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万古最强重生》 第一章 少年凌云 凌云猛然惊醒,额头上涔涔汗下。 半刻钟之后,他这才有些迟疑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马车,有些颠簸。 气温,很是炎热。 撩起车窗的帘布,外面炎炎夏日,知了的叫声嘶声力竭,一个老仆驱使着驽马无精打采的行驶在黄土铺成的道路上。 微风吹过,尘土扑面。 凌云放下了帘布,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早已经掀起了惊天骇浪。 “云无常!” “我是八百年后的至尊云无常?” “……还是八百年前的凌云?” “凌云?这个名字已经五百年没人叫过了吧!” “云无常?这难倒就是我的未来!” 两断记忆完成了初步交融,让他微微沉下了心。 手指划过马车上木料的纹理,眼神扫过帘布正中绣着的那个记忆中的凌氏火焰标志,凌云眼中那抹不可思议的神情终于有些收敛。 “虽然天魔劫变化无常,无形无相,最是迷人心魂,堕入幻境无法自拔,但我总不可能在一连击败三大魔君、五方帝君之后连破一重大境界、三个小玄关进而达到渡劫大成的程度……” “这都是什么记忆?魔神帝君?” “难道……” “是因为那演天珠的缘故……” “我云无常竟然重生回到了少年时代?” “不……应该说是我凌云接收到了八百年后的记忆……” …… 八百年后的凌云,被修行界尊称为“无常至尊”。 风无相,云无常! 谓器世间山河大地及一切有为之法,迁流无暂停,终将变异,皆悉无常。 覆盖在那短短十五岁记忆之上的,便是那浩如烟海、波澜壮阔的至尊云无常的一生。 那浩瀚记忆,他这具身体小小的识海一时间根本不能吸收,只能犹如幻灯片一般大致的浏览。 他三十岁机缘巧合在九星连珠之下开启上古传送阵,得大机缘,飞离这个在修仙界都无名号记载的末法世界,从此踏上修仙之路,开启那段波澜壮阔、精彩纷呈亦是九死一生的八百年修仙之旅。 谁也不知道,八百年后的至尊无常,来自于末法的小千世界,做过三流宗门厚土宗的杂役,在灵田里苦苦煎熬了三年之久,才一步一步从底层杂役爬到外门弟子的位置。 可惜,天不如人愿,一场无妄之灾落在那个偏远弱小的仙门之上,山门被攻破,高层被屠杀,他也只能再次流落凡尘。 之后,他做过地师盗过墓,学过炼丹画过符,打过劫也跑过路…… 一十七次陷入死地,竟然都被他闯了出来,并获得了不小的机缘。 终究,他混出了点名堂,以区区八百年的时间,修成合道境,仅仅一步便能跨进渡劫境,可窥仙人大长生。 这八百年间,云无常更是纵横修仙界,与万族争锋,生死万战,被修仙界共尊为“无常至尊”。 直到那一天,修仙界出现了一颗演天珠,传说乃是仙界坠落的仙珍。 云无常以至尊战力,连战三大魔君、五方帝君,斩杀诸多势力强者,重伤得手之后,还未等他炼化演天珠,记忆便到了眼前这一幕…… 凌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尝试着感应体内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那记忆中自己一身足可毁天灭地的法力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半滴不剩。 而那不朽不灭的元神,不要说感知,现在便是精神力外放或者内视周身都做不到了。 至于那颗仙界坠落的仙珍“演天珠”,号称能够演化天地、推演万物的至宝,更是毫无踪迹,只留下一副梦境般的画面。 云无常,风无相,梦无痕! 如梦似幻,犹如夏日午后的白日梦,那么的不真切! “我还是我吗?” 少年陷入到了经典的哲学问题里,然后苦笑着摇摇头。 终究他不再是那威压一域、镇压万古的至尊云无常,一身法力、神通空空如也,那八百年来以至尊战力或炼制的、或夺来的法宝神兵连块碎片都不剩,便是那苦修的道心都成了一张张记忆里的画面。 但他也不再是凡人少年凌云,那浩瀚的记忆已经融入到了他那简单的十五年灵魂里,被动的接收,初步的融合。 “我就是我!”凌云咬着牙很是坚定的暗暗道。 少年再次细细翻阅了一些记忆,良久,眼神却是陡然锐利了起来,那漆黑如墨的双瞳里更是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原来……我会有如此坎坷的人生……” “好好好……都该杀……都该杀……” “八百年时光,重走一遍,那些欺我、辱我、贱我的仇敌们……” “我凌云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此世……求个顺心意!求个天下无仇!” 凌云看向车窗帘布上凌氏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族徽,脑海里与之匹配的记忆滚滚而来。 …… 他出生在大夏应天府江宁县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似普通、但其实很不平凡的家庭。 凌氏乃大夏南直隶应天府大族,虽然不是顶尖豪门,但在应天府也能排得上名号。 简而言之,就是地方豪强大族。 而他凌云便是出自应天府凌氏,并且是直系子孙。 父亲凌秉行乃是凌氏主脉第二子,如今是江宁县的县丞,正八品,与县令同品,但却属于县官的佐贰官。 所谓佐贰官,就是指县丞不是县令的下属,只是官阶比县令低一些。对于县丞的任免,直接归吏部处理,县令无权问责。不过,如果县丞做得不好,县令是可以上奏弹劾的。 要是从县丞发挥的作用、地位来看,差不多相当于今天的副县长。 虽然县丞官阶不大,但县里的事情,少了他们,也很难运转起来。除了要协助县令处理好公文,更要懂得跟各乡各族的人打交道。 大夏,乃至大夏之前的各朝,家族才是组成整个社会的基本单位。如果朝廷任命的县令跟族长、里长的关系搞僵了,再大的命令落实到底层,也很难执行。县丞的存在,就好像朝廷的县级衙门与底层宗族的缓冲带。 凌秉行作为凌氏嫡系子孙,二甲进士出身,才学、能力俱佳,县丞一职很是屈才了。 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升不上去。 并非能力不足,而是另有缘由。 而这个缘由,便出自凌云的母亲王瑾瑜身上,她出生于京城一个大家族。 那个家族哪怕在京畿燕京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大族。 五樟堂王氏,一甲子前的从龙之臣,公爵世家,位列三公。 凌云的外公,便是五樟堂的主人,太傅王攸。 如此身世,便是庶女也不可能远嫁给一个地方小贵族,而这个小贵族至今还只是个正八品的县丞。 十五岁的凌云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隐秘,但八百年后的云无常,却是经历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自然是洞悉一切,了解的很。 此方世界乃是末法世界,虽是末法,那也只是与修仙界相比,依旧是有修炼体系的,这便导致女人并不完全附属于男人。 大夏朝立国不过一甲子,风气开放,并不是女人裹小脚足不出户的明清,更像民国,女人进学读书再正常不过,做生意的已婚女子比比皆是,乃至练武上阵杀敌并出入朝堂的也不在少数。 太祖起兵时,马皇后披甲而战,平生无败绩,乃是真正的枪道宗师。 虽然,大夏根子里还是男人统治的世界。 王瑾瑜乃是嫡女,太傅王攸的三女,自幼便与兰陵萧家定亲,可惜,那萧家子命不好,十六岁的年纪,便感染天花而亡。 大夏朝以武立国,移风易俗,虽然还未到完全自由恋爱的程度,但女子在择夫上也有一半的权利。 第一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也罢了,这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如何会不抓住。 所以第三年的冬天,王瑾瑜遇到进京赶考的凌秉行,几番因缘,两人遂成鸾俦。 五樟堂王氏,如何看得上凌氏这种地方上的低门小户,而且凌秉行还不是嫡长子。 那萧家子无缘分早早而亡,今后必然要在京城觅一门当户对的良婿才是。 而且,已经有人来提亲,王攸很满意,家世、才学、人品,样样满意。 结果自然是百般阻挠。 奈何王瑾瑜已经钟情于凌秉行,无奈之下远走江南应天府,自简单的婚礼之后就再也未曾与王氏有过多的交集。 不过,却连带着二甲进士出身的凌秉行官运惨淡,二十年来还只是个正八品的县丞,升官无望。 “王家……” 凌云轻轻吐出两个字,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其中恩恩怨怨,一言两语说不尽,也没有谁亏欠了谁,但要让凌云认下这个母族,这是不可能的。 记忆中,母亲这十来年足迹踏遍整个江宁,苦心孤诣,拜访无数纺织女工和浸染老师傅,研究纺织和浸染工艺,终于有了成果,经营的凌氏织造厂今后三年内扩建再扩建,一举成为江宁乃至江南的纺织业巨头,甚至在七年之后成为了皇商,改名江宁织造。 但年年到了京城去了五樟堂也被嫌弃满身铜臭,遭尽了白眼。 五樟堂王家书香门第,满门的公卿,自然看不上小小的地方土财主。 至于凌秉行那正八品的县丞,说句不好听的,连迈进王家门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江宁织造因为没有真正的大家族庇护,十几年后被蚕食鲸吞,凌家落难的时候,也未见王家雪中送炭,甚至暗地里还有一部分人落井下石,要分一杯羹。 书香门第?公卿世家? 都是狗屁,利益面前哪里还顾得了吃相难看。 父母在王家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父亲一辈子蹉跎于一县之地,母亲一辈子心血为他人作嫁衣裳,五十不到便郁郁而终。 为人子者,自当为父母分忧。 王家又如何? 便是大夏天子,在至尊无常的眼中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既然相看两厌,那么便不要怪我无情。 那张稚嫩的脸上隐隐出现了一丝杀意,冷酷的让人心惊。 “王氏,萧家,大大小小落井下石的官吏、世家,最终夺我家业逼死我母亲的曹家,四皇子一系……嘿嘿嘿……最好这一世不要出现的在我的面前……” 记忆一转,凌云心头却是又涌出一阵暖意。 无数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从心中一一闪过…… “一切还未开始,我凌云必叫此生不再留下任何的遗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第二章 孟家有女 “吁……” 老仆勒住了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少爷,海陵城到了。” 凌云撩起帘布,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座城池,城门之上,有古体字匾额,写着“海陵”二字。 海陵城是承南启北的水陆要道,为江南门户,自古有“水陆要津,咽喉据郡”之称。 而凌云到海陵来,自然不是做生意,他是来求学的。 海陵的安定书院,乃南直隶应天府首屈一指的书院,虽然与名传天下的东林书院、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相比略有不及,但也是出过不少饱学之士,中过不少进士。 今年,凌云刚刚考过府试,得中秀才。 再进一步,要中举,非拜名师苦读数载不可。 凌云看着这座已经从记忆里陌生了的城池,笑道:“柳伯,进城吧!去孟府……” 不由得,他脑海里浮现出临别时候父母耳提面命的场景来。 “云儿,到了海陵好好用功读书,不求你能够得中进士,只望能中举,做个乡绅无灾无难一辈子,我便也放心了……” “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我儿天资聪颖,必能无灾无难到公卿……云儿,你去了海陵,先去孟府拜访,孟夫人乃母亲的至交好友,她姓陆,你若见到,可叫一声陆姨……哦,对了,你陆姨有个女儿,叫做孟轻盈。你陆姨说了,想撮合你们两认识下,我和你父亲也不反对,但学业还是第一位,争取考个进士,给我们长一长脸。” 一句句话犹在耳边。 “凡尘俗世,再走一遭也不知是何滋味?这一世,荆棘遍野,刀山火海,何惧之!”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凌云撩起帘布,抬头上看,孟府到了。 孟家的大门很气派,黑色的大门上钉满了铜钉,被打磨的黄灿灿的,门口蹲着的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大门上的孟府两个字更是非常的大气,有名家风范,也不知是那个书法大家所题。 …… 孟府内院一处雅致的水榭小院里。 一个及笄年纪的少女百无聊赖的斜倚在阴凉的亭角,心不在焉的洒着鱼食,一群大红色的锦鲤争相夺食,好不热闹。 “娘,你偏心!” “娘怎么偏心了?” 坐在凉亭里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面容姣好,眉目之间透着一股英气。 “娘,我都多久没喝过娘做的莼菜鱼丸汤了,怎么那小子一来,娘就亲自下厨做了这么一桌子的菜……这不是偏心是什么?”那少女嘟着嘴,撒娇道。 这大小两美女自然便是陆姨和她的女儿孟轻盈。 “你这孩子,余婆婆的鱼丸汤比娘做的好喝不止十倍。我若日日做了,你还不乐意喝……” “娘,哪有?我就爱喝娘做的莼菜鱼丸汤了。” 陆姨浅笑一下,随之看了看日头,也该到了吧! 那是她早年在京城最好姐妹家的小孩,要送来安定书院苦读,王瑾瑜托付给她,她自然要尽心尽力。 “轻盈,凌云是个老实孩子,等一会儿你多注意说话,以后你们俩就是同窗,要多多相处。他刚从江宁来海陵,人生地不熟,你也得多照顾照顾他。”陆姨叮嘱道。 “知道了,娘。都说好多遍了,他一个秀才公,我一个小女子还能卖了他不成……” 孟轻盈心头一阵烦躁,就像这三伏的天气。 照顾照顾倒也罢了,关键母亲好像还有意撮合他们两人的意思啊! 身为女人,这方面是很敏感的,她心中早已经有了察觉,抵触大增,连带着那个还未谋面的同窗也不抱好感。 我孟轻盈要嫁的男人,绝不可能是个穷秀才,穷可以,但至少要有才,至少中个进士。 就在这时候,管家走了过来,恭声道:“夫人,小姐,凌家公子到了。” “快快领进来!”陆姨急道。 “是,夫人。” 走的自然是角门,一个秀才,还没资格让孟家打开正门迎接。 江南水乡,园林建的自然是巧夺天工。 凌云跟着管家一路前行,不多久,便到了一处水榭,入眼便是一个贵妇人一个靓丽少女。 “陆姨,让您久等了。这是母亲让我带给陆姨的织锦……”递上礼品,凌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行礼道。 这就是凌云? 孟轻盈不动声色的将凌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身子骨有些瘦弱。 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 大夏崇文亦宣武,圣人门下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仅射御这二艺,这个凌云便不及格,今后在安定书院有苦头吃了。 胡山长早年长居陕西安定堡,骑射双绝,回到江南后开办书院更是提倡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教学理念。 射御两科,每年必考,考不过,必罚。 再看凌云的模样,路人级别,那身装扮亦是普通至极,孟轻盈眼神隐隐露出一抹不屑。 甚至,她还闻道了一股汗臭味。 “这个凌云,母亲看上了什么?相比书院里的赵頫、曹梦白、柳禅、韩让之,真的相差太远,一天一地那么大的差距……”孟轻盈心中暗暗摇头。 此人,并非良配。 虽然都是秀才,但秀才与秀才是大不同的。 家世暂且不提,这能力就没有可比性。皆二十不到的年纪,赵頫、曹梦白、柳禅、韩让之的文名已经广为流传,有江北四才子之称。 他凌云算个什么? 陆姨满脸笑容的看着凌云,对眼前这个清秀少年倒是很满意,笑道:“凌云,你出生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束发了……来来来,这是我的女儿,孟轻盈。” “她也在安定书院读书,你们可是同窗,你叫他盈盈就好了。比你小半岁,性子野的很,在书院里,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凌云点头笑道:“您放心,陆姨,以后轻盈就是我的妹妹。” 他对着孟轻盈露出一抹浅笑,这个女孩,记忆里自己喜欢过,但最终还是从记忆中淡忘,只留下一抹初恋的苦涩痕迹。 孟轻盈。 陆姨唯一的女儿,前世母亲和陆姨极力撮合。 但现在,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个县丞,地位和前途可远远不如身为盐运司副提举的孟如海,母亲的织造厂也还只是起步阶段,还不是七年后的皇商,日后的诰命夫人,此刻的凌云,也不过是十五岁的穷酸秀才。 “记忆里,我初来海陵城,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到孟轻盈这样的女子,加上陆姨的撮合,自然是心动不已。” “但孟轻盈怎么可能看的上现在的我……记得她这时候暗生情愫的是海陵四大才子之称的赵頫,那赵頫是皇室子弟,才气横溢,今后二甲进士出身,看上去真的是良配。但他那种家庭出身,婚姻又哪里真正做得了主……” “最终不过一妾室罢了!” 凌云有些好笑,那一幅幅舔狗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实在让他很无语。 但他已经不再是个小秀才,又如何会继续纠结这段情感。 只是脑海里浮现了片段记忆,心绪略有波动。 堂堂至尊无常,当年竟然对一个小丫头如此……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就让记忆随风而去吧! 凌云露出纯净的笑容,说道:“你好,轻盈同窗,我叫凌云。凌云之志的凌云,今后在书院你有什么事,尽管可以来找我。” 孟轻盈见过很多被自己容貌惊艳到的人,有书生,有武者,但如凌云这般目光如此纯净清澈,就像一汪碧泉的男孩,真的是从未见过。虽然文才不足,长得也一般,但好歹气质干净,让人看得舒服。 这一瞬间,少女感觉到凌云与书院里一般的书生很不同。 之前的冷漠收敛,莞尔笑道:“好啊!我到时候去找你,你可别借口苦读不理会我。” 孟轻盈虽然如此之说,但心里却是一笑而过,没有放在心上。 她父亲是盐运司的提举,七品,肥差,母亲出生书香门第,虽是庶女,但同窗多是家世显赫之辈,外祖父现在也已经官居礼部侍郎,又能有什么事能让他凌云代劳? “不忙着聊天,云儿,你车马劳顿,饿了吧!来来来,尝尝你陆姨的手艺……” 食不语。 这是读书人家的礼仪。 浅尝辄止,一桌子的菜,倒也饱腹。 撤去饭菜,饮了一口香茗。 凌云真心诚意的对着陆姨鞠了一躬,说道:“多谢陆姨款待。” 这一躬,自然并非这餐饭,而是在记忆里,陆姨是为数不多几个真正对他好的人。 无论是现在这种的穷书生,还是以后的江宁公子,更或者落魄时候的凌云,陆姨待他如故。 唯一可惜的是,陆姨并非只生了个女儿,而是夭折了一个孩子,后来便不能生养了。四十岁一到,孟如海按照《大夏律》纳妾生子,母凭子贵,她主母的地位动摇,夫妻并不和睦。 这个孟如海只敢四十岁按照《大夏律》才纳妾,自然不是深爱着陆明兰,而是向陆家那位礼部侍郎表态。 他尊礼,更守法! 虽然这个法不能用在士族身上。 “你这孩子,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我也只有一个女儿,一直想要个儿子,你今后若是有时间,常来坐坐。” “就怕到时候陆姨嫌弃我唠叨……” 既然重活一世,那么必要报答了陆姨的恩情。 陆姨听他语气里的真诚,不由印象更好。 她只一个女儿,十来年也未再诞下一子,自然是尽心的很。她隐约知道女儿中意那个赵頫,但皇室子弟,即便只是旁支,终究也不是他们这种家庭能高攀得起的。 七品官,在这临海城足够大了,但放到京城,芝麻绿豆那么大罢了。 一个正处级干部,天子脚下,一板砖下去会砸死一批。 门不当户不对,嫁过去也是受苦的命。 不由得,越看凌云越喜欢。 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关键是人老实,看着就让人放心。 陆姨借故离去,留下孟轻盈与凌云两人在花园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两人的兴趣和结交的圈子都不一样,也不过是尬聊。 渐渐的,一个喂着湖中的锦鲤,一个傻傻的看着。 孟轻盈暗中打量着凌云,暗自失望。她家教甚严,脸上倒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浅笑盈盈,但在心中,对凌云的评分再度降低了。 她只欣赏真正有能耐的人。 一个傻小子,穷书生,入不了她的眼。 可惜,凌云现在心中所思所想,又岂是她一介凡人能够知晓的。 第三章 修行九境 对于凌云而言,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将实力恢复几分,有个自保之力。 虽然不是迫在眉睫,但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期待。 修炼,修仙,记忆里的画面,对于现在还是一介凡人的凌云来说,有种莫大的吸引力。 修仙界,修行之法多不胜数,若天上繁星,道门、佛门、儒家、魔修、妖修、鬼修,修炼之道浩瀚无垠,但万法归一,修仙者公认的境界可分为: 筑基,凝神,天罡,金丹,元婴,阳真,大衍,合道,渡劫,仙! 除了那个“仙”虚无缥缈,不在凡尘之外,剩下九重境界,皆有完整的传承。 凌云曾修炼到合道境,凝聚道果,被尊称为“无常至尊”,战力之强,可挥手拂去一座城池。 若是全力施展,大夏朝万里疆域,化为齑粉也只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努力回想了一番,记忆里依旧是一幕一幕不连贯的画面。 终于,他找到了一抹片段。 “大五行灭绝真经?” 揉了揉眉心,除了个名字,回忆不起任何合道境修炼功法的痕迹。 而且,从记忆画面里一瞥这“大五行灭绝真经”七个变化不定,从未见过但一眼便明悟了意思的奇怪字体时候,脑海犹如针刺,若不是定力不凡,当场就要痛呼出声。 即便如此,额头后背也是冷汗淋漓,脸色煞白。 “你没事吧!” 孟轻盈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看着凌云惨白的面孔,额头上冷汗如雨下,心中有些担忧,急道:“我去叫大夫!” “不用,不过是气血不足,休息一阵便好了……” “真的不用么?”孟轻盈面露疑惑,气血不足倒并不是病,她和几个小姐妹,在某些时候也会气血不足,体质差的,确实会出现这种症状,头晕、冒虚汗。 但,你可是男人啊! 这体质也太差了吧! “不用!” “真的不用?那你好好休息,我让下人给你泡一杯蜂蜜水,多喝热水……要不,给你煮一碗红糖姜茶吧!” 多喝热水?红糖姜茶? “不用,给我一杯蜂蜜水就好!”凌云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同时心中暗暗道:好高骛远了,有些记忆还不是我现在所能翻看的…… 他用八百年时间修成合道境,现在这凡人之躯,如何能窥视大道。 合道境,对于现在的凌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孟轻盈让人送来蜂蜜水,见他已无大碍,便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拿着本书慢慢翻阅,并不时地打量他。 凌云喝了一口蜂蜜水,倒是大致恢复了过来,微微一瞥,大概是某种话本传奇小说之类的通用读物。 坐在凉亭里,慢慢的小口喝着蜂蜜水,同时也在回忆着能够查看的记忆。 “原来我前世修炼有成也曾布置大阵返回大夏,当时这个末法世界的灵气枯萎至极,已经彻底不适合修仙者居住。那时探查,原因应该是九星连珠开启上古大阵导致最后一丝天地之灵溃散,灵气倾泻……” “现在,灵气虽然不足,但总归还有一丝。” 凌云一边运转粗浅的精神感知之法,用那了了一丝精神力感应天地间的灵气,一边暗暗思索。 上次返回大夏,已经是三百年后,他修成金丹,为了磨砺道心,费尽千辛万苦,横渡亿万虚空才返回故乡。 而这个小千世界早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大夏帝国变成了大夏共和国,进入到了电气时代,虽然物质、文化都极其丰富,但与此时相比,终究是完完全全的进入到了末法阶段,彻底的断了修炼之路。 记忆中,他在大夏生活了十八年,并没有感应到任何一个修仙者的存在。 顶多也就是一些纯粹的武者,不得长生,只练拳脚杀伐的功夫,连筑基中最重要的炼气都达不上。 “现在这天地间的灵气比三百年后可好多了,但一般人最多也就勉强能够进入先天,支撑到凝神境界!”凌云暗暗摇头:“我恐怕是大夏乃至整个小千世界唯一的修仙者了吧!” 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凌云清楚的很。 他只要稍稍恢复一分实力,便可以在大夏横着走了。 在凌云看来,要拥有保护家人的实力,无惧刀兵弓箭,筑基小成便可。若是想求个天下无仇,顺心意而行,筑基大成入先天凝神足以。 不入凝神期,不能后天反先天,便不算真正踏足修仙的大门,也就不配称之为修仙者了。 他既然融合自己未来合道期的灵魂,随时翻阅浩瀚无垠的八百年记忆,哪怕在末法世界,想要重修回第二重境界的先天凝神期,也不过是几年时间罢了。 “灵气并非均匀的遍布于整个世界,否则又怎么会有洞天福地之说,我必须找到一个灵气汇聚之地,布置个聚灵阵来辅助修炼……” “若是能够找到一些天才地宝,炼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筑基大成进入先天,凝神成功,也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罢了……” 想到这里,凌云突然有些自嘲的微微摇头苦笑:“这个末法世界,哪有什么天材地宝,真正的大机缘也就是九星连珠洗髓伐骨反本归元了。大概也就只能收集一些上了年限的药材,聊胜于无吧。” “还是先选取了筑基之法,一步一步来……” 筑基。 顾名思义就是打地基的意思。 高楼大厦平地起,关键在于打好地基,地基打好了才能盖起大楼来,倘若地基不固,即便盖好大楼也会倾于一旦。 每一个修仙者,须要经过筑基,才能为将来的修炼道路打下良好的基础。 “我三十岁的时候机缘巧合在九星连珠之下开启上古传送阵,飞离这个末法的世界。也是大机缘,竟然被星力洗髓伐骨,到了天南域恢复十三四岁的模样和根骨,从而拜入厚土宗……” “若是筑基有成,不是前世被酒色掏空的那种身子骨,那星力洗髓伐骨,弥补天赋,必然不是前世那般仅仅只能拜入厚土宗外门,做三年杂役,授一篇筑基功法《撼山拳》。” “星力洗髓,蜕变根骨,算是我踏入修仙界的第一大福源,今生可不能再浪费。筑基难不倒我,这元阳却是不能早泄……唉,女人啊!这辈子我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呢!” 脑海里顿时跳出“过过手瘾”、“就在外面蹭蹭不进去”的幻想。 心里痒痒的。 无常至尊那残留下来的一奈奈道心镇压,收敛住心神,开始一心思考筑基之法。 筑基功法,若恒河沙数,但都无外乎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外练,就是练肉、练筋、练皮膜、练骨、练脏、练髓,一步步循序渐进,脱胎换骨。内练就是以真元炼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然后内外功合一,功成混元,俗世间便可称作武道宗师。再然后踏足先天,凝神修道,方算踏足修仙之门。 “厚土宗的《撼山拳》,内功外功具备,但并不全面。便是厚土宗顶级筑基功法《厚土经》,也只是堪堪达到上品……” “道门筑基功法善练五脏,真元中正平和;魔门筑基,精于筋骨皮,真元狂暴,战斗之法最为犀利;佛门金刚法,筑基之后防御力第一;儒家养气,都各有擅长之处……” “我该选哪种功法来筑基?” 记忆里这等功法实在太多,难以取舍。 “不急,不急,我慢慢整理……” 这一整理便是一个时辰,孟轻盈看着凌云先是身体发虚,然后打盹打了一个下午,暗自摇头。 “小姐,老爷回来了!”一个小厮来报,然后看着闭眼沉思中的凌云,说道:“老爷让凌公子前去书房……” “孟叔叔回来了吗?我这便去拜访,你且领路……”凌云睁开双眼,朝着孟轻盈拱了拱手,面色倒是恢复了过来,但似乎有满腹的心思。 孟家家主孟如海,盐运司副提举,七品。 一走进书房,便有书香之气,所见多是精致的古玩器物,书画陈设,青花瓷瓶中的插花也是清新淡雅,再多走几步,便有一道淡淡的兰花香气萦绕鼻尖。 父亲的书房,可只是一张书案,一把交椅,一墙子的书。 凌云暗暗想着,瞩目望去,一个面孔方正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四平八稳的坐在书案前,正在提笔书写。 凌云立在远处静静的等着,眼神一扫,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书法横幅,写着:如琢如磨。 笔力刚劲,颇有造诣。 余者陈设都颇为古色古香,其中不乏珍贵的书画器物,价值不菲。 等了有半刻钟的时间,孟如海将手中狼毫放下:“你父亲可还好?算算时间,已经有三年未曾见面了。” 凌云不卑不亢,淡淡说道:“孟叔叔,父亲一切安好……” 凌秉行与孟如海乃是同窗,只是凌秉行乃是世家出身,孟如海寒门子弟,十八年前一同进京赶考,凌秉行位列二甲,他孟如海只是同进士出身。 但结果,凌秉行此生升官无望,但孟如海却是谋了个肥差,娶了个世家庶女,并且有望再进一步。 孟如海看着凌云,本以为他还要说点什么,但终究也只是回了他九个字。 凌云也只是来走个过场,该有的礼仪之外,不想有过多的接触,更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多少时间。 “既然入学安定书院,可要用心读书。胡先生乃是当世大儒,书院中也多才子,只要苦读,必有收获。” “孟叔叔说的是。” 当下又勉励了几句,再考察了几句,见凌云涉世不深,不善言语,只是一味苦读诗书的秀才,不由暗暗摇头。 想当年,凌秉行何其才华横溢,二甲进士。 若不是被王家女耽搁了,现在怎么也是六品以上了。 可惜了我那些年花费大好时光好大精力去结交。 再观此子,资质平庸,一味读死书,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做个乡绅罢了。 安定书院中的那些才子,他亦是接触了不少,其中大多数人不仅学识渊博,做人做事都很老练,这凌云与之相比,相差太远。 云泥之别。 “以轻盈的眼界,不可能看中此子……” 孟如海心中暗暗想着,对妻子擅做主张略有生气,拿起了笔架上的狼毫,说道:“在书院中若有困难,可来府中找我,我与你父亲至交同窗,不用怕麻烦。今日我还有公文需要处理,你暂且先去吧!” 第四章 牛魔大力拳 出了书房,凌云便又去拜别了陆姨。 陆姨热情的很,要留他住宿,但凌云拒绝了,他念着修炼,而且已经束发年纪,不好在此久留。 出了孟府,太阳已经偏西。 这炎炎夏日,孟轻盈可不愿意出门,终究还是没有违背母上大人的意愿。 但是出了门之后,孟轻盈脸上的微笑便淡了下来。 和刚见一面的陌生男子逛街? 不可能的。 若是被人传到赵頫耳中,这还得了。 “我让家中小厮陪你逛逛海陵,今日我和几个姐妹有约,等你入了安定书院,我再介绍你们认识……”胡乱找了个借口,孟轻盈便想打发了他而去。 凌云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心中并没有什么波动,虽然孟轻盈长得确实很美,今后长开了更美,但于他而言却是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 在八百年岁月的记忆之中,孟轻盈也只有那短短的淡淡的一抹痕迹。 “既然轻盈有事,那便不用管我,时间尚早,我慢慢逛……柳伯,你去西城来时经过的祥福客栈开两间房,我天黑便回!” 柳伯赶着马车过来,有些担心道:“公子第一次出远门,不用我陪吗?” “不用!” 看着少年告辞而去的孤单身影,孟轻盈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终究还是让小厮赶着马车朝街道另一头而去。 分道扬镳。 对于孟轻盈,凌云并未多在意,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将实力恢复几分,修行,很是值得期待。 这海陵城比邻长江,水系发达,凌云闲庭信步,竟然走到一片大湖之畔。 波光粼粼,微风拂面,在这炎炎夏日倒是带来几分凉意。 看着湖面,水天一色,凌云眉头不禁一锁,随之又展了开来。 “既然顶级功法修炼不了,我又何必去纠结。” 这是个末法世界,一些上乘筑基功法涉及特殊灵气、罡煞,在修仙界只是寻常之物,但这个末法世界可不一定会有,如何来修炼! 譬如厚土经的筑基功法,便要用到土系灵煞之气来练体,哪里去寻? 即便寻到了,又是耽搁了多长时间? 所以,可选的范围便窄了。 人,不能把路给走窄了。 “既然修仙界各门各派上乘的筑基之法不可行,那么,我何不开创一门末法筑基之道,以最基本的功法成就最完美的筑基。我有八百年记忆,曾经至尊战力,合道修为,无数功法藏于记忆之中,这点都做不到,岂不是让人笑话!” “前世我也是起于微末,所学不过二流,不一样踏足合道境界,凝聚道果,窥视仙门,并不比那些大门大派的魔子圣女真传弟子差。前世可不比现在,没有这八百年的记忆,我现在又有什么迟疑的?” 顿时,凌云消磨尽满胸的郁结之气。 一股雄心在胸口升起。 “那么……在筋骨上,魔道功法才是首选,五脏六腑的修炼,可选道门,皮肉防御,佛门金刚法可拿来参考……” 魔道筑基武功,重筋骨,修炼筋骨皮肉的功夫天下第一,而道家的筑基功夫重吐纳,修炼五脏六腑的功夫则是远胜过魔道,至于佛门的金刚法,修金刚不坏身。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可以各选其中最适合我现在处境的功夫来练,管你是魔宗还是佛道儒……” “我若为魔便为魔,我若成佛便成佛。合道之后,万法归一,哪有什么魔佛之分,只有本心正邪之别。” “魔相宗的牛魔大力拳,倒是适合我现在这个阶段,在练力一道上,有其独到之处,不涉及特殊的灵物……” 做出了决断,凌云立刻便尝试着修行。 牛魔大力拳一共三式,为牛魔顶角、牛魔踏蹄、牛魔运皮。 每一式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姿势,但其实都有百多种肌肉、呼吸之变化,复杂多变,不过只要掌握了方法,从浅到深,炼肉、炼筋、炼皮一步步来,小成之后,全身有一牛之力,能开三石强弓连珠发射,能抗住数百斤重的拳力打击,起落敏捷,基本上就是一个百人敌的军中悍将了。 而且,这门魔道的功法,不但是淬炼肉身的拳法,亦是炼神、炼罡的法门,后续有炼神的牛魔犁天图,可凝神,之后天罡境,更是能凝练罡气为牛魔凶兽,有诸多妙用。 魔相宗在法相一道上浸沉无数代,乃修仙界排名前十的魔道大宗,真传大衍境的天魔法相乃修仙界排名前三的法相传承。 当年,至尊云无常俘虏了魔相宗的魔女,有望坐上魔相宗宗主之位的真传弟子,从记忆到肉身,都搜刮干净,十八番姿势,尝试多次。 除了真传天魔法相不可得,其余魔相宗的功法,获得十数完整传承,比如牛魔犁天法相,虎魔戮天法相,都在记忆之中。 凌云既然准备在这末法世界铸就无上大道之基,首选牛魔大力拳来练肉,炼成之后,再修炼其他精妙法门,相互配合,足可大成。 一个牛魔顶角的姿势练到夕阳落山,凌云收了功,并无肌肉酸痛之感,相反,却是神清气爽,倍感精神,感觉力气都有很大的增长,只是腹中咕咕大叫,实在饿得很。 在返回西城的祥福客栈之前,凌云在路边摊吃了碗大肉面,外加两个肉夹馍填了填肚子。 回到客栈,又点了吃食,俱都是大荤。 真正吃饱之后,凌云算是明白“穷文富武”这四个字的含义了。 “这还只是筑基初期,随着修炼,必须药材来辅助,弥补修炼的亏空,不然气血两亏,于修行不利,会消耗潜力……” 洗了个澡,打开包袱,点了点银票和碎银子,只十三两,外加十几个铜子。 “唉,还是要自己想办法!这点钱能干什么?只够吃饭啊!” 十三两,练武不够,但正常生活,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费也不过是十几两银子罢了。 没有自怨自艾,凌云在房间里继续站出一个牛魔顶角姿势。 子时上床,黎明不到便起床。 依旧是修炼。 至于柳伯,在第二天的时候便被凌云打发回了江宁,他倒是不急着前往安定书院,毕竟还未到入学的时间,他早早的被母亲打发来海陵城,为的自然便是亲近孟轻盈。 毕竟她们姐妹俩都很满意,希望他们能够多接触。 只是,凌云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凌云了。 …… 昨日,凌云所去的那片大湖,叫着凤鸣湖。 他暂时也不去大山大河去寻洞天福地,就在凤鸣湖畔找到一处灵气相对浓郁之地,将随身佩戴的一块上好美玉切割成小块,布置成一个简化版的小聚灵阵,只一心修炼。 牛魔大力拳,长筋骨,练气力。 加上简化版小聚灵阵的作用,凤鸣湖一湖灵气聚集在他周身三尺之地,虽然不甚浓郁,但于凡人而言,已经足够。 若是金丹期,在这末法世界一次修炼,足以吸收了方圆百里之地的灵气。 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凌云便已经筋骨强健,将牛魔大力拳的牛魔顶角一式练至大成,气力达到了三牛之力。 而那块佩戴了十五年的玉石,承受不了灵气的冲刷,也已经彻底的腐朽,沦为顽石,不可再用。 至于周围灵气,短时间里或许依旧浓郁,但没有了小聚灵阵的加持,归于平凡也只是三五天的时间。 凡人或许难以感知,但凌云却是能通过微薄的精神力来探查。 就在湖畔密林之中,凌云双腿一前一后站立,弯下身体,抓大腿,抓小腿,按肚,一步跨出去,就好像是一头大牛顶出去。 这正是牛魔大力拳之中的“牛魔顶角”中的一个动作。 一拳向前击出。 嗨! 全身的大块肉在这一拳之间都震动了一下,力量聚集到了拳头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感。 一拳击打在老树身上,两人合抱的大树顿时一颤,落叶无数。 凌云收回拳头,就见到树身上烙印下一个一寸深的拳印。 这一拳,若是打在人身上,绝对伤筋断骨,若是打中要害,一拳便能要人小命。 虽然练肉有成,但凌云还是微微摇头,不过是迈出了一小步,连修仙的门槛都没进入,有什么可高兴的。 “可惜,布置聚灵阵的玉石已经毁了,不能布阵聚拢灵气,修行速度可是要大减。该想想办法解决钱财的问题,玉石、药材,对于修行都有大用……修行,最重要的就是资源,财侣法地,一个都不能少。” 牛魔顶角大成,凌云转而修炼牛魔大力拳的牛魔踏蹄、牛魔运皮两式。 前者着重于整劲,能让修炼者随时随地都可爆发出全力来,一踏一拳,“劈崩钻跑横”各路拳劲信手拈来。 后者则是练皮,让皮肉坚韧,大成之后可挡普通刀兵的斩击。 但一边练着,脑海里一边想着的却是劫富济贫还是劫富济贫呢! 突然,他收手而立。 因为敏锐的感知到了有人在打量着他。 凌云修炼牛魔大力拳,已经有成,气贯周身,全身每一寸的毛孔,无不敏感无比。就算是睡觉,只要是别人偷窥,对自己动了心思,立刻就会惊醒反扑,瞬间扑杀人于三五丈开外。 举目看去,湖岸边远处站着一个老者,一身干练的装扮,虽然已经花白了头发,但面色红润,颇有些童颜鹤发的模样,而且,以凌云的目力,能清晰的看到他的太阳穴依旧高高鼓起。 显然,是个练家子。 如此年纪还能保持这样的体征,在这个末法世界,着实已经很不错了。 而在老者身后,亭亭玉立站着一个少女,一身翠绿色的着装,年龄比孟轻盈稍大,大概十七八的样子,身材高挑,面容精致,并带着几分英武之气。 是个冰山美女。 见凌云收了拳脚看过来,那老者面露沉思之色,然后收回目光,便开始指点那少女练功。 第五章 江湖高手 凌云没有再继续修炼,他腹中已经饥饿得很,所以便收拾了收拾,回去吃饭。 他无甚在意那老者教的是什么功夫。 于他而言,记忆里随便拿出一两个修行法门,就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疯狂起来。 看着练拳少年离去的背影,湖畔那少女忍不住道:“爷爷,那少年有问题吗?” 老者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这片湖最近有了神奇的变故,如果不是正好就在湖对岸凤鸣别院里清修,加上早年间悟了吐纳之法,最近略有突破,绝对发现不了这种微妙至极的变化。这凤鸣湖,有向洞天福地转变的趋势啊!走过整片湖岸,这里似乎格外的让人感觉到舒适,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聚灵之地。至于那少年,也是个练家子,不过才刚刚入门,练的是外功桩功,好像得了真传……应该只是巧合,是我多心了。” “爷爷,既然我们先发现了这里的变化,何不买下这片土地,建成别院,作为我郑家的修炼之所?”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你看那些名山大川,多有修行者往来,但最多不过建个草棚,挖个洞窟,作为容身之所。这洞天福地,一来最怕人为破坏,乱了风水,泄了灵气,一棵树、一块石头的移动,都可能造成不可测的变化。所以,真正有本事的风水相师都得高门世家的尊重,引为上宾。二来,风水轮流转,此地现在聚集灵气,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去了。要形成真正的洞天福地,哪里容易……” 少女将老者的话记在心里,说道:“原来风水里有这么多的讲究啊!” “玥儿,这种事你不用操心,我有安排,也不要节外生枝,让别家得到了消息。那少年,暂且不用理会,现在最重要的是借着这种天地之变多多修炼。我郑家年轻一辈里就属你天赋最高,小小年纪便能够入定吐纳,有希望继承我的衣钵,若是能够借此打通一二经脉,就是大造化……” “是,爷爷,我会努力的!”少女一脸的坚毅。 第二天天未亮,凌云已经站在了湖岸之畔,牛魔踏蹄、牛魔运皮,自牛魔顶角一式练肉大成之后,即便没有了小聚灵阵的辅助,精进也是很快,只是还是大大不能让凌云满意。 “按照这个进度,最多半月,我便能将牛魔大力拳练至大成。在大夏朝,足以称得上武林高手了……” “进而修炼道门的灵龟吐息法,炼脏炼气同修,辅之以虎魔炼骨拳……天下大可去得。” 练到黎明出现,东方破晓,那一老一少又来了。 凌云微微皱眉,这种被人打扰的感觉很不爽。 不理会那一老一少,他稍作静心,继续修炼。 也不当心被人看了去,修仙筑基功法,就是将功法原本放在凡人面前,没有指点,一般人也难以看明白。 若是贸然修炼,一步差错必然导致走火入魔,轻则肌肉畸形、半身不遂,重则直接暴毙。 直到太阳高升,凌云这才收了功,对着大湖缓缓吞吐着体内的浊气。 而在几十米之外的湖畔,那老者正在指点少女修炼。 凌云正要离开,灵敏的听觉便将那老者的话收入耳中。 “玥儿,这《乾元功》的吐纳之法你在五年前便可自行运转一个小周天,今日又一举打通了手三阴经,只论内力修为,在江湖年轻一辈里可以说数得上数了。内力修行在于水磨的功夫,一日不能懈怠,但也不可操之过急,早中晚各打坐一次,就已经足够……” “星罗散手,你已经练了有五年了,但真正的杀招我一直没有教你。因为内力不成,经脉不通,练了也是白练,还不如外门的功夫。” “江湖有言,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练功不练武,也是一样,两者相辅相成,谁也离不得谁……” “这星罗散手,是爷爷一辈子的武学精华,我今日便全部交给你,你且看好了……” 顿时,老者长拳短打一经使开,放乎穹庐,收之太微,飘逸处似星芒闪忽,森严处如北斗阵列。 突然,老者一收手,转身看着立于不远处的凌云。 老者眉头大皱,深沉地打量着凌云,凌云也仔细打量这老者。 这个人的年纪应该很大了,但童颜鹤发,皮肤红润有光泽,没有一点老人斑,两只眼睛好像启明星,炯炯有神,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胡子也有三四寸长。 他身材也不高,一米七上下,精瘦却又不逼人,只是太阳穴高高鼓起,代表着他气血旺盛。 气质看上去应该一直身居高位,但又颇有些大儒学者的雍容气度,其中还带有一丝道家的飘飘出尘。 “这老者刚刚在教她吐纳修行?” 修仙筑基,内练真元,外练筋骨,内外功合一,功成混元,便能后天反先天,踏足凝神境,可称修仙者。 “难倒他是修仙者?” 凌云心中微微惊愕,他没想到能在大夏遇到修仙者。 “不对!这一套散手,倒也是精妙的武学,不过只是搏斗之法,对炼体没有大用……而且,他吐纳修行出来的只是内力,而不是真元!” 凌云在短暂的时间里又给否定了,这老者或许内外功兼修,但真正的实力也不过尔尔。这散手看似精妙,但对凌云而言,不过是一拳罢了。 如凌云这样,虽然才刚刚筑基,修纯外功的牛魔大力拳,还未来得及内练真元,但一身气力已经达到三牛之力、上千斤巨力,一拳下去骨折筋断,一踏之间奔袭数丈,更不用说接下来内练真元了。 真元,内力,都是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运行的能量,但内力散而不凝,威力不及真元一二。 “这就是末法世界的武道传承吧!” 凌云这一沉思,那老者微皱眉头先开口道:“年轻人,你窥视老夫传功,这在江湖上可是大忌!” 绿衣少女看着凌云无动于衷,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喝道:“我爷爷和你说话呢!你这少年好没礼貌……” 凌云没理会少女,而是看着老者,开口道:“老先生,抱歉了!” 说完,便准备离开。 心中的那点兴趣耗尽。 不过,银子之事或许可以谋之。 “少年人,老夫练武一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你修炼的这门功夫倒是前所未见,好似外门的象形拳,但又似是而非……” 老者沉思了一秒钟,又说道:“看你筋骨皮肉,应该是才踏入修行之路吧!” 听见这话,凌云皱了皱眉头,他虽然才修炼几天时间,但却是以修仙之法来筑基,哪里会像武者那般需要风里来雨里去的苦修,自然是细皮嫩肉,外人看不出深浅。 “我确实才修炼不久……”凌云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相比于修仙界的那些老怪物,八百年,真的只是不久。 八百年,修成道果,自己未来的天赋和机缘在整个修仙界都是举世无双。 老者脸色不喜不怒,淡淡却又不容违背的语气说道:“年轻人,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武林规矩,传功授徒,要是有人在旁边隐藏偷看,被发现了,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人废掉。你偷看了老夫传功,还想这么从容走吗?” 凌云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老者,没有说话。 江湖高手在传功夫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人偷学偷看。一是怕对方学到了自己的真传去。二是被偷看了,如果不做出惩戒,那对名声受损是非常严重的。 江湖,如此,修仙界,更是如此。 修仙界的宗门若是真传泄露了出去,那真的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不罢休,挫骨扬灰,连灵魂都不放过。 “念你无心也无知,老夫不与你深究。但这样走了,可不行……” “老丈想如何了结?废了我吗?那么,老丈之前窥视我练功,又该如何?” 绿衣少女冷哼一声:“你也配和我爷爷比!” “咦,少年人脾气好冲,我看你桩功练得不错,也有毅力,天不亮就来练功。若得高人指点,加以时日,一定有成。” 老者依旧是微笑,一步步走了过来,在两米远的距离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凌云,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后辈,语气也好像在提挈后辈。 凌云眉头微挑。 “你的师父是哪个?”老者一团和气,很有修养:“说出来,我说不定还认得你师父,这次你窥视传功,便揭过了。” “我自学,没有师父!” 凌云转身而去,再没有多说一句。 “你……” 绿衣女子伸手便去阻挡。 老者也未阻止。 不管是一时起了爱才的想法,还是为了全部占据这块虚假的“洞天福地”,或者纯粹是为了给孙女找了练武的活靶子。 老者淡淡的看着,眼见孙女一手天罗散手的擒拿式有他三分火候,满意的点点头。 “哼!” 凌云冷哼一声,身上肌肉犹如水波一样荡漾起来,扭腰挥拳…… 那老者瞳孔顿时放大,一个挪移,一手朝着绿衣少女一牵,另一只手往凌云拳头上一兜。 崩! 凌云本只用一分气力,但见老者一手擒拿而来,立刻就是一踏一崩。 顿时,这老者“噔噔噔”连退九步,其间动用数种泄力的身法步法,动用内力,但还是连带着那少女摔了个屁股蹲,一时间,绿衣少女竟然摔蒙了,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稳住了身体,老者气血翻涌,大口的喘着气。 “力沉千钧,阁下外功已经到了宗师境……” 老者剧烈的喘息了几下,苦笑之中带着谨慎,见孙女没事,又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拱手道:“老夫郑三山,刚刚多有得罪,还……” 一句未完,凌云已经转身而去…… 第六章 少年宗师 将欲擒之,必先纵之! 那老者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修行所需的钱财,或许便着落在他身上了。 凌云心情很好,随便打听了一番,便弄清楚了“郑三山”这个人的表面背景。 于是心情更好。 第二天,一如既往的在湖畔练拳。 日上中天,凌云畅快的吐出一口浊气,牛魔大力拳又有精进,这便意味着他必须抓紧时间炼丹布阵,用灵气和丹药来弥补修炼牛魔大力拳的亏空。 不然,接下来内练真元的灵龟吐息法可就要耽搁了。 钱,在修炼途中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财侣法地,财居首位。 连凡人练武,都言穷文富武,更何况是修仙。 结束了修行,凌云缓步离开了湖畔,远远便看到那个叫做郑三山的老人垂手站在路边,他身旁,亭亭玉立着的正是昨日的绿衣少女,只是今天穿得格外素洁,看上去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虽然表情依旧还是冷冷的。 他们应该等的很有一段时间了。 但从两人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不耐烦。 郑三山看着那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从湖边缓步走来,遥想着昨天交手所受的那一拳,不由心中冷汗直冒。 太可怕了! 不仅是外功宗师境的武道力量让他心生惧意,更在于这少年的年纪,如此年轻便将外功修炼到宗师境,那么再给他十年的时间,该能达到怎样的境界? 若是再修炼吐纳之法,打通周身经脉…… 简直无法想象。 即便没有修行内力的天赋,仅凭外功,一力降十会,若是进入军队,披上重甲,那就是冲锋陷阵的大将。 如今大夏国内虽然承平日久,但边境却是时有战乱,获取军功不难,一步步加官进爵也不难。 “老夫郑三山,有眼不识金镶玉,昨日多有得罪,还请宗师见谅,这是孙女郑子玥……”郑三山拱手道:“我在对岸别院略备薄酒,不知宗师可愿赏脸一叙!” 随之,白衣少女款款施了一礼,微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 刘大耳朵都要三上茅庐,凌云自认今后成就无可限量,可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就能请动,落了身份。 不过,却也没有如昨日那般直接离去。 凌云看着恭敬的郑三山,依旧脸色平淡的道:“一点炼体的微薄功夫罢了,不值一提。” 对凌云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手段。 其实“郑”姓老者的修为境界比他还要高一层,已经修炼出了内力,打通了数条经脉。 但实力强弱,不是以境界来划分的。 内力虽有妙用,但遇到凌云这样一力降十会的外功宗师级强者,也占不到便宜。 江湖人皆以内力为尊,其实在凌云看来,这是炼体的两个方面,就像人的两条腿,想要筑基成功,缺一不可。 “对于宗师而言,力沉千钧、一力降十会、唯快不破都是雕虫小技,但对我等平庸之辈来说,宗师手段苦修一辈子也达不到啊!” 郑三山感叹道,神色有些落寞。 他这一生,年幼从军,最开始追随太祖,打下了新世界,后来随当年还是太子的圣上开拓边疆,可以说半世戎马,搏得了满身富贵。 但一直向往武道,可惜资质不足,终究无法登临巅峰。 而大夏虽大,武道宗师也是凤毛麟角,不管是外功宗师还是内功宗师。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是能求到宗师指点的,但毕竟年龄已大,在武道上难有进步。 宗师,便是大夏帝王,也要以国士待之。 如果是内外功兼修的大宗师,那就是国之重器。 如今机缘巧合遇到一位如此年轻的宗师,又无心得罪了,那么自然是要赔礼道歉,消弭了误会,引为上宾。 凌云心中一动,却是不动声色。 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关于这个时代的江湖信息,对于现在的江湖,凌云一无所知。 记忆中,大夏朝的自己,纯粹就是个普通人,是个读书人,是个公子哥。 直到九星连珠,远离这个星球。 当三百年后自己再度踏上这片土地,早已经是物是人非,连复仇都没有了对象。 听郑三山所言,好像这武道宗师数量很少,有种凤毛麟角的程度。 也是,在灵气枯竭的末法世界,又修炼简陋初级的功法,能筑基小成,估计都是绝世天才。 即便有筑基大成内外武道兼修的大宗师存在,凌云也丝毫不惧。 先不说他八百年的修仙记忆,即便只是修行牛魔大力拳,外功修为一日千里,不到七日便已经是外功小宗师境。 更何况他除了这种武力手段外,还可以施展某些简单的小法术,比如布置聚灵阵、精神力的感知等等,那就不是武道宗师可以比拟的了。 一念及此,凌云迅速给自己构建了人设,浅笑道:“我一心练武,却是没有接触江湖,不知江湖上的宗师,究竟是何实力?” “宗师实力?” 这个问题,倒是将郑三山给难住了,而且心中有些疑惑。 一个武道宗师,难倒还不知道宗师的实力吗? 他自然是没有和宗师交过手,怎么描述宗师的实力,都知道宗师是武道巅峰的强者,但具体有多强,难以找到参照物。 沉思了一番,组织好语言,说道:“外功宗师,行止坐卧,无不行武,意念一动,均能扑杀人于十丈之内,且弓弩不惧。内功宗师,打通周身经脉,内力外显,凝气成罡……大宗师,内外功兼修,是为先天强者……” 凌云点点头,宗师,逃不出筑基的范畴。 至于大宗师,则是筑基大成,后天反先天的人物。 郑三山并不明确知道眼前这个年轻至极的修行者有没有达到外功宗师的程度,但只昨日那简单的一拳,就很明确,自己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有没有达到宗师实力有关系吗? 不管他是不是外功武道宗师,就凭着那手一力降十会的功夫,就有和一般的武道宗师平起平坐的实力。 实力,是证明一切的根本。 而且,重要的是他还如此年轻,二十岁不到吧! 昨日之后,郑三山并没有去调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并不知道凌云的具体信息。 但如此年轻,用眼睛就能看出来,可以说前程似海。 而且自家又有个漂亮孙女,郑三山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孙女,如若联姻,那么郑家今后百年,就不用自己再去烦恼了。 即便这桩婚姻成不了,与一个武道宗师交好,这也是任何一个家族都愿意花大代价去做的啊! 获益无穷! 见凌云不再像昨日那般冷漠,郑三山将姿态摆的很低,笑着问道:“听宗师的口音,也是江南人?” “不错,我是江宁人,在那生活了十五年,这次来安定书院求学。”对于自己的身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迟早都会知道。 求学? 郑子玥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既然鱼儿已经上钩,凌云也没有再故弄玄虚,又说道:“我叫凌云,你也可以叫我云无常。” “江宁,凌云,云无常?”郑三山脑中剧烈运转,还是不能回忆起江宁有哪个凌姓的武道家族,于是便放在心中,浅笑问道:“不知云宗师可有时间,不如移步别院,郑某好尽地主之谊……咳咳……咳咳……” 说完,郑三山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凌云听其声,便知是肺脉有异,绝不是自己昨日一拳所致。 心中一动:“你这是陈年旧伤了吧!” “恩?!咳咳……云宗师竟然懂医术,连这都能看出来……咳咳……咳咳……”郑三山是真的惊到了,如果是一般武者,绝对以为是昨日那一拳导致的伤势。 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这是中年时候随圣上征讨漠北留下来的暗伤,几十年了,时有复发。 凌云这些天在修炼牛魔大力拳之余,也是将关于筑基的记忆系统的整理了一遍,吸收了关于经脉的各种知识,对身体的了解程度,可以说举世无双。 只听声音,便知是“手太阴肺经”有伤。 至于治疗,稍稍思索,便有七种方案。 “你这是伤到了手太阴肺经,寒邪入体,积年不愈,已经如同跗骨之蛆,想来复发之时,巨咳不止,有窒息之感吧!” 白衣少女郑子玥惊讶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希冀的神色,急道:“云宗师,我爷爷当年领兵征伐漠北,遇到漠北内力强者,导致肺脉受伤,加上漠北天气极寒,当时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便落下了病根。这几十年来只能用药缓解,但终究无法根治,只能减少痛苦,但随着爷爷年龄增长……” 将郑三山的伤势简单的描述了一番,郑子玥一边缓缓拍着郑三山的背部,缓解他的痛苦,同时拿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入郑三山的嘴里,这之后,这才一双美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期盼,问道:“云宗师能够一眼看出我爷爷的伤势,定然有办法治疗吧?!便是减缓痛苦,那……那也是可以的!” 作为郑三山最宠爱的孙辈,郑子玥无数次看到爷爷旧伤发作时的痛苦。 因为涉及经脉内力,便是御医也几乎束手无策,只能治标。 但凌云一眼看穿了伤势,同时拥有外功宗师的实力,带给了郑子玥一丝希望。 “不瞒云宗师,我们郑家在江北海陵城这一隅之地还是小有势力。云宗师只要能治好我爷爷的伤病,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 郑子玥满满的期待。 第七章 同窗闺蜜 “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 此言正合我意! 但凌云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至尊的气度虽然没有继承多少,但也不是一点金钱利益就能触动道心的。 不自觉的沉默片刻,才缓缓的淡淡的道:“治疗经脉的旧伤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既然我来到海陵求学,又遇见了你们,也算有缘……” 凌云再次顿了顿,大佬说话似乎都是这样,见到吃过药逐渐恢复过来的郑三山和郑子玥都激动起来,方才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个药方,你们准备好药材来祥福客栈,我会炼制一味丹药缓解你的痛苦,并做初步的调养,等你吃上一个疗程,我才好出手根治!” 根治手太阴肺经的旧伤,要达到治本的程度,需要配合真元疗伤,但现在凌云还没有修炼灵龟吐息法,没有内练真元,自然需要等待。 至于丹药,也确实正如他所说的,能够起到调养的功效,是治本必须的过程。 但从中漏下点药材,给自己炼出些修炼的丹药,是凌云所想的,也是给郑三山治病所需要的。 听到凌云的话,郑子玥满脸的笑容。 不疑有他。 她本是冷冰冰的面容,是个冰山美人,但现在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那真是有劳云宗师了。” 郑三山毕竟不是简单人物,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中再怎么欢喜,表面也沉着冷静。 这就是城府! 凌云报了十来味药材,郑子玥一一记下。 “来找我的时候,不要再称呼我为宗师……” 嘱咐了几句,然后再次拒绝了郑三山的邀请,让他备好药材再来找自己,凌云便回去了客栈,今日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凌云这些天住在客栈,自然被想要当丈母娘的陆姨知道了。 但凌云有自己的坚持,陆姨也不好多说,只能尽力撮合,为凌云找机会。 昨天下午,早早便派小厮前来,说了今天的要事。 