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他的救心丸》 Chapter01她喜欢女人 十一月底,南塘市已进入初冬,连日的低温夹杂着冷空气带来的阴雨,让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种阴郁当中。 入夜,戚珝从餐饮部办公室出来时路过中餐厅,就瞧见餐厅一角似乎有人在闹事,整个餐厅顾客稀稀拉拉的,唯有那个角落特别热闹,旁边立着大约五六个服务员战战兢兢地随时等着伺候。 她望过去,瞧见一桌大约五个客人,两男三女,三个女的都围着其中一个男的坐,另一个男的则嘻嘻哈哈地活跃着气氛,桌上餐盘一阵凌乱,像是台风过境般狼藉。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年轻男子长相俊朗,倒是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也难怪几个女孩子都愿意围着他,举手投足间全是二世祖的嚣张与阔绰,嘴角噙着一抹痞笑,眼里却是冷冰冰的。 大约是个不好得罪的客人。 戚珝这么想着,正要收回视线,不想这时他忽然朝她看过来,视线再空气中交汇,有一瞬间的凝结。 她正要走,忽然被坐在正中间的那个年轻男子叫住,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一旁的服务员明显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诶,叫你呢。”他低喝一声,看上去像是有些喝高了。 这一声一下子让戚珝成了焦点,其他用餐的客人纷纷朝她看过来。 她面不改色地走到他跟前,问:“有什么事吗?” 他推开挨着自己的女孩,拍怕身边空了的位置对她说:“坐。”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站着没动。 他嗤地一声笑了:“你新来的吧?让你坐你就坐。” 戚珝搞清楚了眼前的局势,恐怕这位少爷以为她是刚来的小服务员,有心作弄。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还在上班时间。” 他不耐烦了,甩出一沓人民币,问:“够不够?” “这不是钱的问题。” 他又甩出一沓:“还不够?” “……这位先生,如果我没意会错的话,您是想让我陪酒?” “看你长得挺漂亮,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不过想请你喝一杯酒而已。” “上班时间我们是不能喝酒的,您要是实在想找人陪,我想办法替您联系一下……” 他不耐烦地扬手打断她:“昨天不是挺能喝得吗?” 昨天?戚珝大脑飞快地转动,但是并不记得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有所交集,难不成是因为她昨晚喝太多,断片儿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时戚珝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一回头,便瞧见了夏乔。 这个男人和夏乔似乎相识,见到夏乔立刻冷笑一声,告状:“不是我说,酒店里的服务员服务素养是越发地差了,我不过是叫她喝杯酒而已就是不肯,你们就这么服务客人的?客人不是上帝吗?上帝给的酒都不喝?” 戚珝颇有些头疼,实在不明白这位上帝为何一定要灌她酒,看样子这杯酒不喝是走不了了。 她忽然伸手抓起酒杯,在众人的注视下仰头一饮而尽,男人的眸光闪过一丝阴冷,趁他还要发难之前,抢先说道:“让您不痛快是我的过失,但我的确还有其他工作在身,酒我喝了,算是跟您赔礼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种小服务员一般见识了。” 夏乔看好戏似的,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正要走,他又叫住她:“钱不要了?” “一杯酒而已,不值钱。” 戚珝走后,小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问道:“陆珣,她得罪你了?” 陆珣慵懒地推开身边的女孩,挑了挑眉:“就是看不惯她那样儿。” “她哪样啊?你之前见过她?” 何止见过,还差点搞上了呢。 眼前的酒瓶见了底,他也没什么兴致了,正准备起身走人,忽然顿住,问:“她在这儿上班?” 夏乔点头:“是啊,你刚不是把她当做小服务员了吗?” “难道她不是?” “空降下来的,今天第一天到岗适应,你爸亲自从国外挖回来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哦,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你最好不要得罪她。” 她叹了口气,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让他好自为之的意思。 陆珣遣散了身边人,醉醺醺地在酒店门口等车,眼角的余光瞥见戚珝上了一辆出租车,脚下有些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二十四小时前,也就是昨天夜里,陆珣是见过这女的的。 在汉江路那头的Sun酒吧是他跟他那些狐朋狗友的根据地,一到夜晚,酒吧内外就成了整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这几年生意兴隆,老板不断扩大规模,到如今俨然已经成为南塘市规模最大好评最多的NO1。 昨晚他照例去那儿花天酒地,酒过三巡,某个狐朋狗友就凑过来,苦兮兮地向他诉苦:“陆少爷,你待会儿能不能帮我个忙?” 其实陆珣压根不记得这号人物,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但他常年在这里混,寻常口嗨的确拜了不少把子,也不知这是自己什么时候结下的情谊,总不好直接拒绝人家,寻思着应该也不会是什么违法乱纪的大事,于是问:“好说,什么事?” 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珣假装喝多了一拍脑袋,问:“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酒吧里太嘈杂,他听不大清对方说了什么,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马字,断定对方应当是姓马,姑且就叫他小马吧。 恰好舞池里一曲终了,总算安静了些,小马立刻哭诉道:“是这样的,我女朋友待会儿要来跟我分手,陆少爷你久经沙场,能不能帮我劝劝?” 陆珣眉头皱了起来,是什么让别人产生一种他是情感专家的错觉? 小马以为他不乐意,求道:“我每回看你哄女孩子都很有一套,而且那些女孩子最后都能被你哄好,我觉得你应该很有经验,求求你了,帮我这一次,今天的单我买了,OK?” 被这么一说,陆珣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挺会哄女孩子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正义感,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小意思。” 