哥左右看了看:“这是铜缸,二百口呢,把头关照不准对外人说。” “好,那你们小心,不要闪了。” “行,回见。”三人推着载有两口铜缸的板车加快了脚步。 韩府他清楚,是沙县酒厂的老板,北园饭店就是韩府的产业。二百口铜缸?难道酒厂奢侈到用铜缸酿酒了?储栋梁愣愣地看着远去的板车,半天也没有想明白。 “还我小孩,警方失职。还我小孩,警方失职。” 一阵响亮口号声夹杂着呜呜的哭声从街北传来,一下吸引了四周的行人。储栋梁清楚,这是昨日丢了娃的苦主开始向警局施压。他没有动,这群人要去警局必定经过“将军弄”。 “十七个娃啊,十七个娃都没了。”一名老者举起双手仰天狂呼。 储栋梁心里陡的一惊,丢了十七个,那还了得,这么大一个案子要引起轰动了。 “咻……咻……咻……”一阵凄厉的警哨响起,街西边跑来了二十多名警察。 “还我小孩,警方失职。”“还我小孩,警方失职。” 两边队伍在“将军弄”口遇上了。 贾同山一路跑来已浑身是汗,得知消息后,他急急忙忙带着警局剩下的警员全部赶了过来。这些人一旦到了警局,如果控制不住再往前就到了县府,曹府很快就会得知。 “父老们,你们安静一下,聚众闹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张从街边商铺搬过一张长凳,贾同山站到上面大声喊道。 “贾警长。”一名穿着西服的男子走到前面大声说道,“我们不是闹事,我们是请愿。” “好好好,诸位是请愿。警方这两日夜以继日的查,兄弟们已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贾同山指着大张的眼睛,“你们看看,哪个眼圈不是黑黑的。” “贾警长,我们知道这些兄弟这两天辛苦,但我们听说警局包局长毫不关心此事,此刻正在曹府参加曹县长寿礼呢。” “没有此事,绝没有此事,包局长此刻就在警局指挥,他对沙金县城儿童失踪案非常关心。请你们再给警方一天时间。你们这样闹腾,哦不,你们这样一请愿,又要分散警方注意力,分散警方精力,对寻找失踪儿童,没有益处。” 储栋梁看了看人群,没有发现红旦,他转身进了身后豆腐店讨了一勺冷水喝着。身上热热的,可能昨晚遇到那只怪兽被吓了。 穿西服的男子冷笑一声:“贾警长,亏你还是长官,失踪的小孩都只有五、六岁,再等一天一辈子也找不回了。”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年轻的妈妈,年老的奶奶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请你们相信警方。” “贾警长,请你让开,我们今天必须要见到马局长。走,我们去警察局。” 人群又向前移动,贾同山咬了咬牙,向后一挥手,二十多名警员立刻排成了一条线。 “父老乡亲们,不要冲动,昨晚我们已经查到线索,如果再耽搁我们查案,那真的就晚了。”贾同山声嘶力竭地喊道。 西装男子右手高高举起,身后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贾警长,你说找到了线索,是否可以告知我们,让我们也心安一点。” “昨晚你们有人听到枪声没有?” “听到了。”人群里有人喊道。 “对,那就是我们在追捕疑犯,我们相信,疑犯已经被击伤。” “哼哼,一个莫须有的击伤就是找到疑犯?我们不信。” 贾同山腰挺了挺:“昨日那个疑犯被击伤后,藏到‘将军府’还伤了一个人,路边那位小兄弟可以作证。”贾同山手指向了站在路边喝水的储栋梁。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储栋梁,一时间街上安静了下来。 西装男快步走到储栋梁面前:“这位兄弟,昨晚是否如贾警长所言,他们在捉拿疑犯?” “啊,嗯嗯,好像是。”储栋梁低声说道。 “什么是好像!究竟是不是?”西装男突然提高了嗓门。 “昨晚确实有凶手在这附近,住在‘将军府’的张科长遇害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进去瞧瞧。我……我有事先走了。”储栋梁说完,急急忙忙离开了。 “妈的。”储栋梁一边走一边骂,要不是贾同山介绍了个差事,他才不愿意搭腔说上这些,何况昨晚是一只似猴似狼的怪兽,说出来谁会信呢。 一路小跑,储栋梁到了陋巷。 “姐,在家吗?”他推开了东屋虚掩的门朝灶头看去,红旦不在灶头边,旁边的一盆豆芽菜已经变成了深绿色。 “姐,你在吗?”储栋梁挑开帘子,中间屋子内躺着红旦的男人。 “啊!”储栋梁吓得连退了几步,差点跌倒。躺在床上的红旦男人浑身是血,手臂耷拉在外一动不动。深吸了两口气,他又走了进去。男人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伤口处肉朝外翻着,显然连续被砍了多刀,已没有鲜血流出。床下一大滩鲜血,一把菜刀就放在男人身边。 “姐!”储栋梁狂叫一声,冲进了里屋,一下撞在倒在地上的凳子上。 他惊呆了,一条绳子绕过木梁,红旦直挺挺的悬着,一动不动。 “姐……”储栋梁一把抱起红旦双腿,想托起她。扣在屋梁上的绳子无声无息地断开了,红旦整个身体跌落在储栋梁的怀抱里。 “姐,你这是何苦呢。”望着红旦毫无血色的脸庞,望着她紧闭的双目,储栋梁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第六章 曹府遭袭 曹府门前树荫下,十多名警员围坐在石桌前吃着曹府管家刚送来的酒菜。 “嗯,娘的,大户人家做的菜味道就是不一样,这个鲜啊。”一名年岁稍长的警员一边嚼着肉一边赞叹道。 “王哥,你这就不懂了吧,菜里放着鲜料呢,听说是从小日本那买来的。不管烧什么菜,只要放那么一点点,比鸡汤熬的老料还鲜。” 小愣子左右看看没有外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料是一回事,我听说这次曹府寿宴专门从京南长江饭店请了大厨。”京南是省城,也是国都,长江饭店是京南首屈一指的大饭店。 “妈的,当官就是不一样,吃顿饭还专门请大厨,老子哪天要是能这样威风一次,死也足了。”一名头有点歪斜的警员叹道。 王哥脸色一沉:“歪头,不要嘴贱,曹县长可是贾警长表舅。再说人家也没亏待咱,就在附近溜达几圈又是烟又是酒的。” 歪头脸一红:“王哥,我嘴贱的毛病又犯了,嘿嘿,吃吃,吃饱喝足了才有劲巡逻。”说罢瞄了瞄曹府,还好,曹府门前两个下人并没有听到。 曹府内此刻气氛已到了**,曹瑞海红光满面,正和左手边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低语。一番话后,男子哈哈大笑频频点头。 曹丹丹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爸,我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丹丹,伯父在,理应先敬伯父。” “子恒,丹丹做的对,今日你是寿星,理应先敬你。”男子笑容满面抬起头看着曹丹丹说道。 “伯父,那我就同时敬您和父亲,一个都不欺。”曹丹丹嫣然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好,丹丹,什么时候去京南伯父家做客,你和力平也要多多联系么。”男子乐呵呵地端起了杯子。 曹丹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瞬间堆满了笑容:“好的啊,等这次考古活动结束,一定从京南走,到时候去看望伯父伯母。”眼前这人可是国府大员,掌控江南各省财税,父亲正四处活动欲调到省城,这样的人可得罪不起。曹丹丹清楚,白西崇能屈尊到沙金县庆贺父亲五十寿辰,还不是为他那个活宝儿子白力平而来?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怎么啦,不开心了?”曹丹丹回到自己桌上,身边一名艳丽的女子悄悄问道。 “姐,还不是又说起那个白力平了,心烦。” 问话的是曹丹丹姐姐曹丹沁,曹瑞海就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大女儿已成家,女婿是京南做海外贸易英大公司崔董事长的长公子。 曹丹沁微微叹了一口气,妹妹才华出众心高气傲,一个纨绔子弟怎么看得上。只是父亲已有和白家联姻的打算,到时候还不知如何说服这个妹妹。 门前的几人酒足饭饱,王哥拿出曹府给的烟散了一圈,小愣子点着烟靠着大树惬意的吐了一个烟圈。昨晚听到枪声,随着贾警长奔到“将军弄”时,屋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一下越过弄堂蹿到“将军府”那棵高高的银杏树上。他抬起枪就打,明明看到黑影掉了下去,结果进了“将军府”只看到一个胖子躺在地上。贾警长掀开胖子衣服时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枪伤,倒像是被猛兽掏伤。沙金县西南角确有一座大山,但从没听说有猛兽出没。胖女人哀哀哭着说是看到一个鬼伤了她男人,众人都只以为女人伤心过度疯言疯语,根本不信她的话。小愣子相信自己的枪法,那一枪打中了黑影的背部,如果是人肯定走不脱的。 “咔嚓……啪!” 一截长长的树枝掉在了小愣子面前,吓得他脖子一缩。 “那是什么?”歪头站在小愣子附近,也看到了树枝,他抬起头看时突然吼起,声音透着恐惧。 原本坐在石凳上的十多人听到歪头大叫一声,身上都是一寒,有几人更是触电一般跳了起来。 “歪头,你疯啦,吓老子……”王哥骂着歪头也仰头看着,一下呆住了。高高的树杈上趴着两个怪兽,红黑相间的毛发,尖牙利齿,一双恶煞一般的眼睛正盯着树下的人。 小愣子已反应过来,举枪要打,却被层层叠叠树枝挡住视线。 “小愣子,不能开枪!”王哥低声喝道。 “为啥?怪物要伤人的,昨晚那胖子说不定就是被这两头怪物弄死的。” “你傻了啊,一开枪曹府里还不乱了?” “妈个巴子。”小愣子举起的枪并未放下,盯着树上两头怪物慢慢往后退着。 曹府门前的两个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个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咋啦,咋啦?” “啪。”王哥回头猛的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滚,不关你事,老实在门口待着,骚扰了府里人吃饭要你好看。” “离远点,离远点,操起家伙,怪物要下来了。”歪头退到小愣子旁拉开了枪栓。 石凳旁的警员还没能看清树上怪兽,迟疑着端起了枪。 “下来了,下来了,往后退,不要开枪,不要开枪。”王哥连声喊道。 “呜嗯……哇呜……呜……” 怪兽低吼着,沿着树干一步步向下爬着。 “这是什么?” “狼吗?” “不是狼,狼不会爬树。” “小心,它们落地了。” 众人一片惊呼。 爬到地面的怪兽死死盯着众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慢慢站了起来。锋利的前爪足有一寸长,黑亮黑亮的,后肢半蹲着似乎随时跃起。 “王哥,再不开枪兄弟们就要惨了。”小愣子急的带着哭腔。 “哇呜……”两只怪兽猛然张开大嘴吼起,震的众人耳朵“嗡”的一下。 “开枪!开枪!”王哥不敢再迟疑,举起手中短枪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乱枪声中,怪兽上肢护住了头部并没有倒下。 小愣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狂叫道:“子弹打不透,打不死它们,快撤。” “上刺刀!上刺刀!不能撤,曹府就在附近……”王哥甩手把短枪插入枪套,拔出别在身后的枪刺紧紧抓在手上。 曹府门口的两个下人也看到了怪兽,吓得嗷的一叫跑进院子关紧了大门。 “都别跑,谁跑谁先死。”歪头脸色一狞,拔出刺刀架在长枪上。 十多人聚拢到了一起。 怪兽慢慢放下了上肢,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 “哇呜……呜嗯……”吼声中两只怪兽向人群扑来。 “杀!杀!杀!”歪头哇哇狂叫,端起手中长枪疯狂地向前刺去,长长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杀!兄弟们不要怕,一起上啊。”王哥挥舞着手中刀刺指挥众人迎了上去。 怪兽没有料到十多人突然疯狂迎面冲了过来,后肢猛得一蹬从众人头顶跃了过去。 “王哥,不好了,怪物进曹府了。”小愣子一回头,见两只怪物越过众人后两个起伏已到了曹府围墙之上。 “完了,快!快!快!”王哥心中一寒,曹府内人满为患,要出大事了。 …… …… “哪里开枪?” 贾同山好不容易劝退请愿苦主,待在警局办公室苦苦思索着对策,曹府方向的密集枪声惊的他浑身一颤。 “头,不好了,曹府那边好像出事了。”大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快,集合,集合!”贾同山拿起短枪拔腿跑出了办公室。 “咻……咻……”大张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哨声。 “上车,上车。”贾同山叫道。 “头,警车被局长上午就开走了。”大张连忙说道。 “娘的,不是上警车,上脚踏车。” 院子里停着十多辆脚踏车,平日里巡逻人少时,都是骑脚踏车在县城转悠。 二十多人一人骑着,一人坐在后面拼命往曹府赶去。 贾同山一人骑在最前,远远看到曹府门前已经大乱,宾客四散奔逃。 王哥、小愣子、歪头等人端着刺刀正和两头怪兽对峙。 怪兽进入曹府大院后,里面顿时大乱,在屋内吃饭的宾客慌了手脚竟然跑了出来,瞬间被怪兽扑倒了数人。门后的一个下人吓得赶紧开门想跑,不防被怪兽拖了进去一口就咬住脖子。歪头正在门外用刺刀撬门,见到下人喷涌而出的鲜血立刻红了眼睛,端着刺刀就扎了过去。门边的怪兽正低着头啃咬,刚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腮帮子被戳了一个窟窿。 小愣子在后大喜:“打头,打头,刀能刺穿它们的头。” 众人涌进后拼命向怪兽刺去,两头怪兽连连后退一下被逼退到院子角落。 贾同山“呼”的一下连人带车冲到了曹府大门边,一把推开正往外跑的一个男子,跑进了大院。 “妈的,老王,你们傻了,还不开枪!”见十多个警员端着枪逼着角落里的两头低声吼叫的怪兽,贾同山破口大骂。 “警长,子弹打不透。”王哥头也没回,大声说道。 “老子不信。”贾同山拔出短枪对准前面的怪兽搂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怪兽往后一退,前肢护住了头部,子弹击中了怪兽身体无声无息地没了踪影。 “哇呜……”未受伤地怪兽发出一声巨吼,猛得向众人扑来,腮帮子被刺刀穿透的怪兽紧紧跟着身后。 “小心。”歪头往旁一闪,刺刀扎向了怪兽。 “呜嗯……”怪兽挥抓向歪头抓了过去。 “啊……”歪头手中的枪被利爪击中飞了出去,身体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小愣子已悄悄移到院子一边,见怪兽伸出前爪挥向歪头,手中的枪响了。 “砰!”一粒子弹从枪膛飞出,准确的击中怪兽眼睛。 “呜昂……”怪兽痛苦地大吼一声猛然撞开人群向大门外奔去。 大张等人刚赶到曹府门外,突然见到院子里冲出两头怪兽,吓得连忙跳下脚踏车。 贾同山举着枪追了出来:“大张,赶紧给老子追。”他扶起门边的脚踏车猛得踩起追了过去。 …… …… 储栋梁抱着红旦尸体瘫坐在地,他忽然想起昨日红旦的话,这个女人那时已下定决心走这一步了。唉,自己怎么就没法发觉呢,当时要是好好劝一劝或许能拉她回头。在屋内坐了半日,头越发昏昏沉沉,储栋梁抱起红旦轻轻放到床上。 “姐,我不能陪你了,明日还要出远门。我要到胡大哥那,请他安葬你夫妻俩。”储栋梁跪在床头磕了三头爬了起来。 胡亮洪正在码头盯着装运铜缸,突然见到储栋梁满面潮红地走了过来。 “栋梁,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大哥。”储栋梁泪水一下又涌了出来。 “进屋说,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胡亮洪一把拉过储栋梁走进毡房。 “大哥,红旦没了。” “啊!红旦好好的怎么会没了?”胡亮洪吃惊地问道。 “她上吊了。” “唉……怎么会这样……那他男人呢?” “也死了,应是红旦死前砍了他脖子。” 胡亮洪沉默了片刻,掏出香烟扔了一根给储栋梁,自己也点了一根。 “你清楚他们家人?” “他们不是本地人,我也从未听红旦说过。” 胡亮洪皱眉想了片刻:“栋梁,红旦的事你就放下,待会我会安排。”他伸手摸了摸储栋梁额头,“烧着呢,去看下医生配点药吃,明日二公子那边事不能丢。”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银元递到了储栋梁面前。 “大哥,我那还有,红旦的事就麻烦你了,所有的开支都由我来。” “行了,这个以后再说,这两块钱你先收着。”胡亮洪拿过桌上的钱塞进了储栋梁口袋,指了指桌上篮子,“拿副烧饼油条,就当午饭吃了。” 一早到现在储栋梁滴水未进,拿过两块烧瓶夹着一根油条猛吃起来。吃完后,端起茶壶咕咚咕咚一阵猛灌,一下出了一身汗,感觉紧梆梆的身体一松,头也不觉得晕乎了。 “大哥,那我先回去了。”站起身,储栋梁走出了毡房,一抬头瞥见货船船头站在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朝他看着。储栋梁朝女子点了点头,女子微微一笑也点了点头。 第七章 神秘光晕 “糊涂!” 贾同山暗自骂了一声,一抓刹把,脚踏车“吱”的一声稳稳停住,屁股一撅双手拎起龙头右脚在地上一蹬,整个车子原地滴溜一转,车头已换了方向。 “都别追了,回曹府救人。” 大张猛一刹车,坐在后座的一名警员猝不及防“咣当”一声摔倒在地。 “头,那两怪物不见了。” “得,得,先回曹府……”贾同山一阵烦躁,刚那两怪物在曹府伤了不少人,万一曹县长也在其中那就全完了,自己怎么就主次不分,傻呵呵的来追怪物。 一队人急急骑到曹府,王哥和小愣子正抬着一人朝警车走去,贾同山心里一惊扔下脚踏车就奔了过去。 “谁,谁伤了?” “是……是包局长。”歪头一瘸一拐的在旁跟着。 “老王,局长怎么样了?”贾同山跑到近前才看清,包局长左胸血水咕咕直冒,头歪斜着嘴巴张的老大。 “不行了。”王哥摇了摇头。 “大张,赶紧开车送局长到医院抢救。”说完,贾同山冲进曹府大院。 “表哥,表哥,我爸受伤了。”曹丹丹带着哭腔喊道。 “哪里伤了?”贾同山咯噔一下,两步就跨到曹瑞海身边。 “同山,没事,先救重伤的。”曹瑞海右肩绑了一条毛巾,胸前全是鲜血。 “曹县长,警局里的人都来了,我带您先去医院。”他搀扶起曹瑞海弯腰想背起。 “同山,我能走。” “子恒,刚多亏你啊,否则我这条命要丢沙金了。”白西崇脸色苍白,双手微微发抖。 曹丹丹在后白了一眼,刚她看得清清楚楚。怪兽在大院伤人时,屋内宾客中白西崇第一个往外跑的。曹瑞海在后拉都没有拉住,只得跟了出来,刚到大门一只利爪就挥向了白西崇。曹瑞海在旁猛得一推,怪兽利爪没有抓到白西崇,一下扫到他的肩膀,重重摔到门框之上。 “西山兄,你命大福大,要真在我这里出事,可让我如何对嫂子交代。” “子恒,这份情我记下了,年底省府见。” “好,西山兄,那多谢了。”曹瑞海心头一宽,莫名其妙跑来两头猛兽伤了不少人,都是沙金有头脸的,虽说是意外,但沙金以后难待下去了。今日无意之间救了白西崇一命,他定然会全力帮忙去省府任职事宜,年底前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 “妈的!”储栋梁狠狠踢飞路中间一块石子,红旦的死,张科长的死,失踪的娃,会发光的铁牌,怪兽,一股脑儿涌了过来。这是怎么了,难道正如红旦说的,要出大事了?回想起红旦说这句话的眼神,储栋梁不禁一凛,难道红旦发现了什么? 东边的天空涌起了一大片乌云,一阵风吹过,地面上卷起一尺多高的气旋,夹杂灰尘落叶飘到城隍菩萨背后落了下来。一抬眼,看到包三爷低着头拉着收粪车走了过来。 “哟,包三爷,这么热天还出来?”储栋梁闪到路边,让过粪车。从小到大包三爷的粪车天天在“将军弄”走过,两人熟的很。 包三爷停了下来顺手扯过搭在车把子上的破毛巾擦了把汗:“小哥,你没去曹府那看热闹?” 储栋梁一愣:“曹府?曹府怎么了?” 包三爷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呵呵,出大事了,死了一堆,听说县太爷都差点没了。” “有这种事?” “可不是么,那帮黑皮在曹府门前遇到两头鬼魅,几十条枪都没能拦住,竟然硬生生让那两头鬼魅闯进了曹府。”包三爷咽了口吐沫,“曹府内正办寿宴,那么多人还得了,死了一大片。” “三爷,您老亲眼瞧见的?”储栋梁还是将信将疑。 “可不是?我听说后跑去一看,曹府门前血迹斑斑,还有七、八个黑皮端着枪在那呢,呸!都是什么东西,狗,不去帮找娃,就知道拍有权有钱人的马屁。”包三爷这几年拉粪车,没少受街上巡逻警察的气,话锋一转狠狠骂了起来。 储栋梁皱了皱眉头,摸出一根香烟递给了他:“三爷,消消气,那两头鬼魅打死没有?”他一下想到昨夜遇到的怪兽。 “没,听说伤了,正挨家挨户找呢。”包三爷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指着储栋梁身后,“小……小哥,屋上,屋上……” “三爷,您老故意吓我……”储栋梁知道包三爷喜欢逗他,笑着回过头去,脸慢慢僵硬了,路边屋顶上趴着两头怪兽正呼呼喘气,红红的大舌头不停地舔着嘴角边渗出的血液。 “三爷,别动,伤了的野兽更会袭击人。” “那……那咋办?”包三爷叼在嘴角的香烟掉到了地上。 储栋梁缓缓转过身,退到粪车边上,眼睛瞄了瞄路边乱砖:“三爷,要是它们过来,操起地上砖头打。” “好……好。” 两头怪兽在屋檐边趴了片刻猛得一蹿跳到路上。 “啊……”包三爷扭头就跑。 “妈的。”储栋梁蹲下身子抓过半块砖,死死盯着两头怪兽,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法跑脱。怪兽低吼一声并没有向他扑来,一纵身跳入倒塌的城隍庙内很快不见了踪影。 “老子命大。”储栋梁愣了片刻大笑一声转身赶紧跑开。 …… …… “哗哗……哗……啪啪啪……” 这阵雨下得极猛,胡亮洪和老六子刚钻进毡房,屋外四下起了雨雾,雨点声落在毡房上响成一片。 “胡把头,这十块光洋拿着。”老六子乐呵呵地掏出布袋扔在了桌上,刚已收到消息,二百口铜缸完好无损入了韩府仓库。 胡亮洪拿过布袋掏出五块银元推到了老六子面前:“六叔,常年受您老恩惠也没啥能谢的,我就借花献佛,这五块光洋您老拿着喝杯酒。” 老六子拿起一块银元掂了掂:“胡把头,这些都是码头兄弟们血汗钱,我拿不合适,再说你六叔还能少这五块光洋?”说罢,呵呵一笑。 胡亮洪起身拿过暖水瓶给老六子茶杯续上热水:“六叔,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撸过五块光洋又塞进了布袋,“六叔,按道理不该问,刚那船上女子是韩府的?这么大的雨他们也不肯歇着,怎么掉头就走了?” 老六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望了望四周在毡房躲雨的码头苦力,压低声音说道:“六叔实话实说,那娘们不是韩府的,我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到。” 胡亮洪一晒:“倒是像个押货的,只是从没见过娘们押船,而且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娘们。”说罢哈哈大笑。 老六子摇了摇头:“能在河道上行走的女人都不简单哦,特别是这种漂亮的女人,不是你我能沾的上的。咦!这雨说停就停了,行,我得走了,还要去‘将军府’张科长那磕个头,唉,人啊,假的,说没就没了。” 胡亮洪听到“将军府”三字不由得关切起来:“六叔,谁没了?” “还不是那县府财局的张科长,听说昨晚遭了贼被捅死了,一大早的就到韩府报丧,还在北园饭店定了几天丧席。”说完老六子起身拍了拍屁股钻出了毡房。 老六子一走,胡亮洪忙叫过几个年岁大的工友低声吩咐了一番,拿过装有十块银元的布袋又从衣服袋中掏出五块放进去,递给面前之人。几人拿着钱匆匆走了,胡亮洪站在外楞了一会也匆匆离开了码头。刚老六子说“将军府”有人被杀,而储栋梁来时一个字都没有提,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红旦砍了男人自己上吊死了,决定一并看看。 …… …… 韩栋梁刚走到陋巷暴雨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只得躲在一处屋檐下避着。红旦的家就在前面不远,一想到她夫妇两人都横死在屋,心里堵得慌慌的。上午胡亮洪已绷着脸关照,不许他再踏进红旦家半步,一个被砍死,一个上吊,贸然再进去被人看到说都说不清,更何况红旦还躺在床上。 “姐,对不起啊。”雨一停,他狠狠心立刻离开朝“将军弄”走去。 “长官,我真没有做啥啊。啊,别打我啊,啊……” 前面传来一阵惨叫,储栋梁眯眼一看竟然是包三爷被几个警察拦着,已经打倒在地。 储栋梁连忙跑了过去:“哎哎,几位长官,别打了别打了。”他掏出烟盒一人发了一根。 “娘的,你说没干坏事,下这么大雨也不躲躲跑那么狠干嘛?”警察接过烟伸直脖子探到储栋梁点着的火柴前。 “几位长官,包三爷是本分人,就是那天天拉着粪车收粪的那位啊,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储栋梁一一点着香烟赔笑着说道。 “娘的,我说怎么脸熟呢,否则早打瘫你了。”几人说着枪往身上一扛扬长而去。 “呸,黑狗,黑狗。”包三爷狠狠咒骂拽着储栋梁胳膊爬了起来。 “三爷,不是我说你,被打又不是一次了,还不离他们远远地?” “我还不是刚吓了,只顾拼命的跑。”包三爷指了指湿漉漉的衣服,“世风日下,见我这样就以为是偷儿?咦!小哥,你没事吧,那两头……” 储栋梁见周围围着人,一把拉过包三爷:“走,我陪你去把粪车拖走。” 路过陋巷时,储栋梁惊异的瞥见红旦家里几个码头兄弟在忙碌着,好像胡把头也在。他闭了闭眼没敢停留,陪着包三爷到了倒塌的城隍庙前。 “小哥,那两头怪物到哪去了?”包三爷胆怯地问道。 储栋梁随手指着漕河说道:“都钻水里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对啊,都钻水里了,那这河岂不是有危险了?” 储栋梁一摸头,随口一说忘记包三爷天天要到码头刷马桶了:“没事,估计撑不了几时了,我看它们肠子都挂在肚子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包三爷终于放心了,拖起粪车就往前走。 储栋梁一把拉住了他:“三爷,看到那两头怪物的事千万不要与他人提啊,曹府警局都在找呢,你要是提了,他们就要逼着你带路到处找。” “谢谢兄弟,不敢提,不敢提,否则粪车都拉不成了。” 储栋梁没敢再从陋巷走,他觉得每次走到那都要放声痛哭一番,胡亮洪的警告让他越来越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简单,此时千万不能再生乱了。沿着城隍庙边的路向东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将军府”,大院里依旧往来之人不断,花圈都摆了半个院子。刚一场暴雨,纸人纸马湿透,张家人干脆全部堆到一边,又重新布置了新的。 储栋梁悄悄上了二楼,关好房门躺在了床上。翻了两个身他又爬了起来,从箱子里拿出几件冬衣遮住了前后窗户,屋里顿时暗了下来。他拿过铜盒上上下下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盒子里的铁牌究竟是什么,怎么会发光?那张地图上写的“无常府”究竟是何地?愣愣地想了许久毫无头绪。他拉开铜条打开铜盒,取出铁牌细细看着,铁牌并没有像昨晚那般发出光芒。 “妈的,什么玩意。”储栋梁咕哝着,铁牌在他手里颠来倒去反复看着,突然一团柔和的白光在铁牌上散发出来。 “嗯?”他心中一动,刚才似乎摸到了铁牌背面雕着的弯月。难道弯月是开关?储栋梁心中一喜,忙用拇指使劲摁了摁弯月。柔和的白光瞬间明亮起来,一下子照的屋内亮堂堂的。 “嚯!”储栋梁兴奋地站了起来。 “啪!啪!啪啪啪!” 有人在外敲门。 “梁哥,你在屋里吗?”张菲的声音。 “啊,啊,在在,有事吗?”他连忙把铁牌塞进了铜盒,打开箱子藏了进去。 “待会一起去饭店吃个饭啊,姜海说要好好敬你两杯酒。”张菲声音越发柔和起来。 “好,好,待会一定去。”储栋梁并没有开门,在屋内应着。 “梁哥,那我先下楼了,待会走的时候再喊你。”张菲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失望。 储栋梁侧耳听了听,从箱子里拿出铜盒打开,铁牌的光芒已经不见。他没敢使力,用拇指擦了擦弯月,刚摁的太重,一下屋内那么亮堂差点被外人发现。 一团柔和的白色光瞬间芒笼罩住铁牌,形成了拳头大的光圈,慢慢地越来越大,一支烟的功夫,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神秘光晕。 第八章 医院里 距离沙金县城城墙外东南方向五里是一处水泊,芦苇一望无际,沟壑纵横。顺着一条通到漕河的天然沟渠,穿过一片又一片苇荡,行小半日就到了水泊中央。一处数千亩圆形水面波光粼粼,四周芦苇环绕,宁静之极。韩府“三口烧”酒坊酿酒用的水就取之此处,载有数十只松木木桶的船早出晚归,取回的水注入酒坊两丈见方青石垒砌的水池。日日如此,年年如此。酒坊东家韩凡仁常指着水池叹道,没有苇荡深处静水,就酿不出闹酒。韩府的“三口烧”曲酒绵柔悠长,回味无穷,似甘似冽,喝上三口浸透脾胃,响彻方圆数百里,。 老六子一大早去码头接铜缸,韩凡仁就端了张凳子坐在仓库内等。这一单酒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从粮食采购到酒坊改造,已忙了大半年。眼见二百口裹着上好黑麻布的铜缸完好无损入了仓库,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座仓库连同南侧酒坊都是年后改造,所用材料全部来之沙金县西南方向大同山。黄土拌生石灰夯实的地面上铺满长三尺宽一尺青条石,合抱粗的木梁木柱用了上百根,砌墙用的青砖、石灰、草筋都是选了又选全是上品。不论是仓库还是酒坊全都封闭的严严实实,除了正门,只在墙与屋顶连接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留一道五尺长一尺高通风口。 去年十月底,韩府来了一位神秘客人,对方要他酿二百缸上等曲酒,每缸出价二百块光洋,仓库、酒坊改造另算。条件是必须用苇荡深处泉水,酿酒原料必须是沙金县特产血糯,必须用铜缸酿造,最重要的一点酿出的酒必须六十度以上。 来人当场付了一万元支票定金,说明来年七月送二百口铜缸到,其它酒坊自做准备。韩凡仁当时一算,除了丰厚酿酒利润,还可赚的一座仓库、酒坊改造费用,当时就答应下来。来人走后再也没有见过,好在定金足够,他也并没在意。前几日收到信,对方定于今日送二百口铜缸到,要求入库三日内立刻着手酿酒。这些铜缸每口都有三百多斤,价值至少一百块光洋一口。有这笔货值质押,他心完全放下了。 “老六,万盛米行血糯准备的怎样了?”二百口缸需要十万斤血糯,酒坊自行收了六万斤。韩凡仁口中的老六就是老六子,此刻正陪着在仓库一口一口铜缸看着。 “老爷,昨日我已到米行仓库瞧过,全部就位了。” “好好,告诉马老板,酒坊粮库太小,那批血糯用的时候去取。”韩凡仁沉默了片刻,“剩余的粮钱明天与他们结清,等这批酒出库,再请马老板一聚。” 老六子大拇指一竖:“老爷,您真是爽快人,从不拖欠他人半块铜板。” 韩凡仁一笑:“老六子,你是韩府老人了,还须拍这个马屁?生意么,讲究个诚信,况且酒坊也不差钱,何必拖着呢。拖一天,马老板晚上就会失眠一天哦。”说罢,哈哈大笑。 “失眠?”老六子嘿嘿一笑,“我看马老板天天觉不够哦,年头纳的小妾正热火着呢。” 韩凡仁神色一端:“老六,我总觉得不踏实,明日你转一转,雇六个得力护院,日夜看守仓库、酒坊,工钱一块大洋一天。” …… …… 闷酒! 储栋梁在北园饭店吃了一顿闷酒,席间姜海虽特地过来敬了他一杯,但四周都是有身份的人,也没有一个人理睬他,大多时一个人喝着。喝了两杯他再也坐不住了,跑过去和张菲打了招呼悄悄溜出了饭店。 “妈的,这酒喝的。”走在路上好一阵后悔,怎么就答应张菲来了呢。 “栋梁,喝酒了?”胡亮洪站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他。 “大哥,您怎么来了?一个大院的,早上磕了个头,非要拉着去。这不,喝了两杯先回来了。” “理应的。”胡亮洪已知大院里张科长死因与储栋梁没有关系也就懒得问了。 两人上了二楼,储栋梁又跑下楼拿着暖水瓶到张家炉子上灌了一壶开水回来。 “栋梁,红旦那事已办妥,明日一早就埋了。” “大哥,发现不妥地方没?” “细看了,应是你说的那样,红旦杀了男人自己吊死了。”胡亮洪重重叹了一口气,“作孽的,这个女人也是命苦。” 储栋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他仰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到门口看了看。 “大哥,你见过这样的野兽没……”他细细描述了两头怪兽毛发、利爪、眼睛、利牙、身形。 胡亮洪点着了储栋梁递过来的香烟,眯着眼睛想了片刻:“早年当兵我也曾走南闯北,老虎、豹子、熊等都见过,你说的野兽倒是从没听说。” “今日曹府遭到猛兽袭击,死了好几人,刚在喝酒时,听旁边人说,警局局长也死了。” “还有这事!”胡亮洪睁大了眼睛,“曹县长怎样?” “伤了,住院了。” “遭了,明日二公子走不成了。” 储栋梁嘿嘿一笑:“跟着一个女人出去,总觉得别扭,走不成也就算了。” “不管走不成走的成,你明早去一趟。” “嗯嗯,我明早去。”储栋梁答应着又起身关了房门,“大哥,从码头回来时,我见那两头怪物躲进了城隍庙。” 胡亮洪皱起了眉头:“野兽一旦受伤,它们就会寻一处安全地方养伤,难道这两头野兽的窝在庙里?” “大哥,城隍庙离码头不远,真是它们的巢穴就麻烦了。” “这事我回去再合计合计……我走了,明早不要忘了去曹府。” 送走胡亮洪,储栋梁拿过冬衣遮住窗子,拿出了铜盒。他已经清楚,弯月触摸与用力摁发出的光芒亮度大不相同,力度越大,亮光越足。只要放入铜盒,铁牌的光芒立刻散了。 好东西!做工精细,古朴厚重,极像古物。他看了又看,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这玩意最起码值个十块八块银元吧,他一时拿不定,是否给古董店的赵胖子看看,如果他真走眼了,说不定卖个好价钱。至少给他瞧瞧,顺便可打听一下价格。 “妈的,怎么就发光呢,也装不进电池啊。”储栋梁走到煤油灯旁剪了灯花,灯芯又扭上半截,捏着铁牌凑近看着。铁牌沉甸甸的,不见一丝缝隙。 “无常令,无常令!无常令?”储栋梁嘟哝着不由得一惊,难道这真是一块古令牌?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扔了铁牌。要是古令牌,那团光芒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一件宝物? “爷爷保佑!”他兴奋地在屋内走来走去。除了弯月,这块令牌还雕有两条龙,一把剑,储栋梁按捺住兴奋坐了下来。 剑!他拇指轻轻擦了擦,没有动静,又狠狠摁了摁,也没有动静。不对,可能方法错了,储栋梁深深吸了一口气,拇指从剑把一直撸到了剑头,又从剑尖抚到了剑尾。依旧没有动静。 龙!又摸、又擦、又撸、又弹,没有动静。 方法不对?储栋梁点了一根烟,盯着令牌久久没有动弹。 夜色渐浓,大院纷乱嘈杂声也渐渐散了,储栋梁点了一根烟在走廊上站着,激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从小就喜欢夏夜的天空,爷爷在时,总是早早扛出一张宽宽的长凳。他就躺着,透过院落四方的上空看流星,看月亮,看飞舞的蝙蝠。甚至木楼挑起的屋檐都像是在天空,那么高不可及。 爷爷走了,带着对他无尽不放心走了。父母失踪了,十多年来毫无音信。他,十五岁时成了一个孤儿,孤的那么彻底,没有一个亲人。 不知不觉,储栋梁推开了中间书房,书柜炸裂后他还没来得及整理过。爷爷博学,藏书很杂,历史、人文、地理等都有涉猎。可惜他只读到中学,很多书与他无缘。 墙上炸裂的洞黑乎乎的,透着一丝神秘。 储栋梁从袋中掏出令牌,轻轻擦了下弯月。一团柔和的光芒向四周慢慢散开,他探进洞口,借令牌发出的光四下查看着。 墙壁的厚度超过他的想象,两块蒙板之间足有二尺宽。中间用一寸多厚的方形木棍撑着,一层层直到屋顶。令他意外的是伸手可及之处的木棍中间,搁着一个长长的木盒。 “哈,真有宝贝。”储栋梁忙伸长脖子探手拿了过来。 手上令牌的光芒突然亮堂起来,他忙捡起昨夜留在地上的衣服包裹住,带着木盒回到了自己房间。 木盒通体漆成暗红色,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文字图案,很沉,很压手。 “嘿嘿!”储栋梁神经质的一笑,慢慢打开了盒子。 满眼黄澄澄的…… “金子!”他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 金子,肯定是金子,这是金子特有的颜色。如果看错,他储栋梁可以跳入漕河淹死了。不,可以钻入包三爷粪车熏死了。操,满满一盒,满满一盒啊。 储栋梁在屋内转了几圈,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盒子内最上层是一片长四寸宽三寸的金叶,金叶两边均匀的打着孔洞,各有一根火柴棍粗细的金线穿过一个个洞眼如同微波起伏精致之极。 储栋梁拿过毛巾擦了擦手,小心地夹起金叶。一下子,五、六块金叶都被他带起。 “咦?”他惊叹一声,木盒内的金叶竟然全被金线相扣,一块连着一块,每块之间约有一指宽的缝隙。他慢慢站起身举过头顶,金叶全部提出了木盒。 “一块,二块,三块……”总共十九块金叶。 储栋梁双手捧起金叶轻轻放到床上,又一块块叠了起来。 “嚯!”他兴奋的低声吼了下,这些金叶足有两斤重,“妈的,这下发了。” 时下一两重的小黄鱼可换三十块银元,两斤就是三十二两。 “天!”这些金叶可以换上千块光洋。 …… …… 太阳已经升起,曹丹丹拉开病房的窗帘,打开窗子,室外夹杂桂花香气的新鲜空气顿时涌进了房间。 昨日曹瑞海说是伤不重,到了医院还是缝了十多针,曹丹丹心疼的眼泪直流。晚上她死活不肯离开,要在医院陪护父亲。 贾同山在门口守了一夜,见曹丹丹到医院门口等家里送早餐来,连忙走进病房。 “同山,辛苦你了。”曹瑞海知道贾同山一夜都守在门外。 “县长,刚得到消息,包局长没了。”贾同山低沉着嗓门说道。 曹瑞海摇了摇头:“可惜啊,眼看要退休了,那怪物事情查的怎么样?” 贾同山见曹瑞海并不想多说包局长的死,心里一松:“县长,还在追查,昨日两头怪物都受了伤,估计活不了多久。” “同山,不是和你说过多次了,没人的时候叫我声表舅,一口一个县长的太生分了。” 贾同山呵呵一笑:“表舅,还有个事情要向您汇报下,包局长一直压着不让说。” “何事?” “这两天沙金县城丢了不少小孩,警局接到报案的已经有十多户,失踪了十七名儿童。” 曹瑞海皱起了眉头:“有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我怀疑和怪物有关。” “同山,包局长已逝,儿童失踪案你要挑起重担。十七个啊,哼,也不知包局长怎么想的,竟然不向我汇报。” 曹丹丹拎着食盒走了进来,一样一样拿出摆在桌上。 “表舅,先不说工作了,丹丹早点拿来了,赶紧趁热吃。” “爸,表哥,你们先吃,我要到楼下见个人关照一下事情。” “医院里有熟人?”曹瑞海随口问道。 “不是熟人,前日表哥介绍的一个雇工,本来今天去京北大学的。咦,我怎么忘记他名字了,表哥,那人叫啥?” “储栋梁,码头扛大包的。”后半句是讲给曹瑞海听的。 “叫什么?”曹瑞海放下了手中的碗。 “储栋梁。” “栋梁?栋梁之才。丹丹!”曹瑞海对门外叫道。 “爸,什么事?”曹丹丹刚走到门口,连忙又退了回来。 “让储栋梁上来,我要见上一见。” 曹丹丹瞪大了眼睛:“爸,一个雇工你要见他干嘛。” 曹瑞海顿了顿:“你雇人家今日去北平,一下有事要耽搁了,我替你打个招呼。” 储栋梁一早去曹府,没有见着二公子,刚巧遇到曹府管家亲自往医院送早餐,顺便搭了曹府的汽车到了医院,一下车就看到曹丹丹在等着。 “喂,储栋梁,我爸叫你上去呢。” “你爸?曹县长!二公子,我怕见官,就不上去了,你哪天去北平到码头通知我一声就行。”说完,拔腿就走。 “储栋梁,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让你上去就赶紧上去,磨磨蹭蹭婆婆妈妈的,像个男人吗?” “哟,二公子,储栋梁怎么惹您生气了?”胡亮洪笑眯眯走了过来。 “我爸叫他上去见个面,他不肯去。”曹丹丹气哼哼地说道。 “栋梁,随我上去。”胡亮洪顺手把手中拎着的几包点心、水果塞到储栋梁手里。 “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一早去警局找贾警长,听那边人说他在这里。” 三人上了楼,走到曹瑞海病房门口。 “爸,他们来了。” 贾同山朝门口一看:“哟,胡把头,你怎么也来了。” “刚去警局找您,说您在医院,这不,刚到楼下遇到了二公子。栋梁,东西放柜子里。曹县长,急急忙忙的也没能买到啥好东西。” 曹瑞海点了点头,抬眼看着蒋栋梁:“多大了?” “报……报告县长,我二十五了。” “哦,二十五了,属猪是吧?” “是,是,我属猪。”蒋栋梁觉得后背冒汗了。 曹瑞海指了指凳子:“胡把头,你们坐。” 胡亮洪笑了笑坐了下来,蒋栋梁依旧站着。 “木头。”曹丹丹不满的咕哝了一句。 “丹丹,去拿块毛巾给蒋栋梁擦擦汗。”曹瑞海起身走掰了两根香蕉,“来,你俩吃根香蕉。” “谢谢。”蒋栋梁默默接过香蕉轻声说道。 “栋梁,你不要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听丹丹说她雇了你要出远门,做父亲的么,总是多少有点不放心。香蕉不要拿着,赶紧吃。”曹瑞海如同一位长者慢言慢语与蒋栋梁说着,“对了,你父母做什么的?” “我父母不在了。” “不在了,哪年的事?”曹瑞海脸色微微一变。 “我七岁那年。” “可惜了,他们叫什么名字?” “储一舟,朱丽丽。”储栋梁疑惑地看了一眼曹瑞海。 “哦……”曹瑞海脸上闪过一丝悲切。 见储栋梁吃完香蕉,曹丹丹手一伸递过了毛巾:“拿着,木头。” “丹丹,不得胡说。”曹瑞海突然沉下了脸。 “曹,曹县长,二公子说得对,我确实反应不快,嘻嘻,木头叫的也蛮好的,容易记住。” 几人都是一笑,贾同山看着胡亮洪低声问道:“胡把头,找我有事吗?” 胡亮洪正眯着眼静静听着曹瑞海和储栋梁说话,听贾同山一问忙站了起来。 “贾警长,昨日栋梁偶然发现那两头怪兽躲在城隍庙里,今天早上我特意留意了下,倒塌的乱砖上确实有不少血迹。” “哦。”曹瑞海和贾同山眼睛都是一亮。 “曹县长,我立刻回警局带人围剿。”贾同山兴奋地说道。 第九章 深不见底的古井 城北六里外有一块坡地,当地人称它为“网子堆”,其实是一处乱坟岗,沙金县城四邻八里大凡买不起坟地的都葬于此处。坡地上到处都是一簇簇丛生的仙茅草,夹杂着散乱的荆条。这种茅草特怪异,春日后一簇一堆冒起,半寸多宽的叶子从根部拔地而起,很快就长到一人多高,如同一把把柔软的利剑。如不小心被叶片划到皮肤,必定鲜血淋漓。偌大的坡地,稀稀拉拉长着几棵勉强高过仙茅草叶的刺槐,在烈日下垂头耷拉着。 坡地面南背北,西有一座元宝形小山,附近宽阔漕河经过,理应是一处风水宝地。然而坡地上雷击频繁,树只要高过一丈,夏日雷雨季节必然被闪电多次劈中,以至于上百年来没有一棵大树长成。 一早码头工友撑着小船,两口棺材送到“网子堆”后,挖了一个坑就匆匆埋了。储栋梁也没有打听,知道红旦必埋于此处,离开医院后买了纸钱香烛一个人悄悄到了这里。 “姐,明年清明再来看你。”储栋梁又磕了几个头,起身呆呆地望着新坟。面前一大堆纸钱已化为灰烬,一缕青烟绕着他转了两圈消散而去。他与红旦来往多是打情骂俏肉体欢愉,而今红旦死了心里空空无所适从,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或许那日红旦深深自责震动了他。 …… …… “贾警长,你看,据栋梁说怪物是屋顶上跳下的。”胡亮洪压低了声音,“你看,血迹,从这进到庙里了。” “娘的,大白天的这鬼地方怎么这么渗人。”贾同山盯着前方乱砖说道。 “可不敢这么说,这是城隍庙……” “小愣子,你上屋顶。”贾同山极信任小愣子枪法,让他占领制高点。歪头忙过去蹲地上让小愣子踩着肩膀爬到屋面。 “贾警长,给把刀,我带兄弟们进去。”码头就在附近,如真有怪兽巢穴,会严重影响码头生意,见贾同山迟疑着不敢进去,胡亮洪决定自己闯一闯,寻常一条两条狼他还真不怕。 贾同山拔出身后别着的刀刺递给了胡亮洪:“胡把头,哪能让你冒险,走,兄弟们一起上。” 翻过坍塌的围墙,东面是一座院子,杂草遍地有半人多高,香炉,石碑散乱其中。西面是曾经的主建筑,整个大殿全都趴了,粗大的横梁、立柱东倒西歪。一座一米多高的青石底座上端坐着城隍菩萨,默默看着石座下的人群。 “手电!”胡亮洪回身说道,大张忙递了过去。 几根倒塌的木梁立柱撑起一个三角,里面黑乎乎的,是唯一可藏身的地方。贾同山朝后挥了挥手,身后警员立刻端起了枪瞄着。 胡亮洪弯着腰向前移了两步,手电光照过之处没有发现异常,他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砖块扔了进去。 “没有。” “奇了怪了,不在这里也没地方躲啊,难道会躲在井里?”贾同山手上的短枪指了指西北角一处古井。 “过去看看。”胡亮洪直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头,一只布鞋。”大张弯腰从草丛里捡起了一只手掌宽的布鞋,鲜红的鞋面,顶头绣着虎头造型。 “娘的,管这个……”贾同山刚想骂,一想不对,这座庙他清楚,平日里根本没人进出,怎么会有只童鞋?看上去还很新。他伸手拿了过来,皱着眉端详着。 胡亮洪也停在了脚步:“警长,这鞋不该在这里啊。” “像是才掉这里没几天,上面还很干净。”他揣进了口袋里。 古井四周围着一圈一尺多高青石井圈,六尺多宽的井口四壁一圈圈青砖直通井下,一棵小树斜斜的从井内冒了出来。 胡亮洪探头看了看,古井深不见底,并没有看到水面。 贾同山指着那棵小树说道:“胡把头,树枝折断了。” “哦?还真是,看,树叶上沾着血迹。”胡亮洪走到贾同山旁用手电照着。 “娘的,那两怪物还真藏这里,这里有爪印。” 手电光下,井壁四周一道道爪印清晰可见。 “大张,搞一个火把,娘的,怎么可能是口枯井!” 四周枯草枯藤较多,大张带着两人不一会就揪了一大把,找了根木棍一道道缠紧递给了贾同山。胡亮洪忙把手电还给大张掏出火柴划着,贾同山手上的火把片刻功夫就呼呼烧了起来。他探头望了望,手一松,火把直落下去。 “啊!”围着井口的几人同时惊呼起来。 胡亮洪、贾同山、大张等几双眼睛死死盯着火把,一团火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消失在黑暗之中。 “头,我再做一个大的。”大张颤抖着声音说道,“歪头,老扣,小王,快!快!多搞些枯藤枯草来,做个大的火把。” 贾同山抬起头看着胡亮洪眼里充满疑惑:“胡把头,你可曾听说这口井没有底?” “城隍庙倒塌已有五、六十年,我从没进来过,至于这口井……”胡亮洪眉头紧了紧想了片刻,“没有听说过这口井的事。” “这座庙倒了五、六十年了?那为何一直不重新翻建,我看这里木料都还可用啊,再说那尊菩萨也非凡品,工匠手艺高着呢。” “这事我曾问过家里长辈,听说庙倒了后地方富户曾筹集善款重修,谁知一夜之间,二十多个工匠全都惨死,后来再也没人敢动了。” “惨死?”贾同山一愣,“怎么个惨死法?” “具体我也不知,这也是那位长辈喝多说漏嘴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晓得内情的人也都走了。哟,火把又做好了,再试试看。”胡亮洪掏出火柴点燃大张放在井口边的一大团枯草枯藤绕成的球。宛如一个小棉被,一根长长的青藤拖着。 “松了。”见火呼呼燃起,大张手一松,火球“呼”的一下往深处掉去。 火球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被黑暗吞噬。 “娘的,还真是无底洞。” …… …… “吱……砰……” “啊……” 储栋梁刚走进城门,猛听到身后汽车急刹车“砰”的一下撞上了什么。 “不好,包三爷。” 包三爷的粪车倒在一边,人趴在地上不断哼哼。 “包三爷,你没事吧?”储栋梁连忙跑过去。 “哦呦……小哥,腿好像折了……哦呦……”包三爷右手掌被地面石子蹭的血肉模糊,抖抖的摸着大腿。 小车的车窗摇开探出两个脑袋,一个油头粉面,一个光头发亮。 “操,晦气,撞上粪车了”油头粉面的男子咒骂了两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少爷,要下去看看吗?”光头缩进车子问道。 “下个鸟,操。”油头粉面男子坐在驾驶室上,一踩油门车倒回去一丈多,方向盘一转就要从粪车旁驶过去。 “停,撞了人还想跑?”储栋梁跳起来拦住了小车。 “操,鸟地方人不长眼多的么。”油头粉面男子摇开了车窗,“喂,让开,操!” “你撞了人还想跑?赶紧送人去医院!”储栋梁一把抓住了油头粉面男伸出乱指的手。 “啊哟,你弄疼老子了。操,光头你死了啊!”男子转头对光头骂道。 光头呼的一下冲出了车:“敢打我家少爷,找死。”一拳就向储栋梁打来。 “砰。” 储栋梁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地,鼻孔里立刻流出了鲜血。 “妈的。”储栋梁骨碌一下爬起猛得抱住了光头,他在码头干了数年,浑身上下都是肌肉,自认应可摔倒对方。 光头冷声一哼:“找死。”身子猛然一沉手肘向储栋梁背部击去。 “啊哟……”嘴里一腥,一口血吐了出来,颓然的趴在了地上。 “小哥!小哥!”包三爷看得真切惊叫一声,“来人啊,打死人啦。”左手肘撑地向储栋梁爬来。 光头男冷冷看了一眼四周围观的人群:“闪开,再不闪撞死了自找。”说罢,手向小车挥了挥。 粉面男立刻开车穿过人群,光头紧跟几步跳上车,两人扬长而去。 城墙洞内几名穿着黑衣制服的城门守卫木然地看着一切动也没动。 “咳咳咳……”储栋梁一阵咳嗽,吐了吐口中带血的吐沫慢慢爬了起来。 “小哥,你没事吧?”包三爷浑身汗津津的,抖抖地问道。 “妈的,没事,包三爷你不要动,我找辆板车拉你去诊所。”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包三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老泪滚滚而下。 “三爷,没事,妈的,不小心着了光头的道。”储栋梁在附近借了一辆板车小心扶起包三爷躺了上去。 “小哥,谢谢啦,我那吃饭的家伙还在那呢。”包三爷挣扎着要坐起。 “三爷,你赶紧别动,粪车我已关照人照应了,没事的。”储栋梁右脸颊肿胀起来,右眼变成了一条细线,他咬着牙推着板车朝“将军弄”走去,那有家专看骨伤的诊所,医术高明,诊费也不贵。 “栋梁,你们这是怎么了?”胡亮洪刚陪贾同山查过城隍庙,贾同山过意不去,非要拉着他喝上两杯。一抬眼,看到储栋梁龇牙咧嘴的推着板车,板车上竟然躺着拉大粪的包三爷。 “大哥,刚在城门口包三爷被一辆小车撞了。”储栋梁朝贾同山苦笑着点了点头。 贾同山指了指他脸问道:“你脸怎么回事,也是撞的?” “嘿嘿,不是,被小车上的人打的。” “人呢?” “跑了……” “娘的,待会我让局里人查一查,胆子倒是不小,撞了人还打人。” 胡亮洪从袋中掏出几块光洋塞了过来:“栋梁,包三爷看了医生后,你那脸也顺道看看,千万不要弄破相。” “胡把头,怎么能用您的钱呢,我有,我有……”包三爷撑起身子连声说道。 “包三爷,平日里也没能多瞧您去,就当我孝敬孝敬您啊。”胡亮洪知道包三爷身世,一个破落子弟肯干拉大粪的活他内心还是蛮敬佩的。 储栋梁接过了银元:“大哥,那我先拿着了。”想到家里二斤多的金叶子,这些钱很快就可以还掉的。 …… …… “光头,你去看看曹府有人吧,操,我还是前年来的,本少爷记性不错。” 曹丹沁刚从医院回来,盯着厨子炖些滋补品,预备连同午餐一并送过去。管家蹬蹬蹬跑了过来说是省城白府少爷白力平到门口了,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是昨日回去的白西崇安排的。 “白公子,稀客稀客,今日怎么有空到沙金这样的小地方来的?” “丹沁姐,你越**亮了啊,呵呵,要是在京南大街上遇到,我还不敢认呢。”白力平嬉皮笑脸地说道。 “哟,白公子,几年不见嘴巴越来越甜了么。”曹丹沁带着两人到了客厅,吩咐管家上茶。 白力平四下望了望:“丹沁姐,丹丹呢?自她到国外去有好几年没看到了。” “她在医院陪着父亲呢。” “不错,不错,孝顺的女儿,难怪我父亲一直夸她。” “白公子,京南是个大城市,那么多姑娘都看不中一个?” “操,那些娘们都只看中老子钱,嘿嘿,不说这了,我要去医院看看叔父。”他手一招,光头递过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丹沁姐,这是法国香水,望笑纳。” 曹丹沁接过盒子微微一笑:“白公子还会拉拢人心了么,我那妹子可不像我,我可没读几年书,不懂愁滋味。” 白力平嘿嘿笑着:“丹沁姐,那你知道啥滋味?” “啥滋味?读书人和不读书人有鸿沟的,不要说他人,就是我这个姐,也和妹妹难有共同语言了。”她心里冷笑两声,脸上却莞尔一笑,拍了拍盒子,“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啦。” 白力平脸皮厚实,根本不在意曹丹沁带有讽刺的话:“只要丹沁姐喜欢就行了,哎,命苦啊,为啥你姐妹俩不换下呢。那我先去医院看望叔父了。”说着,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两人上了车,刚在城门口受了惊吓,白力平没再敢开车,光头坐到了驾驶室上。 “少爷,您这未来的大姨子蛮够味的么。” “嘿嘿。”白力平冷笑一声,“到时候一个都跑不脱本少爷手心。” 沙金县城不大,街上也难得见到汽车开过,行人听到喇叭都急急让到路边。储栋梁推着板车刚到“将军弄”口,远远看到一辆小车开的飞快拐到公立医院方向不见了踪影,不由得冷笑一声,正是在城门口撞了包三爷的小车。 白力平对着后视镜捋了捋头发,带着光头找到了曹瑞海病房。 “叔父好,丹丹好。”他心中一跳,几年不见,曹丹丹已出落成一个大美女。皮肤白皙,身材凹凸有致,那个脸蛋真叫个漂亮。 “哦,是力平来啦,丹丹,快倒茶。” 曹丹丹瞄了一眼白力平倒了两杯茶端了过来:“两位请喝茶。” “谢谢。”白力平稳了稳心神,暗自告诫自己说话一定要得体,要文雅,要他妈的有学问的样子。 …… …… 贾同山为饭后看望曹瑞海方便,带着胡亮洪和大张等人到医院附近一家饭店二楼雅座坐了下来。 “胡把头,这几日还望帮着打听打听,那口井也太奇怪了。” “贾警长您放心,您不吩咐我也要打听的,特别涉及到那么多娃失踪,该出份力。” “好,把头就是仗义,干了这杯。” 几人正吃着,胡亮洪无意间朝窗外一瞥,储栋梁带着十几个码头兄弟蹬蹬蹬的跑了过去。 “贾警长,干了这杯我还有点事情处理,要先走一步了。”说罢,一口喝完杯中酒站了起来。 “好好,胡把头你先忙着,过几日再聚。” 胡亮洪匆匆下了楼,远远看到储栋梁十多人围着一辆小车,急忙走了过去。 “栋梁,你们这是干什么?”胡亮洪沉声问道,他多次和码头这帮兄弟说过,决不允许他们在外斗狠,特别是这种十多人数十人的斗狠。 “大哥,就是这辆车在城门口撞了包三爷。” 胡亮洪眉头一皱,这辆车牌照是京南的,难道是来看望曹县长的? “栋梁留下,其他人都回码头干活。” 见把头黑着脸发话,十多人没敢再停留,连忙离开了。 “栋梁,做事动动脑子,车主人很可能是来看望曹县长的。” “哼,看望他咋滴啦,难道就可以撞了人还打人?要不是我身体壮实,早被打死了……”储栋梁低声嘟哝着城门口事情经过。 “你啊,关键时候犯糊涂。上午在医院曹县长问你话,没听出点啥?”胡亮洪听到储栋梁被打的吐血,心中也是十分恼火,他压了压心中怒气沉声说道。 “啊?我没听出啊。” 胡亮洪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曹县长很可能认识你父母,而且关系不浅!” “怎么可能?”储栋梁惊讶地叫道。 第十章 金叶里的秘籍 沙金县城除临近长江,有宽阔漕河穿城而过外,十多年前更有铁路通达。东抵花花世界沪海市,西穿国都京南,通中原达北平。周边十多个县不管是水运货物,还是乘火车远行,都得经过沙金县城。有了这些便利,县城住宿、饭铺、骡马运输等生意自然有声有色。 医院门前的大街,东西走向地处县城最南端,街道两边客栈、饭店、酒楼、商行、百货一家接着一家,算是县城最繁华地段。此时正值午时饭点,天虽热,但几家饭店生意都是不错。 胡亮洪陪着储栋梁站在路边梧桐树下避着太阳,等车主出现。 白力平刚在病房内表现不错,甚至讲了一个笑话逗得曹丹丹咯咯直笑。曹丹沁带了饭菜来后,曹瑞海让曹丹丹陪着白力平和光头到附近饭店用餐。 三人一下楼,光头就看到马路对面储栋梁恨恨的眼神,他装着不知,跟在白力平和曹丹丹身后默不作声地走着。 “大哥,就是那两人。” “栋梁,果然是曹府朋友,那光头是个练家子。” 胡亮洪带着储栋梁快步迎了上来。 “哟,二公子,这么大个太阳也没有带把伞?”胡亮洪客气的打着招呼。 “是胡把头啊,没事,就到前面饭店陪朋友吃顿饭。” “哦,吃饭是吧,不过在下有件小事要耽搁您朋友片刻。” “你认识他们?”曹丹丹眼光扫到储栋梁,突然“噗呲”一笑,“你是木头?脸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储栋梁点了点头,尴尬地咧了咧嘴。 胡亮洪冷笑一声:“我一个码头苦力,哪里有福分认识贵人。只是他俩刚在城门口撞伤了人,还打了这位小兄弟,我来问个是非曲直。” “啊!木头的脸是被你们打的?”曹丹丹转身瞪着白力平。 白力平嘻嘻一笑:“丹丹,不要听他瞎说,我们怎么可能撞人还打人呢。” “哼,你还抵赖,包三爷现在就躺在诊所,城门口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白力平,你讲实话,如果真的撞了人赶紧赔人家医疗费,哼,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胡亮洪手一摆:“二公子,我们来也不是要他俩赔钱,只是撞了人还打人,该道个歉吧?” “操,本少爷还从未向人道过歉,再说了这个小子也是多管闲事,打一顿也可长个记性。” “白力平,你再这样就请自便吧,脸都给你丢尽了。”曹丹丹俏脸涨得通红。 “操,光头,走,回京南,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老子也烦。”白力平很有自信心,他知道曹瑞海正求着自己老爹,现在如果向两个码头苦力低头,以后就没得混了。 见两人要走,胡亮洪手一拦:“还未道歉就想走?” “道你个巴子歉。”光头突然飞起一脚向胡亮洪踹去。 “小心。”储栋梁一声惊呼,他知道光头力道十足,要是被踹上非得吃大亏。 胡亮洪身子一晃让了过去。 “哟嚯!”光头一惊,他这一脚速度奇快又很突然,竟然没有踢中。刚对方闪避身法大不一般,轻松至极。 “好功夫!”光头大喝一声,挥拳打向胡亮洪。 “哼!”胡亮洪冷哼一声,刚才那脚要是换了别人就趴地上了,想不到光头心狠手辣出手就是杀招。他头略一偏,躲过对方拳头,右手食指中指猛得戳向光头腋窝。 “啊!”光头大吃一惊,身体一沉,一翻身双手撑地右腿蹬向了对方膝盖。 胡亮洪脚一点地身形猛退,左脚撩起踢向光头踹过来的右脚后跟,“呼”的一下,带着劲风掠过脚脚板。 光头双手一撑向右手边翻滚过去,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慢!”