凌云不好拒绝,答应了下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孟轻盈有个要好的同窗闺蜜从杭州探亲归来,约定今日为她接风洗尘。 这么好的机会,陆姨自然为凌云打听的很清楚。 要拿下自己的女儿,先要融入她的圈子。 至于包办婚姻,不说孟如海不会答应,便是陆明兰自己也不会这样做的,强扭的瓜不甜。 接风洗尘吃个饭应该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而且,汲取记忆也是需要时间的,在哪读取记忆都一样。 所以,吃过午饭,避过夏日正午的酷热,在太阳渐渐西斜之后,凌云也动身了。 这种天气,不是聚会的好时节。 但有钱有权之人,总能找到愉快的玩耍之地。 远观园! 是个极好的纳凉之地。 当凌云走进这片绿荫浓密的盛景之地,来往都是豪华马车,独他一人在夏天的烈日下缓步而行,颇有些格格不入。 但凌云大步而行,器宇轩昂,虽然穿着简朴,但气度不凡,倒也惹得一些空旷已久的妇人撩起马车的窗帘侧目。 直到一片楼台繁华之地,这才有一青衣小厮有点疑惑的前来询问。 显然疑惑于凌云这一身着装。 将孟轻盈为同窗接风洗尘的房号报出来,便被小厮恭敬的引进了远观园。 先是一盆冰凉的井水去除酷暑、涤去风尘,随之清风徐来,花香四溢。 只见这远观园里是一处偌大的湖泊,湖岸上古树苍天,繁花似锦,高楼点缀其中,以木质长廊沟通,端的豪华无比。 而那湖泊,虽然不及凤鸣湖大,但却是经过了精心打造,美不胜收。 夏日炎炎,正是荷叶田田的好时候,临近湖岸之畔,巨大的荷叶密密的铺在水面上,遮住了荡漾的水面,只有百十枝荷花或者在盛开,或者正在含苞,拳头大小的荷苞就像一个个伸出去小拳头,娇憨的向烈日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朦朦胧胧的莲花似粉似白般铺成一片,偶见一束红莲独自傲立在绿莹莹的荷叶之中,像一只明眸的丹顶鹤放目远方,醉了这一湖的涟漪。 清香四溢,不用呼吸,香气似乎从毛孔里钻进来润泽着五脏六腑。 青溪白石之胜,名姬骏马之游。 这就是大夏朝权贵的生活。 微风拂过,钻进了濯清楼靠湖的三楼窗户。 “亦柔,你这次回杭州,不会是你父亲要给你定亲事吧?我和你说啊!轻盈可是……啊!轻盈,你别饶我痒痒……嘻嘻嘻嘻……好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吗?你饶了我吧!” 求饶的,是个有点婴儿肥的少女,被孟轻盈拿住了腰肢,“嘻嘻嘻”大笑不止。 她对面,端庄坐着的,是个就像画中走出的少女,冷艳高挑,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两个闺蜜打闹成一团,不由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她就是这次接风洗尘的主人,叫做“魏亦柔”,安定书院的才女。 那有点婴儿肥的少女开口求饶,孟轻盈自然饶了她。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婴儿肥的少女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急道:“轻盈娘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见了面,今天还会来……” 急速说完,孟轻盈无法阻止,只能“狠狠”地瞪着她,语调渐高:“徐芊芊!!!” “轻盈,真的吗?”魏亦柔美目之中露出一抹深深的好奇,但随之又有一丝担忧。 她们姐妹同窗,都知晓各自的心思,孟轻盈不会同意一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亲事,她绝对会剧烈的反抗,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孟轻盈趴在桌子上,托着腮帮子嘟着嘴,无奈道:“别提了,母上大人的意愿啊!是我娘未出阁时候一个闺蜜的孩子,今年考中了秀才,来书院读书,不知道我娘究竟看上了他哪点,非要撮合我们……唉!” “他家世如何?才学如何?长得又如何?”徐芊芊脸上的表情已经格外夸张,好奇心已经爆棚了,她得到消息后问了数次,只了解了个大概,孟轻盈嘴严得很,看来今天终于松口,忍不住的八卦道:“有赵頫几分?不要说还比不过我那未婚夫张世成……” 徐芊芊出生商人家庭,为人大方,但就是有点爱攀比。 而未婚夫张世成,亦在安定书院求学,家中祖父辈曾立战功获爵位,人长的高大帅气,弓马娴熟,文才或许略差,但射御两门,在书院却是列为上等。 “你啊!也就是我们闺蜜之间聊聊,在外面可不要这般说!” 魏亦柔忍不住微微摇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很美好,但没钱没地位,亦柔,你会嫁吗?反正我是不会……张世成若是不能承爵,也休想娶我。”徐芊芊说的理直气壮,她不知道家中为张世成承爵具体花费了多少金钱,为他练武消耗了多少药材,但她可以确定,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所以,我们女人该努力还是需要努力,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都是大猪蹄子……”孟轻盈长叹一声:“他叫凌云,江宁县来的,家中父辈好像是江宁县丞,长的也算清秀,关键是我娘说他人好,是个良配。其实,在我看来也就中人之姿,家世、才学、诗文并不出色,而且……身子骨弱了些。今后,也就止步于举人,一辈子做个乡绅罢了。” “这样啊!也算良配么?”徐芊芊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听过孟轻盈的话,高冷的魏亦柔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劝解道:“轻盈,芊芊的择偶标准固然我不全部赞同。但如果那个凌云真如同你所说的这般,即便陆姨和你父亲看中了他,你两走到了一起,今后也会很痛苦。我们三人结识数载,我知道你的追求,不可能安心做一个乡绅的夫人,一辈子止步于一县之地。” 孟轻盈抿了抿嘴,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说道:“我哪有喜欢上他,而且……我父亲似乎对他也不满意。你们这纯属瞎操心,但母上大人的意愿难以违背啊!” “既然这样,那等他来,我们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轻盈你就放心吧!交给我和亦柔,保证让他至此之后不再烦你。” “这不太好吧!毕竟今后是同窗,他也刚到海陵……” “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亦柔吗?” …… 濯清楼! 临湖而建,凌云等了片刻,待女入内通知之后,便被引入,登楼而上。 这座五层的高楼里的布局并非穷尽奢华,而是于朴实中彰显唯美,从简约里勾勒意境。 文人的雅致! 走进濯清楼,隐隐传来美妙的古筝之声,一听曲子,好像是著名的高山流水。 隐隐约约,若隐若现,让人心静。 心静而自然凉! 凌云到的时候,侍女轻敲了三下雕花木门。 待里面有女声答复,这才推开了门。 一眼便看到了端庄坐着的孟轻盈,她身边,一个冷艳高挑,一个可爱娇小。 按照陆姨提供的信息,前者叫做魏亦柔,后者叫做徐芊芊。 “我叫凌云……” 走过去简单的介绍了自己,不卑不亢。 这种与女孩子打交道的事,凌云一点经验都没有,但保持自我就好了,反正我又不追求你们,随你们怎么看我。 “你来啦!这是我的两个闺蜜,也在安定书院求学,是你今后的同窗……”家教的缘故,虽然孟轻盈心中很不希望凌云参与进来,但还是很有礼貌的介绍了两个闺蜜,而凌云能够很明确的感受到她在刻意保持距离。 几人见礼落座之后,凌云立刻便感到自己到来之后的尴尬气氛,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如果是一般人,现在肯定是如坐针毡。 但凌云是一般人吗? 他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美女又如何? 他先看了看高冷的魏亦柔,只见她微扭着脑袋,看向窗外,眺望着荷塘,一副生人勿近,只可远观的高冷女神范。 转移目光,落在婴儿肥的徐芊芊脸上,只见她似笑非笑的同样在打量着自己…… 第八章 人世无常 “你在追求轻盈?” 徐芊芊上上下下好好将凌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很是直言不讳的问道。 不是她势利眼,而是凌云这一身着装实在太过于不堪。 在来海陵之前,凌云母亲确实备下了几套上得台面的士子服,但凌云这些天不是一直练武嘛! 所以,简单裁了几套适合练武,耐磨的粗布衣服。 今日前来,也没换衣服的心思。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绫罗绸缎,确实能提升一个人的气质,但那不过是浮于表面。 穿金戴银,也改变不了一个人内在的实质。 但小女生,哪能看到一个人的内在,眼界只局限于表面。 比如郑三山,第一眼看到凌云,就从来没有关注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只是,凌云这身着装,若不是干干净净、清清朗朗,绝对被人当做码头上干苦力活的白丁。 这也看出这个远观园的小厮培训的很到位,虽然最先很疑惑,但并没有阻拦,更不可能出言讽刺了。 原因很简单,贫寒的读书人,总有几个富裕的同窗。 被邀请来往此地,不是很正常么? 凌云最先便被当做了这一类。 但其实,他并不是。 看着这个婴儿肥的女同窗,脑海里回忆起关于她的记忆。 不甚美好! 没等凌云答复,徐芊芊摇头道:“凌云,孟轻盈不是现在的你能追求的,请你不要再来骚扰她。靠长辈的同情是没有用的,你若真的有志气,就在书院大比中拿出你的实力,用文才武功来打动轻盈,而不是攀附于长辈,以孝道让轻盈屈服。我说的,你可明白?” 徐芊芊紧盯着凌云,想要从凌云眼神里看出他的窘迫,然后乘胜追击,让他知难而退。 但很可惜,她没有看到凌云有半丝的情绪波动。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就像一汪幽深的湖水。 “芊芊?”孟轻盈瞪了她一眼,似在责怪她说话太过于直接。 凌云露出一抹好似四月春风的笑容,说道:“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只是不好拒绝陆姨,这才过来,可没有追求轻盈的意思。” 听到凌云的话之后,孟轻盈嘴角不由一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退为进? 还是欲擒故纵? “芊芊是个直性子,你别误会。”孟轻盈解释了一句。 误会? 误会什么? 凌云在几人眼中,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这种感觉,要么是老谋深算之辈,要么就真的是没心没肺。 但凌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啊! 我和你谈情说爱,我闲的蛋疼啊! 几十年之后,你白骨骷髅,我风华依旧,凌云就提不起半点心思。 还是修仙香啊! 徐芊芊虽然心下还是略有疑惑,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得意的对孟轻盈一笑,随之拿起一本书籍慢慢的翻着。 三女也不再聊天打闹说话,毕竟有凌云这个外人在。 见三个女人都不理睬自己,凌云四下看了看,桌子上有各色鲜果和点心,点心装在同样款式的小瓷盘里,蜜饯、酒枣、软儿梨,黑色的是话梅,半青不黄的是烙杏,香酥的环饼,驰名中外的滴酥泡螺,更多的,是新鲜的水果,量不大,但种类繁多,而且显然是精挑细选的。 凌云这一路走来,倒也略有口渴。 所以,一眼便看到了另一案几上的茶具。 只是,这炎炎夏日,三女并没有饮茶的心思,都贪凉吃了深井水镇的鲜榨果汁,杯子还放在桌上,残留着的汁液,凌云看的很清楚。 但冷果汁哪有热茶解渴。 少年人贪食甜食,而上了年纪的,都喜欢热茶。 茶中有道。 凌云站起身来,走到那案几前,茶具很精致,是薄如蝉翼的白瓷杯,瓷杯的外面画着一丛兰花,整个茶具显得典雅高贵,一看就是上等货。 茶具下面的茶盘,是名贵的红木所制,放着一套洁白的茶具,显得格外的精致。 凌云简单的和侍女交代一下,没片刻,侍女便提来一个还在咕噜咕噜沸腾的银壶。 耐心地用刚刚烧开的水清洗茶具,清洗过后,从竹罐里用木勺取出一勺茶叶,放进大茶碗里倒了一点开水闷香。 见闷香已毕,就再次提起银壶将大茶碗添满,用盖子盖住茶碗,将嫩黄色的茶水倒进茶盅。 两指捻起茶盅,里面的茶水只够一口,轻轻抿了一口,仔细回味,尚可! 于是将剩下的茶水一口饮尽。 痛快。 这一系列的动作,并无半丝矫揉造作。 这时候,凌云发现那个生人勿近的冷艳少女正在看着自己,眼眸流转,格外动人。 继续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举起茶盏,朝着她微微一笑。 这个冷艳少女,记忆中倒是有一很大的篇幅。 五年之后,自己勉强中了举,在安定书院中也算中上之才,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一个举人,自然和她这个才女攀不上什么关系。 但母亲开办的凌氏织造厂,因为新式纺织机器的研制成功,浸染工艺的提升,已经滚雪球般成了应天府最大的织造厂。 又两年之后,凌氏织造厂,改名江宁织造厂,朝廷设江宁织造,母亲任职,正五品。 金钱、财富、地位,那个时间段的自己,彻底沉沦在了欲望之中。 所以,自然追求过书院的大才女,依旧单身的礼乐女博士。 博士之名,虽不入品阶,但清贵无比,非才华横溢之辈不能冠之,为读书人所尊崇。 这一杯茶,敬那段风花雪月的时光。 凌云唏嘘不已,记忆中的岁月,不会再来了,也就此情此景缅怀祭奠一番。 别看她现在高冷的样子,生人勿近,但其实心性良善,前世作为同窗,还耐心劝自己不要在孟轻盈身上多耗时光,徒留伤感。 不像旁边这位徐芊芊,惯用金钱等小手段让自己难堪。 可惜自己当时没有听进去。 “魏亦柔,安定书院的大才女,擅音律,整理并补全了古琴曲‘梅花三弄’,七年之后,被礼部评定为应天府一等礼乐博士……” 凌云一边品着茶,一边打量着魏亦柔,同时回忆着那段时光。 那种赤裸裸的目光,却是让她收回了目光,同时扭过了脑袋看向窗外。 但那道火热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那洁白若玉石般的脖子和侧脸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未来的至尊也一样。 记忆翻过一页,就在自己疯狂的追求之下,她那颗被冰石包裹的心渐渐融化,可惜,终究还是没有等到结果。 在四月明媚的某一天里,她留下一封短短的书信,不辞而别。 再后来,还没等找到她,她便寄来了一份分手的信件。 “年轻人啊!都不知道调查就恼怒的北上京城……唉!终究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啊!” 凌云摇着头,喝下了一杯略有苦涩的热茶。 又几年之后,当今圣上,庙号成祖的大夏第二代帝王驾崩,四皇子成功登基,江宁织造厂在每况日下之后,最终沦为他人口中的美食。 再后来,江宁织造厂没了,几乎等同于人质的自己落魄回到应天府,偶然听闻关于她的消息,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据那酒桌上唏嘘不已的同窗所言,魏亦柔家中生了大变故,落得需要以身为妾的境地,最后不知何故,就在出嫁的前夜,直挂东南枝,香消玉殒。 记忆回忆到此刻,凌云何其唏嘘,一个是江宁织造的公子,一个是清贵的女博士,没想到转眼之间,一个穷困落魄,一个自缢而亡。 “人世无常啊!” 凌云不由心生感叹。 至尊无常,这“无常”二字,大概就是未来的自己对自己一生的总结吧! 放下了手里的白瓷杯,杯中的茶已经凉了。 而此刻,凌云眼中的那抹哀伤,那种无奈,那丝淡淡的杀意和坚定无比的意念……都暴露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脑袋的魏亦柔的眼中。 她虽然还没有达到洞彻世事的程度,但自幼聪慧,如此沧桑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他眼中? “你好像认识我?” 魏亦柔的声音很美,同时也让两个看通俗小说的闺蜜抬起了脑袋。 怎么回事? 什么认识不认识? “或许上辈子相识吧!” 凌云收回了沧桑的眼神,嘴角上扬,露出了让人看起来极其舒服的笑容,说道:“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有凌霜音韵。期待你的梅花三弄……” “噗嗤!” 徐芊芊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脸鄙视的看着凌云:“还上辈子相识?还梅花三弄?你怎么不说情定三生?江宁县来的小子,你也太花心了吧。刚被轻盈拒绝,就转移到我们大才女这了?谁给你的勇气?” 孟轻盈也暗中皱眉。 本以为这凌云虽然有些缺点,但人还算老实,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嘴花花之辈。 果然应了那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只有魏亦柔眼中略带惊讶的望着凌云,没人知道她不久之前会杭州,得到了古曲“梅花三弄”的珍贵残本,而且准备整理出自唐宋以来,后人填补的“梅花三弄”的曲谱,甚至动了补全古谱的心思。 这一切,谁也不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 期待我的梅花三弄?! 这一刻,她对凌云的好奇更深了。 第九章 自不量力 “世事无常啊!” 凌云没有点拨她们的想法,人生是悲是苦是喜是乐,终究是在于一次次的人生选择。 选错了,可没有后悔药。 都向往荣华富贵,都痴迷权力官威,但无论是谁,最终都不过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便是凌云,今后达到合道境,被世人称之为至尊,那么他开心吗?他快乐吗? 一次次苦难,一次次生离死别,达到了至尊之位,也不过是孤家寡人。 所以,他才选择“无常”作为自己的称号。 道前一叩八百年,回首凡尘不做仙。 那孤家寡人的仙,不做也罢! 凌云露出了畅快的笑容,让两女感到莫名其妙。 但魏亦柔心中却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在两个闺蜜面前不好开口细问。只觉得眼前这个今后的同窗好怪,身上不时便流露出一股奇特的吸引力。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魏亦柔的思绪。 “张公子一行到了!”侍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徐芊芊脸上立刻露出“要你好看”的表情,木门打开,一群七八个衣着光鲜的少男少女走了进来。 “世成……各位同窗!” 徐芊芊款款施了一礼。 凌云看向来人,倒也认得几个,其中那个张世成应该是最熟悉的一位,记忆里的常客,在书院中经常被徐芊芊拿来打击记忆中的自己。 而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自然愿意装逼打脸,在女人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 谁让前世的自己那么不争气呢! 并没有生出对他报复的心思,如此小人物,身为至尊的自己,若是因为还未发生的事而出手报复,太掉架子,而且有违道心,若是这样的心思多了,迟早堕入魔道。 但前提是,这一世他不要犯到自己的面前。 不然,多少要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几人相互问好之后,余下便是凌云这个陌生的面孔了,而且还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一群人。 “芊芊,这位是?”张世成望着凌云,眼神中露出奇怪的神色,看人先看气质,再看外在。 张世成看出凌云气度不凡,但一身着装,却是格格不入。 即便家境贫寒,总能有一身儒服吧! 这一身粗鄙的衣服是何用意? “这位是轻盈母亲朋友家的公子,凌云,江宁县来了,今年得中秀才,即将成为我们的同窗。” 徐芊芊对凌云的印象很不好,刚刚又调戏了闺蜜,说什么上辈子相识,所以心中一转,和张世成咬起了耳朵。 张世成嘴角露出一抹嗤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对着徐芊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走向凌云,居高临下的看着。 他本是武将家庭出身,自幼勤练武学,弓马枪刀娴熟,人也长的高大而强壮,一身的腱子肉,一逼近之后,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但毕竟今后要成为同窗,不好直接出手,所以决定暗暗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于是带着浅笑伸出手掌,说道:“我叫张世成,书院武科前十,认识一下……” 他用的是握手礼,这种西方的礼节因太祖而广为流传,为武者所推崇。 从握手,可迅速的转变成搭手,武者之间可暗暗比划气力,验证实力,无需大打出手伤了和气。 凌云看着面前的粗糙的手掌,没有无聊到要和他扳扳手腕。 “凌云!” 凌云往后一躺,平静的看着他。 张世成眉头一挑,收回手掌,转而笑道:“在外求学,要把路走宽,而不能越走越窄……书院不是没有桀骜狂狷之辈,但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本,期待你在书院的表现!” 说完后,他便没有再正眼看过凌云哪怕一眼。 而凌云桀骜狂狷之名,也在一众人口中被落实。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既然今日是为魏亦柔接风洗尘,自然不会一直在这濯清楼里闲聊消磨时光。 他们只待这烈日落山,便开始真正的聚会。 所以在议论了凌云片刻之后,众人七嘴八舌的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魏亦柔不免担忧的望了凌云一眼,张世成不是那么好惹的,今日得罪了他,今后必有报复。 曾经有人得罪过张世成,被他在书院武比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暴揍了三顿,想伸冤都没地喊冤。 书院大比,只要不伤人性命,不至人残疾毁容,都在规则之内。 后来听闻那人不堪受辱,只能离开安定书院。 凌云半躺在太师椅上,眼睛半开半合,似在假寐,又似乎在思考,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待众人商议一番之后,张世成笑着开口道:“说来也巧,我中午刚得到的消息,金陵的三喜班被请来为郑老将军祝寿,本在郑家园子里唱的,但老将军喜清净,所以我等便有耳福了。今晚,在明月楼,三喜班‘邯郸记’,我已经定下一间包房。” 张世成这话一出,包括魏亦柔在内都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个年代,娱乐活动不多。 除去少年人不宜的嫖赌,就更稀少了。 听戏,而且还是应天府首屈一指的大戏班子,名角齐至,这不亚于后世天王级的演唱会。 你说这些小年轻兴不兴奋。 “一出‘邯郸记’听完,岂不要到深夜!” 若是在前朝,有宵禁政策,没人敢犯禁,也就大夏朝文治武功达到了巅峰,天下太平,才有如此繁荣景象。 凌云抬了抬眼皮,按照郑三山的家世,配齐那些药材并不难,今晚便可为他炼药,哪里想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 但既然答应了陆姨,凌云也不是个不守信的人。 所以,继续半眯着眼,吸收着记忆。 只能让郑三山去等着了。 明月楼,并不在远观园,而是在海陵城东,有个五里多的路程。 这群公子小姐出门,自然是宝马雕车。 夕阳西下,出了远观楼,各自的仆从正好牵来马车。 车有好坏,马有良骏。 最让人瞩目的,是张世成的那匹“踏雪”。 从马匹上,便能看出几个公子哥的家庭出身,只有军伍出身的家庭,才能弄来这样一匹价值百金的骏马。 一般人家,有钱也没地方去买。 这个时代的骏马,就仿佛是后世的名车一样,这么一匹“踏雪”,就如同未来的保时捷。 各自登上了马车。 独独凌云孤身而立。 这时,张世成一勒马缰,马蹄立即敲打着石板路,“聿聿聿聿”大叫了起来! “咦!凌云同窗,你这是走过来的?哎呀!看我忙的,竟然没顾上你……” 车厢上的帘布被撩开,徐芊芊露出个脑袋,看着凌云露出了浅笑,随之,她朝着旁边一辆马车说道:“轻盈,你先走!这里有世成来安排……” 孟轻盈也看到了凌云孤独的身影,本想让他上车的,但被徐芊芊一说,也就没有再坚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天将话都说开了,那么就不要再给他一点幻想。 孟氏的马车“咕噜噜”远去。 亲自驾车的张世成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前后看看,很是无奈的道:“您看……我们这要么有女同窗,要么都坐满了。要不……您走过去吧!明月楼,不远,也就五里路,脚步快点,也就一刻多钟,就当强身健体,读书之余,也要活动活动筋骨嘛!” 他嗓音洪亮,也没有避着人,立刻便让周围车上的小年轻一阵哄然大笑。 他们都以张世成为首,在濯清楼就看凌云不顺眼,坐在太师椅上看不起所有人,牛逼轰轰。 加上又是孟轻盈的追求者,现在自然乐得见他出丑。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但在凌云眼中,这些人就如同跳梁小丑。 “驾!” 不等凌云说话,张世成一抖缰绳,马车飞驰而去。 同时,好几辆马车跟了上去。 但徐芊芊和张世成绝对没有想到,有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了凌云身边,赶车的是个老仆,眼睛看向前方,眼神微散。 马,也只是驽马。 很凑巧,这个老仆凌云好像认识,从记忆中认识的,他是个使快剑的剑客,一直守在魏亦柔的身边。 “上来吧!”好听的声音从马车上响起。 凌云没拒绝,跳上了马车,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驾!” 老仆终于扭头看了凌云一眼,然后驾着马车不缓不慢的追了上去。 “你……你今天得罪了张世成!”魏亦柔没有再邀请进入车厢里,而是为凌云的未来感到有些担忧道:“他不是那么好惹的,你还是小心为好。书院虽然禁止恶意的争斗,但每个季度的大比,有文比也有武斗,你会很麻烦。” “他打不过我的。”凌云淡淡的道。 “你知道他是武将家族出身的吗?论武道,张世成在书院绝对能够排进前三,而不是前十。” “书院流,不足为虑。等他上了战场,活了下来,才算一个合格的武者。现在……不是我看不起他,而是他真的不在我眼中。” “你啊!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本想询问“梅花三弄”的事,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询问,一耽搁,马车停了下来,明月楼到了。 当凌云从魏亦柔的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惊呆了所有人。 “我的魏才女,平时你对谁都冷冰冰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你啊!回了一趟杭州,怎么变了一个人一样?!”徐芊芊拉着魏亦柔的手,狠狠地瞪了凌云一眼。 至于孟轻盈,眼中则有些异色,但转瞬间便恢复了过来。 第十章 明月楼 明月楼! 海陵城的高档酒楼。 来往客人非富即贵。 今日明月楼来了昆曲大班,倒也吸引了不少豪客。 昆曲“邯郸记”,讲述的是吕洞宾度卢生而使其经历荣辱梦幻的故事。 吕洞宾是仙,凌云修仙。 这凡人编撰的故事,太过于理想化,修仙,可不是一梦就能度化成仙的。 修仙,是孤独和寂寞。 耳中是婉转悠远的唱腔,口中是西域泊来的葡萄酒,里面还加了冰和蜂蜜,虽然这样喝有点糟蹋昂贵的葡萄酒,但是喝起来口感很好,找不到半点的酸涩感,为女子所喜欢。 再次偷偷看了一眼凌云,魏亦柔越发难以确定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明月楼,可不是纯粹的戏台子,更不是简单的酒楼。 按照内在实质,可以称得上是烟花柳月之地。 自古酒色难分家,请客吃饭喝酒,坐陪一二女色,再正常不过,至于酒过三巡之后,会发生点什么,明月楼提供客房,剩下的那就是金银的事。 古外今来皆如此。 正规吃饭喝酒也有,分成里外两栋楼。 今天这金陵请来的著名昆曲三喜班子,自然是在里面这栋楼里唱。 至于叫不叫红倌人,那就以客人为主了。 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红倌人,自然是卖艺又卖身了。 一桌子席面,底价三十两银子,不带酒水,明月楼怎么也不会亏。 戏唱到一出结束的时候,一个三十岁不到,丰满的美妇人敲门走了进来。 原来是明月楼明面上的老板,大家都叫她云娘子。 当她看到有女学生在之后,她脸上的媚态倒是迅速的收敛。 会做生意的人,自然有她一套做生意的理念。 有枣没枣打三竿,即便是一群少年学子,她也还是亲自过来敬酒,询问需要什么服务,看看有什么不尽意的地方。 有则改之。 张世成也感觉备有面子,纷纷酒到杯干。 云娘子倒只是轻湿嘴唇,离开时,还让侍女送上一壶西域上等葡萄酒,价值三两银子。 虽然只是低度的葡萄酒,但几个觥帱交错的少年却是已经有点微醺。 其中一个叫作刘元的少年红光满面,将酒杯填满,血色的葡萄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格外的绚烂,他轻摇着酒杯,说道:“据说,云娘子曾经是扬州的清倌人,后来被我们海陵的江湖大佬赎身,花了万两白银。豪掷千金啊!” “那江湖大佬可是胡一刀?我听说过他,据说一把弯刀舞起来泼水不进,而且在海陵城黑白两道通吃,便是官府也不敢惹他……”旁边有人接口道,表情憧憬向往。 “是啊!不然怎么能将明月楼开下去,你们知道吗?就这一夜,少说就能赚千两银子。日进斗金啊!