小马他女朋友没过多久就来了,嫌酒吧里吵,把人叫到了外头。 陆珣跟在小马身后,准备随机应变,没想到小马他女朋友也不是单枪匹马来的,二对二,就跟约着来打群架似的。 他原以为小马会对女友苦劝一番,再哀求挽留女友,谁知小马上来一句就是:“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一提结婚你就跟世界末日了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你老实告诉我,你恐婚是吗?” 小马他女友清冷地扫了他一眼,说:“你这人怪没意思的,一个大男人这么拿不起放不下,以后谁还敢跟你谈恋爱啊。” 小马气得双眼通红,低吼:“我就是想跟你结婚,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我错了吗?” 小马他女友不耐烦了:“你没错,是我错了,你人挺好的,别这么好一颗大白菜被我给拱了,好聚好散吧。” 小马还是心有不甘:“为什么啊……” 要不是陆珣离他近,听这声音还以为他要哭出来了呢。 忽然,刚才跟小马他女友一起来的那个女人蹿到了小马跟前,披头散发的,脸上的妆都花了,笑起来像马戏团妆化残了的小丑,吓得小马猛一步后退。 跟小马他女友一起来的女人抬手猛圈住小马,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说:“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啊她喜欢女人,所以她不可能跟你结婚,你啊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拍拍小马的胸脯,一脸怜爱的模样,也不知是在可怜小马还是在嘲笑小马。 而陆珣所在的那个位置,正巧能看清她脸上所有的表情。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闪过狡黠的光,他突然有些好奇她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小马被她这波口无遮拦吓了一跳,立刻跳得离她有三步远,不死心地问女友:“她说的是真的?你以为这么说就能把我甩得干干净净了?” 小马女友显然已经耗尽了耐心,陆珣甚至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发作。 “都说了她喜欢女的你还不信,她是我女朋友,不信啊?我给你看哦。”醉意熏熏的姑娘猛然圈住小马女友的脖子,豪爽地凑上去,在小马女友嘴唇上重重落下一吻,吻完之后,似乎还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小马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脏东西一般,瞪大眼睛指着她们,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伤……伤风败俗。” 陆珣看乐了,这两个女人明显就是故意而为之,也就小马这种蠢不自知的人会落入圈套。 果不其然,小马撒手转身就逃。 小马走了,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对准了陆珣,那个醉醺醺地女人笑得花枝招展,朝他挤了挤眼:“还没看够?” 陆珣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一脸看透了她们把戏的模样:“装,再装。” 她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凑到他跟前,竟然伸手狠狠摸了一把他的脸,对着他左右端详,而后对小马他女友喊:“朱笛,我看这帅哥长得挺不错,你怎么会看上刚才那个歪瓜裂枣?呕——” 她说到一半,突然当着陆珣的面,弯腰吐了一地…… 陆珣蹙着眉从她身边飞速弹开,这回他确定了,她是真醉了,不是装的。 Chapter02他是我小祖宗 H&Q温泉度假酒店。 晨会,总经理陆厚生正式将戚珝介绍给众人,即日起,戚珝将担任酒店副总一职,分管房务部及营销部,职位与另一位副总夏乔相当。 不同的是,夏乔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完完全全是她从底层服务员做起,一步步辛辛苦苦爬上来的,而戚珝,年纪不大,就因为留学背景及海外高端酒店管理经验,一上来就空降要职,多多少少令人无法信服。 众人原以为第一个不服的便是夏乔,没想到夏乔好像压根不在意,跟戚珝处得还挺好。 散会时候,两人一同回办公室。 夏乔说:“昨晚的事你别放心上。” “昨晚?”经她提醒,戚珝才像起来昨晚那段插曲,不由失笑,“不碍事,这一行做久了,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不过昨晚那个小霸王是谁?我看底下服务员好像都挺怕他。” 夏乔凑近她小声说:“陆少爷,咱们集团的少东家,你说怕不怕他?” 戚珝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陆厚生口中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啊。 “咱们这位陆少爷,整天游手好闲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对继承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大学的时候他爸让他学酒店管理专业,将来好继承家业,结果这位少爷自己一个人跑去巴黎学服装设计去了,他爸震怒,当即断了他的财路,他靠着他妈的接济才勉强完全学业,回国后也没见他闯出什么名堂,仗着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作威作福,你问问咱们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有一个见到他不喊一声小爷呢?真真是怕了怕了。” 夏乔说起陆珣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摇头,好像有一肚子吐不完的苦水,可见没少被这位陆少爷整。 戚珝笑话她:“我看你昨天跟他关系挺好的啊。” “我敢跟他不好吗?不过你放心,他虽然是咱们酒店的小少爷,不过平常不大来,昨晚也不知怎么就赶上了,你也不用太在意。” 戚珝礼貌笑笑,她自然不在意,要不是夏乔提醒,她早已经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陆珣照例睡到日晒三竿,刚一睁眼,乔桁的电话就来了。 他狐朋狗友虽多,但大多都只是酒肉朋友,乔桁却是少数几个能说说心里话的。 电话里乔桁兴奋地拉他一起去办件重要的事,阳光甚好,他觉得扫了乔桁的兴不大好,两人又双叒叕混到了一块儿。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南塘市中心最大的一家书店,要说这家书店的名气,起初还是被若干网红带起来的,因环境别致,内里装修又有些老欧洲的做派,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来此拍照。 