见胡亮洪依旧冷冷盯着他,光头手掌一推,“药费我们赔,这位兄弟是我打的,我道歉。”说着,他走到储栋梁跟前深深鞠了一躬,拿出钱袋数了二十块光洋递到胡亮洪面前。 “光头,你这是干什么?”白力平大怒。 “少爷,刚胡把头已经让了我,这一脚踢上就废了。” “啊?你……你……他这么厉害。”白力平脸色一变。 “白少爷,你们是曹县长客人,既然道歉了,钱就算了。栋梁,我们走。”胡亮洪拉过储栋梁转身就走。 他们两个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多双眼睛关注着打斗。医院二楼,曹瑞海听到女儿的责问声后一直看着。饭店二楼,贾同山听大张说胡把头和人干起来了,也忙到窗户边远远瞧着。 见胡亮洪和储栋梁转身离开,大张连忙问贾同山:“头,谁胜了?” “眼瞎啊,光头到储栋梁前鞠躬了,你说谁胜了?胡把头不简单啊,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他是位高手。嗯……这个储栋梁也不简单啊。” 大张摸了摸头:“头,胡把头不简单我们都看到了,那……那小子怎么不简单了?脸都肿成这样了。” “储栋梁几年前不是在我们警局待过,你不记得了?” “哦,我说这么眼熟,原来在警局混过饭吃啊,那这小子怎么又跑去码头干苦力了?” “还不是……行了,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 …… 临近傍晚,十多户丢娃的家人陆续到了警局。贾同山坐在接待室内,桌子上放着城隍庙内捡的童鞋,大张一户一户带着人进来辨认。 “这是我娃穿的鞋!丢的那天就穿的这双鞋。”年轻妈妈看到鞋子大叫起来。 贾同山看了看年轻妈妈身后的人:“其他人也看看,不能认错。” 年轻妈妈身后五十多岁的妇人拿过鞋看了两眼不禁放声痛哭:“长官,鞋是我亲手做的,没错,是孙子的鞋,是孙子的鞋。我孙子在哪啊,在哪啊……” “现在还只是有点线索,你们放心,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的。” 十多户人家一一辨认后,贾同山陷入了沉思。按现有的证据,失踪儿童最大可能是在城隍庙古井内。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小孩已凶多吉少。他大为不解的是,如是怪兽觅食,怎么可能一日之内失踪十七个?难道不止两头怪兽? “大张,准备去医院。” “开车?” “别,我们踩脚踏车,那车以后谁也不准开,薄副局长专用。”薄副局长有望接任局长宝座,他可不想关键时刻失分,再说那车包局长的,晦气。局里另有两辆警员出更的警车,不过那不是小车,里面又有铁栅栏,除非公务,贾同山从不愿坐那车。 到了病房门口,贾同山让大张在门外看好,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表舅,已经初步查明,袭击曹府的猛兽和失踪儿童案有关。” “哦?”曹瑞海哼了一声。 见曹瑞海眼睛一亮,贾同山暗暗窃喜:“表舅,今日我冒死进入城隍庙,结果发现了一只小孩穿的鞋,刚召苦主认领,果然是的。而且……”他起身关了病房门压低了声音,“而且在城隍庙内发现一个枯井,深不可测,里面有明显的血迹和爪痕。我怀疑不止两只怪兽,可能有十多只,甚至更多藏匿在里面。” 曹丹丹在旁瞪大了眼睛:“表哥,一口枯井怎么会深不可测?” “表妹,你不知道啊,那口井真的很邪门。扎了两个火把扔进去,就那么落呀落呀,然后看不见了,根本看不到底。”贾同山语气中透着神秘。 “还有这事?会不会是因为井里面缺氧火把灭了?”曹丹丹将信将疑。 “这倒是一个科学提法,表妹真不愧是高材生,留过学的,果然见地就是不一样。”贾同山赶紧拍上几句。 曹丹丹笑了:“明日带我去看看,我来查下是不是深不见底。” “嚯,那可不行。表舅,丹丹不能去,那里危险。”贾同山转身看着曹瑞海说道。 “同山,现在都是推测,办案讲究证据。”曹瑞海不置可否。 “太深了,真的下不去。”贾同山担心曹瑞海怀疑自己说的话,一时间急了。 “表哥,事情简单,你可以在井口安个架子,吊一只活羊下去。一是可以试试井内是否缺氧,二是看看井下是否有怪物。说定了,明天我跟你瞧瞧,如果真除掉怪物,那可是大功一件啊。”曹丹丹快活地说道。 贾同山为难的看着曹瑞海:“表舅,还是我自己试试吧。” “丹丹去也可以,她是学考古的,细节观察方面可能胜过你们。不过,要做好防备,我看可以请胡把头保护丹丹。” 贾同山心中一愣旋即明白了,下午胡亮洪与光头打斗曹丹丹定然说了:“好,那我做好准备,争取明日有进展。”说罢起身准备告辞。 “同山,好好办这件案子,办好了,争取有更大出息。”曹瑞海淡淡地说道。 “是。”贾同山大喜,更大出息,那就是局长宝座啊,他想都没有敢想过。 …… …… 等把包三爷送回家,储栋梁又去城门口拉回粪车。包三爷千恩万谢要留他在家里吃饭,储栋梁笑着连忙离开了,在“将军弄”口买了几个包子回来当做晚饭 “将军府”大院已归于安静,院子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站在院子里,他仰头看了看张家,微微叹了一口气走进自家屋子。从缸里舀了一勺冷水,储栋梁几口就吞完包子,急急忙忙到了二楼房间。 “呵呵。”他搓了搓手,从箱子里拿出了木盒,这些金叶他妈的太那个了,乘还未卖之前再好好看看,把玩把玩。 他把煤油灯调到最亮,小心翼翼打开了木盒。 “哇,妈的,金子就是惹人疼,比看漂亮女人过瘾多了。”储栋梁快活的想着,“有了这笔钱,该干些啥呢?”他痴痴盯着金叶,抚摸把玩着。 “嗯?怎么上面有字?”金叶无意翻了过来,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很淡很淡,勾画了了,就像苍蝇腿那般粗细的刻痕。要不是偶然侧起对着灯光,还真的不在意。他心里一动,连忙把连着的第二块金叶翻开,果然也有字。一连翻了十多块,每块背面都有字迹。 “无常府秘籍,崇祯十六年录。”首块金叶右侧第一列字。 崇祯十六年?明朝的,这些金叶竟然是明朝的!储栋梁不由得心中一喜,如果是古物,价值就会高的多。 “铸气之法。”右侧第二列就四个字。 再往下看,字小了一号。 “铸气,窃天地之阳,化腾云之体,鲲鹏翱于太虚,非振翅之力,是为五重之法也。法云:一重身轻跃房梁,二重身轻过城墙,三重身轻泰山顶,四重身轻云端上,五重身轻世间罕。” 这是第一块背面刻录的字,储栋梁眨巴了几下眼睛,铸气之法?倒是有点像武功秘籍。后面讲的五重之法,似乎说的是修炼此铸气秘籍后能达到的重重效果。练到第一重能够轻松跃上房顶,练到第四重可以到达云端,妈的,到了云端上那不是成仙了啊。 呆想了片刻,他又拿出了第二块。 “铸气,通达也。头锥始而涌泉止,八脉行而十二经走则为通达……” 又翻了三块,全部都是介绍怎样运气,怎样在经脉之间调和以达到铸气的目的。 果真是武功秘籍,储栋梁有点失望,他对这并不感兴趣。爷爷在世时曾教授过他穴位经脉之学,对这些略懂一些,家里曾有个半人高的穴位铜人,可惜前几年变卖了。 翻看过前五块,他拿出剪刀修剪了灯芯,继续看着。 第六块右侧第一列四个字:御金之法。 “金,金银铜铁锡也,皆可御,释之收之自然之法也。心法强而御之易,远可御之百丈,近可御于无形。” 储栋梁明白“御”的意思,就是控制驾驭,控制金银铜铁锡这些金属飞出收回。 呵呵,这个有点意思,要是学会了,手中就是一枚铜板也可作为武器飞出击伤敌手。不过,想要“御金”那还得好好修炼“铸气之法”,否则心法不够那就难御起,更不用说御金杀敌了。 他津津有味的翻开第七块看着。第七块讲的是如何御金,如何控制方向,如何收回。 “意,凝于金,实有金而形散无金,方可御之……” 文字并不深奥,字面意思储栋梁基本能看懂。要想御金,就得有能力把全部的意念灌入到“金”内,不可有其他杂念。 “实有金而形散无金?”他嘟哝着品味其中的意思,这句话有点拗口,意思也并非特别明确。 反复读了数遍,储栋梁决定试上一试,他从袋中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按着金叶记录的口诀自己体会的意思,意念集中到银元之上…… “当啷!” 桌上的光洋蓦得跳动了一下。 第十一章 储栋梁救了曹丹丹 一大早,大张就到城北“老林子”锯木厂,买了六根盆口粗二丈长的杉木老料。厂里工人赶着骡车拖到城隍庙路边卸下后,他又急急忙忙跑到西街“段记木匠铺”铺里找到段木匠。 “段师傅,有个急活,带上两个伙计跟我走。”他摸出两块光洋放在台面上。 “哟,长官,哪能收您的钱,啥活计?”段木匠嘴里客气着,伸手抓了光洋塞进袋里。 “去庙里搭个架子做个轱辘,不耽搁你功夫,半日就够了。” “七斤,日顺,拿上家伙跟我出趟门。”段木匠回身对着店铺后院子叫着,“长官,哪座庙?” “城隍庙。” “啊,城隍庙,长官,可开不得玩笑。”段木匠脸色一变。 “娘的,谁跟你开玩笑,别磨叽了,贾警长应到那里了,等着呢。” “我不去,那里太邪门。”段木匠从口袋里掏出银元塞到大张手里。 “烦日个鸟,再不走老子一把火烧了你铺,信不信?”大张一把推开段木匠的手狠狠说道。 禁不住大张连催带吓,段木匠拗不过只得带着俩伙计背着锯子、斧头、刨子等工具到了城隍庙。 贾同山带着数十人已在四周布置好,路口设了岗哨不允许闲杂人进来看热闹。胡亮洪拿了一把锋利的大斧紧跟着曹丹丹,随时护着她的安全。储栋梁一早准备到码头干活,路过城隍庙时被胡亮洪叫住,也跟在身后看呆眼。 木料扛到古井边,曹丹丹一比划,段木匠很快明白了意图,量好尺寸立刻干了起来。做个放井绳的大轱辘,对段木匠来说岂不是小事一桩。只是他从未到城隍庙内来过,心里一怕没一会就满头大汗。 小半日功夫,井口南北两端各竖起四尺多高的支架,三根木头撑着,顶端是半圆形凹槽,打磨的光溜溜地。等歪头赶着一只山羊过来时,轱辘已成型,段木匠拿过牛油盒子,在凹槽上、轱辘两头抹上厚厚一层。 “长官,成了。”段木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老王,把绳子穿上。”贾同山回身叫道。 绳子是老王亲自选的,五十丈一捆,买了两捆,细麻搓成,拇指粗细。按店铺老板意思,吊一口二百斤的肥猪轻轻松松。 轱辘中间钻有银元大小的洞眼,老王拖过绳子穿了过去扣了个死结。 “行了,哥几个出把力,把轱辘抬到架子上去。”老王回身对周围的人说道,储栋梁连忙跑过去帮忙。轱辘架到凹槽之上,老王摇动北侧手把,绳子一圈一圈绕了上去。五十丈的长绳绕在轱辘上,足足有桶口粗。 “娘的,骚腥味这么重。”歪头见轱辘绳子扣好,牵过山羊,先用两根皮带从羊肚子底下穿过,绕到羊背上扣了一个活结。拉过轱辘上绳子,从活结套下绕了两圈扣好之后站了起来。 “丹丹,准备好了。”贾同山凑近曹丹丹低声说道。 “表哥,那开始吧。”曹丹丹饶有兴趣看着眼前一切。 “放!”贾同山高声命令道。 大张和王哥两人一同抓着长长的轱辘摇把,歪头带着几人抬起山羊慢慢到了井口松了手。 “吱吱吱吱……” 轱辘两头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绳子一点一点放了下去。 “看,已经放了一半,有三十丈了。”贾同山指着蹦得直直的绳子说道。 “三十丈,有九十米了,好深的井。” “二公子,这口井我估计在一百丈以上。”胡亮洪轻声说道。 “怎么会这么深,刚我已大概看过,这座庙应是明朝所建。那时也没有挖这么深井的技术条件,再说也没有必要啊。”曹丹丹大惑不解。 “头,绳子放完了,还没到底。”大张叫了起来。 “拉上来,看看羊还活着吗?”贾同山回道。 话音刚落,轱辘上的绳索突然猛烈晃动起来。 “小心,下面有东西。”胡亮洪大吼一声,闪身站到了曹丹丹前面。 “咩……咩……” “呜嗯……呜……” 山羊惨叫声中,传来了猛兽低沉地吼声。 “快!快!往上拉!往上拉!其他人准备开枪。”贾同山吼道。 大张和王哥脸憋得通红,拼命摇着。歪头一看王哥气喘吁吁,一把推开了他,双手抓住摇把使劲摇动。轱辘飞快转动,绳子一圈圈绕了起来。 储栋梁探头朝井里一看,大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妈的,后面跟着怪兽。” “栋梁,快闪开,带二公子往后撤。”胡亮洪一把拽过储栋梁低声吼道。 “嘭……” 山羊带着惯性撞到轱辘上一下甩出了井口,落到了胡亮洪面前。 “呜嗯……” 一头怪兽跃出井口向山羊扑去。 “死!”胡亮洪大吼一声纵身高高跃起,利斧向怪兽头部劈去。他听贾同山说过,怪物浑身上下只有头部能被刀捅开。 怪兽异常警觉,猛然发觉头顶有黑影飞来,两只前爪竟然一抱头,身体往上一窜站了起来。 “嘭……当啷……” 斧头砍在怪物利爪上弹飞出去,“当啷”一声落到曹丹丹脚下。 “哎呀……” 曹丹丹一惊往后一退,被身后砖块绊倒,仰面跌倒在地。 “呜哇……嗷呜……” 怪兽被曹丹丹惊叫声吸引过来,呜哇一叫后肢半蹲,猛然腾起,足有一丈多高。 “去你妈的!” 储栋梁飞起一脚踢中斧子,斧头旋转着飞向了怪兽。 “小心……” 胡亮洪大叫一声,飞身扑向曹丹丹,准备用自己血肉之躯护住。 “丹丹……” 贾同山狂叫着举起了手中的短枪。 “噗呲……呜呜……呜嗯……”斧头在空中转过一个弧形,正中怪兽面门,深深嵌入进去。 “砰!砰!砰砰!”贾同山枪响了,子弹走空,向空中飞去。 “呀……”曹丹丹捂住了脸,一个魁梧的身体撑在了她身体上方。 “呜嗷……”怪兽身形一滞,仰面摔了出去。 “跑了,跑了……”大张站在井口边狂叫道。 储栋梁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那一脚怎么就踢的那么巧。 贾同山诧异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滚圆。 “没事了,二公子。”胡亮洪手臂一发力站了起来,顺手拖起了曹丹丹。 “表哥,怪兽被你打跑啦?”曹丹丹看到贾同山手中的枪还冒着淡淡的烟雾,连忙问道。 “啊?哦,不是,不是,怪物被斧头劈中面部了。蒋栋梁,看不出啊,你功夫竟然这么高。”贾同山心里一松,要不是蒋栋梁这一脚,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回事?”胡亮洪疑惑的问道。 “刚栋梁飞起一脚,斧头稳稳劈中了那头怪物的脸。胡把头,码头藏龙卧虎啊。”贾同山赞叹道。 “没,没,贾警长,刚是碰巧的,我不会功夫。”储栋梁清醒了过来,刚他顺势一脚,急切的意念中,御着斧头朝怪兽脸部劈去。 “哦,贾警长,栋梁不会功夫,否则昨天也不会被人打了。”胡亮洪明白了过来,呵呵笑道。 “谢谢你啊,木头。”曹丹丹也明白刚才是储栋梁救了她,连忙道谢。 “嘿嘿,二公子,是你命大,不用谢我,再说胡把头刚也护着你呢。” “胡把头,谢谢。”曹丹丹脸一红。 “二公子,别客气,以后这种危险的地方还是要少来。” 贾同山走到井口边探头看了看,怪兽早没了踪影。 “丹丹,现已明了,怪兽就藏在井内,失踪儿童也是被怪兽拖走的。我会让铁匠铺打一个铁笼子罩住井口,以防怪兽再出来伤人。” “表哥,那些小孩真可怜,不过也只能如此了,这次你立大功了。” …… …… 日上三竿,韩府“三口烧”刚改造的酒坊门前摆了三张条桌,猪头、牛头、羊头摆在首桌。整鸡,整鸭,整鱼摆在次桌。高香,巨烛,两坛好酒摆在尾桌。四周围满看热闹的百姓。 “吉时到……”老六子一声长吼,抱起酒坛把桌上三只大瓷碗倒得满满的。 “一敬天!” 韩凡仁恭恭敬敬端起酒仰头看着,嘴里默默念着什么。 “二敬地!” “三敬祖师!” “求祖师保佑,酒坊新酿如我意,定叫醉香三百里。”三碗酒敬完,韩凡仁身后数十人端起酒碗齐声吼道。 “碎,碎,碎。破了眼前歪斜路,大道直通金山里。”老六子又是一声吼。 “嘭……咣当……啪……”数十只瓷碗立刻砸的粉碎。 “噼啪噼啪……砰……啪……”圈成青龙昂首的小鞭点燃响成一片,几个伙计倒拿着二踢脚在手上炸了,往面前一扔又是一炸。 “开工!”韩凡仁往那一立,器宇轩昂。 老六子提过两个竹篮,半篮子糖果,半篮子铜钱,酒坊前早就围着一大堆大人小孩。他抓起一大把撒了出去,人群顿时散开,纷纷弯腰捡着。 “各位父老乡亲,糖也吃了,喜钱也领了,酒坊开工后烦请管好各家娃,不再骚扰。” “好说,好说。”众人多多少少都有收获,喜滋滋地离开了。 粮为酒之肉,水为酒之魂。“三口烧”酒坊选的料是沙金县独有特产血糯,产于西南大同山脚下数十里方圆内。此地土质奇特,俗称“血沙土”,此土红褐色,不粘手不沾脚,抓在手上用力一挤松开,手上只有极细微闪亮的土粒。秋后谷子收上,碾出的米晶莹饱满,煮熟的饭糯而香甜。每粒米中间横着头发丝一般粗细的血红色细线,俗称“血糯”。 烧酒工艺脱不开五步:选料,制曲,发酵,蒸馏,陈酿。 曲为酒中骨,“三口烧”制曲工艺较为独特,大麦粉碎后与贮存的芋头拌合。百年以上松木制成的二尺长木盒一地摆开,木质料锹铲过拌合的粉料填入木盒,再由酒坊身强力壮的伙计踩实。独特之处在于芋头,每到中秋过后,韩府大量收购贮存在地窖之中。芋头极难保存,韩府却常年都有质地上佳的芋头拌料,制出的酒曲酒香浓郁,清香宜人,水分适中,硬度适宜。 “老爷,敬曲神。”老六子递过三支又粗又长的香。 韩凡仁到了制曲坊恭敬地四个方向拜了拜,把香插在高台之上的香炉中。 二百缸酒,将为酒坊带来二万光洋的利润,最近无由来一种隐隐不安的情绪笼罩着他,令他谨慎又谨慎。 …… …… “爸,今日真开了眼界。”曹丹丹一进病房兴奋地说道。 “哦?说来听听。”曹瑞海慈爱的目光看着。 “想不到沙金县城真有无底洞,而且洞内有奇特生物,我要请京北大学生物系教授和我导师来,这座庙宇也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丹丹,此事现在还不便,一来我身体没有恢复,汤教授来的话我必要多陪两天。二来儿童失踪案和猛兽袭击曹府事情还未完全理清。” “爸,那就过一阵再邀请,明日开始我先对城隍庙展开考古工作。对了,今日还真遇到危险,多亏胡把头和那个木头相救。” “嗯?怎么回事,谁又是木头?” 贾同山一笑:“表舅,木头是储栋梁。今天亏得他,否则丹丹还真要吃亏。”说着,贾同山细细说了一遍城隍庙内发生的事。 “这么说来储栋梁也有一身功夫?” “还真不好说,昨日他被打也是事实。那一脚,如果说是巧合,我还真不信,又稳又准又狠,怪兽立刻带着斧头跑了。” 曹丹丹“噗呲”一笑:“那头怪物回去,还带着把斧头……哈哈……” 曹瑞海也笑了:“丹丹,你要研究,考古,我看可以让储栋梁跟着。同山,明日我就出院,明晚请胡把头和储栋梁吃顿饭,以表感谢,你安排一下。” “那就安排在北园饭店?” “行,你定,到时候告诉我下。” 曹丹丹削了一个苹果递给曹瑞海:“爸,你怎么不在医院多养两天?伤还未好,大热天的,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曹瑞海叹了一口气:“唉,哪里能总躲在医院,县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 …… 储栋梁跟着胡亮洪离开城隍庙到了码头,数十人正在驳煤,他正要过去一起干,胡亮洪叫住了他,两人进了毡房。 “栋梁,小时候练过武?”胡亮洪拿过大碗,倒了一杯凉开水递到储栋梁面前。 “没。”储栋梁拿过碗一气喝了,起身又倒了一碗。 “那就是巧合了?” “大哥,可不是么,可能我救人心切,使全力了,否则也不可能一脚踢起斧头啊。”金叶的事情,他还不想让他人知道,况且在庙里那一脚也许真是巧合呢。昨晚虽然练了几次,也只能让银元在桌上蹦跶两下,斧头那么重,哪里可能御起。 “命数。”胡亮洪淡淡地说道。 “大哥,你功夫那么好,为什么不教教我们?”储栋梁突然觉得有一身功夫还是不错的,至少昨日不会吃亏,如能像把头那样轻轻松松制服对手,那也值得自豪。 “码头上讨生活凭的是力气,学那功夫干嘛?”胡亮洪摇了摇头。 “大哥,你练过内家功夫没有?” “练武之人都要练气,否则身体太硬,气太短,难以对敌。” “那什么叫做意百会开而守,宇宙真气入?” “呵呵,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是修炼真气基本功法,百会穴就是头顶中线与两耳连线交界处,意百会开而守是说意念、注意力集中在百会穴,想象百会穴大开,四周的真气、能量源源不断涌来注入到体内,而后百会穴慢慢闭合。” 储栋梁眼中一亮:“这样啊,还是蛮简单的啊。” 胡亮洪一晒:“看似简单,实质极难,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修炼才有效果。十年八年的坚持才能感觉到有真气有能量在体内涌动。” “啊?就这一句话就要十年八年,那……那到老死也修炼不成啊。”他一想到记录“铸气之法”金叶有五、六块,不由得心中一凉。 “大多练武之人只习得外家功夫,内家功夫只能起辅助作用。能够靠内家功夫,修炼真气的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武学奇才,需要极高的悟性。”胡亮洪侃侃而谈,似乎不在意储栋梁不停的询问。 “大哥,你外家功夫和内家功夫习得如何?” “大哥外家功夫习得六成,内家功夫一成不到。” “这么厉害的功法才一成不到?”储栋梁满脸惊讶,心里拔凉拔凉的,那些金叶上的功法看来是练不成了。 第十二章 钢叉捅断了铁条罩子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 女子腰肢轻摇,声音中透着诱惑。 白力平醉眼歪斜,盯着酒桌旁唱歌抚琴一双年轻俊俏的姑娘,手指有节奏地拍着桌沿。身旁一名三十多岁留着浓密胡须的男子,看着白力平痴迷的样子嘴角露出笑意,凑到抚琴女子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女子莞尔一笑,伸出手指戳了他额头一下。 离开沙金县城,白力平越想越气,令光头开车直往沪海市。沪海青联帮帮主杜潇金是他干爹,门徒上千。除经营十多家夜总会、妓院、烟馆外,更有地下赌场多处,与沪海最大帮会青帮呈分庭抗礼之势。 “力平,手下敌不过他人是常事,何必定要争个高下?”听完白力平诉说,杜潇金不禁大皱眉头,他一贯于求财不求事,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大动干戈会极不划算。 “干爹,光头斗不过人家我也忍了。可是……可是那小子嚣张至极,竟然不接光头拿出的光洋,操!一个码头苦力有这么嚣张吗?我的脸算是在丹丹面前丢尽了。”白力平愤愤说道。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功夫这么好,未必是码头苦力。”杜潇金知道光头的底,能数招胜过光头,青联帮弟子也在一双手之内。 “干爹,我不管,这口恶气……” 杜潇金一摆手,转身对身边男子说道:“永虎,天色已晚,你陪力平出去吃个饭,好好让他放松放松。” “好的,爹,力平,我们先吃饭,吃过饭好好乐呵乐呵,多大的事么,值得这么生气?”杜永虎,杜潇金次子,身高马大,一脸络腮胡,负责青联帮地下赌场。为人圆滑,出手大方,手段狠辣。 在大饭店定了包厢,杜永虎又叫了局,两个可人一唱一弹,白力平果然心情大为好转。 “两位先生,我兄弟不胜酒力,坐这似累了,还烦请到楼上客房唱曲。”这两姑娘是“书寓”请来,颇有才艺,平日是不出局陪客的。寻常之人如若想带走,须打茶围、听曲一步步相识熟悉,没个把月时间,花数百大洋休想有床笫之欢。杜永虎是江湖中人,平日里留心与上档次书寓老鸨来往,遇到今日场面就得心应手了。 光头忙伸手要扶起白力平,却被他手一推:“操,这点酒老子就要扶了?待会怎么还……还能听两位妹妹的曲子?”说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 …… 娃失踪,曹府遭袭本已人心惶惶,昨日城隍庙井中又跃出怪兽。消息一传开,不知谁带头在家门口烧纸钱,点香烛,上高香。一时间城内四处都飘着灰烬,走到哪满鼻闻到的尽是烟火气息。 天刚放亮,东方霞光满天,沙金县城上空云彩撕成一条条的,抹了一层血红色。街道两边房屋,路边大树,道上行人似也受了云彩影响,蒙了一层淡淡光晕。 一名看不出年龄的驼背老太努力抬起头望着天空,嘴里喃喃说道:“天要灭人了,天要灭人了……” “娘的,都他妈疯了。”一阵风吹过,王哥眼睛迷了烟灰,睁都睁不开。他今天有任务,带着十多个兄弟护着铁匠铺师傅在古井上搭一个铁罩子。 “大王头,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歪头不满的叫道。大王头是铁匠铺掌柜,手下有三个伙计,昨日说好一早都来的,眼见着只他一人哆哆嗦嗦蹲在路口屋檐下。 “长官,伙计都怕,这不,钢条和家伙都运来了,待会请长官门搭把手也能成。”大王头摸出一盒烟,连忙上前一人发了一支。 王哥眼睛已揉得通红,正在火头上,手一挥打掉了大王头手里的烟:“得得,赶紧干活,误了事你担待不起。” 钢条共有二十根,拇指粗细,呈扁扁的“几”字形,中段长六尺多,两头直角弯曲和井圈同高,而后两头末端与中段相平行微微翘起三尺长。昨天接到急活,铁匠铺忙了一夜堪堪锻好。 十多人齐动手拖着钢条到了井边,除了小愣子和歪头帮着抬钢条安到井圈上,其他人都端着枪对着井口。钢条东西方向十根,南北方向十根交叉摆好,形成了一个个碗口大网格形罩子。大王头拿着钢丝钳子爬到井圈上,网格四周上下两根钢条交接处一一牢牢绞紧。 “好了。”歪头跳上井圈蹦了几下,“待会胡把头石碾子送到,两头一压,这些畜生再上不来了。” “长官,那我告辞了,店铺里还有事。”大王头连忙说道。 “滚吧!咦,把头来了。”王哥忙迎了上去。 两辆板车拖着四个石碾子停在了路口,石碾子又粗又长,足有七、八百斤一个。 “下碾子!”胡亮洪吼了一声。 两根车把子各有一人死死压着,一点一点抬起,板车渐渐向后翘起。板车后二人各拿一根长长毛竹杠子抵住车上的碾子,慢慢向后滚动。好一会,四个石碾子才放到地面。 “抬碾子!小心喽……”胡亮洪带着拖腔又吼了一声。 两根巴掌宽的皮条从碾子底部穿过,一前一后扣着,细碗口粗细的竹杠子穿过扣子,前两人后两人扛住杠子做好准备。 “起!”前头抬杠子的壮汉叫道,碾子稳稳离了地面,又有两人拿着长长毛竹杆穿过底部一同抬起向前走着。碾子压住东西两端贴着地面的钢条,众人松了一口气,此时即使有怪兽上来也难冲破铁罩子了。 “来来,歇口气再抬。”王哥掏出烟四下散了一圈。 从乱砖堆抬过,储栋梁早就大汗淋漓,他接过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他抬头望了望,天气不仅热,越发闷了,头顶上乌云渐渐聚集,眼看有阵雨要下。 “大哥,你说那些怪物在底下还能活不?” “难说。” “难说?”歪头好奇地看着胡亮洪,“把头,你意思是那些畜生能活?” “下面什么情况我们不知,这些怪物还是第一次袭扰沙金县城,它们不是靠吃人活命的。”胡亮洪望着黑洞洞的井口有点担忧。 “大哥,它们会有其它出口?” “肯定有,码头上兄弟天天路过城隍庙,从没看到有怪物出没,否则早就发现了。” “呜嗯……” 一声沉闷的吼声从井底传来,坐在井圈上的小愣子吓得一哆嗦。 “娘的,吓老子一跳。”他笑嘻嘻跳下井圈趴在铁条上眯着眼睛朝下瞅着。 “看啥,那么黑能看到?”歪头见他一动不动也趴过来看着。 “下面有光!”小愣子突然转身朝着胡亮洪叫了起来。 “我怎么没有……咦,真的有光,好像是火光。”歪头也喊了起来。 “我开两枪。”小愣子拉开端起枪就要搂火。 “不能开枪,下面情况不明。”胡亮洪连忙叫道。 “砰!砰!”小愣子并没有听,扣动了扳机。 “昂嗷……” 一声高亢激昂的怒吼声从井下传来,穿透力极强,井圈四周的人无不浑身一颤,有两个警员惊的手不由自主一松,枪掉在了地上。 “不好,有东西上来了。”歪头刚还趴在井圈上看,被吼叫声震的晕乎乎的,猛然间看到底下火光越来越大,应是什么东西上来了。 “开枪!开枪!”王哥大吃一惊,忙拔出短枪冲到井边。 “砰砰!砰!砰砰……” 十多条枪对着井下一阵乱打。 “昂嗷……” 吼声已到井口。 “嘭吱……” “啊……” 一把漆黑闪亮的钢叉从井下刺出,拇指粗的铁条顿时裂开,钢叉穿过铁条一下刺入王哥右腿。 “小心!”胡亮洪惊叫一声,伸手一操竹杠拿在手上,一挺身跳到井圈之上,“呼”的一下,竹杠向井下黑影戳去。 “嗷……”井下黑影猝不及防手一松摔了下去。 “栋梁,快把石碾子都抬来压住,其他人捡柴火堆在井圈上。”胡亮洪沉声下着命令。 王哥跌倒在地右腿鲜血淋漓,他牙关紧咬大声吼道:“娘的,还愣着干嘛,都按胡把头的话做。” 胡亮洪也不再说,回身在附近揪了一大把干草架在井圈上面的铁条点燃,又把手中毛竹杆放在火上烧了起来。一会功夫十多人捧着扛着长长短短木块、树枝堆在火上。上下通风,柴火立刻烧着,火焰冲的有数尺高,不时有大团大团燃着的木块朝井下掉去。 “抽下皮带扎紧腿,路边有板车,赶紧送王长官去医院,小心钢叉,不能拔。”胡亮洪见火势起来,忙拉过歪头说道。 储栋梁几人急急忙忙抬过石碾子压住了南北两侧铁条,两个抬完,他腿一软瘫倒在地。 “大哥,看清是什么东西没?” “没……”胡亮洪迟疑了下轻声应道,“栋梁,你去搞两块钢板,要能蒙住井口,再弄几担煤。井口要守住,否则有**烦。” “好,我马上去。”储栋梁心里一凛,他从没有看到胡亮洪如此紧张。 此时的胡亮洪不仅紧张,而且眉头已锁成一个深深“川”字。刚才他已经看清楚井下黑影,那根本就不是人。浑身上下穿着铠甲,戴着面具,根本不惧子弹。刚他竹竿猛然戳去,那只紧握钢叉的手根本不是人手,满手金色短毛,指甲足有一寸长,又黑又亮。上百丈的深井,不到一分钟徒手就能攀上,钢叉竟然直接刺透拇指粗的铁条。这是什么东西?一旦他们来到地面,沙金县城将是血海一片。 “快,继续找木柴,越多越好。”那些警员捡了几块木柴就不再动弹,胡亮洪大怒,“不想死的赶紧动手。” “胡把头,出了什么事?”贾同山收到消息急忙带着十多人赶来,望着井口上熊熊烈火吃了一惊。 “下面还有其他东西,老王受伤了。” “我知道,说是被井下藏的人用钢叉伤了?”贾同山接到歪头在医院里打来的电话,依旧不信,井下藏着人还能使钢叉捅破铁条,那也太邪门了。 “贾警长。”胡亮洪拉着贾同山走到一边低声说道,“伤老王的不是人,但也和人差不多。”胡亮洪细细描述刚瞧到的细节。 “那是什么东西?”贾同山浑身一寒。 “还不清楚,但那东西十分厉害,一旦到了地面,没人能拦得住。”胡亮洪仍旧担心不已。 “看,那是什么?”有人大叫。 井口燃烧的木柴中伸出数条长长触角,卷起吐着火苗的木块“呼”的一下扔出老远。 “怪异啊,怎么不怕火烧。”又有人叫道。 胡亮洪和贾同山也看得目瞪口呆,世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触角在火中不停搅动着,燃烧的木块被搅得七零八落,熊熊烈火渐渐暗淡下来。 “邪门了。”贾同山拔出短枪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连发数枪,两颗子弹击中了触角,触角只是一晃,并没有停下。 “打身体试试,我护着你。”胡亮洪拿过抬石碾子的杠子,走到井台边。 贾同山跟了过去,井口铁条下,一个火红色肉团扭动着,触角就是从肉团身体四侧伸出,另外几根触角牢牢攀住铁条固定在上面。 “砰!砰!砰砰!” 贾同山抬手对准肉块又是几枪。 “吱吱……” 肉块“吱吱”叫着但似乎并不在意,依旧不屈不挠搅着火堆。 “贾警长,继续打,那东西有反应了。” “娘的,都上来打,我就不信了还不怕子弹。”贾同山回身叫道。 十多人端着枪围拢过来。 “砰砰……”又是一阵乱枪。 铁条下的肉团似乎大不耐烦,伸出的触角“噼噼啪啪”甩动起来,一时间烟灰火星四散,惊地围住井口四周的人连连后退。 “火不能熄,否则那拿钢叉的怪物要上来。”胡亮洪急得大叫。 “大哥,我来了,我来了。”储栋梁和几个码头兄弟抬着厚厚铁板到了井边。 一阵狂风刮过,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吱吱吱……” 雨点砸到触角之上“哧哧”响着,井口内的肉团突然痛苦的叫唤着,伸出的触角立刻收了回去。 “看,它怕水!它怕水!”几人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快,钢板盖上。”胡亮洪并没理睬,火已不大,一旦熄灭,那怪物必来报复。 “昂嗷……” 两块钢板刚盖上,一声高亢的吼叫声就到了井口,众人心神都是一凝,只觉得心砰砰乱跳。 “咣……咣……” 铁罩颤动,钢板震的跳起足有半尺高。 雨哗哗的落到地面,井口烧着的火全都熄了。 “快,压住钢板,不能让他们上来。”胡亮洪脸色一狞,跳到了铁板上面。 “娘的,都站上去,老子就不信他能戳破钢板。”贾同山也跳了上去。 “咣……咣……” 井口下似不止一把钢叉,铁板鼓起了十多处馒头大的包块。 “栋梁,你们几个把板车抬过来压上,小心上面的煤不要翻了。”胡亮洪吼道。 板车上装了几百斤煤并不算重,七、八个人抬起就走,压在了铁板上。 “贾警长,雨太大,柴火点不着了。让兄弟们咬开子弹,把**倒出来。”胡亮洪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大声叫道,“栋梁,你去路边老百姓家里捧两床棉被来,浇上菜油,要快。” 贾同山一愣:“子弹咬的开?” “给我两粒。” 胡亮洪接过子弹,嘴角右侧牙齿紧紧咬住弹头,手慢慢旋动弹壳,很快弹头就脱落了下来。 “快,都给老子咬,**倒在老子帽子里。”贾同山脱下帽子放在板车底下顺手拿了一块砖压住帽檐。 “咣……嘭……咣……” 已有几处钢板戳破,露出了杯口大的洞。 帽子里铺了厚厚一层**,储栋梁和两个码头兄弟闯进一户人家也不说话,推开主人从柜子里抢了棉被就跑,顺手带走了桌上一盏煤油灯。 “好。”胡亮洪抓过棉被塞到板车下。 “贾警长,开枪,引燃**,其他人都离开,快!” “砰……” “呼哧……” 剥出的弹药被子弹击中,“呼”的一下窜出两尺多高的火焰,引燃了干燥的棉被。 “嘭!” 胡亮洪摔了手中煤油灯,煤油一下溅开,“轰”的一声,板车燃着了。 铁板烧的滚热,雨水落在上面散发处一阵烟雾。 雨渐渐小了,板车上的煤炭渐渐烧着。 “嘭……” 板车烧塌,几百斤的煤炭落在钢板上“呼呼”燃起,钢板越来越红,井口底下没了撞击之声。 “他们走了。”贾同山惊喜地叫道。 “贾警长,井口火不能熄。”胡亮红心下稍松。 储栋梁脱下衣服挤了挤水,摊开甩了几下套在身上。蓦然身上飘过一阵寒意,一尺多高的石质井圈已被钢叉捣碎,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透过铁条,正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他。 第十三章 涌动 “赊刀,赊菜刀剪子,赊刀,赊菜刀,赊剪子……”一阵飘忽不定沙哑的声音传到了储栋梁耳朵,一群妇女围着一个货郎担挑挑拣拣。 “赊刀人?”储栋梁心里一咯噔,沙金县城街头已多年不见赊刀人出没,这两日怪事频出,怎么他们也来赶热闹。 储栋梁在人群后踮起脚朝里一看,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子正一声高一声低的吆喝着。在他的面前,两只已看不出本色的木制货郎担上挂满菜刀,剪刀。 “几钱一把?”一个妇女终于挑选了一把满意的剪刀。 “一块大洋。”赊刀人淡淡地答道。 寻常铺子里或集市上一把剪刀最多二、三毛,赊刀人的价格明显高了许多,不过那个妇女并不在意价格,又问了一句。 “啥时收钱?” “东门倒了的时候。”赊刀人依旧淡淡地答道。 人群“轰”的一下笑开了,沙金县城东门至少百年历史,等它倒了再来收钱这把剪刀不是白送了吗? “我拿了,记住哟,西街赵二家的。”妇女拿了剪刀笑嘻嘻地走开了。 “东门倒了的时候。”储栋梁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明白赊刀人的交易规则,只赊不卖,留下一句谶语,等应验了再来收钱。东门会倒吗?即使会倒,这个赊刀人已五十多岁,能挨到那天? “小哥,拿一把?”赊刀人笑眯眯盯着储栋梁说道。 “好,冲你那句谶语,我也拿一把。”储栋梁上前随手摘了一把菜刀,“将军府的。” “好说。”赊刀人朝他拱了拱手。 古井口的事安顿了,本想随把头回码头干活,贾同山叫过他俩低声关照晚上曹县长请客,以答谢昨日之事。胡亮洪让他早点回去打理打理,晚上赴宴。 回到“将军府”大院,储栋梁拿了半块肥皂,提着吊桶穿着短裤在井台边从头到脚打上肥皂冲洗了一遍。 “爽快!”上了二楼他四脚朝天躺下挺直身伸了一个懒腰。刚一阵雨暑气消了不少,房门开着,偶尔一阵凉爽的风吹过,舒适宜人。迷迷糊糊之间,井圈那瞥见的面具在他脑海里闪来闪去,面具后那双阴森的眼睛令他惊悸不已…… “梁哥,梁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叫着他,储栋梁努力睁开了眼睛。 “咦,旦姐,你怎么来了?” “好啊,几天不见就变成了大懒虫,大白天躲家里睡觉。”红旦笑嘻嘻地说道。 储栋梁有点疑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梁哥,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不认识了?” “旦姐,这几天你去哪里的,怎么一直不在家?” “我啊。”红旦坐到床沿边轻轻抚摸着储栋梁的手臂、肩膀,“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地地方,很远很远……” 被红旦抚弄着,储栋梁觉得痒酥酥的,一把拉过她躺在自己身边。 “两个娃呢?” “在院子里捡果子玩着呢。” 果然,一阵小孩地笑声从院子里传了上来。 “旦姐,我想你了呢。”他的手伸进了红旦衣服揉搓着。 “想我?”红旦迎了上去紧紧贴着储栋梁,“晚上不是有县长大人千金小姐陪着吃饭吗,怎么还想我的?” “哎!你怎么知道的?” “我啊,什么都知道,东门会倒的呢。” “倒就倒吧,也与我无关的。”他凑近了红旦红红的嘴唇…… “笃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他猛得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一个梦,红旦姐来看他了,储栋梁心中一悲。 “梁哥,睡午觉呢?”门口站着的张菲满脸通红。 “啊,张菲啊,你怎么……”。 “梁哥,晚上空吗?请你吃饭,救母之恩还没好好谢你。” “吃饭?”储栋梁肚子咕噜噜一阵响过,他午饭还没吃,“嘿嘿,晚上陪把头有个酒局,现在我倒是空着。” “那好啊,这叫做看时不如撞时,那就现在,你说到哪里?”张菲高兴地说道。 “就到覃家居吧,那里菜口味不错。”储栋梁穿好衣服,锁上房门随张菲下了楼,“你家那位司令呢?” “他公务忙先回去了,我陪母亲一段时间,等过了五七再回去。”张菲幽幽地说道。 出了将军弄,储栋梁向左拐去,向右拐要经过陋巷才能到八庙巷,那里人去房空,每次看到心里都不是滋味。 “梁哥,你看,家家户户烧纸钱上香,都说县城闹妖邪了。”张菲指着香炉说道。 “没那事,几头不知哪里跑来的野兽,已困在深井里了。” “梁哥,外面都在传,你用斧头劈死了一头怪物,救了县长大人的千金,是不是啊?” “哪里有这事。”储栋梁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以后要是生个儿子能像你一样做个英雄就好了。”张菲低声说道。 “那就多生几个。”储栋梁玩笑道。 “肚子不争气,结婚三年了,还没动静。”张菲烟圈一红。 …… …… 沙金县城西南方向是漕河出城口,一道数十米的古老水闸依漕河两岸用巨石筑起。只是从原先的木栅栏换成了现在的铁栅栏,从原先的人力换成了现在机器升降。水闸正东方向有一片林子,香樟、槐树、银杏等高大挺拔,数百年树龄的比比皆是,一到夏日是县城老百姓消暑纳凉的好去处。林子南侧东西方向贯穿过一条宽三丈的大道,大道中段是县府所在。门前两只石狮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盯着路人,石狮后一丈高两丈宽青石青砖混搭而建的门楼傲然挺立,两端琉璃瓦盖着的飞檐高高翘起。进入门楼是一座大院,中间一条丈余宽石板路,二层三层砖木结构建筑整齐的分布左右。 曹瑞海年轻时留过洋,修的是建筑专业,到沙金县任职后难忘老本行,一直按自己意愿改造县府大院内的多处房屋。拆了一批,新建了一批。用他的话说,屋为心之本,适宜舒适的办公环境才能提高办事效率。 “同山,有没有可能把那口井填了?”听了贾同山汇报,曹瑞海思索片刻问道,他想从根子里尽快平息此事。已民国二十多年了,腐旧落后的思想依旧根深蒂固,几只野兽出没就引发满城百姓烧纸钱,燃香烛,磕头求神,真是匪夷所思。 “暂时还没有办法填,下面东西不离开,盖子就掀不得。” “同山,不管什么情况,年底之前不能再有乱子。如觉控制不住定要及时汇报,城防肖司令那我已经打了招呼,到时可以请他们协同处理。” “表舅,肖司令那就尽量不要招惹了,这几年狗日的敲骨吸髓,不知道刮走多少白花花的大洋了。” “糊涂!”曹瑞海脸色一沉,“乱世之中,枪杆子是王道。你要多向肖司令学学,警局要扩编,四、五十个人怎么应付得了大事?” 贾同山心中一喜:“表舅,我一直想扩编,只是包局长在世时压着。” 曹瑞海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包局长一向做事糊涂,我初到沙金时曾托他打听两个人,结果毫无音信。亏得这次偶然得知故人消息,否则真的石沉大海了。” 贾同山回身关了办公室门,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储栋梁父母?” “你也知道此事?” “我是上次在医院听您问储栋梁才发觉的,前几年储栋梁曾找了关系在警局上班,谁知道才半个月就被包局长开了。现在想来,包局长早就知道储栋梁正是您要找的人。” 曹瑞海诧异地看着贾同山:“还有这事?” 贾同山点了点头:“不仅开了,而且让心腹放出话去,沙金县城有脸面的活一律不许用储栋梁。” “这就奇了,我找的储栋梁父母,他和储栋梁作对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或许他就是不想表舅在沙金有熟人。” “可惜了……”曹瑞海深叹一声。 贾同山拎起暖水瓶给曹瑞海杯子倒了水:“表舅,晚上在北园饭店定好了,到时候我在门前等您。我先回局里了,要向副局长汇报守城隍庙事情。” 曹瑞海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贾同山:“从今日起,警局大事直接向我汇报,城隍庙那边事情你自己安排就可以。” 贾同山精神一振:“是!” …… …… 从“覃家居”吃了饭回来,储栋梁看看时辰还早,关好门遮好窗,从木盒里拿出了金叶。这几日他已从头到尾看过,这套秘籍总共记录了六套功法。除“铸气之法”、“御金之法”外,还有“定珠之法”、“雷珠之法”、“护体之法”和“夺心之法”。个个玄妙异常,“定珠之法”和“雷珠之法”记的是两种攻击型珠子制造办法。定珠,击中人或者兽可以定住对方,使得对方束手就擒,不过定住的时间要看击发珠子的人内力高低,内力越高定的时间越长,能够定的体型也越大。雷珠,简直是逆天之物,弹珠大的一个玩意击中对方可剧烈燃烧,必死。护体,就是体表形成真气如同软甲,可保护自己免受刀枪伤害。夺心,就是通过内力引导意念,可控制人或者动物为己所用,小到裸蚁飞虫,大到猛兽巨鲸即可夺心。 “妈的,要真能修成,那不比胡大哥厉害了?”储栋梁从头到尾又细细读了一遍。昨日不管是巧合还是偶然,斧头能够劈中怪兽,他已经完全相信金叶中记的功法口诀。只是令他沮丧的是,回来后无论他怎么凝神盯着银元,最多也只是跳动抖动一下,根本飞不起来,更不要说能够伤人了。 看来还是先要修炼“铸气之法”,体内聚集足够真气才有可能御起银元。 储栋梁爬上了床坐在凉席上双腿盘起,手心朝天手指相对舌抵上颚,意念集中到头顶百会穴。取天地之灵气,修体内之本元,是所有内家功夫基础。按照胡亮洪的说法,要想有所成至少要修个七年八年的。储栋梁没得这耐心,他只准备先修一个月试试。 “妈的。”想到一个月内每天都要抽空像老道一样盘腿而坐,傻不愣登的等宇宙灵气灌入体内,储栋梁简直觉得他自己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嘭嘭……” “栋梁,在屋吗?”是胡把头的声音。 “嗯嗯。”他舌头还抵着上颚不能随意松开,意念之中急忙关闭百会穴,灵气贮于体内。 “大哥,来了,来了。”他收好金叶藏到箱子里忙打开了门。 “磨蹭啥,屋里藏着女人?”胡亮洪玩笑道。 “哪有,睡痴了。咦,天怎么快黑了?”储栋梁有点奇怪,自己端坐床上好像没有多久啊。 “还真睡痴了,赶紧穿上衣服走,不能让曹县长等我们。”胡亮洪催促道。 两人到北园饭店时,贾同山已在门口等候。 “县长大人到了没有?”胡亮洪低声问道。 “还未到,应该快了,两位先上去?” “不不,一起等。”胡亮洪掏出香烟递给了贾同山一根。 “胡把头,今日多亏你啊,否则十多个兄弟要挂了。老王腿上钢叉取下了,唉,腿估计保不住了。” “钢叉呢?” “在我办公室放着呢,娘的,好沉,两个人抬回来的。” “明日我能否看看?” “哪不能呢?往细处说钢叉也是把头缴获的。” 北园饭店生意极好,正值饭点,不断有客人涌入。门前九个红色灯笼亮堂堂照着,“北园大饭店”五个霓虹彩灯大字,高高矗立在楼顶。 “哟,贾警长。”一名三十不到的男子走出店门,一眼看到灯笼旁正和胡亮洪说话的贾同山,他正是韩府大少爷韩青松。 “哟,韩大公子。”贾同山客气的回应道。 “等人?”韩青松有点纳闷,能让贾同山站在门口等,沙金县没有几个啊。 贾同山含糊的点了点头,指着胡亮洪说道:“这位是码头胡把头。” 韩青松笑着拱了拱手:“胡把头大名如雷贯耳,听说前几日在县立医院前为包三爷出面打抱不平,只几招就制服了对手?” “哪里哪里,是对方承让。” “表哥!”一声清脆动听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表舅,丹丹,你们来了,一起上去。”贾同山忙迎了上去。 “曹县长好。”胡亮洪和储栋梁忙上前打招呼。 “胡把头,栋梁,今日是特意感谢两位的。我们一起上去,待会要好好喝两杯。”曹瑞海笑容满面地说道。 韩青松忙快步走到门前,亲自打开了门:“曹县长好,几位请。”望着五人上了二楼,他若有所思,叫过门童低声吩咐了几句。 …… …… 两辆小车停在了沙金县城最大的旅社“绿柳旅社”大院里。“绿柳旅社”不仅大,而且装修达到评级标准甲等。房间内一应俱全,被子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香味。一色红木家具,一色落地窗帘,屋顶更有难得一见的水晶电灯。旅社开业只有两年多,传说店老板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只是她极少到沙金县来,很少有人见到过。 北园、绿柳,撑起了沙金两大门面,有钱没钱都以能够在北园吃顿饭,绿柳住一宿为荣。 为首小车里下来两人,是白力平和光头。昨晚一对二折腾半宿,睡到日上三竿突然从梦中惊醒,直觉得心里空荡荡惶惶然。呆呆发痴了半日,出了酒店找到杜潇金咬牙切齿地说着,一定要报被辱之愁。杜潇金没法,只得让杜永虎带青联帮十豹中的铁豹、火豹一同去沙金县城助拳。 “虎哥,明日看你们的了。”白力平心情大好,等在大堂北侧咖啡厅东张西望。从楼上下来两个人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走在前面一位活脱脱一个丽人,一袭白色长裙裹身,掩不住极致身材,明目朱唇一张俏脸清新脱俗。身后一位中年男子精明强干,手中提着一个大包,与丽人保持着三尺距离紧紧跟着。 “咦,小小沙金县竟然有这样的女子。”白力平心中一喜向光头使了一个颜色。 光头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很有礼貌的说道:“这位小姐,能否留步?我家少爷想请你喝杯咖啡。”说罢,指了指咖啡厅。 丽人转头看了一眼咖啡厅,笑盈盈地对光头说道:“谢你家少爷,不过我出门办事,现在没空喝咖啡。” “小姐,喝杯咖啡再走又不耽搁办事。”白力平见丽人要走,连忙跑了过来。 “让开。”丽人身后中年男子不满的低哼一声。 第十四章 安堂主 犀利,蔑视,冷漠。 刹那间,中年男子竟然同时射出三种眼神,杜永虎正在前台办理登记手续,回头一看不由得一惊。 白力平丝毫没在意中年男子警告,嬉皮笑脸伸出手要拉丽人。 “你敢!”中年男子一声惊怒,身形一闪已到丽人左侧,手中的大包往前一推。 “啊……嘭……” 白力平仰面摔出,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 “少爷!”光头慌忙跑过去拉起白力平。 “啊哟,啊哟,老子屁股摔烂了。”白力平嘴巴张的老大夸张地叫着,“光头,不能放他们走。” 杜永虎朝铁豹、火豹扫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你活腻歪了。”光头飞起一脚向中年男子踹去,他心知肚明,对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白力平想借机留住丽人。 中年男子身形一晃,避过光头踹过的脚,眼睛却看向了丽人。 “走吧,还须办事。”丽人并未理睬光头和白力平,大步向门口走去。 光头一时迟疑住,刚中年男子身法根本未看清,好似随意一偏就躲过了他的攻击,前几日败在胡亮洪手下记忆犹新,令他不敢再妄动。 “光头,拦住他们,啊哟……我骨头断了,虎哥!”白力平龇牙咧嘴,转身看着杜永虎。 “站住!打了人还想跑?”光头右手五指青筋暴突,抓向中年人肩膀。 中年男子并未躲避,左手向自己肩膀拍来。 “啪……” “啊!”光头骇然之极,对方随意一拍,他右手犹如被藤条抽中,火辣辣的一阵剧痛,慌忙缩了回来。 杜永虎歪了歪头,示意二豹上前,两人滴溜一转到了丽人和中年男子前面。 “得罪了。”瘦瘦精精的铁豹拱了拱手,“还望这位小姐给个面子,陪白少爷喝杯咖啡。” 丽人皱了皱眉头:“你认为此刻光景还适合喝咖啡吗?” “四哥,哪有这么多废话,留下他们交给白少爷就得了。”一身练肉,威猛高大的火豹不耐烦地叫道,伸手拦住了丽人和中年男子去路。 “把手放下!”丽人语气中透着寒意。 “你……”火豹望着丽人,拦着的手不由自主放了下来。 丽人从容地跨出大门,抬头静静地望着满天星斗。 “住手!”杜永虎见火豹神色有异,心下大惊,慌忙叫道,“铁豹,火豹,赶紧让开,别挡着这位先生的道。” 中年男子回身看了一眼杜永虎点了点头,拎着大包走出了旅社大门。 “虎哥,怎么放他们走了?”白力平不满地嚷道。 杜永虎并未理睬,几步跨到火豹面前,甩手一个响亮的巴掌。 白力平和光头惊讶地看着杜永虎,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怒。 “哦啊……”火豹长长舒了一口气,“杜哥,多谢出手相助。”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他回头看了看白力平,“力平,此地我们不再方便留下,光头,赶紧带少爷回京南。”说罢,走出了大门。 “唉,唉,虎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白力平一急赶紧追出了门。 “力平,刚火豹着了那娘们的道。这两人功夫深不可测,我们刚得罪了他们,再不走,等死啊?”杜永虎有点恼火。 “白少爷,刚那娘们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我一下就身不由己不能动弹了。”火豹心有余悸地说道。 “啊?光头,我们走。”白力平终于怕了,“虎哥,两位,多谢,有空去京南。” 两辆车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丽人和中年男子出了“绿柳旅社”大门一直往北,路过“将军弄”又往前走拐进了陋巷。 “安堂主,就是这家,属下已打探清楚,主人都没了,近期可做落脚点。”中年男子低声说着,左右看看没人,从袋中掏出一根二寸多长银丝捅开了门上的铁锁,两人走了进去。 “嗯?怎么有这么重的血腥气?”安堂主皱了皱眉头。 “说来可怜,主家两个孩子都被猴狼拖走,女主人砍死瘫在床上的男人也上吊死了。”中年男子叹道,“属下已祭奠过一家子,不会有事。” 安堂主点了点头合掌四下拜了一拜:“女主,因要对付地下怪物,借你房子一用,到时定然多烧纸钱。” 中年男子提过大包放在桌上,从包里拿出几块厚实的黑布蒙住屋内窗子,掏出打火机点着了桌上煤油灯。 “安堂主,里屋是女主人房间,你先换了衣服。”中年男子从包内拿出紧身黑色衣裤递了过去。 “好,二个时辰后我们去庙里。”安堂主拿过衣服进里屋换了盘腿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 …… “木头,谢谢你啦,再敬你一杯。”曹丹丹脸上起了红晕,端起红酒杯子望着储栋梁说道。 “哦哦,我喝。”储栋梁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栋梁,好酒量,是不是像你父亲?”曹瑞海呵呵笑道。 “我父亲?我记不得他是不是能喝酒。”储栋梁有点茫然。 “同山,让服务生都出去。” “好好。”贾同山站起来走到两名服务生前一人给了几枚角子,“你们先出去,有需要我会叫你们。” “栋梁,今日叫你来吃这顿饭,一是感谢你和胡把头昨日救了丹丹,二是要向你道歉啊。”说罢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储栋梁和胡亮洪慌忙站起。 “曹县长,昨日无意当中挡了怪物,也是二公子福大命大。只是……只是您要向我道歉,我……我可不敢当啊。”储栋梁非常疑惑,不明白曹瑞海的意思。 “来,我们干了这杯,叔父有话对你说。”曹瑞海举起杯子仰头喝得精光。 叔父?储栋梁与胡亮洪对视一眼,忙都喝了杯中酒。 曹丹丹惊讶地看着父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都坐下。”曹瑞海似乎有点激动,拿过桌上毛巾擦了擦眼睛,“栋梁,我和你父亲是故交,一直互有往来,只是十多年前你父亲突然断了音信。五年前我到沙金担任县长一职,还托人打听,可惜办事之人不力,否则你也不必一直在码头受苦。这些都是叔父的过错,所以要向你道歉。” “爸,你和木头父亲是故交?” “丹丹,不准再叫栋梁木头,从今日起叫他哥。”曹瑞海沉下脸说道。 “啊?叫他哥?”曹丹丹瞪大了眼睛。 “栋梁的父亲长我一岁,我一直尊他为兄,当年兄长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可惜了,可惜了,怎么就不在了呢。栋梁,选个日子,过两天我到你父母坟上祭奠一番。”说着说着,曹瑞海双眼含满泪水。 “曹县长,我父母没有坟茔。” “怎么回事?”曹瑞海吃惊地问道。 “我七岁那年也是夏天,有一日,父亲和母亲一早出门再也没有回来。” “哦?那……那说明他们是失踪,还可能在人世。”曹瑞海眼睛一亮。 “我也说不清,反正十八年来再没有他们的音信过。” 胡亮洪也是第一次得知储栋梁父母是失踪而非去世,诧异地问道:“栋梁,那你父母失踪后爷爷可曾寻过?” “不记得了,那时我还小。” “同山,警局可还有十八年前档案?如果有,尽快查一查,是否有报案等记录。”曹瑞海看着桌对面贾同山说道。 “好,明天就让人查。” “曹县长,谢谢您,我敬您。”储栋梁端起酒杯起身站了起来。 “栋梁,应叫我一声叔父了,你父母的事,过几日我再细细讲给你听。” “是,叔父。”储栋梁低声说道。 “丹丹,快叫大哥,苍天有眼,让我遇到大哥儿子,来,我们三人干一杯。” “梁哥,不好意思啊,不该叫你木头。”曹丹丹满脸通红,端起酒杯碰了碰储栋梁酒杯。 “嗯,没事,丹丹妹子,那我……我高攀了。” “贾警长,我们一起恭贺曹县长遇到故人之子。”胡亮洪高兴地说道。 “好,是个大喜事,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 …… “安堂主,时辰到了。”中年男子看了看手表,走到里屋门前低声说道。 “好。”安堂主换了一身夜行衣,披肩的长发也扎了起来。 中年男子吹灭油灯悄悄打开门四下看了看:“没人。” “噌”“噌” 两人上了屋顶,脚下无声,向西北方向飞奔而去。 “堂主,你看,就是火光下那口井。”两人伏在路边屋檐上,中年男子指着城隍庙里一处熊熊燃烧的火焰说道。 古井四个角一丈外各有三根粗大的毛竹呈三角形竖起,三根毛竹交接处缠绕一根粗绳拉出一丈多长,粗绳另一头扣着油毡一角。一块大的油毡布稳稳悬在井口上方二丈高,以遮住雨水之用。油毡下,井口上堆了一尺多高的煤炭正熊熊燃烧。两名持着铁锹的警员不时铲一锹煤炭上去,又把火焰下煤灰扒走一锹,三名持枪警员端着枪在旁小心翼翼盯着井口。 “走。”安堂主纵身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在倒塌的围墙旁,中年男子也悄悄跟了上来。 “当啷。”她扔出一块石头砸中院子里的香炉。 “谁?”两名警员手电照了过去,见没有动静又转身盯着井口。 “当啷。”又扔出一块石头砸中了院子里香炉。 “谁?再不出来老子开枪了。” “哗啦”一声,一人拉开了枪栓,见仍旧没有动静,两人端着枪走了过来。见两人走到院子里四处张望,安堂主右手一扬,两根极细的银针激射而出。 “哎……”两人直觉脖子一麻,伸手想摸时腿一软瘫倒在地。 见两人到地,安堂主纵身跃起,半空中,三根银针同时激射而出,井边三人腿一软全都瘫倒在地。安堂主如同一片叶子般飘落到井台前,中年男子两个起伏也到了井台边,打开手中的包取出一个缠满细线的纺锤形陀螺。 他围着古井转了一圈轻声说道:“堂主,急切之中,能想到用火阻挡金毛人也算是明智之举。” “此人实战经验十足,仓促之间竟然能够让金毛人吃亏,钢叉也丢了。又能想到以火阻挡,可谓智勇双全,哪天我倒是想见上一见。” “堂主,属下已经打听清楚,这个人是码头把头,曾当过兵。” “哦?码头这股势力我们也不可小觑,合适的时候你先去拜访一下。” 中年男子解开陀螺上铜坠子:“堂主,昨日一脚踢起斧头劈中猴狼兽的也是码头上一个年轻人。” “哦?”安堂主大为惊讶,“码头上人都这么厉害?” “我访过了,那名年轻人并不会功夫。”说着,他拿过一块大砖头站了起来,走到井口边用砖头抵住钢板。“嚯!”中年男子低吼一声,钢板慢慢移开,井口露出了盆口大一块。 钢板上的铁条烧得通红,中年人拎起陀螺上一段细线,铜坠子从铁条中间穿了过去。手一松陀螺飞速旋转,细线急速的朝井下走去。猛然间,细线不再绷直,中年人忙收住陀螺不让它转动,眯着眼看了看细线。 “堂主,一百四十丈。”中年人低声说道,转动陀螺飞速的收起细线。 “放火雷。” 中年男子从包里取出一枚鸡蛋大小黑乎乎亮晶晶的火雷,走到井口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线。 “嗤嗤嗤……”**线溅起一片蓝光迅速缩短,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中年男子手一松,火雷“呼”的一下坠落枯井。安堂主探头看去,不一会井底深处突然爆开一大团火焰,一百多丈的井底看得清清楚楚。枯井深处,猴狼兽受到惊吓,慌作一团,在井底蹿来蹿去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井底果然连着洞穴,只是难判断有多少猴狼兽和金毛人在这里。”安堂主直起身似在自言自语。 “安堂主,属下有一事不明,沙金县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怎么会吸引金毛人到此?” “眼下还不清楚,好在两年前此地设了坛口,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堂主英明。”中年人由衷地赞叹道。 “昂嗷……”一声高亢之声从井下传来。 “堂主,金毛人上来了。”中年男子神情一紧。 “锵”的一声,一把钢叉捅开露出的铁条,伸出两尺多高,铁条下金毛人一手攀着井壁,一手紧握钢叉,面具后面一双牛眼冷冷盯着两人。 “找死!”安堂主怒喝一声,右手一扬,两根飞针刺了过去。 “嗷……”金毛人猝不及防,急急扭头想躲,一声惨叫,左眼被飞针刺中。 “别拿走。”中年男子一把抓住钢叉猛得夺了过来,“这可是好东西。”他神色一狞调转叉头,狠狠向金毛人戳去。 “昂嗷……”金毛人扣住井壁的手一松,躲过钢叉,飞速向下坠去。 “送你一程。”中年男子点着一颗火雷狠狠甩入井内。 “行了,别浪费火雷,收拾下我们离开。”