这明月楼就是个聚宝盆。” “哼,终究也不过是豪门养的手下,而且……他若是真爱,怎么会让自己的女人陪酒卖笑……”徐芊芊压低了声音嗤笑道,很不在意:“你们可都是读书人,今后出将入相的人物,有什么可以羡慕的?” “芊芊说的是,我等今后走仕途,走军伍,羡慕一个开酒楼的做什么?便是做生意,芊芊家是海陵城的大米商……” 张世成得意的笑了笑,他是要承爵位的,勋贵世家。 得意的环顾一圈,不免又看到了拿着酒杯自酌自饮的凌云。 想起徐芊芊的嘱咐,他举起酒杯遥遥对着凌云,戏谑道:“凌云,云公子,你这名字,可与云娘子十足的般配啊!” “哈哈,世成兄,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云这个名字,取的妙啊!”众人嗤笑。 “也不知云娘子姓不姓凌,是不是云公子的本家……哈哈哈哈……” 张世成有点微醉,开始口无遮拦。 凌云终于抬起了脑袋,锐利的眼神盯住张世成。 你这是往死里得罪我啊! 羞辱我个人,不过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羞辱我的姓氏,这是羞辱我整个家族…… “你……” “用别人名姓来打趣,实在不是君子所为!”魏亦柔突然开口轻声说了一句。 凌云不由压下了心中的怒意,他没想到魏亦柔会帮自己开口。 徐芊芊拉着魏亦柔的手,说道:“亦柔,你今天怎么了?” 终究是因为自己母亲而来,孟轻盈不想凌云太过于难堪,而且,魏亦柔都帮着说话了,她怎么又能置之度外,视作旁观,所以也开口道:“姓名父母所赐,还是不要开玩笑为好。” 两个女同窗都开口了,众人只能悻悻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张世成看看魏亦柔,再看看孟轻盈,终究还是站起身,朝着凌云一举杯,说道:“刚刚是我酒后胡言,我干了,你随意……” “有你这句话,今后我饶你一命!”凌云没有拿起酒杯,连随意都没有随意。 任由张世成赤红着双眼瞪着自己。 看出未婚夫动怒,毕竟是自己让他为孟轻盈出头,到最后却成了他的不是。 立刻便拿起酒壶,给众人满上,说道:“大家喝酒,大家喝酒,酒桌戏言,当不得真!” …… 酒过三巡,不免有些三急。 刘元道了声“失礼”,前去更衣。 更衣,文人上厕所的委婉说法。 等他一泡尿撒完之后,被冷风一吹,酒意上头,熏熏然。 不自觉的,便走叉了路。 突然,他耳中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不要……住手……不要……”的女声。 年少气盛,在书院中也读的是圣人之言,加上酒精入脑,不禁怒发冲冠。 他朝着声音来源走去,推开一道门户,只看到一个肥如猪的男人搂着一个少女在猛啃,而那少女泪眼朦胧,用力推着那肥胖的中年男子。 但柔弱的手腕哪里能够推动。 却引得猪越发的兴奋,手掌已经伸了进去。 “呔!” 大喝一声:“登徒子!” 快跑几步,然后一脚便踹了过去。 含怒而踹,一脚便将那猪给踹翻,摔倒在地上。 刘元将那少女拉倒背后,打着酒嗝说道:“你不要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轻薄良家少女,我看这头猪是不想活了。” “你……”少女惊骇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哎呦喂!王员外……王员外,您……您没事吧!” 少女连忙跑过去,想将那头猪给搀扶了起来。 但这肥胖的中年男人哪里是一个少女能够拽得动的,趴在地上直哼哼。 刘元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后心冷汗直冒,酒顿时就醒了。 他也不敢再留下来,推门而去,这回没有再走错,只是脸色很难看。 “刘元,罚酒三杯啊!” “世成兄,我……我可能惹祸了!”刘元脸色白的吓人,甚至有点哆嗦。 他家老子不过是一县主簿,还是偏远山区的,九品芝麻官。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能在明月楼消费并搂着小姑娘啃的家伙,肯定不是一般人。 “怎么回事?” 刘元不敢隐瞒,如实说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见义勇为,虽然眼力差了点,没看出那是个红倌人。作为安定书院的学生,刘兄,你没有做错!”旁边熏熏然的同窗拍着他的肩膀,以资鼓励。 “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这里毕竟是明月楼,要是惹到什么人就不好办了。” 还是有人很清醒的。 他们终究是在书院中求学的学生,家中虽然不是有权,就是有钱,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惹了人,请家里出面摆平,少不得也要在祠堂里跪着受罚。 “邯郸记也听过了,夜色渐深,还是散了吧!”孟轻盈起身道。 她家教森严,参加宴会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惹了麻烦,少不得要被禁足。 “轻盈,没什么大问题的。世成父亲有爵位,若是真的伤了人,让伯父出面,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不过是赔点银子罢了。”徐芊芊拉着孟轻盈的手,安慰着她。 张世成镇定的举起酒杯,脸上的表情有些傲然。 “大家接着玩,等人找过来,交给我来解决。” 见他大揽包揽,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众人也纷纷举杯,夸赞张父手眼通天。孟轻盈见大家都没有离开的打算,于是犹豫了一下,便重新坐了下来。 此时,坐在角落里继续翻阅着记忆的凌云却不免眉头一皱。 前世,自己因为受辱,没有参加这次聚会。 但后来却是听说,这个刘元惹到了不能惹的人,差点倾家荡产,没想到原因在这里。 那么,就看看吧! 自己守住两个女人还是能够做到的,至于其他人,自生自灭喽! …… 明月楼,观看戏台最合适的包厢。 面目狰狞的肥胖中年人,咬牙切齿的推门而入。 他身后,那个少女唯唯诺诺的跟着,脸上清晰的烙印着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心中对那个少年简直恨透了,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今天已经傍上了一个大佬,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最终得到的却是一记耳光,接下来还不知道什么在等着自己。 恨啊! 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怒气汹汹的走进包厢。 只见这个包间,奢靡豪华,单单那一座半人高的冰山,在这炎炎夏日里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拿的出来的。 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坐着一个中年人,手指随着昆曲轻敲着桌面。 旁边,或陪坐,或站着摇扇,都是千娇百媚的美女。 当然,最艳丽的,还是那个云娘子。 她陪坐在一边,为那大马金刀的男人夹了一块鱼生,送到了他的嘴里。 猪男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没料到那一脚踹中屁股伤了尾巴骨,立刻“哎呦”一声站了起来,直抽凉气。 大马金刀的男子转过脑袋,看着猪男:“王兄,你……” 他本想说你这也太短了吧! 但话到嘴边收了回去,似乎不是不持久。 第十一章 胡一刀 “胡兄,江南的民风如此彪悍?” 猪男小心翼翼的将臀部放在了太师椅上,然后拿起一杯冰镇的葡萄酒,狠狠地灌了下去,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何以如此之说?”胡一刀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扭头看向那个被扇了一巴掌的少女,眉头大皱。 “咚!” 那少女跪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滴落,哽咽道:“胡爷,不是我的问题,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儒服少年,对……对王员外进行了殴打,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我是无辜的啊!胡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儒服少年?!”云娘子站起身,走到少女的面前,伸出手指将她的脑袋挑了起来,问道:“不会是爱慕你的少年吧?” “云妈妈,真的不是啊!今日被王员外看中,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干这种不要命的事?”少女泪眼朦胧,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就怪了!”云娘子收回手掌,眼神里露出沉思之色,说道:“站起来吧!我信你……若是找到那个少年,你可认得?” “烧成骨灰我也认得!”少女抹了一把眼泪,咬牙道。 “胡爷,王员外,我想我知道是谁了!”云娘子极为肯定的说道。 猪男重重的将夜光杯放在八仙桌上:“哦?那人从背后袭击我,眨眼便跑的不见人影,云娘子,你可不要随便找个苦哈哈糊弄于我!” “王员外,我哪能糊弄您啊!胡爷当前,给我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骗您。”云娘子亲自为猪男倒了一杯酒,娇声说道:“今日因为三喜班子唱昆剧,来了一群安定书院的读书人,明月楼里的儒服少年,应该只有他们了。” “安定书院?说说看……” 胡一刀眼中有几分戒备,如果说海陵有哪些地方是他不能惹的,安定书院绝对排在前列。 云娘子正色道:“胡爷,安定书院确实不能惹,但我刚刚去看过,不是那几位。为首的是张爵爷的孙子……” “张大石的孙子?”胡一刀虎目一瞪。 “是!” 猪男眼中略有戒备,问道:“爵爷?伯爵?” 云娘子苦笑一声:“以战功获得的六品武骑尉,县男爵。” “呵呸,武勋末阶,末等爵位,我当是个什么人物?要是在大名府,老子分分钟叫他破家……” 猪男虽然也是吹牛逼,但让一个男爵亲手将家中犯错的后辈送到他面前磕头认错,抽上几鞭子,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谁家中还没有几个做官的兄弟! 猪男屁股也不痛了,躺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看着胡一刀,说道:“胡兄,我无缘无故遭了罪,你看着办吧?” “呵呵,好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在明月楼闹事的,我自然会给王兄一个交代,让你满意……”胡一刀不怒反笑,低沉的笑声在包厢里回荡,就像刀子一般。 周围大大小小的美女儿顿时噤若寒蝉,在明月楼讨生活,如何会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海陵城是何其恐怖。 胡一刀,真正的名字谁也不知道,一刀,是他的外号,十几年之前,他一人一把刀,降服了海陵城里的黑道。 再后来,黑白两道混得风生水起,明月楼的老板,海陵商会的副会长,海陵码头的瓢把子,手下能动用的人手就超百人。 至于北方大名府来的猪男王员外,在给郑三山送上寿礼之后,则是准备和胡一刀联手做贸易。 江南,一直以来便是物产丰腴之地,但要说赚钱,还是边境贸易更抢钱。 大夏朝,并没有真正的征服北方草原和荒漠。 但五千多里的边界线上,足足开了十九家榷场。 说是互市,其实就是在边境上安装了十九条大管子抽北方蒙元鞑子和东北建州女真的血。 牛羊是一般性货物,东珠、玛瑙、玉石、老山参才是驰名天下的好东西。 草原上缺少的生活物资很多,南方最便宜的蔗糖,若是运到草原,一把糖换一只羊都行。 茶叶、布料,都是生活的必需品。 当然,最大头的还是奢侈品,贵族用的精美瓷器、绫罗绸缎,一次边境贸易,获利十数倍。 至于盐铁粮食,那是禁运品,抓到要掉脑袋的。 这是大生意,胡一刀自然是用心陪着这个好色的猪男。 但今日竟然出了这种事,在他的地盘上,在明月楼,他的贵客给打了。 这是打他的脸啊! “去,让虎子将那个打人的小子带过来,我倒要看看,他在我面前究竟还有没有种!” 胡一刀说的越平淡,说明他心中的怒火越炽烈。 云娘子点头称是,立刻便拉着那少女出门,对着一个彪形大汉吩咐了一下,然后那大汉立刻便领着几个人便朝着凌云所在的包厢走去。 …… 凌云戏谑的看着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年轻。 自以为有点家世,就能横行无忌。 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井底之蛙也。 果然,没过一炷香的功夫,雕花的木门被撞了开来,几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半边脸肿成水蜜桃的“清纯”少女冲了进来。 “看清楚了,是谁?” 那少女瞪着通红的双眼扫视了一圈。 刘元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就是他!” “不是我……”刘元慌忙地摆手:“小姐,我们不认识……” “嘿嘿,就是你了,请吧!让我们兄弟出手,就不好看了。”虎子瞪着一双环眼,配上他那茅草一般的络腮胡子,颇有些小张飞的模样。 刘元两股战战,握紧了拳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将话说清楚了……” “我们是安定书院的读书人,刘兄身为秀才,你轻飘飘两句话,就跟你走?可笑!”旁边同窗挡在了他面前。 “嘿嘿,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几个大汉大步而来。 “有话好好说。”张世成刚刚夸下了海口,现在自然要出头,说道:“我姓张,张将军的孙子,给我个面子……” “你的面子?你有几两的面子?带走,云娘子要见他。”虎子皮笑肉不笑的道。 “云娘子?”刘元脸色稍稍有些缓解。 张世成笑道:“既然是云娘子要见,我等也不能让刘兄独自去,我们安定书院的学子同进同退,没有问题吧?!” 虎子想了想,云娘子交代是带人过去,没说怎么带,就点点头:“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孟轻盈本不想惹麻烦的,但张世成说“安定书院的学子同进同退”,逼得她只能跟上。 魏亦柔也只能起身跟去。 凌云尾随在最后面,冷笑不已。 以昆曲为背景,胡一刀大马金刀的当中而坐,他身边的客座上,正是肥胖如猪的中年男,一脸狰狞的注视着一众少年,在每个少年的脸上都停留了几秒钟,最后落在了刘元身上。 刘元胆战心惊,根本不敢看那个被他狠踹了一脚的猪男。 张世成眼睛一眯,他看到那个云娘子恭敬的站在一边,就知道今天刘元的事可能有点棘手了。 想装疯卖傻不承认,不是读书人的品行。 做了便是做了,认栽、受罚、赔罪便是。 “阁下唤我等前来,可是为刘元踢了此人一脚的事?这是有原因的,刘元……”张世成想要讲道理。 “刘元?承认了便好!”胡一刀何其人物,自然一眼便能看出谁做了亏心事。 “我叫张世成,我爷爷是……”张世成拱手,想拿出身世,大事化小。 “张大石……行伍出生,是个老将,我给他面子,你领着剩下的人走。”胡一刀冷哼一声。 “不知……您是?” 对于一口报出自己爷爷名姓的人物,张世成脸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就是胡一刀。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打了我的贵客,还不知道我是谁吗?”胡一刀冷笑道。 “胡一刀?” 所有人顿时变了脸色,刘元更是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椎尾直冲天灵盖,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刚才还在讨论这个胡一刀有多牛逼,没想到竟然惹到了他头上? 张世成咽了一口口水,真的感觉流年不利。 刘元,你要害死我啊! 只报名姓,就震慑了一群秀才公子。 这也怪大夏立国之后,重视文治,读书人大幅度的增加,秀才公也就不值钱了,地位自然直线下降。 “王兄,踹你的人就是这小子了,你看怎么办?” 胡一刀没兴趣炮制一个读书人,而且还是安定书院的读书人。 “嘿嘿……” 狞笑两声,猪男站起身,摇晃着身体,抬起腿就朝着刘元狠狠踹上一脚,刘元哪里敢躲,脸都白了。 连踹十几脚发泄了怒气。 孟轻盈、魏亦柔哪里见过这种暴戾的场面,早吓的花容失色。 徐芊芊拉了拉张世成的手。 张世成无动于衷。 “王员外,不知可满意?” 等猪男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张世成这才抱拳问道。 “满意?嘿嘿……老子今天的兴致都他娘的没了,你问我满意?” “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将我当屁放了吧!”刘元鼻青脸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求饶道,他胆都吓破了。 “放过你,可以啊?”王员外狞笑道:“把老子舔石更了,你就可以走了。” 刘元脸色铁青,无缘无故踹了别人一脚,被人踹回来十脚,那是自作自受,再痛也要受着。 但“舔”这种行为,那还不如杀了自己。 张世成等人顿时脸色巨变。 走是不能走的,今天若是将刘元留在这里,自己一行人的名声算是臭了。 读书养气,若是连同窗受辱都能旁观,那书院可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胡一刀朝着猪男看了一眼,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也只是怒言。 即便真有这个想法,他也绝不会让猪男这样做的。 受打报复回来,名正言顺,但若真这样羞辱了这个刘元,明天自己这明月楼,可就真的要塌了。 刚准备开口,打也打了,气也出了,那么…… “报官吧!该罚的罚,该赔钱赔钱……自有大夏律!”徐芊芊在旁边忍不住出声道。 她这话一出口,张世成心中“咯噔”一下,额头上不由冒出了一滴冷汗。 自己这未婚妻娇纵惯了,根本不懂胡一刀有多可怕。 完了!完了! 第十二章 一拳凌云 老子身边怎么都是傻逼啊! 张世成欲哭无泪,这次是自己的未婚妻惹祸上身,自己绝难以全身而退了。 咬了咬牙,爵位还需徐家拿出金山来打点,今后不管从军还是从政,都需要徐家的金银,张世成心中清楚的很。 自己和徐芊芊是利益婚姻,但好在两人都能看得上眼对方。 但今天张世成陡然发现,一直以来还不错的未婚妻,竟然如此的傻叉。 若是不能认清自己的位置,摆正自己的态度,迟早要坑死老子。 你个傻叉娘们啊! 坑死老子了。 果然,大马金刀坐着的胡一刀哈哈大笑之中,缓缓站了起来。 他坐在那里还显现不出压迫力,这一站起来,足足六尺身高,虎背猿腰,砂锅大的拳头垂在身侧,肌肉虬结的臂膀似有千斤巨力。 “报官?嘿嘿嘿嘿……” 他那阴沉的脸上露出低沉而又疯狂的笑容,双目瞪着徐芊芊,瞪得徐芊芊双腿发软,伸手握住了张世成的手掌,用力握的紧紧的。 她快要哭了。 张世成也快要哭了,恨不得伸手给她一耳刮子。 胡一刀缓步走了两步,锐利的眼神在人群里扫视,就像猛虎在打量着他的猎物,“嘿嘿”一笑,说道:“既然有人要为你报官,那么就便宜你了,滚吧!” 胡一刀说的是刘元。 鼻青脸肿的刘元犹自不信,一句“报官”就吓到了海陵的大佬? 徐芊芊脸上的表情一变,露出笑容,刚要说话,张世成猛地一捏手掌,他知道要遭。 “哎呦!”徐芊芊柔嫩的手掌被用力一握,剧痛,刚刚就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胡兄,老子的气还没出,你就将他放了?报官你就怕了?这生意我看是做不成了……”猪男一脸的不爽。 “王兄,稍安勿躁嘛!这个刘元有什么好玩的,都滚吧,你……”胡一刀伸出蒲团大的手掌,指向徐芊芊,接着移向了后面:“……和她们俩留下来,陪我和王兄喝杯酒才能走。” 他那满是老茧的手,指向的方向,可不就是孟轻盈和魏亦柔。 胡一刀本不想和这群安定书院的学生多牵扯的,但总有人要撩拨虎须。 老虎不发威,还当是病猫。 而且,孟轻盈和魏亦柔确实也长得绝色,一个淡雅清纯,一个冷艳高挑,远非明月楼这些红倌人所能比拟的,也就云娘子能够不相伯仲。 当然,借机发难也只是让她们陪酒,出格的事胡一刀不屑于去做。 关键是做的代价太大,不说她们的父母非富即贵,便是安定书院那个本家胡山长,就不是胡一刀能够挑衅的。 “哈哈……”猪男大笑:“这两个女娃子不错,老胡,有你的……滚吧!闲杂人等都滚,老子要喝酒……” 张世成将手从徐芊芊的怀里抽出来,抱拳躬身道:“胡爷,她是我的未婚妻,小女孩,不懂事,我向您赔罪。您就当给我爷一个面子,饶了我们这一次。” “给张大石面子?你去问他敢不敢要这个面子!” 胡一刀眯着眼逼近了张世成,怒喝道:“让你们滚就滚,当老子不敢对你们出手吗?你们犯到了老子头上,便是胡山长当面,老子也有理。” “只……只是陪喝一杯酒吗?!”有人问道。 “难倒我还能将她们吃了不成?”胡一刀大马金刀重新坐在了太师椅上,斜坐着看着这群秀才公子小姐。 “三位都是大家闺秀,胡爷不会难倒你们的,等一会你们陪几杯酒,也就过去了。”云娘子优雅的拿出三个夜光杯,倒上了鲜红的葡萄美酒。 孟轻盈无比后悔,今日这个酒若是赔了,传到父亲的耳中,禁足半年都是轻的。 陪酒? 往轻里说仅仅是赔罪喝酒,但往重里说,那就是青楼里的女子才干的事啊! 不要说孟轻盈、魏亦柔,便是徐芊芊,也想到了这个关节。 三女自然不会上前。 云娘子见状,立刻便对着打手虎子点头示意。 作为胡爷麾下,最得宠的属下,一个眼神虎子便明白了,伸手就将三女隔离了开来。 “请吧!陪胡爷喝几杯酒,少不了你们一根汗毛的。” 徐芊芊此时都打哆嗦了,终于知道害怕,死命的往张世成背后躲。 张世成不敢阻挡,但又不得不去阻挡。 胡一刀有多可怕,只有一定阶层的人才知道。 他背后的靠山,便是海陵知州、从五品的官员,也不敢轻易冒犯。 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徐家算个什么东西? 老子后悔啊! 魏亦柔拍了拍孟轻盈的手掌,让她安心,她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 不过她并不畏惧。 作为安定书院的才女,胡一刀不会拿她怎么样,没人敢动她,除非有人不想活了,胡一刀靠山再大,胡山长也不会惧怕,会为他的学生出头,但今晚受点羞辱看来是免不了。 陪酒这点小事,在胡山长的底线之内,顶多呵斥几句。 她正准备开口主动留下,让孟轻盈、徐芊芊等人先走之际。 突然,一只白嫩略显瘦弱的手挡在了虎子的前面。 “恩?”虎子环眼圆瞪,戏虐道:“又来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小子,英雄救美也要看自己的能耐啊!” 听到彪形大汉戏谑的话,大家纷纷惊讶的看去。 凌云一脸平静的站在孟轻盈和魏亦柔身前。 相比于虎子,他矮了半个头,瘦瘦弱弱的。 但却无比的镇定,他根本没有看这个打手,而是越过虎子,将视线落在了胡一刀身上,四目对视。 “胡爷,还是到此为止吧。” “你疯了吗?” 孟轻盈心中有些许感动,但又无比的无奈。 你有半点眼力劲吗? 这个时候你冒出来干什么? 捣乱?! 本来很简单事情,喝杯酒道个歉就能解决的,凌云这一手插进来,再生波澜。 “咦!”胡一刀那锐利的目光与凌云对视,但却发现,这个少年的眼中,慢点情绪的变化都没有,就像古井中的水,古井无波。 “有点意思了!虎子,看看他的脊梁骨硬不硬。” “好嘞!”虎子活动了一下筋骨,骨节“咔咔咔”作响。 伸出蒲团大的手掌,就向凌云抓来。 “不自量力!” 凌云一踏之间递出一拳。 啪! 两百斤的彪形大汉好像稻草人一样被轰了出去,飞了起来,撞在了墙壁上。 整个人在墙壁上帖了两三秒,然后像画一样慢慢的滑落下来。 他落下来的时候,眼睛之中瞳孔涣散,张开嘴巴,仿佛离了水的鱼,拼命呼吸。 一拳。 震惊众人。 第十三章 凌公子 虎子,名冯虎,是胡一刀手下的头号大将。 能打,敢杀。 自从胡一刀从江湖黑道逐渐洗白之后,已经不轻易出手了,一些打打杀杀的事,都交给这个虎子来解决。 他本是金刀门的弟子,一手刀法在江湖上也能上得三流行列,这些年来为胡一刀开拓码头生意可以说立下汗马功劳。 为胡一刀看中。 即便没有拿趁手的兵刃,也不至于被人一拳给打飞出去,挂在了墙壁上。 冯虎那高大强壮的身体如同烂泥一样沿着墙壁滑落在地上,嘴张的很大,拼命的呼吸。 那一拳,将他打的背过气去。 瞬间,这包厢里陷入寂静,只剩下外面戏台上的昆曲一如既往的“咿咿呀呀”的在唱着。 “你究竟是什么人?” 胡一刀终于色变,他凝重的站了起来,同时,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带鞘单刀,虽未出鞘,但有杀意。 而更多的还是凝重。 虎子可是他手下最能打的,不是软柿子,竟然被个十五六岁的读书人一拳打飞,生死不知。 “呕!” 终于,虎子吐出一大口鲜血,脸如金纸,身体颤抖,打着摆子。 “我是什么人?我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没有背景,你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就是,我接着。” 凌云从胡一刀手中的刀上移开,望着这个海陵大佬,露出戏谑的笑容。 胡一刀的大拇指搭在刀格上,随时准备出刀,但他脸上的肌肉却是不时地抽动一下,心头暴怒,但还是剩下几分理智。 小人物?没背景? 见鬼去吧! 凭这一拳的力量,说自己是小人物,你当老子眼瞎吗? “他……他……” 徐芊芊瞪大眼睛,花容失色的脸上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这就是孟轻盈所说的柔弱少年? 她再见识浅薄,也知道能一拳将那壮汉打飞,就不是一般武者所能做到的。这个自己不断羞辱的没家世没才华的少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比书院中的武科师傅还要厉害! 张世成眼角直跳,感觉今天不是日了狗,而是被狗日了,想到自己被未婚妻怂恿,为孟轻盈出头羞辱凌云,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他是武将家族出生,自幼便炼体,修炼武学,如何不知道那一拳的恐怖。 一拳将两百斤的大汉轰飞,挂在墙上,这种气力,分分钟就能锤死自己啊! 不过,他心中也有几分疑惑。 刚刚那一拳实在太简单,太朴实。 难倒……他天生神力? 胡一刀也在脑中回忆着那一拳,他毕竟算是个江湖人,武学见识不是张世成所能比的,但无论他怎么对比,也难以从那一拳中判断凌云的来历。 既然判断不出你的来历,那么我就从白道上玩你。 胡一刀自信自己的靠山足够硬。 “小兄弟,你很能打,但现在不是一甲子前的乱世,大夏以法立国,你无故打伤人,按照大夏律,你要在监牢里住上几年时间的……” “嘿嘿……即便你是秀才。” 胡一刀能纵横海陵,掌握海陵三成的码头生意,可不仅仅靠手下那群能打能拼的兄弟,官面上的背景才是真正的关键。 否则,一个纯粹的黑道江湖人,怎么可能积累到如此大的财富。 “犯法?” 跟你讲道理,你跟我耍流氓;我跟你耍流氓,你又跟你讲法制。 现阶段,凌云还真不好与大夏律硬抗,不由皱眉,同时心中隐隐生出杀机。 那么我只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修仙者的力量了。 “好好好……让他们走,我陪你慢慢玩。” 凌云缓步走到八仙桌旁,坐在了太师椅上,淡淡道。 他决定了,若这个胡一刀真的冥顽不灵,那么便是花点小代价越境施展一二秘法,也要悄无声息的除掉这个胡一刀,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麻烦。 反正修仙者的秘法,仵作又检查不出来。 胡一刀对凌云也是格外防备,再对这群安定书院的学生施压,可能引起巨大的麻烦,想了想道:“云儿,让他们先滚蛋,就让这个小兄弟陪我玩玩……” 张世成等人如获大赦。 凌云这么能打,必不是一般人,还是不要参与了。 魏亦柔不想走,被徐芊芊死拖硬拽,给生生拉走了。 孟轻盈想要说点什么,但凌云以眼神示意,让她快走。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跟着大家离开。 但心乱如麻,她想不通,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怎么就成了武道高手。 难道……母亲知道? 她为什么不和我说?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凌云算是彻底放心。 对于自己的实力,他有万分的信心,主要还是担心孟轻盈和魏亦柔。 毕竟一个是陆姨的女儿,一个上辈子差点走到了一起。 若是起了冲突,伤到一二,那就不好了。 虎子被抬了出去,胡一刀冷着脸坐在一边,那猪男是个欺软怕硬之辈,见识到凌云一拳将一个大汉打的半死之后,也不敢再随意开口,惹祸上身了。 “小兄弟,你的人安安全全的走了,我的人不死也要残废,你今天不给个交代,走不出明月楼……”胡一刀阴沉沉的说道。 “你要怎么个交代法?”凌云从旁边冰山上拿起葡萄酒,浅尝一口,平淡道。 胡一刀眼中杀意如炽,他一而再的给这个小子台阶下,但他却一而再的挑衅自己。 在这海陵城,这十年来,谁敢捋自己的虎须? 将闲杂人等都打发走,重新回到包厢里的云娘子,不由为这少年感到可惜,她跟着胡一刀已经很久了,自然知道胡一刀背后的靠山有多硬,那可是在海陵乃至整个江南都称得上是大人物。 何苦来哉! 她知道胡一刀杀意已生,那么就看这个少年的后台够不够硬了。 可惜了! 气氛凝聚到了极点。 突然,紧闭的包厢门被推了开来。 “哪个狗……”胡一刀出口便是暴喝,同时朝着门口方向看去,眼中怒意沸腾。 “……” “啊!是李大哥……看我,都气糊涂了!”看清了来人容貌,胡一刀脸上的表情立刻转变,连忙站起身,迎着来人走去。 那姓李的矮小汉子朝着胡一刀一笑,皮笑肉不笑,随之眼睛在包厢里一扫,落在了凌云身上。 快走几步,伸手掰开迎面来的胡一刀,抱拳恭敬道:“敢问,可是凌云凌公子?” 吓! 胡一刀满脸震惊…… 第十四章 都给跪了 朝着凌云说话的矮小汉子,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貌似大众脸十分普通,皮肤晒的黝黑,就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种精悍的气质流露出来。 别看他矮小,其实格外的敦实。 