拍着拍着,竟成了网红书店。 陆珣奇了怪了,扭头问他:“这地方跟你的气质完全不搭边,你来这儿干什么?” 乔桁把他拽下了车,一路上道出原委。 原来是乔桁这家伙前一阵认识了一个姑娘,按他的话说,这叫一见钟情,明察暗访后得知这姑娘今天会在这里举行新¥书签售会,想找个由头来碰碰运气,没准能误打误撞呢。 陆珣听明白后忍不住嘲讽他:“你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就敢来这里碰运气?人家认识你是谁吗?” 乔桁理所当然地回答:“所以才叫上了你呀,你不是对这种事比较在行吗?” “哪种事?” “骗女孩子要电话微信这种事啊。” 乔桁说这话当然不是没有缘由的,还不是他见陆珣招摇撞骗地次数多了,而且几乎战无不胜。 陆珣瞬间觉得诧异,联想起前两天小马那事儿,他们为什么都把他当这方面的专家了?要不改天他开个课教授一下大家如何泡妞? 书店二楼的签售地已经完成布置,不少来早了的书迷十分有秩序地等在书店准备好的座椅上,洋洋洒洒好几排几乎坐满了人。 陆珣被乔桁拽着找了个最靠近签售台的座位,指了指旁边立着的海报说:“就是她。” “长得还不赖,不过你怎么认识的?” “我阿姨前一阵住院,我去医院探望我阿姨的时候认识她的。” 陆珣深吸了一口气,说:“可你阿姨住的不是精神病医院吗?” “是啊,就是在精神病医院认识的。” “……” “来了来了。”乔桁激动地推了陆珣一把,俨然一派脑残粉的做派。 陆珣抬眼望过去,整个人顿时僵住,顿悟三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是她啊。朱笛。 乔桁排在队伍的最后,买下了用于签售的所有书,等着最后能跟她聊上两句,陆珣则一路跟着他,身上莫名一股意味不明的算计。 总算是轮到他们了,书店里只剩下几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及三两个忠实读者。 朱笛方才就听说有人买下了这家书店所有自己的书,如此忠实的粉丝,想来总要多说两句表达感谢。 乔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文质彬彬地将书页翻开递给她,正要开口,陆珣就抢了先。 “听说她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 “呃?” 疑惑同时从朱笛和乔桁那处来,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陆珣,始作俑者陆珣却露出无辜的表情,好心提醒朱笛:“那天晚上,你跟你前男友分手,不是还带了女朋友吗?你和你女朋友当街拥吻,你还记得吗?” 朱笛瞬间浑身僵硬,嘴角抽了抽,难怪她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偏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咦?说曹操曹操就到。”陆珣戏谑地吹了声口哨,朝走过来的戚珝挥了挥手,“戚总,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戚珝眉心一挑,怎么在这里遇见这位少爷?一看这位少爷就是不学无术不看书的主,怎么也不可能跑这儿来签售啊。 她气定神闲地走到朱笛身边问:“好了吗?晚一点我还有个会要开。” 朱笛微微一笑,迅速从乔桁手里抽过书龙飞凤舞,末了抬头对他道谢:“感谢支持。” 一脸状况外的乔桁不明所以,但见到朱笛笑,心里像是有阳光温柔拂过,一下春意盎然。 直接被戚珝忽视,陆珣不满地绕到她面前,眯着眼笑:“你还记得我吗?” 戚珝做出一副沉思状,慢着语速:“记得,陆少爷嘛,酒店里谁不认识您呐?昨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多包涵。” 瞧她这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本性如此,他顿时没了兴趣,揶揄一声:“来接女朋友?”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戚珝咋舌,她看看朱笛,似乎想问什么情况。 朱笛呵呵干笑两声,认真地对乔桁微微颔首,再次表达了感谢,在他们的目光之中,拉着戚珝不由分说地走人。 “你什么鬼?刚才那两人什么情况?”戚珝一想到陆珣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扒了她一层皮似的,整个人便头皮发麻。 朱笛不悦地反击:“你才什么鬼,你跟那人认识?” “你说陆珣啊?他是我小祖宗。” “啊?你什么时候多的祖宗,我怎么不知道?” 戚珝边开车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提了,他是我老板的儿子,就是我小老板,说来话长,话说回来,刚才我过去的时候你们气氛十分怪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朱笛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但看戚珝这样子,怕是还没记起来那晚发生的事情。 她拍拍脑门,深吸一口气:“小七,你醉酒断片儿的行为能不能改改?” 戚珝莫名其妙:“这种事是我想改就能改的吗?” “那晚,我去分手,你非要跟着我去的那晚,你一点不记得了?” 朱笛避重就轻,快速将那晚的事情经过结果总结一遍,没想到还没说完,戚珝的脸都绿了。 “我说你是我女朋友,还当街强吻你?” “可不是?你想耍赖?” “我还当着陆珣的面,差点吐了他一身?” “嗯哼。” 戚珝猛地一转方向盘,在路边一脚踩下刹车,找了个停车位停靠在路边。难怪昨晚陆珣那么针对她,怕是那时就认出她来了,她居然在他面前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朱笛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声安慰道:“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去向你新晋小祖宗澄清,你不喜欢女人,你喜欢男人。” “闭嘴。” 朱笛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声嘟哝:“医生说我必须保持情绪平稳,不能大悲大喜,而且我刚出院……” “我错了,我现在立刻送你回家,你也是我祖宗。” 戚珝扶额,她这位好闺蜜,因为抑郁症住院一个半个月,好不容易捱到出院,又好不容易把住院之前欠下的签售会给做完了,她可不希望她再二进宫去医院报道。 Chapter03不追她就不能加你吗? 陆珣以前没有发现,乔桁发起疯来跟个娘们似的,偏偏缠着他不放,甚至跟到了他家里头。 “乔桁,我警告你,我是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的。” 乔桁嗤了一声,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拉开盖子,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眼角的余光落在画室的那张画架上。