安堂主走到躺在井边三人,弯腰在他们颈部轻轻一拍,刺入脖子的银针飞出落到附近草丛里。 中年男子推过铁板重新盖好井口,拎起包跟在安堂主身后到了院子中间。 “荣舵主,这处井口靠这几人早晚守不住的,明日安排几名弟子守在附近暗中帮忙。”安堂主蹲下身拍掉躺地上两人脖子上的银针起身说道。 两人离开片刻,躺在地上几人都懵懵懂懂爬了起来。 “娘的,见鬼了,怎么无缘无故倒下了。”歪头晃了晃脑袋,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歪头,我们着人家道了,地上这根铁条刚没有。”一人指着井边半尺多长的铁条惊恐地说道。 第十五章 覆没 离开北园饭店,恍恍惚惚跨进“将军府”大院,储栋梁使劲拍了拍自己脑袋。太他妈狗血了,一夜之间竟然攀上了县长大人,还认了县长大人千金为妹妹。丹丹妹妹,呵呵,丹丹妹妹,明日码头那帮兄弟要是知道了,还不羡慕的眼珠子挂鼻子上? 妈的,怎么这么热。储栋梁嘟哝着脱了褂子裤子扔到屋里,只穿了一条短裤拎着吊桶到井台边。 “哗……” “哗……” “哗……” 连冲了三桶凉凉的井水,储栋梁晕乎乎的脑瓜子渐渐清醒过来。酒桌上,曹瑞海当场许诺,只要储栋梁愿意,县府里不管哪个局都可安排一个好差事,保底三十块光洋一个月。他本想一口答应,话到嘴边又改了,说是让他好好考虑几天。结果曹瑞海又狠狠夸了他一通,说是沉稳,遇大事不急躁。 有肉吃谁还嫌毛多,老子沉稳个屁,只是假惺惺客气一下而已,总不能给根杆子就猴急猴急地爬上去吧。储栋梁进了二楼房间,点着了煤油灯,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原本酒后的一点睡意此刻跑的无影无踪。 “噼啪噼啪……” 煤油灯灯芯爆了几下,渐渐熄灭了。 遭了,忘记打煤油了。储栋梁坐起身,划着了火柴,灯里已不见一点煤油。他不喜欢家里黑洞洞的,只要没睡觉,天黑后灯一定亮着。坐在床沿痴了片刻,储栋梁一拍大腿,妈的,真痴了,不是有那块令牌么。点了两根火柴照着,拿了厚衣服蒙住前后窗子,他从箱子底拿出了铜盒。 拇指狠狠捻过令牌上的弯月,一团透亮的白光罩住令牌,渐渐地越来越大,片刻功夫,整个屋子里亮堂堂的。 嚯,比北园饭店大堂里那盏水晶大吊灯还亮。 屋内虽亮,但光线极为柔和,储栋梁甚至有种错觉,好像置身于一块美玉之中,四周晶莹剔透。又像置身于一只巨茧,柔和的光线像一根根蚕丝绕着,隔断了屋外风声、虫鸣,宁静之极,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般宁静,真是修炼“铸心之法”的好时候!念头一冒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有种修炼的渴望?储栋梁不再多想,盘腿坐在凉席上默念法诀,意念渐渐集中到百会穴。 天地万物自有灵气,小到一草一木,大到星辰日月。浩渺的宇宙中,灵气无处不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修炼,都可与四周的灵气交流。储栋梁似梦似醒之中,只觉得四周能量、灵气哗哗的从百会穴灌入体内,化为一团团真气藏于腹中。 院子里落在银杏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井台边女人的说笑声,棒槌捶打衣服的嘭嘭声惊醒了储栋梁。天亮了?他有点惊讶,怎么这么快一夜就过去了。他伸了伸麻木的双腿下了床,收起令牌放到铜盒之中。 “噢……”储栋梁伸了一个懒腰,觉得精力特别旺盛。 到井台边洗漱完毕后,出了大院到弄堂口买了副烧饼油条啃着,快步向码头走去。 …… …… “警长,昨晚兄弟们着了道了。” 天刚亮,贾同山就到了城隍庙古井边。眼下曹县长对他刻意栽培,仕途有望跨一个大台阶,此刻可出不得任何乱子,古井是重中之重。 “歪头,怎么回事?”贾同山心中一惊,怕啥来啥。 “你看。”歪头拉着贾同山蹲下身,透过空洞洞的井圈指着铁条说道,“原先只有一处铁条断了,昨晚这处也断了。” “下面又有东西上来了?” “不清楚,兄弟们都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发现井边多了根铁条。我趴下去一看,这处搞断了,看样子是井下东西上来折腾的。” “晕了!怎么会晕了?”贾同山失声叫道。 “这里。”歪头指着脖子,“高手,肯定是高手,兄弟们中了暗器了。” “哪有?好端端的啊。”贾同山瞪眼看了一会。 “银针,肯定是银针,只觉得脖子一麻,就不省人事了。”歪头认为自己判断不会错。 “那发现什么没有?” “没,对方应不是冲兄弟们来的,否则早死透了。”歪头摸了摸脖子,一阵发凉,影子也没见到,五人全瘫了。 “娘的,还有人打这口井的注意。老子是没得法子,只能让兄弟们守着,要不是胡把头出了高招,沙金县城早就乱了。”贾同山恨恨地说道。 “警长,护住县城上万口,都是您的功劳。”歪头腻歪了一句。 “呸,这个功老子不抢,过几日县长要给胡把头颁奖呢。” “那这里怎么办?总不能让兄弟们天天守着,而且……而且守在这心里总硌得慌,下面究竟是什玩意,人还是妖啊?”歪头担忧地说道。 “妖个屁,肯定是人,娘的,定是江湖中喜欢装神弄鬼的妖人。守这里不动,十天半个月的出不来,饿也饿死他们。” “警长,高见!”歪头伸出了大拇指。 “少拍……咦,那不是储栋梁吗,栋梁,栋梁兄弟,一早去码头?”贾同山急忙跑了过去。 歪头惊讶地看着贾同山背影,栋梁兄弟?一个码头苦力!警长脑子进水了? “贾警长早。”储栋梁不敢托大恭敬地问候道。 贾同山暗自点了点头,非常满意储栋梁的态度:“想好到哪个局干了?要不还是到警局吧,工资可能少点,但油水不少,再说到时候我也可多多少少关照点你。” “贾警长,我记下了,这几天我好好考虑考虑,再请胡把头参谋参谋。” “好好,记着,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我记着了,那边可好,一夜没事吧?”储栋梁指了指古井。 “嗨,有呢,走,我陪你去码头,顺便向胡把头讨教讨教。”贾同山顿时愁云笼罩,昨晚的事太奇怪了,想到胡亮洪江湖经验足,决定问问他去。 …… …… 沙金县有三股武装,一股,警局,四、五十人数十条枪;二股,大户人家护院,每户人不多,武器精良;三股,城防驻军,三百多人,有重武器。警局武装曹瑞海牢牢掌控,指东向东,指西向西。初到沙金时,本还有一支地方团练,一百多人,县长担任团练长,二年前上头指令解散,这批人大多当了护院,曹瑞海多多少少还可染指。城防驻军属正规军,一般县城大多只是一个连。沙金地理位置特殊,又有铁路,驻军一个营,营长肖路远,兼沙金城防司令。 城防驻军三百多人驻扎在县城西南一座旧时练兵场改造的军营,正门左右各一座碉楼相距三丈多远,两楼之间横有一块五尺宽的木板,“沙金县城防司令部”几个墨漆大字几里地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碉楼两旁三米多高的围墙绕了一个大圈,足有五里多地,里面一处马场,一处练兵场,十多排平房。 “司令,司令,出事了!” 天刚放亮,碉楼最顶层肖路远住处大门就被敲得嘭嘭响,肖路远一惊,忙爬了起来。 “娘的,咋呼啥?老子睡得正香。”门一开,一名中等身材,长相英俊三十多岁男子出现在门口。 到沙金担任城防司令已经三年,顺风顺水,连土匪都没遇到一个。三年来借军费需求,每年都能搜刮个一万多块大洋,撒出一部分后,已升官在望,再过两个月就可离开小小沙金县。 来人嗅了嗅,房间内飘出一阵香水味:“司令,出事了,战马全都死了。” “什么?”肖路远一惊,“娘的,还磨蹭啥,赶紧带老子去看。” “司令,别急,您衣服还没穿呢。” “嗯?”肖路远一愣,忙回屋穿好衣服。 “老谷子,怎么回事,中毒了?”战马有三十多匹,是他三年来苦心经营的成果之一。 “司令,不是中毒,待会您自己看。”老谷子小心谨慎地说道。 跑马场西侧,一排马厩已围满了人,鸦雀无声地看着眼前景象。 “让开,肖司令来了。”老谷子高声叫道。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呛得肖路远差点咳出声,他憋了一口气,压住咳嗽。围观的全是手下军人,一咳嗽就泄气了,军人,闻到血腥味再正常不过了。 围观的人群默默闪开一个口子,肖路远快步走了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他咯噔一下,胃里一翻差点吐了出来。 三十多匹马都还扣在马桩之上,整个身体瘫倒在地,马头被缰绳拉着悬在木桩旁,马眼圆睁空洞无光。每一匹马腹部都裂开一条三尺多长的口子,地上到处都滚落着马的内脏,遍地血迹。 “昨晚谁看得马厩?”肖路远怒吼道。 “司令,是大白头。”老谷子连忙说道。 “人呢?让他过来,老子要毙了他。” “司令,不劳您动手了,他躺那呢。”老谷子指了指马厩角落,一人仰面朝天躺在,腹部肠子流了一地。 肖路远一愣,呆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了一支烟衔在嘴里,老谷子忙摸出打火机打着火递到他嘴边。 “上午训练暂停,干部留下,其他人都回营房。”肖路远深深吸了一口烟下了命令。 “此事诸位怎么看?”见士兵走了,肖路远掏出烟盒扔给老谷子,老谷子上前每人发了一根。 “司令,我看不像人力所为。”说话的是营副王大强。 “怎见得?”肖路远一脸严肃。 自己要调走的事私下已和王大强说过,答应竭力推荐他任营长,王大强隔天就送了三千大洋过来,两人此时必要一条心处理好此事。 “人的力量有限,再锋利的刀,捅死马匹有可能,想要一条线切开马肚子,而且是三十多匹马根本不可能。刚我已问过昨晚巡逻的士兵,他们都没有听到马叫唤,说明这些马是在极端的时间内被杀死的。”王大强分析道。 肖路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王大强的分析和他想到一起了。 “司令,这两天闹腾鬼魅,县城有很多娃失踪,前几天曹府也受怪物袭击,有没有可能是那些怪物杀的?”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肖路远诧异地说道。 老谷子嘻嘻一笑接过了话题:“司令,这几天您忙着那对姊妹花,所以没有向您报告,我该死,耽误司令大事了。”说着,老谷子不痛不痒的抽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娘的,看你那张老脸好像也想尝一口?”肖路远笑骂道。 “轰。”众人一阵笑,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司令!司……司令!”老谷子突然惊叫起来,手指着马厩抖抖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被老谷子带着惧意地惊叫声吓了一跳,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肖路远浑身一抖,看过去就是一匹死马,气的大骂:“瞎咋呼啥?再瞎咋呼老子……”话未说完,他愣住了,马肚子突然忽开忽闭的动了起来。 “不好,里面有东西。”一名年轻军官掏出手枪对着马肚子“砰砰”就是两枪。 “嘎……” 一声长鸣,马肚子里探出一只碗大的鸟头,一尺多长的尖利鸟喙一张一合发出嘎嘎的叫声。 “快开枪,快开枪。”肖路远一摸,急急忙忙枪未带在身边。 “砰砰……” 鸟头一缩,突然马肚子撑的老大,内脏和血水哗啦啦的又流出不少。 “嘎……” 一只巨大的鸟从马肚内冲出,细长的腿猛一蹬地,双翅一振冲到了半空,双翼展开足有一丈多宽。 “看,这鸟没羽毛,光溜溜的。”一人惊讶地叫道。 肖路远也吓了一跳,这是啥玩意,除脑后有一撮羽毛,浑身光溜溜,红艳艳,双翅闪闪发亮泛着金属般光泽。 “嘎……”“嘎……”“嘎……”…… 一阵乱鸣,每匹马肚子里都钻出一只、二只巨鸟,不一会,练兵场上空聚集了一群血红色鸟群,围着转了两圈振翅向西南方向飞去。 “司令,妖啊!”老谷子惊恐地说道。 “啪!”肖路远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妖你娘个蛋,此事谁都不许说。” …… …… 储栋梁陪着贾同山和歪头刚走到码头附近,他突然停住脚步向西边空中看去。 “栋梁,看什么?”贾同山朝西边天空看了看,并没看到啥。 “一群奇怪的鸟,怎么从没见过?”储栋梁嘟哝道。 歪头眨巴了两下眼睛,他觉得储栋梁神叨叨地:“储兄弟,我也没看到么。” “哦,很远的,看方向是从马场那边飞过,向西边飞去了。”当地人都叫“城防司令部”为马场。 胡亮洪站在码头边早看到三人过来,忙迎了上去。 “哟,贾警长,这么早有何公干?” “把头,昨夜看火堆的兄弟着了他人道,特过来请教。” “好好,进毡房说,栋梁,水还没来得及烧,昨日有船主送了一箱汽水,你去提桶水浸一浸。” 储栋梁嘻嘻笑道:“大哥,我去买块冰,一起浸了,待会兄弟们也喝上一口稀奇货。”说罢,拎着一个大桶往街上走去。 “歪头,昨晚的事和胡把头说下。”贾同山坐下接过胡亮洪递的烟掏出打火机点着。 “胡把头,昨晚五个兄弟轮班看火,不到半夜时,被暗器伤了不省人事,等醒来时发现架在井口上的铁条又断了一大块。”歪头捏着香烟指着脖子,“就这里,只觉一麻人就瘫了。” 胡亮洪凑到近前一看点了点头:“这位兄弟确实是被暗器所伤,天突穴上有一红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银针。临近半夜天已漆黑,纵然井边有煤火也不能看清脖子穴道。此人能瞬间能放倒五人,实属顶尖高手。” 歪头脖子又是一寒:“娘的,亏得平日里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把头,你看此人目的是什么?” “目的不在伤人,定然是那口井。”胡亮洪眼睛一亮,“或许对方知道井下怪物真面目。” “娘的,要看怪物我们又不拦着,偷偷摸摸干嘛?要真能收了井下那些东西我求之不得呢!”贾同山心理突然燃起了希望,“把头,此人功夫与你相比如何?” “银针极细,是暗器中极品,无声无形之中杀敌于百步之外。击发时中指食指扣住,需极深的内力才行。我习得是外家功夫,对阵杀敌面对面,如果一招一式的干我应不惧。只是内家功夫修为高的,对敌手段多,一般不会面对面过招。” “内力深难道敌不过外家功夫深的?”歪头知道内力难练。 “内力深不代表外家功夫深,修炼内力极耗费时间,外家功夫想要有所成也极耗费时间,很少有人两者都通的,除非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不过,内力深好处肯定多,飞腾挪跃,上树上墙都极其轻松。不像外家功夫,靠的是硬碰硬。总之,轮单打独斗内家功夫占优,轮两军对阵,外家功夫占优。” 几人正说着,储栋梁提着一大桶冰块到了,一箱汽水有四十瓶,他又找了一个桶一并冰好。 “大哥,那间屋子钥匙在哪?刚我路过,锁合着但是并未锁上。” “嗯?没锁上吗,那把锁有点毛病,锁头挂上后会弹出,你拿钥匙扭开再锁。”胡亮洪知道说的是红旦房子,他从抽屉里拿出钥匙递给了储栋梁。 储栋梁拿了钥匙刚想出门,一回身,一名四十开外,身着长袍中年男子面露微笑看着屋内。 “请问哪位是胡把头?”中年男子微微躬身客气地问道。 第十六章 古井失守 胡亮洪忙起身说道:“在下就是,不知先生有什么活要码头接?” “暂还未有,鄙社预备在沙金县开一铁厂,小姐欲邀把头前去一叙,商量铁矿、煤炭从码头如何走。” “哦?”胡亮洪、贾同山等人眼睛都是一亮,铁厂进出货巨大,煤炭、矿石都需整船整船驳运,更需雇佣大批工人。如在沙金县开办,不仅对码头,对整个沙金都非同小可。 “先生里面请,栋梁,看看汽水冰好没有,先拿几瓶过来。”胡亮洪声音中透着兴奋。 中年男子接过打开的汽水看着储栋梁问道:“这位小哥,坊间多有传言,说码头一个叫储栋梁的年轻人用斧头劈死怪物,可是你?” 储栋梁脸一红:“先生,那些都是传言,怪物不是那么好灭的。” 胡亮洪指着贾同山说道:“先生,这位是警局贾警长,为人仗义豪爽,贵社在沙金开办铁厂,警长定会维护平安。” 中年男子忙起身抱拳说道:“常闻警长处处为沙金百姓谋平安,前几日更是带警员一举击伤二头妖兽,鄙社办铁厂之事还望多多关照。” 贾同山起身回礼:“好说,眼下推行实业救国,贵社能投巨资兴办铁厂,警局定然全力维护当地治安,维护铁厂平安。” 胡亮洪喝了一口汽水叹道:“在大城市,一瓶汽水能卖一角五,也就三口喝了,抵得上农民一天的收入。先生,不知贵社是哪家公司?” 中年男子抱歉一笑:“鄙社在沙金已有产业,绿柳旅社就是鄙社两年前开办的。鄙人新任旅社经理,沙金地面上的事,还需向诸位多多讨教。” “绿柳旅社!”几人又是一喜,果真是有钱的主。 贾同山站了起来:“胡把头,我先去庙里看看,有事回头再说。”说罢,摆手阻止胡亮洪起身相送,带着歪头先离开了。 几人汽水喝完,胡亮洪掏出香烟递给中年男子:“还未问先生贵姓,何时与你家小姐面谈?” 中年男子接过烟,储栋梁忙拿过桌子上火柴点着。 “鄙人姓荣,小姐吩咐,如把头空,现在就请过去喝茶。”中年男子扭头望着储栋梁,“小哥,可否一起去?” “一起去?”储栋梁一愣。 “栋梁,一起去听听。荣经理,那我们现在就走?”没等荣经理再说,胡亮洪忙吩咐储栋梁同去。 “好。”荣经理一阵高兴,来时小姐特意嘱咐他带上储栋梁,原还怕闹误会,胡亮洪却是精明的人,一眼就知道他的意思。 “砰砰……砰……砰砰……” 三人离开码头,刚走到城隍庙旁,就听到一阵密集枪声从前面传了过来,隐约间贾同山在大声呵斥。难道井口出事儿了?胡亮洪和储栋梁脸色都是一变,忙加快了脚步。井口边,铁板上煤炭依旧烧得很旺,几名警员正透过铁条向井**击。 “贾警长,出什么事了?”胡亮洪一边往里走一边高声问道。 储栋梁本想站在路边陪着荣经理,却见他指了指井口要进去看看。 “娘的,那些怪物在井下掘洞,子弹都打不走。” “掘洞?”胡亮洪一惊,忙跑了几步到井台边。井台上的铁板已推开一尺多宽,井下五丈多深处的井壁已掘开一个大洞,洞内不知是怪兽还是穿铠甲的怪人在挖掘,泥土哗哗的从洞口掉出坠入深处。 “多久的事了?”胡亮洪心中一急,要是怪物上了地面,没人可以阻挡。 “娘的,这几个死人,一个都不知道。刚还是歪头觉得井下有声音,推开一看果然不对了。”贾同山看着几个早上才换班的警员恨恨说道。 “遭了,怪物已钻到洞里,子弹打不到,火也没法子。”储栋梁朝下一望就知情况严重了。 “歪头,去警局调集所有兄弟过来,带足子弹。让大张找曹县长汇报,请求肖司令立即带上重火力支援。”贾同山下了命令。 荣经理皱着眉头盯着井下看了一会,又朝前看了看,向前走了二十多步转回身眯着眼看着井口。 “荣经理,你认为此处是掘通的出口?”胡亮洪连忙走到荣经理身边低声问道。 “我年轻时曾做过工程,懂得一点,不过,井壁那处洞口坡度只能大致推测,脚下出口也只能是大概。” “好,有大概就行。栋梁,快弄些煤炭到我脚下,这里烧起一堆。”胡亮洪转身叫道。 贾同山也看明白了,忙带着两人抬过一竹筐煤倒了过去。储栋梁用铁锹铲了两锹铁板上燃着的煤盖了上去,又用铁锹在附近砍了一些树枝覆住,底下的煤渐渐燃烧起来。 “警长,我们来了,歪头说井下怪物凿了斜井?”小愣子拎着枪气喘吁吁地跑到贾同山面前。 “一半人围住井口,一半人围住这堆火,小愣子,你上房顶。大家听好了,可能拦不住了,要是顶不住,各自逃命。”贾同山伸手抹了一把额头,都是汗。 “警长,不会吧,我还不想死。”小愣子苦着脸说道。 歪头嘿嘿一笑:“警长命不比你值钱?走走,哥陪你去屋顶守着。” “都别做声。”胡亮洪突然叫道,他感觉到地面有轻微震动,连忙趴下耳朵贴地听着。 “嘭……嘭……嘭……” 脚底下的声音渐渐清晰。 “快挖通了。荣经理,您判断很准,就是下面,这里不安全了,你是否先回去,待会这边处理好我和栋梁直接过去。”胡亮洪起身叫了一声又走到荣经理身边低声说道。 “不必,在下略懂拳脚,如形势危急逃命还是可以的。”荣经理神色镇定地说道。 “哦?”胡亮洪心中有点诧异,走眼了,竟然没有看出荣经理是个练家子,他说略懂那就是精通了。 “扑通……” 路面突然陷出一个大洞,一块石头掉了进去。 “小心,通了通了,快,煤火铲进去。”贾同山大叫。 “妈的,烫死你狗日的。”储栋梁早就做好准备,一大铲呼呼烧着的炭火塞进了洞口。 “呜哦……”一声惨叫。 “警长,有怪兽掉下去了。”井口那边一名警员兴奋地叫道。 荣经理脸色一变:“小心有更多的上来!” 贾同山望了一眼荣经理心中一动,连忙走到井口边朝下看着。 “哪有……”警员笑嘻嘻看着井口,突然脸色僵硬了,井底深处,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跳跃着向井口冲来。 “娘的,它们早就躲在暗处,小心,上来了!” “呜哦……” “呜哦……” 一只只猴狼兽钻进斜井,低吼着向地面扑来。 胡亮洪连铲了几锹炭火塞进洞穴,洞内惨叫连连,一股烤焦的肉香味从洞中冒了出来。 “呜哦……” 一头猴狼兽惨叫着拼命扒拉洞口土块石子,洞口越来越大。 “砰砰……” “开枪,开枪!”贾同山狂吼着,短枪连发。 “砰砰……砰……” “让开点。”储栋梁铲起炭火送入进去。 “掉下去两只,掉下去两只。”井口那边大叫道。 猴狼兽并未退走,洞口越来越大。 “小心,出来了。”贾同山大叫,身子往旁一闪。 “呜哦……” 从洞内窜出三只猴狼兽,直起身前肢乱舞,满面狰狞地吼叫着。 “快,它们眼睛看不见了。”胡亮洪操起铁锹劈向近前猴狼兽头部。 怪兽双眼被炭火撩伤无法睁开,耳朵却特别灵敏,情急之中伸出双肢往前一挡。 “嘭!”铁锹击中猴狼兽双肢。 撞击声中,胡亮洪往后连退两步一下被石块绊倒,手中铁锹脱手甩出。猴狼兽“哇呜”一叫跃起,锋利的爪子向胡亮洪抓来。 “小心!”储栋梁大叫一声斜身跃出,铁锹狠狠向猴狼兽腹部铲去。 “噗……”铁锹深深插入猴狼兽腹部。 “呜哦……”猴狼兽一声惨叫,双肢一下抱住锹柄,挣扎了两下徒然松开一动不动。 荣经理身形一动又停在原地,见储栋梁铁锹切开猴狼兽腹部惊讶之色在眼中闪过。 胡亮洪骨碌一下翻身立起:“栋梁,谢了。” “砰砰……砰砰……” “往后退,往后退。”贾同山吼着向北退去,他知道猴狼兽身体四肢不惧子弹,引着猴狼兽向北,好让后脑勺对着屋顶上小愣子。 “警长,又有一群上来了!”井口边还剩两人盯着,井下泛着绿光的眼睛越来越多。 胡亮洪提着铲子跑到井口边铲起煤火倒进深井。 “砰!”“砰” 小愣子连开两枪。 “倒了!倒了!”歪头大笑,二头猴狼兽后脑勺一前一后钻进了子弹,哼也未哼一声扑到在地。 储栋梁连铲了两锹煤火塞进洞穴,一只猴狼兽死死拽住伸进洞穴的铁锹。 “嘎巴”一声,铁锹木柄折断。 “大哥,挡不住了。”储栋梁惊叫道。 “嘭!” 胡亮洪纵身跃到洞穴口一锹拍了下去。 “呜哦……”刚伸出头的猴狼兽怪叫一声并未退缩,“呼”的一下从洞口窜出。 “砰!” 小愣子射出的子弹贴着猴狼兽耳边飞过。 猴狼兽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回头看到屋顶上两人,“呜哦!”一吼跃了过去。 “快跑!”歪头大惊。 “走不脱了。”“砰!砰!” 小愣子站起身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猴狼兽胸部。 “昂嗷……” 井底低沉的吼声。 “走了,后面有更厉害的上来了。”荣经理突然脸色一变,上前一把拖过胡亮洪和储栋梁。 “撤,快撤。”贾同山大叫。 “去你妈的。”歪头拔出刺刀跃出屋檐凌空捅向扑来的猴狼兽脑袋。 “歪头!”小愣子惊叫一声。 “噗!”刺刀捅进了猴狼兽脑袋。 “嗯!”猴狼兽利爪刺进了歪头腹部,歪头一声闷哼。 “歪头!”小愣子跳下屋顶扑了过去。 “走了!走了”胡亮洪一把扛起歪头向陋巷狂奔。 “啊!” “啊!” 几声惨叫,人的惨叫。 …… …… 曹瑞海很恼火,非常的恼火。 求援消息一到,曹瑞海立刻拨通城防司令部电话。电话那头一听是沙金县长也不敢怠慢,让曹瑞海稍等,说肖司令在练兵场上开会,马上叫他来接电话。结果一等一刻钟,接电话的回来说肖司令正忙,让稍后电话。一刻钟后再拨过去,竟然又是让稍后电话。 大张急得原地打转,又不敢多说。 “走,去城防司令部。”曹瑞海沉着脸起身说道,肖路远每年都从县府拿走上万块银元,难得找他有事竟然推三阻四。 “县长,气氛不对额。”大张低声说道。 司令部大门前拦起了铁丝网,沙包上架起了机枪。 “什么人!停车!”一名年轻军官喝道。 县府秘书连忙从车上下来:“长官,曹县长拜访肖司令,这是拜帖。” 年轻军官并未接拜帖:“今日演习,一律不见客人,请回。” “曹县长有重要事情与肖司令协商,还烦请通报。”秘书忙解释道。 “通报?谁敢通报,演习就是打仗,打仗的时候协商啥鸟事?快走。” 秘书从袋中掏出五块光洋塞了过去:“兄弟,通融通融。” “你敢向老子行贿?”年轻军官大怒,拔出了枪。 “哎哎哎,一家人一家人,何必动怒。”大张一见不对,忙跑过去劝解。 “大张,王秘书,你们先回车。”曹瑞海走下车阴沉着脸盯着年轻军官,“请你转告肖司令,城隍庙古井底下有怪物出没,警局的兄弟已经顶不住。一旦怪物出了古井,县城老百姓就会遭殃,他肖路远就是千古罪人。” …… …… “妈呀,那是什么,鬼呀!”一名妇女提着一篮子瓜果走在街头,一抬头看到一只似猴似狼的怪物正冷冷盯着,她丢下篮子就跑。 “呜哦……”怪兽扑了过来。 “啊……”妇女一声惨叫。 妇女低头死死盯着胸前,一只利爪从背后刺透,鲜血沿着黑爪细流一般咕咕而下。 “快跑啊,有妖怪啊,啊……” “噗呲……嘭……” 一把钢叉穿过惊叫的路人胸膛,牢牢钉在路边梧桐树上。屋顶上一个身材高大,满身铠甲头戴面具的金毛人正冷冷盯着街道。 陋巷,一小群人停在了一处屋前。 “躲进去。”储栋梁伸手脱下铜锁,轻声打开了门,荣经理诧异地看了一眼铜锁,储栋梁又轻轻合上门。 胡亮洪浑身是血扛着歪头跨进堂屋,小愣子忙托住放到了床上。 “歪头!”小愣子摁住歪头腹部,声音带着哭腔。 “嘘,别出声。”荣经理忙低声警告回身看着储栋梁,“看看有没有剪刀。” 储栋梁跑到外屋灶头边拿来一把剪刀递给了荣经理。 “剪开上衣。”荣经理没有接,低声说道。 “哦。”储栋梁忙剪开歪头血迹斑斑的上衣。 荣经理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啪”的一下打着,左手拿着,右手拇指食指撑开了伤口。 “没救了,肝脏抓破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歪头……呜嗯……”小愣子嘴巴一张就要大哭,胡亮洪一把捂住了他嘴巴。 “小心,屋顶上有东西。”荣经理指了指头顶。 “嘎嘣!” 屋顶上一块瓦片裂开了。 储栋梁紧紧握住了手上的剪刀。 第十七章 杀戮 “嘎巴。”“嘎巴。”…… 屋顶瓦片碎声一片,一阵“咯咯”声从头顶传来。荣经理脸色一变,食指按住嘴唇向几人做了个手势。小愣子一惊,连忙用手捂住嘴鼻。 “昂嗷……” 声音高亢之极,震的窗棂子“啪啪”乱响,小愣子不由自主向后倒去,胡亮洪慌忙伸手托住。 “嘎嘭……嘎嘭……”“呜哦!” 屋顶瓦片碎裂声、脚步声、急促低吼声混杂一起,渐渐远去。 荣经理看着储栋梁低声说道:“它们走了,小哥好功夫。” “啊,什么?”储栋梁没听明白荣经理意思。 “刚屋顶上至少十多个金毛人,那声吼叫是金毛人头领发出的,如此近距离一般人极难承受。胡把头是个练家子,能受得了,想不到小哥年纪轻轻内力却是不错。” “我……我没练过……”储栋梁一呆,难道最近练了几次“铸心之法”有这样效果? 荣经理没再说,上前摸了摸歪头脖子:“他走了。” 小愣子呆呆地站在一边,泪水吧嗒吧嗒滚落下来。胡亮洪和储栋梁走上前找了块布擦了擦歪头肚子上血,卷起他身下竹席找了根绳子扣好。 “胡把头,我去屋外看下。”荣经理轻轻打开门朝外探了探,跨出大门一纵身跃上屋顶。北边城隍庙院子里躺着几名警员,东边路口几个百姓倒在血泊之中。 “走,我们去绿柳旅社。”荣经理跳下屋顶朝屋内低声说道。 “歪头怎么办?”小愣子急了。 “人死不能复生,先留这,等事情过了再来。”胡亮洪一把拖过小愣子到了门口。 储栋梁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搅,铜锁把子“啪”的一下弹出,他右手按住铜把子和锁底,一用力“咔哒”一声锁住大门,旋即拔出钥匙放入了口袋。 “你家?”荣经理诧异地问道。 “不是,我姐,前几日死了。”储栋梁心中一颤。 四人出了陋巷,朝“将军弄”方向奔去,街道上空无一人,沿途数十具尸体躺在街头。 “加把劲,快到了。”储栋梁拉着小愣子胳膊往前跑着。一路狂奔,四人都气喘吁吁,小愣子已迈不动腿。 “轰隆……”“哒哒哒……” 西南方向传来沉闷地爆炸声,隐约有枪击之声。 “大哥,马……马场那边。”储栋梁叫道。 “城防司令部?”胡亮洪一愣,那边会出什么事? 前面已到了绿柳旅社。 “到了,快进去。”荣经理身影一出现,“绿柳旅社”内门童急急忙忙打开了门,几人冲了进去。 “娘的,累死了。”小愣子和储栋梁瘫坐在地上。 “两位,不要坐地上,请到咖啡厅喝杯咖啡。” “不喝,不喝,给老子……”储栋梁连连摇手,抬头一看愣住了,一个丽人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喝咖啡那就上茶。”丽人正是安堂主。 储栋梁脸一红,忙爬了起来踢了踢小愣子:“走,过去喝茶。” “轰隆……轰隆……”“哒哒哒……” 爆炸声接连不断,门窗震得“哐当”直响。 安堂主皱了皱眉头,走到门外看了一会回到咖啡厅内。 “小姐,警局人没守住,那些东西都出来了。”荣经理见安堂主走进咖啡厅忙站了起来。 “意料之中。”安堂主淡淡地说道,看着胡亮洪微微一笑,“这位是胡把头?” 胡亮洪起身抱拳施礼:“见过小姐。” “胡把头客气了,我姓安。” 荣经理指着储栋梁说道:“这位是储栋梁,刚用铁铲捅进猴狼肚子,击杀一头。” “哦?捅进猴狼兽肚子!储先生功夫了得啊。” 储栋梁慌忙起身:“安小姐,凑巧,那怪物自己找死。” “凑巧?前几日一脚踢飞斧头劈中猴狼兽也是凑巧么?”安堂主莞尔一笑,盯着储栋梁双眼问道。 “安小姐,栋梁不会武功,有一部分原因是凑巧,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尽了全力。刚听小姐和荣经理说,怪物叫猴狼兽,你们熟知?”胡亮洪见储栋梁窘迫,忙说道。 “了解一点,待会详说,胡把头和储先生请上楼,我们先说一说铁厂事情。这位长官,你请自用,想吃什么叫服务生拿,不要客气。”安堂主转身对小愣子说道。 “漂亮姐姐,不要叫我长官,叫我小愣子就行。”小愣子有点局促不安,嘴巴却很甜。 安堂主一笑:“小兄弟倒是嘴甜,多大了?” “十九了。” “小愣子枪法不错,刚在城隍庙击毙了两头猴狼。”荣经理忙说道。 “好,想不到沙金人才济济,平日里和诸位联系太少了。咦?那边枪炮停了,荣经理,你辛苦一趟,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 …… 曹瑞海的办公室摆满了各式家具,红木办公桌、红木办公椅,红木书橱、红木沙发,清一色黄花梨木,纹理细腻斜纹顺畅。踏实,稳重,冷静,犹如他的为官之道。 然而在肖路远那吃了大大一个瘪,他再也冷静不了,回到办公室狠狠摔了一个杯子。 大张已在中途打发走,让他回警局守着电话。 哼,曹瑞海起身走了几步,城防司令,竟然县长都不鸟。难道真没办法搞你一下?他肖路远真是愚蠢,本县长自有路子可走。驻扎在沙金的营部隶属92师,而师长和储栋梁父亲储一舟有生死之交。眼下有了储一舟儿子消息,他完全可以通个电话借机告上一状。 “叮铃铃……” 电话铃声吓了曹瑞海一跳,他坐到椅子上拿起了电话:“我是曹瑞海。” “表舅,出大事了,城隍庙那没守住,怪物都跑出来了。”贾同山惊慌失措的声音。 “什么!”曹瑞海大吃一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在哪里?” “表舅,我担心丹丹安全,现和丹丹一起。” “好,你做的很好,一定要保护丹丹安全,等我电话。”曹瑞海稍松了一口气放下电话。 “肖路远,你个王八蛋!”曹瑞海狠狠拍了下桌子,拿起电话再次拨了城防司令部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通了,没有人接。 “轰隆……”“哒哒哒……”“轰隆……” 门窗“哐当”直响。 “来人!” “曹县长,什么事?”刚曹瑞海拍台子时王秘书就守在了门口没有敢进去。 “去查一查哪里枪炮声?”曹瑞海恨恨说道。 “叮铃铃……” “我是曹瑞海。” “表舅,刚城防司令部有枪声,还有爆炸声,我爬到水塔上看了,那边起火了。” 曹瑞海家后院有一座四层楼高的水塔,是他亲自设计督造。每晚井水都会压上水塔,投放明矾、消毒片,厨房,家里喝的水全部来于此。这是他留洋回来后的一个习惯,不直接喝井水,即使烧开的都不行。 “确定吗?” “确定,而且不止一处着火。” 曹瑞海有点纳闷,演习不至于这么逼真吧。 “曹县长,是……是马场那边枪声炮声。”王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 “哦?真是城防司令部。奇怪了,怎么搞这么大动静。” “曹……曹县长,不好了,刚……刚在路上,看到一大群怪物往城防司令部方向跑去了。”门口一个大胖子张着嘴巴满头大汗。 “哦?芮局长,不急,慢慢说,怎么回事?”曹瑞海一看,是财税局芮局长。 王秘书忙倒了一杯凉开水递给芮局长。 “咕咚,咕咚。”芮局长一气喝完,“早上去‘三口烧’酒坊韩老板那说事,回来路过城防司令部,一大群怪物,对了,就是前几日袭击曹府的那些怪物,嗷嗷叫着奔了过去。还有……还有穿着铠甲的人跟在后面驱赶……” “穿铠甲的人?” “是啊,好几个,身高足有六尺,拿着钢叉。” 曹瑞海眼睛一眯盯着芮局长问道:“没伤着你?” “没,路上也有人,那些怪物看都没看,直奔司令部去了。” 曹瑞海眼睛闭了片刻,拿起桌上电话拨了起来。 “同山,你立刻去城防司令部看下,有消息说怪物都奔那去了。” 贾同山还在疑惑马场为何火光四起,听到曹瑞海一说心里一咯噔,难怪枪炮声四起。跟着他进入曹府的有十多个警员,他带了五个立刻抄近路往马场跑去。 “警长,马车,哎哎!停下!停下!叫你呢。”几人刚从曹府后院外弄堂钻出,一辆马车从眼前驶过,一名警员连忙叫住。 “哟,这不是贾警长吗?”马车夫竟然是荣经理。 “哟,荣经理,把头和栋梁呢?”贾同山在井边问过胡亮洪,知道他姓荣。 “在和小姐说着事呢。” “好好,烦送兄弟几个去城防司令部,那边好像有点状况。” “好嘞,顺路,一起上来。”荣经理并未说正往那去,见几人跳上马车,缰绳一抖,两匹马得得向前跑去。 过了一条街,越过漕河,远远见到司令部门前人仰马翻,工事外躺着好几个士兵,一挺机枪竟然断成两段。 “荣经理,前面情况不对,你小心点。”贾同山站在马车上心提到了嗓子眼,连机枪都挡不住那群怪物,几个人来不是送死吗。 荣经理一笑,马车放慢了速度。 门前的铁丝网掀翻在地,工事内,工事外到处都是弹壳,想必几人拼了命想拦住冲过来的怪物。贾同山上前一看,躺在地上的士兵都没了动静,血流了一地。荣经理调转马头拴好,走上前摸了摸倒地军官的脖子,从他屁股后拔了一把匕首。 “贾警长,是否进去?”荣经理左手拇指试了试匕首刀锋。 “里面好像没动静了。”贾同山侧耳听了听。 “那些怪物应是冲着什么来的,不管找到与否,它们都不会留在这里。” “哦?荣经理知道怪物来历?”贾同山满脸诧异。 “知道一点,像狼的称为猴狼兽,像人的称为金毛人。” “金毛人?难道他们不是人?” “像人,但非我族,我们先进去看看,空了再与你详说。” “好。”贾同山看了看身边几个警员,“都把招子放亮点,已折了几个,再折家当都没了。” 左右两座碉楼都起了大火,火苗透过窗子蹿出有一丈多高。几人蹑手蹑脚走进大院,一眼看到一排排兵营也烧了起来。兵营后的房子大概是弹药库,屋顶全都掀开,火光冲天。兵营门前,到处躺着士兵尸体,一阵阵血腥气味夹着呛人的烟火味直往鼻子里灌。 “哇……”一名警员终于忍不住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哇……”又有两个听到呕吐声产生连锁反应。 “娘的,没用的东西。”贾同山咽了一口吐沫,生生压住了翻腾的喉咙。他偷眼瞄了下荣经理,暗暗吃惊,荣经理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微微皱起眉头。 “贾警长,刚我看了,没有发现军官。” “咦,还真是,军官都被堵屋里,还是被绑走了?” “情况不明啊,我们去练兵场那边看看。” “娘的,还在吐,快走,落单了死了都不知。”贾同山回头骂道。 几个人朝北面练兵场摸去,除了着火的房子噼噼啪啪发出响声之外,整个城防司令部静的可怕。 “吱吱吱吱……”一群老鼠从空地上跑过,发出欢快地叫声。 “停!”荣经理突然低声喝道。 “咋啦!”贾同山浑身汗毛一炸,头发都竖了起来。 “军官都在马厩那,死的很惨。”荣经理眉头皱得更深了。 贾同山朝西侧马厩一看,一张嘴“哇”的一下吐了起来,十多个军官全都裸露上身,捆扎在马厩柱子上,肚皮全被切开,内脏流的满地都是。 “你们几个待这里,我过去看下。”荣经理握着匕首走了过去。 “娘的,呸呸,吐死老子了,走,都跟上,娘的,多看一会就忍住了。”贾同山牙齿一咬,跟了上去。 荣经理回头诧异地看了贾同山一眼:“好,贾警长不亏是大丈夫,血腥味么,多闻闻就过去了,这种场面多看看就习惯了。” 贾同山敬佩地看了一眼荣经理:“荣哥,佩服,你定是见过大世面大场子。” 荣经理哈哈一笑:“好,我认你这个兄弟。” 几人走近了马厩,浓重的血腥味呛得荣经理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同山兄弟,你看,这些马的血已经凝结,但这些军官的血还流着。说明马早已死去,这些军官很可能在这里查找原因,突然遇上猴狼兽与金毛人袭击。” 贾同山跳进马厩,蹲下身扒拉了一下:“荣哥,马肚子撕开了。” 荣经理跳进马厩前后看了几头,全都一样,马肚子裂开,内脏滚落一地。 “你们几个都进来,查一查每匹马肝脏是否还在。” “猴狼喜欢吃肝脏?咦,还真的不见了。”贾同山双手扒拉开马肠翻找着。 “荣经理,我这头找不到肝脏。”一名警员大声叫道。 “我这头也是。” “啊!马肚子里有人。”一名警员突然惊叫道,“还在动,还在动。” “什么人!快出来!”几人忙跑了过去,贾同山血淋淋的手提着短枪喝道。 一人从马肚子里慢慢退了出来,一回头满脸是血。 “你们,你们……那些怪物呢?” “怪物都走了,你谁?” “我……我是老谷子,肖司令的勤务兵。” “扶他起来。”荣经理点了一根烟塞到老谷子嘴里,“这些马怎么死的?” 老谷子猛吸了一口,一丝烟雾也没舍得喷出:“娘的,憋死我了。这位先生,马是昨夜被一群怪鸟弄死的。” 荣经理眼睛一亮:“怪鸟?什么样子的怪鸟?” 老谷子一愣,左手夹起烟,右手抹了一下脸上血迹:“都是些没长毛大鸟,飞起时一对翅膀足有一丈多宽,嘴巴像把刺刀。” 贾同山嘴巴张了张又闭住了,他很奇怪,荣经理为何只关心马的死,十多个人捆在柱子上,他似乎无动于衷。 第十八章 梁哥,抱我进屋 胡亮洪和储栋梁随安堂主沿木楼梯走上四楼,楼梯口半人高的木栅栏门挡着,上面钉有一块铜牌,刻有两行大字:办公之地,非请勿入。门后站有一名年轻姑娘,见几人上来,忙打开了门。 “两位,四楼是办公之地,平日少有客到,今日能请两位一叙也是快事。” “安小姐,胡某是个粗人,能到安小姐办公地谈事深感荣幸。” 安堂主一笑:“我向来欣赏英雄,这几日沙金县城街头巷尾对两位议论颇多,一直想见个面,想不到这么快就心想事成。” 路过一间间办公室,到了最里面一扇门前停下,年轻姑娘推开门站在一侧,安堂主回身说道:“两位请。” 办公室极为干净精致,足有“将军府”半个院子大。地面原木地板铺就,几大块绿色花边地毯恰到好处摊在各处,屋顶东西各有一盏水晶大吊灯,两灯之间围着一圈素雅的布沙发。西侧靠墙一排书柜,摆满了各种书籍,书柜前一张雕花办公桌,桌上花瓶插满鲜花,两台手摇电话机金光闪闪显示主人身份非同一般。 一跨入办公室大门,储栋梁禁不住“咦”了一声,房间内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一走进去顿觉凉爽舒适。 “好凉快。”胡亮洪赞叹道。 “胡把头,书柜后装有十根细铜管,后院水塔里井水从铜管走过,屋子里自然凉了。” “客房里也有?” “当然,否则烈日炎炎何称‘绿柳’二字,冬暖夏凉呢。” “那感情好,晚上住这里省得热醒了。”储栋梁大为羡慕。 “哪是我们能住得起的?我曾听人说一个晚上要五块大洋呢。”胡亮洪笑道。 “五块!”储栋梁失声叫道,突觉不好意思,瞄了安堂主一眼,满脸涨得通红。 安堂主装着没有看到,走到沙发前邀请两人坐下,门口那位姑娘泡了茶,又端来了一盘冰镇西瓜。 “吃瓜,消消暑。”安堂主拿了一片瓜递给了胡亮洪。 储栋梁自己伸手拿过一片,不敢狼吞虎咽,小口小口地吃着。 “胡把头,鄙社开办铁厂,铁矿和煤炭从码头走,力资提高两成,唯一的要求是货到即驳,不知这样安排可以吗?” “安小姐,码头只负责驳上岸,不负责运到铁厂,这点您可清楚?” “这个自然清楚,正要与把头说起。铁厂选址已定,距码头二百丈。铁厂会修建一条铁轨到码头,矿石与煤炭通过铁轨上车厢运输,只是车厢还需人力拉到铁厂。我想一并包给码头,到时候你开个价。” 胡亮洪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安小姐,贵社财力雄厚,既然修建铁轨,为何不修一条分渠直接到铁厂?” 安堂主一笑:“分渠自然可修,但鄙社还是希望与码头合作,有码头负责运输,我很放心。” “好,既如此,那码头愿和贵社合作。” “好,胡把头果真是痛快人,小玲,倒三杯红酒。” 不一会,小玲端了三杯红酒进来,放在各人面前。 “来,为我们合作愉快干杯。”安堂主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胡亮洪和储栋梁忙也拿过酒杯站起,三人一饮而尽。 “胡把头,以后码头与铁厂交接的事情较多,还要与地方上来往。我呢一是比较懒散,二呢是一个外地人,与地方官吏来往有诸多不便,想请储先生到铁厂帮忙,不知可愿意放人?”安堂主看着两人笑盈盈地说道。 “这个……”胡亮洪略一沉吟,“不满安小姐,前几日栋梁因护了县长千金,县长已答应帮他在县府谋个差事。” “哦?储先生果然救了曹丹丹。那不碍事,县府差事薪水我也清楚,如储先生愿意去铁厂做事,可享受经理级别薪水,每月一百二十块光洋。”安堂主依旧满面笑容地看着两人。 储栋梁吃了一惊,眼睛瞪的滚圆,忍住了没有叫出声。一百二十块,抵得上他在码头干一年了。 胡亮洪也是大出意外,诧异之色在脸上闪过:“栋梁,既然安小姐如此看中你,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哦,哦,好,我答应,只是……只是我能力有限,如做的不好,还请安小姐多指教。”储栋梁连连点头,妈的,最近啥运气,认了县长为叔父,认了县长千金为妹妹,刚想谋个好差事,今日却谋到一个月拿一百二十块的。 “储先生,待会你去隔壁会计那预支一个月薪水,后日正式上班。” “哦,好的,安小姐,哦不,安老板,后日上班我去哪儿?” 安堂主“扑哧”一笑:“当然是这儿,后日你来找小玲就行。” 几人正说着,荣经理急急走到门口,见胡亮洪和储栋梁还在又站住了。 “荣经理,你进来吧,那边情况如何?”安堂主在屋内叫道。 “安堂……安小姐,城防司令部果然出事了,除一个叫老谷子的活着,全都死了。”荣经理语气中带着焦虑。 “全都死了?”胡亮洪和储栋梁惊讶地望着荣经理。 “发现什么没有?” “有所发现……”荣经理看了看胡亮洪和储栋梁没有再说。 “安小姐,我和栋梁先告辞,码头驳运的事,改日再谈细节。”胡亮洪忙起身说道。 “好,稍等。”安堂主起身拿过办公桌上便条写了几个字递给储栋梁,“出门往右第三间就是会计待的地方。” “多谢安老板。”储栋梁喜滋滋接过便条与胡亮洪走出了办公室。 “桌上西瓜先吃两片。” “谢堂主,我就不吃了,身上还有血污。”荣经理依旧站着没有拿西瓜,“城防司令部马场三十多匹马昨夜全被开膛破肚,据老谷子说,一大早那些军官正在查找原因,马肚子里飞出数十只没有羽毛的大鸟,向西南方向飞去。” “哦?难道是龙鸟?” “属下估计是的,否则金毛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到沙金县城来。” “哼,那要抓紧,不能让金毛人先得手。” “属下明白。”荣经理回身看了看大门,“堂主,和胡把头说好了?” “说好了,那个储栋梁也聘到铁厂了。” “哦?那好,此人极其古怪,没有练过武功竟然飞起一脚劈中猴狼,今日在城隍庙更是用铁锹切入猴狼腹部,真匪夷所思。” “荣舵主,以你功力要用铁锹劈开猴狼腹部,有多大把握?” “毫无把握。”荣经理摇了摇头,“猴狼身上的皮极为坚韧,子弹都难打穿,寻常刀枪根本没办法刺入,更何况是一把普通铁锹。凭一个没有深厚内力的人,怎么可能切开肚皮?说是巧合,属下绝不相信。” “嗯,看来储栋梁有大秘密在身,好在他已为我所用,有机会再慢慢了解。” “安堂主英明,如能在沙金招到高手,对提高我堂实力将大有帮助。” “好,此事当谨慎,如储栋梁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我们还需多用心拉拢。” “是,属下明白。” …… …… “县长……” “啊……” 贾同山满身血污冲进曹瑞海办公室,王秘书吓得一声惊叫,曹瑞海也是一惊,连忙起身离开了办公桌。 “同山,你受伤了?” “没有,这是马血。出大事了,城防司令部遭到怪物攻击,三百多人只有一个活着。” “肖路远呢?” “死了,很惨,肚皮被破开,肠子流了一地。” “怪物呢?” “路上遇到大张,他去城隍庙找我,恰巧见到无数怪物从他身旁跑过钻到枯井内不见了踪影。” “从他身边跑过?他没事?” “没,这小子命大,说怪物根本没有理睬他,掀开井口铁板,搬开石碾子推翻铁条,哗哗地跳入井里。” 曹瑞海踱回办公桌后坐了下来,仰头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良久,他双眼一睁猛的一拍桌子。 “王秘书,召集县府大院里所有人到楼下集中。同山,你立刻去码头找胡把头,看看漕河里还有多少煤船,所有煤尽快倒入枯井,漕河中如果有煤船经过全部扣下。告诉胡把头,每人两块银元,动作要快。另外,所有警员全部到城隍庙警戒。” “表舅。”见王秘书走了,贾同山凑近了桌上,“大张说街上还有几十具尸体躺着,要不要让人……” “先不管了,再让那些畜生跑出来,就不是几十具的事情了。” 贾同山答应着就要出门,曹瑞海叫住了他。 “同山,到一楼找下司机,开我汽车去,记住,动作要快,我马上就到。” 贾同山跑下楼找到司机拿过钥匙开了汽车冲出县府大院,街上空无一人,大多店铺住户都关着门,车子路过“将军弄”再往前去,路边倒着多具尸体。 “吱……”车子猛得一刹,贾同山看见胡亮洪、储栋梁和小愣子正贴着路边房屋小心翼翼向前走。 “把头,快上车。”贾同山摇开窗户叫道。 “贾警长!”三人大喜,弯着腰钻进了车子。 “妈的,吓死老子了。”储栋梁爬到后座几乎瘫倒。 “贾警长,你这是去哪?”胡亮洪坐在前座,转身看着贾同山。 “正要去找你,县长有令,征集码头边所有煤船,让码头兄弟们把煤挑了倒入井口。嘿嘿,不是白忙,每人两块大洋。” “猴狼和金毛人都在井里?” “咦!把头也知道这些畜生是什么了?大张发现那些畜生不再伤人,全都急匆匆钻入井里不见了。娘的,死了这么多。”贾同山望着路边倒地的尸体叹道。 “好,这倒是个机会堵住那口井。”胡亮洪一拍大腿,“警长,你身上这些血?” “娘的,在马场弄的,里面人都死差不多了。哎,在那吐死了,胆汁都吐了出来。也是怪了,荣经理见了这场面一点都不慌,这人有点来历啊。” 车子转了两个弯到了码头,数十人拿着杠子、铁锹聚在漕河边默不作声站着。 “把头回来了。”一人眼尖,看到车子前头坐着胡亮洪。 “都没事吧?你们在看什么?”胡亮洪在车里发现一群人盯着南边。 “把头,我们都没事,兄弟们盯着路口呢,怕那些畜生过来伤人。” “好,大家没散,看来都记着我的话了。”胡亮洪这几日已要求码头上所有人,万一遇到怪物袭击不允许散了,只有抱团,才能救自己。 “都担心家里呢。”一人说道。 “桥西没事,那些畜生偷袭了马场,而后未再伤人。” 码头大部分人都住在桥西棚户区,听到胡亮洪一说,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兄弟们。”胡亮洪回头看了看贾同山,见他已经跳上一条煤船说着什么,“县长有令,让我们立刻挑了煤船上的煤倒进庙里那口井,工钱二块光洋,我就不废话了,拿上家伙立刻干。” “哦……”数十人顿时兴奋地哄叫起来,两块钱,抵得上年底一天驳货了。 “胡把头,这边说好了,我去警局了。”贾同山叫了一声钻进汽车开走了。 码头上停着四条煤船,挑到天黑已全部灌入井内,曹瑞海带着人从各家各户搜罗了门板、桌椅甚至还有棺材板运到城隍庙,一块块浇上煤油点着从井口扔进去,半个时辰后井底燃起了熊熊大火,连井口也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好了,暂时可挡住那些畜生上来了。”曹瑞海用袖口擦了擦脸上汗水望着胡亮洪,“胡把头,码头上又扣了几条过路的煤船,待会让码头兄弟到‘覃家居’吃了饭,还要辛苦大家连夜挑过来。我已经下令,漕河上所有空船出城运土、运沙、运石头,与煤同价。明日上午会有大批民工赶到,这口井可以填上了。” “曹县长英明,一举平息祸乱。”胡亮洪这句话发之内心。 “栋梁呢?刚看到他挑煤的,让他过来,我有话与他说。” 胡亮洪连忙叫来储栋梁。 “栋梁,过两日能否陪我去河洲一趟?” “河州?叔父,那我要问问安老板,是否有事安排,下午我在她铁厂谋了一份差事。” “哦!安小姐谋划的铁厂?好啊,比叔父有志气,有眼光。如能在铁厂谋个差事,比县府好,衙门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并非长远之计。薪水谈了?” 胡亮洪和储栋梁都有点意外,满以为没有和曹瑞海商量,擅自答应铁厂差事他会生气的,想不到他是开明的态度。 “曹县长,栋梁谋的这差事薪水丰厚。”胡亮洪压低了声音,“每月一百二十块光洋。” “这么高?”曹瑞海显然非常意外,“把头,栋梁还年轻,对方开出这么高薪水,会不会有啥问题?” “我也想过,一来栋梁并未透露与您的关系,二来栋梁也非达官显贵,没有什么可利用。唯一可能是栋梁今日击毙一头猴狼兽,引起了安小姐兴趣,她对这些怪物似乎非常熟悉。” “好,栋梁,你要小心应付。去河洲的事情我会亲自和她说的,帮你请两天假想必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 …… 回到“将军府”大院,储栋梁拎着吊桶到井边连冲了五桶井水方才冷静下来,一日之间收入涨了十倍,做梦也做不来的事怎么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梁哥,井水不冷么?小心着凉。”一个女人幽幽说道。 “张菲!嘿嘿,不冷,冷水冲冲才舒服。”储栋梁回头一看,张菲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他。 张菲一笑朝井边走来。 “啊哟。”她轻轻叫了一声,右脚踮起。 “怎么了?”储栋梁一惊,忙走了过去。 “脚崴了,哟……” “别动,我帮你看看。”储栋梁蹲下身捏了捏。 “梁哥,烦你扶我一下,到家躺一会可能会好。”张菲轻声说道。 “哦,你等下,我回屋套上长裤。” “别,家里就我一人,妈前日就到姨娘家住了……”张菲的声音有点颤抖。 “那好,你小心,搭着我肩膀走,右脚不要沾地。” 张菲家在大院西侧,砖木结构的楼房二上二下,过了银杏树就到了门口。一进屋,张菲回身关上大门。储栋梁四下看了看,张菲父亲遗像放在客厅长案上,前面一尊香炉点着三支清香。 “梁哥,扶我上楼。”张菲头拽着储栋梁胳膊声音极其温柔。 “哦,好的。”一阵淡淡的香水味灌进储栋梁鼻子,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哎,啊哟”张菲一跳,左脚跳上了楼梯,似乎右脚受到震动疼的轻轻一叫。 “小心。” “啊哟,疼的。”张菲又是一跳。 “那……那你挎住我肩膀,我托你上去。” “梁哥,你抱我上去……”张菲声音极低。 “哦。”储栋梁只觉得自己心砰砰直跳,咬了咬牙抱起张菲。 “梁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有次我脚崴了,你也是这样抱着我上楼的。” “啊……有吗?”储栋梁抱着张菲到了二楼,想要放下。 “别放下,抱我到里屋。”张菲双臂一下勾住了储栋梁脖子,暖暖的一口气吹到了他的耳朵。 “你……哦……”储栋梁一阵慌乱,抱着张菲进了卧室…… 第十九章 三丫 半夜。 大雨瓢泼而下。 储栋梁回到了自家二楼屋内。 屋外雨声哗哗,屋内储栋梁低垂着头,他弄不清此刻心情,快乐?内疚?窃喜?茫然?张菲只对他说了一句:梁哥,我做了你女人了。爬下床的时候,偷眼看到张菲闭着眼,泪水滚落在脸颊。本想伸手擦下,他还是走了。 妈的,不是个男人,储栋梁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在绿柳旅社领了一百二十块光洋,硬塞了五十块给胡亮洪,还有七十块。储栋梁遮住前后窗,从箱子底摸出铜盒。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无常令牌握在手上沉甸甸的。 呆了片刻,储栋梁用力摁了摁弯月,他已试过多次,令牌发光的亮度与摩擦弯月力度有关。一团白光刹那间就裹住了黑黑的令牌,储栋梁突然想到了棉花糖,这团光不就是棉花糖么。 七十块光洋从布袋里掏出,十块一摞码放在破桌子上整整齐齐。 这是他这辈子拥有最多的钱。 “爷爷,我有钱了。”储栋梁鼻子一酸,自从父母失踪后,爷爷硬是挺着,拖到他长到十六岁。爷爷走了,这些钱他用不到了。 唉,他叹了一口气,红旦也走了,否则给她几块光洋还不乐开花? 安小姐,安老板,这是一个什么样女人?凭啥他储栋梁可以拿一百二十块光洋,难道正如把头说的,看中了他能杀猴狼兽?安小姐似乎对这些怪物非常熟悉,一个生意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怎会知道这些? 储栋梁直起身在屋内转了两圈,又坐到桌前盯着银元。 “当啷!”七摞银元突然倒下,铺了一桌子。 “咦!”储栋梁心中一喜,刚盯着银元才片刻功夫,七十块银元都动了起来。 “铸心之法”!定是修了两次心法的效果。 储栋梁不再多想,盘腿坐凉席上默念心法口诀,意念守于百会。 雨声渐远,若有若无。 …… …… 出了沙金县城东门五里,道路两边长满垂柳,正值盛夏,知了嘶声叫着,仿佛天下事情它都知道,“知了……知了……”一刻不停,没完没了。垂柳外,一块块水稻田秧苗已有一尺多高,农人卷着裤管踩在泥水中,弯腰拔着稻田中的杂草。几个十多岁的少年,拎着竹篮正围住一条不长的沟渠来回搅动,浑浊的水中不断浮起几寸长的小鱼晕头晕脑乱窜。一辆马车驶过,吸引了捉鱼少年好奇的目光。赶车人四十开外,一身青布短褂,头上戴着一顶宽檐草帽。 马车出了主路,拐进一丈多宽的土路。尽头是一处孤零零大院,夯土围墙六尺多高,四周长满高低不一的柳树。远远看去,只是一片孤独而突兀的林子。能在大片水田中央筑路起屋子,定然不是一般富户。江南水田,随便撒一把种子秋后都有收成,谁愿意好好一大块良田种满了树,而且是只能冬日当柴火的柳树。 见有马车过来,门口几条恶狗汪汪吠着,数丈长的铁链扯地哗哗直响。 围墙上大木门缓缓拉开,走出了两个年轻人,鼻子轻声一哼,几条恶狗呜咽着躲到树荫下,长长的舌头伸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属下参见荣舵主!”两名年轻人上前拱身施礼。 马车驶入大院,木门又缓缓关闭。 院内北侧一排草屋,土坯筑墙,屋顶覆着厚厚一层稻草,比寻常村落中老百姓屋子高大许多。 有人上前拉过马栓到一边,荣舵主跳下车走进北侧中间草屋。 屋内几人见荣舵主进来忙起身问安,荣舵主点了点头坐到长凳上,拿过大茶碗倒了一碗焦麦茶一口气喝尽。 “可有消息?”荣舵主看着几人问道。 “回舵主,属下十多人沿途打听过去,未有村民发现鸟群飞过。” “一直到山口?” “是,而且有兄弟上了山顶,询问过道士,都没见过。为防万一,十多个兄弟又冒险在可能的洞穴内探查,都未发现。” “咦,那就奇了,龙鸟难道会隐身之法?” “荣舵主,属下以为龙鸟并没有飞向大同山,沙金县范围内除了大同山,还有一处可隐匿。” “你说的是苇荡?”荣舵主紧皱的眉头一展。 “舵主英明,据属下调查,县城南边苇荡长有三十里,宽有二十里。眼下正是芦苇生长最茂盛时候,一丈高的芦苇铺天盖地,荡中沟壑纵横,大小池塘无数,几十只龙鸟躲在里面,极难发现的。” “嗯,有道理,苇荡内鱼多,再加上各种鸟、野兔、蛇,这些都是龙鸟爱吃的,也不难捕捉。呵呵,如果真如此,那些金毛人就上当了,他们定是钻入地下洞穴朝大同山去了。”荣舵主露出了笑意。 “舵主,金毛人也非等闲,他们在大同山寻不到,难道不会再回来去苇荡寻找?” “昨日沙金县长曹瑞海做了一件好事,金毛人一走,就填了几船煤到城隍庙那口井内,呵呵,烧了一夜,我估计底部井壁都成砖头了。我出城时特地转了一圈,数百民夫正挑土往里填呢。等金毛人回头,这处出口算是废了。” 屋内几人都是一喜,他们清楚,金毛人出入地上地下,数百里内,只留一个出入口,好守好防。既然沙金县城这口井堵了,金毛人一时半会就没法再来。他们虽然凶残,但极为谨慎,极少在地面长时间活动。 “大家听好,立刻着手准备入苇荡查找,明日一早我随诸位兄弟一同进苇荡。切记不可擅自行动,如何捕捉,堂主自有安排。” “属下遵命!” …… …… 韩凡仁担忧一夜的事变成了事实。 昨日去苇荡深处静水之地取水的船一直未归。等到半夜,他再等不下去,令老六子亲自带着十多人驾船入苇荡寻找。最近几日县城极不安宁,昨日街上死了几十个,甚至有传闻城防司令部也出了事,令他不安的心中又压上一块石头。 怕事,事还是来了。天未亮,老六子带着人回来,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取水的船漂在苇荡内,船上两个船工却不见了踪影。船上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痕迹。老六子带去的十多人下到沟渠里摸了一个多时辰,毛也没发现一根,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失踪了。 “船呢?”听完老六子絮絮叨叨的话,韩凡仁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酒坊里的水每日用每日加,一旦断了,最多可用三天,而酒坊里二百口铜缸还未投料,用水的地方多着呢。客人既然指名要用那处“静水”,说明知道其中奥妙,用其它地方水代替,韩凡仁不敢冒这个险。 “老爷,船带回来了。” “可用?” “可用。” “好,立刻去那地取水,后面跟一条船带上家伙护着,子弹多带些。”酒坊原本未有护院,铁器易生锈,本是酒坊禁忌,更何况枪支。能入酒坊的金属至少铜银,金更好。因最近心中不安,让老六子寻了六个护院,又从城防司令部肖司令那花高价购了二支短枪,四把长枪,子弹千余发。原是用来壮壮声威,想不到很快用上了。 回酒坊仓库转了一圈,看着二百口铜缸,韩凡仁突然感觉有点后悔。这笔生意太奇怪了,到现在都未见购酒的主人,自己是不是被二万光洋利润冲昏了头脑?一口缸一口缸摸去,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着。 …… …… 日出三竿,储栋梁从半睡半醒状态中醒了过来。意念一转闭上百会穴,锁住进入体内灵气、能量,张了张嘴巴,舒缓一下抵住上颚一夜的舌头。今日无事,昨晚上床盘腿修炼之时心中已想过要多修炼一会,刚才醒来,果然已是不早。 嚯!储栋梁挥了挥胳膊,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明日就要去上班,今日去南街“洪记时装店”定做衣服,一套西装,一件长衫,二套短褂,顺便再买一双皮鞋,昨日领到钱的时候就想好了。 想到自己竟然要穿长衫,储栋梁不由得一笑,穿上长衫可就是斯文人了。 取了二十块光洋,其它的塞进布袋收到箱子底藏好,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拿了五块。 “栋梁,今日没去码头?”一个女人的声音。 “张太太,今日有事。”一抬头,竟然是张菲母亲。 “栋梁,上次的事还未好好谢谢你,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菲菲一大早回陆县了,她临走之时让我关照你,空了多去陆县走走。” “好好。”