短小精悍这种词,就是形容他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应该便是我了!” 凌云打量着他,从他裸露出来的黢黑肌肤能够看出,此人绝对勤于武道修行,外门横练的功夫也入了门。 是个真正的武者。 “鄙人李青,您叫我小李便可,偶然得知公子在明月楼听曲儿,子玥小姐遣我前来询问,不知公子可有吩咐,我让胡一刀全力安排,今夜所有消费,都记在子玥小姐账下,只望公子能够尽兴!” 李青恭恭敬敬的说着,其实,是郑老安排他过来,假借子玥小姐之名。 不管什么要求,让凌公子满意,这是郑老交代的原话。 这种惊动了郑老的贵客,作为郑老亲卫的他,亲自跑一趟,将事办漂亮了,是他今夜工作的重点。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周围几人。 顿时,他便发现这里的气氛颇为诡异。 那个胖如猪的大名府人,他见过,是代表大名府王氏给郑老祝寿送贺礼而来。 此刻,此人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目光闪烁,想要离开又不敢离开的样子,一看就有问题。 旁边,明月楼的女老板云娘子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带着面具般的职业浅笑,但作为一个武者,李青的眼力很好,此女表情僵硬,脸色煞白,毫无一丝血色。 这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吓到了? 李青耸动了一下鼻子,闻到了淡淡的血腥之气,那是被凌云一拳轰飞的虎子呕出的鲜血。 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打斗的痕迹很明显。 原来是郑氏的人,凌云朝着他微微颔首,说道:“我好像有点麻烦,你看着办吧!” “我明白了。”李青一抱拳,然后突然转头朝着一脸便秘模样的胡一刀,怒喝道:“胡一刀!谁给你的胆子,敢为难凌公子!” 胡一刀硬着头皮,陪笑道:“李哥,这其中可能有点小误会,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看着这个为郑氏兢兢业业了十多年的老人,李青决定给他点提醒,不要真的犯下大错,所以在呵斥之中,不动声色的将信息传递出去:“我今夜要是来晚几步,你是不是要把老爷子的朋友给彻底得罪了。” “您说他是……” 胡一刀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凌云。 刚开始,他以为是子玥小姐的朋友,那么肯定是要退一步,谁让子玥小姐是老爷子最得宠的孙女。 冤家宜解不宜结,就当给大小姐一个面子。 但现在这不是一般性的问题了。 这少年是老爷子的朋友? 老爷子七十有九,他的朋友,哪个不是身份惊人的军政商界的大佬?这小子才十五六岁,怎么可能是老爷子的朋友? 这……这…… 要了命了! “嘿嘿……”李青眯着眼阴测测的道:“怎么,难倒要我亲手打断你的腿么?” “不敢,不敢。” 胡一刀后心冷汗大冒,他自然知道老爷子的恐怖。 现在李哥明显是在点拨自己,这种话外音若是听不出来,他怎么可能能够走到今天这种地位。 想到这里,一方面终于明白事情超出了自己想象,另一方面,对李青冒险对自己提醒充满了感激。 所以…… 咚的一声。 堂堂海陵的大佬,六尺大汉,毫不犹豫的便跪在了凌云面前。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下跪就和黄金一样珍贵,所以不应随便向人下跪。 现在跪下来,对于在黑道白道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胡一刀而言,没有羞辱的感觉,而是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还好……李哥来的及时啊!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胡一刀跪下之后,非常惶恐的对凌云道:“我胡一刀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公子原来是老爷子的朋友,得罪了公子,说了一些胡话,更是差点羞辱了公子的朋友……公子若是不解气,给我两刀,我胡一刀也认了。” 好在这里提前被云娘子清理了一遍,没有闲杂人等,否则绝对要惊掉一地的眼球,海陵呼风唤雨的大枭竟然向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下跪求饶,何等荒唐。 猪男脸色惨白,眼见胡一刀都跪了,他摇晃了一下满身的肥肉,也“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下次老子再也不来江南了! 云娘子跪下之后,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心中无比惊俱。 她知道胡一刀有靠山,但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是胡一刀背后靠山的靠山的贵客。 凌云皱了皱眉,这个嚣张的黑道大佬,分分钟就诚惶诚恐的跪下道歉,自己能怎么办? 总不能真给他两刀吧?! “凌公子,您看……要怎么解决呢?” 李青对胡一刀的反应很满意,没有让自己做更多的提醒,其实,他顶多也就会提醒两次,若是还不能领悟,合该去死。 他看似怒斥胡一刀,一脸无情,但终究存了分维护之心。毕竟如果真想动胡一刀,他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然后借故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但毕竟胡一刀是为郑氏做事,是半个自家人,总不能看他掉进深渊里吧! 凌云淡淡的瞥了李青一眼,好像看出了他的意图,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眼,让李青心头一跳,再不敢生出什么小心思。 “行了,就到此为止吧!”凌云淡淡说着。 论起来,胡一刀并没有真正得罪他,反倒是自己重创了他的手下,现在又受了他一拜。 既然危机解除,那么也没心思陪他玩这些无聊的装逼游戏。 “谢公子开恩。”胡一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凌云没再理睬他,径直走向了门口,离开了明月楼。 既然郑三山派人过来了,那么说明他已经将药材准备妥当,还是修仙更让人心动。 明月楼中。 等凌云和李青离开许久之后,胡一刀这才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连喝了三杯酒,可算是镇定了下来。 满脸疲倦之色的猪男,苦笑着问道:“胡兄,应该没问题了吧?” 胡一刀无奈道:“想来应该没问题了。” “谁能想到他竟然是郑老爷子的贵客,若早知道,我再挨十脚八脚,也只敢撅着屁股让人踹啊!话说回来,刚刚那位是?” “不是你的问题。是因为我要为难那两个少女,他才出手的。”胡一刀长叹一声,说道:“李哥是老爷子身边的亲卫首领,你说他偷偷提醒我,我能不跪吗?我敢不跪吗?” 猪男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只觉背后一股凉气直冲大脑。 郑老亲卫首领亲自前来,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啊! 第十五章 海陵郑氏 郑氏的马车表面看上去并不奢华,简单朴实。 但那一匹拉车的马却不简单,当人靠近之后,立刻就发出了“淅沥沥”的一声嘶鸣,借着灯笼的光,能看到这是一匹雄骏的高头大马,足足比一般的马儿高出一个脑袋。 而且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毛,油光水滑,就像最上乘的缎子一般,偏生四蹄上生了一圈儿雪白的长毛,若踏云而行,矫健雄壮,英姿勃发! 这是一匹战马,价值千金,却被用来拉车。 当凌云坐上马车,里面也没有什么装饰,但当李青驱使着马车前行之后,他立刻便能感受的出来,这马车安装了奢侈的缓震弹性钢。 这种新式钢材,听说是皇家贡品,有钱也买不到。 “凌公子,郑老已经备好了药材,现在正在凤鸣别院,不知公子是准备回去休息,明日我再来接,还是今晚便前去,在凤鸣别院稍作休息?”马车外,赶车的李青恭敬的问道。 “明日还有要事,就今晚去吧!” 炼丹修行,宜早不宜迟,凌云自然愿意节省下宝贵的时间,将药材拿到手才是现在该做的。 “好的,公子请做好,驾!” 李青驾车的技术很高,在这个夏夜,他驱使着骏马,纵横驰骋,马车又快又稳。 郑三山! 海陵城,扬州府,乃至整个南直隶的军政大佬。 海陵地处长江以北,金陵以东,归属扬州府治下,繁华程度,远远不及金陵和扬州、苏州,但毕竟是郑氏祖地,所以郑三山每年大半时间都居住于此。 郑三山,本名郑峰,十来岁随太祖征战天下,至大夏开国,已经累计军功至四品上骑都尉,后随当今圣上西征大漠,平定北方。 因为在燕然山一战灭敌三万,在狼居胥山大破蒙元精锐骑兵,又安定祁连山内外,数十年不闻刀兵。 所以被当今圣上赐名郑三山,以彰其功。 如今,官至镇国将军,封海陵候。 更重要的是,他与当今圣上年幼相识,视为心腹。 坐镇海陵,有为圣上监察江南的意思。 这种身份地位,胡一刀吓跪了,真的是再正常不过。 不过,胡一刀这个黑道人物与郑家什么关系,凌云却是不知。 不知道那么问就是了,将海陵各种关系理清楚了,也好方便自己接下来的布局。 “那个胡一刀和郑家什么关系?” 李青心中“咯噔”一下,点拨胡一刀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所以,也没有犹豫,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番。 “郑老有四子,以江河湖海为名。郑江郑侍郎,如今在京城,任兵部左侍郎,前途鸿达,官运亨通。” “次子,郑河,也就是子玥的父亲,在南直隶任南京卫指挥佥事,四品官。” “三子,郑湖,略有不成器,贪图享乐,但也将生意做到了海外,主要经营对倭国的进出口,而这胡一刀,就是他在海陵城的得力手下……” 李青停顿了一下,说道:“若要说这个胡一刀,这十来年毕竟是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地下做事,欺男霸女、为祸一方,却是半点不敢做,否则老爷子早就将他拿下大狱了。” “至于末子,郑海,进士出身,暂为翰林院编修。” 凌云将郑家的关系掰扯清楚,这个大家族,可真是不得了。 便是郑三山百年之后,也绝对能够再兴旺百十年。 朝堂内外,军政商,不是凌氏这个地方贵族所能比拟的,凌氏现在官职最高的,也就是凌云的大伯,现在也不过是南直隶应天府的通判,正六品。 凌氏家主,凌云的爷爷凌青山,最终也只不过封了一个正五品的宣武将军,便退了下来。 与海陵郑氏相比,凌氏太弱小了。 这也难怪,五樟堂王氏怎么也不愿意将王瑾瑜嫁给凌秉行了。 门不当户不对。 不过,对于现在的凌云而言,这一切都将颠倒过来。 修仙者凌云,未来的无常至尊,将不是大夏朝乃至这个末法世界,任何一个家族所能够比拟的。 “吁!” 马蹄声骤停。 “凌公子,凤鸣别院到了!” 有人撩起帘布,凌云走下马车,巨大的灯笼挂在高大的门楣之上,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凌公子!” 郑子玥亭亭玉立于一旁,施礼静候,而凤鸣别院那厚重的丈高大门洞开,里面灯火通明,侍女小厮立于两旁,恭敬待命。 “恩!”凌云微微点头。 郑家真的将礼节做到了极致,一个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以大礼待之,虽然是自己显露力量在前,因为宗师力量的缘故,但足够让凌云得到巨大的满足。 更重要的是,炼丹的药材已经备好。 明天,自己可以开始修炼“灵龟吐息法”,内练真元。 “公子,请!”郑子玥小心打量着这个少年宗师,心中期盼他真的能够治好爷爷的顽疾。 凤鸣别院,典型的江南山水园林。 同样灯火通明的宏伟正厅,郑三山站立在屋檐下。 “凌公子,郑某失礼了,让你深夜过来。”郑三山依旧恭敬。 这一幕,让凌云真正的感受到武道宗师对于这个时代的影响力。 一个领军一辈子的老将军,一个权势煊赫的海陵候,在宗师面前,竟然如此的谦卑。 “无妨。”凌云朝着他拱了拱手,了解郑三山的过往,知道他为大夏万民征战一辈子的付出,这太平盛世,因为这样的人才得以实现,回他一礼,治好他的顽疾,凌云觉得是应该的。 “郑老,我给你把了一把脉。” “那便麻烦公子了!” 郑三山也没有再寒暄,他看出眼前这个年轻的宗师颇有些雷厉风行,做事不喜拖拖拉拉。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武道上真正的有所建树,因为他们不喜欢荒废任何一点时间。 一寸光阴一寸金,这才是真正的宗师啊! 郑子玥亲奉香茗,守在一边,满眼的期待。 初步探查了一下郑三山的经脉,凌云微微颔首,说道:“郑老给我安排一间静室,三方上等白玉,然后今晚好好休息,天明之后,我以丹药为郑老初步疗伤!” 第十六章 灵丹妙药 炼丹! 贯穿于修仙者的一生。 嗑药修仙,是修行界一大主流。 但炼丹一途,真要分起来,只有内丹与外丹之别。 内丹术,以人体为丹炉,故称内丹,以别于外丹之用鼎为炉。内丹术起于黄老道家,乃是以阴阳之变、五行生克、天人合一、天人相应等道家理论为根本,纳外气、养内气、和阴阳、通经络、并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贯彻其中。 修行九境中的第四境“金丹”,便是内丹术在修行界广为流传后,被各家吸收,融入修行,举世所公认的登仙之道。 内丹术是大修行,而外丹术,这是对修行的补充。 不管是佛道所谓的正派,还是妖魔这类的邪派,都是通过各种秘法烧炼丹药,用来服食,或直接服食某些芝草,以吸收阴阳五行之气,弥补自身的不足。 炼丹,很难。 那些真正的神丹,不仅炼丹的材料需要费尽心机去搜寻,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待材料收集齐全,炼丹的过程也是需要神火神识辅助,稍有不慎,炼废一炉丹药对炼丹大师而言都是常有的事。 好在,凌云要炼的只是最基本的丹药。 而且,他这些天专门着重吸收的也是关于炼丹的记忆,早已经烂熟于心,只待药材拿到手后便开炼。 无常至尊的记忆,炼制些筑基期用的丹药,实在是手到擒来。 为郑三山炼制的,是修仙界最基础的疗伤丹药——回春丸! 而且还是残缺简化版的。 记忆中,自己走出这个末法世界,在修仙界最底层摸爬滚打了一个甲子的时间,这期间,没有资源、没有靠山,什么都靠自己。 所以,以有限的资源炼制各类必须的丹药,是一个底层修行者必须掌握的能力。 简化版回春丸就是那时候研究出来的。 无论是生病、受伤或者身体虚弱,皆可服食。 效用极好,虽然药效不及真正的回春丹,但所用材料的品质,却是直接下降到普通药材的程度,在这末法时代,正好合用。 没门派,没世家,没靠山的修行散人,追求的就是性价比。 炼制这些普通的丹药,自然无需炼丹炉,不用火焰,不要神念,布置两个小型的阵法便能达到常温冷法炼丹的效果。 凌云要三方上乘白玉,就是用在这上面。 这两个小阵法,一个作用是抽取,另一个作用是融合。 抽取各类药材中的有用物质,初步纯化,然后融合凝固,就是回春丹了。 一点难度都没有。 但这类丹药,在这末法世界,足以称得上是灵丹妙药。 凡人经常服用,长命百岁,简单的很。 炼制了十来粒之后,凌云便放在了一边,开始今晚真正的工作。 炼制炼体必须的培元丹,以补充修炼牛魔大力拳导致的身体亏空。 从月上柳梢,直到东方渐青,凌云揉了揉眉心,一夜努力,可算是有了成果。 上等培元丹七粒,中等培元丹二十三粒,下等培元丹二十七粒。 让郑三山准备的炼丹药材消耗一空,只剩下一方多的白玉,准备之后布置小型聚灵阵用以修行。 而培元丹的量,凌云感觉只能够用上半个月。 他没有狮子大开口,一味在郑三山身上薅羊毛。 拿起一粒乌光透亮的上等培元丹,凌云没有犹豫,一口吞下,顿时,一股热流从喉间直入腹脏,然后散入四肢百骸。 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站在静室里,将牛魔三式练了一遍,让药效渗透到全身每一个地方。 果然,收功之后,凌云便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蠕动,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地牢中释放出来的恶鬼,遇到食物就疯狂,永不满足。 立刻又吃了一粒中等培元丹,全身再次被滋润了一个遍,算是将之前的亏空给弥补了。 “强行筑基,肉身缺乏足够营养,胃部吸收的普通物质不足以满足筑基的消耗,于是身体虽然壮大,真实的却是处于饥饿状态,只能消耗潜能,如果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下一步将会透支我的生命潜能。修仙,牵一发而动全身……” 凌云喃喃总结着自己这些天修行上的严重问题,不知不觉,天亮了。 将布置的阵法收拾一番,丹药收入怀中,凌云拿着那十来粒回春丹走出了静室。 香樟树下,郑三山正在打着拳,郑子玥用心的在看着。 他总是把手先慢悠悠的伸出去,然后五个手指头像有准星般的一捉,随即便飞快的收回来。 这慢慢探出去,飞快的捉回来,好似摸鱼的的动作:先慢慢的把手探到水里面,让鱼不发觉,等到距离近了,突然一捧,鱼儿就抓到手了。 同时,郑三山身体也不停的在走着圆圈,脚下的步子暗合五行八卦,而且总是平擦着地面趟着出去,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是在泥水里面趟着走。 这天罗散手的功夫姿势并不优美,不过一出一收的动作之间,全身都在震动,劲都使到了每一处地方,给人一种鼓荡起来的感觉。 征讨漠北的老将,并不简单。 随着凌云推门走出了那处院子,郑三山立刻便停止了活动,双手猛的提到眉心,随后缓慢下按到腹部,左脚轻轻朝地面一踩,吐了一口长气。 这一口气,纯白如雾,好像一支突然射出去的气箭。 “让宗师见笑了!”郑三山笑道。 “很精妙的武学,郑老若是能够再进一步,可以称得上半步宗师了!” “老了老了,能多活几年已经很满足……”郑三山这些年被肺脉顽疾折磨的很惨,知道若无变故,自己顶多再活个两三年,就是极限。 人生七十古来希,他已经快耄耋之年,但谁会嫌弃自己活的太长。 “爷爷会长命百岁的,而且……凌宗师炼了药,会医治好爷爷的病。”郑子玥柔声道,同时希冀的望着凌云手中的瓷瓶。 “郑老,此药名为回春丹,一日一粒,能保你不再犯肺疾……”凌云走过去,将手里的瓷瓶递了过去。 郑子玥接了过来,想着是不是要先验药,但却被郑三山给拿了过去。 “凌宗师,那我便不客气了。” 他不担心会是毒药,一位武道宗师,若是暗杀他,实在不需要这么麻烦,几天前直接给他两拳就是了。 郑三山倒出一粒小小的黑色药丸,没有犹豫,仰头便吞了下去。 他闭目感受了一下,随之脸色一变,似有痛苦,紧接着,剧烈的咳嗽了三声。 “爷爷……” 郑子玥大惊失色。 剧烈的咳嗽之后,一口漆黑的带着血的浓痰被咳了出来。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郑三山深深的呼吸着空气,脸上的表情显露出兴奋、痛快之色。 “灵丹妙药,灵丹妙药啊!十几年了,老夫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肺部的沉闷感没有了,气管里的痰没有了……好好好……” 郑三山郑重的对凌云一躬身,道:“公子大恩大德,郑某无以回报!” 凌云平静无比,坦然受他一礼,颔首道:“无需你回报,郑老当年为万民出生入死,戎马一生才落得这身顽疾,我既然遇见了,有能力解决,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这对宗师而言只是小事,对老夫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生死之事,既然子玥昨日已经出口,说只要治好老夫的伤病,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那么,我们就不能言而无信。”郑三山这种大佬,怎么可能会吝啬。 钱财对他而言只是个数字罢了。 “我也没什么要求!”凌云依旧很平静,十足的宗师气度。 小小年纪,有宗师实力,又能有如此气度,今后成就无可限量啊! 郑三山可不愿意凌云什么都不拿便离开,那对他而言,将失去与一位宗师交好的机会。 无欲无求之人,最难打交道。 他想了想,说道:“昨夜宗师从明月楼过来,底下人不懂事,调查了宗师的信息,还请宗师见谅。耳闻宗师在海陵还没有落脚之地,这凤鸣别院景色倒也尚可,就送与宗师,作为宗师在海陵的落脚之地,今日我和子玥便搬离,院中一应事物,侍女小厮,尽数留下……” 凌云立刻便摆手摇头道:“我马上就要进入安定书院就读,这偌大的园林,与我无用,而且距离书院有段距离,郑老不必麻烦。” “不麻烦,老夫再为公子配上良驹,来往书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宗师不在意,但也还是需要一处像样的园子……” 郑三山一再坚持,凌云考虑了一下,好像自己还真的需要一处灵气充足的落脚之地,用以作为长久的修行之地。 比如,布置一处真正的聚灵阵,将之转化为福地。 这凤鸣别院着实不错! 不比较那些名山大川,在海陵城周围,此地灵气浓郁程度,首屈一指。 所以,凌云勉为其难应承了下来,接受了这场利益的交换。 第十七章 方术之士 天下任何一门中正平和的内功筑基修行法诀,都要从丹田入手修炼真气,从手太阴肺经或者足太阳膀胱经开始,一一贯通十二经脉,最终以打通奇经八脉的任督二脉而终。 十二经脉又名十二正经,是经络系统的主体。其命名是根据其阴阳属性,所属脏腑、循行部位综合而定。它们分别隶属于十二脏腑,各经用其所属脏腑的名称,结合循行于手足、内外、前中后的不同部位,并依据阴阳学说,给予不同的名称。 十二经脉通过手足阴阳表里经的联接而逐经相传,构成了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传注系统。 真元通过经脉即可内至脏腑,外达肌表,营运全身。 而十二正经之外的奇经八脉,它们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其循行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其作用,就是对十二正经中运转的真元有蓄积渗灌等调节作用。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后天反先天,这就是筑基。 凌云入主凤鸣别院,丹药不缺,阵法布置妥当,灵气充足,外无忧患,内无金钱烦恼,自然是日夜勤修苦练。 足足闭关七天时间。 若不是闭关之前给陆姨去了一份书信,找了个借口说明自己游山玩水去了,孟轻盈绝对日夜难眠,准备报官。 自从那夜明月楼危机之后,凌云杳无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自然以为凌云被胡一刀给沉了江。 至于凌云表现出来的武力,她又哪里能够真正的判断。 而胡一刀的威名,却是如雷贯耳。 既然凌云来了书信,孟轻盈稍稍安心。 顺带劝慰了魏亦柔,让她不用担心。 不知不觉,七天时光悄然而逝。 凤鸣湖畔,一老一少遥望着绿树浓荫的凤鸣别院。 “玥儿,现在你知道爷爷为什么如此重视他了吧?!此人,不仅仅是外功武道宗师啊!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鬼神莫测。” 郑三山感受着那种浩瀚而神秘的气息,短短几日时间,便将整个凤鸣别院转变成福地状态。 这种奇异的变化,十几天前在湖对岸也出现过。 现在,因为凌云入主凤鸣别院的缘故,再次出现。 如此变故,自然不必细说,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爷爷,难倒他不仅是武道宗师,更是真正的风水相师?”郑子玥无比惊讶,她还不能感受到那种奇异的变化,但她能发现,凤鸣别院的空气更新鲜了,让人感觉无比舒适。 “不,不……”郑三山连连摇头,说道:“不是风水相师,他可能掌握了古时候方术之士所流传下来的术法神通。” “方术之士?术法神通?” 郑子玥自幼习武,知道武道宗师,知道外功内功修行到巅峰,便是先天宗师,那是武之至极。 先天宗师,一人守一城,一人成军,战力恐怖,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军神”楚人王,一人一马一槊,三十年之前纵横燕云以北,杀的曾经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女真铁骑狼狈远遁,直到极北老林子外,与女真先天大宗师,绰号“黑水滔滔、荡尽天下”的完颜绝一战,不分胜负,这才南归。 这样的战绩,郑子玥儿时总是每天追着郑三山,求他说相关的故事。 大夏朝,三神五王的战绩,她了然于胸,能说上三天三夜不重样。 对于武道,郑子玥了解的很透彻,但最近爷爷口中出现的“洞天福地”、“风水相师”,直到现在的“方术之士”、“术法神通”,她真的一知半解。 这一知半解,很大方面还是从传奇故事中了解到的。 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郑三山脸上的表情极其凝重,也想指点指点乖孙女,于是说道:“关于这方面的信息,我也是在十几年之前,从圣上口中听到……” 听到与帝王相关,郑子玥不敢生疑,垂耳恭听。 郑三山朝着北方拱拱手:“传闻,在千多年之前,世间修行不只是武道,还有术法神通,掌握这种力量的人,称之为方士,也叫做方术之士。玥儿,你知道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为始皇帝求取长生不老药的记载吧!那徐福,便是方士,而长生不老药,可能真的存在……” 不由得,郑三山再次想起最近所服用的回春丸。 那种药效,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一丸下去,陈年旧疾药到病除。 要知道,自己这顽疾,便是“三神五王”中的先天宗师“药王”也束手无策,只能开出药方减轻痛苦。 按捺住心中的震惊,郑三山继续到:“到了汉朝,淮南王刘安鸡犬升天的故事更是广为流传……此人所作的《淮南书》被后世道家评价极高,甚至有人说,道家集古代思想的大成,而淮南书又集道家的大成。此人据皇家秘典记载,可能真的得道升仙了。” “得道升仙?这……这怎么可能?” “圣上不会骗我,虽然过去了一千多年时间,无法调查,但总有蛛丝马迹流传下来。那刘安一直都是笃好神仙黄白之术,宾客甚众,其中苏飞、李尚、左吴、因由、雷被、伍被、毛周、晋昌八人才高,称之八公。” “刘安会同这八公炼制仙丹,丹药刚刚炼成,当时的武帝便以刘安谋反的名义派遣大军前来搜捕,结果刘安吞服丹药与八公携手升天,而炼丹炉里面积了些雨水,王府里面的鸡和狗啄食后也随之升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广传今古。” 沉默良久,郑子玥抬起脑袋,纵目看着凤鸣别院:“爷爷,你是说,他掌握了仙丹的丹方?” “哪有一颗丹药就能让人成仙的。我说这么多,就是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武道,你与凌公子保持好关系,对你,对郑氏,将获益无穷。即便他不是方术之士,凭他外功武道宗师的实力,今后成就也将不可限量,远非那些世家公子所能比拟的。” “孙女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但他一心修行,拒人于千里之外,孙女也无可奈何啊! 郑子玥在心中诽谤了一句。 “恩!”郑三山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走吧!也不知凌宗师出关没有,我俩再去拜访……” 朴实无华的马车在李青的御使之下,行至凤鸣别院。 郑三山和郑子玥刚下马车。 一道洪亮的道歌声,从远处响起。 “不负春光不负人,不欺神道不欺贫。有人问我修行法,只种心田养此身。一日清闲自在仙,六神和合服平安。丹田有宝休问道,对境无心莫问禅……” 那是一个身穿灰色道袍,须发皆白,脸色红润的如同婴儿一样,完全和传说中的得道高人一模一样形象的老道。 郑三山停了下来,看着渐行渐近的老道,皱起了眉头。 “贫道海外瀛洲方士丹玄子,见过海陵候!”开门见山,老道拂了一下手中的拂尘,笑道。 “方术之士?”郑三山刚和郑子玥谈起方士,竟然便来了一个海外方士。 郑三山微微颔首,问道:“不知道长到此,因为何故?” “郑湖与我有缘,请我到此,为海陵候除疾!” “恩?”郑三山脸色不变,却是又冷哼一声:“原来是那孽子……倒是让道长奔波了,老夫之疾已经痊愈,却是无需再治疗,道长还是请回吧!” “海陵候莫得因为郑湖而恼怒,即便痊愈,让贫道诊断一番,也是两全之选。” 郑三山看着老道,倒并不是怀疑凌云的能耐,因为那回春丹已经证明了一切,而是这老道自说是海外方士,那么也不知凌宗师对他有没有兴趣。 同道中人,应该会有几分兴趣吧! 第十八章 老道疑云 以郑三山的地位和权势,对一个来历不明的海外方士,自然无需多加敬畏。 至于对待凌云为何那般谦卑,因为凌云最先那一拳实在震慑了他,加上年纪如此之小,礼贤下士一番不为过。 后来凌云一口道破他的顽疾,再炼制回春丹药到病除,你让他如何不小心翼翼伺候着。 事关性命啊! 得到凌云出关消息之后,他便领着老道走进了凤鸣别院。 这老道一走进这座园林之后,脸上的表情便迅速的变化,从平静到凝重,从凝重到惊喜,从惊喜最终又返回到了淡淡的浅笑之色。 老道何以如此神色变化? 自然是因为凌云布置出的简易聚灵阵泄露出来的灵气被他感受到了。 洞天福地,竟然出现在了这个景致优美的江南园林之中。 要知道,有如此灵气浓度的洞天福地,无不在深山老林之间,这繁华之地,被人气冲刷,绝不会出现洞天福地的啊! 而这,还只是聚灵阵泄露出来的几丝灵气,若是走进凌云闭关的密室,他绝对要吓的背过气去。 “洞天福地啊!这可是洞天福地……我一定要得到,本来只想在郑湖身上赚一笔,没想到遇到了这种宝地,拿出全身本事,我也要打动了这个海陵候。我今日豁出去了……” 老道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但眼神中却显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与他那仙风道骨的模样极度的不匹配。 “郑老,别来无恙啊!” 正厅之中,凌云朝着郑三山拱拱手,旁边侍女奉上香茗,他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之上。 老道脸上的表情惊讶了一下,那个位置不是应该海陵候郑三山坐的吗? 