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墙面,打在那幅已经有些泛黄的画上。 他喉咙顿住,转念问:“陆珣,你有没有觉得你那张画里的人有些眼熟?” 陆珣不以为意地冷笑:“不要转移话题,都跟你说那位大作家性取向有问题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你不是天天想着结婚生子家庭美满吗?”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看来你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呐。” 陆珣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本想戏弄他一番,没想到两人厮混多年,彼此性情早已了然于心,想让对方踩坑怕是有些难度。 忽然,乔桁瞪大眼睛,啪得一掌拍在桌上,神情晦涩地看向陆珣。 “我知道这画上的人像谁了。” 陆珣早就对他这副样子见怪不怪,打从乔桁知道他家里有这么一幅画到现在,已经说过不下二十遍这种言论。 “你不觉得很像刚才去接朱笛的那女的吗?” 陆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揶揄道:“你想故意接近她获取朱笛的联系方式也不需要用这种蹩脚的方式吧?” “你好好比对比对,再仔细斟酌斟酌,你看像不像?” “……你不就是想跟戚珝打好关系吗?我可打听过她的来历了,不是个容易应付的主。” “我应付她干嘛啊?就是交个朋友嘛。” “她可是我家老爷子从国外挖回来的宝贝,你要是得罪她,会被我家老爷子打断腿的。” 乔桁这些年在谈对象这件事上可从没含糊过,既然看上了就去追,至于合不合适,相处了才知道,甭管什么理由,反正就是看上了。 戚珝一路从房务部办公室往回走,路过客房时,几个服务员见到她怯生生地往里躲。 两天前她连同房务部经理司琴制定了一系列符合国际五星标准的制度策略,要求房务部即日起必须严格按照要求执行,这一指令传达下去,下面的服务员顿时一片哀嚎,更有甚者竟以辞职威胁,她早料到了这一点,告诉司琴如果是以这种原因提出离职,不必挽留,放人便是。 结果枪打出头鸟,第一个人走之后,后面果真再没人走了。 她晓得自己才来没几天,就给底下的人印上了刻板、不近人情的印象,不过倒也无妨,毕竟她拿着陆厚生的高薪不是来这里坐吃等死的。 推开办公室的门,见到里面的人,她愣了一下,往后退出一步,仔细看了看,没走错,时候自己的办公室。 “你们这是……?”她绕过去拉开椅子,坐定。 陆珣此刻正懒懒地斜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转椅上,另一个人她记得,前两天在朱笛的签售会上见过。 乔桁绅士地向她做自我介绍:“戚总你好,我叫乔桁,是陆珣的朋友。” 戚珝有些摸不透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开门见山:“你们找我有事?” 她看着陆珣,刀刻般的英挺鼻梁,一双凉薄的桃花眼,五官分明的一张脸,不知骗到了多少姑娘,听夏乔说这位小爷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跟女孩子玩,连吃饭都要有人陪着,矜贵的很。 乔桁正准备跟戚珝说明情况,陆珣就开口了,指着他说:“他看上你的作家朋友了,想请你助他一臂之力。” 噗—— 戚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好不容易才勉强咽回去,诧异地蹙起眉头。 他说什么? 她听到了什么? 乔桁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小声问:“是不是有些唐突?” 她回:“那是相当的唐突。” 静默,空气里仿佛有冰渣子飘着,她能感觉到陆珣的目光一直定格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把她的灵魂都看出窍。 她定了定神,苦口婆心地劝说乔桁:“作品虽然是作家写的,但是你要相信,绝大多数作家的作品不代表这个作家的本人气质,你要是实在太喜欢她写的作品,那你就多读读,日日读夜夜读,到最后你会发现,你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作品,不是她的人,不要被你内心的错觉蒙蔽了。” 乔桁:“可是……我还没有读完她的作品。” “你不是她的忠实读者吗?那天你买下了书店所有的书啊。” 陆珣插嘴:“关于买下了所有书这件事,纯粹只是他钱多人傻,跟他是不是忠实读者没有直接关系。” 戚珝好奇地打量乔桁,那天送朱笛回家的时候她就问过,但是朱笛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倒是因为那天晚上分手的事情而对陆珣印象深刻,照理说,朱笛出院后只有那么一次出门,应该没有其他机会认识乔桁才对。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看上了朱笛,但不是因为她的作品?是因为她的人?” 乔桁忙不迭地点头,说:“我没有想太激进吓到她,我也是没办法,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所以才来找你,想请你帮帮忙。” “请我帮忙?”戚珝噗地笑了,“那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俩不合适,而且她现在不适合谈恋爱。” 没想到乔桁居然十分温和地表示理解:“既然这样,那我再等等,但你能不能让我微信扫一扫,加一下她?” “这不行,我得先问问她的意愿。” “那我能加一下你吗?” 戚珝觉得自己和他往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往来,况且她是个对联系人栏有洁癖的人,通常不会加没有必要的人,正犹豫着,忽然反应过来陆珣还在旁,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得罪这位少爷比较好。 她乖乖地递上自己的二维码,哪知陆珣也来凑热闹,咔嚓一下扫进去,主动添加了自己。 她茫然地问:“你也追朱笛?” “不追她就不能加你吗?那我勉强追一下?” 戚珝:“……” 从酒店出来的之后,陆珣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连驾驶位都丢给了乔桁。 乔桁觉得奇怪,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想到他没头没脑地咕哝道:“还真有点像。” “像什么?” 陆珣扫了他一眼,软骨似的靠向车窗,说:“去工作室。” 位于南塘市解放路那一带有条梧桐大道,叫香樟路,梧桐大道两旁皆是从民国就留下来的老洋房,一派旧式风光,因为离市中心远,从前这片地儿无人问津,后来经过改造,俨然成了年轻人的聚会圣地。 渐渐地,那一带的房价高起来,任凭周边高楼耸立,它自隐于市,慢慢也热闹了起来。 陆珣的工作室就位于其中一间老洋房的二楼。 