见说到张菲,储栋梁急急忙忙跑走了。 街上行人明显多了起来,几个认识储栋梁的老远就打着招呼。 妈的,老子脸上贴金了?口袋里多了几十块钱,这些人怎么看得出来?一个个就像几十年不见老朋友一样叫唤。呸,老子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撞上了都当做不认识。 储栋梁拍了拍口袋里光洋恨恨地想着。 “董哥,拿二块烧饼一根油条,这是一毛钱,不用找了。”储栋梁走到烧饼铺子门口扔了一个角子过去,二块烧饼一根油条八分钱。 “哟,这不是梁哥吗?哪能要你的钱,来来,烧饼油条拿着,钱赶紧收好。梁哥能到小铺吃块烧饼,就是给我长脸。”烧饼铺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兴奋地说道,捏起烧饼炕边一毛钱的角子,蒲扇一般的大手伸了过来。 “什么?”储栋梁愣愣地看着,没有转过神来。梁哥?老子可比你小啊,吃烧饼就是长脸?那我还得天天来帮你长个脸啊。 “好说,好说,不过,董哥,今天这么客气有喜事?” “哪有啊,见到梁哥就是喜事。梁哥,你厉害,一锹就干掉一头怪兽。要不是你,那些怪兽也不会逃走。听说马场那边死了几百号当兵的,娘的,平日里就知道欺负老百姓,那么多枪炮都没有干死一头。梁哥,佩服,佩服。” 哦,这么回事,原来不是惦记老子身上钱,储栋梁长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已经名震沙金了。 “董哥,钱拿着,白吃白喝不是储某人的习惯。”储栋梁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那我就收了?”蒲扇一般的大手又缩了回去。 “收了,收了,至于杀个怪物么,分内之事。”储栋梁摸了摸脸,还有点肿,上次在城门口就怎么没威风一下?被打惨了。 啃着烧饼,储栋梁钻进一条小巷子,包三爷住在里头。 “小哥……”包三爷看着台面上五块光洋,嘴角抖动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三爷,好好养伤,以后不怕再有人欺负了。”储栋梁咬了咬牙。 “小哥,三丫说街坊上传遍了,你杀了一头怪物?”三丫是包三爷最小的女儿,今年十六岁。 “嗯呢。”储栋梁含糊地应着,“包三爷,过几日再来看你,我有点事要办。” “好着呢,好着呢,呃!三丫人呢?还不知道送客。”包三爷手肘撑起,挣扎着要下床。 “包三爷,别动,伤还未好利索,好生躺着。” “梁哥,吃片西瓜再走。”门口一个十六、七岁姑娘捧着一个大西瓜满脸是汗。 “三丫,你去买瓜的?”储栋梁忙抱过瓜放到台面上。 “嗯,买瓜的钱是我自己攒的。” “三丫,还不赶紧切了。”包三爷手肘又撑起,在里屋叫着。 望着三丫身上缝缝补补的旧衣服,储栋梁叹了一口气:“三丫,你去把刀拿来,我吃了瓜再走。” “好嘞。”三丫兴奋地说道。 吃了瓜,储栋梁从袋中掏出二块光洋塞到了三丫手里,他压低声音说道:“三丫,别和你爸妈说,过一趟做身衣服,都快嫁人了,总要穿身好的。” “梁哥。”三丫并未拒绝,“这钱我拿着,这几日一直想在街上摆个摊,天热卖冰镇酸梅汤。” “好啊,二块钱够吗?” “够了,家里现成的桌子,再买十多个玻璃杯,置两个铁皮桶就可以。” “行,哥再拿二块钱给你,做生意也要穿的漂亮点。” “算我借的,过了夏天我再卖果子……过几个月能还你。”三丫眼里擎着泪水。 “行了,是哥送你的,好好做生意,多赚点嫁妆钱,有什么难处到绿柳旅社找哥。”储栋梁又掏出二块银元放在了台上。 到洪记时装店定了几身衣服,又转到鞋店买了一双皮鞋。 刚出鞋店,远远见到十多辆军车鸣着喇叭驶了过来,储栋梁赶紧躲到路边。军车上坐满荷枪实弹的士兵,往马场方向快速驶去。 呵呵,动作蛮快的,储栋梁知道这是去马场的队伍,定是曹瑞海向上级通报了马场惨案。 呆呆看了一会,储栋梁沿着漕河往码头走去。 漕河里两条小船引起了他的注意。 每条船上都坐着六人,一色的白色短褂,戴着草帽看不清脸部。每条船上左右各坐三人,每人手上都操着一把船桨,六人齐划,小船飞快的向前驶着。 第二十章 苇荡深处 风吹过,沙沙声一片。 老六子充耳不闻,他觉得苇荡里静的可怕,缺少活物的声音。这条水路,这片苇荡,他不知来过多少次,从没像今日这般安静,虫鸣、蛙鸣、鸟鸣莫名地消失了。他掏出怀表看了下,从漕河进入苇荡沟子算起,两条船已撑了三个多小时,前面快到那片水面了。 数十里的苇荡,老六子处处熟悉。还未会走路时,就被父母放在竹篮里带进苇荡,那是秋日,芦苇枯黄的季节。家家户户都进荡里割苇,用小船运回去晒干,这可是冬日里不可多得的柴火。等到七、八岁时,挖芦笋,捉鱼摸虾掏鸟蛋,几乎日日伴着苇荡。乡村人家穷,哪里有大子给他们花,就靠这些,上街卖了,身上才有几个铜钱铜板。“三口烧”的老掌柜,喜欢吃芦笋。每年春日里,他就特意在苇荡里到处转悠,挖出上好的送去。日子长了,老掌柜见他机灵勤快,就收在门下当学徒。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伺候着韩老爷。而今韩老爷遇到难处了,他能不挺身而出? “停船!”老六子突然低喝一声。 “六爷,咋啦?” 几个护院一路抽着烟,虽未说笑,但松松垮垮那份劲,老六子看着就不舒服。 “禁声!”老六子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这几个护院才来酒坊几天,还未好好**,眼下要用着,只能慢慢来。 空气中一丝腥臭味吸入了鼻子。 苇荡里只有苇叶清香,不会有这种气味,几十年他从未闻到过。 “嘎……” “嘎……” 一阵尖利的鸣叫从苇荡深处传来。 “沙沙……” “扑啦啦……” 完了!老六子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这两条船上的人完了。 一群会飞的怪物,一对翅膀足有丈许,一尺多长的喙一张一合闪闪发亮。怪鸟围着船盘旋了几圈,原本肉色的翅膀竟然变成血红色。 “砰!砰!砰砰……” 六个护院惊恐万分,纷纷举枪射击。 老六子悄悄趴下,移到船边手一松,整个身体没入水中。木船后方二丈远有一大坨浮草飘着。他在水中睁开眼,盯着上方,看到那团影子后慢慢浮起,脑袋顶着浮草朝岸边划去。一伸手折了一根芦苇,在水里撸去叶子,两头折断,留了二尺长衔在嘴里,他悄悄顶起浮草偷眼瞄着空中。 “嘎……” “嘎……” 怪鸟盘旋的速度越来越快,鸣叫地声音越来越响亮。 “砰砰……砰砰……” 子弹乱飞,怪鸟群在高空,已在短枪长枪射程之外。 突然两只怪鸟绕到船尾急速俯冲下来,嘴里喷出一团团淡黄色烟雾。 “不好。”老六子连忙沉入水底,双手紧紧扣住烂泥不让自己浮上来。 船上的六个护院猛然身体一晃,腿一软,瘫倒在地,不断抽搐着,嘴角边泡沫咕咕地冒出。前面一条船上两人,躲在水里藏在船帮旁,眼睛一翻手一松头朝下浮在了水面。 “嘎……” 一只怪鸟俯冲而过,利爪刺进瘫倒在地的护院,双翅“噗噗”震动,提起那人向苇荡深处飞去。 一只又一只怪鸟冲下,两名船工六名护院片刻功夫不见了踪影。 老六子在水底已憋不住,衔着苇管慢慢浮起,嘴巴缓缓向外吹气,“噗”的一声,管子里水全部吹了出去,透过苇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依旧没在水里。 又等了片刻,老六子在水底脱光衣服,衔着苇管潜在水中,一截露出水面,仰面向回游去。 在老六子数里地之外,两条船正快速驶来。前一条船六人,后一条船六人,每人手操一根黑黝黝短桨奋力划着。 “荣舵主,这处苇荡果然广阔,要不是事先舵主问好路,还真容易迷路。” “也不尽然,刚我一路看了,这条沟明显要宽,足有两丈,其它沟大多只一丈左右。还有一点不同你们可曾发觉?” 几人边划边看,沟子左右芦苇滩高出水面六、七尺,苇根密密麻麻钻出泥土露出了岸边。芦苇滩上,一丈多高的芦苇长的极为粗壮,叶子层层叠叠,望过去数丈就再难看清深处。 “荣舵主,属下还真看不出。” “看不出,我看你们是不愿意说吧。”荣舵主呵呵一笑,指着芦苇滩岸边,“你们看,这条沟子岸边芦苇根出了泥都很短,其它的沟子芦苇根都挂到了水里。说明这条沟,有人打理。” “舵主高见。”众人齐声赞道。 “行了,以后少拍马屁,有精力多练功夫。三年一度的堂口大赛再过两月就要举办了,本堂眼下勉强留在前三,诸位兄弟还须努力。” “是,舵主,我等定会尽力。” 两条船顺着沟子七拐八拐继续向前,荣舵主渐渐锁紧了眉头。 “停船!”他低声喝道。 “当啷……” 一阵轻微骚动,两条船上的人收了桨,掀开船仓上草席,一把把明晃晃砍刀握在手上。 没人询问,没人迟疑,各自盯着眼前一片苇荡。 “情形不对,越来越安静了,附近定有不寻常东西藏着。” “嘭……” “哗啦……” 前头船突然被什么猛撞了下,船头一片水声。 “救……救命……救命……”船头传来惊慌短促的呼救声。 荣舵主纵身一跃,稳稳到了前面船只船头,他俯身一看,一名六十多岁男子扒着船低声呼救。 “你什么人?”荣舵主低声问道。 “我是曹府管家老六子,前面不能去,赶紧回头。” 荣舵主回头看了看,前面两人忙站了起来:“舵主,属下未留意水中有人。” “嗯,与你们无关,管家是衔着苇管藏在水下,把他拉上来。” 两人忙上前俯身拉起老六子,见他光溜着身子,拿过船仓内草席递了过去。老六子手忙脚乱裹好连声催促:“快掉头,前面有怪物,能飞能喷毒雾。” “龙鸟!” 几个人都是一喜。 “小心向前。”荣舵主低声下令。 “哎哎,你们还往前,找死……你……嗯!”老六子高声嚷起,荣舵主手指一戳他脖子,老六子闷哼一声倒在船仓。 “看,船在前面。” 两条船刚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前面两条船飘在水面。 荣舵主立在船头,右手一伸,船慢了下来。纵身一跃,他跳上护院坐的船,船仓内弹壳遍地,两把短枪四把长枪散落在前后。 “嗯,果然是龙鸟毒雾,隐隐有甜丝丝气味,走,回头,这里不能久留。”荣舵主嗅了嗅船板,直起身说道。 …… …… 沙金城防司令部大院内数百人立着,鸦雀无声。 站在最前的是一名身着国军中将军服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他就是驻河洲92师中将师长武寒松。此刻,他的脸如同名字一样寒意四起,阴沉着,似随时要雷霆爆发。良久,他挥了挥手,身后数百名官兵立刻奔到一具具尸体前忙碌起来。炎炎夏日,尸体已散发出阵阵臭味。 “子恒老弟,三百多口棺材还要烦请你抓紧落实啊。”武寒松回身对站在身后的曹瑞海说道。 昨晚在城隍庙井口忙完,回到家后立刻致电武寒松,告诉他肖路远整个营只剩一人了。武寒松惊地差点摔了电话,这两年肖路远没少往他这跑,刚准备提他任团长,怎么会出了这么大事。听曹瑞海说是受到怪物袭击,他还一直将信将疑,天未亮就带了警卫营一路奔来,眼前惨烈的景象让他一阵无语。 “浩轩兄,棺材马上有一批运到,只是大小不一,材料不一,全是花高价从老百姓手中收来的,预计临晚能有三百多口。”曹瑞海一阵苦笑,他从未预料到要逼着老百姓卖棺材。 “子恒,多难之时,还要你这位父母官多多协助。”一下没了一个营,武寒松心痛不已。枪和人就是实力,没有枪和人他这个中将师长算个鸟。 “浩轩兄,肖司令不幸遇难,沙金城防还要多多费心。” “好说。对了,子恒,昨晚电话里你说还有一件大事要见面相告,人都站你面前了,怎么不吭声?” 曹瑞海左右看了看,除了武寒松几个贴身侍卫外站在后面没有外人。 “我得到一舟夫妇消息了。”曹瑞海低声说道。 “一舟,他怎么样了?”武寒松眼睛瞪得滚圆,一把抓住了曹瑞海的手。 “浩轩兄,冷静,冷静,你我都受他大恩,本来过两日去河洲拜访再说与你听的,想不到肖司令这里出了事。” “好好。”武寒松连忙松了手,从袋中摸出一根香烟,打火机打了两次竟然没有打着,曹瑞海忙从兜里掏出火柴帮他点着。 “浩轩兄,一舟夫妇十八年前失踪了,也是这般夏日。” 武寒松手一抖:“失踪?可还有其它消息?” “暂时未有,本让警局查的,这几天沙金乱了套,耽搁下来了。” “谁告诉你一舟失踪的?我想见见他。” “一舟的儿子!” “一舟儿子?好!好!好!菩萨保佑啊。”武寒松激动万分,“他现做什么行当?” “嘿嘿,说来也巧,昨日还是码头苦力,今日已聘在铁厂跑腿。不过,铁厂老板给他的薪水却是有点意外。” “哦?怎么个意外?” “月薪一百二十块,比我这个县长也少不了多少了。” “哦!还有这回事。”武寒松扔了烟头踩灭想了片刻,“子恒,明日我就要回河洲,一舟的事你要放在心上,失踪?怎么会失踪呢?” “浩轩兄,我受一舟恩惠不浅,当年到沙金时就托人打听消息,可惜所托非人,只到今日才遇到一舟儿子,心中有愧啊。”曹瑞海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啊,一舟夫妇儿子名字我记得叫栋梁,还是我们三一起想的。” “浩轩兄记忆超群,是叫栋梁,储栋梁,当年一舟说是希望他成为一名栋梁之才,可惜啊。” …… …… 储栋梁沿着漕河往码头走,路过“覃家居”,老板覃无水正在门前看着几个伙计收拾几条大鱼,见储栋梁走了过来忙上前说话。 “栋梁,几个伙计都说你昨日一锹劈死一头怪物,可有此事?” “哟,覃老板,这几条鱼好大,肚货留着烧一盆,待会我和把头来喝点小酒。”储栋梁并没回答覃无水的提问,因为他刚悟出一个道理。神秘,要保持神秘,别人才会对你敬畏。 “好好,栋梁兄弟,平日你喜欢吃什么我都记得,待会我亲自下厨烧几个菜,小店请客。”覃无水没有在意储栋梁跳过他的问题。 储栋梁点了点头,他对覃无水颇有好感。十多岁时爷爷没了,有时肚子饿的咕咕叫,好几次覃无水见到他在漕河边晃悠,都拉着到店里盛了大碗饭与他。 古井填土已接近尾声,等储栋梁走到那时,几人正搬着大石块压在井口泥土上。 “贾警长,这么快就填上土了?”储栋梁一愣,他记得这口井深不见底。 “土?”贾同山冷笑一声,“栋梁,井里填的不是土,是煤,是光洋。” “啊?煤不是只有几船么?”储栋梁大惑不解。 “倒入井里的沙土、石头、乱砖都是按照煤的价钱算的,否则哪有这么快。码头上还有十几条船来晚了,装了满满一船土,急得在跳脚呢。”贾同山突然哈哈大笑,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娘的,老子那折了七个,歪头也没了。” 储栋梁神色一暗,歪头死在红旦家里,他在场的。 “栋梁。”贾同山收住泪水,“早上听胡把头说,绿柳旅社安小姐聘你去铁厂了?” “是啊,曹县长已知道了,他赞同呢。” “哦,那就好,我还担心着呢。嘿嘿,安小姐漂亮着呢,你小子天天靠着,可有眼福了。” “哎,人家是仙女,我可不敢多看,否则眼珠子被挖出还不知怎么回事呢?” 贾同山一愣:“她这么凶?” “不是凶,是厉害,连猴狼兽、金毛人都清清楚楚,会是一般人?” “也是啊,说道猴狼兽,昨日你不是劈死一只吗?那头猴狼尸首怎么不见了?” 储栋梁四下看了看,指着贾同山身后说道:“尸首就在你后面的,或许不小心填到井里了吧。对了,贾警长,那把钢叉怎样,你可试过?” “没呢,我不懂兵刃,到时候请胡把头试上一试。” 城隍庙内民夫渐渐散去,贾同山急着回警局处理遇害警员善后事宜匆匆走了,城隍庙内就剩储栋梁一人。 “奇了怪了啊。”他围着井口转了几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看着。这口井原先应该是一口实实在在的井,不可能有那么深连着地下洞穴。是金毛人指挥猴狼兽挖通的?他们怎么就清楚城隍庙内有一口井呢,怎么就清楚城隍庙倒塌已久平日里没人在意这口井呢?这些怪物究竟什么来历,怎么袭击完马场就突然不见了? 他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难道这座城隍庙还真有秘密未发现?对了,曹丹丹前几日说要到城隍庙考古,井已填了,过两日应该可以开始了。 呆呆想了许久,储栋梁又走到城隍庙菩萨面前。 “菩萨,保佑沙金县城百姓不再受怪物伤害,保佑旦姐投胎投个好人家,保佑我顺顺利利。”储栋梁找了块平整的地跪着。 “栋梁,你果然在这。”胡亮洪急匆匆走了过来。 “大哥,有事?” “嗯,刚曹府管家到码头,请你晚上去曹府赴宴,说是今日到马场的一个师长指名你去的。” “什么?师长?”储栋梁着实吓了一跳,平日里肖司令,肖营长都没有能说上一句话,怎么突然冒出了个师长,这可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能不去吗?”储栋梁笑嘻嘻问道。 “能……”胡亮洪没好气的答道。 妈的,老子要与师长一块吃饭了,储栋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完全蒙了。 第二十一章 钢叉 沙金县城南街偏东,与曹府隔着十多户,有一荷花池。池子不大,一亩见方,池内碧绿的荷叶挤满水面,一朵朵荷花亭亭玉立。荷池西侧是一处大院,院墙青石垒砌,高有一丈。大院门口两尊六尺高的白玉麒麟,半蹲半立,似有虎扑之势。进入大院门,一道二丈宽的石屏遮挡,看不到院内丝毫。绕过石屏是一处极大的院子,除地面铺就的青砖外空无一物。穿过大院往西,正中间是一条宽两丈的青石板过道,过道两侧青砖壁瓦厢房十多间。过了厢房,一栋中西合璧砖瓦结构的三层洋房矗立着。洋房门前是一处精致的苏式园林景观,假山之中一处数米高的瀑布,哗哗流淌,水声潺潺,静中有动。 荣舵主从苇荡撤回,直接到了此处,站在假山瀑布旁,他双眼紧紧盯着洋房大门一动不动。走廊内立着两名年轻女子,神色颇为紧张。 大门无声地打开了,一名年岁稍长的女子走了出来,朝荣舵主招了招手。 “安堂主如何?”荣舵主急切问道。 “尚好。”女子淡淡答道。 走廊里两名年轻女子神色一松,忙走了进去。 洋房二楼,是一间大通间,花岗岩铺地,中间一块一丈见方的白色地毯。安堂主正盘腿坐在中央,面色略显憔悴。 “属下见过安堂主。”荣舵主随年岁稍长女子进门后连忙躬身施礼。 “荣舵主,辛苦了,事情办的如何?” “已查到龙鸟下落,就在城南苇荡中央。” “哦!”安堂主脸色一喜,忙站了起来,却不料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堂主!”年岁稍长女子和荣舵主一声惊呼,上前就要搀扶,安堂主摆了摆手。 “欲速则不达,我还是过急了。”安堂主微微叹了一口气。 “都是属下无能。”年岁稍长女子和荣舵主低声说道。 “周姐,荣舵主,你们不要自责,本帮堂口比武还有两个多月,如果没有意外,我心法可以突破。”安堂主面色恢复了平静。 “可惜这几年多次深入洞穴,没有收获,否则寻到蛟丹定能助堂主一臂之力。”荣舵主遗憾满满。 “蛟丹本是稀有之物,江湖各派无不向往。就是本帮几个堂口,也费尽心思寻觅。只是入洞穴内越来越难了,那些怪物出没防不胜防。这几年各派有多少弟子死于非命,谁也说不清。再说了,即使凑巧觅到蛟龙,又有几分把握猎杀呢?” “属下近日收到消息,但还未证实。消息称徽安之地恒山深处发现通往地下入口,沿入口而下五百丈即可抵达一处洞穴,顺洞穴往西北走二十余里,有一处无边无际的地下湖面。”荣舵主压低声音说道。 “好,恒山距沙金只有二百多里,这个消息可以跟进。”安堂主点了点头。 “安堂主,捕捉龙鸟之事放在哪日?” “此事我会安排,好在龙鸟产卵后会在原地待三十日。但我们也不可大意,需要抓紧行动,错过这次机会就要等十年后了。” “再等十年可就大大不划算了。”荣舵主笑道。 “荣舵主,捕捉龙鸟之事,你可透露给储栋梁,过几日我想带他一同前往。此人到底功夫怎样,可以借此试上一试。希望我没有走眼,否则招了一个废物。”安堂主声音突然透出冷意。 “是,属下明白。”荣舵主一凛,有点后悔昨日夸储栋梁太多。 “荣舵主你不必想太多,我只是奇怪,一个不会功夫的人怎能击杀猴狼呢?更何况是用铁锹斩杀的,这个缘由搞不清,倒是变成一个心思了。”安堂主带着笑意说道。 “是的,属下也完全蒙了,那日是我亲眼所见,否则绝不敢在堂主面前多说。可惜那头猴狼兽没有及时取走,再去寻时已不见了。”荣舵主暗暗吁了口气,谨言慎行还是大道理啊,以后没有绝对把握不能再乱推荐人。 “一头猴狼无足轻重,不必太在意,你们下去吧,我有点累了,要休息片刻。” …… …… “阿……嚏……” 一出“覃家居”大门,储栋梁无由来连打了几个喷嚏。 “妈的,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他恨恨地说道。 胡亮洪大笑:“栋梁,你现在可是沙金名人了,有几个人说坏话也是正常。” 储栋梁脸一红:“大哥,不要听覃老板吹嘘,劈杀猴狼兽还真是无意的,现在要是再来一头,我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啊。” 胡亮洪抬头看了看天,一块乌云遮挡了太阳,屋外立时爽快多了。 “走,我们去警局看看,顺便瞧瞧那把钢叉,也是奇了,竟然能够捅开铁条罩子。” “大哥,可能是金毛人力气大,那怪物披着一身铠甲能轻松上屋顶,真不可思议。” “嗯嗯,我见荣经理提到金毛人都有惧色,以后万一再遇到千万不可逞强。” “大哥,还能遇到?这两天我胆子都吓破了。” “难说,这些怪物既然出现了,不会轻易消失。” 说到金毛人,两人心里都是一紧,三百多人的马场,有枪有炮,前后一顿饭功夫不到就没了声响。 “哎!前面不是荣经理吗,他怎么穿一身短褂,戴顶草帽?”储栋梁眼尖,远处转角一个人影闪出,急匆匆往前走着,他一眼就认出是绿柳旅社的荣经理。 “荣经理不简单,功夫深着的,上屋顶轻松的很。” “大哥,你看他练的外家功夫还是内家功夫?” “身轻如燕,应是内家功夫为主。” 穿过两条弄堂,两人到了警局附近,远远看到门口放了不少花圈。进了大门,一张长条桌子上坐着三人,面前摆着记账本和银元、角子。胡亮洪和储栋梁各掏了几块光洋递到记账人面前。 “胡亮洪帛金光洋十块!” “储栋梁帛金银元五块!” 十块帛金已是重礼,围着看热闹的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贾同山在里听到也走了出来:“胡把头,栋梁,代死去的兄弟谢过两位了。” “贾警长,不客气。死去的兄弟都是为了沙金百姓而牺牲,几块光洋只能算是略表心意。”胡亮洪朗声说道,他已经注意到桌上,快一整天了,并未筹到多少善款。 两人进了贾同山办公室,储栋梁一眼就见到一把六尺长,上下漆黑却又泛着淡淡亮光的三齿钢叉斜靠在角落。 贾同山扔了两根烟给两人叹了口气:“警局这次损失大了。” 胡亮洪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贾警长,损失虽大却也是一个机会。” “怎么说?”贾同山一愣。 “马场三百多人都死了,何况警局,再说这几天警局兄弟们在贾警长带领下表现不弱啊。沙金县需要自保,依靠他人难啊。听说曹县长亲自登门求救,肖司令闭门不出。”胡亮洪慢吞吞地说着。 “好!”贾同山一拍桌子,“胡把头一番话惊醒了兄弟,警局要大大增强力量,只是经费县里也紧啊。” “沙金县城富户多着呢,有些大户养着十个、八个护院呢,靠护院能保?我看未必。” “胡把头意思是招募这些护院入警局,然后警局负责整个县城治安?” “呵呵,经费也可让富户多少出点。” “好,明日就向县长汇报,这个事做得。”贾同山心里一松快活地说道。 胡亮洪走到钢叉旁上下细细看了看,伸手拿过,手一沉竟然感到吃力。他用力一提掂了掂:“这把钢叉不下四十斤,金毛人果然膂力惊人。” 储栋梁凑过去一看,三根齿透着寒光,中间一根长出约一寸。左右两根并非圆形,而是略微扁平,最外端嵌有细细一条线竟如刀刃一般。 “贾警长,这把钢叉我和栋梁拿着,到外面找个地方试试,明日再还来。” “行,行,扔我这里碍手碍脚,你就拿去吧,不用再送来了。”贾同山看中的是手中短枪、长枪,一把钢叉他并不放在心上。 胡亮洪略一沉吟:“那好,我先拿着。”说罢,扛在肩上出了警局。 “栋梁,我们到前边林子里试试,这把钢叉不是凡品,贾警长小看了。” 储栋梁并不懂兵器,胡乱点点头跟着胡亮洪到了林子里。 走到一块方凳大小的石头旁,胡亮洪大吼一声双手抡起钢叉猛戳过去。 “嘭!” 石头爆裂,一下碎成数块。 “嚯!”储栋梁惊叫一声,他分明看到钢叉深深戳入了石头。 “大哥,看看钢叉怎样?”他忙俯下身。 钢叉连一丝刮痕都未见到。 “栋梁,果然不是凡品,想不到金毛人能有这样的物件。” “大哥,左右刀刃试试。” “好,栋梁,你来试下。” 储栋梁提着钢叉四下看了看,走到一棵盆口粗的树旁。 “开!”他大吼一声,钢叉横着扫过,劈向树干。 “嘭!”“咣当!” 钢叉劈过,树干一削为二。 …… …… “老爷……” 老六子醒来之时,已在漕河边,他愣愣地坐地上好久才明白过来。裹着草席一口气跑到“三口烧”酒坊,见到韩凡仁不禁放声痛哭。 “你……你的衣服呢,其他人呢?”韩凡仁心里一沉,忙拉着他到了办公室。 “老爷,全……全完了,他们八个全被怪物叼……叼走了。”老六子老泪纵横,身体颤抖不已。 “怪物!怪物不是全都赶井里封死了吗?” “那是地上跑的,袭击我们的是天山飞的,翅膀足有一丈宽,喷着毒雾就过来了。我本想和它们拼了,只是……只是怕老爷不知内情,我只得躲到水里逃命啊。”一阵痛哭后,老六子渐渐冷静下来。 韩凡仁额头渗出密密汗珠,一下死了八个,不是他最担心的,二、三百块光洋一个就可打发。眼下取水出现了问题,储备之水只够两天了,这些水是他的招牌,断了,水池干了,很快就会传遍各地。二百口铜缸主人还未现身,一旦此事被对方拿捏住,不要说酒坊,就是饭店都得砸进去。 “老六子,你做得很对,先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再过来。” “老爷,那我去了。”老六子双手紧紧抱着草席慢慢走了出去。 怎么办?韩凡仁从抽屉里掏出鼻烟壶狠狠嗅了嗅。 “阿嚏……”“阿嚏……” 连打了几个喷嚏,脑瓜子渐渐清醒过来。 肖路远已死,指望不上了,他有点懊恼,这几年抱住这个大腿抱的太紧了。他拿起桌上电话,拨通了北园饭店。 “青松,约一下警局贾警长,晚上摆一桌,记住,档次要最高的。” “爹,听说警局正在为死人筹款呢,现在约他不是要……” “筹款?好,好,你赶紧准备三百银元,待会我到饭店一起去警局。” “爹……” “赶紧准备,我马上到。”韩凡仁挂了电话。 眼下,只有警局这股力量可以借用了。 …… …… 嘿嘿,还是蛮俊的啊。 储栋梁照着镜子咧着嘴笑着。晚上要去曹府赴宴,特地到剃头挑子剪了头,回到“将军府”拎着吊桶痛痛快快冲了几桶,这会正在屋里拿着一块镜子照着。 傻呵呵看了片刻,他从箱子里拿出布袋,掏出几块光洋揣进口袋下了楼。出了“将军弄”街对面就是一家南货铺子,他买了几样点心拎着,晃悠悠往曹府走去。 “嘀嘀……” 一声汽车喇叭吓了储栋梁一跳,回头刚想骂,车窗摇开露出了一张俏脸。 “这不是储先生吗,喜气洋洋的是不是相亲去?” “安……安小姐啊,吓我一跳。嘿嘿,不是相亲去,妈……嗯嗯,从小到大还未有人给我做个介绍呢。” 安小姐咯咯一笑:“手上拿着啥好吃的?” “嗨,几样点心,有人请我赴宴,总不能空手去。” “赴宴?”安小姐有点诧异。 储栋梁左右看看没人,低声说道:“去曹府。” “曹府!请你?”安小姐瞪大了眼睛。 “嗨,安小姐有所不知,我称曹县长为叔父,曹府今晚来了贵客,非要我去陪着。” “哦……那不耽搁你了,赶紧去吧。”安小姐眉头微微一皱又迅速舒展开,她已收到消息,驻扎在河洲92师长官武寒松今日一早就到了沙金,储栋梁口中曹府贵客,应该就是此人。能被曹瑞海邀请陪武寒松,令她非常意外,一直以为储栋梁只是码头一个扛大包干苦力的,想不到背后站着曹瑞海,越来越有意思了。 望着安小姐远去的汽车,储栋梁长长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妈的,老子怎么汗都下来了。”一见到安小姐,他就莫名的紧张。 前面就是曹府了,储栋梁深深吸了一口气。 “哎哎,走远点,今日曹府有贵客,不要在门口碍着。” 曹府大门口两名家丁指着储栋梁喝道。 储栋梁左右前后看看,愣愣地问了一声:“说我?” “不说你说谁?还不赶紧走开。” 妈的,老子刚才照照镜子蛮俊的啊,这帮狗才怎么还拦着?哦,对了,身上衣服不对,到曹府赴宴的人怎么可能穿了短褂,还皱皱巴巴的,那些人不是长袍就是西装。 妈的,真是狗眼看人低啊,他心中一寒,曹府,自己乐颠颠跑来干嘛?父亲已失踪十八年了,谁知曹瑞海是不是假情假意。一身寒酸相,不要说屋里的人,就是门口家丁都看不起他。 储栋梁狞笑一声,也不做声,直往大门走去。 “呵呵,这小子犯浑了,找打啊。”两人伸手恶狠狠推向了储栋梁。 “嘭,嘭!”“啊哟!” 储栋梁胸脯一挺,迎着两人手撞了过去,原本想被推到在地,借此扬长而去。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 两个家丁直直摔进门里,仰面朝天哼哼着爬不起来。 第二十二章 真相 曹丹丹在院内正盯着一朵碗大的月季花发呆,她从未看到过月季能开出如此大一朵,而且一半偏黄一半偏红。“嘭”的一声,两家丁摔倒在院内吓了她一跳。 储栋梁在院门口也看到了曹丹丹,一脸惊愕的她,身旁一朵硕大的月季。 嘿,储栋梁心中一动,原来丹丹妹妹这么漂亮,人在花旁,惊愕的俏脸特别有味。 “木头,你打他俩干嘛?”曹丹丹气哼哼地说道。 “打了?丹丹妹妹,我可没动手,不信你问问他们。”储栋梁嬉皮笑脸地说道。 躺地上俩家丁嘴一咧头一晕,丹丹妹妹?叫的这么亲!感情这穿的像码头上扛大包的是曹府的客人,这跟头白摔了。 “小姐,与这位先生无关,我俩不小心摔的。”一人忙说道。 “不小心摔的?”曹丹丹张大了嘴巴。 “叔父呢?”储栋梁四下看了看,这是他第二次进曹符,第一次来是作为一名苦力应聘的,想不到没几日就成为曹符座上客。 “爸在书房陪着武师长呢。”曹丹丹知道父亲邀了储栋梁过来,嘴一撅转身带着他往书房走去。 “嚯,好阔气。”上次来没敢细看,偌大的院子像个花园,干净、漂亮、大气,不亏是县老爷府邸。 “木头,你呆看啥呢?”见储栋梁慢吞吞东张西望,曹丹丹不满地说道。 “丹丹妹妹,我记得叔父不让你叫我木头的。”储栋梁低声说道。 “是吗?不叫你木头那叫啥?”曹丹丹瞪大眼睛装着不知的样子。 “梁哥啊,上次你不是叫过了吗?” “梁哥?”曹丹丹咯咯一笑,“那是在我爸面前叫的,本小姐叫你声木头还不开心了?我记得你曾说过,木头叫的亲切,好记!” 储栋梁一呆,他确实说过,叹了口气说道:“行,那随你吧。”他清楚,在曹丹丹的眼里,他还是那个码头苦力。虽然她带着笑说,那是礼貌,是教养,两人身份有着深深的鸿沟,这点,是个事实。 “行,曹小姐,以后我也只在你父亲面前称你为丹丹妹妹。”储栋梁淡淡的说道。 穿过大院,走过一条爬满青藤的连廊,就到了曹瑞海书房。 “爸,梁哥来了。”曹丹丹清脆甜美的声音在储栋梁耳边响起,他突然感到一阵恼火,梁哥?呸,老子……走在曹丹丹身后,看着旗袍包着凹凸有致的身材,储栋梁咽了一口吐沫。 “叔父。”储栋梁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手上几盒点心放在书桌上。 “栋梁。”曹瑞海起身离开沙发一把抓住储栋梁的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一名军人,“快叫伯父,武伯父与你父亲可是生死之交。” “伯父,栋梁给伯父请安。”储栋梁恭恭敬敬地叫道。 沙发上的军人盯着储栋梁缓缓站起:“好,像一舟,像一舟。”说罢,双眼突然噙着泪水。 曹丹丹呆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位中将师长见到储栋梁竟然流出了泪水。 “来,栋梁,坐伯父身边。”武寒松拉过储栋梁坐在自己身边,“听丹丹爸爸讲,你一直在码头干活?” “是。”储栋梁低声说道。 “可否愿意跟我去河洲?给你个少校军衔,平日里就跟我身边。” 储栋梁一愣,他知道少校军衔可是大官了。曾听胡把头说过,马场的肖路远就是少校,做了沙金县城防司令,连曹瑞海在他面前都得让上三分。 “伯父,谢谢您好意,前日我已找了份收入高点的事。再说您那我也不懂,跟过去了反而会给您添麻烦。” 武寒松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扭头看着曹瑞海:“好,子恒,栋梁与一舟一个脾气,有啥说啥,我喜欢。” 曹丹丹拎了暖水瓶给几人添水,走到储栋梁面前,悄悄踩了他一下。 储栋梁一痛,抬起头望着曹丹丹:“丹丹妹妹,谢谢。” “梁哥,不客气,喝茶。”她直起了身,“伯父,您这身军装一穿就是威风,我看梁哥要是穿一身军装也挺帅气的。” “哦?这么说来丹丹支持栋梁去我那?” “男人么,志在四方,窝在一个小县城没出息的。”曹丹丹笑着说道。 储栋梁眼珠子一翻:“丹丹妹妹,我没啥志向,每日里能混饱肚子就挺开心了。” “栋梁,这句话就不对了,丹丹说的对,男子汉志在四方。伯父的提议你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愿意,伯父随时欢迎你。”武寒松目光透着慈爱。 “此事不急,从长计议。浩轩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和一舟在一起的日子,现在想来还是历历在目啊。”曹瑞海忙岔开了话题。 “嗯,当年栋梁还抱在手上。北平一别,一舟飘忽不定,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在沪海,我记得他信中说,不用回信,过几天就回老家了。我只知道一舟老家是南江省,却不知道在沙金啊。”武寒松言语中有自责之意。 曹瑞海看着储栋梁说道:“栋梁,你父亲从未提起老家在哪,我和你武伯父都不知就在沙金。自与你父母失去联系后,我们也曾多次想法子四处打听,可惜一直未联系上。”说罢,唏嘘不已。 “伯父,叔父,谢谢你们。”储栋梁努力地想着,父母的样貌似越来越远,在他的脑海里总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曹瑞海起身走到书橱旁,打开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本相册。 “栋梁,你父母照相极少,这是你父母在北平与我,与你伯父一起的合影,那时你留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照看呢。”曹瑞海把相册递给了武寒松,储栋梁连忙凑过去看。 “我快忘记他们长相了……”储栋梁忍不住抽泣起来。 “家里没有父母相片?”武寒松惊讶地问道。 “没有。” 曹瑞海拿过相册,拿出照片来递给了曹丹丹:“丹丹,去照相馆,让他们立刻翻拍,你亲自去,在那等着,多洗几张大点的。” “好的。”曹丹丹拿了照片匆匆走了出去。 武寒松伸手拿过桌上烟点着,看着储栋梁问道:“听说你在铁厂谋了一个差事,薪水挺高的?” “是的,不过,我也有点奇怪,凭啥可拿这么多。” “嗯,你知道不妥就好,老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务必小心谨慎。” …… …… 贾同山酒足饭饱,兜里揣着韩凡仁塞来的三根黄鱼,手里拎着几盒山参、鹿茸走出了北园饭店。 韩凡仁开出了条件,酒坊的船进入苇荡深处取水,警局派八人押运,押运费五十块银元一次。问他原因,只说苇荡里有一群怪鸟袭击人,酒坊已死了两个,不敢再去了。 怪鸟?娘的,难道是马场老谷子说的那些鸟? 贾同山心里冷笑几声,亏得老子晓得,这鸟连马肚子都能轻易破开,谁敢招惹?好你个韩凡仁,平日里抱着肖路远大腿不把老子放在眼里,遇到难处再来烧香。晚了,呵呵,既然你愿意给,老子先拿着。 从头到尾他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路过绿柳旅社,贾同山突然想到荣经理对这些怪物熟悉,就走了进去。 “哟,贾兄弟,这是从哪来?”荣经理还在四楼办公室,得知贾同山到了立刻下楼迎接。 “嘿嘿,荣哥,带些好东西给你。”说完贾同山扬了扬手中礼盒。 “走,上楼说话。”荣经理自然明白,贾同山定是有事找他。 到了四楼,荣经理亲自泡了杯绿茶。 “兄弟,都是自家人了,有事直说,何必带这些?”荣经理看了看桌上礼盒,都是贵重东西。 “我这是借花献佛,不满荣哥,刚‘三口烧’酒坊韩老板请我吃饭送的。酒坊遇到难事,说是在苇荡取水,碰到怪鸟,死了两个,让我帮忙呢。我刚一想,荣哥可能熟悉这些怪鸟,特地来问问。” “呵呵。”荣经理冷笑一声,“兄弟,何止两个,已死了十个了!” 贾同山一惊:“十个?” 荣经理扔了一根烟过去:“说来也巧,上午我去过苇荡,酒坊老六子还是我捞回来的。嘿嘿,这老家伙也算命大,竟能从龙鸟嘴里走脱。” “龙鸟?” “嗯嗯,就是那怪鸟,不比猴狼兽弱。爪子、鸟喙都如利刃,更可怕的是还能喷毒雾,嗅到必死。”荣经理脸色一紧。 “娘的,这么说韩凡仁是提着套子给我钻?这个王八蛋。” 荣经理弹了弹烟灰,眯着眼睛想了片刻。 “兄弟,他什么条件?” “让我派人护着,拖一船水五十块光洋。” “下大血本了!这事你可答应他,不过要拖几天,顺便提提你的条件。”荣经理呵呵一笑。 “能去?”贾同山一喜。 “能去,等我消息,到时候会通知你。韩凡仁这几年赚大发了,兄弟你可趁这机会拿捏拿捏。” “谢荣哥,我明白了。”贾同山略一思量,从兜里摸出三根黄鱼放到了荣经理桌上,“荣哥,这也是借花献佛,你收下。” 荣经理一晒:“兄弟,这份情我领了,不过你荣哥不缺这个。你拿着,天天提着枪在外搏命,也不容易。”说着,三根黄鱼推到贾同山面前。 贾同山心里一阵诧异,看荣经理不像大话,想不到绿柳旅社一个经理都这么牛,不由得对安小姐又高看几分。 …… …… 一大早,储栋梁从修炼中醒来,下了床他拿过“无常令”令牌收在铜盒内。连续几日修炼,他感觉腹内涌动着一股热流,大概这就是真气吧。他翻看金叶看了看,写的很明白:“纳灵气百日,凝真气于丹田,走会阴至承浆,此二四之穴任脉可初通也;达后颈入长强此二八之穴督脉可初通也。纳灵气千日,聚真气于一身,贯任督为长虹,铸心之法初成也。” “纳灵气百日凝真气于丹田?”储栋梁有些不理解,自己才修炼了三日啊,怎么已经感受到真气涌动了。 任督二脉,储栋梁清楚,在人体一前一后,贯通五十二个穴道。下一步就是要让真气在体内游走,意念驱动真气一个一个穴道流过,打通闭着的穴道,最终任脉、督脉不再有阻碍,从上到下一通到底。 又往后翻了两张,说的是如何打通一个个穴道的口诀。真气贮于体内与怎样运行这些真气环环相扣,每一步都需勤学苦练。金叶中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十年可大成也。 十年?边走边看吧,他储栋梁可没得这耐心。 今日是到安小姐那上班第一天,储栋梁早早到了绿柳旅社,四楼还未有人来,他老老实实坐在一楼大堂等着。 门外走来了一群年轻人,一色的西装革履,拎着真皮行李箱。储栋梁注意到,为首一个掏出一块古铜色牌子递给吧台服务生,服务生接过细细看了看就拿房间钥匙给他们。 “哟,栋梁,这么早就过来了?”荣经理笑眯眯地看着他。 储栋梁忙站了起来:“荣经理早,我习惯起早了。” “好好,以后八点到就可。” 储栋梁到了四楼,荣经理推开楼梯口附近一间办公室说道:“栋梁,这间办公室就是你的,午饭可到后院食堂吃。” “谢荣经理,今日有什么事可做?” “不急,安小姐来了后会有吩咐。” 办公室与家里书房差不多大小,柜子、办公桌、纸笔、暖水瓶、茶杯一应俱全。储栋梁往椅子上一坐,身子一瘫,两腿舒舒服服叉着浑身放松。 呵呵,一百二十块光洋一月,每日四块,这个钱太好挣了吧。坐了片刻,突然想到安小姐办公室内凉爽舒适,书橱后有细铜管通着,井水从管子里流过,屋内温度就低了许多。他移开柜子,果然后面有一排细细铜管,一根粗铜管从屋外通入,上有一个阀门。他拧开阀门,又把柜子移好。 坐了一会,储栋梁又站了起来,站了一会,储栋梁又坐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要是这样在这坐一天,还真的很难受。 “栋梁,随我出门。”荣经理笑眯眯站在了门口。 “好好,我坐这里正觉得处处不舒服。”储栋梁连忙站了起来。 荣经理提着一个大包,储栋梁忙接过来自己拎着。 “栋梁,怎么还穿着这身粗布衣?” “荣经理,我已定做了,过两日才能拿到。” “好好,这里上班不同于码头,穿戴还是要讲究的。” “是,我记住了。” “啊哟……” 荣经理走到楼梯上一脚踏空,手一乱舞抓住了储栋梁胳膊。 “哟……” 储栋梁猝不及防,右手又拎着一个大包,一下被拉了摔到在地,骨碌碌滚了几个跟头跌到三楼。 “栋梁,没事吧!”荣经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忙上前拉起储栋梁。 “没事,没事,我耐摔的。”储栋梁呵呵笑道。 两人到了一楼,穿过大堂走到后院,荣经理的马车停在那。 马车得得得走在街上,从县府门口走过,到了南街,路过曹府又往前走了片刻停在一处大院门前。 “到了。”荣经理拉着马走到附近树荫下栓好。 “栋梁,你可知城防司令部遇到什么事了?”荣经理并未急着敲门,站在门口问道。 “听说是遭到金毛人与猴狼兽袭击。” “金毛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 “我也不清楚,那日我们躲在陋巷,屋顶上金毛人吼声似在召唤什么。” 荣经理点了点头:“金毛人闻到空气中龙鸟气息,顺着气息才到城防司令部的。” “龙鸟?” “一种大鸟,繁殖前喜欢吞食动物肝脏,那里有三十多匹马,吸引了它们。” “它们不是和金毛人一伙?” “不是。龙鸟生活在地下洞窟内,每十年出洞窟繁殖一次,金毛人想趁机捕捉它们。” “这么说金毛人到沙金县城是为龙鸟而来?” “正是,龙鸟浑身是宝,口腔中有一颗毒囊最为珍贵,金毛人是为毒囊而来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在洞窟内捕捉?” “龙鸟虽然生活在洞窟,那里却是广阔无边的地下湖,金毛人没办法捕捉。” “地下有湖?” “正是。” 储栋梁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荣经理突然告诉他这些干嘛?难道…… “荣经理,此处主人是否也想捕捉龙鸟?”储栋梁指着院门问道。 “正是”荣经理哈哈一笑巧响了院门,“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院门打开,两人绕过石屏,储栋梁不禁一呆,偌大的院子中央一队人排的整整齐齐。咦,这些不是早晨在绿柳旅社大堂遇到的那群人吗?在他们前面,一名披着长发,穿着一身短装女子背对着两人正在说着什么。 “安小姐?”储栋梁瞪大了眼睛。 第二十三章 猎杀龙鸟 苇荡深处,四艘三丈长一丈宽的木船在沟子里快速穿行,储栋梁与安堂主立在同一艘船头。 第五日,这是储栋梁上班的第五个日子。 他已称安小姐为安堂主,称荣经理为荣舵主。 这一切,他未告诉任何人,未告诉胡把头,未告诉曹县长。 第一日,在安小姐府里,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万宗门千山堂堂主,安若柳。 他没有任何惊讶,似乎安小姐应该就是江湖中人。 荣舵主非常惊讶。 储栋梁竟然主动要求加入千山堂。 安堂主竟然一口答应。 万宗门有十个堂口,千山堂实力排在前三。安若柳十九岁时,千山堂堂主因病退位。按照万宗门规矩,通过层层选拔,最终各堂推出一人,安若柳横扫九人,坐上堂主宝座。万宗门排名末三的堂口弟子每两年有权申请加入其它堂口一次,安若柳临缺勿滥,把关十分严格,每年能加入千山堂的不过区区二十多人。储栋梁甚至不是万宗门弟子,安堂主就怎么一口答应了呢。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储栋梁随千山堂数十弟子在城外一处湖泊中,日日练习凭一根苇管就可潜在水底数个小时水下功夫。 安堂主只说了一句话:谁不能在苇荡沟子水底躲二个小时,后果自负。 储栋梁天生会玩水,漕河里,苇荡中,不知耗了多少时光。用苇管吸气呼气,他也曾玩过,半日就熟悉掌握了。不要说二个小时,就是半日也不在话下。说起技巧其实只有两个字:心静。人没入水中,就怕时间长了恐慌烦躁,唯有心静,一吸一呼之间自然随心所欲。 第五日天还未亮,四艘船就出发了,每条船上六人划桨,各载着五头肥羊。 未要划桨的只有三人,安堂主、荣舵主和储栋梁。 安堂主说,站我身边,不要刚入堂口就死了,晦气。 储栋梁只得站在她身边,身体绷紧紧的。 “储栋梁,那日你为什么要加入本堂?” 已在船头站了二个小时了,安堂主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堂口人多,不会被人欺负。”储栋梁答道。 “平日里你不是有码头那帮兄弟吗?我看胡把头也是个人物,怎会受人欺负?” “码头饭难吃的,遇事也只能忍着,这么多年胡把头也未少受气。” 说了两句,安堂主再未开口,储栋梁有好几次想扭头看看她,可他觉得脖子硬邦邦的,转不动,于是就偷瞄着。 安堂主穿了一身紧身皂衣,头发扎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哎……,储栋梁暗自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竟然做了堂主,管辖着数千人,数十家店铺。 这些是荣舵主告诉他的,敬佩!崇拜!仰慕!还有什么词来着?储栋梁搜肠刮肚想了许久,对了,羡慕!想想自己,二十五了,几日前还在码头扛大包。每日风里来雨里去,挣个五毛钱就兴奋地嘴都合不拢。要不是遇到安堂主,哪能拿一个月一百二十块的薪水?而且还未干,就先预支了一个月。 “堂主,前面快到了。”荣舵主站在头船上,回头低声说道。 “下水!”安若柳命令道。 无声无息,四条船上的人全都下到水中,手扶着船往前推着。 “动手!”安若柳下了第二道命令。 “咩……咩……” 肥羊突然惨叫起来,它们的腿都被刀刺破,鲜血立刻涌出。 扶着船帮的人全都松手,往回游动,船向前飘着,距离众人越来越远。 “嘎……嘎……” 苇荡里,回响起龙鸟悠长的鸣叫。 水面不见了人影,一根根苇管露出水面一寸多高。 “咩……咩……” 肥羊四蹄被牢牢捆住,徒劳地挣扎,发出惊恐地叫声。 龙鸟盘旋到了船的上空。 “咯咯咯……” 龙鸟突然变了声音,从高空俯冲下来。它们并未喷出毒雾,利爪刺进肥羊身躯,翅膀猛然一振,带着肥羊冲到空中。片刻功夫,二十只羊,一个不剩全被抓走。 四周归于平静,空船静静地飘荡在水面…… 安若柳眼睛缓缓露出水面,衔在嘴里的苇管咬在嘴边,她悄悄游到船边,手撑住船帮翻身滚上船头。船仓里羊血已凝固,依旧散发出阵阵腥味。四下看了看,南侧苇滩上一棵芦苇的叶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一纵身跃了过去。她伸出右手,食指捻了下叶子上褐色凝固物,粘粘的,探头嗅了嗅,淡淡地膻味。看了片刻,她又往苇丛里钻去,十多丈处又发现了滴滴血迹。 回到船上,安若柳手中一片苇叶“唰”的一下飞出,击中了一根露出水面的苇管,一人探水面看了一眼又潜入水中。不一会,水面苇管纷纷向前移动,到了船边一个个露出了脑袋。 “龙鸟方向已经查明,准备行动。” 水中之人一个个翻上船帮,从船头暗仓中拿出了一张张渔网,一把把短枪、短刀。 渔网网线极细,淡绿色。 储栋梁也拿到了一张,渔网有四尺多长,末端扣着数十片拇指宽的铜片。他在湖泊里、大院里练过多次,撒出后铜片呈漂亮的圆形,“哗”的一下瞬间就能罩住目标。据荣舵主介绍,渔网网线是取之一种蜘蛛吐出的丝,极细极韧,人一旦被缠住休想逃脱。 “走。”安若柳低声说道。 众人纷纷纵身一跃上了芦苇滩,储栋梁忙拿起船桨划动,想把船靠岸。 “栋梁,等你呢,磨蹭什么?”荣舵主回身低声说道。 “太远,跳不上去。”储栋梁尴尬一笑。 安若柳看了一眼储栋梁,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她身后千山门弟子大多露出讥讽之色。 荣舵主纵身跳回船,一把拉起储栋梁:“跟我一起跳,走!” “谢舵主。”储栋梁满脸涨得通红,他已经瞄到其他人神色,帮派之中,凭实力说话。 “大家散开,小心前行,虽说龙鸟现已吃饱,不会主动伤人,但不可大意。”规则已说过多次,安若柳还是啰嗦了几句。 龙鸟是群居动物,孵卵期间一公一母轮流照应。饱餐一顿后混混沉睡,三日之内不再外出觅食,警惕性会大为放松。 “储栋梁,跟在我身后。”安若柳沉声说道。 苇滩上芦苇长得茂密,前行缓慢,储栋梁见安若柳扒拉着一根根芦苇向前走,不由得一笑:“安堂主,苇丛里不是这样走的,这样走会累死。” 安若柳一愣:“那怎样走?” “我在前,你跟着。”储栋梁走到安若柳前,渔网扎在腰间,双手合掌向前,头夹在双臂之间,弯下腰快步向前走去。芦苇沿着他双臂左右分开,前行速度快了许多。 安若柳心中一喜,忙弯腰紧跟在他身后。 附近之人见储栋梁这种走法,忙也学着,不一会数十人都躬身前行。 芦苇有一丈多高,苇叶密密麻麻,穿行在苇荡里众人很快就满头大汗。 “停!”储栋梁突然停住脚步,“安堂主,龙鸟就在前面。” 安若柳一愣,她手朝后一按,身后之人见到又向附近做了手势,众人停住脚步。 安若柳侧耳听了听皱起眉头:“储栋梁,你当真听到?” “是的,大概在二十丈之外。”储栋梁凝神听着,他突然觉得奇怪,怎么就听得那么清楚。 “小心前行。”安若柳低声命令道。 向前二十多丈,众人眼前一亮。前面的芦苇已经倒伏大片,足有二亩多地,十多个简陋的巢穴散在各处。 安若柳看了一眼储栋梁,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咯咯……” 龙鸟偶尔发出梦呓之声。 “围住。”安若柳两手左右一分。 荣舵主手势不断,指挥手下沿倒伏芦苇围了过去。 “上。”安若柳见众人到位,左手向天空一举。 巢穴内的龙鸟双翼展开围着身体,蜷缩着一动不动。巢穴外的龙鸟面朝外,头虽昂起眼睛却闭着。四周肥羊残骸到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浓浓血腥气味。 二十多人,十几人握着短枪,十人提着渔网。安若柳站着不动冷眼看着千山堂弟子行动,此举已训练多次,枪手击毙巢穴外的龙鸟,掩护手持渔网的弟子罩住巢穴内龙鸟。这些枪手,是京南千山堂堂口的顶尖好手,个个具有百步穿杨的枪法。 毒囊,只有活着的龙鸟才能取到,龙鸟一死,毒囊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砰砰……” 枪声四起,昂首护着巢穴的龙鸟纷纷爆头,瘫倒在地。 “上网,上网。”荣舵主在后大叫。 “嘎……”“嘎……” 巢穴内龙鸟被惊醒,昂起头“嘎嘎”叫着,呼唤自己伴侣保护。 “哗啦……” 一张张网准确撒向龙鸟巢穴,一只只龙鸟被网缠住,越是挣扎绕缠越紧。 储栋梁提起渔网猛转三圈,刚想撒出,一张渔网先他出手罩住了眼前龙鸟巢穴。 “嘎……” 有三只龙鸟从巢穴内冲出,振翅飞向空中。 “砰砰……” 附近两名枪声连开数枪,一只龙鸟头部爆开掉落到地。 “嘎……” 剩下两只翅膀中弹,凄声鸣叫越飞越高。 “砰砰……” 子弹已伤不着高高飞翔的龙鸟。 两只龙鸟在空中盘旋数圈,肉色的翅膀变成了血红之色,突然间并排俯冲而下。 “砰砰……” 枪手纷纷举枪,子弹击中俯冲而下的龙鸟,却丝毫阻拦不住。 “小心,龙鸟要喷毒雾。”安若柳大惊,纵身跃起,手中飞针激射。 “啊……” 储栋梁狂叫一声,身体急速旋转数周,手中渔网飞向了空中。 十五丈?二十丈? 荣舵主看得真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储栋梁撒出的渔网竟然飞到空中至少十五丈高,两只龙鸟一下撞到网上缠在一起。 “嘭……” 龙鸟摔在满地苇杆之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罩住了,罩住了。”储栋梁一阵狂笑,兴奋地跑了过去。 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 “取毒囊!”安若柳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叫道。她心里清楚,刚刚储栋梁救了所有人。 “取毒囊!”荣舵主兴奋地喊着,奔向了储栋梁。 …… …… 韩凡仁几日功夫,一下老了。 “贾警长,再不取水,‘三口烧’酒坊名声就要砸了。”这是韩凡仁几日来第四次到贾同山办公室。 贾同山望着桌上五根大黄鱼,心里一阵冷笑。自前天起,韩凡仁真急了,每日都加几十块光洋,现已提到一百二十块光洋一船水。 昨夜他接到荣经理电话,说下午定有好消息,让他咬紧,不能轻易松口。 “韩老板,是你先瞒着兄弟,酒坊死了十个,你偏说两个,叫我怎么敢让兄弟们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韩凡仁连连自责。 “警局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啊,叫我怎么开口?”贾同山叹了口气。 “那是,那是,你与兄弟们说,只要肯去,每人每天另外付五块大洋辛苦费。” “嗯,这样我可以考虑考虑。不过,假如兄弟们同意冒险,我看还是让兄弟们去取水,你酒坊人就不要跟着了。否则万一有事,兄弟们也顾不上护着酒坊里的人。”贾同山手指笃着办公桌,盯着韩凡仁。 韩凡仁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贾警长,我已准备了新船新桶,我相信贾警长手下兄弟一定是到那处水面取水……” “呵呵,这个你放心,是不是那处水,想必韩老板一闻就知。” “好,我回去等贾警长消息。” 送走韩凡仁,贾同山看了看挂钟,已是下午五点多。 “叮铃铃……” “贾兄弟,龙鸟已全部清除,明日可取水。” “好,好,荣哥,谢谢,谢谢。” 放下电话贾同山一阵激动,折了的几个兄弟,抚恤金可以大幅度提高,心头压着的一块巨石终于可以放下。 “大张!大张!” “头,什么事?”大张匆匆跑了过来。 “告诉兄弟们,最近辛苦了,明日每人发五块光洋。” “五块!”大张兴奋地叫道。 “娘的,没见过钱?”贾同山哈哈大笑。 第二十四章 安堂主声音很温柔 “嘭!” 储栋梁抱着一个铁皮盒回来,到了二楼房间里往破桌子上一放,发出的声响吓了他一跳。 “发了,妈的,这次真发了。”他兴奋地搓搓手,小心翼翼打开铁皮盒盖子。 五百块光洋,白花花一片。 从苇荡回来,明显感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大变,没有了嘲讽,没有了轻视,甚至有几人隐隐透着敬畏。 安堂主站在船头满面春风。 荣舵主站在船头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 到了绿柳旅社办公室,屁股还未坐热,会计就上门非常客气的请他过去,指着铁皮盒子说,这是奖金,今日行动的奖金。 多少? 五百块! 一路上储栋梁晕乎乎的,东西虽然抱在怀里,他还是觉得在梦中。 五百块!哈哈哈哈…… 储栋梁双手抄入铁皮盒,光洋抓在手上凉凉的,“哗哗”直响。 “栋梁,在楼上吗?” “大哥,快上来。”储栋梁站在阳台上喜滋滋地朝胡亮洪招了招手。 “什么喜事?看把你乐的。”胡亮洪走进房间问道。 储栋梁指着铁皮盒:“猜,里面是什么?” “呵,这是装银元的铁盒,难道是钱?” “看。”储栋梁打开了铁皮盒。 “嚯,这么多,有几百块吧,哪来的?”胡亮洪疑惑地看着储栋梁。 “奖金,安小姐发给我的奖金。”储栋梁兴奋地说道。 胡亮洪回身关上大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随安小姐和荣经理去城南苇荡斩杀龙鸟一举成功,安小姐论功行赏发了五百块光洋我。”储栋梁有点得意。 “龙鸟?是不是马场那弄死马匹的?” “是啊,有二十多只呢。” 胡亮洪皱起了眉头:“我听说那些鸟凶猛无比,能轻易破开马肚子,你们如何斩杀的?” “安小姐带了数十人,先用肥羊引诱,而后找到龙鸟巢穴。那些枪手枪法个个厉害,一阵乱枪打死一半,其他人用渔网罩住龙鸟,就这样斩杀了啊。” “奇了,安小姐冒险斩杀龙鸟做什么,难道龙鸟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 “嘿嘿,大哥,你真是厉害,龙鸟身上确实有安小姐需要的东西,毒囊!龙鸟喉咙里长有一枚鸡蛋大小的毒囊。” 胡亮洪接过储栋梁递来的香烟点着,深深抽了一口缓缓吐出。 “栋梁,安小姐不简单啊,竟然知道龙鸟喉咙里有毒囊,而且……”胡亮洪看了看铁皮箱,伸手拿了一块,“一下发五百块光洋与你,说明这毒囊非同一般啊。” “我也不知毒囊有什么用,嘿嘿,管他呢,能发钱总是好事。” “话虽如此,但不可大意,我越来越觉得安小姐并非寻常生意人,你千万要记住,他们的事不可卷入过深。江湖上很多门派都是借生意掩护,私底下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胡亮洪有点忧虑。 “大哥,我看安小姐不像坏人啊。”储栋梁听胡亮洪说到江湖门派心里一咯噔,怕他起疑,连忙嘻嘻笑着说道。 胡亮洪一笑:“好人坏人岂会刻在脸上?自己小心就是,行了,说了这么多肚子也饿了。呵呵,既然你赚大钱了,大哥就敲你个竹杠,去‘覃家居’喝酒如何?” “行,要不去北园饭店,我们叫上一桌狠狠吃下。”储栋梁拍了拍铁盒子。 胡亮洪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北园饭店的菜还不如覃家居呢,再说,在覃家居吃饭舒坦,没有那么多规矩,喝多了唱上两句也没人嫌弃。” 两人下楼出了“将军府”往八庙巷走去,天已擦黑,街上行人明显比前段时间多了起来。虽还有少数家户人家在门前烧香烧纸钱,但脸孔上少了慌乱恐惧的表情。 转进八庙巷,胡亮洪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远处街道。 “大哥,你看什么?” “刚在街上发现好几拨生人,而且是练家子。” “生人?大哥,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不是本地的?”储栋梁心里一惊,一下来了几拨练家子,难道也是打龙鸟主意? “生人么,就是说话、穿着、举止都和本地人有差别,你走路时未曾留意,我是多年养成这个习惯了。”胡亮洪解释道。 两人走近覃家居,覃无水见了忙迎了上来:“哟,胡把头,栋梁,里面请。” “嚯,覃老板,生意不错啊。”储栋梁扫了一眼,大堂里十多桌几乎坐满。 “大堂里今日挤,要不上二楼雅座?” “弄张小桌子放门口,吃起来透气。” “好,稍等,还真有小桌子矮凳。”覃无水乐呵呵的往后院走去。 两人站在门口等着,二楼有三间包厢,储栋梁还从未上去过。 片刻功夫,覃无水带着一个伙计在门前空地摆好了桌凳,上了一碟花生,一碟牛肉。 “大哥,小弟有今日,都是大哥照应的结果,我敬大哥一杯。” “我早就说过,你不会一辈子在码头扛大包的。” 两人举起杯子碰了碰。 “……千山堂……听说……安堂主……” 从二楼开着的窗户传来的说话声引起储栋梁注意,他侧耳听了听,似乎在说安堂主,但说话的人刻意压低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飘忽不定。 “大哥,我去趟后院。”说着,储栋梁起身进了屋子,后院有个厕所,他方便后悄悄上了二楼。 三间包厢,有两间坐了人,一间里面传来小孩的声音,储栋梁走到另一间门口侧耳听着。 “老大,消息是从酒坊一个伙计传来的,说是前几日酒坊两个伙计还有六个护院全都被龙鸟叼去了。” “一个伙计怎么知道这些?” “酒坊管家叫老……老什么来着?哦,老六子!老六子一个人喝闷酒,这个伙计伺候着,老六子喝多了吐露出来的,当时老六子就在场。” “在场?怎么可能,谁能从龙鸟口中走脱!” “老大,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知道老六子怎么走脱的?嘿嘿,他是衔着苇管躲在水里,后来遇到一拨划着船进苇荡的人,才活了命。听说那拨人就给一张草席他披着。” “那么龙鸟果真在苇荡里?” “大有可能!” “哎……”一声长叹,是老大的声音,“只是千山堂安若柳已经插手,他们这几日在练习撒网呢,这个娘们心狠手辣,要是被她盯上可就麻烦了。” 几人一阵沉默,似乎十分忌惮安若柳。 “这个财不是我们能吞下的,这几天辛苦诸位兄弟,再盯两日我们立刻去恒山,把消息告诉恒山魔门铁帮主。哼哼,凭这个消息,铁帮主不会亏待我们的。” 储栋梁心中一紧,这些人果真是打龙鸟主意的,他往楼下走去,一个伙计端着一盆红烧咸鹅走上楼梯。 “哟,好香,送哪桌?” “西边。” “我帮你端吧,那几个人我熟人。”储栋梁端过盆子推开西边包间门,“咸鹅一盆,诸位慢用。”他扫了一眼,共有七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光头,长的白白净净,左脸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 …… …… 安若柳办公室亮着灯,她还未回大院。 “荣舵主,来人都清楚了?”安若柳声音不高。 “堂主,属下已打听清楚,五拨人需要留意。昆仑鬼影门,西北马帮,天山药宗,北海琼鲨帮,大漠蝎子门。其他都是江湖中小门小派,翻不起浪头。” “驼山那几个老鬼没有人来?” “他们惜命,没有把握的事不会做。” “惜命不假,这东西能延他们老命,世上越来越难寻了,他们会不动心?我看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坐山观虎斗,最后捞现成的,或许现在正躲在沙金哪个角落呢。不过也是奇怪,号称天下第一的丐帮怎么没有动静?还有恒山魔门,铁豹子可是听闻奇宝必夺啊。” “堂主,丐帮自上任帮主仙逝,整体实力每况愈下,缺乏俊杰啊。” “道、僧、尼可有动静?” “街头未见,但沙金县道观、寺庙、庵堂数量众多,不排除这些人在那落脚。” 安若柳沉默片刻,离开办公桌走到沙发旁坐下。茶几上放着几盘水果,她拿了一颗葡萄剥了塞进嘴里。 “荣舵主,储栋梁今日表现你如何看?” “难以捉摸。” “哦,怎么说?” “堂主,记得他第一日上班,在楼梯口我故意站立不稳一把拉住他,谁知一下他就重重摔了下去。呵呵,还真吓了我一跳。猝不及防之下,常人应是最大努力救自己,他却一点功夫也不会的样子。” “是啊。”安若水微微叹了一口气,“在苇荡里他跳不上岸也并非做假,稍有功夫的人都能,他何必作假呢。只是,那张网他一下撒出五、六十米,又是怎么做到的呢?要是怕我们看出他有功夫,却又没做任何隐藏。” “属下也糊涂了。” “今日多亏他,否则我们损失就大了。” “是,属下指挥不周。” “你不用自责,江湖中走,任何事情都会遇到。说来也惭愧,储栋梁立了这么大功,堂口就奖了他五百银元。他不清楚龙鸟毒囊的价值,一颗毒囊至少可以卖七百两黄金,有市无价啊。” “今日一举获得十一颗毒囊,是堂主运筹帷幄的结果。”荣舵主满面笑容。 “行了,不用拍马了。”安若水笑道,“本堂向来赏罚分明,储栋梁这次功劳可赏一万块银元。荣舵主你先记下,这笔钱也不直接给他了,适当的时候帮他置点产业,我看此人守不住钱的。” “属下记下了。” 小玲出现在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安堂主,储栋梁在楼下了,说是找荣舵主有事。” “请他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安若水看着小玲说道。 “属下告退,属下去大院看看,这两日还真得小心。”荣舵主说着,出了门往楼下走去。 储栋梁正往楼上走来。 “荣舵主,你这是要去哪?我找你有要事呢。”储栋梁连忙说道。 “我去有事,安堂主正等着你,有什么事可以和她说。”荣舵主看着储栋梁笑了笑匆匆出了绿柳旅社。 储栋梁一傻,怎么怕见谁就来谁,他只得鼓起勇气到了安若柳办公室门前。 “属下参见安堂主。”储栋梁躬身施礼,大声说道。 “行了,储栋梁,你虽说入了本堂,但还未行过仪式,现在不必有这么多规矩。” “是,堂主。”进了办公室,储栋梁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咦,刚说了不必有这么多规矩,你还站在干嘛,快坐下,吃点水果。” “谢堂主。”储栋梁坐在沙发上,感觉身子很僵硬。 “储栋梁,下午领了五百块奖金,没有庆贺庆贺?” “回堂主,刚庆贺过,与胡把头在覃家居喝了两杯。” “就两人?花了多少钱?”安若柳笑嘻嘻问道。 储栋梁看着面若桃花的安若柳心中一呆,忙低头看着盘子里水果:“花了六角。” 安若柳一愣,咯咯笑道:“领了五百块奖金就花了六角?看不出你还是蛮会过日子的,钱存着娶……孝敬父母长辈的吧。” “回安堂主,我没有父母,也没有长辈,他们都不在了。” “啊?”安若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脸腾的红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父母十八年前失踪了,今日你问我为什么加入千山堂。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想借千山堂,借万宗门的力量寻一寻我的父母……”储栋梁低声说道。 “哦,原来如此。我记得你前几日去曹府赴宴,曹县长也是一个能人,托过他没有?” “曹县长与我父母是故交,还有那位武师长,但他们也没有能力帮我找到父母。” “曹县长与你父母故交?那他为何不帮你谋份好差事?”安若柳有点奇怪。 “他原本不知我在沙金,前段时间偶然说起,才知道我父母就是他故交。” “原来这样……你这么晚来何事?” 储栋梁回头看了看大门,压低了声音:“安堂主,我发现县城内多了很多陌生面孔。刚在覃家居喝酒,竟然听到有人对千山堂,对安堂主不利。” 安若柳眉头一皱:“都是些什么人?说了什么?” “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为首的是一个光头,白白净净左脸上有一道疤。” “几个下三滥还敢对我不利?”安若柳怒道,“那条疤还是我给他留下的。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打听到酒坊老六子在苇荡里见过龙鸟,他们说,没有办法对付安堂主,过两日打听清楚了就去恒山魔门,把这个消息卖给魔门,说是可以大赚一笔。” “哼,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算计千山堂。”安若柳冷声一哼,面若冰霜。 储栋梁一惊,忙站了起来:“安堂主,就这事,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储栋梁,不急,我随你一起去。”安若柳柔声说道。 “啊?”储栋梁一惊,他从未看到安若柳这么温柔的样子,“堂……堂主,你随我去哪里,我可是要回家了。” “随你去覃家居看看,我要与那疤子说道说道。”安若柳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好好,是要去责问他们……”储栋梁额头渗出了汗水。 到了绿柳旅社后院,安若柳上了车,让储栋梁坐在身边。 小车一路飞驰,片刻功夫到了覃家居门前。 “你上去找他们,就说有人想在他右脸再划一条三寸长的疤。让他们立刻到城隍庙见,过了五分钟不到,后果自负。” 储栋梁下了车,安若柳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妈的,什么事?储栋梁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二楼。 “咦,你谁?哦,不是刚那个小二吗?有什么事?” “各位好汉,刚有人在楼下叫我上来传个口信。” “什么口信?” 储栋梁看着光头咬了咬牙:“有人要在这位好汉右脸再划一条三寸长的疤,让各位好汉五分钟之内到城隍庙,否则后果自负。就这个口信,我走了啊。” “慢!”光头脸色煞白,“是男是女?” “一个漂亮的姑娘。” 七人面面相觑,一瞬间,汗水滚滚而下。 “有劳这位兄弟带个路。”光头起身从袋中摸出两块光洋塞到储栋梁手里,“哥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已经过了一分钟了。” “轰”的一下,几人冲下楼,有人掏出几块银元扔在吧台上迅速跑出大门。 “快,兄弟,城隍庙在哪边。” 储栋梁头一晕,忙跑了起来:“几位跟着我。” 一路狂奔,终于到了城隍庙。 “几位好汉,这里就是城隍庙。”储栋梁气喘吁吁,指着倒塌的城隍庙说道。 几人匆忙走了进去。 储栋梁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啊……”“啊……”…… 片刻功夫,黑暗中传来几声惨叫,不一会,七人跌跌爬爬跑了出来。 “你,你的手膀呢……”储栋梁惊的连退几步。 光头满身是血,右手膀已然不见。 其他六人捂着左手手掌,鲜血从右手指缝里不断渗出。 一阵寒意从头到尾滚过,储栋梁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第二十五章 御金之法 “我是最高的人吔!” 储栋梁骑在父亲肩膀上,小心咬了一口糖人,真脆!真甜! “梁梁,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说。”这是父亲浑厚的声音。 “再吃,肚皮要撑破了。”这是母亲甜甜的声音。 储栋梁扭头看了下母亲,正和她慈爱的目光相碰。 “妈,你吃一口。”他的小手攥着糖人弯腰递了过去。 母亲笑了笑,踮起脚咬了一小口。 “甜不?” “甜!”母亲的脸像绽开的花朵。 一个甜蜜的梦…… 储栋梁睁开眼,又闭起来,他努力回味着梦里情景,眼泪滑落下来。父母失踪的阴影一直缠绕在他心里,爷爷去世那阵,他惶恐之极,感觉失去了一切,感觉就像躲在角落的一只小老鼠面对未知的世界。 良久,他抛开心酸,意念重归于百会,在如月色般皎洁的光中吸纳万千世界的灵气、能量。 屋外啾啾鸟鸣,储栋梁清醒过来,收起令牌放入铜盒藏到隔壁书房墙壁里。这两日他并未去绿柳旅社,荣舵主说防止江湖人盯上对他不利,三日后随安堂主去沪海市。 趁这几日,他亲自动手,修了书房书橱。墙壁上那处炸开的洞他未堵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暗门,再拉过书橱挡住。家里数百光洋,需要藏起来。盛放金叶的木盒,收着令牌和地图的铜盒,平日里也要藏起来。 妈的,难怪地主老财要雇护院,老子才有几百块钱就不知怎么办了。储栋梁呵呵地想着,忙了两日终于做完。可惜,爷爷的藏书毁了一小半。 他还做了一件重要的事:买了一本牛皮包着的笔记本,买了一支钢笔,仔仔细细从头到尾,金叶上记载的功法文字一字不漏,一字不差抄录下来。抄完后,他又核对了一遍。这样,金叶就可以藏在墙壁里,不为人知。 令牌,还只能藏在铜盒里,那团光芒开始后,定要收在铜盒里才慢慢散去。 几身新衣,已从“洪记时装店”取回,顺道又买了一只皮箱,明日去沪海时用得上。 呵呵,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一点不错。不管穿上长袍还是西服,即使穿那两件崭新的短褂,他储栋梁都帅帅的,那是叫做英气逼人啊。 “储栋梁,储栋梁,你在哪屋?”曹丹丹的声音。 “哎!我在这屋。”储栋梁忙跑到阳台走廊上,“你上来,一楼门开着的。” 曹丹丹一身白色长裙,俏脸望着楼上,井边几个洗菜的妇女惊讶地看着她。 “咦?木头,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曹丹丹看着一身西装的储栋梁惊讶地说道。 “嘿嘿,这不是要出差了,总不能丢了安小姐的脸。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 “我刚去绿柳旅社找你的,说这几天你都未上班。”曹丹丹好奇地打量着储栋梁卧室,“你谋到一份好差事,这些破烂也该换换了。” “丢了可惜。”储栋梁淡淡地说道。 “有什么可惜的?人用的东西要和身份相配。”曹丹丹有点不满。 “也对,那过段时间换。”储栋梁有点无奈,曹丹丹大小姐出身,哪里知道老百姓的苦。 “我问你啊,武师长那你真的不准备去?一下就给你个少校,不去太可惜了。” “嘿嘿,曹丹丹,不满你说,我是怕死。眼下时局就这样,到处打仗,保不定哪天武伯父也要上阵。”储栋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没出息,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都不懂?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明日我要去北平见老师,特地来和你说下的,哎,可惜了,你不能跟着我了。”曹丹丹叹道。 “考古有趣么?那城隍庙你不考古考古了?” “考古要有新发现才有趣,大多时候没趣。那个城隍庙这两日我看了,明朝的建筑,算是中档水平吧。不过那尊菩萨倒是不错,工匠手艺极高。” “行,祝你北平之行顺利,考古顺利。” “谢谢。晚上我爸叫你去我家吃饭,别忘记了。”曹丹丹到门口又转过身,“你那位安小姐蛮漂亮的,嘻嘻。” “我那位?”储栋梁睁大了眼睛,突然想到前几日晚上带着白白净净光头去城隍庙的情景,“她是我的老板,你千万不要瞎说,否则……” “否则怎样?难不成还在我脸上划几个口子?”曹丹丹咯咯笑着离开了。 “划几个口子是轻的了……”储栋梁禁不住浑身抖了一下。 …… …… 苇荡深处,静水之地,数千亩水面碧波荡漾,四周绕着一圈苇滩,不时一阵阵鸟雀从空中飞过。 “贾警长,这水是神水?” “嗯?”贾同山站在船头望着水面,有种宁静的感觉,难怪韩凡仁如此重视,这里确实与众不同。今日第一次取水,他不敢大意,亲自带着十名警员压阵。好在一路无事,忐忑不安的心放了下来。 “不要磨叽,装满了就走,酒坊要用自然有说法。” 木船内装有几十个木桶,装满还破费一番功夫。 娘的,这个韩凡仁,做事总不肯吃亏,这条船比原先取水的船大多了,木桶也多了不少。 “头,水已装满。”大张直起身高声说道。 “好,掉头。”贾同山仔细查看了一番站到了船头,“弟兄们,丑话再说一遍,取水的事不允许与任何人说,娘的,就是亲爹亲娘都不允许说,烂在肚子里,否则这条财路就断了。谁敢泄露,老子剁了他,听到没有!” “听到了。”警员们心中一凛,他们听出了贾同山语气中的寒意。 四人撑船,六人船头船尾持枪警戒,取水的船沿原路返回。 今日天气凉爽,事情顺利,贾同山心情很愉悦,点着一根烟站在船头。沟子两侧芦苇滩里不时传来“咯咯”“咕咕”鸟鸣,苇梢长长的茎秆伸着,茎秆之上苇花即将绽开。 “头,前面有船。”大张在贾同山旁耳语道。 “嗯,看到了。” 两条狭长的“鸭溜子”一前一后快速驶来。 “鸭溜子”一丈长,三尺宽,纺锤形,在水里极快。从前往后可坐四人,原本是湖泊、河道里赶鸭子人常用,后来稍作改造加长后作为水面上快速运货、送客用。 “你们什么人,到苇荡里干什么?”大张见“鸭溜子”靠近,大声问道。 “长官,我们是苇商,来看看今年苇长的怎样。”一人大声答道。 苇商,就是秋后收芦苇的客商,他们驾着大船收购上好的苇杆,回去后编织成各种工具,大宗的如苇席可用作砖厂砖坯遮挡风雨阳光,小巧的如藤椅等家居用品。 “听口音是川西的?”贾同山问道。 “长官,我们是川西过来的。”船上人答道。 两船交会而过,大张一眼瞥到船上之人脚下都踩着草席,忙低声对贾同山说道:“头,他们带着家伙。” “哼,不管了,这些人不是来看苇的。”贾同山冷笑道。 “那来干啥?” “是来苇荡找龙鸟的。” “就是袭击马场的大鸟?” “嗯,呵呵,他们晚了一步。” …… …… 在曹府吃过晚饭回来,储栋梁有点失望,贾同山没有查到十八年前档案。当日究竟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 回到“将军府”大院,储栋梁在井边冲了凉水澡坐到了屋里破桌旁。 破桌子上一枚银元立着,他目不斜视死死盯住。 眨眼功夫,银元缓缓从桌上飘起,悬浮在他面前。 意,已能轻松催动光洋上下左右移动。 他已试过,从赊菜刀人那拿的菜刀,注意力稍微久点,也能轻松上下翻动。 今日,他要试试“意”与“真气”融合,以真气之力,击出银元。前几日任督二脉五十二个穴道走了几遍,聚于丹田的真气游走于身躯、四肢已随心所欲。虽非涛涛江河,也已细细涓流。 “气,凝于掌,意气相合,金,疾走也。” 储栋梁心念一动,丹田之气走于右掌,他伸出右手距光洋半尺,手指空绕一圈,真气裹住银元。 “走!”储栋梁低喝一声,右手猛得向屋顶甩出。 银元随手疾飞,“嘭”的一下击中房梁。 他目瞪口呆。 光洋深深插入合抱粗的房梁,只露出少许。 成了!他内心一阵激动,可御金击杀了。 一连试了三枚,每一块银元都准确击中房梁深深插入。 嚯,储栋梁兴奋地拎着菜刀走到走廊上,院子里四下无人,两棵高大的银杏树在黑夜中默默挺立。 手握菜刀置于背后,望着满天星斗,意念灌于背后手中菜刀。 菜刀在手中一轻,似要飘出。 丹田真气聚于手掌。 “去!”储栋梁暗自喝道。 月光之下,一道黑影闪过。 “唰!” “嘭!” 菜刀切入,稳稳钉在粗大的树干之上。 储栋梁悄悄下楼走到近前一看,菜刀切入树干有半寸深。银杏树干特别坚硬,都能切入半寸,呵呵,如果是人定然一刀毙命。 用力拔下菜刀回到屋里,储栋梁心中一阵欢喜,“御金之法”修炼的比较顺利,临阵对敌还欠火候,但突然偷袭还是有胜算的。 “定珠之法”“雷珠之法”所用材料过于匪夷所思,最简单的也很昂贵,不是他能够制作的。 金叶上这样记载。 定珠之法:千年龟壳齑粉三分,蛟骨齑粉一分,千年蟒骨齑粉一分,金粉二分,银粉三分,和万年无根之水,制弹丸也。 雷珠之法:雷销石齑粉一分,雷鸣石齑粉一分,电销石齑粉一分,电鸣石齑粉一分,风销石齑粉一分,风鸣石齑粉一分,雨销石齑粉一分,雨鸣石齑粉一分,金粉一分,万年无根之水一分,制弹丸也。 而后是制作方法,使用口诀。 眼下,他能筹集的只有银粉,金粉过于昂贵,财力并不允许。至于其他材料,闻所未闻。 直接跳过。 “护体之法”和“夺心之法”都与“铸心之法”直接相关,想要有所成,心法修炼少不得。 唉!储栋梁长叹一声,眼下先记住“护体之法”“夺心之法”口诀,还是老老实实勤修心法。 …… …… 沙金县火车站在县城东门一里地外,一个五丈长的钢结构候车棚,外加几间售票口、职工用房。每日下午一点有一班火车开往沪海市,停靠站点一刻钟。 新西服,新皮鞋,新皮箱。 储栋梁早早到了火车站,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心情好的一塌糊涂。 偌大的候车棚除了他,只有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妇女。 沪海,储栋梁还从未去过,花花世界,有钱人的天堂。喝酒的时候曾听人说过,那里女人特别时髦,还有些洋妞夏天穿的特别少,嘿嘿,要大饱眼福了。 “栋梁,发什么呆呢?”荣舵主笑眯眯地站在他的身后。 “哟,荣舵主,嘿嘿,安堂主好。”储栋梁回头一看,安堂主和荣舵主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 “给,这是你的车票,保管好,上车后也查票的。”荣舵主递过一张火车票。 “咦,怎么那么多人?”储栋梁抬头看到售票窗口排了一长串人。 安若柳瞟了一眼冷笑道:“都是江湖中人,火车上要小心点。” “怎么就盯上了?” “昨日奉堂主之命,特地把消息散出去的,让他们得知今日堂主将去沪海市。”荣舵主笑着说道。 “哦,他们怎么就信那东西堂口得了?”储栋梁有点不解。 “昨日几拨人去过苇荡证实此事,应是发现了龙鸟尸体。”荣舵主轻声说道。 “哦……”储栋梁摸了摸口袋里银元,妈的,看来要见血了。 “怕了?”安若柳见他呆呆望着走过来的人群,柔声问道。 “啊?没,没。”储栋梁一激灵,前几日就是这声音,然后出门就砍了人家手臂手指。 人群走近,储栋梁惊讶地发现,竟然有几个千山堂枪手混在里面。 “呜……呜呜!”火车冒着浓烟隆隆而至。 上了火车,安若柳坐在前座,位置上只她一人,一只精致的皮箱靠着窗子。储栋梁和荣舵主坐在安若柳后面。这节车厢是二等座,人本不多,一下涌进二十多人立刻挤的满满的。 火车缓缓开动,安若柳起身拎起皮箱向后走去。 “栋梁,皮箱拎着,跟着安堂主。”荣舵主也起身拿起了皮箱。 “啊?这是去哪?” “嘿嘿,这是二等座,哪里是安堂主坐的?后面是头等座,前几日就买了票。” “哈,我明白了。”储栋梁嘿嘿一笑。 头等座较之二等座上了一个档次,地板上铺着地毯,椅子上铺着鹅绒,一坐下去周身密贴,软绵绵的,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 安若柳依旧是一个人坐在前座,她望着窗外,不知想着什么。 “荣舵主,火车票多少钱一张?”储栋梁低声问道。 “从沙金到沪海,头等座十块,二等座五块,三等座二块,四等坐一块。”荣舵主知道储栋梁没有坐过火车,一口气全说了。 “十个光洋?”储栋梁一惊,咂咂舌,做了个鬼脸。 “头等座有咖啡,茶,点心供应,如果从沪海往沙金来,候车时有专门的候车室,专门的上车通道。”荣舵主说道。 “哦……妈的,钱确实好。”储栋梁叹道,十块光洋可抵得上码头那帮兄弟干一个月了。 “你不也是有钱人了?”荣舵主笑容里透着神秘。 “荣舵主,不要笑话我了,不满你说,我就那么几百块,还是前几日拿的奖金。”储栋梁压低声音说道。 “呵呵,栋梁,你可不止这些钱。你还有一万块奖金在我这,安堂主怕你守不住,让我帮你置点产业……” “你说什么!”储栋梁失声叫道。 荣舵主一脸诚意的看着他。 储栋梁狠狠掐了下自己,疼!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一万块! 一万块光洋! 我的? 第二十六章 青龙山庄 二等车厢内死一般的沉寂。 安若柳突然离开,大大出乎他们意料。 后面,走过餐车厢,就是头等车厢,安若柳必定早有预料,玩了一个小小把戏,就把他们耍了。 没人敢去后面,至少没人敢带头去后面。 万宗门千山堂堂主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坐的,坐上的都是顶尖高手。 况且,江湖传说安若柳是万宗门大宗主关门弟子。 大宗主,神一般的存在,在万宗门地位除了帮主就是她了。听说是一个艳丽的女人,但只是听说,没人能见到她的真面目。不,也有,将死之人,大宗主出手之前必定摘下面纱,那时就能见了,只是时间很短,很短。 一群人计划全都落空,原本想着在沪海车站引发混乱,然后趁乱动手。安若柳功夫再高,混乱一起,无数人在她身边跑过,她分不清谁是敌人。突然出手,成功概率有七成。现在,没人知道安若柳在哪个车站下车,沿途有十多个车站,而且,人都不会多。 “嘭!” 一张桌子拍得震天响,一名身着紫色短褂肥胖的男子站了起来。 西北马帮肥嘟子,善使飞刀,看着胖,动起手来却异常灵活。 “娘的,昨日都说妥了,怎地临阵都没人说话了?”肥嘟子气哼哼说道。 “嘿嘿,再不拿出个注意,那娘们下了站到嘴的肥肉就甩溜子了。”一个瘦高个探起头看了看众人,尖声尖气地说道。 大漠蝎子门崔一刀,善使双刀,威震大漠边关,只是性淫,江湖人多不待见他,这次听说龙鸟现身,飞一般的带着三个兄弟赶来。 “要不你们二位去后面盯着?”一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神色透着不屑。 天山药宗火堂堂主包占龙,内功深厚,善点穴,一根铜笛出神入化。 “包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盯着,你捡现成的?”崔一刀不满地说道。 “要我说,大家现在就动手,一起上,我不信这娘们这么厉害?”一名三十多岁,脸色一块胎记的男子站了起来。 昆仑鬼隐门杜大强,轻功一流,善下暗手。 “娘老子的,不是要孝敬帮主,老子才不会趟这浑水的,那娘们换了个车厢你们就没了主意,娘老子的!”一名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似在自言自语。 北海琼鲨帮舵主汪财,善水下功夫,江湖传言能在水下闭气半日。 沉寂,又是一阵沉寂。 “咣当……咣当……” 火车有节奏的向前奔驰。 “呜……呜呜……” 火车一声长鸣,二声短鸣,缓缓地停了下来。 二等车厢原本的几个乘客提着大包小包全都下了车,他们已听明白,车上这群江湖人物要对什么人动手。 “快,下车看着,不要让那娘们走脱了。”肥嘟子叫道。 “呵呵,胖子,安堂主要是下车你敢拦着?”包占龙依旧不紧不慢。 “你!娘……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倒是拿过主意啊。”肥肚子似惧包占龙。 “我看啊,稍安勿躁,安堂主必定是去沪海。你们也都瞧见了,苇滩上十一只龙鸟被擒,千山堂割了十一颗毒囊。除了沪海,没有哪个地方富商有实力收这笔货。”包占龙语气里透着羡慕。 “娘的,十一颗,可卖三千两黄金,这娘们怎么……怎么就这么大财运!”一人恨恨地说道。 “财运?”包占龙冷笑一声,“这是本事!龙鸟可是这么好擒的?我记得鬼隐门前年追踪到一窝,还不是死了数十人,屁也没有捞到。” “哼,就是,鬼隐门想独吞,结果如何?可惜了这窝龙鸟,再见到又要等多年了。”崔一刀急得狠狠跺了下脚。 “也不知地下还有几窝了,也真他娘的怪了,一窝鸟十年才出洞窟一次。” “肯定有的,只是难寻到,况且地下那些怪物也在抢,更难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地下怪兽他们清楚,极其凶残暴虐,弄不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车厢里坐着的五派,为获地下奇珍,哪一派不是丢了数百性命在洞窟里。 储栋梁坐在头等车厢内正有滋有味喝着咖啡,品着点心,虽不再喜形于色,心内却久久难以平静。一万块光洋,一万块啊!发了!想着想着,不由得呵呵一笑。 火车隆隆,窗外景物闪过,远处田地、村庄不断地变化。 火车又到一站,舟苏站。 一刻钟后,哨声响起,火车即将关门。 “下车!”安若柳突然站起,拎起皮箱到了车门口,储栋梁忙跟在荣舵主后到了车门边。 “不好,那娘们下车了。”二等车厢门口监视的人见安若柳走出车门狂叫起来。 “快下,快下。”车厢内一片慌乱。 “砰砰……” 一人刚跨出车门,两发子弹在他脚边溅起了火星。 “谁敢下车谁死!”车外三人持短枪冷冷说道。 “千山堂短枪队!”车厢内一人惊叫道。 “娘的,刚坐老子身边的,怎么没留意。” 谁也没动,车外三人呈“品”字形站立,任谁也不可能一举击杀。距离太近了,只要活一人,动手之人必死。 车门关闭,车轮滚滚而去,储栋梁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险!”他抹了下额头的汗珠。 “这些人惜命的,求财没必要拼命,死了,再多的财又有什么用。”荣舵主呵呵一笑。 “荣舵主,为何昨日突然散出消息?”储栋梁一直不解。 “栋梁,这是阳谋,告诉对手我怎么做,然后出其不意。再说沙金县城就那么大,这些人定然收买当地人盯着,我们一举一动逃不脱他们眼睛的。” “如果他们一拥而上那会怎样?”储栋梁担心地问道。 “那只有你死我活了。”荣经理冷冷说道。 下了站台,早有三辆车在那候着,储栋梁随荣舵主坐了一辆。车子在路上行到天黑,到了一座大山,顺着山道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车子进入一座大院停了下来。 院子极大,足有数十亩,四周高墙环绕,院内古木参天。 一男一女两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走过来的安若柳。 “安堂主,草原一别已有一年多不见,一向可好?”年轻男子拱手施礼满面笑意。 “有劳白少主相迎,我很好,谢谢。”安若柳礼貌地点了点头。 “安姐姐,我终于盼到你来庄园做客了。”年轻姑娘奔上前握住了安若柳的手。 “妹妹,我也一直想来看看你啊,只是琐事太多,走也走不得。”安若柳拉住年轻姑娘手笑着说道。 “琐事?姐姐说话太客气了,姐姐的事都是大事。” 储栋梁跟在身后四处张望着,越是往里走越是吃惊。这是何等人家?不说四周大大小小气派的房屋,远离城市,院落里竟然亮着路灯。 白少主带着众人走进一处偌大的四合院,青砖壁瓦,似是新建不久。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屋内传来,走出一位五十多岁身材高大的男子,“安堂主,荣舵主,一路辛苦了。” “晚辈见过白庄主。”安若柳停住脚步躬身施礼。 “你师父可好?”白庄主微笑着问道。 “晚辈已半年未见师父,收到消息说师父三个月前已不在门内,出游了。” “哦……”白庄主闪过一些憾色,“来,诸位请进。” 储栋梁抬头瞄了一眼,四合院正厅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北望堂。 三名千山堂枪手站在门外并未进入正厅,储栋梁瞥见迟疑了下也停住脚步。 “储栋梁,你进来见见白庄主。”安若柳回身说道。 “哦,好。”储栋梁忙走了进去,“晚辈拜见白庄主。”说着弯腰躬身深深施礼。 “请起,请起。”白庄主看着安若柳,“这位是?” “白庄主,他叫储栋梁,千山堂新入门弟子,带出来见见世面。”安若柳淡淡地说道。 “哦?”白庄主讶色闪过,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儿子。 “一个新入门弟子安堂主如此看中,定然功夫不浅了,可否讨教一二。”白少主脸色微红,盯着安若柳说道。 “白……白少主,我可不会功夫。”储栋梁连忙拒绝。 “不会功夫?哈哈哈……”白少主笑了起来连连摇头,“安堂主向来不养废物,不会功夫怎么可能允你入门?” “储栋梁,白少主是青龙山庄少主,得到白庄主亲传,有这样好的机会你还想不珍惜吗?”安若柳柔声说道。 储栋梁心中一寒,望了望白少主没有做声。 “哼,真不识抬举。”白少主脸色越发红了。 “栋梁,试试也不妨,白少主定会手下留情的。”荣舵主放下手中茶杯,眯着眼睛看着白少主和储栋梁。 妈的,最多挨顿揍,总不会打残老子吧。 储栋梁咬了咬牙:“那请白少主手下留情。” 白庄主并未阻拦,呵呵笑道:“年轻人就是急躁,你们去耍会吧,我去后厨看看,耍完就来吃饭。” 几人来到大院兵器架下。 白少主指着架子上刀枪说道:“你使什么兵刃?” “啊?动刀?不不,我不会使兵刃。” “不会?”白少主惊讶地看了看安若柳又看了看荣舵主,“那,那就比试比试拳脚?” “好好好,望白少主手下留情。” “好!”白少主抱了抱拳,“请。” “请。”储栋梁学着他的样子也抱了抱拳。 “看拳!”白少主身形一晃,闪到储栋梁左侧,一拳打来。 “啊!”储栋梁双臂慌忙阻挡。 “嘭!” “哎呦!” 储栋梁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咦?”白少主脸色一喜,抬起脚踹向储栋梁。 储栋梁大惊,手一撑地,身形弹起一丈多高。 “啊!”两人同时一声惊叫。 白少主一脚踩空,储栋梁从空中“扑通”一下摔了下来,正砸中了白少主。 老子怎么会蹦这么高?储栋梁心里一喜,难道是“铸心之法”练到第一重了?他猛然想到金叶里口诀:“一重身轻跃房梁。” 老子打不过,跑还不行? 骨碌一下爬起,储栋梁身子一跃站到了刀枪架上。 白少主飞腿踹过,刀枪架“哗啦”一下倒下,储栋梁已蹦出数丈远。 “别跑!”白少主大怒,纵身跃起扑了过去。 “我走!”储栋梁一下蹿上大树,双腿连蹬,像猴子一样爬了上去。 “哥,耍完没有?爹请客人吃饭了。”刚那年轻姑娘在远处叫道。 “白少主,储栋梁不是你对手,指教就点到为止吧。”荣舵主笑嘻嘻地说道。 “哼。”白少主回身看着安若柳突然笑道:“安堂主,你是挖个坑给我跳啊,我看储栋梁内力不比我低啊。” “是吗。”安若柳看着储栋梁笑道“储栋梁,随白少主一同吃饭去。” 酒席摆在四合院正厅,荣舵主望着“北望堂”三字回身问那年轻姑娘:“白姑娘,这处四合院可是新建?” “是,家父思乡心切,‘北望堂’就是此意。” “拳拳之心,可敬可佩,守住此地洞窟,白庄主功德无量。”荣舵主叹道。 储栋梁听了莫名其妙,碍于人多也没好问。 酒席非常丰盛,储栋梁甩开腮帮子吃了个肚圆,饭后安若柳并未与白庄主商谈龙鸟毒囊的事,有庄丁带他们到大院内一栋楼前。一楼有几名年轻貌美的姑娘坐在大厅,见有人来,忙迎上前询问,而后拿了钥匙分别带着众人到了二楼、三楼。 储栋梁与安若柳、荣舵主都在三楼,一名姑娘引着他到了一个房间口开了门。 “先生,见您面生,是不是第一次到青龙山庄?” “是啊,有劳了。” “夜间休息,如听到异响,请先生不要出门,也不必紧张。” “好的。”储栋梁随口应道。 “奇怪,怎么像旅馆客房?”储栋梁进了自己房间一看,大为惊讶。房间内椅子、沙发齐全,一张大床上放着一床薄薄的被子,门旁一扇门推开是备有洗漱用品的小间。 一只圆形大木桶旁竟然连着两只自来水龙头,储栋梁打开灯一看,水龙头后挂着两块木牌,上面写着“冷水”“热水”。 嚯,储栋梁惊喜地扭开了热水龙头,“哗哗”一段冷水放出,果然出了热水。 比绿柳旅社的客房还奢侈! 放了满满一桶,储栋梁爬了进去。 舒服!青龙山庄,到底什么来头?储栋梁泡在热水里呆呆地想着。 泡好澡,储栋梁拉上北面窗户窗帘,想想又不放心,拿过床上薄被挂上遮住。 从皮箱内取出铜盒打开拿出“无常令”牌,手指抚过弯月,一团柔和的白光悄然透出。储栋梁爬上床盘起双腿,舌抵上颚,意念打开百会穴,引四周灵气、能量而入。 “咦!”盘腿坐了片刻,储栋梁惊讶地睁开了眼睛。今日灵气输入明显强于往日,片刻功夫丹田之处就起了暖暖之意。 难道青龙山庄灵气比“将军府”浓郁? 第二十七章 千年巨蟒 疑惑了片刻,储栋梁收回杂念,意念凝于百会,一呼一吸之间,冥想肉体荡漾在虚空,灵气源源不断吸入体内。 一阵隆隆之声传过,恍惚之间注入百会的灵气、能量似有波动,储栋梁大为奇怪,忙收神,闭合百会穴。他睁开双眼侧耳听了听,隆隆之声似乎就在附近。 “嘭!嘭!嘭!” 突然传来巨大撞击声,门窗随即震动锵锵响起。 不一会,吆喝之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嘭!嘭!”之声并未减弱,依旧连绵不断。 储栋梁再仔细听过去,吆喝之声已急促起来,透出阵阵惶恐。又过片刻,白庄主怒吼之声响起。 “笃笃笃。” 外面有人敲门,传来荣舵主声音:“栋梁,随安堂主下楼。” “来啦,来啦,我穿下衣服。”储栋梁连忙收好“无常令”令牌放在铜盒内。 安堂主已在楼下,见储栋梁跟着荣舵主出来也不言语,闷声出了院门向东走去。 月光之下,大院东侧数十丈外有一座光秃秃山头,高约十多丈占地亩余,四周围着一丈多高的栅栏。 “嘭嘭”之声越来越响,白庄主怒吼之声越来越大。 “咦,荣舵主,栅栏是铁做的。”储栋梁无意当中摸到栅栏,冰凉,手指一弹竟然是金属之声。 “这是生铁打造。”荣舵主低声说道。 “昂呜哦……昂……”一声猛兽巨吼。 “金毛人!”储栋梁失声叫道。 “不是。”荣舵主指了指前面人群,“随堂主一起过去看看。” “白庄主,巨蟒不受控制了吗?”安若柳高声问道。 “哟,惊扰诸位休息了。今日投喂了两头活羊,畜生反而闹腾凶了,这么大动静从未有过。” “巨蟒?”储栋梁一惊,跟在安若柳走到白庄主身后。 妈的,这是什么,储栋梁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山头南侧如刀劈开一般,岩壁平整光滑就像一面巨大石墙,岩壁之上一个数丈宽的大洞阴森森飘出阵阵腥臭。两侧电灯照的通亮,灯光之下,一只巨大头颅正“嘭嘭”撞击封着洞口的铁栅栏。 储栋梁稳稳心神,眨巴了几下眼,这才看清是一条昂首盘立的巨蟒。身体有水桶粗,浑身碗碟大小青色鳞片闪闪发亮,后端隐没在黑暗里不知有多长,信子吐出足有三尺长,发出巨大吼声。 “荣……荣舵主,铁栅栏不会断了吧。”铁栅栏尽管有杯口粗,储栋梁看了依旧心惊胆战,回身低声问道。 “不会,这不是一般的铁,这个栅栏是陨铁打造,已有数百年了。” “数百年?那这条巨蟒……” “这条巨蟒已活了千年。” “千年?”储栋梁差点跳了起来,他突然想到,“定珠”制作有份材料就是千年巨蟒骨头的粉末,他一直不信有这种东西,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发现一条活的。 “荣舵主,怎么能判断巨蟒已活了千年?” “看它额头上一溜花纹,每百年巨蟒额头就会多出一条金色花纹,这头巨蟒已有十一条。” “昂呜哦……昂……” 巨蟒又发出巨吼,撞击铁栅栏更凶了。 白少主接过庄丁手中火把走到铁栅栏边,猛得戳了过去。 巨蟒信子一收,“呼”的一下吐出一团粘稠的唾液,白少主猝不及防弄得满身都是。 “畜生!”白少主大怒,回身从庄丁手里拿过一把砍刀走了过去。 “哥!伤不得!”白姑娘一把拉住了白少主的手,“巨蟒从未这样焦躁不安,肯定出了什么事。” “哼!这条畜生,日日喂它肥羊,还要怎样?” 呵呵,原来巨蟒是庄上养的,发脾气了,储栋梁松了一口气。 “栋梁,这眼山洞通往地下洞窟,平日里巨蟒在洞口附近游弋,也算是帮青龙山庄守着。”荣舵主低声说道。 “地下洞窟?”储栋梁知道极深的洞窟里有金毛人、猴狼兽出没,也有其它奇兽,如果运气好猎到可以采集到极珍贵的东西,就像龙鸟毒囊那样的奇珍。 “冬日时,巨蟒就会守在洞口附近冬眠,白庄主会带人入洞,猎杀洞窟中异兽。” “青龙山庄就是因这条巨蟒起名的吧?”储栋梁问道。 “正是,你看山庄内那些大树,都有几百年了。青龙山庄据说在明朝时就有,白氏传承了数百年。不过庄主之位都是白氏内弟子竞争所得,并非父传子,子传孙。每一代庄主之职责就是守住洞口,以防地下怪物出来伤人。” “哦!”储栋梁明白了,白天荣舵主说功德无量原来是这个意思。嘿嘿,还不是想猎奇珍,有啥功德无量的,储栋梁嘴巴一撇。 “向笛,灌汽油,驱巨蟒离开。”白庄主盯着狂躁的巨蟒,面沉似水。 “好的,爹。”白少主,名白向笛。 白向笛从家丁手中提过一桶汽油,走到山洞右侧,提起桶灌入汽油。储栋梁这才发觉铁栅栏下有一沟槽,一桶汽油灌入都未满出。 “所有人往后退。”白向笛手中油桶猛得敲了敲铁栅栏,巨蟒闻到汽油似有惧意,不再撞击栅栏,但依旧吼声不断。 “畜生,往后退!”他接过家丁手中火把退后几步扔了出去。 “轰”的一下,沟槽内汽油熊熊燃起,热浪立刻扑面而来。巨蟒低吼一声,扭动身躯向后,好一会才不见了踪影。 “荣舵主,这条蟒好长啊。” “近二十丈呢。” “二十丈!”储栋梁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妈的,这么长,老子这副身板还耐不住它一口啊,地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白庄主回身抱拳含笑着说道:“诸位,巨蟒从未如此亢奋过,打扰诸位休息了。” “白庄主,难道洞窟内出现异常?”安若柳问道。 “有可能,但据我所知,巨蟒属洞窟内顶级掠食怪物,金毛人都让它三分,小群猴狼兽根本不敢招惹它,今日异常实在太过奇怪。”白庄主皱着眉头说道。 “爹,会不会是山庄里有什么异常吸引了巨蟒?”白姑娘问道。 “幼珊,山庄并未发现异常,巨蟒虽有灵性,但毕竟是畜生,不必多想。” 储栋梁心中一动,刚觉得灵气波动,难道与巨蟒有关? …… …… 金条,黄澄澄的金条,而且是十两一根大黄鱼。 四合院正厅六张桌子上皮箱全都打开,里面一根根金条令储栋梁眼花缭乱。 中午时分,山庄突然来了六拨客人,每拨客人都有七、八人,大院内大大小小汽车停了二十多辆。每拨为首的拎着皮箱进入四合院正厅,按顺序坐在早已备好的桌椅前。 等六拨人到齐后,白庄主只说了一个字:请! 六只皮箱同时打开,金灿灿一片。 “安堂主,买家已到齐,请!” 安若柳微微一笑,正中八仙桌上小皮箱打开,从里取出九个木盒全都打开。白向笛在木盒前分别摆上一块木牌,木牌刻有壹至玖序号。 “验货!”白庄主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桌椅前六人走到木盒前弯腰盯着一言不发,良久各自坐到桌前。 “诸位,龙鸟仙囊九枚,按事先约定每名买家可直接购得一枚,每枚大黄鱼七十五根。抽签!” 白幼珊捧出一只一尺高鼓状木盒,单手举起身形一扭,木盒在手指尖飞速旋转,“沙沙”声一片。 “好!”买家喝彩声一片。 “请!”木盒突然停住,白幼珊从买家身边一一走过,买家伸手探入碗口大的孔洞拿出一枚圆形金片。 “对照金片上刻的数取货!”白庄主脸上露出了微笑。 买家捧过七十五根大黄鱼放到桌上,拿着金片递给了白向笛,白向笛验过金片后把木盒递给买家。 “好,还剩二号,七号,九号仙囊!先从二号仙囊竞价,底价八十根大黄鱼。” “八十二根。”一名身穿黑色长袍,花白胡须老者首先开了口。 白幼珊声音清脆:“八十二根一次。” “八十五根。”一名满面红光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八十五根一次。”“八十五根两次。” “八十八根。”一名年轻小伙朗声报价。 “八十八根一次。”“八十八根二次。” “一百根!”花白胡须老者报完价似在自言自语,“老夫年岁已高,需两根调理。” “一百根一次。”“一百根两次。”白幼珊声音透着激动,她顿了顿,“一百根三次。” “好,二号仙囊陆老板竞得。”白庄主亲自捧着木盒送到老者桌前。 储栋梁看傻了,他不明白一个龙鸟毒囊为何有人肯花一百根大黄鱼。 七号、九号毒囊分别以九十九根、一百零二根的价钱竞出。 “告辞!”竞价刚结束,买家纷纷起身走出正厅,白庄主和安若柳拱手相送,不一会,大院中汽车声轰鸣,买家疾驰而去。 “白庄主,有劳了。”安若柳从桌上数过七十五根大黄鱼放到了一边。 “哈哈,安堂主客气了。”白庄主满面笑容。 “告辞。”安若柳拎起皮箱向白庄主点了点头走出了正厅。 “若柳,我送送你。”白向笛忙跟了出来。 “栋梁,还不走,傻这儿干嘛。”荣舵主向白庄主拱拱手跟着走了出去。 “白庄主,我走了,多谢招待。”储栋梁说完拎过自己的皮箱追了出去,“荣舵主,那些金条怎么不带走?” “金条过几日会送到安堂主指定地点,放心,这些都有青龙山庄负责。” “安堂主怎么给他们那么多金条?”储栋梁有点急了。 “江湖上但有奇珍想变卖,南青龙北黑雕,南方青龙山庄负责,北方黑雕洞府负责。帮你忙,当然要佣金。”荣舵主笑道。 “咦,火车上那些人怎么不追到这里来?” “呵呵,其一,江湖奇珍竞拍,比的是财力,一旦东西到了竞拍地,没人敢来打劫,否则得罪的人就海了。其二,竞拍多在沪海举办,据我所知,在青龙山庄举办还是首次。”荣舵主耐心解释道。 “安堂主真有面子。”储栋梁赞叹道。 “面子?你个傻瓜,看看前面。”荣舵主哈哈一笑。 两人数十丈前,白向笛拎着安若柳的皮箱殷勤之极,不知说了什么,两人齐声笑了起来。 “哦……”储栋梁恍然大悟,“荣舵主,白少主有意安堂主,嘿嘿,两人还真是一对。” “哼。”荣舵主冷笑一声,“听说白庄主年轻时曾追求过安堂主师父。” “哦……”储栋梁嘿嘿一笑,“有点意思,老子追师父,儿子追徒弟,嘿嘿。” “栋梁,你可知安堂主这次带你到青龙山庄何意?” “见见世面呗。” “我看不止如此。”荣舵主叹息了一声。 “嘿嘿,荣舵主,你可否与安堂主说说,那一万块奖金还是由我自己来处理?”储栋梁嘻嘻一笑。 “行,等金条到了就给你。”荣舵主无奈的笑了一下。 … …… 码头西侧,铁厂开始动工,一连数十天,储栋梁白天在铁厂和码头之间忙碌。晚上照例在“无常府”令牌散发的光芒中勤修铸心之法,纵身跃上自家二层木楼屋顶已轻松之极。 “栋梁,这是一百亩上好水田地契,八十块光洋一亩购得。”胡亮洪手上拿着三张地契,递到了储栋梁面前。 一个月前,安若柳让荣舵主送了一只铁皮箱到码头,储栋梁打开一看,三十五根大黄鱼,市面上能换得一万零五百光洋。想了两日,他请胡亮洪帮他买一百亩上好水田。呵呵,老子也做回地主,收收租过过老财的日子。 “大哥,地契我收着,那一百亩地你帮我打理,有了收成五五分成。”储栋梁拿过地契看了看收在袋中。 “行了,我还打你佃租主意?挣了钱,娶个好女人帮你打理吧。”胡亮洪笑道。 “唉!”储栋梁叹了口气,“大哥,等不忙的时候,我想出去转转,看看能否有父母的消息。” “嗯,你手中有了照片,可以试试,到时候大哥陪你一起打听。” “谢大哥。”说道父母,储栋梁鼻子有点发酸。 “吱……”毡房外一声汽车急刹车,有人匆匆跑了过来。 “胡把头,栋梁,你们都在,快随我去曹府。”贾同山开着车急匆匆到了码头,见两人都在毡房,喜出望外。 “出了什么事?” “先上车,路上说。”贾同山见毡房外有人,连忙示意两人跟着先走。 两人钻入汽车关好车门,贾同山猛踩油门,汽车离开了码头。 “胡把头,曹符出大事了,丹丹失踪了。”贾同山声音中透着恐慌。 第二十八章 飞岭镇 “叔父,丹丹究竟出了什么事?”一个多月不见,储栋梁大吃一惊,原本极注重形象的曹瑞海胡子拉渣,满面憔悴。 “丹丹在距北平二百多里戈壁沙滩考古,按照道理考古队半月前就应回北平,但过了一周仍无消息。学校派人前去寻找,结果前去寻找的人也都失去音讯。” “可曾寻求地方警局协助?”胡亮洪问道。 “乱世,哪里有人愿意帮忙,属地警局敷衍了事,根本没派人认真寻找。”曹瑞海摇了摇头,“我想请胡把头与栋梁随同山一起前往查上一查,不知两位能否走上一趟?” “行,事情紧迫,明早就动身。”胡亮洪看了看储栋梁,“曹县长,栋梁是铁厂的人,您可否打个电话与安小姐,毕竟这一去至少要十多天。” “好,栋梁,待会我电话安小姐。你们看看,要哪些准备,家里还有十多根金条,一起带上,或许用得着。”曹瑞海见两人愿意帮忙,憔悴的脸上有了一些笑意。 “表舅,我会带局里两个兄弟一同前往,这身皮火车上带枪支也方便。”贾同山拍了拍自己警服。 “贾警长,你让那两兄弟带上背包不要用箱子,在戈壁沙滩上行走拎着箱子不方便。对了,眼下已到九月,北方夜间温度不高,带上秋衣。”胡亮洪关照道。 储栋梁家中没有背包,他到百货店买了一个大帆布背包拿着,到皮匠店里去掉原先背带,重新缝上二寸宽的真皮带子。这是胡亮洪的主意,带子窄了背得时间长后肩膀勒着不舒服。 在街上转了转,买了一些随身用品,储栋梁到了绿柳旅社。令他意外的是安若柳两日前已离开沙金,荣舵主听他要去北平十多日,想了片刻拨通曹府电话问了问抬头笑着说道:“栋梁,行了,安堂主回来我有个交代了。刚曹县长说是有重要事情委托你与胡把头前往北平?” “荣舵主,此事我刚想请教。”储栋梁回身关了办公室门压低了声音,“曹县长女儿曹丹丹去北方一个戈壁滩考古,一群人都失踪了。” “遇绺子了?”荣舵主皱了皱眉头。 “按说不会,考古的都是大学教授、学生,身上又没有钱财,土匪不稀罕的。” “也是,哪个戈壁滩?” “北平往西南二百多里一个叫孔雀岭的地方,是大山附近的戈壁滩。” “孔雀岭?”荣舵主神色一变,“那处地方我曾到过,周围百里常有人口失踪,百年来都如此,也真是怪事。” “还有这样的事?”储栋梁瞪大了眼睛。 “嗯,孔雀岭顶有座寺庙,我与方丈故交。栋梁,我写一封信与你,如有不便到时可去寺庙找方丈,或许可帮你们。”荣舵主拿过桌上纸笔写了一页装进信封交给了储栋梁。 “多谢荣舵主。”储栋梁连忙接了过来。 “栋梁,出门在外定要时时留心,我送你一把匕首防身用。”荣舵主起身打开角落里一只大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把带鞘的匕首。 “嚯。”储栋梁接过一看,知道这把匕首非同一般。刀鞘上面隐隐刻着虎纹图案,三寸长的刀把子缠绕着一圈黄澄澄金丝,拔出一看,黑乎乎的,两边开刃,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栋梁,这把匕首名为虎啸,陨铁打造,锋利无比。”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一名前辈传下的匕首招数,共三十六式,你拿去揣摩揣摩。” “荣舵主,多谢了。”储栋梁接过躬身深深一礼。 …… …… 三日后,胡亮洪,储栋梁,贾同山,大张,小愣子五人坐火车到了北平。到大学里一问,两拨人依旧音讯全无,向负责人要了详细地址,几人花高价雇了一辆双马拉着的马车立刻出发,一日后到了孔雀岭附近一座镇子,名为飞岭镇。 “到了,几位请下车。”马车师傅在镇口停下,回身对车厢喊道。 “娘的,屁股都快颠烂了。”几人下了马车,贾同山活动了下筋骨。 胡亮洪数了二十块光洋递给马车师傅:“一同去吃个饭?” “不了,不了。”马车师傅连连摇头,赶着马车飞快地离开了。 “妈的,邪门了,这里有鬼?跑这么快干嘛。”储栋梁望着远去的马车笑骂道。 “哟,好气派,一个镇子竟然有这么高的城墙。”大张望着镇口惊讶地叫道。 夕阳之下,一道十多米高的城墙矗立在众人面前,厚实的城砖,高大的垛口。只是颇显荒凉,城墙砖缝中冒出了一丛丛杂草枯藤。 城门洞口一个人也没有,四周长满杂草小树,正上方一块青石板镶嵌在城墙青砖内,“飞岭府”三个大字隐约可见。 “大哥,飞岭府你听说过没有?”储栋梁指着三个字问身边的胡亮洪。 “呵呵,还真没听说,不过既然是‘府’,那说明此地曾是一个大镇,不会比沙金小,只是某种原因渐渐没落了。” “奇了哦,偏僻之地竟然有这样大的镇子。” “咦!龙!”小愣子望着城墙洞门内两侧墙面说道。 洞门两侧青砖不知被何人刻绘,一条长长的龙身绕着两侧墙面左右盘旋。到了出口处几人吓了一跳,龙正张着大嘴吞噬,一口就叼了数人在嘴里,一人从龙嘴里奋力爬出似在拼命呼救。 “这不是龙,这是巨蟒。”储栋梁心中一寒,这张大嘴他曾在青龙山庄见过,凿出的头部几乎与那条巨蟒差不多大小。 “巨蟒?世上有这么大的蟒蛇?”大张盯着墙面停下了脚步。 “有,既然有人画出了,那就是真的。”储栋梁向众人发出了警告。 穿过城门洞口,几个人呆住了,偌大的街上空无一人。 “胡把头,难道是座空城?”贾同山心里一紧,手按住了枪把子。 “不像,街上还算干净,应该有人居住。或许是地方风俗,天黑了就不出门。”胡亮洪也颇为惊讶。 街道两侧一式的古建筑,大多两到三层,青砖黑瓦,夹着几栋数层高的木楼。家家户户门前摆着一口半人高的黑色大缸,大缸旁一个铁架子,架子上立着十多个火把。 储栋梁走到一口大缸旁敲了一下:“大哥,缸是铜的。” “铜的?”小愣子跑过去拔出刀刺敲了下,“诶!真是铜的,外面刷了黑漆,缸里黄澄澄的呢,嘿嘿,不会是金的吧。” “呵呵,小愣子,要是金的还轮到我们见到?”大张拍了下小愣子脑瓜子。 “就算是铜的,这口缸也值个上百光洋了。”胡亮洪走到近前上下比划了下。 “大哥,缸里是什么?”储栋梁掀开铜缸罩着的盖子,缸内半缸咖啡色粘稠物,散发出奇怪的气味。 “这是熟桐油,点火把用的。”胡亮洪从铁架上抽出一支火把,“火把是杉树皮做的,沾上桐油可以燃半个小时。” “杉树皮还能做火把?”小愣子很奇怪,在沙金县做火把都是稻草秸秆捆扎。 “杉树皮剥下后,上半段要用刀割成一条条丝,但又不能断开,然后一张张树皮缠紧,就做成火把了。”胡亮洪扒拉开火把前段给几人看着,果然,火把上端像一条条细篾条捆扎而成。 天色渐暗,街道上也没有路灯,远处两盏亮着的灯笼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大哥,那是一家客栈。”储栋梁盯着一看,灯笼上有“飞岭客栈”几个字。 “梁哥,那是客栈吗?”小愣子有点奇怪储栋梁怎么知道的。 “灯笼上写着字呢,唉,快走就是,你们眼力不够,看不清。”储栋梁发现最近眼力、听力甚至嗅觉都大大提高,别人见不到听不到闻不到的,他轻松就能。 几人将信将疑,走到一半路程时小愣子叫了起来:“还真是客栈,梁哥,你眼力真了不起,要是打枪那还不是一枪一个?” “哪有可能,小愣子,你枪法准,遇到情况,我帮你盯着就是。” 客栈的门紧闭着,大张上前“咚咚咚”敲了几下。 “谁?”门后有声音问道。 “过路的,投宿。” “几人?” “五人。” “哪来的?” “京南。” 门开了,一名中年男子面露微笑向众人拱手:“原来是南方来的贵客,请进。” “住店还分南北?”贾同山问道。 “不分,不分,长官请。”中年男子见他挎着短枪,说话更加恭敬了。 胡亮洪四下看了看,坐到一张八仙桌旁:“老板,客房待会再去,先弄一桌吃的。” “好好,都是现成的,各位稍等。” 不一会,伙计就端上一大盆干切牛肉,一锅炖羊肉,一盘咸菜,一盆热腾腾的馒头,外加一坛酒。 储栋梁搬起酒坛子给各人倒了一碗:“嗯嗯,酒香扑鼻,想不到这么怪异的镇子有这样的好酒。” 中年男子拎着一个木盒走过来放在桌上打开:“各位,这是滚水烫的毛巾,一路辛苦,先擦把脸。” “呵呵,招待不错。”大张拿过毛巾一人扔了一块,“嚯,烫手的,嗯嗯,舒服……” 热毛巾一擦,几人顿时觉得精神一爽。 “嘭!嘭!”店门外有人用力敲门。 “咦,生意不错么。”储栋梁盯着店老板说道。 “小镇独此一家客栈。”中年男子笑眯眯走到门后,“谁?几人?哪来的?” “咳咳……”小愣子一口酒听了差点呛了,“娘的,还以为就问我们,敢情来客了都这样问啊。” 门开了,进了十多个男子,个个手提短刀,还有几个挎着短枪。 “老板,妈个巴子,饿瘫了,上二桌好酒好菜。”为首的老者大声说道。 “好好,诸位先坐下,马上就有。”店老板乐呵呵地走进了后堂。 “咦,这地方还遇见官差?”老者一眼瞥见贾同山等人穿着制服挎着枪,朝他们拱了拱手。 贾同山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两桌人都不再言语,闷头吃起来。 “呜……”“呜……”“呜……” 一阵号角声悠悠传来。 “都把灯灭了。”店老板脸色微微一变,忙吹灭了柜台上灯。 储栋梁眼疾手快,“扑”的一下吹灭了桌上油灯。 刚进来的六个男子并未熄灯,只是拨动灯上旋钮,灯火调到最小,大堂内光线立时暗了许多。 “嘎……”“嘎……” “龙鸟。”储栋梁突然听到空中有鸣叫之声,他脱口而出。 “哪里?”隔壁桌上老者腾的站了起来。 “嘘……”储栋梁指了指空中。 “妈个巴子,逗老夫?”老者侧耳听了听,盯着储栋梁低声骂道。 “你急什么!”储栋梁冷冷一笑。 胡亮洪诧异地看了一眼储栋梁:“栋梁,是安小姐猎杀的那个?” “嗯嗯,快到了。” “咦,想不到这里还有。”贾同山虽未听到动静,但他相信储栋梁没有乱说。 “嘎……”“嘎……” 房间内所有人都听到空中传来了鸣叫。 “妈个巴子,还真是的,这位小哥,它们往哪个方向去了?”老者从兜里摸出两根小黄鱼放在了储栋梁面前。 “西南。”储栋梁推过小黄鱼,掏出火柴点燃了桌上油灯。 “呵呵,老夫从不欠他人人情,小哥,你收好。”老者并未收回金条,回到桌前从袋里摸出一根小黄鱼放桌上,“走,吃得带上,边吃边追。” 十多人端起桌上盆子,打开门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梁哥,金条额。”小愣子拿过金条咬了下。 “小愣子,大张哥,既然有人愿意送,那你们一人拿一根。这次出来寻丹丹,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危险。”储栋梁搬起酒坛给大家倒满,“来,预祝事情顺利。” 小愣子忙喝了一口:“梁哥,真送我一根?” “娘的,叫你拿就拿,磨叽什么。”贾同山笑道。 “嘻嘻,那我拿了啊。”小愣子拿过两根金条递给大张一根。 “老板,一同来喝一碗。”胡亮洪起身对柜台里老板说道。 “这位先生,鄙人不喝酒,有事但问无妨,只要我知道定会如实相告。” “一个月前是否有一帮从北平来的教授、学生从小镇路过?” “有,一行十多人,在小店住了一夜。” 胡亮洪从袋中掏出一盒烟,甩给店老板一根,店老板乐呵呵捡起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老板,十多日前是否有几人来寻过那批教授、学生?”胡亮洪又问道。 “是的,一行五人。” “你可见他们回头?” “没见回头。”店老板摇了摇头。 “老板!”储栋梁起身走到柜台前突然冷冷地问道,“你是否经常遇到不回头的客人?” 店老板微微一愣,脸色变了一变:“不回头的客人多的是,哪可能来的时候住小店,回的时候还住小店。” “呵呵,老板一张利嘴,难道你真的不知那些人永远不会回头了吗?” 储栋梁冷冷盯着店老板,心中默念起夺心之法一重口诀: 气走双眸睐心神,意凝二瞳催我法,单凭周天一百八,开口不再遮天行。 第二十九章 月亮谷 储栋梁意念一动,丹田真气灌于双眼,凝神盯着店老板,一下缠住对方眼神。丝丝真气扰乱他的心神,店老板蓦得恍惚起来。 “老板,你可知北平来人下落?”储栋梁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感**彩。 “不知。”店老板痴痴答道。 “你可知常有到飞岭镇的人口失踪?” “知。” “为何不报官?” “没外来人失踪,必有飞岭镇人失踪。” “怎讲?” “飞岭镇本是重镇大府,曾有人口五万,百年前突遇怪事,每年都有数百人口失踪,而且毫无音信。渐渐飞岭镇人发现一个秘密,只要外来人失踪多,本地住户失踪人就少。” “为何不逃走?” “起初也有很多人逃了,渐渐本地住户失踪极少,已无必要再逃。况且祖业都在本镇,舍不得啊。” “眼下飞岭镇还有多少人?” “不足八千。” “家家户户门前铜缸有何用?” “燃火把驱赶妖兽。” “你见过?” “只闻其声,不见其面。” “那何时驱赶?” “听号角。” “为何刚才听到号角不燃火把?” “三声长号不燃火把,一长两短燃火把。” “老板,何人告诉你们燃火把可驱妖兽的?”胡亮洪突然问道。 店老板眼神空洞,并未回答。 “何人告诉你们燃火把可驱妖兽的?”储栋梁重复了一遍。 “吹号角之人。” “吹号角的人在哪里?” “不知,住户夜间居家不出,不曾见过号角之人。” 储栋梁顿了顿,又问道:“失踪的人从未有过音讯?” “未有,有传言被妖兽掳走了。” “吃了?” “不知。” 贾同山起身走到柜台前,扔了一支烟给店老板:“桐油谁卖给你们的?” 储栋梁忙说:“抽烟,警长问你话呢,桐油谁卖给你们的?” “不知,缸里桐油没了,自然有人添满。” “要钱吗?” “五十块银元。” “这么贵,在沙金十五块足够了。”胡亮洪说道。 储栋梁真气一收,笑着对店老板说道:“谢谢老板,店里饭菜还真的不错。” 店老板蓦得清醒过来,眨巴了几下眼睛:“啊,本店童叟无欺。” 贾同山笑道:“你这桐油买贵了,刚没听到胡把头说?” “桐油?贵了么?呵呵,贵自有贵的道理,有大用呢!” “大用?不就是燃火把驱妖兽么。”小愣子嘻嘻笑道。 “莫胡说,哪有的事,燃火把是本地习俗。”店老板诧异地看了一眼小愣子。 …… …… 过了飞岭镇向西十里多,一座大山横亘南北数十里,山高路陡,极其险峻。大片大片光秃秃黑色山石裸露在外,远远看去,苍凉无比。 几人大多未到过北方,南方山地,即使冬季也有绿色,这座山地竟然连草都不见一根,看着极不舒服。 “栋梁,见到峡谷没有?”按照大学提供的路线,见到大山后,穿过一条三里多长的峡谷,就到了戈壁滩,考古队营地就在戈壁滩一座龟形沙丘附近。 储栋梁摇了摇头:“还没看到。” “呵呵,胡把头,我带着望远镜呢。”小愣子忙放下背包,取出了望远镜。 “咦,你想得倒是周到,快看看。”胡亮洪一喜。 “梁哥,你眼神好,你来看看。”小愣子拿着望远镜递了过去。 “别,我不会用。”储栋梁忙说道。 “我教你……”小愣子嘻嘻笑道。 贾同山脸色一沉,一把夺过望远镜:“磨叽什么,早一分钟到就多分希望。”说着,他举起望远镜凝神看着。 “胡把头,你来看看。”贾同山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 胡亮洪接过望远镜从南往北细细看了一会:“没有见到峡谷,我们再往前走,可能角度不对。” 几人踩着碎石,又往前走了三、四里地,西南方向一座山峰吸引了众人目光。山峰上绿树成荫,与四周光秃秃山体形成了极大反差。 “大哥,你看看山头上是否有庙宇?”储栋梁想到荣舵主写的那封信,如果有寺庙,应该就在那座山峰之上。 “有,看上去很大一座。”胡亮洪放下望远镜说道。 “峡谷,峡谷。” 储栋梁正思量着是否要去寺庙走上一走,大张和小愣子突然在前面叫了起来。 几人顺着他们指着的方向朝北望去,一处凸出的山体旁,数十丈宽的峡谷山口朝南开着。 “好,果然有峡谷,我们过去看看。”胡亮洪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小愣子,“大家留心点,越是荒山越要小心。” 小愣子长枪本背着,听胡亮洪这么一说,忙端在手上。 一阵疾走,几人进入山口,走了数十丈后左拐向西,众人这才真正置身峡谷中。 峡谷有五十多丈宽,地面平整的令人意外,一色的青石如同石匠凿过一般。峡谷两侧,数百丈高岩壁层层叠叠,一眼望过去,上窄下宽,似随时倾覆一般。走在其中久了,迫压之势令人出现莫名其妙的窒息感觉,双腿越来越沉。 “停,坐下歇会。”胡亮洪叫道。 “诶,才走二里地,怎么就要歇了?”储栋梁并未感觉任何疲劳,背着包走在里面虽觉压抑,但依旧轻松的很。 小愣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梁哥,你不累吗?” “不累啊,就是心里硌得慌,妈的,怎么总感觉山要坍了。” 贾同山伸了伸拇指:“栋梁,还是你厉害,我看胡把头都吃不消了。” 胡亮洪掏出香烟一人扔了一根:“没事,刚我们总是看头顶,待会走的时候靠近石壁横着走,眼睛盯着石头,一支香的功夫就可走出。” “胡把头,怎会这样?”贾同山点着烟吸了一口。 “就像到悬崖边,看着万丈深渊腿会软一个道理。不过,提醒了我们,一个峡谷走过去都如此费劲,前面要特别小心,遇到不对劲事情不要慌。” “胡把头,你年轻时走南闯北多了,可遇到过这种事情?”大张知道胡亮洪年轻时当过兵。 “也遇到过怪事,但不能怕,一怕就慌了,一慌就乱了分寸。”胡亮洪扔了烟蒂向右侧崖壁走去,眼睛盯着石壁不再四处观望,“行了,这样走没事。” “你们横着走,我在前面走着,帮你们探路。”储栋梁一溜小跑到了几人前面。 …… …… 荒凉。 无边无际的荒凉。 