这个年轻人是谁? 竟然让郑三山陪坐一旁。 难道……他是皇族中人? 今日合该我大显身手啊! 若是得到赏识,我这是要一步登天么? 老道做着白日梦,感觉良好。 郑三山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客座之上,笑容满面的道:“还是要多谢公子的药,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无病一身轻,十几年了,没有像最近这般舒服。” “那药终究只能够治标,想要根治,郑老还是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凌云浅尝了一口香茗,唇齿留香。 “不急不急,药材也已经收集齐全,老夫让人送了过来,还是多麻烦公子了。” 凌云自然一点都不嫌麻烦,多多益善。 两人寒暄了几句。 郑三山想起了什么,抬手落在了老道的方向,说道:“这是犬子郑湖请来的海外方士,本是来为老夫医病的,现在却是不用了,但老夫想公子可能有点兴趣,便领了他过来。” “哦,海外方士?”凌云看向这个童颜鹤发的老道。 表面看上去,真的有那么几分感觉。 “贫道海外瀛洲方士丹玄子!” 自古传闻,东海之东有三座神秘的仙山,他们的名字是:方丈,瀛州,蓬莱。 这道人开口便是瀛洲方士,让凌云眉头大皱。 他可不再是一般少年,而是吸收了至尊云无常很多记忆的修仙者,想糊弄他,难度可不小。 “道长从瀛洲而来?古诗有云,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不知这瀛洲在何方?” 老道显然早有准备,笑道:“方丈,瀛州,蓬莱,为东海三仙岛,皆为无根之山。从九天之上往下看,瀛洲是一座奇峰,从大洋之上屹立而起,如刀劈斧裁一般,仿佛一把神锋直插苍穹。若是从海面往上看去,透过茫茫云气,将下巴指向天空也不能得知山高几何,只觉得一股浩瀚无比的气势冲上云霄,几乎要和那苍天齐平……” 标准的答非所问。 凌云也不和他辩驳,浅笑着摇了摇头。 倒不是东海之上没有这三座岛屿,而是根本不是他所说的这般玄幻。 而且,记忆之中,三百年之后,自己亲自登上了这三座掩盖在迷雾中的海岛,荒芜的很,残余着一二修仙者的遗迹。 “公子不信?”老道轻拂着拂尘,手指掐了一个道诀,说道:“不若我施展一术,让公子和海陵候一观!” “术法?” 凌云不是小看了这老道,而是能够施展出术法的修士,必须筑基大成入先天,进入凝神境。 凝神境有三小重关,分别为出窍、驱物、附体。 施展术法,最基本的条件便是神识出窍。 以凌云的眼光看来,这老道练过武,但并未大成,距离筑基大成隔着十万八千里,拿什么来施展术法?! “那贫道便献丑了!” 老道很是自来熟,见没人拒绝,自然便是同意了。顿时,他两手掐道诀,双脚踏阴阳八卦,嘴中低声念念有词,那若有若无的咒语声,硬给其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凌云嘴角露出一抹嗤笑,听了这些咒语后,更加确定这老道装神弄鬼了。 至于郑三山,倒也稳重如山。 只有站在郑三山身侧的郑子玥眼中有那么几分好奇。 不过,就在这时,凌云却猛然瞪大了眼睛,只见老道的两只手掌往中间一合,接着左右一分,一颗拳头般大小的汹汹火球就漂浮在了两手中间处,同时附近的温度也突然高升,一股炎热气息弥漫了开来。 “火法!”老道暴喝一声,中气十足。 凌云微眯着双眼,火法,是修行界最常见的攻击手段,但这明显不是火法。 让凌云真正惊讶的是,这个老道竟然真的能够神念出窍,控制了那猛火油燃烧的火焰。 但真实的原因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明白的。 郑三山稳重如山,即便眼中震惊,也端坐毫无动静。 倒是郑子玥以及一些护卫,立即发出一阵的惊呼,大呼不可思议!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就是凌云也难以弄明白这个老道究竟是怎么将神念练到如此境界。 按照理论,他根本不可能神念出窍的啊! 但理论终究是理论,世间修行之道万万千千,总能找出几个另辟蹊径的旁门左道出来。 听到周围人的惊呼,老道脸上露出大笑,但他两手还是不停的掐诀变化手势,结果,那团炙热的火球,就在众人的眼前渐渐变形起来。 先是慢慢伸出了翅膀,长出了尖嘴,紧接着又化出了一对纤细的爪子和尾巴,竟变成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火焰小鸟。 “驱物,竟然精神力达到了驱物的境界?” 看到这情景的凌云,对这老道越发好奇。 一个连后天巅峰都没有达到的武者,竟然拥有驱物境界的神念。 接着,老道驱使着火鸟在大厅里高飞,好好卖弄了一番。 这一连串的惊人表演,彻底让郑子玥这样从未见到过法术的武者,看的目瞪口呆,张嘴结舌! 便是身为郑三山亲卫头领的李青,也对着老道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不自觉的朝着郑三山移动几步,手搭在腰间的武器上,随时准备出鞘。 直到老道感觉猛火油已经快要燃尽,突然用手一指,那火鸟冲向了一盘的盆栽上,结果火焰大起,瞬间就将盆栽化为了灰烬。 老道满意的结束了表演。 就是被火焰烤的有点热! 此时,郑子玥方才如梦方醒,这就是术法神通的力量,这就是方术之士? 真的神乎其神。 老道笑吟吟的望着众人惊骇崇敬的表情,心里有些自得。 但当他看向那少年之后,发现他的眼神无比的平静。 紧接着,他便看到那少年一步踏出,厉风呼啸之中,伸出手朝着他擒来。 “你……放肆……” 老道眼中一慌,就看到那只纯白如玉的手掌到了眼前。 第十九章 公子饶命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凌云闭关七日,灵龟吐息法入门,炼出真元,实力较之之前外功宗师的一力降十会,又有了巨大的进步。 灵龟吐息,不是说在模仿乌龟的吐息,而是因为这种吐纳法绵长悠远,所以比喻叫龟息。 这种修仙界正统道门的基础呼吸吐纳之法,进出吞吐,讲究的是绵绵若存,若有若无,乃是内练真元,最中正平和的吐纳法之一,同时对五脏六腑有明显的强化作用。 修炼到高深境界,甚至能够增长寿元,百病不侵。 这一出手,真元一激,仅仅只是一个刹那! 凌云已经到了老道面前,随之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伸出,在这一刻,这个看上去柔弱单薄的少年好似一瞬间变了个人一样! 身体之中爆豆子一样响起“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浑身的气势猛然拔高! 在老道的眼中,他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而是虎,是龙! 简直就是扮猪吃虎,要傑人而食。 老道哪里想到会有这一出,按照剧情的发展,不是应该都震慑于自己的方士火法,称呼自己为老神仙,奉为上宾吗? 这……这…… 老道心死若灰,勉强退步,但脚下却早已经是乱了方寸。 至于那驱物的神念,在方寸大乱之间,又哪里能够施展出来。 即便施展,没有真元等法力配合,又有何用,挡不住一击。 凌云一掌平推,动作很简单,但带起的气流爆破似的炸响,发出“呜呜呜呜”宛如鬼哭神嚎的声音。 “吾命休矣!”老道脑中只剩下这四个字。 凌云平推一掌,带着狂飙的音爆和气流,轰然扑打在了老道的身上! 宽阔的大厅里响起一声如同雷霆般的轰隆隆震响,四周的空气如同水流一样被排挤出去,掀起狂猛的气流,席卷着老道身后的座椅冲向四面八方! 犹如台风过境。 凌云这一掌,实在太突然,而静下来,也只是弹指之间。 纯白如玉的手掌静止在老道脑袋三寸之前,然后收了回去。 摇了摇头,凌云重新坐回了主座之上。 郑三山第二次看到凌云施展武学,这一次,远比之前那一拳凶猛的多。 外功宗师? 郑三山将这条判断推翻了,对凌云的认知重新上升了一个阶段。 外功、内功兼修。 妖孽! 同时,他对凌云突然出手,又突然收手,感到了不解,问道:“凌公子,不知这是为何?此人有问题吗?李青……” 身为亲卫首领的李青顿时一震,终于回过神来,手中长刀出鞘,大踏步朝着老道走去,双目死死的盯在他身上,稍有意动,便要血溅三尺。 随着郑三山开口,处于惊愕状态中的郑子玥,眼中也重新闪现神光,心“扑腾扑腾”的剧烈跳着。 脑海里只剩下了那一掌的画面。 深深地痴迷。 至于首当其冲的老道,在窒息般的呆滞了足足十几秒钟之后,终于回过神来,根本不理会身边持刀而立的李青,“轰”的一声就朝着凌云方向跪了下来。 “公子饶命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恩?” 包括郑三山在内,除了凌云之外,都很是懵逼。 这反转实在太快。 老道那一手方士的控火之术,不可谓不震慑了诸人,便是郑三山,虽然看上去稳重如山,其实心底也承认这个老道有些本事,是个真正的方士。 若是平时,绝对以上宾待之。 但,即便你实力不济,也不至于吓成这般吧?! 你的仙风道骨呢?你的镇定自若呢? 而且,凌公子不是没杀你吗? 还是说,你此行不怀好意,意欲图谋不轨! “郑湖那孽子究竟让你来干什么?” 郑三山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怒气,四个儿子,三子郑湖最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现在自己好不容易笼络住一个少年宗师,你竟然弄了劳什子的方士来捣乱。 这一刹那,郑三山想狠狠抽郑湖几鞭子。 “侯爷,我真的是为你来看病的啊!”老道被掌风吹的鼻涕眼泪一团,早已经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模样,委委屈屈的说道。 “哼!李青,让人去将那孽子绑回来……” “郑老,先不急。”凌云开口道:“我有几句话问他。老道,站起来说话吧!我刚刚不过是试一试你的身手,没有杀你的意思。恩,找个椅子坐着……” 旁边,小厮连忙将乱糟糟的场面整理了一下,一张椅子送到了老道的身后。 “不敢,不敢……”老道哪里敢坐下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再不来江南了。 “让你坐便坐,有话问你!” 老道这才战战兢兢地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说吧!” “说……说什么?”老道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说你的能力怎么来的!”凌云毕竟只翻阅吸收了无常至尊皮毛的记忆,虽然对老道的神念驱物有几点猜测,但还是不确定,需要更多的信息。 郑三山立刻对着李青眼神示意,李青明悟,将小厮侍女护卫都带离了大厅,守在了门外。 “修……修炼出来的!”老道目光闪烁。 凌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真的吗?你那瀛洲方士的身份,难倒还需要我来揭破?招摇撞骗到郑老的身上,你胆子很大啊!” 郑三山配合着冷笑两声,说道:“我不以权力压你,仅仅是大夏律,你今日所作所为,入狱三载是跑不了的吧!” 老道知道今日若不交代清楚,性命堪忧,只能颓然长叹:“唉!不瞒公子和海陵侯,我这本事是误入一处险地后,吃了一颗果子获得的……可怜我才三十一岁啊!就因为吃了一颗果子,容貌老成了八十一岁。虽然获得了这奇怪的能力,但我情愿没有这能力……我苦啊!” 老道断断续续道来。 原来,这老道名叫章开胜,本是湖北荆州人,家中小富,自幼练习拳脚,也曾拜入武馆系统的学习过外门功夫。 大概七年之前,因为与邻村一恶霸争强斗狠,失手打死了人,不得不远走他乡。 由于海捕文书,他刚逃到黄州,便被官府小吏给撵上,最终走投无路之下,一头扎进了大别山之中。 大别山,位于湖北黄州府、南直隶安庆府庐州府之间,山脉连绵数百里,是大夏长江和淮河的分水岭,山南麓的水流入长江,北麓的水流入淮河,深山老林,杳无人迹。 这种大山,老道一头扎了进去,官府自然再也抓不到他。 慌不择路之下,老道闯进了大山深处,以一身常年修行的功夫,倒也能在大山里活下来。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的他准备横穿大别山,进入南直隶,希望重新开始人生。 机缘巧合,他在大山深处一个深水潭后面的山洞里避雨,仅仅只是采了个洞中的红艳艳的果子裹腹,等他醒了过来,便是现在这幅模样。 而那场变故导致除了容貌变老之外,身体力量却也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多出了神念。 七年摸索,七年走南闯北,老道也是初步掌握了神念的具体运用,几次扮做神棍被人称作老神仙,获得了不少金银,老道胆子渐渐大了,转而进入江南发展。 所以便有了现在这一出。 凌云望着老道,心中明悟,那果子绝对是某种珍贵的灵药,这才开启了他的识海,硬生生将他的神念提升到了驱物境界。 而因为没有筑基大成的身体,所以在开辟识海的时候,大幅度的消耗了他的寿元,用作开辟识海的养料。 “真是可惜了那颗灵果!” 凌云心中暗自可惜,所以表情自然是无比的冷酷。 老道心头一惊,他走南闯北多年,倒也善于观人脸色,连忙站起身道:“公子,当年我离开之后,那果树还在,说不定还会生长那种果子。路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找一找总能找到的……我愿将功赎罪,为公子寻来!” 对于老道的投诚,凌云不置可否。 他还没有从记忆中查询到那种果子的具体信息,可不敢随便吃这种来历不明的灵果。 今后必然是能够修炼成神念,何苦为早个几年时间就消耗了自己的寿元。 所以,也就淡淡的颔首道:“不急,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有时间,再打探那灵果。” 第二十章 书院同窗 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 这是安定书院的教学理念。 在凤鸣别院继续修行了三五天,凌云打通两条经脉,在入学的最后期限,走进了这座半封闭的书院。 至于那老道,交给郑三山,跑不了。 等待自己查找到那果实的信息,再决定去不去寻。 时至农历七月初,依旧是艳阳高照,酷热难耐。 但这片山水掩映的空山幽谷之地,却是隐隐传来中气十足的朗朗读书声。 大夏的书院,不同于某个位面明清时候教八股文的书院。 而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以儒家学说为骨,融入法家、墨家、纵横家乃至农家、兵家等学派学说,集古往今来百家学说为一体。 所以,书院中不仅教四书五经,更教射御武道、机关利器、农桑渔牧。 大夏也因此人才辈出,繁荣昌盛,政治、军事、经济,达到了封建王朝的巅峰,远非某个蔚蓝星球的任何王朝所能比拟。 安定书院,占地极广。 除了半山腰那成片的大型建筑之外,山谷各个地方,都有茅舍亭台点缀其中。 按照凌云所了解的,安定书院有学生上千人,教员先生五十余,非秀才不收,非二十以下才俊不教。 凌云这种才学,勉强达到安定书院的入学底线,若是凭真实的才能,肯定是入不了学的,是父母出银千两,这才补了个末学之位。 若是一年之后学业未有增长,要么再补,要么灰溜溜另觅学院求学。 从山门进入,弄好入学登记,安排好住宿,已经是正午时分。 将代表着入学年份的“庚子”二字的木牌挂在腰间,凌云算是真正的成了安定书院的一员。 记忆中,自己在这里读了五年书,得以考中举人,这才离开了书院。 所以,对书院自然是格外的熟悉,也不用去藏书阁瞻仰那浩如烟海的藏书,也不用去机关楼见识那巧夺天工的机关造物,演武场、农桑园、天籁台、纵横学宫,无不了然于胸。 记忆读取吸收后,对书院也就少了那种新鲜感和敬畏感。 在公厨简单的吃过午饭,凌云便找了僻静之地打坐修行灵龟吐息法。 安定书院的教学很宽泛,先生教员们上午讲学,提前三天公布讲学的各种信息,学生们自行择取课堂听讲。下午则是一对一的指点,耳提面命,像凌云这样的学生,没一旬可以向先生教员申请一次,解答疑惑。若是天赋绝佳之辈,这个时间会相应缩短,日日求教也不无不可。 这种教学看似松懈,其实外松内紧,每月一小考,每季一中考,每年一大考,施行的可是末尾淘汰制。 眼见夕阳西下,凌云收了真气,随之将四周以聚灵阵方位布置的玉石收了起来。 被郑老奉为宗师,引为上宾,凌云在布置阵法上,自然不会再吝啬,这种纯净的上品玉石篆刻出来的复杂聚灵阵,可比之前那种一块玉佩施展的聚灵阵高端多了。 不仅聚集的灵气更迅速,量更大,而且并不容易被人感知到。 随身一个聚灵阵,好处多多,就是有点废钱。 吃过晚饭,凌云返回到了住所。 这是成片的房舍,里面的空间不大,一床一柜一书桌,就已经放不下什么东西了。 寒窗苦读,便是如此。 凌云这种补录的学员,自然分不到面北朝南、冬暖夏凉、阳光好风景好的独立独栋的房舍,加上他最后一天到来,自然更是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这间房舍,夏天还好,到了冬天,以江南这种湿冷的气候,可就有罪受了。 打开窗户,凉风习习,夜已经朦胧,但因为是夏天,星月高悬,也就昏暗了些。 凌云刚坐下,倒了一杯凉水,准备按照惯例吸收记忆。 突然,一声公鸭嗓子的声音响起:“兄台,有缘成为同窗,特地前来拜见。我姓张,弓长张,单名一个鸿字,鸿鹄之志的鸿。” 凌云抬起头,视线穿过窗户,落在了路边的一个胖子身上。 肚皮很大,站直了,根本看不到脚,长得一团和气,笑容亲切。 不由露出一丝浅笑,凌云自然知道此人是谁。 张鸿,记忆中的老友。 他是商人之子,对谁都是一团和气,这次前来,不是他高看了凌云,而是他来到书院之后,大半同窗都去拜见了。 凌云最后一天入学,算是最后一个前来拜访。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势利,五年同窗,只是友谊的开端,真正让凌云记住他的,是前世自己从京城落魄返回江南的时候,只有他为自己接风洗尘,待之如一,并接济自己,劝说自己重新开始。 患难见真情,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朋友。 那个时候,他也并不发达,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家中产业受到了严重打击,最终人财两失,五六年都没缓过气来。 “你平时看上去一片淡然,但醉酒后口吐真言,说若是再给一次选择的话,说什么都不去触碰那个歹毒的女人。这一世,你的恩情我还了,保你富贵一生。”凌云心中暗暗道。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如此而已! “鄙人凌云,凌云壮志的凌云。” “云兄!” “鸿兄!” 简单的施礼之后,张鸿凑近了一些,站在窗户外面问道:“明日先生正式开讲,我看云兄来的颇晚,不知云兄选好了课程没有?” “今日刚到,倒是还没有选择,鸿兄可有什么意见?凌某感激不尽。” “有倒是有,我选了齐先生的诗文和管先生的富国之道,云兄若是没有选择,不若明日与我一同前去听讲。” 这偌大的安定书院,张鸿前去拜访了这一届的上百人,绝大多是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他自幼耳濡目染,善于看人脸色,判断人的喜怒。 所有人之中,少有人像眼前这个凌云一般。 有种让人亲近的冲动。 “甚好,那明日一同前往!” “听闻齐先生的诗文课听讲者甚多,需要早起才能占到座位,云兄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拜见,一同前往!” 第二十一章 窈窕淑女 这门诗文课果然火爆,凌云天不亮起床修炼牛魔大力拳,吃过饭返回住处后,就被张鸿拉去早早抢占了位置,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能够容纳百人的课堂便挤满了学子,只留下偏僻的几个小板凳。 凌云半眯着眼,看似在打盹,其实在吸收记忆。 浪费光阴是在谋财害命,而这无聊的学院生活怎么可能有无常至尊的记忆精彩。 这种翻阅记忆的过程,实在像是三百年后返回大夏时候,那种叫做电影的事物,颇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时不时,凌云还要对某些记忆进行思考,融会贯通。 那些记忆,要么是武道修行,要么是某次危机,某个机缘…… 张鸿这胖子倒是拿了一本诗集在认真看着,但凌云几次瞥见他时不时朝着周围打量,而每一次打量的时候,都有一个女学子进来。 能进安定书院学习的,不是才华横溢之辈,就是家世非富即贵之人。 这些女学子个比个的好看,大家闺秀。 一般人家,顶多也就为家中闺女读个书识个字,也就罢了,真正花钱花精力培养的,自然还是家中男丁,能够光宗耀祖的。 这是大夏朝女子的现状,有一定的权利,但又没有到男女平等的地步。 就像民国以及建国初期的一段时间,终究还是重男轻女。我们的父辈,若是家中子女众多,一般都是给男娃读书的。 所以,安定书院中,求学的女学子,多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出身,只有这种家庭,才能有金钱有精力,在培养家族精英之余,培养女孩子。 其实,对这种家庭而言,培养女孩子其实也是在增强家族的底蕴,毕竟只有真正的精英女性,才能寻找到真正的良配。 “喂!别睡了!” 张鸿悄悄用手捣了一下凌云,他自然以为凌云在打盹,作为朋友,他有必要提醒一下,不要这般放浪形骸。 “振作一点,你这般……有损形象啊!书院中大半学姐同窗都在呢!你不想坏了名声吧!”张鸿低声微弱的劝道。 凌云微微睁开双目,对于老朋友善意的提醒,有些心暖,但还是微微一笑道:“没事!你好好看书,不要东张西望,内在很重要。” 张鸿看着凌云俊朗的容貌,虽然不甚强壮,但匀称的身材,再看了看自己的大肚腩,比一些女学生还大的胸怀,略有自卑,微微长叹,不再贼眉鼠眼的偷偷打量美女,用心复习功课。 今日齐先生要讲的是先秦的诗经和楚辞,虽然烂熟于胸,但还是做一做准备比较好,他打听过,齐先生比较喜欢发问。 凌云正在思索真元的五行变化,突然,桌面“咚咚”敲响了两下。 微睁双目,凌云心头略有不喜,正在领悟的关键时候被人打断,实在不爽。 “师兄,不知何事?”张鸿率先站了起来,拱手恭敬问道,同时眼睛不免落在他腰间的那块木牌上,那里有戊戌二字。 说明他两年之前入的学。 “二位是庚子年的新生吧?” 凌云抬头看着此人,他衣服颇有些讲究,一身天青色的文士长袍,脑袋上没戴帽子,一根青玉簪子绾住满头黑发,后腰上插着一柄折扇,若是拿出来摇晃两下,还真有两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是是……不知师兄何意?”作为新生,张鸿不敢大意。 “我叫沈图南!”翩翩公子笑道。 “沈图南?” 凌云听出张鸿语气中的惊讶:“师兄,您坐……您坐……我叫张鸿!” 他再傻也知道这位学院大比前十的师兄究竟何意了啊! 这是来晚了,看中自己的座位,他环顾了一下,现在哪里还有座位。 得了,站着听讲吧! 这齐先生的课如此火爆,不仅在于齐先生是书院中有名的女先生,诗文造诣极深,更在于大半女学生都会过来听讲这门课。 所以,这就导致现在这种状态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对于张鸿的识趣,沈图南报以亲切的笑容,微微点头,算是记住了这个识趣的胖子。 但他要的可不是一张座位,而是比邻的两张啊! 看着凌云无动于衷的样子,沈图南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他今日这般作为,若两人恭敬相让,自然是学弟对学长的礼道,于品行道德无关。但若是以强硬的态度逼迫,那就有失风度,不是君子所为。 旁边这么多同窗看着,自己身为书院大比前十的师兄,脸上就很是挂不住了。 “这位师弟,你我商量一下如何?” 沈图南心中虽然恼怒,但脸色却是依旧带着浅笑,甚至还对着凌云作揖施礼:“不知这张座位让于我如何,日后必有回报!” “没兴趣!”凌云回了他三个字,缓缓闭上了眼睛。 什么阿猫阿狗,扰人清修。 “你……”沈图南咬了咬牙,但却也无可奈何,周围上百双眼睛望着他,只感觉一股怒气从胸口升起,努力再努力才压了下去。 “师弟,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 凌云懒得理他,你之前好好相求,不是不能让给你,但一来便摆明了以势压人,报个名字就以为了不起了,我理你才怪。 “云兄!”张鸿悄悄拉了拉凌云,有种为他担忧之意。 “是你……”突然,身边响起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声音,很熟悉。 凌云睁开眼,看到的是魏亦柔。 一身浅色着装,长发绾起来,没有穿金戴玉,就像空谷幽兰,冷艳不可方物。 她正吃惊的看着凌云,手里还拿着书籍和一张制作精美的小马扎。 自那夜明月楼一别之后,已经小半个月时间,他多次询问孟轻盈,得到的是远游未归的信息。 没想到,今日在此偶然相遇。 沈图南还不知道这一声“是你”说的是谁,他脑袋一转,说道:“我代魏才女向你求个座位如何?” 此人意图不言而喻。 竟然要借自己的座位,泡上一世自己的女人! 呵呵! “凌公子!”魏亦柔缓缓施了一礼,让围观吃瓜群众目瞪口呆。 这普普通通的、傲慢小子是谁? 竟然让魏大才女施礼! 有好戏看了。 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瞬间便抓住了事件的核心,又有两个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啊! 第二十二章 狂傲新生 今日这堂诗文课,来的女学子不少,她们都是大家闺秀,虽然心中八卦,期待剧情的继续发展,冲突,爆发,高潮,但终究能够按捺住兴奋,只都转头看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的味道。 而同样不少的男同窗,那就没什么顾忌了。 而且,总有几个家世显赫的口无遮拦之辈。 “没想到这一届的新生还有这种实力?” “实力?呵呵,你知道魏才女在书院中有多少人追求吗?沈图南这种大比前十的人物,都有些不自量力了,他沈家不过出了个五品官,虽然才华横溢,今后中个进士也有几分希望,但能与赵頫、曹梦白、韩让之、柳禅这些人物相比?世家、才学都没办法比的!” “说的也是,看来这个新生有点麻烦了,也不知道他和魏才女什么关系?竟然让魏才女对他行礼……呵呵,真的有好戏看了。” 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传道沈图南的耳中,十足的刺耳。 好在他还算读书明理,倒也养出几分气度,知道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立刻便收敛了表情,带着面具般的笑容,说道:“原来是魏才女的朋友,鄙人沈图南,不知学弟叫何姓名?” 课堂就这么大,魏亦柔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些口无遮拦之辈的话语。 同时,旁边这个沈图南似乎也真的对凌云产生了敌意。 不由的,她朝着凌云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凌云一颗道心虽然没有达到纯净无暇的境地,但也不会什么阿猫阿狗来挑衅,都会动怒的程度。 对于凌云而言,什么书院大比前十,什么海陵四大公子,都统统是蝼蚁般的存在,不在眼中。 瞥了沈图南一眼:“江宁县凌云!” “原来是应天府的才子……”沈图南确定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同时对应天府官场上的大佬名姓回忆了一遍,五品以上的官员中,没有姓凌的。 正待要说点什么,凌云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位置让给你坐了!” 说完,任由众人不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不乏那些戏谑、失望的眼神,不缓不慢的朝着门外走去。 “咦,这就怂了?” “太从心了吧!这一届的新生,终究不行啊!” “刚刚还以为有一战,原来是个脓包!” 众人“嘘”声不已。 魏亦柔苦笑一声,她有心跟上去,但又怕为凌云惹上了麻烦,正在她踌躇之际,走出几步的凌云突然回头道:“上次你好像有问题要问我,今日正好空闲,你课后来找我吧!” “可……可以吗?”自那夜明月楼之后,魏亦柔对凌云真正好奇的,不是那强大的武力,真正让她难以忘怀的,是在濯清楼自酌自饮的那一幕。 眼中的那抹浓郁的哀伤,那种无奈,那丝淡淡的杀意和坚定无比的意念,不时在脑海里浮现。 她总觉得,那种眼神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 对于他“或许上辈子相识吧”这样的话,她自然是不信,但“梅花三弄”却又让她有点相信。 所以,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下,她对凌云升起了浓郁的兴趣。 同时,明月楼中,凌云一拳震慑胡一刀,解他们于危难之中,然后自陷险境,更是让她生出无穷好感。 “我等你!” 凌云说出让所有男生脸上表情渐渐消失的三个字,潇洒而去。 留下满堂的议论。 反转再反转,终究这个新生足够牛逼。 沈图南站在座位前,嘴角抽搐了几下,闷声道:“魏才女,你坐!” “不用了,沈同窗,这是凌公子让给你的,我便不坐了!” 魏亦柔拿着与凳子齐高的小马扎走到了课堂后面,优雅的坐了下来,等待着这堂诗文课结束。 沈图南呆立当场,一股巨大的羞辱之感从内心涌现出来,瞬间遍及全身,让他那张俊朗的面孔瞬间涨的通红。 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终究,他还是坐了下来,如坐针垫。 今日,他的脸算是丢尽了。 怒火在心中剧烈燃烧。 恨极了那个凌云。 旁边,张胖子苦笑一下,发现自己刚刚认识的普通同窗,好像并不普通,然后也坐了下来。 至于凌云,刚刚走到门边,迎面便走来一位高挽发髻的美貌女子,她有着温婉的气质,有着傲人的身材,衣裙素白,俏美动人,有种一种独特的知性美。 见凌云从课堂中走了出来,微微一愕,不禁开口道:“为什么现在离开?” 要么你不来听我的课,既然来了,在最后一刻又离开,这是何意? 齐云舒的眼神落在他的腰间,是今年的新生。 凌云微微颔首,倒也认得这个齐先生,诗文造诣颇深,是江南各大诗会的常客,但好像人生并不幸福,年纪轻轻便守了寡。 这些信息别人不知道,看过无常至尊在大夏一生的凌云却是有点记忆。 拱了拱手,凌云大踏步而去。 他离开,自然不是怕了那什么沈图南,或者怕了魏亦柔会带给自己什么麻烦,而是刚刚吸收的那关于真元五行变化的记忆,让他感悟颇深。 在课堂上,自然不好继续领悟,甚至尝试实验,所以,这诗文课也就放在了一边,准备找个僻静之地,感悟真元的五行之变。 