他小时候在画画上面颇有天赋,学了好几年的素面和油画,后来考大学那会儿,他老爹陆厚生希望他学酒店管理,或者经管也可以,总之,是要能够帮得上他日后继承家业的,连他未来的道路都规划得十全十美。 但陆珣从小就叛逆,非但没听陆厚生的话,还不声不响地申请了国外的学校,跑巴黎学服装设计去了,陆厚生得知此事后震怒非常,一气之下断了他所有的财路,最后他还是靠着母亲凌雪芬的接济,才勉强度过了再巴黎的第一年。 此后他参加巴黎当地大大小小的设计比赛,得过一些不大不小的奖,靠着奖金勉强为生,但从小养成的公子哥儿的习性却难改,比如吃牛排一定要吃顶级的,喝红酒就必须有年份的,怎么贵怎么来,乔桁就曾笑话他是被金钱泡着养大的,他承认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在巴黎结束学业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留在那里继续追求梦想,结果他又一声不吭地跑回了国,在香樟路的洋房区租了一间大约九十平的房间,改造成了工作室,连住都在里边了。 其实他只要乖乖回家,又能跟以前似的挥霍,偏偏他老爹陆厚生是最后一个知道儿子已经回国了的,这一口气就这么一直憋在陆厚生心里吐不出来,到现在父子俩仍旧极其别扭。 他们到工作室时,有人已经等在了门口,是位漂亮的女士,一见到陆珣,立刻喜笑颜开,脸上像是开了朵花。 没有人会不爱陆珣,因为他那张脸,因为他能说会道口若悬河。 乔桁随着他们一同进去,感叹陆珣这些年的烂桃花从未断过。 女人是来定制旗袍的,陆珣回国后就专注旗袍设计定制,从他手里出来的旗袍每一件都独一无二,在市面上绝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件,因手工出色,很快就打开了知名度,再加上许多慕名前来的年轻姑娘压根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怕只是为了来看看陆珣这张脸,客源也不会少。 陆珣拿了皮尺,一寸一寸地替女人量了身段,又仔细地与对方沟通设计方案,选择用材,最后确定收取时间,这一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睛一刻都没有从陆珣身上离开过。 乔桁不禁啧啧摇头,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呐。 Chapter04你是……裁缝? 陆家大宅位于城郊,这一片别墅区环境好,治安好,还有人造山河,一到夏天,就像一副山水画。 若干年前这一片开发时,陆厚生眼光独到,也跟着投了笔钱,过后这处楼盘果然大卖,他大赚一笔,从此还兼顾起了房地产投资,见到有好的项目也会跟着掺和一脚。 陆珣赶在开饭前踏进陆宅,甫一进门,就听到从餐厅传来女孩子银铃般的欢声笑语,他不紧不慢地寻声走去,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巨大的落地窗前,女孩子的笑靥尤其明媚。 凌雪芬最先看见儿子,慌忙抬手招呼他:“怎么偷偷摸摸就进来了?快来打招呼,这位你还记得吧?你宋阿姨的女儿婉婉,以前你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你们经常一起玩的。” 陆珣其实已经有些记起来了,却故意装出一副沉思状:“跟我一起玩过的女孩子太多了,我得好好想想。” 凌雪芬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惊得他立刻点头答应:“记起来了,不就是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的宋婉婉嘛,真是女大十八变,没想到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宋婉婉见到陆珣似乎有些害羞,抿唇笑笑,不敢去看他。 他绕过她,径自落座,刚一坐下,陆厚生就从楼上下来了,见到这个不孝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听说你今天去找戚珝了?” 陆珣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陆厚生又问:“你去找她干什么?” “找她自然是有事求教,不然我还能是因为看上人家了?” “你!” 见父子俩又要开始吵架,凌雪芬忙插足进来,替丈夫舀汤:“这锅参鸡汤是张嫂从下午就开始炖起来的,你最近工作累,多喝一些补补,儿子难得回来一趟,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况且,人家婉婉还在呢。” 提到自己的名字,宋婉婉不好意思地笑了。 陆珣看她端端正正像乖孩子似的坐着,坐过去了一些,同她闲聊:“算算年纪,你应该还在上大学吧?” 婉婉的脸上有些绯红,轻轻点了点头,说:“今年大三。” “学什么的呢?” “芭蕾,我读舞蹈学院。” “难怪我看你身段很不错,原来是跳芭蕾的呀,厉害厉害。” “我听阿姨说你现在在做设计师?什么时候能给我做一套呀?” “好说,等你有空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他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婉婉,神色倦懒地接过母亲递来的汤。 席间一片静默,真不像是一家人用餐,哪怕已经请了婉婉过来调节气氛,似乎也是枉然。 陆珣眼里划过一丝玩味,忽而抬头问陆厚生。 “对了,戚珝真是您从瑞士高薪挖来的?” 陆厚生冷哼一声:“你倒是知道地清楚。” “我看她普普通通,除了长得好看了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听说最近职场骗子特别多,您可小心着些,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你要是真忧心我会被骗,就来酒店里帮我,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我早说了,我对你们这个行业没兴趣。” “你只对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有兴趣。” “既然您老人家这么了解我的品性,又何必一直为难我呢?” 陆珣向来如此,即便是在陆厚生面前也能做到没皮没脸,当初为着出国的事儿,父子两人差点闹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转圜,其实不管是他还是陆厚生,都小心翼翼把持着一个度。 陆厚生吃完起身,去客厅继续看报纸,没一会儿陆珣又跟来了,玩弄着茶道,沏了壶茶,漫不经心地问:“你高薪挖她的时候查没查清楚人家底细?她一直在国外待着?” “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我看她这个人面相一点也不正派,你跟我说说,我替你分析分析,她是什么时候出的国?在国外待了多久?还是从小就在国外?” 陆厚生摘下眼镜,警告他:“你少在我面前装,敢打她的主意,我打断你的腿。” 陆珣本来没这想法,但听老爷子这么一说可就不干了。 “为什么不能打她主意?” “你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混子,你觉得人家看得上你?