近处远处沙丘、巨石满眼都是,不见一棵草一棵树,如同一个死去的世界。 出了峡谷口,是一个毫无生命迹象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峡谷口比下方高出十多丈,一条长长的坡道直通底部。 “娘的,怎么到这种地方考古,走迷路了,渴也得渴死。”贾同山心里一凉。 “应有水车跟着,我们先寻乌龟形状的山丘。”胡亮洪回身对小愣子说道,“小愣子,你那望远镜瞧瞧。” 小愣子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立马放下了:“把头,前面五里地远就是,大着呢。” 胡亮洪接过望远镜盯着看了一会:“果然像一只乌龟,加把劲,赶到那吃午饭。” 走到近前,众人才发现沙丘巨大无比,足有百丈高。一道十多丈长的沙丘伸出刚好顶到一块巨石,就如一只伸长脖子的乌龟静静趴着。 “都过来,这边搭着帐篷呢。”贾同山高叫道。 几人忙走了过去,绕到巨石后一看,数十顶帐篷间隔二十多丈,分成两块区域整整齐齐搭建着。中间一个敞开式大帐篷下有几张木板钉成的桌椅,桌椅上除了厚厚沙尘并无任何东西。 帐篷西面十多丈,几块巨石环绕,里面停着二辆松木做的人力水车。半人高水车旁三块石头搭建的简易灶头有三个,灶头高处拉着一大块油毡布,灶头上一只只铁锅落满了灰尘。灶头旁,堆着几麻袋煤炭,有几只空麻袋扔在一边。 储栋梁走过去掀开铁锅一看,锅里空空的并未煮着东西。 “把头,东西都在,米,油还很多。”贾同山一个个帐篷查看过,走到灶头边对胡亮洪说道。 “好,我刚看了水车,一车快空了,一车还是满满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帐篷?不是说只有十几个人吗?”储栋梁有点不解。 “考古需要挖掘,应是雇了民夫。”胡亮洪解释道,“曹丹丹睡的帐篷找到没有?” “找到了。” “过去看看。” 曹丹丹住的帐篷内除了落满灰尘,并未见到异常,一条毯子整整齐齐叠着。储栋梁弯腰拿过毯子旁的一本书翻了翻,一张书签夹在七十七页。 “丹丹这本书才看了一小半,她应该是到这里两三天内就离开了。”储栋梁指着书签给大家看着。 “从我们了解到的消息,曹丹丹是第二批到的,第一批人先到了一个月。也就是曹丹丹到达之前,这里一切正常。而且米面还剩很多,水也有,又不见打斗痕迹,人无缘无故不见了,没道理啊。”贾同山皱着眉头说道。 “是的,不像突遭变故。我们看下考古现场再说。”胡亮洪提议道。 “小愣子,大张,注意警戒,娘的,这地方透着邪气。” “邪气?警长,我看是妖气,那么多帐篷总有百十号人吧,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肯定是遇到妖兽了。”小愣子想到客栈老板嘴里说的妖兽,心里不禁一阵发慌。 “瞎说什么!要是遇到妖兽,会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大张摇了摇头。 “痕迹?沙金县城的那些妖兽你又不是没瞧见,要是一下来了一大群,毛都不会剩一根。”小愣子嘟哝道。 “行了,不要瞎扯了。”贾同山心中一阵烦躁,曹丹丹真要出了事,他这次来可就白忙活了。 考古现场在营地西南方向,一里地不到。 在北平时,胡亮洪特地咨询过大学负责人,说是此地突然塌陷,有人发现塌陷之处是一块巨石,巨石上刻有“月亮谷”三个大字。教授手中有一份古籍,古人录的奇闻异事,记有“月亮谷”,寥寥几句:洞窟之中,秘境之地,入而不返也。原本以为就是个传说,竟然被人发现了。 “嚯,还真有。”储栋梁惊叹道。 眼前是一处坑洞,十多丈深,七、八丈见方,坑洞南侧一块巨石露出地面三丈多,地面往下一丈多刻有六尺多高的三个大字:月亮谷。 “咦,原来这些大石头是连着地下的啊。”小愣子惊讶的说道。 “这些石头下连着山呢,并不是单独的一块石头。”胡亮洪笑道。 坑洞内沙土已清理干净,四周一色的青褐色石壁,北侧一条一丈多宽陡峭石阶直通底部。好在石阶中间有三尺多高碗口粗石柱,一条铁链从上到下穿过石柱顶端的孔眼直达洞底。 几人拉着铁链一步步走到了坑洞底部,立时感觉比地面上清凉许多。 “把头,这些铁镐应是考古队民夫留下的。”贾同山指着一堆铁镐、铁锹说道。 胡亮洪弯腰拿了一把:“嗯,还挺趁手的,栋梁,你也拿一把。” “大哥,荣经理送了我一把匕首呢。”储栋梁放下包掏出了匕首。 “咦,这把匕首不是凡品,我看看。”胡亮洪露出诧异之色,接过了储栋梁递过来的匕首掂了掂。他走到石壁边,握紧匕首猛得划拉过去,火光四溅,碎屑乱飞,一道沟槽立刻出现在石壁之上。 “嚯,还真不是凡品。”储栋梁大喜。 “梁哥,这边匕首要是捅人,还不是一捅一个窟窿啊。要是卖了,估计值好多钱呢。”小愣子眼里透着羡慕。 “卖了?”胡亮洪哈哈大笑,“小愣子,这把匕首可是宝物,近身搏斗可救命的。” “荣经理也送了我一本匕首招式,等空的时候再向大哥请教。” “好,匕首拿着,我们先入月亮谷看看,大家务必小心了。” 坑洞东侧,两扇一丈高的铜门半掩着,胡亮洪提着铁镐跨了进去。 过了铜门,里面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几人在门前停了片刻,才看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丈多宽,地面石板铺就,两侧石壁上满是大大小小佛龛,一尊尊高矮不一的菩萨供奉其中。 “看,菩萨是金的。”小愣子手电照到佛龛之上惊喜地叫了起来。 几人顺着小愣子手电光一看,佛龛中的菩萨一尺多高,浑身上下金灿灿的。 小愣子伸手就拿:“咦,好沉,拿不动。” “松手。”胡亮洪脸色一沉,“佛像是直接在石头上雕出的,哪里拿的下来。只是表面裹了一层金箔,不是金子铸的。小愣子,待会往里走,遇到任何眼馋的东西都不得动手,万一触碰到机关之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啊?这里又不是古墓,还会有机关?” “哼,地下建筑,不是古墓也属阴宅,小心为妙。”胡亮洪冷笑一声。 第三十章 千丈洞窟 几人过了甬道,进入了一座大殿。五丈见方,七丈多高,六面都是青褐色岩壁,如同身处巨大石匣。大殿四周石壁上凿刻出数百个凹糟,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正中央一座三尺高的圆形石墩,石墩之上放着一面半人高铜鼓,铜鼓底端两根长长细铜链子上系有两支三尺多长白色鼓槌。 “忘忧堂?”储栋梁看到石墩上刻着三个字。 贾同山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支鼓槌,眯着眼看了看:“把头,这支鼓槌不是木料做的,倒有点像骨头。” “骨头?会不会是人骨?”大张忙上前也捡起一支。 “人骨哪有三尺多长的,定是动物腿骨磨制而成。”胡亮洪拿过看了看,整支鼓槌浑圆晶亮,沉甸甸颇为压手,“呵,还真不是玉,上有骨骼纹路。” “呵呵,忘忧堂!难道鼓声会让人忘记忧愁?”贾同山呵呵笑道,举起鼓槌向铜鼓敲去。 “不可!”胡亮洪手中鼓槌一伸,架住了贾同山落下的鼓槌,“贾警长,这里透着邪门,不要轻易动室内东西。” “哟,兄弟冒失了。”贾同山脸一红,忙放下鼓槌。 “胡把头,难道鼓声也会吃人?”大张觉得胡亮洪过于小心了。 “当然会吃人。”胡亮洪脸色一肃,“江湖中以乐声摄人魂魄的屡有传闻,你们看四面石墙,大大小小凹槽不会是随意刻的,应和鼓声相连。” “大张,小愣子,胡把头说的有理,任何东西都不准碰。”贾同山见两人依旧嬉皮笑脸,冷声说道。 穿过大殿,又是一条一丈多宽的甬道,青石条砖垒砌,顶部半弧形,距地面二丈高。甬道顶部每隔一丈,横拉着一根细铜线,细铜线上间隔一尺挂有一个黑色铃铛。 “嘿嘿,胡把头,顶上挂那么多铃铛干嘛,这里又没风,难道还会叮当响?” 胡亮洪看了一眼小愣子并未做声。 “妈的,我怎么感觉这里透着诡异!”储栋梁抬头望着铃铛,自言自语道。 “诡异?我怎么没有觉得,嘿嘿,梁哥你想多……”小愣子话未说完,突然愣住了。 “叮叮当当……”“叮叮……”“叮叮当当……” 甬道顶部的铜铃突然晃动起来,发出一片叮当之声。 “怪了,没有风怎会响了?”储栋梁盯着铜铃看了片刻惊讶之极。 “栋梁,铃声有古怪!快把耳朵堵上。”胡亮洪突然喝道。 “啊?”储栋梁回头一看,胡亮洪脸色惨白,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小愣子、大张、贾同山眼睛发直,仰着头一动不动。 “不好,中招了。”储栋梁心中一急,回身抽了小愣子一个巴掌,“醒醒,醒醒。”他大声叫道。 小愣子晃了几晃,依旧痴痴盯着铜铃。 胡亮洪似是非常痛苦,额头汗珠不停滴落在地面。 “妈的!”储栋梁背包一甩,纵身向甬道顶部蹿去,匕首“唰”的一下挥向细铜丝。 铜丝断成两截,铃铛滑落掉到了地面。 一连蹿起十多次,甬道上十多根铜丝全都割断。 “叮当”声一停,贾同山、小愣子和大张立时瘫倒在地。 储栋梁忙走上去一一查看,还好,三人呼吸正常,只是还未清醒。 “栋梁,他们三人怎样?”胡亮洪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他们应该没事,还昏睡着。” 胡亮洪看了一眼储栋梁,满脸诧异:“铃声能控制人心神,只有内力深的人才抗得住,你怎么没事的?” “大哥,二个月前我在家中偶然发现一个木盒,里面有十九张金叶子,刻着多套功法……”储栋梁知道不能再瞒,把那日遭雷击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又从背包里掏出铜盒,拿出“无常令”令牌递到胡亮洪手中。 “还有这等奇事?”胡亮洪看了一眼令牌,“能发光?” “大哥,背面刻有弯月,你按下试试。” “咦!”胡亮洪按了下弯月,一团柔和的白光立刻包住了令牌,“栋梁,这是奇宝,赶紧收好。” “大哥,铸心之法我已抄录下来随身带着,到时候你也看看。”储栋梁接过令牌收在铜盒里。 胡亮洪摇了摇头:“内力不是人人都能修炼的,需要天赋,甚至需要缘分。如果刻意追求,反而适得其反。我曾经修炼过一套心法,不能随意再修其它的,否则后患无穷。” “啊哟,头痛,头痛。”小愣子哼哼地醒了过来。 “喂点水他。”胡亮洪忙关照储栋梁。 等了一支香功夫,贾同山、大张和小愣子慢慢缓了过来。 “娘的,这些铃铛果然有鬼。”贾同山站起身揉着后脑勺,“怎么都掉地上了?” “栋梁救了我们,这些铃铛是他割断的。”胡亮洪语气平静。 “啊?这么高你怎么上去的?”贾同山吃了一惊。 “这里古怪,我们赶紧离开。”储栋梁不想多说此事,从地上拿起长枪递给大张和小愣子。 “小心,不要踢到铃铛。”胡亮洪又关照了一句。 小愣子终于知道了厉害,收起嬉笑的神情,跟在储栋梁身后一言不发。 甬道尽头是一处通往地下深处的台阶,储栋梁手电一照吓得往后一退,一级级台阶绵绵不断,根本看不到底部。 “休息半个小时,吃点东西再往下走。” 一大早从飞岭客栈出来时,买了一大包牛肉,几十个包子,走到现在午饭还没来得及吃。 吃食胡亮洪背着,他分给每人两个包子几块牛肉:“刚大家也看到了,往下走深不见底,水和吃的都省着点。待会下去时,手电只用一把,栋梁先照着,其他人都收好。” “好,一切听胡把头吩咐。”贾同山瞄了一眼大张和小愣子,“待会都精神点,这里越来越玄乎了。” “把头,考古队百十号人真的都在下面?”小愣子三两口吃完,呆呆地望着台阶。 “难说,我们只能寻着试试,先要自保。” 包子吃完,胡亮洪摸出烟盒一人发了一根,储栋梁为了省电,手电关了。几人坐在黑暗里抽着烟,一亮一亮的,全都默不作声。 “走。”储栋梁打开手电,他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 几人顺着台阶而下,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处平台。平台约一亩地大小,正前方半人高的栏杆围着,右侧是高耸的石壁,左侧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台阶。 储栋梁走到栏杆旁往下一看,竟然是一处悬崖峭壁,极深之处似有火光闪烁。 “底下好像有光,我们抓紧下去。”储栋梁走到几人前面,顺着台阶继续往下走。 一个小时后,前方隐约到了底部。 “栋梁,那边是不是火光?”胡亮洪指着远处亮光问道。 “大哥,是火光,好像还有人。”储栋梁眯着眼看了一会。 “有人?”贾同山一喜,“都是些什么人?” “太远了,还看不清,前面快到底了,大家留心点。”储栋梁答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这么深。”小愣子回头看了看,高处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台阶到了尽头,储栋梁关了手电,四下立刻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小愣子,拿望远镜看看,那边亮光究竟是什么?” “好好,梁哥,等下。”小愣子从背包里摸出望远镜盯着远处亮光看着,“还真是火堆,娘的,怎么是个城门?有十多个人站那。” “城门?你是不是看走眼了?”贾同山低声问道。 “没走眼,城墙好高,咦!怎会这样?”小愣子惊讶地说道。 “什么样子?”大张问道。 “城墙根本看不到尽头!”小愣子声音中带着惧意。 “栋梁,手电开下,小愣子,望远镜给我。”胡亮洪接过了小愣子手中望远镜,“嗯嗯,小愣子说的没错,火堆旁有十多人。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城墙……没有道理啊……嗯嗯,我明白了,这不是城墙,是山,是悬崖,我们在悬崖底部。” “悬崖底部?”储栋梁一愣,举起手电照了一下正前方又立刻关了,“我们往前走,小心脚下。” 储栋梁把手电塞进兜里打开,四周只有萤萤之光。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了一刻钟,眼前黑乎乎一片挡住了去路。 “果真是悬崖。”储栋梁手电光贴着石壁向上照了一下,“嚯,根本看不到顶。” “哪里还看得到顶,从地面到这里足有一千丈深。”胡亮洪叹了一口气。 “啊,这么深,胡把头,你怎么知道的?”贾同山大吃一惊。 “我一直数着台阶。”胡亮洪答道,伸手拍了拍悬崖石壁,“也不清楚火堆旁是山洞口子还是城门?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我摸过去瞧瞧。”储栋梁脱下背包连同手电递给了胡亮洪,握紧匕首弯腰朝火光处走去。 “栋梁,不要手电?”胡亮洪低声叫道。 “不用,我看得见。”储栋梁发觉自己在黑夜里依旧能够看清周围十多丈远。 “诶,我怎么觉得梁哥越来越厉害了。”小愣子嘟哝道。 储栋梁贴着崖壁一路小跑,很快接近了火堆,纵身一跃,跳到一块斜对着洞口的巨石顶部趴了下来。 城门! 储栋梁有点吃惊,竟然真是城门,宽五丈有余,高十多丈。 城门左右各有一只大铁锅,熊熊火焰并非来之柴火堆,而是从这两只大铁锅里冒出,也不知道锅里放了什么,火焰之中一点烟气都没有。 城门门洞比寻常城墙门洞长出很多,足有三十丈左右,前后通着,两头都有人把守。 十多个守卫一色白布褂子,手中拿着三尺长的利刃。 城门正中央鲜红的三个大字:月亮城。 有意思,月亮谷,月亮城,难道里面是座城市? “张舵主出城!” 城门洞内突然传出一声吆喝。 片刻功夫,门洞里走出三人,为首一名三十多岁男子,身着青布褂子。 “参见张舵主。”城门口十多人纷纷上前施礼。 “诸位兄弟辛苦了。”张舵主点了点头。 “张舵主,又去收货了?嘿嘿,前些日子收了百多个,里面好几个靓妞,也不偷偷留下一个自己尝尝?”一个四十多岁守门人满面堆笑望着张舵主。 “谁敢留?难道你不知道本门规矩,收到的货不管男女一律送到矿洞,但有私下截留的,你可知道后果!”张舵主沉声说道。 四十多岁守门人脸色一寒:“知道知道,嘿嘿,这不是为舵主您抱不平么,最苦最累的是你,一心办事,真是难得。” “王门头,好好守着城门,门主自会论功行赏。”张舵主边说边走,身后两人举着举着火把,向左拐去。 “呸!”见两人走远,王门头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门头,消消气。”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守门人摸出一根香烟递了过来。 “贼娘的,每次出门收货,还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那是他的福分,谁让他是李堂主的小舅子呢。” “那个李堂主更不是东西,要不是新门主规矩重,收来的货一旦稍有姿色,必然被他糟蹋。等糟蹋够了,再送矿洞,简直不是人。” “嘿嘿,门头,哪日您也升到堂主之位,也可去糟蹋糟蹋。” “嘘!不乱说了,唐门主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 收货?难道是误入月亮谷的人?还是在外面掳来的?他们要抓这些人来送到矿洞?储栋梁大惑不解。 “唐门主到!” 城门洞内一声高呼,透着激动、紧张。 王门头本衔着一支烟,听到门洞内一声高呼,身体一哆嗦香烟也掉在了地上,他赶紧踩灭弯腰捡起塞进了裤兜。 “列队!”他嘶声叫道。 一名艳丽的年轻女子身着红色长裙从门洞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多人一个个脸色绷紧,目不斜视。 “西城外城墙门头王三斤参见唐门主,门主洪福齐天。” 王门头和十多个守门人躬身施礼,一动也不动。 “起身吧,都是自家兄弟,又在帮内,以后不必要这般行礼。”红衣女子声音甜美,微笑着对王门头说道。 “谢门主。”王门头激动地直起身抬起头。 “唐门主?怎么是她!”储栋梁连忙往后爬,贴近石块趴着,能做到门主之位功夫一定了得。 储栋梁见到红衣女子立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看到她的微笑猛然记起,这个唐门主不就是在码头见到的那个美女?当日押送二百口铜缸到码头的女人!从毡房出来时,她正站在船头。这个微笑储栋梁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匆匆一瞥,女子点头微笑,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想不到,她竟然是一门之主。 第三十一章 月亮城 “使点力!娘的,吃起来十个肉包都不够,干起活来磨磨蹭蹭怕出力,啊?是不是要送你们几个下去挖矿!” 一名身形肥胖,四十多岁男子望着眼前木桶呵斥道,由于愤怒,一双眼睛努力睁开,却细细的像两条缝。 “哎哎,胖哥,先抽根烟歇着,不急不急。”一名年轻男子摸出一根烟递到胖哥手上。 眼前的木桶五尺高,三尺多宽,左右一尺之下各有铜耳把手,里面装满麦黄色的馒头。两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一左一右提起木桶往梯井走去。 梯井六尺见方,从七十多丈陡直的石壁深处直通上来。梯井框架一色盆口粗两丈长木料所制,连接处一尺宽铜皮包住,五寸长的铁钉牢牢钉着。贴着石壁一面两边框架从上到下每隔六尺,都有一寸宽半寸厚铜条嵌进木料,铜条两头各留有三个孔眼,孔眼上依旧是五寸长的黑色铁钉直接钉到石壁内。 出了地面,梯井高出二丈多,四根手臂粗的铁链扣紧梯井四角最高处,绷直后钉在地面石缝里。 梯井正中间装有铰链,下面吊有厚厚的木板,木桶就放在木板之上。等四个木桶稳稳放好,年轻男子拿过板车上的长长勾子,勾住垂下去的铁链使劲拉了拉,然后吼了一声:“好了,放下去。”铰链动了起来,四只木桶缓缓朝下放去。 “胖哥,下面的人忒也吃得太好了吧,一人两个馒头,一碗粥,还有咸菜。啧啧,快赶上兄弟们的伙食了。”年轻男子似乎很不满意。 “啪。”胖哥脸色一沉,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娘的,胡说什么,敢对门主不满?” “我……我哪里敢对门主不满,原先那些人就给点稀粥,我是说了实话。”年轻男子委屈之极。 “实话?”胖哥警觉的四处看了一眼,“你可知道,原先老门主在,每年底下死多少人?” “我才到总门半年多,哪里知道那些。” “上百个,每年都死这么多,死了,往那边一扔,被妖兽拖走吃个精光。”胖哥压低声音说道。 “胖哥,那边妖兽你可见过?”年轻男子陡然紧张起来。 “见过?我怎么能见到,过了这个矿坑,还得爬上去,听说那边是条峡谷,谷内妖兽多着呢。唉!反正我是一辈子也不想过去看看。”胖子脸上露出惧色。 “那可有兄弟过去看过?”年轻男子十分好奇。 “看逑,谁敢下去?还不被那些人活吞了啊。听说最长的在下面三十多年了……诶,空桶上来了,快,还有四桶赶紧送下去,其他几条井都比着呢,我们不能总是落在人家后面。” “好好,四条梯井,我们也不是天天最后一个。”年轻男子嘻嘻笑着,往板车走去。 …… …… 井架深处,一只铁制三脚架支撑的大铁锅烈焰熊熊,四周围着七、八百人。一个个灰头土面,衣衫褴褛。 远处,这样的大铁锅还有三只,每只旁都围着八、九百人,默不作声地吃着手中食物。 “丹丹,馒头,快吃。”一名胡子拉碴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递给曹丹丹一个馒头。 曹丹丹眼睛一亮,一把拿过咬了一大口:“呜,嗯,高老师,今天怎么拿到两个馒头?” “喝口粥,别噎着。”高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眼镜,“一人本就两个馒头,他们扣着的,嘿嘿,老师上午凿到一颗月亮石,奖励的。” “嗯嗯,吃完我也跟老师一起去凿。”曹丹丹喝了一大口粥。 “好,好,丹丹,你愿意去干活最好,不过,那把刀别整天抓手上了。”高老师叹息一声。 “哼,亏得我身上带把刀,否则那些人……”曹丹丹咬牙说道。 “唉,都是老师的错,怎么就带你们来这种地方考古?你两个师姐还被……”高老师端着的木碗抖抖的。 “高老师,你别自责了,吃完我就随你一起下矿坑。我想通了,与其躺这里挣扎,不如想办法自救,再说,我爸肯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曹丹丹起身到峭壁边拿过一把铁镐望了望头顶。 崖壁有二百米左右,如同被刀劈过,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爬上去。顺着送货的井架倒是可以上去,但那些待这里几十年的人都没有动这脑筋,说明根本不可能逃脱。 “咻……”“咻……” 尖利的哨声响起。 “走啦,走啦,赶紧干活去,今天任务还没有完成,采不到足够的月亮石,晚饭没得吃。”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男子吆喝着。 曹丹丹低着头跟在高老师身后,往前走五十多丈就是矿坑,层层一尺多高的台阶通往深处, “哟,这不是丹丹小姐吗,怎么,干活去了?嘿嘿,何苦呢,让你跟着田哥,活不用干,饭吃的饱,为啥不肯呢。”吹哨的男子盯着曹丹丹咽了一口吐沫。 “丹丹,不用理他。”高老师回身低声说道。 “嘿嘿,早晚得从,这里还没见过熬过两月的。丹丹小姐,你还是跟你两个师姐学学,又能吃饱又能舒服,嘿嘿,何乐而不为呢。一天一碗粥,我看你能凶到多久。” 曹丹丹四下看了看,远处的几拨人也都朝矿坑下走去。 …… …… “怎么样?”见储栋梁回来,胡亮洪忙问道。 “大哥,那是一座城门,而且是西城外墙城门。”储栋梁拿过背包边扣着的水壶喝了一口水,“这是一个帮派,大哥,你可知道他们门主是谁?” “我哪会知道。”胡亮洪诧异地看了一眼储栋梁。 “我们在码头见过,就是那运铜缸船上的女人!” “啊?怎么会是那人!” 贾同山心中一喜,忙问道:“你们认识?” “哪里认识,只是见过一面。两月前‘三口烧’酒坊韩老板定了一批铜缸,就是这女人押运的。”胡亮洪皱了皱眉头。 “那韩老板认识?”贾同山忙问道。 “未必,酒坊管家老六子也不认识那女人,况且人家根本没上岸,铜缸一下船,她就随船走了。” “哦……”贾同山失望地长叹一声,“把头,下面怎么办?” 胡亮洪沉默了片刻:“栋梁,还看到什么没有?” “出了城门左拐,有个叫张舵主的‘收货’去了,好像是掳人。我听门洞里人几个人背后议论,掳来的人都是去挖矿的。” “挖矿?难道里面有金矿?”小愣子声音带着惊喜。 储栋梁拍了拍手电,电珠已经发出红光,电池快没了。 “不清楚里面什么矿,即使不是金矿,也不会比它差。这种鬼地方,费了这么大力气,光那些台阶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凿出的。”储栋梁望着远处,台阶一点也看不到,上千丈深,那要多少级台阶啊。 “台阶不是新的,至少几百年了。”胡亮洪轻声说道。 “有几百年了?”大张突然关心起来。 “嗯,下来的时候我留意到,石板很多地方都破损,说明以前上下的人很多。这么长台阶,要把山石挖开再凿出,没个几十年是干不完的。” “大哥,我想进去看看,你们回头搬救兵。”储栋梁说道。 “栋梁,里面情况不明,进去可是有危险的。”贾同山忙说道。 “危险应该不大,再说我和那唐门主有一面之缘,如果被捉了,最多去挖矿。我担心丹丹熬不过去,待会直接去要人,看那门主如何说。你们抓紧出地面,如能到附近县城讨得救兵最好,如果不行可以打电话给曹县长,看他是否有办法。对了,也可以打电话给安小姐或者荣经理,他们或许也有办法。” “好,那就这样定了,七日内没有救兵到,你就自己想办法逃走。”胡亮洪狠了狠心说道。 “啊?把头,真让栋梁进去?”贾同山有点急了。 “贾警长,有些事你还不知道,栋梁进去不会有大事的。”胡亮洪相信储栋梁功夫可以应付。 “你们先走,待会我到城门口会惊动其他人。大哥,万一我出不来,东西放那你可记着啊。”储栋梁关照道。 “栋梁,一定要出来。假如丹丹在,保护好她。”胡亮洪打开手电,头也没回,朝台阶疾步走去。 等台阶上手电光完全看不到了,储栋梁背起背包朝城门口走去。 “站住!你什么人?”储栋梁突然出现在城门口,十多个守门人大吃一惊,王门头用刀指着他高声喝问。 “在下万宗门千山堂储栋梁,从沙金县城来拜会唐门主。”储栋梁特地提到沙金县城。 “万宗门!”王门头一愣,他知道万宗门是个极大的门派,势力遍布大江南北。 “哦,原来是万宗门的,你等着,我这就禀报方舵主。” “诶,我是来拜访唐门主的。”储栋梁提醒道。 “哼,我哪有资格去见唐门主,一年能见个两三次就是祖坟冒烟了。嘿嘿。”王门头突然想到刚还见到唐门主,得意地笑了笑。 “好好,那有劳了。”储栋梁摸出五块光洋塞了过去,“兄弟们喝口茶。” “哟,那我不客气啦。”王门头回头看看,见没有外人忙接过收在兜里,“那您稍等,能不能见到唐门主,还要看上头怎么安排。” 站在城门口,储栋梁这才发现,过了城门一条宽阔大道,一路都有大铁锅燃着,数百丈之外是石砖砌起的城墙,高大雄伟,城墙之上亮如白昼,不时有十多人组成的巡逻队走过。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王门头随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多人手持短刀。 “方舵主,这位就是要拜访唐门主的万宗门储先生。” “万宗门?哼,拿下!”方舵主突然冷笑一声向左右喝道。 十多个手持短刀之人一拥而上,刀锋架到储栋梁脖子之上。 “诶,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来见唐门主的。”储栋梁大声叫道。 “哼哼,唐门主是这么好见的?押他去矿坑。”方舵主根本不予理睬。 “好好好,我自己走,各位放下刀,万一不小心割了脖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储栋梁本有打算直接去矿坑寻找曹丹丹,这下也算顺水推舟。 十多人押着储栋梁沿着石砖垒砌的城墙根向前走着,储栋梁抬头看了看,城墙足有十丈高,墙砖又宽又厚,非同一般。 “诶,诶,几位哥,小弟不懂,这座城墙建这么高干甚?”储栋梁从兜里摸出香烟四下散着,但没有一个人接他的烟。 “呵呵,烟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到下面可以换吃的。也是奇了,没事跑这里来干啥?”一人粗着嗓门说道。 “我是奉堂主之命来见你家门主的。”储栋梁哭丧着脸说道。 “胡说,万宗门与月亮门向来不和,怎么突然派人来见?而且即使想见,地面都有堂口,怎么可能到此地?我看方舵主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奸细。” “我冤枉啊,我家堂主叫安若柳,她是沙金县城酒坊老板侄女,你家门主前两月送了二百口铜缸到酒坊,特地派我来说事的。”储栋梁随口编造道。 “咦,这小子好像没撒谎,我曾听方舵主说过有铜缸运出去装酒了,说是为本门成立千年庆典……” “行了,不要多说,既然方舵主有令,执行便是。”粗嗓门打断了此人的话。 储栋梁一愣,千年庆典?难道这个月亮门已成立了千年之久? 城墙左侧一面墙有三百多丈长,每隔五十丈有一只铁锅燃着熊熊烈火,再往远处看,到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沿着左侧城墙走到尽头,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之上空无一人,十多个燃着的铁锅间隔二十多丈,从城门沿直线一直通到广场边沿。 十多人押着储栋梁走到一座梯井旁。 “到了,上到那块板子上。”粗嗓门喝道。 储栋梁走到梯井木板上探头朝下看了看,到底下足有七、八十丈高。 “这位兄弟,下辈子见喽。”粗嗓门嘻嘻笑着扶住广场边沿栏杆朝下喊道,“来货了,拉下去。” “回见!”储栋梁呵呵一笑,七、八十丈,等他铸心法修炼到二重即可上来。 “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粗嗓门叹息一声带人往回就走。 铁链拉动,铰链滚起,储栋梁很快到了底部。 “哟,新来的,可有什么好东西孝敬爷爷。”梯井口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男子盯着储栋梁问道。 “爷爷?我倒是想孝敬他老人家,可惜我爷爷早死了。”储栋梁冷笑一声。 “哟嚯,还是个犟头,哥几个,好好招呼他,看看他包里有啥好东西。”男子回身对周围五个人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做了我爷爷了还想走?”储栋梁冷冷地说道。 “怎地,你还想把爷爷咋样?”男子回头盯着储栋梁。 储栋梁意念一催,丹田真气“唰”的一下到了眼睛,心中默念起夺心之法口诀。 “哼,孙子,自己先狠狠抽二十个耳刮子!”储栋梁冷声说道。 “你……啊……嗯……”男子身体一僵,抬起手左右开弓,猛抽起自己耳刮子。 第三十二章 该换换主子了 “啪!”“啪!”“啪!” 巴掌一个比一个响。 “一、二、三、……”储栋梁数着。 男子嘴角,鼻子鲜血淋漓,眼看着双颊发青、肿起。 “邦哥!”其余几人惊叫一声不敢再言语,惊恐地看着储栋梁。 “十九、二十。” 储栋梁呵呵一笑,内力一收,笑嘻嘻地看着。横肉男子蓦得清醒过来,脸上火辣辣的似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啊?这是怎么了?”男子鼻孔中鲜血滴落到胸前才发觉不对劲。 “邦哥,你……你刚才……抽自己嘴巴子了。”一人低声说道。 “怎么会?”男子突然瞪着储栋梁,“娘的,是不是你使得妖法。”说着,他猛得扑了过来,一拳打向储栋梁。 储栋梁身形一闪,避过拳头,内力催动,右掌如闪电一般劈向了男子胳膊。 “咔嚓!” 声音清脆,男子左胳膊断了。 “啊……”一阵剧痛滚过男子全身,一下倒在地上。 “快跑!”其余几人拔腿就跑。 “谁跑谁死!”储栋梁手中扣紧一块银元,冷冷地说道。 几人身形一僵,转身看着储栋梁突然都跪了下来:“大哥!大哥!,大哥饶命!” 储栋梁并未理睬,抬眼四下看着。 这是一处巨大无比的坑洞,除了背后广场边悬崖下四堆篝火之外,前方还散落着十多处。极远处火光后依稀又是一堵高大城墙,只是颇为奇怪,那堵城墙从上到下隐约有台阶相连。 “你们几个过来。”储栋梁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 “诶,诶,大哥,来了。”几人连忙站到储栋梁面前,伸直脖子贪婪的嗅着储栋梁嘴里喷出的烟雾。 储栋梁又吸了一口,半截香烟递到一人面前:“一人尝一口。” “诶诶,谢大哥。”那人吸了一口,烟雾全都吞下,眼睛一闭似在回味。 “这是什么地方?”储栋梁问道。 “大哥,这是月亮门矿坑。” “矿坑在哪?”储栋梁四下看看并未见到矿坑。 “往前走五十多丈,矿坑在地下。” “什么矿?” “不知道。” “不知道?”储栋梁眼睛一瞪。 “大哥,真不知道,没人知道。下面的人一点一点敲开石头,找一种叫月亮石的东西,我们真不知道是什么。” 储栋梁“嗯”了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大哥,我们都是被掳来的。” “这里有多少人?” “四拨人,每拨八百左右。” “他是头?”储栋梁指了指躺在地上直哼哼的男子。 “邦哥和我们只负责井架,每日发放吃的,头在对面洞中。” “哦,叫什么?” “田哥,我们也不知他名,都叫他田哥。” “田哥?那他还在洞中?” “在在,前些日子月亮门掳了一个考古队,有两个娘们被田哥收了,正天天快活呢。嘻嘻,吃的也是我们送过去的。”一人朝对面望了望,眼中满是羡慕。 储栋梁心中一惊,考古队,那肯定是曹丹丹他们,难道曹丹丹已被这叫田哥的糟蹋了? “好,你们几人前面带路,我去会会田哥。”储栋梁冷声说道。 “好好,大哥,待会小心,田哥功夫不弱。” “嗯,我记下了。” 几人向前走了五十多丈到了矿坑边。 “大哥,你看,都在下面挖着呢。” 矿坑巨大无比,四周依旧是铁锅燃着的篝火,分散的很开,约有十多只。储栋梁眼力极好,他环视了下心中已有数。这是一个圆形矿坑,足有四、五千亩,层层台阶应是凿开石头寻“月亮石”形成,底部篝火旁人头攒动,围着圆形散开,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于耳。 “多深?” “大哥,有一百二十多丈。” “他们还要干多久收工?” “半夜才能收工。” “半夜?不休息了?” “大哥,不敢休息,每日要采到足够的月亮石,早饭才有人送下来。” “早饭几点?” “六点。” “都在哪睡觉?” “大哥,就刚才井架下。” 顺着矿坑边沿,几人带储栋梁继续向前,走了约半个小时,一人指着一堆篝火说道:“大哥,那堆火后面有个山洞,田哥就在里面。” 储栋梁已经看清,山洞就在刚看到的城墙之上,果然是层层台阶一直到顶部,有一百多丈高。六个山洞并排,约六尺多高,一丈宽,并非天然形成,很像人工开凿。 “这些洞是你们凿的?” “不是,不是,大哥,这六个洞听说有数百年了。” “好,你们几个叫他出来吧,这里该换换主子了。”储栋梁内力一催,夺心之法中“夺人心魄”口诀默念,冷哼一声。 “好,好。”几人突然觉得心中一寒,慌忙跑了过去。 储栋梁很满意,“夺心之法”自在飞岭客栈初次使出,效果不错,虽是用在不会功夫的几个俗人身上,也算是实战练习。呵呵,有机会还要试试“护体之法”,或许更有意思。 “啊……田哥,田哥,别打,啊……外面真有人找……” 山洞中传来阵阵哀嚎。 “格老子,老子正兴头上,败了老子好事。”一人在怒骂。 “田哥,您老人家出洞府看看就清楚了,啊哟……”一人连滚带爬跑出洞。 洞内走出一人,三十七、八岁样子,浑身黝黑,嘴唇上翻,又矮又胖,穿着一条花裤衩。 “新人?”矮胖子双眼一翻,瓮声瓮气地问道。 “你就是田哥?”储栋梁语气平静。 “格老子,老子问你话,还是你问我话?”一口川西方言。 “你们几个,带洞内人出来。”储栋梁直接跳过矮胖子,吩咐站在他后面的人。 “大……大哥……我……我们……”几人踟蹰不动,看着储栋梁和他对面的田哥不知如何是好。 “格老子,欺人到门头上喽,拿我大斧来!”田哥恶狠狠回头瞪了一眼。 “诶诶,人和大斧,人和大斧。”几人奔进洞内,不一会两个年轻女人裹着一条破毯子站在门前,一男子双手提着一把长长的斧头站在洞门边不敢上前。 储栋梁瞥了一眼,这把斧头颇为奇特,斧柄只有一尺长,斧刃却有两尺宽,黑粗粗,刃口闪着寒光。 “洞里就你们两个?”储栋梁一看,曹丹丹并未在内。 两个女人见有人问,抬起头眼神带着惧意:“就我俩。” “格老子,大斧呢?”田哥回身不耐烦地叫道。 “啊!”两个女人下了一跳,浑身一颤。 “大斧给你们田哥。”储栋梁心一横,决定试试护体之法,意念一动,真气陡然包着全身,“田哥,我给你一个机会,砍去左手掌,饶你不死。” “田……田哥,你的大斧。”一人抖抖索索拿着大斧送到田哥手中。 “格老子,饶我不死?哈哈哈,好久不吃烤人肝了,今天开开荤。”田哥双眼一瞪,龇牙哈哈一阵狂笑,右手掌一翻,大斧在手中“唰唰”转着圈。 “劈死你!”田哥哇哇一叫,矮胖身躯腾空而起有一丈多高,双手持斧劈向储栋梁。 储栋梁一惊,没有料到他身形竟如此灵活,不敢再正面迎斧头劈下。身形一闪,让过二尺。 “嘭!” 田哥斧头劈向储栋梁左臂,一声爆响连人带斧甩了出去。 “咦!”储栋梁大喜,“护体之法”果真厉害,斧头距他还有一尺距离,就被震翻。 “格老子!有点辣手!”田哥跌落在地一个侧翻,又站了起来。 储栋梁呵呵冷笑一声:“再给你个机会,砍了左膀子,饶你不死。” “格老子!”田哥大怒,身体突然缩成一团,像一个球滚向储栋梁。 储栋梁纵身一跃二丈多高:“死!”手中匕首“唰”的一下甩出,刺向肉球。 “啊!”肉球猛然一跳,矮胖身躯站起,回头看着储栋梁,满脸惊讶之色,晃了两晃“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死了,他死了。”洞门旁两个女人突然嘶声尖叫。 “大哥,厉害,厉害,一刀正中死肥佬脖子。” “啊……”一个女人突然跑了过去,一把提起地上斧头冲到田哥尸体旁疯狂砍了起来。 储栋梁叹了一口气:“把她们衣服拿来,给她们穿上。” 几人手忙脚乱忙拉过满身是血的女人:“走走,人都死了,仇也报了,进洞穿上衣服,大哥还有话说。” “啪!”女人甩手一个巴掌:“你们几个也该死!” “姐,你可不要胡说。”几人偷偷看了储栋梁一眼,“我们也是没法子,那个那个也是想活命啊。” “活命?”女人抹了抹胸口的血,“哈哈哈,活命,哈哈哈,活命,我们也是为了活命吗?”说着说着,蹲在地上呜呜痛哭。 “还愣着干嘛?赶紧拿衣服帮他们穿上。”储栋梁怒喝道。 良久,两个女人渐渐平静下来,她们走到储栋梁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两位姐姐,事情已经过去,你们也不用多想。”储栋梁从背包中拿出一块新毛巾递给了她们,“你们可是北平来的考古队?” “是的,我们一共十多人,没想到会落到这样境地。”一个女人低声说道。 “向你们打听个人,曹丹丹你们可认识?” “认识,她也是考古队里的,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她表哥,你们可知道她在哪里?” “可能在井架那边,她带了把刀,谁靠近她就要自杀……” 储栋梁回身冷冷看着几人:“井架那可有人自杀?” “没,没,大哥,你说的那人我们知道,她今日随那个教授下矿坑采月亮石去了。” “哦?没人难为她?” “没,田哥……哦,矮胖子说了,早晚是他的人,随她折腾几日。” “尸体怎么处理?”储栋梁指了指地上。 “大哥,你看那边。”一人指着城墙最高处,“扔那边,有妖兽过来吃。” “好,你们几个抬着,跟我上去看看。” 储栋梁拔腿往城墙顶部走去,妖兽!他想见识见识。 第三十三章 别怕,哥来救你了 台阶凹凸不平,高矮不一,显然是采矿时留下。储栋梁附身看了看,石质细腻,颜色暗红。 一人从隔壁山洞取出两支火把,伸到篝火边点燃一根。其他几人用短绳扣住矮胖子四肢,另一头打个结圈出一个绳圈,一前一后两根圆木杠子穿过,四人抬着向城墙顶上爬去。 “这面城墙有多高?”储栋梁抬头望着,远处黑乎乎的根本见不到顶部。 “大哥,城墙高一百五十丈。” “多宽?” “一千丈不到,两头连着崖壁。” “这么多人,吃水怎么解决?” “有一处泉眼,水多着呢。” “铁锅里放着什么?” “我们也不知,上面每隔十天送几筐下来,像是一种砂石,黑乎乎的。” “你们来这多久了?” “大哥,我来的最迟,两年了,他几个有三年,有五年的。” “为何不逃,井架就在那,铰链也是你们负责。” “大哥,逃不得,上面一旦发现有人到广场,不管逃得逃不得,先处死我们这些负责铰链的再说。嘿嘿,谁敢拉他们上去?再说了,一旦抓住,必定是喂妖兽。唉,好死不如赖活吧,活一天算一天。” 几人抬着尸体爬到城墙顶上已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城墙顶二十多丈宽,朝外一面凿有半人高垛口。储栋梁趴在垛口上附身往外看着,底下黝黑一片。 “大哥,我们扔了啊。”几人抬着尸体架在垛口上。 “扔了吧。” 用力一推,尸体掉落下去。隐约听到“嘭”的一声,应是尸体落到地面。 “呜呜,嗷呜……” “大哥,妖兽在争食。”一人惊叫道。 这么快?储栋梁暗自吃惊,难道那些妖兽整日候在下面?他侧耳听了听,下面确有猛兽嘶吼。 “那支火把点了,这支火把给我。”储栋梁回身对拿着火把的男子说道。 接过火把,手一甩,扔了出去。 火把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直坠而下,一会功夫就到了地面,弹了几下火光熄灭了。虽落地时间极短,储栋梁已看清,地面十多只浑身毛发雪白的妖兽正抢食尸体。 “下面妖兽可有人见过?”储栋梁转身问道。 “没,只听到声音,太高了,看不清。”一人答道。 “有人知道那边是什么?”储栋梁指着远处问道。 “不知,没人下去过。” 储栋梁转身看了看矿坑,篝火之下,矿坑一圈圈向下延伸。底部人群似在同一层台阶之上,个个弯着腰手中铁镐不停地挥动着。 “每天上交多少月亮石?” “大哥,每天上交五十枚?” “枚?” “嗯呢,月亮石像鸡蛋一般,有大有小,对了,洞府里有存货呢。” “好,下去看看。” 几人沿着台阶向下,很快到了洞府,两个女人正坐在门前台阶上发呆,见储栋梁过来,慌忙站了起来。 “两位姐,麻烦把月亮石取来。”储栋梁并不想进去。 两人进去,片刻功夫合力提着一只布袋走了出来放在地上。 “咦,好沉。”储栋梁伸手拎过,小半袋子月亮石重的有点意外。 “大哥,看,这就是月亮石。”一人忙解开布袋,从中取出一块。 月亮石有鸡蛋大小,漆黑的表面泛着金属光泽,抓在手上沉甸甸冰凉冰凉,如同握着冰块。 “奇了,这是什么东西。”储栋梁从未见过。 “大哥,就是这玩意,这片地方不知采了多少年了。” 储栋梁蹲下拿过一颗小石块重重敲了下,石块立刻粉碎。他拔出匕首,左手摁住月亮石,狠狠划了下,出乎他预料,月亮石表面并未有任何划痕。 “好硬!” 思绪片刻,储栋梁丹田真气上行,凝神盯着月亮石,催动“御金之法”。 咦!怎会这样?储栋梁陡得一惊。 一团黄色光晕包住月亮石,漆黑的表面不时有淡蓝色的火花闪过。 “呼……”他慌忙甩出。 月亮石击向二十多丈外石壁。 “嘭……” 黄光弥漫,烟雾四溅,一团蓝光闪过,石壁上出现盆口大小一尺多深浅坑。 “啊!”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大……大哥,月亮石竟然是一颗**!”说话之人吓得退后几步,离那布袋远远地。 “你掷一颗试试。”储栋梁对那人说道。 “好好,你们趴下,我可掷不了那么远,小心炸了你们。” “没事,石头爆开都变成粉末了,伤不了附近的人。”储栋梁压住内心激动,淡淡地说道。 “啪!” 月亮石击中前面三丈多远地面,滚落到一边。 “咦,大哥,没炸!” “好,我明白了,月亮石收好,呵呵,要靠他逃出此地。”储栋梁哈哈一笑。 “哥,能逃出去?”两个女人眼睛蓦得一亮。 “有可能,你们几个都听好了,月亮石能够爆炸的事谁也不许说,否则死的比田哥还惨!”储栋梁看了看身后几个男子,冷冷说道。 “大哥,你放心,谁敢泄露,我洪二狗就掏了他眼窝子生吃了。”一直跟在储栋梁身后献殷勤的男子咬牙说道。 “洪二狗?哈,这个名字好,叫着亲切。你们几个听好了,井架那边依旧你们负责,只是规矩要变一变,少欺负他人。记着,山外有山,说不定哪日就遇到狠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储栋梁本不想再用这几人,但一时没有心腹,许多事情还得有人做。 “是,谢谢大哥,我们一定牢记大哥的话。贼娘的,邦哥还躺那,是不是弄死他也扔下去喂妖兽?” “算了,等我了解情况再说,你们几个过去帮他左膀子用布条绑紧。”储栋梁叹了一口气。 “大哥,还有三拨人,领头的功夫都和田哥差不多,是不是一起收了?”洪二狗献计道。 “杀人的事情还是少做,如果能逃,我会带着他们。”除掉矮胖子,在这拨人群中,立威已够,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再动手杀人。 …… …… “一派胡言!”沙河县县长杜良哲拍了下桌子,“本县治安向来是模范,怎会有江湖帮派掳人做苦力。胡把头,要不是曹长官亲自电话鄙人,定要告你个诽谤之罪。” “杜县长,您别生气,我也并非一口咬定,只是想您能下令,派警局人过去查上一查。”胡亮洪从袋中掏出三根大黄鱼推到杜良哲面前。 “怎么?还想贿赂本县?”杜良哲白白胖胖的脸泛起红晕,似乎忍着愤怒的情绪。 “杜县长,失踪的人都是大学里教授、学生,曹丹丹是京南沙金县曹县长女儿,听说与财部副次长白西崇有意结为亲家。还望杜县长看在他们份上,帮上一把。”胡亮洪低声说道。 “胡把头,你这是压我?”杜良哲冷笑道。 “没,绝没有此意,只是想请杜县长金口一开,派人查一查。” “哼,本县绝没有此事。”杜良哲推过金条朝门外喊了一声,“送客。” 胡亮洪笑脸一收冷冷地看了一眼杜良哲:“好,杜县长,打扰。”他伸手拿过金条塞进了口袋。 “怎么样?”见胡亮洪下了楼,贾同山连忙上前问道。 “滴水不进。”胡亮洪摇了摇头。 “怪了啊,派些人查一查不是难事啊,况且也有你老长官电话呢。”贾同山大为奇怪。 “事情有点奇怪,先找地方吃晚饭,然后再说。” 几人向县府大院外走去。 身后三楼,杜良哲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几人,见他们走出了院门,回身坐到办公桌前。 “跟上他们,盯着晚上住哪里?”他吩咐刚进办公室的年轻女子说道。 “是,杜县长。”年轻女子阴冷一笑出了大门。 杜良哲拿起桌上电话拨了出去。 “朱堂主,门内有人闯进去怎么没有发现?刚有人要我派人去飞岭镇查案,说是北平来的考古队十多人被掳了……嗯嗯……还真掳了……哼哼,李堂主那边什么人都敢掳,早晚出事!嗯嗯……我已派人盯着几人,不能让他们离开沙河。嗯……好好,你看着办,能捉去挖矿最好,捉不住就让他们消失。” …… …… “嘿嘿,这么大一个美女受这份罪干啥尼?”一名猥琐的男子紧跟在曹丹丹身后,伸长脖子嗅着。 “你找死啊,要是被田哥看到,还不剁了你。”身旁瘦高个一把拉住了他。 “咋啦,我闻闻还不行?”猥琐男恨恨地说道,脚步却停了下来。 “嘿嘿,还从未看到田哥对哪个女人这么客气,好福气哦。”瘦高个叹道。 曹丹丹第一次下到坑洞底干活,几个小时下来手上就磨出两个血泡。 “高老师,为什么每次都要费劲爬上爬下,我看上面还不如在底下躺着好。”曹丹丹咬着牙一步步沿着台阶向上爬着。 “丹丹,一旦有人爬不下去,或者爬不上来,就要拖去喂妖兽了。”高老师低声说道。 “啊?”曹丹丹心中一寒,偷眼向四处看去,果然有二人拼命挣扎着向上爬,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帮他。 “死了,那份口粮就省了,当然这是归田哥的,他可到其他几拨人那换想要的东西。” “上面的人会不知道?” “当然知道,只是装着不知。” “为啥?” “给点甜头,就当赏给一条狗,这样才会听主人的话。”高老师的声音更低了。 曹丹丹突然凄惨一笑,停着了脚步。 “丹丹,快走啊,晚了分不到粥了。”高老师一把拉住她的手。 “我不上去了,晚上就躺这里,上面恶狗太多。”曹丹丹摇了摇头。 “不行,不吃东西你明天就爬不上来了。”高老师使劲拽着曹丹丹,想拉她往前走。 “高老师,你走吧,我宁可喂了妖兽,也绝不会让那畜生得逞。” “唉!”高老师一跺脚,“我先上去了,待会再来。” 曹丹丹坐了下来,手中的血泡钻心的痛。 坑洞底部,一圈十多只铁锅熊熊燃烧,一只只铁镐在最底一层台阶放着。她望了望头顶,黑乎乎的,什么也见不到, “妈,我想你了。”曹丹丹凄声叫道,眼泪吧嗒吧嗒落下。三年前,她的母亲因病离世。 才干了几个小时,曹丹丹就清楚她坚持不了两日,沉重的铁镐不是她能够轻松举起。 死,她并不怕,只是心有不甘。 “嗯哼!” 背后一个男人声音。 “谁!”曹丹丹猛得站起,从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刃。 “丹丹,是我。”储栋梁端着两只碗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你是谁?”曹丹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丹丹,我是梁哥啊,来,先吃点东西。”储栋梁把两只木碗放在台阶上,一只木碗盛有满满一碗粥,一只木碗装有两只馒头。 “梁哥?真的是你吗?我……我不是做梦?”曹丹丹手中利刃当啷一下掉落在地。 曹丹丹头发蓬乱,身上沾满灰尘,俏脸满是污垢早已不见红润。 “是我,别怕,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储栋梁见了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落下来。 “梁哥!”曹丹丹身子一软就要瘫倒。 储栋梁身形一闪,一把揽住她的腰:“丹丹,别怕,哥来救你了。” 第三十四章 井架旁 沙河县城西街,一座旧式大院,杂草从青石板地面缝隙中冒出,枯黄中带着些许青绿,几尊石雕随意散落在角落。大院正中央挖出半亩见方的池子,青石条垒起四壁,内有半池子清水,养着数十条一尺多长红鲤鱼。四周连廊想通,几间客房还亮着灯。 一间通铺,四张床,床上的毯子已看不出本色,上面盖着半新半旧的棉被。 “把头,真有人跟踪?”贾同山从背包里拿着一块纱布擦着枪。 “小心为上。”胡亮洪淡淡地说道。 “也是奇了,人生地不熟的怎会有人跟踪,难道是那县长捣鬼?”贾同山手一推,短枪开了保险,举起对着大门。 “那人确实反常。”胡亮洪起身看了看后墙上的窗户,两扇窗户上玻璃还算齐整,十根一寸宽的木愣子做成的窗格封住了整扇窗户,手臂勉强可以伸出窗外。 “小愣子,借你刺刀用下。”胡亮洪盯着窗户看了会,回身对小愣子说道。 “把头,要刺刀干啥?”小愣子忙拔出刀刺送到胡亮洪跟前。 “窗愣子割条沟,万一大门出不去,这里可以踹开。”胡亮洪接过刀拉过一张凳子站上,手臂探出窗外,左手握住一根窗愣子,右手刀刃抵住外侧来回割起。 “把头,我明白了,你下来,我身材小点方便割。”小愣子见胡把头半曲着腿,手膀子又粗,忙让他下来自己爬了上去, “小愣子,也不要割多深,有一粒米就行,上下都割下。” 贾同山放下短枪,摸出香烟一人散了一根。大张点着香烟,趴在毯子上饶有兴趣地找着跳蚤,发现一个就用烟头烫死。 “行了,把头,你来查下,是否可以了。”小愣子抹了抹额头汗珠。 胡亮洪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可以,大家今晚衣服鞋子都不要脱,你们先躺下眯会,我留意外面动静。” “把头,我陪你,嘿嘿,反正也睡不着。”小愣子端过凳子坐在床头,长枪横在腿上默默盯着大门。 …… …… “梁哥,真的是你。” 曹丹丹一把紧紧抱住储栋梁,放声大哭。 良久,她终于止住哭声,见还躺在储栋梁怀里,脸上一红,慌忙挣扎站起。 “梁哥,你怎么到这里了。” “丹丹,先不说这些,吃点东西。”储栋梁端过粥与馒头。 “咦,嗯嗯,你怎么拿到两个馒头,你吃了吗?”曹丹丹抓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嘿嘿,以后馒头管够,多着呢,慢慢吃,别噎着。” “嗯嗯。”曹丹丹喝了一口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个死胖子给你的?” “你说的是邦哥还是田哥?”储栋梁戏谑地一笑。 “梁哥,那个田哥就是畜生,听说吃人肝的,邦哥就是他的一个打手。”曹丹丹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吃人肝?呵呵,他现在已经在妖兽肚子里了。” “你说什么?”曹丹丹浑身一震,端着的木碗掉到地上,粥撒了一地。 “丹丹,矮胖子已死了,那叫邦哥的也残了,以后这里我就是老大!”储栋梁脸色一寒,回头看了看坑洞顶部,“走,我们上去。” 曹丹丹激动地望着储栋梁,满眼不可思议:“你……你杀了他?” “呵呵,那人该死。” “我两个师姐呢?” “还在那边,唉,暂时不要去见面吧,她们也算是替你挡了灾。” “好好,梁哥,我们上去,我要找邦哥算账。” 储栋梁无奈地一笑,邦哥,这是你自找的哦。 …… …… 夜半已过,一轮明月走到大院当空,月光洒满一地。热闹的虫鸣声也已停息,鼾声透过客房破门此起彼伏,不知哪间发出“嗯嗯”的**之声。 柜台后坐着一名五十多岁男子,裹着一床灰不溜秋的被子趴着打盹。 “笃!笃!笃!” 柜台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啊啊诶……哟?几位住店?”男子睁开眼打了一个哈欠。 “找人,几个背枪的黑皮住哪屋?”为首的一名年轻女子摸出两块光洋放在柜台上。 “哟?几位是他们朋友?”男子笑眯眯地撸过光洋塞进口袋站了起来。 “你看呢?”女子冷冷一笑。 “这么俊的姑娘找他们,肯定是朋友。” “带路。”女子脸色一沉。 “好好。”男子一惊,脸上堆满笑意。 一女八男跟在男子身后走进大院。 “姑娘,西头倒数第三间就是那几人住的屋子,四个,都在一屋内。”男子指着右前方低声说道。 “待会一起带走。”女子回身轻轻说道。 “嘭!” 跟在女子后的一人一把捂住男子嘴巴,手掌狠狠劈向他的脖颈,男子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两人上前拽住男子手臂,拖到角落。 “你俩守着院门,一个都不允许走脱,其他人跟我上。” 屋内鼾声阵阵,忽高忽低,忽长忽短。 女子身后一人掏出一根半尺多长细铁勾悄悄走到门边,小心翼翼插入门缝拨动着,门后一寸多宽的木销一点点往左移动。 “行了,舵主。” 女子手轻轻一挥。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屋内漆黑一片。 一道手电突然亮起,照向门前几人。 刀,亮闪闪的刀,门口几人都握着短刀。 “不好,上当了。”一人大喊。 “砰!砰!砰砰!” 三支枪全都响起。 火光中,小愣子脸色狰狞,一枪命中迎面过来的男子头部。 瞬间功夫,门口倒下三人,一动不动躺在血泊之中。 门外几人身子一蹲闪在两边,回头看了看一旁的女子。 “清了。”年轻女子怒吼道。 “舵主,点子硬,拿不得了,喂暗青子吧。”一人忙说道。 胡亮洪从小愣子旁跳过,一把关上了房门,插上门销子。 “准备走。”他低声说道,拎过一张长凳到了后墙窗前。 大张和小愣子推过两张床抵住木门,背包都拎在了手上。 “嘭!” 胡亮洪挥动长凳一下砸开了窗户上木楞子,背包往外一扔,踩着木凳翻了出去。 几人跳出窗户,刚跑出十多丈远,背后“轰”的一声巨响,一团蓝色烟雾从窗子里喷了出来。 “走!快跑,别看了。”胡亮洪见几人回头呆看,大声吼道。 “娘的,差点挂了。”贾同山一边跑一边骂着。 …… …… 井架之下几人瑟瑟发抖,邦哥、洪二狗等人跪着,双眼可怜巴巴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曹丹丹。 “啪!”“啪!”“啪!” 见曹丹丹死死盯着却不言语,几人狠狠甩着自己嘴巴。 “姑奶奶,我该死,我真的该死。”邦哥满脸是血,一边抽着嘴巴一边求饶。 “丹丹,算了,都是蝼蚁命,就饶了他们吧。”高老师劝道。 “那要看师姐愿不愿意。”曹丹丹恨恨地说道。 “嘭嘭嘭……”邦哥连连磕头,额头立刻渗出鲜血,他清楚,一旦曹丹丹师姐来了,必死无疑。 “丹丹,你两师姐暂时就不要来这了,刚矮胖子挨了她们几斧头的,也算报了仇。”储栋梁并不愿意再死人,低声说道。 “那好,饿他们三天,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痛苦。”曹丹丹终于松了口。 “谢姑奶奶,谢姑奶奶。”几人胡乱地喊着。 “行了。”储栋梁厉声喝道,“许邦明日开始下坑洞采月亮石,三天内每顿只允许喝一碗粥,洪二狗你们几个暂时守着井架,这个轻松活计,以后会有新人选。” 井架旁数百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并没有人为储栋梁喝彩,除了曹丹丹等考古队的几人,所有的人依旧神色暗淡阴沉着脸。在他们眼里,只是死了一个田哥,来了一个梁哥而已,或许,这个梁哥会更狠。连田哥那样的狠角色不也是死在他手里,喂了妖兽吗? 储栋梁扫了一眼,心中冷笑一声。 “大家听好了,从明日早餐开始,一视同仁,所有吃的均分。我储栋梁也和大家一样,绝不占半点便宜。” “轰”的一声,人群一阵骚动,但未有一个应和。 “高教授,您是北平大学德高望重的教授,从明日开始,由您负责分配所有吃的。您看行不?”储栋梁望着高教授。 “行,行,我一定负责好。我还有个建议,队伍中就十多个女人,她们下矿坑采月亮石也是白费气力。我建议她们帮大家做做其他事情,比如洗洗衣服,洗洗碗,缝缝补补。这么多人哪里还像个人样,唉!”高教授长叹一声。 “好,高教授这个建议很好,我们虽然困在这里,但不是畜生,我们是人。对了,生病的人也要得到照顾,得到休息,其他人采矿时多加把劲就顶上了,你们说好不好?” “好,梁哥万岁。”不知道谁突然喊了起来。 “梁哥万岁!”人群终于兴奋起来,人!梁哥会把他们当人看。 远处篝火旁几拨人,都已躺在地上,突然听到这边吼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爬起来痴痴地看着。 一阵兴奋之后,众人四下躺着,很快鼾声四起。 储栋梁见曹丹丹睡着,他爬了起来。四周篝火无声无息燃烧着,远离篝火的地方黑洞洞一片。这么大一块地方,必须抓紧走一走,看一看。他清楚,这拨人能够占有靠近矿坑的井架,也是矮胖子田哥打下的基础。那几拨人的头,还得会上一会。 “二狗。”储栋梁走到洪二狗前踢了一脚。 “嗯,娘……哦,梁哥,有事?”洪二狗一骨碌爬了起来。 “呵呵,你小子蛮机灵的么,带我转一圈,我要四下全部看下。” “好好,该看看,那三拨人还不知梁哥已是头领了。” “行了,不是看人,是看地方。”储栋梁背起包向远处篝火走去。 第三十五章 同归于尽 储栋梁与洪二狗沿着城墙向附近一拨人走去,两边隔着七、八十丈,一只大铁锅燃着熊熊火焰,四周地上躺满衣衫褴褛之人。两人在人群缝隙中穿过,躺着的人没有一个醒来,不时有人在梦呓中惊叫,一阵阵酸臭之味扑鼻而来。 “梁哥,这座洞府就是马哥住的,这拨人的老大,要不要叫他出来?”洪二狗指着城墙上的山洞说道。 “不用,继续走。”储栋梁点了一根香烟吸了两口递给洪二狗。 “谢大哥,谢大哥。”洪二狗一阵激动,接过烟吸了两口,小心掐灭了放在兜里。 四口井架前后距离有二百多丈,四拨人均匀分开。走过最后一个井架十多丈,城墙到了尽头,一面陡峭山崖如刀削一般,从地面直直通到高处无尽的黑暗之中。 储栋梁仰头看了看,百丈之外已完全看不清。这里应是一个巨大的洞窟,不管是广场那头的月亮门唐门主待的地方,还是这里矿坑,都在巨大洞窟之中。如果真如胡把头所说有一千多丈深,除非沿着来路从台阶出去,否则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再有生路。 再往前走,已经漆黑一片,储栋梁仍旧能够看清十丈左右,洪二狗完全浸没在黑暗之中。 “大哥,这么黑还往前走?”洪二狗不知脚下情况,已慌张起来。 “你以前没有来过?”储栋梁问道。 “没,太黑了,也没啥好看的。” “行,你扶着我背包,有情况我会提醒你。”储栋梁回头见洪二狗双手向前伸直摸索,脸色露出恐惧之色,忙吩咐道。 “大哥,您能瞧见?”洪二狗惊讶地问道。 “嗯,你说的泉水在哪边?” “远着呢,在对面山洞附近。” 沿着崖壁,走了数里地两人到了拐角处。一路过来,储栋梁并未发现异常,路面平整,极少见到碎石。 