望着凌云离去的背影,齐云舒一双柳月眉微凝,作为书院的先生,她见过很多桀骜狂狷之辈,但如此目中无人,乃至基本礼仪都没有的学子,她还真的没有遇到过。 无礼无德之辈,有才又有何用? 收回目光,齐云舒走到了课堂上,冷着脸道:“刚刚离去的是谁?” “江宁县凌云,庚子年的新生!”沈图南并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但今日所受羞辱,他必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既然那个凌云惹了齐先生,他不介意推波助澜,让他知道在书院中目中无人的后果。 齐云舒记住了这个名字,感觉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有些被破坏,微微收敛心绪,开始讲课。 同时,凌云走在山谷溪流之畔,边领悟着真元的五行变化,边朝大山深处而去…… 第二十三章 农桑修行 这是一片向阳的桑林,夏日清晨的阳光下,桑树那浓密的树叶间挂着或红或黑的桑果。 春蚕已没,秋蚕未始。 这片属于书院的桑林并没有唱着江南婉歌的采桑女在辛勤的工作,一片寂静。 凌云摘了一颗黑色的桑果丢进了嘴里,甘甜。 然后走进了桑林间,只见凌云行走呼吸之间,意入丹田,闭目存思,潜神入定,精神充盈,整个人如典籍上所说道教仙人羽化时熠熠生辉。 只听他在这僻静之地默念:“五色云霞纷暮霭,闭目内眄自相望,才知我身皆洞天,原来黄庭是福地……” “黄衣紫带龙虎章,长神益命赖太玄,三呼二四气自通。” “世间尽恋谷粮与五味,唯我独食太和阴阳气。” “两部水王对门生,使人长生高九天……” 真元从丹田中如浪般叠起,从足太阳膀胱经穿行而过,贯穿足少阴肾经,一股水蓝气色,从脚下升起,萦绕天地间。 “这篇五行道的‘上善若水’,精气神合一,已经脱离了武道的范畴,有种种玄妙之用……” 凌云吸收完记忆,怅然若失。 真元变化,并非容易之事。 今日将“灵龟吐息法”的无属性真元转为水行变化,已经是极致,再想水生木,却不是一天两天所能炼成。 五行循环相生,更是修行的一重关卡。 没有执着于硬磕五行变化,凌云盘膝坐在一株桑树之下,将十来块玉石布置在身侧,开启聚灵阵,随之周身微微震颤,天地间无所不在的灵气,缓缓流淌进他的身体,流经血液,运达五脏,通达打通的三条经脉,尽散于四肢百骸。 “真元的水行变化,竟然有此玄奥之处。” 牛魔大力拳,乃是纯粹的炼体法门,增长筋骨气力。而玄龟吐息法,内练真元,包括十二正经归属的腹脏。 用微弱的神念内视己身,只见水蓝色的光从身体的各个部位聚集于肾脏部位,淡蓝色的光芒慢慢的转变成了黑色,又开始慢慢的凝聚,阴影呈现出来了两个对称形状的元宝形状,而且是竖起来的。 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五脏乃是人体之中十分重要的器官,在凌云领悟真元的水行变化之后,五脏中的肾脏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众所周知,肝为青帝掌管周身生机,心为赤帝掌管周身血气,肺为白帝掌管一身锋锐,肾为黑帝主管体内防御,脾为黄帝乃是一身之根基所在。 肾脏在五行当中属水,五体属骨,五华属发,五志属恐,五液属唾,五味属咸,五官属耳。 这一瞬间,凌云便感觉到上面提到过的方面都获得了很大的强化,这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听觉的陡然飙升。 当然,肾好的话,夜御多少女都是没有问题的。 御女没地方也不能尝试研究,这听觉的提升却是十足的明显。 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远处蝉鸣蛙叫此起彼伏,中气十足的读书声,练武的“哼哈”之音…… 凌云静静地感受了良久,收起真元,嘴角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修行无时间之感,凌云看了看日头,已经过了正午。 答应魏亦柔的约会,看来只能爽约了。 同时腹中也是饥饿,只能掏出一粒培元丹,暂做滋补。 突然,他耳朵微微动了一动,一道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朝着桑林深处而来。 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背着手,在巡视着这片桑林。 凌云微微一愕,随之作揖躬身道:“田老!” “恩?”老者扫视了凌云一番,眼睛落在了他的腰间:“庚子年的新生?来我农桑园作甚?不要说你心怀农桑,想学耕田养蚕的学问?” 凌云苦笑一声,这田老他还真的格外熟悉,不像之前那个教诗文的齐先生,仅仅有个印象。 此田老,名为田川,本是应天府上林苑监的官员,赋闲之后,便在安定书院做副山长,并管理农桑园。 上林苑监,名字似乎是管理皇家园林的,其实不然。 此部门,有良牧、蕃育、林衡、嘉蔬四署。 良牧署牧养牛羊猪,蕃育署饲育鹅鸭鸡,林衡署种植果树花木,嘉蔬署莳艺瓜菜。 就是大夏朝的削弱版农业部,为民间提供关于农业、林业、畜牧业、水产业的相关信息和指点,最重要的职能是,改良品种,治理病虫害。 所以,在至尊无常大夏朝的十几年记忆里,这个田老即便没有时常出现在记忆之中,也让凌云敬仰。 因为他,江南桑蚕行业得到了跨越式的发展,桑树栽培的嫁接压条法,桑园的管理沤肥术,以及病虫防治,让整个大夏的丝绸行业迅猛发展。 凌云母亲的“凌氏织造厂”能够发展起来,与他将一辈子的心血都付诸在桑林上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桑林之外,他在棉麻等作物上也多有改良。 是为国为民做出大贡献的伟人。 现在的他,没有丰功伟绩,没有勒石燕然、封狼居胥的大功绩,但此老最终会荣登史册,为世人敬仰,竖立丰碑。 相反,那些执着于功名的读书人,最终绝大多数都泯灭于历史之中,为后人所遗忘。 正如现在世人所追求的,虽然书院开辟了农桑园,显然没有学子愿意来学耕田养蚕的技能,而是都去攻读治国平天下的大学问。 凌云不是肤浅的人,获得了至尊无常的八百年修仙记忆之后,也不可能再去追求那功名利禄,加上想为母亲做点事,织造的根基是桑蚕棉麻,所以,他心中一动。 “学生,江宁县凌云,不知田老可愿教我!” “嘿嘿!”田老烦躁的朝着凌云挥挥手,戏谑道:“走走走,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去,不要来消遣老夫。老夫的学问,不是你这种公子书生能够静下心学得来的,老夫要收学生也是收农家的孩子……” “田老,我真的有心学习。” “有心?”田老“嘿嘿”一笑,说道:“那就拿出你的诚心来,秋蚕快要开始了,今年夏天小干旱,雨水不足,肯定要影响桑叶的生长,这片桑林不大,也就两亩地罢了。山下泉水倒是充足,你有诚心的话,挑水灌溉了吧!” 田老说完,也不再理会凌云,背着手离去。 他知道这种工作量凭一个柔弱学生不可能去完成,农桑辛劳,而且并不风光,能考入安定书院的学生,谁愿意去学呢?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知难而退,去追求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去吧! 凌云环顾了一下四周,两亩地的灌溉,即便是挑水的话,似乎也不难。 …… 第二日,天刚亮,年老睡眠并不好的田老便走进了他心爱了一辈子的桑林。 这片桑林,是他到安定书院后培养出来的新品种,准备推广。 待他走近了桑林,突然愣住了,蹲下来,手指沾了沾地面。 “这……昨天没有下雨啊!” 第二十四章 偶遇 “田老,不知这片诚心可还满意?” 凌云从桑林里走了出来,鬓角微站些露水,一夜辛劳,并未有半分疲倦,依旧神采奕奕。 “是你?”田老脸上的表情微微惊愕,随之迎着凌云走了过去,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一番:“两亩桑林,你一个人浇灌的?” 犹自不信。 “一人一夜,并未假借他人之手!”凌云如实说道,这点劳动量,还真难不倒他,其实也就借着夜色挑了两个时辰的水罢了,后半夜也并没有返回宿舍,设置了聚灵阵就着星月修行到天明。 “你修行过内力?”田老看凌云略显单薄的身体,以及白白嫩嫩的皮肤,看不出他练武的痕迹,只能朝更深层次的内力上脑补。 凌云自然没有修行过内力,他修的乃是真元,远远不是内力所能比拟。 如果说内力是一口刀兵,那么真元就是一把神兵,真元与内力相撞,土崩瓦解的自然是内力。 但这种修仙者的真元,也没必要和田老解释,所以凌云点点头,浅笑着说道:“修行过,略有小成。” 田老不喜反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既然修成内力,万中无一的资质,来学农桑作甚?努力修行,将外功也跟上,今后上阵杀敌,为国而战,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老夫为你向武道院举荐一下。” 凌云苦笑一声,知道田老一片好心,不忍自己荒废了天赋,但是……自己还需要去修炼大夏朝的那些武学吗? 自己这身手,书院的教习也不是自己一手之敌啊! “江宁县凌云。武道修行,犹如逆水行舟,自然不能懈怠,但农桑也是国之大事,不可不学……” 田老沉默了一下,眉头大皱,抬头纹深深的皱起:“老夫看过庚子年的学生名单,不记得你的姓名,若你以内力武者的身份入学,老夫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你并不是以武者的身份入学的?” “学生江宁县庚子年的秀才!” “文武双全?空口无凭,那灌溉的水桶,你去山下打两桶水来……” 田老指着桑林外昨晚凌云所用的两个巨大水桶说道。 凌云笑了笑,并未生出不快,也没打消昨日的决定。 在安定书院,总要完成一段时间的学业,不为自己,而是为了父母。在这农桑园里,既能够完成学业,又能为母亲的制造厂做出点贡献,还能安心修行,可谓一箭三雕。 “田老稍等,我去去就回!” 不多时,凌云便挑着水桶到了河边。 此时,不同于深夜,而是一天中读书练武最好的时光,路边河畔,自然多的是读书修行的学子。 凌云挑着两个水桶健步如飞的朝着河边跑去,立刻便惊动了很多人。 这种挑水的活计,一般都是小厮仆人所为,虽然耳闻中原嵩山少林寺有挑水修行的传闻,但在江南,真的没有。 “这人……好像是昨天齐先生课上的那个新生吧!”有人认出了凌云,合上了手中的书籍,好奇的看过去。 “还真是他,昨日魏才女等了他一整天,不见人影,引了众怒。此人,已经成了书院笑柄,品行拙劣,为人不堪,也不知他现在这又是做什么?” “好似从农桑园而来,此人不会要学农桑吧!” “农桑乃是国之大事,自然也需要读书人去学,去领悟,但就是一辈子都和渔农打交道,面朝黄土背朝天,若他真的选择了这条路,我倒是有几分佩服他了。” “读书读书,这等污烂人,为他浪费了这大好韶华做什么?!” …… 凌云从山间湿滑的石板路上一路跑过,昨晚不知道走了多少趟,没想到今早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要走一趟。 “凌云?” 突然,一声惊讶的声音从一块背阴的山石旁传来,那里站着七八个人,似乎正在高谈阔论,指点天下。 其中一个穿着青绿长裙的女孩,赫然是许久不见的孟轻盈。 “你这是做什么?”孟轻盈转过身来,目光闪烁的看着他。 凌云止住了脚步,肩上扁担两端的木桶晃荡。 孟轻盈快步走近了几米:“你……你昨日为何戏耍亦柔?还有,我娘让你有空去家中赴宴。” 戏耍? 凌云没有找理由去反驳,这种问题,还是当面解释比较好。 “这位是?轻盈,是你朋友吗?” 那背阴的山石平台上,为首一个成熟男子走了过来,温和问道。 他穿着朴实,但气度不凡,头上的木簪子以及衣袍边边角角的纹路,都显示出了低调的奢华。 孟轻盈的脸色不由变了变,从凌云身上移开目光,才道:“他叫凌云,我母亲朋友家的公子。” 这个低调奢华的男子微微一愕,紧接着便收敛了表情,带着浅笑道:“我叫赵頫,既然入了书院,便都是同窗,我们在此畅谈国事,凌兄可有兴趣?” 很显然,这个书院四大公子之末的赵頫赵公子,对凌云大名,也是大有耳闻。 看来,昨日公然爽约魏亦柔,真的犯了众怒。 “不用了,你们玩,我还有事。”凌云淡淡拒绝。 他自然是在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认出这个风度翩翩的同窗是谁了。 赵頫! 前世至尊无常初恋孟轻盈时最大的情敌,皇室身份,四大公子之一,也是孟轻盈未来的丈夫,虽然只能做一妾室。 对于孟轻盈,若不是看在陆姨的面子,真的不想过多交往。 前世记忆里,自己就已经被伤的够深了。 凌云说完,便挑着水桶下山朝着河边而去。 赵頫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玩! “玩”这个字,让养气功夫十足的赵頫心中不免生出怒意。 “哎,你……” 孟轻盈不明白凌云到处树敌究竟为何,想要留下他,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呆了几秒,凌云已经走远。 “頫兄,此子够狂啊!”赵頫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骨骼健壮的男子粗声道。 他叫祝风,文武双全,一手枪法被教习公认已经有百人将的实力。 “入学一天,与沈图南结仇,戏耍了魏才女,现在口出狂言,说我等在此……玩!!!”旁边几人中一个也就比孟轻盈长得稍弱些的漂亮女孩嗤笑一声:“轻盈,你竟然会有这样的朋友?实在难以想象。” 这个女孩说完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赵頫一眼。 她同样一直喜欢着赵頫,如今逮到机会,自然要诋毁一下对手。 赵頫面无表情,眼睛一直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凌云,心中不禁露出一丝嗤笑。 孟轻盈想了想,最终还是朝着赵頫等人抱歉的一笑,追着凌云下石板小道而去。 还未等她到河边,凌云已经挑着两桶满满的河水,稳稳当当快步往回走。 “你怎么挑水?这是农桑园的水桶吧!你不会入了农桑园吧?你父母知道吗?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要考举人,要考进士的吗?” 凌云边走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水桶里水面不晃不荡,就像他的内心:“你也知道我的才学,进士不用想了,努力三五年,也就勉强考个举人罢了。” 孟轻盈眉头一锁。 “即便你文才不行,你武道那么厉害,我问了张世成,你即便不是天生神力,那么十个他也打不过你。你完全可以在军中出人头地……” “我有我的追求,你不用操心!” 凌云走过背阴的石坪,朝着赵頫报以温润的笑容。 孟轻盈无奈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凌云消失在山道上,被浓阴掩去背影。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中少了什么。 曾经那个在明月楼大发神威,一拳震慑黑道大佬胡一刀,解救自己于危难中的凌云,和眼前这个挑水的凌云重叠一体。 昨日得罪书院大比前十的沈图南,今日开口便又是得罪人的话。 还有昨日将亦柔晾了一天,引起整个书院男同窗的怒火。 这才是真实你吗? 心中轻叹一声:这样的你,真的让人难以相处啊!罢了!你我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诸位,凌云此人口无遮拦,其实心地还是不错的,他只是不善于交流言辞……”孟轻盈为凌云刚刚那句话解释了起来。 …… 凌云稳稳当当的将两桶水放在了田老面前,微微荡起了两圈波纹。 看着这满满的水桶,田老抬起略有浑浊的双目:“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强的多?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学农桑!” 凌云笑而不语,总不能说我想借你之手将桑蚕棉麻提升一个品质,好为我母亲的织造厂称霸天下铺路吧! 凌氏织造厂要扩大,要提升,原料的品质和数量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 看着凌云笑而不语,田老凝重的点点头:“你的志向很远大,你有如此毅力,应该是想出将入相进入中枢吧?!农桑是一个国家稳定的保障,衣食足,而国家安定,你的心很大。你要学农桑,我可以教你,但我不会收你做弟子,只有胡山长这样的大家,才配做你真正的老师……” 田老脑补的很透彻。 一个有大志向的人,对农桑、机关术、政治、军事,自然都需要有清楚的了解和认识。 就像一个大公司培养的管理人才,总要在各个部门都要走一遍。 这样才能管理好一个公司,治理国家也是一样的道理。 凌云也不点破,拱手行礼。 被田老所接受之后,凌云便在这农桑园里开始了学习、修行……倒也格外的清净! 第二十五章 挑衅 农桑者,天下托命之具,大利之原,而国家无尽之藏也。 古今之言农政者,《夏小正》,《豳风》,刘向《七略》,贾思勰《齐民要术》,宋陈專《农书》三卷,元代之《农桑辑要》、鲁明善之《农桑衣食撮要》以及王伯善之《农书》。 至前朝,徐光启著《农政全书》,凡古今载籍所言利农之器、宜植之品、播种之时、任土之法,靡不旁搜远绍,著为成编,卷帙繁多,高至尺许,其用心之苦,当为农家集大成者。 田老虽然有功于江南桑蚕,但与无常至尊记忆中的那位相比,还是差上几个层次。 两百多年之后,至尊无常修成金丹,再临这末法世界,磨砺道心。 那时候,这个小千世界早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大夏帝国变成了大夏共和国,进入到了电气时代,宇宙时代。 而遍读现在之后的三百年历史,有一位农家圣人,以杂交之法,使十三万万人再无饥饿之苦,再无饥荒之年,被万民称之为“农圣”。 凌云虽然没有真正的学习过农家学术,但他有修仙之法啊! 既然重活一世,为母亲,为这万民做一点微末贡献,倒也愿意花点时间。 在农桑园学习了数天,认识了田老带的十来位外门农桑学子。 这期间,本以为魏亦柔会来找自己的,却没有等到。 也不知是那天爽约恶了她,还是因为什么原因,魏亦柔并没有出现。 “呼哧……呼哧……” 张胖子气喘吁吁的小跑着到了桑林前,终于追上了凌云,汗流浃背:“你……你让我喘喘……呼呼……你这几天早出晚归,我见不到你人,其实……其实魏才女有话让我带给你……那天没……没等到你,她第二天就要去准备七夕诗会的事宜,这几天不在书院,等七夕那天她再来找你。你……你和魏才女……” 张胖子一脸的“嘿嘿”之色,挤眉弄眼。 扔给他一个新摘的汁水饱满的大梨子,凌云将另一个小点的梨子在衣角擦了擦,便咬了一口,甜度十足:“其实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不会吧?!”张鸿哀嚎一声:“不要跟我说魏才女要追你?这样……你还戏耍了她,要知道,那天她可等了你一整天,整个书院的同窗都看着,你知道她最后多失落吗?你这个……负心汉!!!你你你……你真的惹众怒了。” 张胖子狠狠地啃着梨子,汁水横飞。 凌云拍了拍他那肥硕的肩膀:“多勤于武道吧!你这身材,不管是小考还是大比,妥妥垫底,你数科虽然有天赋,珠心算也还行,但书院礼乐射御书数全方面考察,如果不想一年后因为考核不合格拉低了成绩,还是要勤于锻炼。” “我……我已经勤于锻炼了,但我这身材,喝凉水都长肉啊!一活动就饿……难啊!还是主攻数科,在诗书上下功夫吧!” 张鸿是商人家庭出身,在数科和商业上很有天赋,在其他方面,也还行,就是肥胖了些,这也导致他情感不顺,在学院求学之路坎坷。 按照记忆,张鸿在一年之后终于狠下了大毅力,将一身肥膘给减了下来,这才真正的融入书院,有了点自信心。 作为老友,凌云想帮一帮他,于是说道:“跟我修行三个月,保你在武道上有所成就,不追求马上封侯,在书院夺得前几名还是可行的。” “马上封侯?书院武道前几名?” 张胖子将梨核扔进了草丛中,咧嘴笑道:“云兄,云情圣,你这牛逼吹的,佩服佩服,魏才女的话我可带到了。下午要去马场照料马匹,先将实务这门课程给完成了。我给你说,如果和马场的外门学子混熟了,好处多多啊!你在农桑园里顶多混些瓜果吃,但在马场,马儿随便骑,等到秋日里郊游或者打马球,你要用马,和我说!” 胖子拍着胸膛,自信满满。 凌云不忍打击他,但还是开口道:“现在是夏季,知道为什么没有同窗选择这个季节去马场完成实务课程吗?因为味道实在有些浓郁啊!而且你这体型,想要骑马有点难度!” 张鸿就像霜打的茄子,沮丧道:“那些轻快干净的活没有我的份,也就只有在马场或者农桑园能够完成实务了,这个课程若是被先生打了差评,可真的会成为一辈子的耻辱啊!今后为官都会有影响。” 将果核丢掉,凌云擦拭了手里的梨子汁,说道:“跟我来吧!我和田老还算熟悉,不会让你在大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的,而且还有果子吃,我早上在深井里冰镇了个西瓜,傍晚拿出来分你一半……” 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张鸿惊讶道:“你和田老熟识?这田老可是副山长?你……原来你有副山长做靠山,怪不得……怪不得,那便麻烦云兄了。” “跟我来吧!” 一前一后,穿过桑林,穿过一片果园,走进谷地,那是一片开垦出来的农田,种植着一片规模不算大的稻谷。 稻谷已经灌了浆,沉甸甸的垂下了脑袋,略微泛黄,还有点青,但已经距离收获不远了。 稻田旁边,有两三个晒得漆黑的年轻人,见到凌云走近,朝着他拱了拱手,便继续用炭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晒的这么黑?” 胖子都怕热的,心有戚戚,有点后悔。 前面是一片沙地,种着成片的西瓜,郁郁葱葱,还有一间茅草屋立在一旁。 “你的任务,就是维护好这片瓜田,别让山中的野猪,或者猹之类的动物给坏了。其实野猪是来不到这里的,主要还是猹,发现了及时处理。傍晚或者清晨时候过来查看就好,不用日夜蹲守……这片瓜田是田老精心培育的,你即便要偷吃,记得将种子都给留着。” “我怎么可能会偷吃!干这种有辱斯文的事!”张鸿信誓旦旦,但随之又有些疑惑道:“不用向田老或者哪位先生登记一下吗?实务完成的怎么样没人来检查?” “会有人来的,记得,即便偷吃也要将种子留着。” “哦!那个……我真的不会偷吃的!” …… 安排好了张鸿的实务学业,做好了登记。 凌云正要离开,突然一个外门学子走了过来,略有抱歉的道:“凌学长……” 外门学子,都是掌握一技之长的学生,不同于他们这些以秀才身份进入安定书院的读书人,才学世家都弱了不少。 对真正书院的读书人都以学长相称。 凌云其实并不小看他们,只是时代的问题,让他们这些人才得不到真正的重视罢了。 回了一礼,问道:“李兄这是?有什么需要代劳的,李兄尽管吩咐就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就是武道院的先生需要一批瓜果,现在要送过去解暑。这些瓜果中,大半都是我等培育了半年的品种,这种子却是都要回收的。凌学长知道,我们毕竟只是外门学子……”这皮肤黝黑的年轻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还请凌学长出面劝说一下,能多回收点种子就多收点种子,具体的收集工作交给我们就好。” 凌云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个一心于农桑园中的学子可能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声,但还是立刻便点头道:“这是小事,交给我吧!” “啊!云兄,你确定吗?”张胖子大惊失色,他可知道凌云在书院中的名声,可以说犯了众怒,他出面的话,这种子还能收的回来吗? “没问题,交给我!” …… 梨子、桃子、桑葚,真正要回收种子的,是西瓜和香瓜。 张胖子和凌云走在末尾,他指了指前面领路的劲装高挑美女,低声道:“司徒颖,击鞠队的主要成员,骑术首屈一指,在书院中的名气也就稍稍弱于魏才女。等一下你就不要出面了,我去劝说,保证让他们嘴下求情,而且……那些种子吃下肚子也消化不了,没人愿意吃的。” “恩!”凌云点了点头。 不过,很显然,前面领路的那个司徒颖认出了凌云。 所以,在进入演武场之后,不大一会儿,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年轻便封锁了后路,目光阴沉的望着凌云一行。 张鸿脸色骤变,知道今天不好收场了,之前他便劝说只自己过来,凌云偏要过来。 唉! 何苦来哉! 武道院这群家伙,只认拳头硬不硬的啊! 凌云环顾四周,看着渐渐聚集起来的同窗,让他比较好笑的是,时隔半个多月,又见到张世成了。 “凌公子,久仰大名啊!” 一个手长脚长,乍背猿腰的年轻人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走了过来。 张世成看到了凌云,脸上仿佛开了酱料铺,又青又红又白,他不想参与,但被同窗裹挟着,艰难的迈步走近。 “怎么了?” 有人看出了张世成的异样,不解问道。 “啊……没事,没事!”张世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老祝,都是同窗,闹开了不好……” “恩,老张,你今天怎么了?” “我只是感觉我们这么多人,挑战凌公子一个人,不好!对……不好!” “挑战?老张,你中暑了吗?” 祝风冷笑一声,领着众人大步而去。 张世成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毕竟明月楼那事挺丢脸的,即便现在要告诉他们,好像也来不及了。 第二十六章 用拳头说话 黄土夯实的演武场,数十年来被书院学子常年不间断的踩踏,早已经是坚如岩石。 便是这炎炎夏日,也没有多少尘土扬起来。 炎夏的蝉鸣不断,叫得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砖房里闷热的就像是蒸笼,但树荫下还算有点微风。 面对围上来的书院习武为主学文为辅的武道院同窗,张鸿脸上的表情痛苦片刻,随之便变换了笑脸迎了上去。 但这些人来找凌云麻烦的,哪里理会他。 “好久不见啊!” 凌云视线越过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武道院学生,朝着后面纠结无比的张世成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本想去拜见公子,但又怕打扰了。”张世成抱拳施礼,脸上表情似哭非哭。 “恩?”那个祝风微微一愕,回头看着张世成:“老张,你们认识?” “认识,大家都是朋友,老祝,凌兄也是习武之人……” 张世成终究没有将明月楼中的过往说出来,他看得出来,凌云很低调,自己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他为好。 在张世成看来,凌云就是低调,有一拳将一个壮汉打飞丈远的实力,又能在胡一刀手里全身而退,怎么都不可能如此平庸才对。但在书院,实力、家世,都不显露出来,出名还是因为魏亦柔的缘故。 这一切,张世成都看在眼中。 当日在明月楼的那些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丑事往外说,便是徐芊芊,也被张世成事后严厉的告诫了一番。 所以,外人哪里知道凌云的实力,顶多也就从孟轻盈口中听说“天生神力”罢了。 “习武之人,那正好啊!我们来个以武会友,擂台上走一场,大家都是朋友……” 祝风此人,与凌云多少还是有点仇怨,不说凌云成了整个书院男同窗的公敌,便是那日一句“你们玩”,便让围绕在赵頫身边的小团体都感觉遭到了羞辱。 有仇不报非君子。 他是练武的,不留隔夜仇。 张鸿心如死灰,知道凌云在劫难逃了。 张世成同样心如死灰,知道祝风会将整个武道院的学子都给带到坑里去。 ‘那可是个一拳将人挂在墙上的怪胎啊!’ 凌云戏谑的看着这个祝风,说道:“我来不是为了比武的,你们要吃水果,就快点吃,香瓜西瓜的种子都一个个给我收起来,交给农桑园的同窗,他们还要育种……” “哼!”一个皮肤晒的黑漆漆精壮青年走了出来:“想要种子,明天到茅房里去找。凌云,你牛逼轰轰的,我阮倾早看你不爽了,有点血气,就和我擂台上走一场。你放心,我让你一只手……” 张世成一手捂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啊! “真的吗?”凌云平淡的道。 此刻,农桑园的外门学子知道事情有点超出意料,立刻急道:“各位学长,这种子不重要,各位随便吃,田里还多的是。凌兄,种子不要了,我们回去吧!” “嘿嘿,来容易,想走可不容易。现在是我们与凌云的恩怨,要为魏才女出一口气,与你农桑园没有关系……” “凌大公子,请吧!不要说你这点血气都没有?放心,我不打脸!”黑瘦精壮的阮倾活动着筋骨,发出“咔咔”的声音。 “唉!” 凌云微微叹息,自己低调再低调,但总有些人不长眼睛,是时候给他们长点心了。 扮猪吃虎,扮的时间长了,都以为自己是猪吗? “也好,你叫阮倾是吧!” “老子姓阮名倾,你记住了!” 演武场,处处都可做擂台。 当场便有人用未开锋的兵刃画了个大圈,众人一围,冷笑着看着凌云。 张鸿和农桑园的学子站在太阳底下,忧心忡忡。 “阮倾虽然排名不显,但他擅长拳脚摔跤的功夫,听说他和沈图南是世家好友,这次出手,显然是为好友出一口气了。” “咦,张世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一身劲装的司徒颖问道。 祝风胜券在握,一副吃定对手的模样,瞥了一眼张世成这个武道院的老对手,笑道:“老张,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这个凌云习武的消息,但你以为我没有收集他的信息吗?今年考中秀才补录入学,家世平庸,你担心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感觉做人谦虚点比较好,大家都是同窗,闹上擂台,大家都不好看……” “行了,看阮倾怎么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吧!”祝风不置可否,内心对张世成嗤之以鼻。 张世成知道这劳什子的擂台战半点悬念都没有。 果然,下盘稳固,脚步迅捷的阮倾在靠近凌云的一瞬间,立即闷哼了一声。 毫无花俏的一拳重击在他的胃部,霎时间,阮倾脸色铁青,两眼鼓胀得似乎都要暴突了出来,胃液加上食物残渣在喉咙中翻涌,最后翻江倒海的喷射而出! 凌云不着痕迹的移动了一个方位,任由阮倾痛苦的栽倒在地,在呕吐液中挣扎了几下,彻底的昏死过去。 而燥热的空气里立即多了一股酸臭难闻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阮倾?” “输了!” 