少给我丢人。” “您就是看不上我呗?” “滚滚滚,不是不想回家吗?爱上哪儿待上哪儿待着去。” 陆珣顿时语塞,想打听的事儿没打听到,他瞬间如条死鱼一般仰头叹了口气。 要不是乔桁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戚珝跟他画里的女孩子长得像,他根本不会把她们联想到一块儿。 本来不觉得,被人这么一提醒,便越发觉得像了,越看越像,越看越觉得她就是那个人。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理暗示作用? 周日,天气阴沉沉的,从昨夜开始雨便下个不停,天微亮时好不容易停了,整个城市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下。 戚珝在老片区弄堂口停好车,没一会儿阿姨林黎就下来了,踩着坑坑洼洼的水坑飞快地上了车。 本来今天应该是由她表妹陪着自个儿亲妈去裁缝那儿量尺寸的,但是不巧,表妹临时出差,于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到了戚珝手上。 戚珝从小被林黎照拂良多,自然不敢不从,况且这回还是因为林黎马上就到生日了,约好了裁缝量尺寸做衣裳。 听表妹史青说,这位裁缝可是近两年鼎鼎有名的,很难约上,她也是提前半年才排上了队,且过时不候,也就是说未按约定时间去量尺寸订单直接作废,回去继续排队。 贼有个性。 戚珝按着表妹给的地址导完航,踩下油门。 林黎照例关心一番:“工作还顺利吗?” “嗯,挺好的。” “一个人住寂不寂寞?要不你就搬来跟我们一起住,你跟你表妹从小就亲,那会儿她还非扒着你一起睡不可呢。” 戚珝弯着眉眼笑笑,断断续续地应着,也不多话。 到最后话题自然又绕不开找对象这件事。 戚珝二十岁的时候就没了母亲,从小又是父母离异,跟父亲从没一起生活过,说白了,父亲这个角色在她的生命里是完全空缺的,母亲死后,阿姨林黎自然肩负起了监护责任。 这些年,林黎唯一头疼的就是自己这个外甥女找对象的问题。 “你以前在国外不稳定,客观因素,那也没办法,现在既然已经回国了,工作也慢慢稳定下来了,得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吧?” “考虑着呢,等我工作稳定下来我就考虑我的人生大事。” “你可别敷衍我,你要是能早点找到对象,我这心也就安下来了。” “阿姨,您别太替我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呐照顾好自己,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香樟路再往里就是老洋房区,车子开不进去,她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一路找过去。 拐进一个弄堂,直接上二楼,门没锁,开了一条缝隙,戚珝正要去敲门,忽然愣住。 屋内光线昏暗,顶上一盏做旧花雕灯摇曳着,发出幽幽的聚光。 制衣台前,两具身体暧昧地纠缠在一起,男人背对着门,身材高瘦但挺拔,修长的腿此刻配合着怀里的女人微微弯曲。 连空气里都仿佛挂着热气。 她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在别人亲热的时候打搅别人不好,遂转身就要离去,谁知忘了身后还跟着阿姨。 阿姨不明就里,一声问候:“怎么不进去呀?” 她当场石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有种自己活生生拆散一对活鸳鸯的刽子手味道。 里面的人想必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听到鞋子与地板的撞击声响起。 “不好意思,我们是来……” 戚珝的话说到一半,看清里面的人时,再次石化。 怎么会是……陆珣? 为什么陆珣会在这里? 逆着光,陆珣见到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动作停了停,很快又恢复如初,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身上的白衬衫。 走上前,替她们打开了门。 戚珝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以防万一,在门口确定道:“你是……裁缝?” 陆珣的声线压低,玩味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 他伸手撑在门框上靠近她,看着她略蹙的眉,说:“你好像见到我很失望?” 戚珝慌忙堆起笑意:“哪里的话,高兴还来不及呢。” “哦?有多高兴?” “……那个,那就麻烦你替我阿姨量一下尺寸,我们事先预约过,姓林。” 她拽着阿姨飞快没入了里面的昏暗中。 陆珣勾起一抹浅笑,回身去找皮尺。 戚珝靠在窗口,背后就是一间储藏室,她猜刚才和陆珣亲热的女人此刻就藏在里头,虽然隔着一扇门,却总有种自己被某双眼睛盯着看的错觉。 她微微歪着头,看陆珣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心里仍装满惊讶。 原来他是裁缝,哦不,用洋气的话来讲,是服装设计师,难怪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连陆厚生都拿他没办法。 老房子顶上的吊灯咿呀咿呀晃着,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水珠子顺着玻璃往下流淌。 她看着他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怔怔地失神。 小霸王认真起来,倒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可理喻。 Chapter05他的主场 一切结束之后,林黎对陆珣的细致赞不绝口,戚珝表面笑呵呵地应着,只想尽快离开。 谁知刚到门口,陆珣就喊停了她:“戚珝,我有事问你。” 林黎从刚才进门就察觉到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这回陆珣直接叫住了人,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本着为他们争取单独相处空间的好心,她边把戚珝往里推边说:“我去车里等你,不急不急,你慢慢来。” 戚珝不由扬了扬眉,阿姨这么热心,是误会了什么? “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我身上又没传染病?” “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还是站远点安全,你有什么事?” 陆珣表面从容,但手指一直玩弄着皮尺,显然有些紧张,他想着措辞,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戚珝这张脸,她看着面带微笑,眼里却闪过凌厉。 看着好接近,其实难相处。 他一直怪异地盯着她看,让她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很想掉头就跑。 “你不着急吗?”她意有所指地瞟向旁边的储藏间,扬着眉,带了点戏谑。 “你刚才都看到了?”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才把她叫住的? 戚珝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也不是看得很清楚,保证不会说出去的,你不用担心,我很尊重别人的隐私。” 他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说出去也不打紧。” 呃? “那……” “听说你是从苏黎世回来的?” 呃? 她不明就里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留学?还是从小就在那儿生活?” “……留学。” 陆珣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似是自顾自嘟哝着:“也就是说,十六七岁的时候你还在国内,是吧?” 戚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对她的来历这么感兴趣吗? “你是南塘市人?” “陆少爷,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直接一点,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况且我身上也没什么秘密,做人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 陆珣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戚珝总觉得这个人十分善于伪装自己,他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那种毫无野心不思进取只会吃喝玩乐的普通富二代,并且他也没有想撕掉这些标签的想法。 在他身上你看不到一点点真实的灵魂。 这是高手呐,往往这样的人怎么玩都不会把自己搭进去,因为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制定好了游戏规则,给自己划定了一道分明的界限,一旦有人踏过界限,gameover。 陆珣点着头,说:“我来总结一下,你是南塘市本地人,从小在南塘市长大,后来出国留学去了苏黎世,毕业后一直在苏黎世工作,这次是我家老爷子把你挖回来的,是吗?” 总结的还挺到位。 “八九不离十。” 她仿佛看到陆珣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心里顿时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不过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多虑了,他再没多说什么,朝她挥了挥手,开始打发人:“我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 戚珝走后,储藏室里的人像是终于解开了束缚,冲出来扑到陆珣身上送上香吻,但陆珣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强行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了,看起来兴致缺缺。 “筱筱,我要开工了。”他神情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筱筱懵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她腻歪过去,靠在他肩上:“那我陪你呗。”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他做设计打样的时候向来都不喜欢身边有人,一旦进入工作模式就像变了一个人,筱筱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搞服装设计的,但从没见过他画图纸时的模样。 她心有不甘地放手,抿了抿唇,问道:“你刚才干嘛问那个女人那么多?你的新猎物?” 他仍旧低着头铺图纸,细致地将画笔一支一支摆放妥当,像是压根没听见她讲话。 “陆珣,我知道你这个人挺三心二意的,我决定喜欢你的时候就打算不在意这些了,不过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吧?” 陆珣总算抬头扫了她一眼,声线平和地说:“没有当着你的面啊,你不是在里面呢吗?” “……这么说,你真看上她了?为什么啊?” “她是我家老头请来的厉害人物,没有我家老头准许,我可不敢看上。” 筱筱呼吸一滞,不禁对他产生了怀疑…… “你也不是会听你家老头话的人啊。” “那得分是什么事,在看上她这件事上,我认为我有必要经过我家老头准许。” “陆珣,你撒谎,你明明就对她有意思。” 陆珣耐心耗尽,他虽然口才了得,但在哄女人这方面向来不怎么花*心思,但凡希望他花*心思的,他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从不给自己找麻烦。 筱筱看出他有些上脾气了,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他抬眼时,目光无比凉薄,和颜悦色道:“你还不走吗?” “……” 是夜,下了一天的雨总算停了,地面湿漉漉的,空气里一片湿冷。 路灯撒在路面上,照出一地坑坑洼洼的水洼。 陆珣走进Sun酒吧,像往常一样往吧台上一坐,没想到乔桁这个老板亲自干起了酒保的活儿。 他噗嗤一笑,问:“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了吗?连人都请不起了?” 乔桁白了他一眼,飞速调完酒,推给他。 “你今天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筱筱前脚刚走,哭得可凶了。” 陆珣摇摇头:“不记得了。” “她说今天你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你这是又勾搭上新欢了?” “她的话你也信?她说我坐火箭上天了你是不是还打算让我替你留个座儿?” 乔桁冷笑一声:“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是看人姑娘可怜,喜欢谁不好偏喜欢上你这个渣男,小姑娘可惜了,终究是错付了啊。” “???你最近什么毛病?还想不想追你女神了?” 没想到乔桁不为所动,挑眉:“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听说你家老爷子给你相了个亲?” “吃了个饭也能叫相亲?” “看来是真的了,宋家那个女儿我看蛮好的,又漂亮又懂事,关键你们俩之间门当户对,你可以发展看看,没准就发展出感情来了。” 陆珣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起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酒杯,似笑非笑:“乔桁,你什么时候也做上媒婆的行当了?” “我……”乔桁正要反击,突然诶了一声,“那不是戚珝吗?” 