储栋梁回头看了看,井架下的几处篝火已在远处,地面上之人一点也看不清了。 两人顺着拐角折向井架对面,走了二十多分钟,前方听到哗哗水流之声。 “大哥,前面就是泉水。”洪二狗松了一口气,到了泉水边,就有些许光亮。 “这处泉水平日里怎么用?” “有一队人专门取水,十只木桶留在矿坑底,在下面干活的自己舀水喝。” “井架那没水?” “没,上到地面后想要喝水只能自己到泉边来。” “奇了,既有泉水,为何不弄些桶,上面人不给?” “不是,桶收在田哥洞府旁山洞内呢,喝多了尿多,大多人不愿跑远,时间长了尿骚味太重。”洪二狗嘿嘿笑道。 储栋梁一呆,这倒是个问题,需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泉水距离矮胖子洞府数十丈,从五丈多高山崖裂缝里哗哗流出,落到地面一处三丈多宽的圆形池子。 储栋梁盯着池子看了许久,池子里的水距离地面约有二尺多,泉水哗哗流下竟然不见满出。 “大哥,嘿嘿,别看了,一直这样,满不了,这个泉水叫二尺泉。”洪二狗从兜里摸出小半截烟头,使劲嗅了嗅。 “有点意思,矿坑下有水流出吗?”储栋梁扭头看着远处矿坑边沿火光。 “没,那边干着呢,撒泡尿都会被石头吸进去。” 储栋梁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扔进二尺泉池子,“咚”的一声,半点水花都未溅起。 “好深的水。”储栋梁大为意外,石块扔进水里,溅起的水花越大,水越浅。 “大哥,您实在高明,池子里水深着呢。听说几年前有人掉了进去,再也没看到浮上来。” “嗯?”储栋梁突然觉得水底有东西游过,速度极快,一闪就没了踪影,“水下可有鱼?” “鱼?没见过。”洪二狗坚决地摇了摇头,“大哥,即使有鱼,我们也没办法捉上来,又没网,又没钩的。” 储栋梁又盯着池子看了片刻,两人离开二尺泉,往前再走七、八十丈就到了六个并排的山洞。 爬上台阶,走到一口山洞朝里看了看,四、五丈深。洪二狗说的十多只水桶就在里面,还有一些破烂衣服捆着一堆堆放着。 除了曹丹丹师姐住在的山洞未看,其它五个储栋梁一一看过,洞内都是些破烂,塞的到处都是。 “大哥,洞里有烟,那俩娘们又不抽,帮您拿出来?”洪二狗指着洞口问道。 “再说吧,这几天记着把吃的送过来。” 洪二狗见储栋梁神色平静,并未想入洞看看,只得跟在身后继续向前走。 “你说铁锅里放着的是一种砂石?”储栋梁走到铁锅边停了下来。 “是呢,也不知是啥?我看就是砂子。” “洞里还有存货?” “有,这东西那些人也不抠门,每次都送好几袋子。” “走,回头看看。”储栋梁心中一喜,这里到处漆黑,能引火的东西几乎没有,这可是宝贝。 在一个山洞果然发现大半麻袋砂石,储栋梁抓了一把细细看了会。砂石颗粒花生大小,黑乎乎的,表面似有一层油腻。伸手拔出挂在皮带上的匕首,剁开一看,里外一致,黑乎乎,渗着油腻。 “二狗,用那些破衣服扎二个大包,里面包上砂石,越多越好。记着,一定要多些衣服扎牢扎紧,待会我要上城墙点着后扔到下面,不能烧散了。”储栋梁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根,又拿出一根递到洪二狗眼前。 “大哥,嘿嘿,好些日子没见到整支烟了。”洪二狗笑嘻嘻地接过夹在耳朵上。 “得了,听话多干事,这些少不了你的。” “谢谢大哥,只要大哥开口,啥事我都愿干。” 两只砂石包很快扎好,储栋梁扯了扯布条,紧绷绷的,他掂了掂,又让洪二狗再包了几层破布,用一根手掌宽皮带子扣紧。 “火把还有多少?” “大哥,不多了,还有七、八根,上面人每月会送二十根下来。” “嗯?送火把下来有什么用?” “矿坑底敲出来的碎石要运上城墙倒出去,路上照亮的。” “倒出去?那日积月累岂不是堆满了,万一妖兽爬上来怎么办?” “不会,大哥你看那边。”洪二狗指着城墙顶右前方,“从那倒出,听说下面是条深沟,碎石一直倒那里,不会堆上来的。” “好,点一根火把,再拿两根带着。”储栋梁伸手抱起两个大布球,往城墙上走去。洪二狗连忙进洞拿了火把出来,在铁锅边点着了一根。 上到城墙顶,储栋梁让洪二狗举着火把来回跑了一圈,他盯着两头看了看,除了石墙还是石墙。 “二狗,下面就是倒石子的地方?”两人走到城墙右侧。 “是呢,看下?”洪二狗引燃一支火把递给了储栋梁。 储栋梁走到垛口边扔了下去。 地面上果然有个数十丈宽的大口子,距离城墙只有几丈远,火把落进去一会就无影无踪,一点火光也无法看到。石子沿城墙倒下后,堆积到一定高度就会坍塌掉落进去。 “二狗,从下面点着它。”储栋梁拎起砂石包上的带子搭在垛口上。 洪二狗蹲在地,小心翼翼烧着砂石包底部,一会功夫,包裹着的破烂衣服蹿出了火苗。 储栋梁拎起带子提着砂石包伸出垛口,等火苗烧起有一尺多高,他松了手。 “怎样?”洪二狗忙趴到城墙上看着。 “没散。” 砂石包落到地面蹦了两下,依旧烧着。 “再把这个点着。”储栋梁又拎起另外一只。 “下面好像有妖兽。”洪二狗忙蹲了下来。 “嗯,见到了,还是昨日那几只,哼,吃人吃出滋味了,赖着不肯走了。” “大哥,着了。” “行,你让开点。” 砂石包外裹着的破布很快燃起,储栋梁大喝一声,内力催动,拎起皮带甩了出去。 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在数十丈之外。 “咦,大哥,还烧着呢。”洪二狗满脸敬畏,这么大一个砂石包,储栋梁竟然甩出数十丈。 城墙下的砂石包外层衣服已经烧透,引燃了包裹住的黑色砂石,火苗一下高出许多。 峡谷,下面是一条峡谷,地面山石高低不平,不见一根草木。 “呜哦……”十多只白色妖兽突然齐声狂吼,盯着远处另一个燃着的砂石包。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远处火光处闪过。 “大哥,那……那是什么。”洪二狗惊叫道。 “巨蟒!”储栋梁冷冷说道。 这是一条巨蟒,浑身鳞甲鲜红,吐着信子向城墙脚下游来,目测有二十丈左右。 “娘的,这么长。”洪二狗颤声说道。 “还有更大的。哼,这群妖兽不肯退,难道还能与巨蟒斗上一斗?” “嘿嘿,有好戏看了。”洪二狗看得远没有储栋梁真切,但也激动不已。 “呜哦……” 三只白色妖兽从火焰旁蹿出,迎向巨蟒正前方,其它妖兽四散开向巨蟒身后绕去。储栋梁只才看清,妖兽身躯至少有成年雄狮两倍多,四肢粗壮有力,一根长尾不停地晃动。 巨蟒突然盘起,昂起巨大的头颅冷眼盯着一步步向前的妖兽。 “呜哦……” 三只妖兽分开扑向了巨蟒。 巨蟒“忽”得一下,向右侧叼去。 妖兽“嗷”的一叫,腾空而起避过巨蟒大嘴。 另两只妖兽已经蹿到巨蟒身下,张开大口咬了过去。 “昂呜……” 巨蟒突然嘶吼,整个身体直直弹起,仅有尾部抵住地面。两只妖兽猛然被带到七、八丈高,慌乱之中摔落下来。 “扑通!”“扑通!” 两声沉闷的声音储栋梁听得清清楚楚。 “死了吗?”洪二狗瞪大眼睛,由于紧张,扶住垛口的双臂不停抖动。 “应是死了,不要做声,巨蟒灵气重的。” “呜哦……” 绕到巨蟒身后的妖兽一下围住巨蟒,纷纷咬住它的尾部。 “嘭!” 剧痛之下,巨蟒重重跌倒,头部撞到一块巨石之上。 “昂呜……” 巨蟒挣扎着昂起头回身咬去,一口叼住一只妖兽,向前甩了出去。 白色妖兽更加疯狂地撕咬,利爪撕裂了巨蟒鲜红的鳞片。巨蟒想甩动尾部,但已有四只妖兽咬住巨蟒背部,巨蟒一下倒下,挣扎着游到城墙脚下,巨大的头颅慢慢低垂,落到地面一动不动。 十只妖兽“呜呜”叫着,扑向巨蟒腹部,那里鳞片稀少,易于下口。 巨蟒身体慢慢蜷起,妖兽已撕开它的腹部。 “昂呜……” “呜呜呜……” 正当储栋梁以为巨蟒已被妖兽杀死,妖兽将享用大餐之时。巨蟒身躯猛然收紧,一下卷住所有的妖兽。 妖兽痛苦挣扎着,利爪在巨蟒身上拼命抓过。 良久…… 巨蟒,妖兽都不再动弹。 “我的亲娘!”洪二狗嘴巴张的比簸箕还大。 “肉!肉!”储栋梁指着下面哈哈大笑。 第三十六章 城墙之上 月亮门第二个井架篝火旁,数百人沉睡未醒。洪二狗匆匆跑了过来,他要沿着井架叫过去。第二拨人群头领住的洞府距离地面六尺多高,一道三尺宽的台阶顺石壁凿出,直通两丈见方的山洞。 “马哥,马哥,醒醒啊,我大哥有请。”洪二狗探头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他知道,洞中有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陪着马哥。 “娘的。”洞中一声骂声传出,火柴的亮光闪过,洞府中亮堂起来,一个三十七、八岁彪形大汉站到了洪二狗面前。 “啥事?田胖子这几天不是收了两个美妞,还未折腾够?”马哥恨恨地望着对面闪烁的篝火。 “田哥?”洪二狗冷笑一声,“田哥已经成了一坨屎。” “什么!田胖子怎样了?”马哥一惊。 “我那拨人,大哥已是梁哥。昨日田哥不愿低头,三个回合就被梁哥宰了,早扔去喂妖兽了。”洪二哥盯着马哥瞪得铜铃一般的双眼,得意地说道。 “真的?”马哥一把抓住洪二狗双臂。 “马哥,疼!田哥不死,我还敢背后乱说?”洪二狗挣脱马哥双手,翻着眼珠子说道。 “好好,是马哥的错。”马哥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支递给洪二狗,“三个回合?田胖子可是高手,我们三人合上都不敢保证取胜。” “哼,三个回合已经说多了,依我看就是一个照面。”洪二狗又是一声冷笑。 “好好,二狗兄弟,你是不是还要去叫陈阳和阮正志?” “马哥说的是陈哥、阮哥?”洪二狗并不知道另外两拨人头领名字。 “是的,待会你去时千万不要讲梁哥三个回合就灭了田胖子。”马哥又摸出一支烟塞给洪二狗。 “这两人心术不正,娘的,我也没得罪他们,合着想弄死我呢。”马哥咬牙说道。 “你手下不是带着兄弟?怕他们做甚?”洪二狗有点奇怪。 “唉,养兄弟要有好处的,否则谁愿意帮你拼命?娘的,大头都给田胖子拿走了。二狗兄弟,你原是田胖子红人,现在又跟着梁哥,以后还望多关照点啊。”马哥低声说道。 “行,我过去传话了,马哥放心,不会透露消息的。”洪二狗小心收好两根香烟,快步向前走去。 …… …… 曹府,凌晨四点多,书房亮着灯。 “韩老板,这么说你真不知铜缸什么人送来的?”曹瑞海冷眼盯着韩凡仁问道。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胡亮洪电话,考古队所有人很可能被一个神秘江湖帮派掳走,储栋梁已冒险进入。“三口烧”酒坊二个多月前有一批铜缸运到,押运的就是掌门人。 “曹县长,老六子可以证明,为了这批酒,我也折腾够了。”韩凡仁又把龙鸟袭击取水船,请贾同山帮忙的事说了一遍。 曹瑞海沉默片刻站起身:“韩老板,那打扰你休息了,此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好好,曹县长,那鄙人告辞了。” “管家,送客。” 曹瑞海打开窗户呆呆望着院外,月光、星光一点都不见,走廊上亮着的路灯泛着红光,不明不暗照着四周。唯有不知名的虫儿,依旧忽高忽低鸣叫着。一阵微风吹过,满满的凉意。 月亮谷?这是一个什么江湖门派,竟然敢掳人做苦力挖矿。 丹丹,你受苦受罪了! 曹瑞海一阵心痛。 这么明显事实面前,而且是警长亲自报案请求协查,沙河县县长杜良哲竟敢当场呵斥走。胡亮洪单独留下求情,搬动了上面有头脸人物电话都没用,而且滴水不进。这个杜良哲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与月亮谷有干系? 白西崇、武寒松……他可找的人还很多,但都是军政上的,眼下看似乎使不上力。胡把头老上级地位比这几人都高,亲自电话了,也没有效果。江湖上的事,还需江湖人物才能解决。 “管家!” “老爷!” “备车,去绿柳旅社。” “好,老爷,我已经吩咐司机到曹府等了。” “嗯。”曹瑞海满意地点了点头。 …… …… 三人走了过来,储栋梁扫了一眼,走在后面的两人明显脸色不快。 “梁哥,这三位是马哥、陈哥、阮哥。”井架篝火旁,洪二狗满面春风,一趟走下来弄到四根整支烟。 “梁哥,我是马海山,隔壁那拨的。”马海山忙掏出烟递过去,恭恭敬敬点着了火。 “哦,马海山,马哥,好好,不错。”储栋梁哼了一声。 陈阳与阮正志对望了下,并未上前与储栋梁说话。 “三位,找你们来有个好事,需每拨人选二十个身强力壮的跟我去对面城墙上。”储栋梁并未在意,声音极其平淡。 “二十个?”陈阳冷笑道,“梁哥,马上早饭就要运到,连着两天月亮石采的数量都不足,再拨二十个人帮你啥忙,我看明日大家都不要吃饭了。” “怎么,陈哥不乐意?”储栋梁一笑,“行,你可以回去了。” 陈阳一愣,迟疑了下,朝阮正志使了个眼色。 “梁哥,要这么多人干啥?”阮正志终于开了口。 “你们看井架上这根拖着链条的麻绳,又粗又长。我想早饭后请兄弟们搬到对面城墙上,下面有条巨蟒与妖兽相争,都死了,弄上来的话大家就有肉吃了。”储栋梁淡淡地说道。 “蛇肉?”马海山大喜,“梁哥,我那拨人出三十个。” “别,一拨二十,谁也不欺。”储栋梁右手一挥。 “哼哼,马哥,你是不是想吃肉想疯了?”陈阳冷声说道,“那边城墙有一百几十丈,谁能下去?” “怎么下去就不用陈哥操心了,你们两个如果不愿意就请回吧。” “梁哥,我们愿意。”阮正志阴沉的脸堆起了笑意。 “好,你们吃过早饭,带人把麻绳运到对面城墙上。” 见陈阳与阮正志走远,马海山忙凑到储栋梁跟前。 “梁哥,厉害,田胖子早该死了。嘿嘿,只要梁哥需要,我那拨人随时听从吩咐。刚陈阳和阮正志好像不大乐意啊,梁哥还得留心点。” “好,马哥既然这么说了,我记下了。你先回,待会对面城墙见。”储栋梁见对方比自己大多了,还一口一个马哥,心中有点腻歪,嘿嘿,腻歪归腻歪,江湖中凭实力说话。 “铛铛铛铛……” 井架下铁链突然响了起来,洪二狗忙带着几人跑了过去。 铁链末梢有只盆口大的铁环,铁环上扣着一根手臂粗的麻绳,麻绳在地上盘起足足铺一地,足有两间屋子多。六人顺着铁环一头拿起麻绳夹在腋窝下,双手死死拽住,洪二狗解开铁环与地面石桩上扣紧的绳索。 “行了,放!”洪二狗抬头望着高处木板。 六人手套着手,一段段松开,高处木板缓缓下沉。 早饭是一人一碗稀粥,一个馒头,一撮咸菜。 分下来,还多了二十七个馒头。 “二狗,你陪高教授去,选二十个身强力壮的过来。”储栋梁高声叫道。 “好嘞。”洪二狗答应着,跟在高教授身后向人群钻去。 一支烟功夫,二十名年轻男子站到了储栋梁跟前。 “一人一个,剩下七个给那几个病号分了。”储栋梁看了看二十人,指着地上馒头。 “娘的,愣着干啥,又不是杀头饭,赶紧吃了,梁哥还有吩咐。”见没人敢上前拿,洪二狗笑骂道。 “待会要请大家到对面城墙上出力,弄好了,下午那餐饭会有肉吃。” 第二顿要到下午两点才有。 “肉?梁哥,真有肉吃?”有人急忙问道。 “弄得好就有,馒头吃完,解开那堆绳子抬到对面。” 七、八十丈的长绳,运到对面城墙之上,还需费很大气力。 …… …… 绿柳旅社办公室内,荣经理端过一杯热茶递到曹瑞海桌边。 “曹县长,先喝口热茶。” “荣经理,天还未亮就来打扰,实在抱歉。”曹瑞海满脸歉意。 “曹县长不必客气,您定是遇到难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早来找我。” “实不相瞒,小女前些日子参加考古活动,在沙河县孔雀岭附近失踪了。前几日码头胡把头和警局贾警长前去调查,发现很有可能被一个叫‘月亮谷’的江湖帮派掳走。胡把头说,此事只有托江湖上能够说得上话的帮着解决,让我来找荣经理帮忙。” “月亮谷?难道是月亮门?” “荣经理知道?”曹瑞海一阵惊喜。 “月亮门我知道一些,这是一个极为神秘帮派,与江湖其他门派来往不多。” “荣经理,据胡把头调查,月亮门很可能掳人在一处洞窟之中挖矿。唉,我侄儿储栋梁为救小女,已孤身闯入该帮城堡。”曹瑞海又细细说了一遍电话里听到的内容。 “嗯,这么说确实有点像月亮门行事方式。”荣经理皱起了眉头。 “有没有办法与对方打个招呼,我愿出一万块光洋赎金。”曹瑞海急切地说道。 “孔雀岭那我倒是有个熟人,只是身处荒山。这样,我在办公室等,您先回去,如果胡把头再有电话过来,让他打个电话我这里。”说着,荣经理拿过桌上一张纸写了电话号码。 “好好,荣经理,听胡把头说,二个月前,该帮掌舵人唐门主押着一批铜缸到码头,接货的是三口烧酒坊。刚我问过酒坊老板韩凡仁,他矢口否认认识对方,你看其中是否另有猫腻?” “唐门主?”荣经理一阵疑惑,他知道的月亮门门主可是姓骆,不过江湖传言骆门主得了重病,难道换了掌门?“曹县长,您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托朋友追查,一旦有了消息会及时告知您。” “好好,那多有打扰,告辞。” …… …… 月亮门矿坑城墙之上,四根手臂粗的麻绳已运到,地下山洞中收着的上百根皮带也搬来。几十人正在捆扎,两根麻绳并拢,每隔三丈用皮带捆紧。四根麻绳变成两根,又粗又长,一头各自打了个活结套住。两边几十人拉住用力一抽,一百多丈的长绳做好,一头在垛口上缠绕数圈,空出数丈长,众人一起拉住,另一头沿着石壁放到底部。 储栋梁探头看了看,麻绳足够长,到了城墙底部还有十多丈宽余。 破布包着落到城墙底部的黑色燃烧物依旧火焰熊熊,一时半会不会熄灭。为防意外,储栋梁背包一直背在身上,现在包内又多了十枚月亮石。一旦到城墙底下有猛兽袭来,这些月亮石能够抵挡一阵。 “我下去切开巨蟒,扣好之后你们指挥手下拉上来。”储栋梁对马海山、陈阳、阮正志三人说道。 “梁哥,小心。”马海山探头望了望下面,心中一阵恐慌,这么高,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小命玩完。 储栋梁应了一声,翻过垛口抓住了麻绳。 丹田真气催动,依铸心之法在体内游走,身体陡然不再沉重,四下似有一股无形之力托住了他。 他双手一松,虚扶绳索,“呼”的一下滑落下去。 “梁哥,小心!”洪二狗在上看得真切,吓得大叫起来。 陈阳与阮正志面色一喜:“摔了!” 马海山眉头深深一皱:“二狗,你说……”突然他心中一喜,储栋梁已稳稳站到城墙底部。 “好,梁哥好功夫!”洪二狗大叫起来。 陈阳与阮正志立时脸色大变,骇然之极。 储栋梁四下看了看,几只躺在地上的白色妖兽一动不动,他不敢大意,拔出匕首补了一刀。 “嚯,这么粗。”储栋梁绕着巨蟒转了一圈,不由得连声惊叹。 巨蟒足有水桶粗,盘绕在一起就像一堆肉山。 他捡起地上一块巨蟒鳞片看着。鳞片有碗口大小,近看才发现并非红色,表面一层金色,背面雪白,抓在手上如同握着一片薄薄的瓦片。 储栋梁弯腰合掌拜了几拜:“蟒爷爷,反正你也死了,如果不搬走,过几天就烂了,也怪可惜的。” 抬起头时,储栋梁猛然想到荣舵主曾经说过的话,识别巨蟒年龄其实很简单,看巨蟒额头上条纹数量。 他跳上蟒背,俯身查看巨蟒额头。 “一、二、……十二!” 巨蟒额头二尺多长深黄与深褐交错的花纹,一共有十二条。 千年巨蟒! 定珠制作材料里有一样即为千年巨蟒骨骼:千年蟒骨齑粉一分。 “呵呵,除了易寻的金粉、银粉,千年骨粉材料终于找到一样了。”储栋梁大喜! 第三十七章 双杀 巨蟒临死前身体猛然收缩卷起妖兽,长长的身躯盘起数圈,头耷拉着垂到地面,肉山一般堆在那里。 储栋梁拔出“虎啸”匕首,“噗”的一下刀刃深深刺入巨蟒头颅后面三丈外的一处脊背,双手握着刀把急速往下狠狠剜动,一道数尺长切口顿时割开。如此反复多次,一刀刀剜开皮肉。切到巨蟒骨头时,他内力催动,双臂劲道大增,数刀下去,连头带肉掉下长长一段。 绳索末端二股麻绳并未绑在一起,留有十多丈长,一根根拉过,穿过肉块上匕首切开的二个洞口,牢牢绑住。 储栋梁点着随身携带的火把,仰头使劲挥动。 马海山一把抱住垛口上绳索,回身叫道:“后面松开点,我脱下垛口上绳子。” “行了,行了……”洪二狗趴在垛口上朝下看着。 “拉!”马海山大吼一声。 “嗨!”“嗨!”“嗨!” 城墙上绳索向后绷直有七、八丈长,左右各站三十人,间隔一尺站好,嗷嗷叫着奋力拉动。 一大截肉带着巨蟒头颅贴着城墙石壁缓缓向上,储栋梁看了会回身又切割开。 蛇血,内脏喷涌而出,浓烈的血腥气味熏得他干呕起来。 “妈的,怎么比羊血还腥!” 第二段蟒肉切割开,巨蟒肝脏掉落下来,足有六尺长。红褐色肝脏旁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肉球吸引了储栋梁的目光。 他小心割掉肉球四周连着的血管油脂,金色肉球摸上去硬硬的富有弹性,竟然散发出浓烈的异香。 “嚯!”储栋梁凑近深深吸了一口,立时四周血腥气淡了许多。 “好东西。”他揣进了兜里。 “上来啦!” 城墙之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梁哥,拉上来啦。”洪二狗朝着城墙下狂吼道。 储栋梁拿过火把向上摇了摇,示意赶紧放下绳索。 “好。”马海山心中一阵激动,“赶紧放绳子。” “急什么?兄弟们拉了这么久,总得歇上一会。”陈阳呵呵笑道。 “六十人拉这么一块肉,能有多累?先把绳子放下,梁哥还得绑上第二块呢。” “赶紧放下去,早点拉上早点吃肉。”阮正志摸出一根烟点着,舒舒服服吸了一口,喷向人群。 “好香!”“好香!” 闻到烟味的几人乱嚷道。 “兄弟们,好好出力,待会肉拉上来后,阮哥一人奖一支整烟。”阮正志从袋中掏出一包未开封的香烟。 “哟!阮哥好大气,一人一支!”有人惊叫道。 “呸!”洪二狗狠狠吐了口吐沫,“梁哥给你们弄到这么多肉,怎么都不做声?抵不上一支烟?” “洪二狗,你想干什么?”陈阳脸色一沉,一步跨到洪二狗面前死死盯着他。 “陈哥,我说的不对?”洪二狗昂起头怒视着陈阳。 “呵呵,有了新靠山,连老子都不放眼里?你想找死?”陈阳眼睛露出凶光。 马海山一把拉过洪二狗:“二狗,先弄肉,其他事待会再说。”随即狠狠瞪着陈阳。 “放绳,放绳子。”阮正志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人群,忙大声喊道。 一段段巨蟒躯干拉上了城墙。 “还有最后一段。”洪二狗一直盯着城墙下,最后一段连着尾部,应该轻多了。 储栋梁挥了挥手中火把,示意往上拉。城墙下还有十多只妖兽,都是难得资源,他不想浪费。 “嗨!”“嗨!”“嗨!” 最后一截蛇肉拉上了城墙。 “行了,兄弟们辛苦了,抽根烟歇会。”阮正志掏出香烟一人一根散着。 “歇什么!赶紧解开绳子放下去,梁哥还在下面,随时都有危险。”马海山一把夺过阮正志手中香烟。 “哼,马哥,怎么?兄弟们这么累了,歇会还不行?”阮正志又掏出一包香烟打开。 “阮哥,你不知道下面危险?梁哥还在底下。”马海山冷声说道。 “梁哥?哼哼。”阮正志冷笑道,“他给了什么好处,这么护着他。” “好处?老子可没拿好处,不像某些人,背地里舔着田哥,赏到几盒香烟。怎么?拿来收买人心?”马海山哈哈大笑。 “你找死!”陈阳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刃,“兄弟们,这个姓梁的不知哪里蹦出,更不知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害了田哥。我们决不能让他再上来,否则后患无穷。” “你们……你们两个想造反?”洪二狗指着陈阳和阮正志,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嘶声叫道,“弟兄们,田哥派平日里可曾考虑过你们?梁哥一到,今冒险下城墙给大家弄肉吃,我们决不能听他们的。” 六十人依旧默不作声,头领之间血拼,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谁也不愿意出头站队。 “陈阳,阮正志!你们想谋害老子,老子早就清楚,今日做个了断。”马海山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 “梁哥,陈阳和阮正志想谋害你,不让兄弟们放绳子下去了!”洪二狗趴在垛口上拼命喊着。 城墙之上迟迟未放下绳索,储栋梁已觉得不对劲,但他注意力并未放在上面,远处黑暗之中,隐隐有猛兽喘息之声。听到洪二狗的吼声,他举起手中火把挥了挥,示意已经知晓。 “马哥,下面不对劲,梁哥好像遇到危险。”洪二狗见火把之下的储栋梁背对着城墙一动不动,立刻感觉不妙。 “哈哈,天助我也。”陈阳狂笑一声,忙朝下看去。 黑暗之中,一双双绿油油眼睛盯着一步步靠近。 “妖兽!”借着前方火焰,储栋梁终于看清,九只妖兽,只是皮毛颜色不是白色,浑身上下棕红色毛发。 “呜呜……” 为首的妖兽一声低吼,全都停住脚步。 “噗!” 储栋梁内力催动,火把一下插入脚下白色妖兽身躯。 “呜嗯……” 对面妖兽似有灵智,竟然不约而同发出低吼之声。 “妖兽,妖兽!”阮正志也看到了妖兽身影。 “哈,看这姓梁的如何逃脱!”陈阳大喜过望。 “马哥,今日我两要栽了……”洪二狗沮丧之极。 “娘的,待会你想办法缠住陈阳,阮正志我来解决。”马海山咬牙说道。 “马哥……”洪二狗脸色惨白,他哪里能顾缠住陈阳。 “姓梁的,你认命吧。”陈阳俯身看着城墙下储栋梁得意地叫道。 “马海山!你也不愿我上去么?”储栋梁见妖兽盯着他不再向前,他扭头对着城墙吼道。这一声,内力催动,城墙之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马海山精神一振,忙朝下喊道:“梁哥,今日我俩都要挂了,等会地府再见。” “哈哈哈,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储栋梁哈哈大笑,突然猛一转身,右手一扬,手中一枚银元闪电一般击向探出头朝下看的陈阳。 “啊!”陈阳惨叫一声,银元切入右眼,撑住垛口的双手突然一软,整个人“呼”的一下摔出城墙摔了下去。 “哦……”沉默的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叹。 “马哥,马哥,哈哈,陈阳死了。”洪二狗狂叫着奔向人群,“快,放绳子下去,梁哥不会亏待你们的。” 阮正志见势不妙慌忙跳上台阶向下奔去。 “娘的,老子还差个投名状,你还跑?”马海山狂笑着追了过去。 “呸,妈的。”储栋梁拖过陈阳尸体猛得拎起甩到妖兽跟前。 “呜呜……”妖兽扑上争抢起来。 “梁哥,绳子下来了。”洪二哥又嘶声吼叫起来。 “拽紧了!”储栋梁内力一催,飞身上墙一把抓住麻绳,跃上数丈。一把又抓住捆扎的皮带,双腿一蹬再上了数丈。不一会功夫,就到了城墙顶上。 “拉!拉!快把绳子拉上来。”洪二狗连连吼道。 “二狗,有劳你了。”储栋梁知道刚才洪二狗生死一线间站在了他这边。 “梁哥,应该的。”洪二狗激动的眼泪直流,娘的,赌对了。 台阶之上,阮正志已落下风,见储栋梁已到城墙更加慌乱了。 “当啷。”阮正志身形往后一退,踩在石子之上,脚下一滑,仰面朝天摔倒在台阶上,手中利刃甩出有二丈远。 “嘭!” “啊!” 马海山飞身跃起双膝重重顶住阮正志腹部。 “噗!” 短刀刺穿了脖颈,鲜血四溅。 “梁哥,阮正志死了。”洪二狗兴奋地叫道。 “唉!”储栋梁叹息了一声,“先把绳子送回头,找东西来割肉。二狗,带人把洞里几只铁锅抬出来弄干净,待会煮肉吃。” …… …… 孔雀岭,因顶峰形似孔雀而得名。 连绵的山头大多十分荒凉,到处都是大片裸露山石,唯有顶峰枝繁叶茂,远远看去,突兀之极,似在两个世界。 胡亮洪、贾同山、大张和小愣子,逃过追杀,连夜又赶到飞岭镇。荣经理电话里告诉他们,孔雀岭顶峰上有座庙宇,月亮门掳走曹丹丹一事,可向方丈请教。至于能达到什么样结果,荣经理也没有保证,只说方丈出面可能会有转机。 山道崎岖,几人走在狭窄石阶上,虽不是攀爬悬崖峭壁,但四下无遮无挡,一眼就能瞧见山底,令人心惊胆战。 “胡把头,这么高这么陡,难道还有香客来?”贾同山问道。 一路走来,几人并未遇到一个香客。 “佛门圣地,总有心诚之人,大凡远离人烟的寺庙,都非同一般。”胡亮洪直起身望了望山头,还有一百多丈,就到了绿荫之地。 “也真是怪异,到处都是荒山,这里却有一片林地,难道还真有仙气?”贾同山挥了挥手,让大家停下休息一会。 胡亮洪摸出烟盒一人发了一支:“世上很多事情都无法言语解释,或许这座山以前并不荒凉,只是守不住而已。” “守不住?把头,难道山还要人守?”小愣子好奇地问道。 “我曾经到过一个叫敦煌的地方,那里现如今满眼都是沙漠,然而古时候却是繁华无比的一座城市。既然是城市,肯定有水有树有草,几百上千年而已,全都没了。”胡亮洪凝望着山头树林,深深叹息了一声。 “当……”“当……”“当……” 顶峰寺庙钟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起,山谷之中回音四起,刹那间仿佛多座寺庙同时撞钟,余音绕着几人久久不散。 “阿弥陀佛!” 小愣子脸色一肃,向山顶拜了几拜。 “禅音寺。” 荣经理电话里曾说过寺庙名字,现在几人终于明白其中原因。 “走,会会禅音寺方丈去。”胡亮洪大声说道。 第三十八章 禅音寺 孔雀岭顶峰的林木,几人从未见过,大多三、四人合抱粗,十多丈高。树干顶端枝繁叶茂,叶子拇指宽.细长条形,足有一尺多长。树皮青中带红,不同于寻常树木表面粗造不堪,这些树皮细腻无比,摸上去滑溜溜带有丝丝冰凉之意。 地面一色青紫色山石,高低不平,不见一丁点泥土,也不见一片落叶。 小愣子趴在一棵树下拔出刀刺,刀尖戳着树干与地面连接处,竟然分毫未入不见一点缝隙。 “这些树是从石头里生出的。”大张肯定地说道。 “大张哥,你见过石头里能长出东西?又不是石缝。”小愣子并不相信。 “我倒是见过石头上长出东西。”贾同山呵呵一笑。 “哦?石头上真能长出东西?”胡亮洪也觉得好奇。 “苔藓!”贾同山哈哈大笑。 “呵呵,贾警长说得妙,我们不妨问问方丈,他定然知道。”胡亮洪抬头看着数十丈之外的一座庙宇。 几人到了顶峰,五、六亩地大小。地面平整光洁,一条条半寸深一寸宽凹槽分割地面岩石,冒一看去,极像一块块石板铺就。顶峰正中央一块二亩见方五、六丈高巨石。巨石之上,前后三座大殿相连。朝南方向是寺庙正门,一块已看不出颜色的牌匾上三个金色大字格外显眼:禅音寺。 几人绕巨石走了一圈,并未见到上去的台阶,也未见梯子等物。巨石四面岩壁陡直,胡亮洪也没办法上去,贾同山三人更是望石心叹。 “江南沙金县胡亮洪受绿柳旅社荣经理所托,前来拜访方丈大师。”胡亮洪仰头看着庙门大声说道。 “方丈说了,既然是荣经理好友到,那就请上来吧。”等了片刻,一声清脆的童音从巨石上飘过。 “方丈大师,我等只是凡夫俗子。”胡亮洪又恭恭敬敬说道。 又过片刻,“呼”的一声,一条绳梯从巨石上放下,刚好触到地面。 “我先上去,你们几人先等着。”胡亮洪不知巨石上绳梯是否扎实,不敢让其他人先上。 二尺长,三寸宽,一寸厚的木片,两头各钻出两个孔眼,细绳穿过打一个鸳鸯结,留一尺长再穿过另一块木片孔眼。如此反复,长可十多丈,短可二、三丈,攀爬岩洞极为合适。只是没有训练过的人,贸然爬上去身体必然晃晃悠悠,不易向上。 胡亮洪是个练家子,自然不受影响,很快爬了上去。 绳梯另一头牢牢扣在地面石桩之上,一个小和尚站在一边。 “小师父,方丈大师呢?”胡亮洪蹲下身问道。 “方丈在院内。”小和尚声音清脆。 “其他师父呢?”胡亮洪有点奇怪,怎么会是一个小和尚迎客。 “没有其他师父。” “庙里就你和方丈?” “是。” 胡亮洪站起身,极为疑惑。荣经理电话里口气非常敬重方丈,他一直以为禅音寺是座大寺,不说和尚数百,至少不会是只有两人,而且一老一小。 “上来吧,务要小心,每一步都踩稳再上。”胡亮洪站到巨石边向下喊道。 …… …… 肉,满满四大锅肉,锅底烈焰熊熊,锅内热气腾腾。 十多只水桶盛满泉水,女人们露出难得见到的笑容,大块肉切割下清洗着。 地面上一排排木碗已经摆放整齐,就等着装肉。 “梁哥,可以捞起来分了,还要再煮四锅才够。”曹丹丹脸上恢复了光泽,一日之间,如同梦幻一般。 “叫你两个师姐来帮忙,就说人手不够。”储栋梁想到了一个理由,躲在山洞里两个女人必须早早回到众人之间,否则巨大的精神压力会压垮她们。 曹丹丹回头望了望台阶上的山洞,咬了咬牙走了上去。 “师姐!”她朝洞内轻声叫道。 山洞内漆黑一片,没有人应声。 “师姐,梁哥请你们过来帮忙,再过一个小时挖矿的人就要回来吃饭了。”曹丹丹声音大了起来。 依旧没有人应声。 “梁哥!”曹丹丹突然觉得不对,慌忙喊道。 “怎么了?”储栋梁连忙跑了过来。 “里面……里面好像没人。” “怎么会?你两师姐一直在的。”储栋梁忙划着一根火柴走了进去。 山洞里地面上铺着一层破衣服,几只木箱堆在一边,曹丹丹两个师姐已经不见。 “看,这里有张纸条。”曹丹丹见两双女鞋上塞着一张巴掌大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几个草草的字。 丹丹:鞋子留给你,活着! “师姐!”曹丹丹大惊,猛得冲出洞门往城墙上奔去。 “丹丹。”储栋梁一把拉住了她,“你留下,我上去看看。”他判断曹丹丹两个师姐定然是跳下城墙了,或许已经被妖兽吃了,不想让她看到惨相。 储栋梁拿着一支火把,上了城墙顶。 城墙底部篝火还在燃着,只是暗淡了许多,白色妖兽尸体依旧横七竖八躺着。 距城墙根一丈多远的一块巨石上血迹斑斑,附近几只棕红色妖兽正“呜呜”低吼争抢食物。 储栋梁手上火把扔了过去。 人的尸体,女人的尸体。 曹丹丹两个师姐跳下了城墙。 “唉!”储栋梁长长叹息一声,回首望着远处井架之上的平台。 这是一个什么帮派?如此歹毒,掳人开矿,不顾死活。唐门主,那么一个漂亮女人,竟然是他们帮主。他打了个冷颤,脚下涌起一股寒意。 四拨人,三千多号,死了两个头领,马海山看上去似乎臣服。三千人如能同心,拼死一搏,或许有部分人能够冲出去,但月亮门内城城墙上巡逻的人带有枪支,如果有重火力死伤就太大了。 急不得!还需时间理顺一些事情。 储栋梁稳稳心神,慢慢走下台阶。 “梁哥,找到我师姐没有?”曹丹丹一直留意台阶上动静,见储栋梁走下急忙迎了上去。 “丹丹,请高教授过来。” 四口大铁锅已煮好大块蛇肉,女人们在分割,每只木碗里装有半碗。高教授提着一块肉弯着腰正一只只碗看过去,见到分量少的就割点补上。他清楚,坑洞内挖矿的有几个熬了二三十年没死,也从未吃过肉食。多了,他们胃吃不消,少了,心里肯定会极不舒服。 “高老师,梁哥请你过去下。”曹丹丹双眼通红,她已清楚两个师姐定然出事了。 “丹丹,你怎么了?”见曹丹丹满脸悲切,高教授忙问道。 “师姐可能出事了,她们不在洞府,梁哥刚到城墙找了。”曹丹丹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下来。 高教授心中一痛,慌忙向储栋梁跑去。 “高教授,丹丹两位师姐跳城墙了。” “幼萱!玉莹!”高教授仰头看着城墙方向,凄声大叫。 曹丹丹放声大哭。 良久,高教授止住了悲痛:“可还有尸体?” 储栋梁摇了摇头:“高教授,丹丹两个师姐也算是报了仇,可惜终没能走出来。考古队还有十多人,还有那些民工,我们要想办法逃离此地。眼下四拨人可以合并一处,不能各自打着小算盘,否则都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嗯,栋梁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想办法活下去。” “梁哥,我们还能逃出?” “丹丹,你父亲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他定会全力营救我们。胡把头也不是一般码头把头,他也一定会尽全力。”储栋梁心中其实一点底都没有,诡异之地,随时会发生意外。 矿坑内一批批人走了过来,灰头垢面,衣衫褴褛,脸上却个个露出喜色。 马海山让人下矿坑告知,这顿饭食每人半碗肉,还有十桶煮肉的汤汁,能够分到一人一碗。 半碗肉,两个馒头、一碗粥、一碗肉汤。 这是从未有过的美事。 …… …… 小和尚带着几人跨过门槛,走进大殿,叩拜菩萨后向后院走去。 后院占地半亩,两侧供奉菩萨的殿堂不深不高,灰墙灰瓦,门前石墩石栏已磨的锃亮。再往后一直到巨石边缘,一面三丈多高,七、八丈宽的巨大石碑矗立在众人面前。石碑上刻着“通天井”三个大字,字迹虽还能轻易辨认,但已模糊,多处风化严重,坑坑洼洼。 石碑前五丈,一口六尺多高的铜钟吊在黝黑架子上,一根碗口粗的圆木钟捶微微随风晃动。 “几位施主,方丈在井边,随我来。”小和尚见胡亮洪四下寻找方丈身影,忙带着众人绕过铜钟。 “井?这么高的山顶还有井?”小愣子忍不住低声问小和尚。 “自然有。”小和尚似乎见多了俗人惊奇,只说了三个字。 铜钟与石碑之间,果真有口井,一个看不出岁数的老和尚正摇着轱辘打水。 “方丈,几位施主到了。”小和尚合掌轻轻说道。 “方丈大师,打扰清修了。”胡亮洪合掌躬身施礼。 “既是荣经理朋友,不算打扰。”方丈拎着一桶水走到几人面前,递给了小和尚,“先到厢房休息片刻,热茶还得现烧现煮。” “小愣子,帮一帮小师父去。”胡亮洪见小和尚拎着水桶吃力地走着,忙吩咐小愣子前去帮忙。 “小寺一老一小,让施主见笑了。”方丈淡淡地客气了一句。 “方丈,那口井有多深?”贾同山对出水的井也很是奇怪。 “呵呵,施主自行看看便知。”方丈带着几人到了井边。 井口不大,约有三尺。井圈一尺高,不知何物打造,白乎乎略带透明,嵌在井口四周。轱辘上小指粗井绳缠绕,估摸着十丈不到。 贾同山探头朝井口下一看,惊讶之色瞬间凝固:“奇了啊,看上去七、八丈深就有水了。” “方丈大师,这块石碑上刻的‘通天井’可是指的这口井?”胡亮洪盯着石碑看了片刻,一时难以理解。通天?井可是通地啊。 “正是!”方丈呵呵一笑。 第三十九章 月亮石 矿坑口足有四千多亩,一个巨大圆形。想必挖第一锹时已有人在偌大的广场上做了标记。坑沿四周均匀放置二十口大铁口,熊熊烈焰,照亮四周数十丈远。 “海山兄,对面平时走人?怎么那里还用烧着?”储栋梁问道。 马海山、洪二狗正陪着站在矿坑口,他有点奇怪,四拨人三千口不管上还是下,并不会走到矿坑对面,那里燃着篝火岂不是大大浪费宝贵的黑砂石燃料? “梁哥,那边不走人,黑砂多少是按照铁锅数量送下的,对面几口锅平日也习惯亮着。”马海山忙解释道。 “嗯嗯,等再有黑砂,对面十口锅不用点,黑砂省下来收好,说不定会有大用。” 矿坑台阶一尺多高,一圈圈环绕而下极为壮观。储栋梁并未见过怎样开采月亮石,一边往下走一边四下查看。 “梁哥,这里有个月亮石窝,填上石头了。”洪二狗发现一个,连忙蹲下掏出坑洞里石头。 坑洞不大,一尺深不到,开口勉强能伸手进去。储栋梁伸手摸了摸,内壁光滑,圆鼓鼓的极像一只埋在地上的酒坛子。 “二狗,你刚说这是月亮石窝?难道月亮石是藏在这个坑里?” “嘿嘿,梁哥,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信,挖到这窝时,月亮石就像一只鸡蛋藏在窝内。” “哦!”储栋梁恍然大悟,“一个窝会有几只?” “大多一只,难得有两只的。”洪二狗说道。 “好,我们抓紧下去,真是奇了,世上竟然有这种东西。”储栋梁直起身看着底下。 矿坑有一百多丈深,最底处是五百多亩平地,数十只大铁锅绕四周一圈围着,篝火照得四下通亮。 三千多人大多衣衫褴褛,沿最底层台阶一圈散开,个个弓着腰,手持铁镐敲击岩石,碎石四溅,“嘭嘭”声回响一片。 当三人走过时,并无一人抬头观望,没有一人言语,即使停下休息片刻的也只默默看了他们一眼又埋头干活。 “我采到了。”远处一人突然嘶声大叫。 按照规则,今日采到月亮石的即可停工休息,晚上可多吃一个馒头。 “别动,梁哥要看下。”洪二狗忙阻止那人取出。 男子蓬头垢面看不出年龄,此时正兴奋地盯着眼前一个不大的坑洞,储栋梁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谢梁哥!谢梁哥!”男子大喜,捏着烟放在鼻子前狠狠嗅了嗅。 周围几人听男子采到月亮石惊喜叫声,只是淡淡瞄了一眼,见男子拿到一整支烟,个个却羡慕之极。挨着近的伸长脖子探过来死死盯着,男子忙小心翼翼夹在耳朵旁。 石阶上出现了一个碗大坑洞口,边沿光滑无比,洞内一只鸡蛋大小的月亮石静静躺着。 “呵呵。”储栋梁蹲下身子,伸手掏了出来,沉甸甸,冰冰凉,浑身黝黑,泛出金属光泽。 他掏出火柴划着,细细看了看眼前的月亮石窝。内壁光洁细密,隐隐反射着淡黄色光芒。 “这玩意非金非银非铜非铁,也不知道月亮门拿了有何用处?”马海山连连摇头,为了月亮石,他们失去自由,失去生命,却不知是何物。 “这是一枚天造地生的**。”储栋梁冷笑道,“只是不知道月亮门连年开采,储存它有何目的。” “**?”马海山大吃一惊,“制**的料?” “不是,月亮石就是一颗**,只是需要足够强内力才能激发引爆。”储栋梁知道马海军只是懂一点外家功夫,与胡把头比起来还相差不少。 “梁哥,你见过江湖上有人用?”马海山大为惊讶。 “海山兄,我也是昨日才偶然知晓。”储栋梁不想再多说此事,“最近月亮石每日能采多少?” “四拨人,连着两天四十多枚,亏得有点存货,否则不够上交了。”马海山一脸忧虑。 “嗯,晚上再看今日能有多少。告诉所有人,从今日起,挖到月亮石的奖励一支烟。”储栋梁吩咐道。 “梁哥,洞里烟不多了。”洪二狗忙提醒道。 “我会向月亮门讨要的。”储栋梁决意试探下月亮门。 …… …… 孔雀岭顶峰寺庙内,胡亮洪等几人围着井口看了又看,惊叹不已。 “方丈大师,这口井难道真的通到地下?”贾同山无法理解高山顶峰竟然可以打出水井,而且是在一整块巨石之上。 “当然不是,此处距山脚有千丈远,除非神仙,凡人是没法子掘出这般深的井。你们看这块石碑,名曰‘通天井’,言下之意是井内之水取之天上啊。”方丈微笑着伸手抚了抚花白胡须。 “难道是雨水?”大张忙问道。 “当然不是,你们看下方的树。这些树是此地特有,名为山神树,它们的根扎在岩石之内数十丈深,吸取石头里的水分养料。” “石头里怎么会有水?”胡亮洪也非常诧异。 “就是我们脚下这块巨石,它能够吸收空气中水分贮存到内部深处。至于原因,也只有天知地知,还有开凿这口井的人知了。”方丈微微叹息了一声。 “那就是说井水是石头内渗出的?”贾同山又问道。 “正是。几位施主,那边茶水应已准备好,不妨先坐下歇会。” 一座石屋凉亭在大殿东侧,一抬眼就能望见巨石下郁郁葱葱林木。 小和尚已摆好茶碗,小愣子拎过水壶一人倒了一碗。茶汤青绿色,一入碗,一阵果味香气扑鼻而来。 “几位施主,煮茶汤的叶子就是山神树上长的。春季时,叶子长出一寸多长,采下后如同炒制茶叶一般,煮茶喝极好。”方丈邀请几人坐下,端起一只茶碗介绍道。 “嗯!甜丝丝,香气闻着也舒服。”胡亮洪喝了一口大为赞叹。 “胡把头,你可知树叶怎么采来的?”小愣子陪着小和尚煮茶,一会就了解了很多。 “对呀,树那么高,又那么粗,想爬也爬不上啊。”胡亮洪放下碗看着方丈。 “林子里养着猴呢,方丈大师已训练好,春天时,猴子上树采的。”小愣子嘻嘻笑道。 “哦?原来方丈大师还有这等本事。”胡亮洪又赞叹道。 “寺内没有劳力,那十几只猴也帮着到山下取米取油,否则一老一小,还真难办。猴子喜欢吃山神树熟透的叶子,一片都不会浪费。”方丈边说边拿过水壶,亲自给几人倒满茶汤。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林子下不见一片树叶,都是被猴子拿走吃了。 “方丈大师,可知附近有个月亮谷?”胡亮洪提到正题。 “你等有人被月亮门掳去?”方丈反问道。 “月亮门?方丈指的可是月亮谷内那些人?”胡亮洪问道。 “山下那座洞窟称为月亮谷,月亮门总门就在洞窟城池内,相传创立于唐朝,距今已有千年之久。” “这么久!江湖上除了丐帮,想不到还有门派能代代相传千年。”胡亮洪颇为讶异。 “胡把头所言不差,能够相传千年的门派极少,月亮门就是其中之一。至于丐帮,只是人间疾苦产物,他们各有山头,偶有时日会报团取暖,算不上千年相传的真正门派。”方丈对江湖门派颇为熟悉,随口否定了丐帮。 “哦?那依方丈之言,丐帮算不上,月亮门还只是千年相传门派之一,那还有其他门派已相传千年?”胡亮洪顿时觉得如同井底之蛙,心内惊骇不已。 “正是,这些门派颇为隐秘,寻常散落在各处的堂口、舵口会以其他面目出现。”方丈幽幽说道,似乎在回忆曾经的江湖。 “方丈大师,沙金县县长曹瑞海千金,前段时日随北平一个大学考古队到达此地突然失踪。我与贾警长还有这两位兄弟调查后发现,考古队因挖掘出月亮谷入口而失踪。我们怀疑,考古队成员被月亮门掳走了。”胡亮洪详细介绍了这几日所见所闻。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位叫储栋梁的小哥倒是颇有佛缘。”方丈合掌宣号,赞叹道。 “大师,可有办法与月亮门门主传个信,我表舅愿意出一万光洋赎我表妹。”贾同山见方丈熟知江湖门派,感觉到了希望。 “老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想不到月亮门已是年轻女娃掌舵了。只是你们有所不知,月亮门掳人采矿,已有数百年之久,除非死了,否则不管是谁,绝不放出,连门主也没有权放人。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方丈大师,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是自己做事,人手不够,可广招弟子。月亮门为何逆天而行,掳人开矿?”胡亮洪颇为疑惑,这样一来,必定惹出无数是非。 “难道他们不怕官府剿灭?”贾同山也恨恨说道。 “据老衲所知,月亮门开采的并非寻常金银,而是一种叫月亮石的罕见之物。因惧怕弟子偷偷藏匿,引出祸端,所以采用了这般手段。至于官府,呵呵,方圆百里官府都和月亮门有牵连,这也是他们能够延续千年的一个秘密。”方丈又是一阵长叹。 “如此邪教邪派,竟然能够延续千年,正是匪夷所思。”胡亮洪手中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嘭”的一下,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胡把头能爱憎分明,老衲颇为欣赏。只是月亮门存在,能够延续至今,还有其他原因,老衲也不便透露。至于贾警长表妹之事,老衲只能试试,不敢有任何保证。既然储兄弟已孤身闯入月亮门,他又有一身功夫,县长千金应暂无性命之忧。” “那多谢方丈出手,我们就告辞了。”胡亮洪端起茶碗一口喝完,起身准备下山。 “不急,小庙平日里难得来客人,外面又有施主到,不妨一同见见。”方丈回身看了看小和尚,“慧能,放下绳梯。” 胡亮洪等人一愣,他们并未听到外面有任何声响。 “外面有人来了?”小愣子忙陪着慧能小和尚向门外走去。 “妈个巴子,这是什么破庙,连上去的路都没有。” 巨石下果然有人在说话,小愣子探头一看不由得一愣,一群人居然是飞岭镇上旅店遇见的。呵,这些人不是去追龙鸟了吗,难道真宰杀了龙鸟? 第四十章 舌骨 “几位施主别急,我这就放梯子下去。” 慧能小和尚拉过绳梯刚想放下,一道人影闪过,一名六十多岁老者跃上巨石。 “诶!还有个小师父,咦!这不是旅店遇到的长官吗?你们也在这,巧的很,刚要找那个小哥,倒是遇见了。”老者一眼瞧见小愣子顿时笑容满面。 “前辈,你说的那个小哥不在这里。”小愣子见老者轻易上了巨石,知道对方功夫厉害,语气带着恭敬。 “不在?”老者脸色突然一沉,“那去哪了?” “我也不清楚,不信你可以问问胡把头。”小愣子忙说道。 “哼,谅你也不敢哄骗老夫。”老者走到巨石边沿朝下看了看,“都上来吧。” 巨石下十多人个个功夫不弱,有三个借飞爪很快攀爬上来,其他人抓住绳梯也迅速到了巨石顶部。 “段帮主,这座庙好生奇怪,怎么建在一块石头上?”一中年男子盯着寺庙大殿看了会转身与老者说道。 “不管这些了,兄弟们又饿又渴,先去后面看看,弄点东西填饱肚子。妈个巴子,想不到这片山寸草不生,连个兔子都难寻,要不是捉到一条大蟒,这两日真得饿肚子了。” “几位施主,随我去院子。”小和尚拉上绳梯,带着段帮主向后院走去。 小愣子放慢脚步,跟在人群后面。十多人手上拿着刀腰间别着短枪,虽说是为寻龙鸟而来,但荒郊野岭杀气腾腾,他们四人根本不是对手。见没人注意,小愣子留在大殿并未跟到后院。 “呵,那小哥真的不在?”段帮主见胡亮洪三人与一老和尚喝茶,储栋梁还真不见踪影,颇感意外。 “老和尚,兄弟们饿了,整点菜整点米饭来。”中年男子摸出几块光洋扔在石桌上。 “阿弥陀佛,小庙米面在井旁屋内,坛子里有咸菜,诸位施主可自行煮饭。”方丈捡起桌上光洋,一枚枚摞起放在角落。 “哪有客人自行煮饭的道理?我们又不是白吃白喝。”中年男子端过桌上一只茶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方丈大师,我去煮点米饭给这些好汉。”胡亮洪忙起身说道。 “阿弥陀佛,胡把头暂且坐着。”方丈忙制止胡亮洪,示意他坐下,抬眼望着中年男子,“这位好汉,小庙就老和尚与慧能两人,一老一小。如果你等不愿意自行做饭,那就请自便。” “吔,老和尚,有人要去做饭你不允许,还想赶我们走。嘿嘿,是不是和尚做久,急着想去见佛祖了?”中年男子脸露凶相。 “你想干什么?”胡亮洪腾的站起,身边贾同山伸手摸向短枪。 “别动!”中年男子身后的人一拥而上,闪亮的短刀指着几人。 “老和尚,赶紧去给爷煮饭!你们快滚”中年男子指了指胡亮洪几人转身看着段帮主,“嘿嘿,帮主,您先坐着喝口茶。” “哼!”段帮主坐下拿过茶碗倒了,重新倒了一碗喝了起来。 “阿弥陀佛,不知段帮主何门何派,到孔雀岭有何贵干?”方丈皱了皱眉头。 “妈个巴子,老和尚,你话忒也太多了。钱也给了,这么不给我兄弟面子?”段帮主不耐烦地说道。 “身为一帮之主,有责任管束手下弟兄,佛门清净之地,已容不得诸位在此如此放肆了,请速离开。诸恶不可为之,为之定然有祸,阿弥陀佛!”方丈满脸悲天悯人之色。 “帮主,老和尚与您说佛法呢,哈哈哈哈。”中年男子狂笑起来,“我家帮主的可是慈悲心肠,绝不白叫人做事,钱已经给了,再啰嗦可真要不客气了。” “你敢!欺负一个老人算什么江湖好汉!”胡亮洪怒喝道。 “呵呵,帮主,今日怎么遇到的都是刺头,不给他们放点血,这顿饭还真吃不上了。”中年男子嘲讽地看了看胡亮洪、贾同山和大张,“你们几个真活不耐烦了?” “胡把头,我看你功夫也不弱,既然这位好汉说要放血,不妨与他过几招。老衲多年未见人打斗,也想瞧瞧眼下江湖中人物功夫是否长进。”方丈忽然双眼放光,如同顽童一般,拾掇着胡亮洪与中年男子比试武功。 “那就顺方丈之意,我与他过两招。”突见方丈眼放精光,胡亮洪心头一动,忙站起身看着中年男子。 “找死!那我就送你上路!”中年男子恶狠狠说道。 “哼!”胡亮洪一声冷哼,走到院子里冷眼盯着男子。 中年男子飞身跃下凉亭,也不多话,一刀劈过。 胡亮洪身子一偏,拔出匕首迎了上去。 “呵呵,看来胡把头曾当过兵,匕首攻击力倒是不弱,只是对阵砍刀却是吃亏了。”方丈看了一眼桌旁段帮主,“帮主,可否借你刀一用?” “老和尚,是他找死,我这把刀可是宝刀,不外借的。”段帮主拍了拍桌上砍刀哈哈一笑。 “阿弥陀佛,老和尚只能自己拿了。”方丈伸手抓向宝刀。 “哼!”段帮主冷笑一声,右手挡了过去。 方丈蓦得中指一弹,段帮主“啊哟”一声,右手慌忙缩回。 “帮主!”石桌后一人拔出短枪指着方丈。 “啊!”一声惨叫。 一声,桌上一枚银元闪电般飞出,击中持枪人手腕, “当啷”! 短枪掉落在地。 “老和……方丈大师,你……你究竟是何人?”段帮主浑身一震。 “段帮主,稍安勿躁,先看两人打斗。”方丈笑眯眯地盯了段帮主一眼。 “是是……”段帮主额头渗出了汗珠。 “胡把头,接刀。”方丈随手甩出。 “刷”的一下,宝刀到了胡亮洪面前。 “多谢方丈。”胡亮洪伸手接过,“锵”的一声迎着斜劈过来的刀削去。 …… …… 巨蟒白花花的肉全都切成块状放在铁锅里过了一道滚水,捞出后沥干水,一块块又在火上烤了烤,一排排摆在台阶上。洞窟之中温度不高不低,这些肉放个三天不成问题。 蟒皮坚韧厚实,四拨人群中女人有七、八十个,全都集中一起干活。花了整整五个钟头,才把鳞片一块块撬下。鳞片瓜子形状,巴掌大小,异常坚硬。前端边缘极薄,非常锋利,可当做刀刃使用。数人合力翻开带血的蟒皮,一个个拿起鳞片刮尽蟒皮内所剩不多的肉和油脂储存在木桶里。 蟒骨富含骨髓,肋骨粗大坚硬,都是不可浪费的资源。 储栋梁所需蟒骨较为特殊,并非千年巨蟒骨头都可用。 金叶上有明确记载:“……舌骨也。” 他所需的是巨蟒信子后那根舌骨。 洪二狗极为卖力,挥动铁镐敲碎一块块巨蟒头骨,白嫩嫩的脑子就挖出半桶盛着。 “梁哥,看,舌骨。” 巨蟒头颅掰开,长长的舌头耷拉到一边。蛇信子末端,舌骨裹着油脂,紧紧包裹着舌头末端两侧。 “好,拿我这把匕首剔掉肉,这根舌骨要收在我那洞府里。”储栋梁掏出匕首递给了洪二狗。 城墙台阶上六个山洞已收拾干净,靠近泉水一侧的储栋梁用作卧室,临近两个用作仓库,剩余三个给女人住。 洞中破烂的衣服、鞋袜等都用清水洗过,摊在台阶上晾着。 令储栋梁大为意外的是,在山洞角落竟然发现许多金银,足有数十斤,还有数十把砍刀、斧头。也不知何年就存放于此,一直无人留意。 洪二狗手脚非常麻利,舌骨很快剔的干干净净,送到储栋梁面前。 “嗯,有劳了。”储栋梁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谢梁哥。”洪二狗收好,点着了袋里藏着的半支烟美美地吸着。 舌骨裹着的油脂已剔尽,通体雪白细腻,半透明,手腕粗细,如同一支弯弯玉叉。 “这玩意怎么就是制作定珠的原料?”储栋梁盯着看了良久,百思不得其解。 “梁哥,这根骨头有特别用途?”洪二狗见储栋梁一直盯着看,不仅好奇地问道。 “嗯嗯,一味补药用得着。”储栋梁含糊地说道。 “补药?是不是男人吃的?”洪二狗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储栋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梁哥,我看曹丹丹对你有意,嘻嘻,新洞府快收拾好,也得装个新人进去啊。”洪二狗压低声音说道。 “呵呵!”储栋梁笑了笑,突然沉下脸,“洞府门帘一定要厚实,不能透出半丝光,否则唯你是问。” “是是,梁哥,这点事我如做不好,岂不是废物了?嘿嘿,我已经关照了那几个娘们,不仅要遮光,而且也遮声。万一里面动静大了,外面也不能听到。” 储栋梁望了一眼远处正指挥着一帮女人干活的曹丹丹,暗自点了点头,一个千金大小姐,能够迅速改变角色也算不简单了。 矿坑内采矿的人陆续走了过来,比寻常日子提前半日收工。这是储栋梁的要求,一日干十个小时,绝不能再延长劳作时间。没日没夜的干,这些人只会累死 “梁哥,今日只采到四十颗。”马海山拎着袋子走到储栋梁面前。 “嗯,能采到这些已经不错,待会我俩送过去。奖励的烟都发了?”储栋梁指了指身边刚刚用洞内几块木板做的凳子,“歇会。” “发了,拿到烟的可得意了。”马海山笑道,“梁哥,库存的香烟不多了,大概能维持五、六天奖励。” “嗯,到时候会有人给的。”储栋梁抬眼看了看对面井架,自从有肉吃,为防月亮门发现,三千多人吃睡全部搬到城墙下。 “一人一碗咸菜肉汤,两个馒头,一碗粥。”洪二狗站在汤桶前大声叫道。 “还有肉汤喝,咸菜肉汤。” 人群立时兴奋起来。 “梁哥说了,只要大家一条心,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待遇。”曹丹丹一边打着汤,一边大声说道。 “更好的待遇?难道还会有酒喝?”一人笑问道。 “酒,肯定会有的,我们不禁要吃到肉,还要争取更好的条件。我们是人,不能让他们把我们当畜生对待。”储栋梁催动内力,大声说道。 “梁哥万岁!”“梁哥万岁!” 三千多人听得真真切切,愣了片刻,突然都欢呼起来。 城墙对面井架之上的广场,不知何时数十人站在边沿,正往城墙这边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年轻艳丽的女子,身旁几人正低声对她说着什么。 “唐门主,那人是新来的。”一人放下手中望远镜,转身恭恭敬敬说道。 “我看下。”唐门主拿过望远镜盯着看了一会,“此人我见过,怎么会到了这里?” 方舵主站在后面人群中,听唐门主说认识,脸刷的一下白了。 “这人什么时候到矿坑的?”唐门主回身冷冷地问道。 “回门主,此人是两日前到的。”方舵主忙向前走了几步躬身答道。 “两日前?哼,才两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唐门主非常不满。 “禀门主,我听说两日前有人城门前求见您,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却被带到矿坑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在人群里说道。 “哦?还有这事!方舵主,你可清楚?” 唐门主冷眼扫过。 “属下该死!”方舵主慌忙说道。 第四十一章 唐门主 储栋梁正抓着馒头大嚼,忽然见到对面广场边缘站着一群人,不由得一阵冷笑,两天折腾出的动静终于惊动月亮门了。 “二狗,背上月亮石,随我去见见月亮门的人,让操弄井架的几个兄弟跟着。”他大声叫道。 “啥?”二狗一惊,端着的肉汤差点翻了,“梁哥,月亮门那些人能随便见到?” “啰嗦!”储栋梁踢了他一脚,“赶紧,待会回来还要好好睡一觉。” “梁哥,我也去见见?”马海山在洞窟已有五年,平日里根本见不到那些人。 “海山兄,你留下,这边事还多。”储栋梁忙阻止道。 他并无十足把握与月亮门交涉,万一过去生出事端回不来,三千多人的队伍还需得一个领头的。储栋梁对马海山并不了解,只是见他在城墙上与陈阳、阮正志相斗时没有退缩,心中高看了许多。 井架之上广场边,方舵主正低声解释当日为何直接押解储栋梁到了矿坑,唐门主俏脸冷若冰霜。 “这么说是你臆测了?”唐门主扫了一眼方舵主。 “属下该死,当时确是认为此人来路不明,担心是个奸细。”方舵主偷偷擦了擦额头汗珠。 “嗯,念你是为总门安危着想,否则定然不饶。”见周围几人幸灾乐祸,并无一人为方舵主说好话,唐门主突然态度缓和下来。 “多谢门主!”方舵主心中一松,恭恭敬敬施了个礼,起身目无表情看着远处。 “禀门主,那人过来了。”举着望远镜监视的男子高声说道。 “好,那就等他过来。”唐门主嘴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看着远处。 储栋梁自然不知广场上动静,到了井架边,让人放下木板,走了上去。 “梁哥,还要上去?”洪二狗脸色一变。 “拿好月亮石,随我上去一同见见。” “那些人个个都是魔头,上去岂不是送死?”洪二狗胆战心惊地站到木板上。 “他们也是人,再说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我们没有必要再多想了。行了,动手。”储栋梁对那拉着绳索的几人说道。 铁链“哗哗”响起,拉动木板顺着井架向顶部升去。 嚯,这么多人,场面够大的,储栋梁嘴角撇了撇。 广场上站着数十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盯着从木板上走下的两人。 “万宗门千山堂储栋梁见过唐门主。”储栋梁走到站在最前女子面前,抱拳施礼。 “哦,原来是万宗门弟子,听说你要见我?”唐门主声音极其冷淡。 “北平有一支考古队被贵派掳到此地采矿,不知门主可否听说?”储栋梁并不理会唐门主冷冷的眼神,反而紧盯着。 “本门向来只看人头不看身份,既然已经到了鬼坑,那就认命吧。”唐门主身后一人大声说道。 “呵呵,想不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月亮门,竟然有不知礼数之人。我是与你家门主说话,你多什么嘴?”储栋梁讥讽地看了一眼那名男子。 “你!你也配合我家门主说话?”男子果然一下被激怒,嘶声吼道。 “李堂主,不要让外人笑话。”方舵主呵呵一乐,对储栋梁大为好感,刚受门主责问时,这些人无不幸灾乐祸,现在轮到他反击了。 “方舵主,请注意你身份。”李堂主见方舵主公然嘲讽,不禁勃然大怒。 “够了!”唐门主诧异地看了储栋梁一眼,只一句话,就暴露了月亮门内部极为不和。 “唐门主,考古队可是难得的人才,我受驻防在河洲的92师长官武寒松与沙金县县长曹瑞海所托,请贵派放人。”储栋梁把能够搬出的大腿全部搬了出来。 “放人?”唐门主冷笑一声,“自古落到鬼坑的还没有能够活着出去,你休要拿这些人来压我。储栋梁,你先考虑自己在此地能撑多久吧,其他闲事你管不得,也没有资格管。” “唐门主,我只是带信。至于贵派怎么处理,自然由贵派看着办。”储栋梁向身后招了招手,“唐门主,你所说的鬼坑从今日起就由我做主了,这是今日采挖的月亮石。从明日起,每日工作十个小时,挖多少算多少,五十枚我们已经无法保证。” “什么,工作十小时?”“五十枚不能保证?”“他以为是谁?”…… 唐门主身后一片议论之声,显然接受了刚才李堂主贸然出口的教训,没有一个上前责问。 “每日五十枚是本门定的规矩,否则停止供应一切物资,包括食物。”唐门主声音不紧不慢,一字字说出。 “唐门主,并非我们不想上交五十枚,只是每日拼命开采,依旧完成不了任务。这样下去,下面的人活不了多久。如若门主不信,可派人前往监督。” “哼,交不上五十枚,定然停止供应一切。”唐门主说完,转身就走。 “唐门主,我那些兄弟可是有三千多人,请你掂量掂量。”储栋梁冷冷说道。 唐门主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盯着储栋梁,咯咯笑了起来。 “你敢威胁我?” “不敢,在下实事求是,如果不及时供应吃食,小心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唐门主,这个小子过于狂妄,属下建议立刻除了。”李堂主恶狠狠了储栋梁一眼,扭头对唐门主说道。 “除了?”唐门主突然一笑,“李堂主,不擅杀鬼坑矿工,也是本门规矩。他未逃,未攻击本门弟子,没有理由除了。” “此人不除,必有后患。”李堂主嘟哝了一句。 “储栋梁,既然你这么想为鬼坑矿工出头,那就看你能否控制住那些人。五日之内停止供应所有吃的,挨过日五日,答应你的要求。挨不过五日,老老实实采挖月亮石,五十枚一块也不能少。”唐门主未再理睬李堂主,冷冷地与储栋梁说完扭头就走。 望着远去的人群,洪二狗目瞪口呆,五天不供应吃的还不全部饿死? “梁哥,这下麻烦大了。” “不急,蟒肉还能吃三日,只是缺少盐。嗯嗯,你先下去,我去寻一寻,或许能够弄点盐来。” …… …… 孔雀岭顶峰寺庙院内,胡亮洪与男子斗了十多个回合。 中年男子一刀挥空,露出了破绽。 “噗!”胡亮洪刀锋一转,偏过男子脖颈,一刀削在他左臂之上。 “啊!”男子疼的一哆嗦,左臂瞬间染红,连退数步方才站稳,拎着刀死死盯着胡亮洪。 “承让!”胡亮洪转身向凉亭走去。 “阿弥陀佛,胡把头菩萨心肠。”方丈起身笑呵呵说道。 “胡把头,厉害!”贾同山也站了起来。 站在段帮主身后两人连忙奔过去扶住中年男子,一人脱下衣服撕开,帮他包扎伤口。 “方丈大师,幸没让您失望,侥幸取胜,多谢大师赐刀。”胡亮洪接刀的刹那间,已知方丈是顶尖高手,当时他匕首正难应付对方砍刀,这把刀不偏不倚刚好到他手边。 “哈哈,不用谢我,这把刀是段帮主的。”方丈抚了抚胡须,笑呵呵地看着段帮主。 “方丈大师,我知错了。”段帮主脸色一会红一会青,站在那正不知所措,见方丈提到他,连忙上前低声认错。 “段帮主,此地凶险,不是你等小门小派能够容身的。听老衲一言,速速离去,否则性命难保。”方丈声音也不高。 “多谢方丈提醒,我等立刻就走。”段帮主神色一凝越发恭敬了。 “慢,既然肚子饿了,我送你们一些叶果,既可解渴,也能解饥。”方丈起身走到巨石边看着下面林木,轻轻吹了两声口哨。 “吱吱吱……” 片刻功夫,林木中深处蹿出十多只猴子,望着巨石上方丈。 “摘一筐叶果,我要招待客人。” “吱吱吱……” 猴群向身后大树奔去,一只只迅速攀爬到高处。 “胡把头,那些颜色偏黄的叶子已可食用,偏青偏红的都还酸涩,猴子能吃,人却吃不惯。”方丈指着大树说道。 一支烟功夫,大树上长条叶子纷纷掉落,方丈又轻轻吹了声口哨:“行了,你们去耍吧,够了。” 方丈凝神望着大树下叶果,僧袍宽宽的袖口突然鼓起,十多丈外地面叶果呼呼旋转着,迅速聚拢到一起。 慧能小和尚早就准备好一只竹筐放在身旁,叶果飞来,他端起竹筐稳稳接住。 “呵呵,到井边洗洗,叶果很不错的。” 两拨人都惊讶无比,刚这一手,内力雄厚之极。 小愣子已站在人群身后,连忙过来捧起竹篮往井边走去。 “胡把头,段帮主,我知你等疑惑老衲身份,并非我隐瞒,只是悠悠岁月已是太久,已不值得再提起。四十多年了……老衲一直在此修行。年轻时杀戮太重,虽说死在我手的都是罪孽深重之辈,但当年老衲却不曾想到度化他们,草草了结他们性命。罪过,罪过。” 胡亮洪四十不到,自然不清楚方丈身份。段帮主却年过六十,这次为追杀龙鸟从千里之外赶来。 “方丈,您,您就是当年的普……普度大师?”段帮主忽然想到一人,双手颤抖起来。 “罪过,罪过,普度不度,杀心太重,眼下只有普度和尚了。”方丈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 普度大师,四十多年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杀了多少恶徒,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呵呵,已是往事,不必再提了。叶果已洗好,大家都吃些,也算老和尚招待诸位了。” 胡亮洪拿了一根,一尺多长,拇指宽,肉鼓鼓,扁圆形,富有弹性,难怪从那么高树杈上落地并未摔烂。 “嗯,好吃,真甜。”小愣子咬了一口大叫起来。 …… …… 储栋梁随洪二狗站到木板上,下方铁链拉起,木板渐渐下沉,一会就到了广场下方。他一把拽住井架边梁柱,右腿勾住,朝洪二狗挥了挥手。 “回去不要多说,如有人问起,就说正在想办法。” “梁哥,你要小心,实在不行咱们就低头。” 低头?呵呵,储栋梁已不再是码头上扛大包的了。他悄悄往上爬去,探头盯着月亮门城墙望去。 城墙之上巡逻队有三拨,时时刻刻都有一拨人在广场边城墙之上走动。两边角落,还有固定岗哨。 广场上虽说不是灯火通明,但四下都能瞧见。特别是到处光秃秃的,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藏身,要想进入月亮门,难度颇大。 躲在广场岩壁下看了良久,储栋梁发现前方巡逻队转过城墙一角后,后队就会从另外一个角落转出,等一队人全部走到城墙中间时会停下片刻瞭望广场。从巡逻队转出角落至中间这段距离,那些巡逻的眼睛看着前方。趁此时机,有机会接近城墙。 他估摸了下,平地上纵身跃起能跳出七、八丈远,如果能沿着广场左侧岩壁较为黑暗之处前行,大有可能到城墙之下。 呵呵,那就试试吧,万一被发现了,就立刻逃走。 储栋梁深信,凭他现在内力功法,逃回矿坑,是完全可能的。 妈的,老子博一博运气。 “噌”的一下,他跃出井架到了左侧广场岩壁底部。 第四十二章 月亮城 月亮门广场距矿坑有二百多丈,虽说广场上分左右两溜篝火燃的正旺,但月亮门在城墙上巡逻的弟子目力远不及储栋梁,能看清一百多丈已算不错。 这个道理,储栋梁自然明白。 从井架上跃到岩壁底部,小跑一段后腾身跃起数下,距城墙只有一百多丈。他停下稍稍调整呼吸,缓了一缓,眼睛死死盯住城墙上走动的巡逻队。 铸心之法修为在一二重之间,内力并非特别充足,后十下必需一气呵成不能有丝毫停顿。 “走!”见巡逻队拐过城墙角,固定岗哨似在和路过的巡逻队说笑,储栋梁暗叫一声纵身跃起,箭一般飞射而去。眨眼之间,已到了城墙脚下。 他身子紧紧贴着城墙砖石,抬头凝神侧耳倾听。 “兄弟们仔细点,门主亲自下令,盯紧鬼坑,这帮人想造反了。” “韩兄,鬼坑向来平静,怎么突然闹腾起来?” “唉,还不是有人起头。” “听说今日鬼坑内头领与门主见了面?” “谁说不是,李堂主也被训斥了,呵呵。” “兄弟们招子放亮点,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一番议论之后,城墙上巡逻队脚步声响起,应是继续向前。 城墙并不高,六丈上下,黝黑的墙砖垒砌。转弯处不远即是高耸的岩壁,直通通向上隐没在黑暗之中。黝黑的城墙,高不见顶的峭壁,无人的广场,呼呼燃着的篝火,构成了一幅诡异画面。 城墙与岩壁之间的巷子,储栋梁曾走过一次,长约三百丈,篝火数量极多,从头到尾一片通亮。 四面城墙唯有正前方建有城门,那里灯火通明,把守严密,极难入内。 储栋梁走到城墙拐角之下,早在广场之上,他已看清,拐角城墙之上只有一名月亮门弟子看守。 他贴紧墙砖,凝神倾听上面动静,良久,一支巡逻队走了过去。 等了一会,估摸着刚过拐角的巡逻队已到城墙中间,另一队还在未绕到。“噌”的一下,储栋梁跃到高处攀住城墙垛口。 “嘿嘿,兄弟,有烟吗?”储栋梁探头盯着对方眼睛。 “你……你……有有。” 夺心之法果然神通。 “嘿嘿,快把外褂和长裤脱下给我。那边有人过来了,你去斩杀他们,记住,下手要狠。”储栋梁狞笑着,内力催动,一股真气从此人眼珠注入。 “哦……好……”此人眼珠一翻,连忙脱下外褂和长裤递给储栋梁,抄起刀向走过来的巡逻队走去。 储栋梁手一松,轻轻落到地面,迅速穿好衣服。 “大鲁,你想干什么?”城墙上有人喝道。 “啊!”惨叫声,显然有人被砍了。 “当啷!”双刀相撞之声。 “小心,这小子疯了。”有人惊叫道。 储栋梁纵身跃上城墙垛口,探头看去,大鲁正疯狂砍杀巡逻队。巡逻队十多人仓促之间未弄清原委,并不敢下死手,一下伤了好几个倒在血泊中。 “你们玩,老子走了。”储栋梁一闪身,蹿过城墙顶一下勾住对面垛口边,“唰”的一下身子一滑,落到城内地面。 月亮门总门,千丈深洞窟内,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储栋梁一落地,见前面一条巷子,忙走了进去。 巷子较窄,六尺多宽,地面天然的岩石,细小的浅坑密布,每隔数尺切割出浅浅沟槽。两边围墙黝黑条砖垒砌,许多地方已磨的光亮。 一路过去,似是一户户人家,院门大多紧闭,有屋内传出婴儿孩童哭声说话声。 出了巷子,储栋梁大吃一惊,他竟然到了一条街道之上。 已是深夜,街道上行人却不少。来来往往,穿着也多样,与洞窟外市井中人相同,并非巡逻队那身青布衣服。每隔十多丈,一根一丈多高粗大的铜柱竖立,顶部安着一只数尺高玻璃灯罩,灯罩内火苗一动不动静静燃着。 储栋梁偷看了一会,转身走进巷子脱了青布衣塞进背包。 走到街上,他随意看着,偷眼瞥着四周行人,并没有一个人留意他。 呵呵,储栋梁心中一喜,没人留意,说明此地人多,并非都相熟识。 沿着街道往前走,两边商铺林立,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 “星月饭庄!”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门匾。嗯嗯,装潢考究,就这家了。储栋梁大大咧咧走了进去。 “先生,雅间还是厅堂?”一声极柔的女子声音传来。 储栋梁瞄了一眼,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他四下看了看,厅堂内十多张方桌,大多坐了人。 “我就一人,可有合适雅间?” “自然有,先生随我上二楼。”年轻姑娘转身穿过厅堂,带他走上楼梯。 嚯,连楼梯也是石料砌的,想必这里缺少木料。储栋梁跺了跺脚,楼梯一点声音都未发出,显然极为牢固。 上了二楼,储栋梁一愣,刚还怀疑缺乏木料,想不到二楼铺着地板。 有点意思,处处令人意外。 “先生,里面请。”年轻姑娘推开木门,引储栋梁进了雅间。 屋子不大,一张条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墙面刷的雪白,四周镶嵌着晶莹剔透的长条形玉石,地面铺着深绿色地毯。墙角淡青色石墩上,一盆鲜花红艳艳开的正旺。 “先生还满意?”年轻姑娘见储栋梁四下看着,轻声问道。 “好,不错,不错,想不到如此雅致。”储栋梁心中一笑,雅不雅,与他何干,赶紧吃顿饱饭,喝顿好酒才是爽快。 “这是菜单。”年轻姑娘递过一块翠绿色竹板。 “不看了,先切两斤牛肉,上一坛好酒,其它的你看着办。” “先生稍等。”年轻姑娘莞尔一笑,走出房门。 雅间有一扇窗朝着大街,储栋梁上前推开,向外望去。 街道宽阔,两边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正对面有一家南货店铺,颇具规模。 呵呵,盐,香烟,酒,这里竟然可以花钱买到。 “奇了,奇了。”储栋梁大惑不解,怎么一个江湖门派过起了小日子? “先生,这是您点的牛肉与酒,这盘生切,是本店奉送。”年轻姑娘语气极柔,听着非常舒服。 “哦,还送这么一盘,不怕我吃不下其它菜了?”储栋梁见送的一盘肉分量不少,有点意外。 “先生面生,定是初次来本店,只要有客,我们定会送一份菜。如果是熟客,他会直接点哪样。”姑娘微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这样。”储栋梁点点头,“姑娘,这盘牛肉和酒共多少钱?” “牛肉六块,酒五块。” 这么贵,妈的,六块光洋都可以买一头猪了,储栋梁心内嘀咕着。 “好,再上一份店家拿手菜,就差不多了。”储栋梁从包内掏出一块光洋递给年轻姑娘,“我是新来不久,想不到月亮城晚上也这么热闹。” “谢先生。”年轻姑娘收好光洋笑着说道,“这里不分白天黑夜,你待时间长了就知道。” “哦,原来不分白天黑夜。我看你们生意不错,天天都这样?” “大多如此,本店不打烊,一直营业,先生随时可来。” “哦,那太好了,随时有酒喝,人生一大快事。”储栋梁往杯内倒满酒喝了一口,“嗯嗯,不错,不错,想不到此地有如此好酒,值得值得。” “先生慢用,我下去安排下再来伺候。” “嗯嗯,等等,再切二斤牛肉,等会我要带走。”储栋梁连忙说道。 姑娘答应着走下楼去,储栋梁也不用筷子,两盘肉端到面前用手抓着大吃起来。 “爽!”储栋梁一口喝尽杯中酒,痛痛快快叫了一声。 “李堂主,今日不醉不归。”屋外一声李堂主,储栋梁吓了一跳。难道是随着唐门主那位? “好,陆堂主,今日我定奉陪到底,不醉不归。”一个中年男子声音。 妈的,还真是此人!刚拾掇着唐门主要当场杀了老子,哼哼! “两位请!”一个年轻女子声音,隔壁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上几样拿手菜,一大坛好酒,不用你伺候着,你出去吧。”这是陆堂主声音。 门轻轻关起。 “嗯?这两人不像是来喝酒,倒是想来说事的。哪有喝酒不要年轻姑娘伺候的?”储栋梁侧耳听着隔壁动静。 “李堂主,今日在广场之上,门主可没给你面子呢。”陆堂主阴冷的声音。 “娘的,这丫头越来越不把我等老弟兄放在眼里了。哼哼,要不是看在她父母为本门出生入死份上,哪里容得她做门主?” “呵呵,骆门主可是她外公,你这样大不敬,小心喽。”陆堂主呵呵笑道。 “呸,娘的,骆门主已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你我兄弟还怕他作甚?以我说,赶紧动手,免得夜长梦多。”李堂主恨身说道。 “我就是担心这个。”陆堂主压低了声音,“谁知道那老不死的是真病假病,万一……” “笃笃。”隔壁门有人敲起。 “进来。”陆堂主声音。 “两位堂主,这是本店几样招牌菜,你们先用着,待会还有几样。”年轻女子声音。 “好,有劳你了,拿着。”陆堂主声音,应是给了女子赏钱。 “谢堂主。”年轻女子声音中透着惊喜。 门又轻轻关上,年轻女子快步离开了。 呵呵,看来不少,这个姓陆的倒是大方。 “笃笃。”雅间门也响了。 他连忙起身打开了门,年轻姑娘端着一只砂锅。 “先生,这是本店招牌菜,鹿肚炖鲜蘑。”年轻姑娘放下砂锅笑盈盈介绍道。 “嗯嗯,有劳了,呵呵,我不习惯人看着吃饭,有事再唤你。” “好,那我下楼了。” 妈的,一个美女伺候的机会错过了,储栋梁关上门,凝神听着隔壁两人说话。自铸心之法突破一重后,他的听力目力都大为长进,虽隔着墙,但李陆二人说话听得清清楚楚。 “抓紧探探老头子病情,如老头子真的不行,立刻动手。”隔壁沉默了片刻,李堂主终于下了决心。 第四十三章 因祸得福 哼哼,储栋梁一阵冷笑,李陆两人密谋夺权,堂堂月亮门并非铁板一块。 酒菜吃完,两斤牛肉包好塞进背包,柜台上结了账,储栋梁到了对门南货铺子。 老板四十多岁,长相威猛,冒一看还以为常在江湖上行走。 “老板,称四十斤粗盐,拿二十条香烟。” “好勒,小哥猎到啥野货了?”老板笑眯眯地问道。 “嗯嗯,弄到些,多少钱?”储栋梁含糊应道。 “吃不掉可以放我这里卖,价钱保证你满意,我抽个一成就行。这些都是猎手放这的,好卖的很。”老板指了指店铺内坛子,“盐巴一块一斤,烟五块一条,共二百四十块,现付还是记账?” 储栋梁一愣,这也太贵了,市面上一块光洋可以买十多斤盐巴,香烟也只要一块钱一条,到这里涨了数倍。 不过老板说的记账什么意思?难道可不付钱先拿走?储栋梁楞了会,两人可不认识。 “好好,下次如果野货多了就送你这,这次现付,下次记账。”想了想,储栋梁还是没敢多问原委,怕对方警觉,忙从包内掏出三根小黄鱼。 “一根小黄鱼可兑一百块银元,三根三百,找您六十。”老板拿过金条掂了掂熟练地报着数字。 “老板,麻烦用结实的袋子装好,六十别找了,帮挑些剪刀菜刀针头线脑之类。” “好嘞,您稍等。” 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准备好粗盐,香烟和一些零碎之物,分别用袋子装好。 储栋梁拎过放在脚下,拆开一条烟拿出一包。 “老板,抽根烟。”他递了一根香烟过去,“你这平时货品可多?” “多着呢,月亮城数万老少,谁家不知我张老四从不断货,即使量大,等个一两日就有。”张老四划着火柴伸到储栋梁嘴边。 “那您赚大发了。”储栋梁语气带着无比的羡慕。 “呵呵,还行,还行。”张老四呵呵笑道。 “有个地方您不去动动脑筋?那里也是一块肥肉。”储栋梁回头看看没人,压低声音说道。 “哪里?月亮城还有我张老四生意做不到的地方?”张老四满脸诧异。 “鬼坑!那有三千多号人,啥都好卖。”储栋梁嘿嘿一笑。 “可不敢去,月亮门规矩你不清楚?擅自和鬼坑人来往,死!”张老四压低了声音,“再说,那些人都是活死尸,勉强活着,哪有钱买东西。” “张老板,我可听说鬼坑下钱多着呢,再说又不是帮他们逃走,偷偷做点买卖,价钱再多抬高些,赚头不会少的。”储栋梁拍了拍手上拎着的香烟,“这些要是能卖过去,他们出价二十块一条。” “二十块!”张老四双眼瞪的浑圆,“可是真的?” “嘿嘿,他们愿意先付钱再拿货。张老板如有办法送到鬼坑,我可牵线搭桥,只是……嘿嘿,只是我要拿一份赚头。” “呵呵,小哥,这个生意做不得,要掉脑袋的。”张老四突然一笑。 “行,算我多嘴,不过,张老板如果有意,可想想办法。走喽,回去还要弄那些野货。”储栋梁背起盐袋就要出门。 “小哥,啥时候再来?” “难说,张老板有如办法与鬼坑下那些人交易,可弄条烟丢下去,到时自然会有钱与采购清单送上。” “好好,恕不远送。” 出了南货铺子,储栋梁站在门前左右看了看,街上依旧平静。 城墙上那名弟子应是死了,否则片刻功夫就能清醒。一旦清醒,必定能够想起曾看到一人攀附在垛口之上。 拎着半袋盐,二十条香烟和一些零碎物品,储栋梁拐进刚才那条巷子。 看看前后无人,他跃上城墙攀住垛口,探头瞧了瞧。城墙上本有三队人巡逻,眼下只剩下了两队。 呵呵,那小子战力倒是不弱。 等一队人绕过城墙拐角,储栋梁内力一催,拎着盐袋和香烟纵身上了城墙。他不敢有一丝停留,顺着城墙边滑到底部,发力撒腿就奔,一口气冲到百丈之外,隐在峭壁暗处气喘吁吁。 本想偷点食盐,没想到竟然是买了四十斤,还喝了顿酒。 真是邪门,月亮城还真是座城市! 储栋梁回头看了看,不由得皱紧眉头,当日走进城门时,他想的过于简单了。 …… …… 月亮城占地千亩,分为东西两区。 东区如同寻常小镇,住着月亮城数万居民。有豪宅亦有普通石屋,有宽阔的街道亦有狭窄的弄堂。 西区占地百余亩,一条丈高围墙与东区隔开,里面十多栋二层古建筑散布在四处。半人高的石围子有数十个,一丈见方,里面堆满土,长着些寻常地面看不到的绿色植物。 在一栋楼前,两个石围子内,开满了黄色细花,幽幽花香四溢,一名年轻艳丽女子正站在一旁仔细看着。 “门主,属下刚去看了,城墙上巡逻兄弟折了两个,伤了三个。”一名身穿锦缎外褂的男子匆匆走来。 “万堂主辛苦了。”唐门主抬头看了一眼,又盯着细花。 “门主,事有蹊跷,我已问过,砍人的大鲁似突然失常,临死前挣扎着说有外人入城。” “外人入城?”唐门主皱起眉头。 “可惜大鲁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咽气了。”万堂主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大鲁外褂裤子已不见踪影,属下以为是那个‘外人’穿去了。” “哼,我倒是小看他了,竟然修得夺心术。他定然是入城找吃的,吩咐下去,严令东区各个商铺,如有人采购大宗物品,一律迅速禀报。”唐门主对万堂主说道。 “门主知道此人?”万堂主惊讶地问道。 “定是鬼坑那个叫储栋梁的,哼哼,倒是走眼了,还以为是一个码头上地头蛇,想不到……嗯,你去安排吧。城墙下两条巷子也要安排巡逻,哼哼,我看他怎么熬过五日。”唐门主突然脸色绯红,忙转身看着石围子上的细花。 “门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万堂主转身离开走出数丈又折回头。 “万堂主,你最受外公信任,有事不必闷在肚里。”唐门主幽幽说道。 “属下只想提醒门主一声,李堂主与陆堂主似有不轨之心,望门主小心。” “月亮门总门只有三个堂口,三位堂主,倒有两个与我离心离德,有损月亮门千年来的威严,此事我记住了。”唐门主朝万堂主点了点头。 “属下告退。” 唐门主抬起头望着黝黑的上空,深深叹了一口气。 “高姨。”她转身看着暗处轻轻叫道。 “属下在。” 被唤作高姨的是一名身材极好,皮肤雪白的中年女子。三十七、八,双眸清亮,留着一头长发,身着紫色衣服。很显然,年轻时定是位大美人。 “这几日烦你留神,李陆两位堂主已不甘寂寞。”唐门主面带讥讽。 “门主,干脆先下手为强,今夜就除了他俩。”高姨声音中透着逼人的寒意。 “还是按门规办吧,没有真凭实据,门内那些老辈会给我们难堪的。” “属下遵命,只是门主千万小心。”高姨说完,又悄然隐到暗处。 …… …… “哗哗。”“哗哗。” “二狗,放我下去。” 盐袋、香烟、零碎物品全都放在了井架木板上,储栋梁伸手拉动铰链,大声叫道。 “诶诶,梁哥,马上,马上。”洪二狗激动的叫道。 铰链上的滑轮“嚓嚓”转动,很快到了崖底。 “梁哥!”曹丹丹带着哭腔一把抱住了走下木板的储栋梁。 “丹丹,你怎么在这?”储栋梁惊讶地问道。 “嘿嘿,梁哥,嫂子知道你去了月亮门,急的不得了。”洪二狗嘿嘿笑道。 “别胡说,赶紧把东西带走。”储栋梁眼珠一瞪,他拍了拍曹丹丹后背,“丹丹,没事,我带了不少针头线脑零碎玩意,嘿嘿,还有两盒白玉霜。” 储栋梁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两盒白玉霜和干切牛肉递给了曹丹丹。 “旁氏白玉霜!你从哪里弄到这些?”曹丹丹拿过白玉霜开了盖子闻着,“这可是高档货,沙金县城也不多。” “嘿嘿,顺手牵羊呗,牛肉不错,赶紧吃几块。”储栋梁掏出香烟,洪二狗等人每人发了一根。 “梁哥,一下搞到二十条香烟,太牛了。”洪二狗这次没有再省着,忙点起深深吸了一口。 “得,你就是狗性子,有点吃的就拍上马屁,以后少拍,赶紧回去睡觉。”储栋梁笑骂道。 “对对,梁哥,赶紧回洞府睡觉,布帘子已经装好,保管不漏光,外面也听不到声音。”洪二狗盯着曹丹丹嘻嘻笑着。 “你想哪去了?”储栋梁上前踢了一脚。 “啊哟,梁哥,我可是为你俩好。”洪二狗夸张的叫道,提着香烟袋子一溜烟跑走了。 曹丹丹满脸涨的通红,并未多说什么。 城墙台阶上六个山洞,最右边三个全都留给女人,两个做了仓库。最左边山洞做了储栋梁洞府,洞门上用破布、麻袋片子做成的帘子挡着,储栋梁摸了一摸,挺厚实。 粗盐与香烟都收在仓库内,零碎物品曹丹丹拿走了。 “二狗,晚上我要修炼功夫,你安排几人在附近巡查。一是要保证仓库内物资不能丢了,二是决不允许有人靠近我洞府。”储栋梁冷声对洪二狗说道。 “梁哥,你放心,外边有我呢。” “马海山晚上睡哪了?” “嘿嘿,在井架旁他自己洞府里,看上一个娘们带走了,真快活着呢。”洪二狗咽了一个吐沫。 “嗯嗯,那些女人除非自愿,谁也不允许强求,否则扔外面喂妖兽。” “嘿嘿,明白。现在吃的够了,难有女人自愿跟着我们这些臭虫了。” “得了,不要这么悲观,该有的总会有。”说完,储栋梁挑开帘子走进了山洞。 洞府内空空荡荡,两只木箱靠墙放着,地上几片麻袋布铺着,上面铺着一条破毯子。 储栋梁放下背包,躺在毯子上发了片刻呆。 冒险进入月亮城收获比预想要大的多,弄清了城内情况,发现了月亮门内斗消息。 此刻想要逃出月亮谷,对于他个人来说机会极大。但要带上曹丹丹等人,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他掏出铜盒,拿出无常令牌。 拇指在弯月上擦过,一团柔和洁白的光芒瞬间涌起。 片刻功夫,洞内透亮,四下浸润在白光之中。 天地万物皆有灵气…… 储栋梁盘腿坐在毯子上,铸心之法口诀默默念了一遍,双眼闭上进入修炼状态。 刚修片刻,储栋梁已觉四周灵气涌动,比当日在青龙山庄感受还要强上许多。灌入百会的真气远远超过平日,一会功夫,就觉得丹田内热气游走,浑身上下舒坦无比。 呵呵,看来因祸得福,这里竟然是修炼铸心之法极佳之地。 第四十四章 斩杀巨鹰 储栋梁闭目凝神,九分意念集于心法,一分意念徘徊左右以防不测。 四处灵气与能量入百会走任督二脉,如涛涛江河之水,化为真气源源不断涌进体内。一夜之间,真气贮于丹田远超“将军府”修炼多日。 一阵沉闷吼声传来,储栋梁睁开了双眼。 他挑开帘子,走出洞府。 “梁哥,起床啦!”洪二狗打了个哈欠,显然一夜未睡。 “嗯嗯,有劳几位兄弟了。”储栋梁掏出香烟一人发了一根,“刚什么声音?” “声音?没听到啊!”洪二狗四下瞧了瞧,昨日已告知今日不开工,三千多人一个未起,都还呼呼大睡。 “呜呜……”又一阵猛兽吼声飘过,声音极弱。 这次储栋梁听清楚了,声音是从城墙外传来。 城墙下有猛兽争斗! 储栋梁一惊,十多只妖兽尸体还未来得及运上城墙,如引来其它猛兽吃了,那实在可惜。月亮门断供,三千多人食物正匮乏,每一块肉都很宝贵。 “二狗,拿上火把跟我上城墙。再叫醒一些人,想办法弄灭矿坑边那些火,把还能烧的黑砂运到洞府边。”储栋梁对另几人说道。 “呜呜……”“呜嗡……”“昂……” 一到城墙顶,阵阵妖兽吼声沿着厚实石墙传了上来,洪二狗也听得清清楚楚。 “梁哥,底下有妖兽!”洪二狗惊叫道。 “咋呼啥?妖兽耳朵都特别灵光,我们虽在高处但也得小心。”储栋梁不满地说道。 洪二狗脸一红,默不作声点着另一根火把递了过去。 等火把烧旺了,储栋梁催动内力,“呼”的一下甩出数十只丈。 火把飘飘悠悠落地,储栋梁大吃一惊,城墙底各种妖兽黑压压一片,全都仰头望着城墙高处,阵阵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洪二狗双手扶住城墙垛口,双腿微微颤抖。 “梁……梁哥,我怎地好像看到有很多啊。” 储栋梁“嗯”了一声并未理会,他抬头凝神看着洞窟高处。 城墙有一百数十丈,火把划过一瞥之间,并没发现猴狼兽与金毛人在其中。他最担心的还是高处,万一有能像龙鸟一般的怪物,城下三千多人就麻烦了。 “二狗,你回去和所有人说,女人、体弱的全部躲山洞中。其他人到矿坑底拿上铁镐,我们可能有麻烦了。”储栋梁神色凝重。 “梁哥,你是说妖兽会上来?”洪二狗忙问。 “说不准,我曾见过能攀爬的怪物,这座城墙很可能挡不住。还有上面,万一有会飞的,就更不好对付。让曹丹丹躲到我那洞中,你带几人护着。记住,她死你也死。”储栋梁牙关一咬,语气中充满威吓。 “梁哥,我记着了。娘的,贱命一条,犯不着怕。”洪二狗神色一狞,扭头就往下走去。 “二狗,记好,只保曹丹丹一人,如能活着出去,梁哥绝不亏待你。”储栋梁看着洪二狗狂奔,大声叫道。 洪二狗身形一震,并未停下脚步,狂喊道:“我记着了,二狗想随梁哥出去快活几天再死!” 城墙下火把已经熄灭,四处黑黝黝一片,妖兽眼瞳若隐若现。 储栋梁回身望了望月亮城,广场上没有丝毫动静,显然月亮门并不知矿坑城墙下聚集了大批妖兽。 无常令牌! 储栋梁思虑片刻,从背包掏出铜盒。要想看清峡谷下妖兽数量,唯有取出无常令牌。 拇指轻轻抚过无常令牌上的弯月,一团白光起来,很快向四周弥漫开。 片刻功夫,洞窟内一片通亮,白色光芒不断向四周扩散,眨眼之间就能看到数里地外。城下妖兽足有数千头,一群群聚集,黑压压一片。 “呜昂……” “呜呜……” “昂呜……” 白光掠过,城墙底下大小妖兽突然亢奋起来,争先恐后向前涌来。 “不好。”储栋梁一惊,连忙收起无常令牌,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当日在青龙山庄修炼时,也看到过坑洞中巨蟒异常。难道这块无常令激发出的光芒会引起妖兽聚集亢奋?还是另有原因? “嘭!”“嘭!”“嘭!” 城墙下显然有巨兽撞击岩壁,储栋梁站在一百多丈高都感觉明显震动。 “梁哥,发生什么了,刚怎么透亮透亮的?”马海山举着火把气喘吁吁跑了上来。 “城下来了无数妖兽,遇见二狗没有?” “遇到了,他已关照大家下矿坑取铁镐了。” “好,海山兄,城墙上有我一人监视就行,你下去组织好人手防备妖兽袭击。” 马海山趴在垛口边沿眯着眼看了会,下面黑洞洞的,只听到猛烈的撞击声伴随着无数猛兽嘶吼。 “梁哥,我在这几年了,从未遇到这事,听起来妖兽不正常啊。” “城下妖兽还不用担心,我怕后面来更狠的。”储栋梁眺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心头充满担忧。 “还有更狠的?” “嗯嗯,我曾见过能飞的,能攀墙的,轻易就能弄死人。” “好,那我下去召集弟兄准备好。” “海山兄,我托二狗护着曹丹丹,你下去后多找几个好手跟着他。” “行,理应的,你在上也小心。” 马海山转身朝下走去。 “嘭……噼噼噼噼……” “嘭……噼噼噼噼……” “嘭……噼噼噼噼……” 月亮城上空,连续炸响三支烟花,发出巨大回响。 一时间,整个洞窟亮堂起来。 储栋梁迅速瞄了一眼,矿坑边人群正往下走。 烟花炸响过后,月亮城城墙之上人头攒动,临近广场的一面燃起长长一溜火把。两处城墙角更是火光冲天,半个广场都被照亮。 城墙下巨兽仍旧不停撞击,储栋梁凝神朝下看去,黑暗之中的巨兽身影有三丈多长,十多只排开,撞击声中,岩壁竟然溅起火花。 嘿嘿,储栋梁不由得笑起。城墙二十多丈厚,一面有阶梯层层往下,就像一座巨大堤坝,再大的力量也休想撞塌。 妈的,这是什么怪物,竟然能够搞出这么大声响? 储栋梁掏出一根烟点着,默默望着峡谷方向。峡谷远处漆黑一片,妖兽平日里肯定不是生活在此处。谷内他下去过,寸草不生,不可能繁育出大批食草动物。妖兽能有如此庞大数量,定然外面食物充足。 迷一样的地方,处处浸透着神秘。 “咻……”“咻……”“咻……” 空中传来阵阵嘶鸣。 不好!储栋梁大惊,难道真有龙鸟飞临?未及看清空中是何物,他连着几个纵身跃下台阶,到了矿坑上广场。 下矿坑数千人正陆续走到地面,三三两两说笑着,并不知危险就在头顶。 “趴下!全都趴下别动!” 储栋梁内力催动,嘶声吼叫,数千人听得清清楚楚。 机灵之人听到警告立刻趴下不敢动弹,仍有数百人傻呵呵站着不知发生了什么。 妈的,管不了这么多,储栋梁转身飞奔,转眼间到了自己住的洞府。 洞府门前洪二狗带着十多人抓着斧头、砍刀,贴紧洞前石壁,仰头看着空中。 “咻……”“咻……” 嘶鸣声已到了矿坑广场上空。 “二狗,曹丹丹可在洞内?” “梁哥,都在,曹丹丹带考古队全来了。” “好,你们快趴好,空中有东西过来了。” 储栋梁掀开门帘朝洞内看下,曹丹丹、高教授等考古队十多人都在。 “梁哥!发生什么事了?”曹丹丹见储栋梁探头望着,忙叫道。 “有妖兽袭来,你们躲好。”储栋梁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只能保她一人,其他人听天由命吧。 “啊!” 一声惨叫,矿坑边站着的一人被空中俯冲而下的怪物一爪刺透后背,腾空而起。 “巨鹰!”储栋梁吃惊不小。 一对翅膀在空中展开,足有二丈宽。鹰喙黝黑发亮,二尺多长。古铜色鹰爪长而尖利利刃一般,生生能轻易切开人的胸膛。 “咻……”“咻……” 不断有巨鹰俯冲而下抓向矿坑边慌乱奔跑的人,转眼之间,就被叼走十多人。 妈的,储栋梁怒骂一声,拔出匕首狂奔过去。 “咻……” 一只巨鹰扑向了他。 储栋梁内力催动,护体之法瞬间施展开。 “嘭!”巨鹰利爪一下撞到护体真气上,猛得被弹开数丈远,骨碌碌翻到在地。 “死!”他猛然跃起二丈多高,飞身扑向落地巨鹰,一刀割开巨鹰脖颈。 “嘎!” 巨鹰一声惨叫,脖颈甩动下,双爪徒劳的抓了几下一动不动。 “梁哥杀了一只,都他妈起来,和这些畜生拼了。”马海山正趴在附近,拎起铁镐冲了过来。 “起来,起来,二三十人围成一圈,快!快!铁镐能砸死它们。”储栋梁心中有了底,忙叫唤道。 趴在地上的人依旧不敢动弹,又有数人被巨鹰叼走。 妈的,储栋梁仰头看了看,广场上依旧有数十只巨鹰在盘旋。 “再不爬起,都得死!”他猛得拽起一人,匕首划过,一只耳朵掉落在地。 “啊!”那人惨叫一声,慌忙提起铁镐。 四周人吓得瞬间弹起。 “快!快!围城圈子,猛劈猛砍!” “咻……” 几只巨鹰俯冲而下,扑向人群。 “死!”储栋梁一把夺过身边人手中铁镐,奋力击向巨鹰。 御金之法! 铁镐又稳又准劈中巨鹰脑袋,“噗”的一下,直接穿透。 “梁哥又杀了一只!”马海山狂叫道,“兄弟们,我们手上是铁家伙,砍啊!” “啊!” “杀!” “嘭!” “噗!” 广场上杀声四起,纷纷举着铁镐迎了上去。 储栋梁看准机会,又连毙三只,他不敢再停留,朝山洞奔去。 曹丹丹才是他必须保护好的。 月亮城城墙之上,十多人都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远处城墙下奋力搏命的矿工。 见储栋梁连毙五只巨鹰,无不动容。 唐门主望远镜一直注视储栋梁一举一动,见他向山洞奔去才缓缓放下。 “李堂主,昨日你说该当场击杀此人,现在认为如何?” “门主,属下唐突了,此人功法怪异,竟然不惧巨鹰利爪。” “怪异?哼哼,我看你是没开过眼界,自认为功夫一流,不把他人放在眼里。这是护体之法,修炼后瞬间能护住全身上下,刀枪不惧。” 李堂主一愣,瞄了一眼站在唐门主身旁的陆堂主。 “属下才疏学浅,多谢门主教诲。” “禀门主,如果此人能投到月亮门,可大大提高本门实力。”万堂主走前一步大声向唐门主说道。 “嗯,此人倒是一个人才。”唐门主未置可否。 “如门主有意,属下愿意前往说服。”万门主又说道。 “准备迎敌!防备巨鹰袭击月亮城!”唐门主未再多说,向左右下令道。 第四十五章 蛟鳞 “杀啊!” “妈的,拼了!” “弄死它们!” 三千多名矿工,积郁已久的怒火陡然迸发。三千多支铁镐高高举起疯狂挥舞,个个嘶声吼叫,根本不在乎生死。 “咻……” 一只盘旋已久巨鹰耐不住饥饿,扑向人群,利爪向地面一名男子抓去。 “噗噗!” “嗯……” 男子眼神充满怒火,并不躲闪,铁镐迎面劈去。 巨鹰一对利爪刺透他的胸膛。 铁镐一下劈中腿骨,深深嵌入。 身边几人一拥而上抱住男子,以防巨鹰带着男子振翅飞走,更有几人死死揪住巨鹰腿骨不放。 巨鹰“嘎嘎”叫着,翅膀拼命扇动,怎奈挂着、揪着、抱着、拉着的人越来越多,沉重无比,根本飞不走。 附近数十人,“呀呀”叫着纷纷扑上,铁镐疯狂劈向巨鹰腿部,翅膀,头部。 “嘎……” 巨鹰挣扎几下,终于摔到地面。 更多的人扑了上来,转眼间,地面血肉模糊,羽毛满地。 “娘的,值了……谁……有烟……” 男子胸膛鲜血淋漓,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谁有烟?”一人大叫。 “别嚷了,没气了。”一人哭喊道。 储栋梁远远见到这幕,心中一颤。 “二狗,洞中烟全部拿出。” “好嘞!”洪二狗忙到储物洞内拿出香烟,站在洞门前高高举起,“杀光它们,杀光它们。弟兄们,梁哥说了,一人一根,都有!都有!” “咻……”“咻……” 一幕幕搏杀,不断在广场上重演。 一支香功夫,三十多只巨鹰尸体躺在了地面。 终于,巨鹰放弃矿坑上疯狂的人群,嘶鸣着扑向月亮城。 “门主,巨鹰过来了。”陆堂主惊呼道。 “发射照明弹。”唐门主脸色微微一变,大声下令。 “砰!”“砰!”“砰!” 三颗照明弹升空,广场之上顿时亮如白昼。 数十只巨鹰“嘎嘎”叫着,振翅飞来,黑压压一片,犹如一团团乌云涌向月亮城。 “开枪!”万堂主向左右大声喝道。 城墙之上站有数百月亮门弟子,手中长枪短枪同时搂动扳机。 “砰砰……” 枪声大作。 一名壮汉,手持一挺机枪架在垛口上,“哒哒哒哒!”子弹倾泻而出。 “嘭!” 最前一只巨鹰头部被机枪子弹击中,翅膀顿时耷拉,随着惯性摔落,砸到城墙之上,撞翻数人。 “咻……” 一只巨鹰扑近。 “小心!”唐门主厉声叫道,手一扬,一颗黝黑的月亮石击出。 “嘭!” 黄光弥漫,蓝光闪烁,空气中顿时飘过烤肉的焦味。 巨鹰连一根羽毛都未再有,化为一团淡蓝色烟雾消失了。 万堂主,李堂主,陆堂主,还有几名身穿锦缎褂子之人纷纷出手。月亮石击中巨鹰炸开,一团团烟雾四起,飞临月亮城巨鹰被击毙一半。 “咻……”“咻……”“嘎……” 巨鹰哀鸣,纷纷扭头往高处飞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门主,巨鹰退了。”万堂主叫道。 “巨鹰袭击月亮城,已多年未遇,以往都是抓走鬼坑里人吞食。今日鬼坑人竟然赶跑巨鹰,实在匪夷所思。李堂主,你带人去东区巡查,务必所有人入洞避难,但有不听号令者,杀!”唐门主语气中透着深深寒意。 “属下遵命。”李堂主答应着转身下了城墙。 “门主,巨鹰袭击鬼坑之前,您可留意到洞窟突然透亮,而且与烟花、照明弹完全不同,如同白日。时间不长,眨眼又黑了下来。”万堂主低声说道。 “见了,你认为是何物引起?也多亏那团光,否则我也不会让你等上城墙戒备。”唐门主也颇为诧异。 “属下怀疑是鬼坑那边弄出的动静。鬼坑那些矿工平日铁镐都放在坑底,今日却个个抓在手上,门主不觉得奇怪吗?”万堂主依旧低声说着。 “你是说储栋梁知道有变?”唐门主一愣,“如是此,那定要打探明白,他怎知道巨鹰袭来?” “门主,属下这就去鬼坑走一趟。” “不行,鬼坑那些人与我等势不两立,你去太过危险。” “嘿嘿,门主勿担心,我带些礼物过去,想必储栋梁也是聪明人。再说,一旦有危险,我还是有把握逃脱的。” “嗯,那你几时去?” “半日后去,我让厨房做些肉包、菜包,再煮些肉,带些烟酒,算是慰问刚才受袭之事。” “哼,今日才断供,眼下却要……诶!务必小心。”唐门主叹了一口气。 “门主勿要多想,储栋梁此人颇有来历,竟然懂得护体术,一旦收到门主麾下,那几人再折腾,也是枉费心机。”万堂主极低声音说道。 “好,你见机行事。”说完,唐门主转身冷眼瞥向陆堂主。 …… …… 金林街,京南城最繁华地段,街道两侧,梧桐树粗壮高大,枝繁叶茂。秋意已浓,满树的叶子绿色中夹杂了层层枯黄,风吹过,一些叶子再也挂不住,晃悠悠飘落到地面。 街道正中,一家银楼颇具规模,通长五大间门面,门前牌匾之上“千丰银楼”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银楼南侧,一扇木门紧闭。 数名身材高大的护院,虽是在银楼门前走动,但眼光不时扫过南侧木门。 一辆黑色小车停在银楼前,走下一名中年男子。 “荣舵主。”一名护院轻声叫道。 “嗯嗯,兄弟们辛苦了。”荣舵主摸出两包烟递了过去,“都到了吗?” “到了,正等着您。” 千丰银楼,四层楼面,实为“万宗门千山堂”总堂口。一楼金店,店后是一处十多亩地大院,四周一丈多高围墙圈着,内有独栋小楼八座。 荣舵主轻轻敲了敲银楼南侧木门,很快有人开了,他疾步走进。 二楼楼梯口站着数名年轻男子,荣舵主掏出一块古铜色铜牌递了过去。 一名年轻男子仔细看过递还给他:“荣舵主,请进。” 荣舵主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二楼没有房间,改为一条长长室内走廊。 到了走廊尽头,站有几名年轻姑娘。 “荣舵主,随我来。”一名年轻姑娘轻声说道。 “有劳!”荣舵主跟着她走上楼梯往下走去,出了楼梯,来到银楼后大院。 一楼金店后侧,并没有大门直接通到此处,金店外南侧门是唯一进出口。 一小片竹林后,一栋三层小楼旁,年轻姑娘停下脚步。 “荣舵主,请上二楼。”年轻姑娘轻声说道。 “好,有劳姑娘。” 二楼门前立着两男两女,见荣舵主上来,微微躬身施礼,也不言语,拉开两扇厚重实木大门。 这是一间会客室,一圈单人红布沙发,地面铺着米色地毯,屋顶水晶大吊灯垂挂。 十多只沙发大半坐了人,中间一位正是千山堂堂主安若柳。 “属下参见堂主。”荣舵主进屋走到中间恭恭敬敬施礼说道。 “荣舵主请坐,一路辛苦了。”安若柳微笑着说道。 “堂主,总门突然叫停各堂口比武是何原因?”一名三十多岁男子看着安若柳瓮声瓮气问道。 “王舵主,稍安。”安若柳起身走到木柜前打开,从中取出一块椭圆形之物,“各位舵主先看一看这是何物。” 说着,她顺手递给坐在下手的荣舵主。 正面金色,背面血红色,厚实,边缘锋利,脸盆大小,手指弹上去发出“噗噗”沉闷之声,可以断定不是金属。 荣舵主端详片刻给了身边一人。 一圈过后,片状物又回到安若柳手中。 “诸位,可看出这是何物?”安若柳笑盈盈说道。 “堂主,我是老粗,你让我上阵杀敌,没得说。让我看这玩意,嘿嘿,不要说是片刻,就是给我瞧一夜都不知那是啥。”王舵主呵呵笑道。 “荣舵主,你可看出?”见众人沉默,安若柳望着荣舵主说道。 “回堂主,属下认为这是一块鳞片,只是不清楚是何物身上的。” “鳞片?” “什么鱼有这么大鳞片?” 会客室内顿时发出一阵惊叹。 “姜还是老的辣!”安若柳满意地点了点头,“诸位舵主,这确实是块鳞片。” “真是鳞片?娘的,那要多大家伙!遇见了,还不得一口吃了老子。”王舵主瞪大了眼珠。 “这是一块蛟鳞!”安若柳声音不大,却犹如晴空闪过霹雳,在座的脑袋都“轰”的一下。 蛟丹!所有人立刻想到传说中的奇珍。 服用蛟丹,凭空可增加三成内力。 服用蛟丹,可延年益寿数十年。 服用蛟丹,再重的伤都可迅速恢复。 一条条传言,在众人脑海盘旋。 只是,他们甚至连蛟鳞都未见过。 “诸位舵主,总门已发现蛟龙踪迹,为猎杀此蛟,本门暂停所有非紧急事务。” “堂主,这块鳞片可是万宗门弟子所获?”荣舵主有点疑惑。 “当然不是,这块鳞片是门主去年花了千两黄金收购,同时也收购了蛟龙踪迹消息。一年来门主亲临蛟龙活动洞窟,已有所发现。门主有令,此次猎捕蛟龙凶险颇大,各堂口可自行组织人手捕杀。一旦猎获,蛟丹一半归属该堂口。”安若柳介绍了来龙去脉。 “一半?不知蛟丹有多大,要是只有鸡蛋大小,一半才够一人服用,那可是得不偿失。”唯一的女舵主轻声笑道。 “成舵主,据我所知,蛟丹并不大,还真是只有鹅蛋大小。不过,即使半颗,也可做成上百颗丹丸,足够诸位提升内力。我堂在座的各位舵主一旦服用,万宗门第一堂口是跑不掉的。”最后一句,安若柳一字一顿重重说道。 万宗门第一堂口! 那可是在门内横着走的堂口,享受极多特权。 在座的九名舵主都瞪大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 万堂主 矿坑顶广场上,三千多矿工吃了一饱清水煮蛇肉。只是清水里加了粗盐,味道与昨日截然不同,煮肉的十多桶乳白色肉汤也喝的精光。饭后,一人一支整烟抽起。 “舒坦!”有人嗷嗷叫道,不用干活,有肉有烟,这种美事,以往只在梦中偶尔出现过。 “梁哥!”洪二狗匆匆跑来,凑近储栋梁耳语。 “呵呵。”储栋梁冷笑,“海山兄,让兄弟们列队,有贵客来了。” 马海山一愣,矿坑只有被掳新人,还从未听说有客来访。 “月亮门的人?”他疑惑地问道。 储栋梁点了点头:“已下了井架,让兄弟们摆出点气势,不要个个像讨饭一样。妈的,就是身上衣服太烂了,再摆也像个讨饭的。” 储栋梁说罢,连连摇头。 “梁哥,放心,都才吃饱,劲头足着呢。”马海山阴沉着脸走到人群中间,“弟兄们,待会有客到了,娘的,今天你们杀了几十头巨鹰,人家正眼瞧着咱们了。待会人到了,个个提起精神气,谁他娘的看上去像个要饭的,老子扔他出去喂妖兽。” 等洪二狗领着两人走来时,心里不由得一惊。 三千多人鸦雀无声,几千双眼睛死死盯着,个个腰板绷直,似要随时扑上撕碎他身后两人。 月亮门万堂主、方舵主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储栋梁立在篝火边,马海山、曹丹丹等人站在他身后望着来人。 “储头领,在下月亮门善品堂堂主万明诚,这位是方舵主。”万明诚抱拳向储栋梁拱了拱。 “呵,万堂主,方舵主,不知那阵仙风吹过,鬼坑竟然来了两位贵客。”储栋梁冷冷说道。 “唐门主见众位兄弟与巨鹰打斗损失颇大,特派我俩前来慰问。”万明诚并未在意储栋梁冷漠态度,依旧客客气气说道。 “兄弟?”储栋梁哈哈一笑,“万堂主,鬼坑下都是活死人,在月亮门眼里,什么时候变为兄弟了?既然说是慰问,怎么就空手来了?” “自然不会空手,一个时辰后,一百条香烟,一百箱酒,五十桶包子就到。”说道慰问品,万明诚心中一喜,嗓门提了很高。 “哦,这么多。” “听见没,还有酒。” “嘿嘿,一百条香烟。” 附近人群顿时炸开,也顾不得马海山的关照,兴奋的低声议论。 “娘的!”马海山无奈吼了一声,“都他娘的闭嘴,肉也吃了几顿了,还像狗一样馋!” “哼哼。”储栋梁一阵冷笑,“月亮门打的好注意,大难临头,想让我等替你们卖命?” 万明诚一愣,不知储栋梁说得何意。 “储头领,万堂主能来此地也是不易,哪有卖命一说?”方舵主忙说道。 “嗯?难道你们不知城墙外有无数猛兽?一旦它们攻上来,不要说矿坑这区区数千人,就是再多十倍,我看都难挡住。”储栋梁冷眼盯着两人。 “咦,还有这事,我却真的不知。”万明诚惊讶地看着储栋梁。 储栋梁摸出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回身望了望城墙顶,凝神听了片刻,城墙外巨兽撞墙之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 “好,方舵主,日前在月亮城那还欠你一份人情,既然是你到了,我也不能不识抬举。多谢两位慰问了,等慰问品一到,就请回吧。”储栋梁言语缓了缓退了一步。 “储头领,万堂主还有要事想与你单独商量。”方舵主见储栋梁提到昨日在月亮城广场上事,心里一松,此人恩怨分明,还是可打交道。 “哦?不知万堂主有何大事?”储栋梁有点意外。 “储头领,烦请你带我去城墙上一看。”万明诚不知城墙外究竟如何,如真如储栋梁所说,城外有无数猛兽候着,那麻烦就大了。 “海山兄,二狗,你们带人随方舵主取慰问品,我陪万堂主上城墙看下。” “梁哥,我也去。”曹丹丹忙说道。 储栋梁“嗯”了一声,走进仓库取出最后三根火把,点着一根,随手递给了万明诚。 三人顺着石阶往城墙爬去,万明诚却闭口不再言语。 走到半道,储栋梁突然想起万堂主不做声原委:“万堂主,曹丹丹是我表妹,随考古队到此地,不想被月亮门掳来,你有事但说无妨。” “哦,原来储头领是为寻表妹而来,呵呵,在下倒是多虑了。”万明诚带着笑意继续说道,“唐门主有意邀你入伙,一旦你愿加入月亮门,曹小姐也可获得自由。” “入伙?万堂主,我可是万宗门千山堂弟子,怎可再入月亮门?”储栋梁心中一动,嘴里却断然拒绝。 “不知储头领在万宗门是何身份?”万明诚听储栋梁说只是千山堂弟子,心下大为诧异,凭他功夫,在月亮门轻易就能坐上舵主之位,如对本门有功,坐上堂主之位也并非难事。 “嘿嘿,我入千山堂不久,眼下还是普通弟子。”储栋梁嘴一撇,他还未想过在千山堂谋得一席之地,突然卷入江湖旋涡,一时还不能适应。 “哦,那就好,既然储头领只是万宗门普通弟子,加入本门就简单多了。况且本门唐门主亲自邀请,你来后定然不会再是普通弟子。”万明诚没过多许诺,一时也弄不清楚储栋梁为何在千山堂只是一名普通弟子。 储栋梁停住脚步,摸出一根香烟递给了万明诚。 “万堂主,唤我入伙当真是唐门主的意思?” “嘿嘿,不瞒储头领,也有在下推荐的缘故。” “为何?” “为壮大本门力量。” “哈哈哈,万堂主言不由衷,我看是为壮大门主力量。” “壮大门主力量就是壮大本门力量,并不矛盾。” “哼哼。”储栋梁冷笑道,“万堂主,我可听说贵门不和,也不知你站在唐门主这边,还是站到那两人一边。” 万明诚一愣,盯着储栋梁看了会,突然笑道:“月亮门弟子向来和睦,并没有储头领说的这些事。” “呵呵,看来万堂主眼下还没有拿定注意。”储栋梁似笑非笑看着万明诚,“你说,老门主身体怎样?” 骆门主退位,确实是身体原因,但此事极为机密,就算是月亮门舵主级别的也没有几个清楚。储栋梁此言一出,万明诚脸色为之一变。 “储头领,万某请教,难道真如方舵主所言,你是万宗门派来刺探月亮门消息的探子?”万明诚脸色阴沉,死死盯着储栋梁一动不动。 “是又如何?”储栋梁冷笑一声,“你欲趁骆舵主病重期间,谋害唐门主,我早就查清楚了。嘿嘿,想不到月亮门堂主没有几个好东西。” “呸!一派胡言,万某忠于月亮门,忠于门主,天日昭昭。力善堂李造福,威善堂陆定皂两人相互勾结,密谋推翻门主,这两个狗贼蹦跶不了几天了。”万明诚恨恨说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俩也是想博得更大权力,有何不对?”储栋梁嘿嘿一笑。 “你是这么想的?哼哼,好,好,万某有眼无珠,看错人了。告辞!”万明诚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别走!”储栋梁哈哈大笑。 “怎么,你想留我,哼哼,万某岂是泥捏的?”万明诚一阵冷笑。 “哈哈,万堂主,多有得罪,本人并非什么探子。昨日我在月亮城内吃饭,偶然听到隔壁李陆两位堂主在喝酒,他们所言我听得清清楚楚。骆门主是否病重,他俩还在怀疑,不过,听他们口气,近几日就要对门主不利。因不知万堂主究竟站在哪边,不得不试探一二,得罪得罪。”储栋梁躬身深深施礼。 “此话当真?” “昨日我就在星月饭庄吃的饭,你可去问伺候的一位姑娘。” “嗯嗯,两人确实常去星月饭庄喝酒吃饭。”万明诚神色一缓,“储头领,刚多有得罪了。” “储某愿意助唐门主一臂之力,只是入伙万万不可,有失江湖信义。” 万明诚点了点头,略一考虑,对储栋梁说道:“陆定皂武功甚高,我与唐门主都不是他对手。我在月亮城城墙之上观储头领斩杀巨鹰,手中暗器颇为了得,如能出其不意,定能斩杀陆定皂。除掉他后,李造福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好,我答应你,这个忙可帮上,只不过我也有条件。” “请说。” “放了鬼坑之人。” “储头领,月亮门掳人开采月亮石,事情原委复杂,容日后细细与你讲来。不过我可代门主保证,一旦除掉陆定皂,你可带一百人出去。怎样?” “好,此事暂且不说,我们先上城墙看那些妖兽。” 曹丹丹看着两人忽而要相互争斗,忽而又同坐一条船,不由得笑道:“你们男人眼中只有一个字,利!” 储栋梁一乐:“丹丹,还有一字也是男人天天想着的。” “哦?那是什么字?” “色!” “哈哈哈……” 储栋梁和万明诚同时说道,两人一阵大笑。 “哼!回去定告诉父亲,你欺负我。”曹丹丹假意怒道。 “好好,叔父那还得靠你多多美言,以后不与丹丹玩笑了。”储栋梁呵呵一笑,疾步向城墙顶爬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木头!”曹丹丹嘟哝着忙跟在后。 储栋梁加快了步伐,他闻到空气中淡淡血腥气味并伴随着阵阵腥气。 “停下,小心!”走在前面的储栋梁突然止住脚步,回身低声叫道。 万明诚经验极为丰富,听到储栋梁惊叫,情知不妙,手腕一翻,火把已藏在台阶旁。他一把拽住还往前奔的曹丹丹,迅速离开火把数丈远。 储栋梁慢慢退下,走到两人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城墙顶上全是巨鹰,妈的,它们竟然没有飞走,在那歇着呢。” 曹丹丹吓得身体一晃,一把揪住储栋梁胳膊:“哥,我怕!” “别做声,那些畜生睡了。” 万明诚伸长脖子看过去,高处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储头领,上面果真有那些怪物,我怎么没瞧见?” “不瞒万堂主,我眼力较好,能看清城墙顶上。” “储头领,大事不妙啊,月亮城有数万老少,此刻街上正热闹着呢。” 曹丹丹一下瞪大眼睛,指了指月亮城方向。 “丹丹,月亮城是个城市,住着几万人呢。”储栋梁知道她的意思,忙低声解释道。 “嘎……” 黑暗中,一只巨鹰突然叫了一声。 “不好!巨鹰醒了!”储栋梁一把拉住曹丹丹蹲下,“万堂主,你身上可有报警之物。” “有,烟哨。”万堂主从怀里掏出手臂粗半尺长的烟哨。 “嘎!”“嘎!” 更多的巨鹰在城墙上扇动翅膀。 “快放!”储栋梁大叫。 万堂主右手紧握烟哨,左手猛一拉底部环扣。 “吱……” 一颗烟弹向空中激射而去。 “砰……” 一声巨响,空中炸开一朵一丈多宽的白色礼花。 “巨鹰来啦!巨鹰来啦!”储栋梁催动内力对台阶下狂吼一声。 “快!贴近崖壁,它们没法扑来。”万堂主一把拉住曹丹丹就往附近岩壁跑去。 储栋梁满目狰狞,拔出匕首护在身后。 第四十七章 谋划 河洲,距沙金西南二百多里,城高池深,虽是江南之地,自古民风却十分彪悍。 92师师部位于河洲城东端,一条三丈多宽深渠围绕,四周青石垒砌围墙高达二丈,四角各建有六尺多高堡垒。 百多年前,此处原本住着盐商巨贾,为防山匪水盗而建,占地二十余亩。 一入大院,两边各有十多间砖屋相对,中间院落青砖铺地,除砖缝中冒出一两棵草木,空无一物。 过了青砖地面,一条六尺宽青石路面直通后院。一眼可见三栋二层砖瓦楼房呈“品”字型分布,底部三尺一律青石条,上方墙体青砖比寻常人家厚实许多。 曹瑞海正坐在中间朝南一栋二楼房间内,他是昨日深夜赶到河洲,向武寒松求助。 “子恒,你不该安排栋梁前去寻找丹丹啊,这下可好,两人都陷进去了。”武寒松语气虽平淡,脸色却阴沉,非常不满曹瑞海让储栋梁前去寻找。 “浩轩兄,让栋梁去,当时也是因知他击杀猴狼兽,有传言袭杀龙鸟他也立了头功。一时心急,又找不到合适人选。如今想来,确实考虑不周。想不到他为救丹丹,竟独自闯入月亮城。”曹瑞雪重重叹了一口气,如真把储栋梁搭进去,他深知眼前此人与储栋梁父亲储一舟关系,那一辈子再难安宁。 “哦?栋梁猎杀了龙鸟?”武寒松有点意外,他虽未亲眼见过龙鸟,但马场数十匹马死的惨相记忆犹新。 “只是传言。不过,沙金城南苇荡确实死了一批龙鸟。我亲眼见过一只,体型巨大,极为恐怖,并非寻常人能够杀死。”曹瑞海回忆起警局人带回的一只腐烂龙鸟,依旧觉得胆寒。 “子恒,如此说来栋梁入月亮城,是有备而去?”武寒松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杀死猴狼兽如果说是巧合,猎杀龙鸟却非同小可,栋梁定然有秘密你我还未知。这几日胡把头电话过来,说到栋梁,让我放心,说他自有办法护着自己周全。”曹瑞海脑瓜子里回忆起与储栋梁见面情景,旋即摇了摇头,实在没有看出储栋梁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突然感觉到十分纠结,如论地位,自然比不过武寒松,差距不是一两个档次。但年轻时交情并不淡,虽是围着储一舟转,也算是出生入死过。见了面,武寒松关心储栋梁明显过于关心他女儿。 胡亮洪与贾同山昨日传来消息,见到了方丈,并没得到多少承诺。方丈只是同意过问此事,至于能否救出曹丹丹,实在难说。 女儿失踪,眼下只获得一点消息,还不能完全确认。 作为一个县长,他也曾踌躇满志,感觉颇好。却没有料到,自己亲生女儿出事,竟然毫无办法。 武寒松掐灭烟头,拿过电话:“高参谋,叫警卫连纪连长过来一趟。” 放下电话,武寒松离开办公桌拿过暖水瓶给曹瑞海杯子续上开水,坐到他身边。 “子恒,事已至此,你也注意身体。师部警卫连纪连长马上过来,我准备让他带几十个身手好的弟兄过去好好查查。” “那个帮派很诡异,这点人手恐远远不够,一旦有失,会连累浩轩兄。” “嗯,眼下派多少人过去也不现实,先让纪连长在沙河造个势。那个县长必然与月亮城有勾结,声势大了,他们就会忌惮,不敢动丹丹和栋梁。” “会不会适得其反?”曹瑞海担忧地说道。 “已落贼手,无需瞻前顾后。”武寒松沉声说道。 “报告!”一名二十多岁,身材高大的军官站在门外大声喊道。 “纪炎彬,这位是我好友,沙金县曹县长。”武寒松招手让他进来,甩了一根烟过去。 “曹县长好!”纪炎彬啪的一下整个身子绷直敬了个礼。 …… …… 烟哨一声爆响,旋即发出耀眼光芒,矿坑广场上几千人正等着肉包。突然听到储栋梁嘶吼之声,个个吓得跳起,一把握住铁镐双眼紧紧盯着空中。 巨鹰振翅飞起,并未留意岩壁边有三人藏着。 “咻……”“咻……” 一阵嘶鸣掠过矿坑广场,直扑月亮城。 “遭了!”万明诚惊叫道。 储栋梁眯眼看了看,巨鹰大约有四十多只,既然没有袭扰矿坑,他松了口气。目无表情看着月亮城,哼哼,平日里好日子过多了,也该尝尝巨鹰厉害。 “万堂主,城墙上空了。”储栋梁提醒道。 “好好,听天由命,我已发出警报,月亮城应该看到。”万明诚伸长脖子看了月亮城一眼,转身去拿火把。 三人走上城墙,一阵浓烈血腥气味顿时扑鼻而来。 破烂衣服与鞋子到处都是,地面上血迹斑斑,显然这里是巨鹰进食之地。 “哇……” 曹丹丹刚一站上,就忍不住呕吐。 “妈的。”储栋梁四下看了看,未见尸体,连矿工骨头都未剩下一根。 城墙外峡谷,依旧昏暗无光,城墙底部根本看不清有何物。 万明诚掏出一根烟哨,伸出垛口猛得拉掉扣环。 “砰!”一声闷响,烟哨内烟弹急速飞出。 “啪!”空中爆出巨响,发出耀眼的白光。 亮光闪过,四下透亮。 “梁哥,那些是什么!”曹丹丹大惊,一把拽住了储栋梁。 “是些妖兽,嘿嘿,除了巨蟒,还有巨狼,巨豹,其它的我就不识了。真是奇了,已有大半日,它们怎么会相安无事?”借着烟哨耀眼的光芒,储栋梁这次看的真切。都是些身型巨大的猛兽,能够认出的只有三种。 “贴近城墙的是破甲兽,浑身上下披着厚甲,头部长有整块甲骨,能轻易撞碎巨石。十多只,竟然有十多只!”万明诚由于激动,语速极快。 储栋梁探头看了看,穿山兽足有三丈多长,难怪撞击城墙时都感觉震动。 “万堂主以前见过破甲兽?” “见过,只是从未见过一群十多只。”万明诚眼内流露出一丝恐慌。 “城墙这么厚,估摸着破石兽没办法撞开。”储栋梁暗自一惊,试探着问道。 “难说,储头领有所不知,破甲兽性情暴躁,遇到阻碍,能不吃不喝连续多日破坏。” “哦,那还得赶走它们,万一真守着城墙底天天撞击,还真保不准破了城墙。” “赶走?储头领可有办法?” “嘿嘿,再凶猛,我不信它们不惧怕大火。” “嗯嗯,有道理,可以一试。” “万堂主,这些妖兽可有会爬墙的?”猛兽再多,只要城墙不倒,它们过个一天二天饥渴后终会退走,储栋梁唯一担心的是有能攀墙的。 悬在半空耀眼的白色礼花渐渐熄灭,城墙外又陷入黑暗。 “据我所知,峡谷内曾出现过一种妖兽,毛色赤红,似狼头猴身,善于爬墙。不过,已十多年未曾见到。”万明诚皱着眉头说道。 “猴狼兽?”储栋梁心中一慌,这东西太过厉害,极难对付。 “储头领见过?”万明诚很意外。 “梁哥杀过一只。”曹丹丹得意地说道。 “杀过?”万明诚脸色明显一变,“据我所知,这种妖兽极难斩杀,寻常步枪子弹都打不透它们身体。” “嗯,万堂主明见,它们四肢身体确实不惧刀枪子弹,但头部却和寻常猛兽一样,容易受伤。”储栋梁回身望了望远处月亮城,隐隐似乎听到混乱声一片,“走吧,这里不能再待,万一巨鹰又落到此处就麻烦了。” 万明诚拿过储栋梁手上两根火把全都点着,在城墙上急速走了一趟。 “储头领,我立刻回月亮城,这批祸害如果真的还停此地,倒是一举灭了它们的良机。” 储栋梁也未多问,点了点头,三人朝下走去。 …… …… 天色已晚,飞岭镇飞岭客栈,胡亮洪四人与段帮主一伙十多人不约而同落脚此处过夜。 受伤的中年男似对胡亮洪十分不满,却知道方丈的厉害,只敢轻声嘀嘀咕咕,偶尔怨恨的眼神瞄四人一眼。 两拨人坐了三桌正在吃喝,店门“嘭嘭”响起。 “谁?” “住店。” “哪来的?” “快开门,住店管我哪来?” “几人?” 店老板依旧问道。 “再不开门,老子砸开了。” 外面人不耐烦地吼道。 店老板打开客栈大门,笑呵呵说道:“哟,贵客,里面请。” “娘的。”走在前面一人伸手一推,“住个店怎么这么啰嗦,怕老子不给钱?” “嘿嘿,贵客,这是小店规矩,都得问上一问,答不答随意,随意。” “既然随意,还要问作甚?”后面一群人大笑。 “嘿嘿,规矩,规矩。诸位贵客是先去客房还是先用饭?” “又啰嗦了,我等赶了一天路,肚子快扁了,当然是先用饭。有好酒好菜赶紧端上。”一名身形肥胖男子急急说道。 “肥嘟子,好歹午饭你还吃了十块烧饼,又饿了?”一名器宇轩昂中年男子说道。 “包堂主,我真的耐不住饿,真他娘的,越是胖越是吃,越是吃越是胖。嘿嘿,老子要是饿极了,人肉都吃。” 这群人,为首的正是当日在沙金去沪海火车上,被安若柳耍了一通的西北马帮肥嘟子、大漠蝎子门崔一刀、天山药宗火堂堂主包占龙、昆仑鬼隐门杜大强、北海琼鲨帮舵主汪财。 一伙人分三桌坐下,一时间,客栈六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胡亮洪等人未喝酒,饭菜吃完,去往后院客房。 “胡把头,这些人像是江湖上的。”小愣子低声说道。 “何止是江湖上的,其中两人在沙金街上我见过,那个胖子,还有那个廋高个。”胡亮洪冷笑一声,想不到在千里之外又会见到。 “啊!会不会是跟踪我们的?”大张回头看了一眼。 “不是,他们进屋时瞧都未瞧我们一眼。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与段帮主一样,来寻龙鸟的。当日沙金县有龙鸟出没,一下来了多支江湖人物。”胡亮洪眉头皱了皱。 “诶?奇怪啊,他们怎么会知道?”小愣子好奇地问道。 “江湖上专门有靠卖消息吃饭的人。” “随他们寻吧。”贾同山无精打采地说道,曹丹丹未能救出,储栋梁又自己跑进月亮城,他总觉得不是个事。 “晚上两屋并一屋,多加防备。” 几人不敢大意,衣服鞋袜不脱,躺下休息。 段帮主从客栈大堂向后院房间走来,神色阴晴不定。 “胡把头,贾警长,请几位出来说话。”他走到胡亮洪等人房间停下,高声说道。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