武道院的众人大跌眼镜。 张鸿更是差点把眼珠都瞪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凌云要被阮倾暴虐了。 结果却是凌云一拳就把阮倾打趴下? “阮倾这是发挥失常吧?!怎么这么快便败了。” “这个凌云果然有狂傲的资本啊!这种武力,怪不得魏才女会耐心等他一天,怪不得不给沈图南面子。” 武道院三百多人,哪里和凌云都有仇怨,一些人不过是看不惯一个新生狂傲罢了,但若换一个有本事的,自然又是不同了。 强者为尊,放之四海而皆准。 众人议论纷纷,一些人看凌云的眼神已经变了。 大家本以为他不过平庸之辈,但连阮倾都败的干净利落,看来他还是有些能耐的。 始作俑者司徒颖脸色微变。 没想到凌云竟然赢了,而且赢的这么轻松。 她心中倒也没多少悔意,只是高看了凌云一眼。 只有祝风眉头一皱。 他走过去看了看阮倾,忍受着呕吐物的酸臭味,见没什么大碍,只是晕过去,才转头对凌云怒视道:“好重的一拳,好狠的一拳,怪不得张世成畏惧你。” 不由,他对张世成都有些怨气。 怨恨他知道凌云实力,却一点都不提醒,眼睁睁看着同窗受辱。 旁边和阮倾关系好的,将他抬离了演武场,送进了室内,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倒是将武道院的教习给惊动了。 一个络腮胡子中年大汉朝着外面走来,但也只远远看着,并不接近。 “如果我是文弱书生,受的罪可不止这些。”凌云淡淡道。 祝风为之一窘。 他们这些人挑衅于他,所为的就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若是知道这个凌云如此实力,阮倾还敢上前挑衅吗? 看到总教习远远站在浓荫下看向这里,祝风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欺软怕硬这个称号他不想有。 而且,他不是阮倾,他是祝风,是武道院大比前三的人物,拥有百人将的实力。 若是他不出手,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整个武道院都会脸面大失,沦为笑柄。 想到这,祝风面色一凝,抱拳道:“我承认你实力很强,你我打一场,我习枪法,对拳脚功夫并不擅长,但既然我要挑战你,便由你决定是用兵刃还是徒手,我都接着。” 听到要动用兵刃,司徒颖顿时脸色变了,想阻止他,被祝风挥手打断。 凌云之前那一拳确实惊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像一个普通武者能打出来的,一击必杀。 但祝风对自己有信心。 也有点小心思。 徒手,败了也有败了的原因。 若是兵刃,那更好,他信心十足。 “你倒是好算计。”凌云眯了眯眼:“打起来,你只有和他一样的下场。” “哼,有本事和祝风比扎枪。” 凌云这话一出,旁边有人不满了,是个女孩。 “哼!” 突然,一声冷哼声传来,那个络腮胡子的教习冷冰冰道:“书院比武准许你用兵器吗?拳脚功夫你不擅长,就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懦夫!” 说完,络腮胡子教习拂袖而去。 祝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凌云,请!” 不管如何,他都要打一场了,不然这个“懦夫”之名永远会戴在头上。 武道院,青砖白瓦的室内。 阮倾被清水洗了脸,将污祟之物冲去。 一个教习打发走了无关人等,检查着阮倾的伤势。 “这一拳妙不可言啊!不轻不重,正正好让他呕吐出丑,外加昏迷,没有伤筋动骨,这种武道,一般天赋的武者没有三十年修行下不来,看来今年书院收了个好苗子啊!老曹,那小子是谁?” 络腮胡子教习走过去,说道:“是田老交代的那位,看来不止修炼出内力那么简单,有这功夫,我等是教不了了,怪不得不来我武道院,根本看不上啊!那群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去挑战他,也好……让他们出出丑,就知道拼命修炼了。真以为有百人将的实力就能当百人将吗?上了战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二十七章 此子不是池中之物 “不去看看吗?”给阮倾检查伤势的教习见他无恙,便站起身来,问道。 络腮胡子摇了摇头:“不看了,此子不是池中之物,不是我等能够教得了的。看他这一拳恰恰好的力度,想来也不会真的伤了谁,等一下安排人治疗一下皮外伤……然后准备提升武道修炼的难度,这群小子,也该见识见识什么才是铁和血了!” “来真的?恩……也该流血了。我们像他们这个年纪,在西北都不知道杀了多少蒙元鞑子,老将军用几十年的心血建立安定书院,开辟武道院,可不是为了教出几个百人将,这几年的学生越来越差劲了。行吧!这里交给我,你忙你的。” …… 烈日下,祝风伫立不动,气沉丹田,他努力回想之前阮倾被一拳击晕的那一幕。 但不管如何回想,也看不出凌云究竟用了什么精妙的招式。 那一拳,实在太过于普通了。 就是一记直拳,没有花俏。 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张世成等几个一心修炼武学的学子。 他们走的是武将的路子,不像其他人,练武只为了强身健体,主要功课都放在读书上,自然看不出凌云那一拳究竟有多么的玄奥。 ‘如果是我,能避开那一拳吗?’ ‘或许是和阮倾同样的下场吧!’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几人看向凌云的眼色大不同。 但是,其他人可不知道那一拳的恐怖啊! 虽然凌云干脆利落的击败了阮倾,但阮倾在武道院排名本就不高,而大家对祝风这个武道院排名前列的高手自然是信心满满,毕竟祝风数年以来展现出的实力征服了无数人。 被书院教习公认具有百人将的实力,即便不能使用最拿手的枪法。 想明白这些,连司徒颖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个凌云再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碌碌无名之辈,怎么可能会是祝风的对手。’ 想到这,这个蹴鞠场上的女豪杰露出不屑的眼神:‘阮倾不过是兼修武学,打倒他算不得什么。’ 看着站在场中的祝风,张鸿也为凌云捏了一把汗。 他心思活络,虽然才入书院不久,但对于书院中的风云人物,也是了然于胸。 祝风之名,如雷贯耳。 想不明白凌云那一拳的奥妙,祝风便不再去想,但为了避免阮倾同样的命运,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准备稳打稳扎,慢慢窥视凌云的破绽。 “来吧。” 祝风摆了个拳法的起手式。 他学的是阴符枪! 阴符是军中秘密通信的方法,又代表杀戮征战,阴符枪的意思就是说,是战场的枪术。 都说兵器是拳法的延伸,要学兵器,先得使自己的拳术有一定的基础才行。 祝风能获得教习的夸赞,被称之为百人将的实力,自然不是虚名。他擅长阴符枪,也擅长太祖长拳,自幼便随家中长辈练武,乃是武将家庭出身。 太祖一身并未开过弓、拿过刀兵,他是以大智慧、大谋略平定了天下,不善武,却让天下文武之辈尽归麾下。 太祖长拳,乃是马皇后马宗师为军中好汉开创的拳术,处处见杀招。 可以说是外门武道中的上乘拳术,配合阴符枪来修行,有相辅相成之效。 祝风这一起手,气质骤变。 不过,他没上过战场,缺少那种凌厉的杀意,气势在凌云看来还是不足。 但在外人眼中,祝风那六尺高的身材,猿腰乍背,气势无匹。 相比之下,凌云就略差了下,个头体格,都不在一个量级之上,相貌也是文弱白皙,像书生更甚于武者。 无论从体格身高,还是名声战绩,或者个人感情上,大家都相信祝风肯定会狠狠教训这个狂妄的小子,让他知道狂傲的下场。 “你不敢出手么?” 凌云缓步走近,看似一点都不设防,全身漏洞,但好像又毫无一丝漏洞。 “哼。” 祝风怒哼一声,咬牙道:“你太小瞧我了!” 含怒出手,更显得快捷迅猛,刚烈如雷,脚法穿梭,快成一线星光。 嗨! 到了距离凌云面前七尺之地,祝风突然吐气开声,脚下踢出两脚,向前一踏,另外一手反拳,握出了一个山形的拳印。 这山字形状的拳印一握,祝风突出三拳。 崩,平,炸,刺,冲,一气呵成。 这三拳一发动,拳意突起,宛如平地忽涌起三道高峰,笔直冲上,好像要把青天刺出个窟窿出来! 凌厉的打出了络绎不绝的尖啸。 “好一个刺破青天!”有人大声叫道。 此乃太祖长拳之中最为凌厉的杀招! “这一招倒也有几分火候,不知这个凌云怎么接下这一招?”远处,那个给阮倾查看伤势的教习暗自打量,对凌云充满了好奇。 但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凌厉三拳的凌云只是淡淡一笑,将一只手举起,手掌轻挥,就封住了祝风所有的拳势。 这种模样,就像大人欺负小孩子,一只手伸直了按在脑袋上,任由拳打脚踢也近不了身。 “这怎么可能?” 连续出拳,被轻而易举接下来的祝风,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恐怖,瞳孔猛地一缩,他哪怕再高估凌云,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之强。 “再来!” “再来!” 他不相信,自己苦修十几年的武道,竟然不敌别人轻轻抬起的一只手。 这对他是无比痛苦的打击。 他的信心,他的骄傲,他的荣耀,在这一刻,被彻底的碾碎了。 怒吼连连,出拳,出腿,身体擦过空气,呼啸一声,好像高速冲刺的战车,带起的气浪和劲风,连周围一些人衣角都被吹了起来。 手鞭拍击而下,砰!空气剧烈的炸响了一下,似乎汽车炸了轮胎。 威猛的刚劲,显示出祝风并没有荒废武道,他着实有百人将的实力。 但这种实力,在凌云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 刚开始,他还很有章法,到后来,已经不再设防,只全力攻击。 再到最后,他已经只剩下麻木的出拳。 然后,不再出拳。 痛苦的站在烈日下,身体在剧烈的颤抖,虎目圆睁,剧烈而深沉的大口呼吸着。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目瞪口呆。 “既然……不分胜负,那便以平手论吧!”司徒颖突然开口,她知道祝风没有胜,但既然凌云被攻击的不能出手,那么也不算败。 这对祝风而言,也算是个很好的结局。 而且,她有点倾心于祝风,知道这个男人何其的骄傲,不想他因此而烙印下阴影。 “对,平手……点到为止吧!”自然也有人看明白过来,但也没有戳破。 至于看不明白的,还在叫嚣着:“凌云毫无还手之力,等于败了!” “你以为我是输不起的人吗?” 祝风猛然抬起头来,双目泛红,满是血丝,从喉咙中怒吼出来。 “我败了!我甚至连你一拳都接不住,但我迟早有一天会打败你……你今天的羞辱,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凌云拂袖挥去衣角的黄土灰尘:“记住了……” 所有人支起了耳朵。 “……瓜果的种子,一粒不剩的还给农桑园的同窗,除非……他想第二天去茅房找!你们可以尝试一下,我很乐意做一次恶人。” “……” 祝风牙龈都咬出血,眼中怒火如炽。 凌云说完,转身而去,经过张鸿的身边,拍拍他肩膀道:“走了!” “啊……哦!” 张鸿一个激灵,搓着双手跟在后面,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凌云。 他真没想到,这个嚣张狂傲的同窗,竟然如此恐怖。 “难怪不把沈图南、祝风之流放在眼中,怪不得魏才女等了他一天丝毫不怒……大丈夫,当如是啊!” 张鸿心中想着,觉得自己要调整定位了,不能再把凌云当个普通同窗看待。 这才是书院中真正的大腿啊! ‘之前他说什么来着?要教我练武?三个月成为书院武道院前列?’ 武道院所有学子看着凌云二人走出了演武场,莫名的滋味在心中酝酿。 这个新生,从入学那天开始便因为魏才女,名声大噪,给人无比狂傲的一面。后来低调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他真的有桀骜狂狷的资本。 ‘此人不是池中之物,迟早飞黄腾达,让人仰望!’ 许多人心中浮现这个念头。 随之,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书院。 第二十八章 冯虎之死 关于凌云的消息,扑朔迷离,让人无法判断出真实的那一面,犹如水中月、镜中花,朦胧难辨。 有人说他是武道高手,有“百人将”之称的祝风,不是他一合之敌,单手可擒之。 又有人说他实力在祝风手里没有还手之力,勉强能够防御住祝风的攻势,也算武道院的高手了。 还有人说他靠山无比强大,农桑园的田老、书院的副山长因此对他关照尤佳;而祝风之败,就是摄于强大的外部压力,不得不自损名声败给他;至于魏才女,也是因此原因而与他虚与委蛇,时常深夜落泪,不得不外出避祸。 而更多的,则是他桀骜狂狷的品行。 不与书院同窗交流学问,也不在演武场修习武道,更视书院诸位先生于无物,十来天里,从未见他听任何一位先生的课程,更未见他向先生们讨教学问。 十足如同传言的那般,桀骜狂狷、靠山强大的纨绔子弟。 如此恶名,竟然未见他出面反驳。 更是落实了恶名。 即便有农桑园的外门学子出声,即便张鸿为之争的面红耳赤,即便武道院的几个当事人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信息,也难以扭转众人对凌云的认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上述便是眼见,不学无术,纨绔耳! 即便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依旧深居简出于农桑园之中,不知作何学问。 古人云: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凌云对恶名云淡风轻的态度,田老很满意,他认为这是一次洗礼,是心灵的升华。 有大勇,志向深远。 所以,他也愿意担当恶名,为凌云背后的靠山而慑,因此对他无比关照,对于这类信息,他做默认状态。 至于凌云,在郑氏不间断提供药材以及布阵所用白玉的情况下,主要时间都拿来修行“灵龟吐息法”,争取早日打通周身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 剩余时间,融合记忆,外加为田老的农桑瓜果做一些改良。 直接用聚灵阵催熟倒也直接,但研究一番之后,凌云给终止了,毕竟这个世界终究要走入末法阶段,而自己也要离开这个世界去追寻仙道,用灵气只是授人以鱼。 只有真正的提升农学,形成一门不弱于儒家、兵家、墨家的学问,才是授人以渔,永远的造福后人。 既然重生一回,总要为这个世界留下点有用的东西。 这才不枉此生。 书院修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凌云返回了一次凤鸣别院,为郑老炼制了下个疗程的回春丸,用真元稍稍疗养了他那受创严重的手太阴肺经。 然后将拿到手的药材炼制成培元丹,将白玉篆刻成聚灵阵的阵眼。 你好我好大家好! 各取所需。 弄好了丹药,备好了聚灵阵的阵眼,准备返回书院,已经是傍晚时分。 当凌云刚刚走到门边,老道荆开胜,自取道号“丹玄子”,一脸红润,醉醺醺从角门走了进来。 凌云留下他,是为那颗能暴涨人神念的灵果,只是现在不准备去取,所以不放他离开。 但也没有软禁他,只要不离开海陵,任由他来去,而凤鸣别院里,也为他留了住宿。 这老道,其实也才三十来岁的年纪,如今攀附上郑氏乃至海陵侯都要小心陪着的公子,自然是不愿意离开。 飞黄腾达,犹在眼前。 而他和郑老三子郑湖关系莫逆,这郑湖因为惧怕郑老,常年不在海陵,要么在杭州,要么在苏州、扬州,或者北上京城,仗着郑老和几个兄弟的名声,倒也将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荆开胜在郑湖那里装的一手好逼,名声在郑湖那个圈子里传的神乎其神,被称作海外散仙、化外高人,这十几日来,凌云也不管他,他自然松懈了下来,和郑湖在海陵的势力勾搭上了。 醉醺醺、昏昏然,猛然看到了凌云,荆开胜顿时打了个冷颤,酒醒五分,拜道:“公子!” “喝酒去了?”凌云本不想管他的,只要等自己准备去寻那株灵果的时候,他能够领着自己找到那个阴潭山洞就好。 “是,喝酒去了,去的明月楼,胡一刀遇到了点麻烦,他想请我出手……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没有参与!”老道如实相告,然后战战兢兢的站着,等着凌云问话。 当日那一拳,将他吓破了胆,在凌云面前,犹如老鼠见了猫。 “这海陵城,还有胡一刀不能解决的麻烦?”凌云随口问道。 “是个武者,好像是从南洋来的,扫了胡一刀的码头,打伤了几十个人,听胡一刀说,若不是有人给他挡了一拳,他可能已经死了!” 凌云有了点兴趣:“哦!胡一刀也算是用刀的好手,这么不堪?” “我想,那人应该是内力高手……” 凌云想了想,自己好像还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个世界的武林中人,郑三山虽然炼出了内力,打通了三条经脉,但他毕竟老了,又有旧伤,加上一辈子在军中,练的是战场武学,一对一,不堪一战。 至于郑子玥,堪堪打通一条经脉。 而书院中,教的自然是领军作战的本事,单打独斗的江湖功夫,视为末流。 加上大夏对武林中人管控森严,海陵城周圈也没有江湖门派,凌云自然是见不到修成内力的江湖高手。 “南洋来的江湖内力高手!有点意思,你带我去见识见识!” 凌云不准备回书院了。 “公子若是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荆开胜拍了拍马屁,点头哈腰道:“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明月楼。 气氛有点凝重。 胡一刀冰冷的盘膝坐在蒲团上,他的膝上横着一口雪白的长刀,锋利逼人。 “胡爷,虎子……死了!” 一身白衣的云娘子跪坐在一边,低着脑袋,沉声悲戚道。 “他本可以不死的……他替我挡了那一拳啊!本该死的是我……”胡一刀手掌抚摸着长刀,杀意凝聚。 冯虎跟了他近十年,视若兄弟,现在为他而死,心中无比悲痛。 “虎子若不是受了伤,也不会……” 胡一刀猛然打断了云娘子的话,低声喝道:“此话休得再言,那人只是稍稍的伤了虎子,断了两根肋骨罢了。虎子之死,与他不关。你要知道,他是郑老的客人,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真正的大敌,是董钧啊!这个家伙……怎么就练出了一身高深的功夫……当年,我就应该一刀杀了他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古话果然没错。” “都是因为我,让你竖此大敌。要不,去求三爷吧!” “放心吧!我已经请了高手来助,董钧一击不中,再想杀我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这里,毕竟是大夏,是海陵,不是无法无天的南洋!” 凌云走进明月楼,见到胡一刀之后,明显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 “公子此来,不知何事?” 胡一刀虽然心中悲痛,但在凌云面前并没有流露出来。 “我听老道说,你遇到了点麻烦!”凌云坐在太师椅上,问了一句。 望了一眼站在凌云身后唯唯诺诺的老道,胡一刀抱拳道:“是遇到了大麻烦,差点就死在了别人拳下,若不是虎子舍命相救,死的就是我了。” “死了?那个虎子死了?” 凌云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一拳挂在了墙上的壮汉。 “重伤不治,痛失兄弟!” 凌云想了想,问道:“我能去看看他的伤势吗?” “这……”胡一刀为难了一下,排除了羞辱或者其他目的,点头沉声道:“公子请跟我来。” 明月楼不远的一处院子,简单的布置了灵堂。 棺材里,躺着的正是那天的壮汉。 “凌公子,您看虎子身上的伤势,胸骨全部打碎,五脏六腑也各有损伤……虎子也算炼体有成,痛苦了一天一夜,这才咽气啊!”胡一刀睚眦欲裂,将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凌云略微上前,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冯虎的胸口摸索一下,便做出了判断。 “千钧之力,外门功夫不错。” 但也仅仅不错罢了,力不凝聚,略有散乱,否则就是一击毙命。内力修为可能不足,做不到内力外放,攻击伤人。 胡一刀知道凌云的身手不俗,但又敬畏他是郑老的客人,思考良久,还是试探性的问道:“我知公子实力不俗,若是能助我除了这个南洋来的恶徒,我愿拿三千两白银献给公子。” “三千两?” 凌云笑了笑。 心中暗自摇头,知道这个胡一刀没有真正看清自己的实力,否则就不该是区区三千两银子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又有钱拿,又能见识一下江湖武者,何乐而不为呢! 但话又说回来,凌云真的没钱啊! 口袋空空。 “可以。”凌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胡一刀大喜:“我还请了一位高手过来,等一下便引荐给凌公子认识,不管公子是否出手,这三千两银子我都会如数送入府上。” 凌云心中了然,估计这个请来的高手,才是胡一刀真正的依仗。 至于自己,不过临时起意花点小钱,做个保障。 毕竟,自己是郑老的贵客嘛! 实力不差,背景又深不可测。 第二十九章 茅山周盛 将喝的半醉的老道打发走,凌云便在那云娘子的安排下,在明月楼包厢里喝茶听曲儿。 倒也自在。 入夜之后不多一会儿,天色还未真正的暗下去,凌云闭目听曲之中,突然微微睁开了双目,耳朵微动,真元水行变化导致的超常听觉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胡一刀的声音从古筝琵琶的悠扬乐曲之中隐隐约约传来。 “周馆主,里面请。” “胡兄,你客气了。” 看来是胡一刀请动的高手到了,也不知有几分本事。 凌云有些期待这个江湖人。 随胡一刀走进来的,是一个蓄着黑胡须的中年人,太阳穴隆起,全身骨骼肌肉并不是爆炸型的,但却透漏出结实的感觉,穿着蜈蚣扣子黑色的罩衣,头发隆起,在天灵盖中央竖起了一个道髻,还用着一根古朴的簪子插着。 明显是道士打扮。 此人龙行虎步,双目透着精光,一眼便看到了凌云。 胡一刀立刻快步上前,介绍道:“周馆主,这位是凌云凌公子,郑氏贵客,亦是武道高手,我远远不是对手。” 说完,又朝着凌云道:“凌公子,这是我之前所说的大高手,海陵城茅山武馆的周盛周馆主,海陵第一高手。” 对于大夏的江湖构成,凌云自然有耳闻。 不同于前朝江湖绿林混乱的结构,大夏朝以武定天下,镇压宇内,四海升平,江湖绿林自然没有发展的空间。 一个甲子以来,江湖门派虽然还在,但也都遵循大夏律而存在。 那些不遵循大夏律的黑道门派,自然毁于刀兵,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夷为平地的夷为平地。 大夏刚开国那十年间,杀的江湖人头滚滚。 而正道门派,诸如佛门的南北少林,道家的武当、龙虎、茅山、崂山,在深山老林修行之余,也是鼓励门中精英弟子入世。 入伍从军,为门派搏取生存空间是一大主流,而在各地开设武馆,传扬武道,弘扬宗门,也大有人在。 在大夏律规则内将门派发扬光大,这是江湖门派的生存之道。 不能适应的,要么灭门,要么远离大夏疆域,南下南洋的有之,西去西域的有之,北去蒙元、女真投靠异族的也有之,还有一部分武林中人去了东海琉球、倭国。 茅山位于南直隶西南方位,为道教名山,是道教上清派的发源地,被道家称为“上清宗坛”,有“第一福地,第八洞天”之美誉,为“三山符箓”之一。 茅山派,在大夏江湖门派之中,不及少林武当龙虎,但也不弱,势力辐射小半个江南。 江北海陵,也是其传武之地。 对于郑氏贵客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周盛不甚在意,郑氏三公子郑湖不入朝不从军,经营商业,好交友。 郑氏贵客,被他理所当然的认定为郑湖的贵客。 不必在意。 茅山道士周盛看了凌云一眼,他自幼在茅山习武,如何看不出一个人的实力,立刻冷哼一声道:“胡兄,你找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助拳,不怕害了他性命吗?” 作为茅山在海陵传武的馆主,他自然要维护茅山派在海陵的地位,不容许其他江湖势力插足。 即便是凌云这样的年轻人,他也略有警惕。 当然,他这般说,却也是为年轻人好,只是说话的语气略有生硬,让当事人所不喜。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如果是一般武者,凌云相信,可能真的是去送死,所以,对于这个茅山道士的挑衅,他就当做一阵风,听过也就罢了。 胡一刀顿时略有尴尬,但也不好多加解释,他出三千两银子,在他看来纯粹等于是送给凌云,用作上次事件的道歉,并有交好之意。 郑老的贵客,送三千两一点都不多。 若不是请动周盛耗去太多流动资金,他甚至准备送上五千两。 “周馆主说笑了,凌公子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如果说凌公子助拳都不行,那我胡一刀只能束手待毙,连出刀的实力都没有了。” 胡一刀贬低自己,抬高二人,不想还未对敌董钧,就引得内乱。 “胡兄啊!你真的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吗?”周盛长叹一声,背着手摇头道:“你的十八路狂风刀法也不算弱,这十几年来因为养尊处优即便没有再进步,以你当年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三流刀客。但你和金刀门的冯虎联手,也丝毫不是那人的对手,还被他一拳要了冯虎的命。你好好想想!往大里想!他的实力超乎你的想象,完全不是普通武者能对付的。” 胡一刀表情凝重:“我知道……他修出了内力,所以,只能请周馆主出马了。” 凌云坐在太师椅上露出莫名的笑容,也不辩驳,看着这位周馆主装逼。 海陵是郑氏的地盘,郑老如何不知道海陵大大小小官方、江湖的高手信息。 郑氏知晓,凌云自然也便知晓了。 这个周盛,在郑氏收集的信息之中,打通了两条经脉,也就内力小成罢了。 江湖上,二流实力,还垫底的那种。 在凌云眼中不值一提。 “胡兄,你可见识过内力?”周盛老神在在的问道。 “周馆主,内力修行全靠天赋,万中无一,能够打通经脉者更是需要大毅力,需要师父指点,十数年才有成。我在三爷身边十几年时间,也只有缘遇到一两位打通经脉的武者,在水中飘飞数十米,身轻如燕。” “那是打通了足部经脉,以内力施展轻功,自然身轻如燕,高来高去。”周馆主此时已经看都不看凌云了,接过云娘子亲手递过来的香茗,喝了口茶润嗓,才徐徐道:“世间修行者为何推崇内力,自然是因为内力只要有成,哪怕只打通一条经脉,就已经不是普通的外功修行者所能比拟……” 见周盛夸夸其谈,对内力百般推崇。 凌云嗤之以鼻,内力这种真元的削弱版本,是很强大,但也没有强大到碾压外功的程度。 光修内力,不修外功,纯粹的肉靶子,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光修外功,不修内力,这就像没有子弹的步枪,也就能用刺刀肉搏。 所以,真正强大的武者,是内外功兼修的武者。 薄弱一样,都是跛子。 “嘿嘿!” “胡兄,今日我让你见识见识内力的强大,让你知道你这万两银子没有白花,一般人,就不要去送死了。” 周盛伸出了手掌,普普通通的武者手掌,有略微的老茧,骨骼粗大,黝黑有力,充满了力量感。 仅仅是这只手,就让胡一刀眯了眯眼。 只有常年练武之人,才有这样的手掌。 “看好了!” 周盛猛然深吸一口气,内力自丹田出,过天府穴,穿尺泽穴,直达掌心太渊******力武者,不发劲的时候内敛,一发劲,肌肉充血,立刻膨胀,就好像下身的小弟弟充血挺硬一样,瞬间能增大数分,同时力量大增。 如果平常只能打出七百斤的力道,内力灌输之下,能达千斤。 周盛袖子宽大,倒是没有造成电影中才能出现的精彩镜头,炸裂衣袖,但那瞬间的膨胀,却是让胡一刀异常震惊。 当周盛在坚固的红木桌子上,轻描淡写烙印下掌纹清晰的手掌印,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这种内力的运用在凌云看来,实在太过于粗糙,不值一提。 周盛收了功夫,淡淡的看着胡一刀,浅尝香茗。 侍奉在旁的云娘子松了一口气,有此高手相助,那个在南洋修行了一身武道前来复仇的董钧,也就不足为虑了,冯虎的仇,也大可报得。 至于万两银子,没了可以再赚。 胡一刀也算是镇定之辈,很快便收敛了震惊的表情,朝着周盛一拜,道:“那便麻烦周馆主了……” 狠狠拍了周盛的马屁,胡一刀又说起那个南洋武者的信息:“此人名叫董钧,本是扬州人,十年前与我有怨,败于我手,我一时妇人之仁……也是被大夏律所制约,没有杀他,放他离开……” “没想到他离了大夏,下了南洋,十年后的今天再度返回之时,竟然习得一身的功夫,我已经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他杀了虎子,被朝廷通缉,但我肯定,他不杀我是不会离开大夏的……我准备引他出来,然后周馆主出手一举格杀了他,为虎子报仇。” “这十年,我处于荣华富贵之中,虽然日日练刀,但终究没有磨难,荒废了武道。唉……” 一声长叹,满是无奈。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说的简单,真应在自己身上,荣华富贵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胡兄!”周盛傲然一笑:“既然拿了你的银子,我自然全力以赴,为你消弭后患。这南洋来的武者,不上报朝廷登记,不守大夏律,打死也便打死了。” 凌云也不说话,只在一边冷眼旁观。 胡一刀定计,准备晚上亲身试险,引出那个董钧。 一切安排妥当,甚至凌云还看到两个手持弓弩的捕快隐身在黑暗之中。 胡一刀耗费万两白银,不仅是为小弟冯虎复仇,更是为了保命。 他亲身经历过董钧的恐怖,知道他一日不死,自己便一日不安。 指不定睡梦中便被他摘去了脑袋。 在走出明月楼之前,胡一刀朝着凌云拱手道:“若我今晚不死,再想公子赔罪!” 周盛瞥了凌云一眼,大步走进黑夜之中。 明月楼中,娇艳的云娘子满脸愁容,直到胡一刀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依旧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凌云浅笑一声,抬步而出。 月黑风高杀人夜!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