陆珣一顿,回头看过去。 戚珝穿一身正装工作服,从容地与身边人一同进入,唤服务员点酒,大约是一些推不掉的应酬不得不应付,她看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她是你家老爷子请来的副总吧?以后怕是少不得这些应酬,不过我看她展现出来的这架势,倒像是个老江湖了。” 陆珣回过头,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乔桁看他又在玩幼稚的连连看,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么幼稚的游戏你还没玩够?” “幼稚?我记得有些人才玩到第七关就死了。” “那是我没认真玩。” “那你再认真玩一个试试?” “……我去跟戚珝打个招呼。” 乔桁丢掉手里的干净抹布,绕出吧台,避开舞池的人群朝那边走去。 戚珝正与人聊得欢,肩膀忽然一沉,一抬头,怔了怔。 这么巧? “戚总,好巧,跟朋友一起来玩吗?” 戚珝浅浅一笑:“叫我戚珝就可以了,你也来玩吗?” 但一看他身上这身酒保制服,她惊了一下:“你在这里上班?” “算是吧,这酒吧是我开的,今天下面的人临时请假了,没办法,只能我自己顶上了,你看我们也挺有缘的,今天算我请客,你别客气。” 她脸上顿时闪过惊慌,慌忙摆手:“那怎么行?生意归生意,不能让你赚不到钱呐。” 乔桁眨了眨眼,附到她耳边说:“倒不是我的主意,你看那边。”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光怪陆离之间,吧台边上那个背影微微沉着肩,正认认真真玩着手机,对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 “陆珣说了,他来买单,这里可是他的主场,你别跟他客气,他有的是钱。” “可是……诶?乔……桁?”她反应过来打算再次谢绝时,乔桁像泥鳅似的瞬间没入人群,没影了。 戚珝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无果,下意识地又朝陆珣的背影看去,心里一阵哀嚎,她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 整个南塘市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酒吧,怎么偏偏就选了这里? 怎么偏偏是今晚? 怎么偏偏陆珣也在? “戚总?”酒吧里音乐太重,即使是就坐在身边的人,也不得不嚎着嗓子才能听清。 她猛地回过神来,赔着笑又坐了回去,继续与人闲话,心里却有块大石头重重压着。 应酬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Chapter06来跟你学习 送走那些人,戚珝在酒吧门口踌躇片刻,咬着下嘴唇,最后还是认命般的拿出手机,在微信联系人栏里照出了陆珣。 那时莫名其妙加了人,以为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她也不知今晚究竟花了多少钱,找人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只说一句结过了,推搡来推搡去反而让人笑话。 凭着之前在大大小小酒吧混迹过的经验,她算了个大概数字,把钱转了过去。 几乎是在一瞬间,陆珣就有了反应。 “?” 她瞧着屏幕上的问号,深吸一口气,发过去:“这是公事,酒店会报销的,不用你买单。” 陆珣:“你现在在哪里?” 她歪着脑袋专注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正要打字,面前忽然多出一个人影。 抬头,一不小心撞进了他的眼里。 他举着手机,指着她转过去的钱问:“为什么给我钱?” “不是你替我买的单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 “……乔桁说的。” “乔桁的话你都信?看来你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谁的话都敢信。” 戚珝的脑袋飞速转动,这时候才察觉到一丝诡异,合着原来是乔桁戏弄自己?难怪她总觉得这事儿有一丢丢怪异,的确,她和陆珣甚至算不上有什么交情,陆珣干嘛要替她买单? 突然之间感到窒息,这丢脸丢大发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脸想转身,好像不露脸就不丢人了似的。 陆珣瞧见她这副样子,嗤笑一声,伸手推开她挡在脸上的手:“捂着脸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收买钱呢。” 她嘟哝道:“我收买你做什么?” 他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鼻尖,她微微一颤。 “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就没有想收买我的心?” “……”她咬着嘴唇,突如其来的暧昧,脑海里想起夏乔的八卦,说陆珣这位爷身边从没断过女人,女人们喜欢围着他,他也享受被莺莺燕燕包围的感觉。 这可真是人间滥情。 陆珣好像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直起身,慢悠悠地说:“我想起了,你对男人没兴趣,你喜欢女人。” “……” 这个男人未免记性太好,那天晚上的事情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当时朱笛告诉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到万分羞耻了,如今他再在她面前一提,她只想挖个地洞往里钻。 “你放心,我不是个大嘴巴,你喜欢女人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对了,你怎么来的?” 戚珝张了张嘴,哑然,停顿半晌才勉强开口:“开车来的。” “太好了,我喝了酒,你送我一下?” “你不能自己叫车吗?” 陆珣摇了摇头,拒绝地理所应当:“我有洁癖,坐不了公车。” 看这个男人的厚脸皮程度,看来除了答应送他回家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 原本她为了应酬才特意开车过来,因为这样就能避免喝酒,谁能想到遇到陆珣这事儿。 车子开出闹市之后忽然安静下来,路灯飞速地划过车窗,将近凌晨,路上没什么车辆往来,她扶着方向盘,有些漫不经心。 所幸陆珣的住处不远,约莫十五分钟就把人送到了家门口。他住的地方倒是出乎戚珝的意料,原以为像他这种享乐主义的公子哥,怎么也该住在西郊别墅区或者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级住宅区,没想到他竟然住在离香樟路不远的一片老小区。 小区虽老,但管理毫不含糊,门口保安看得紧,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陆少爷懒,把他放在小区门口不乐意,非要送到楼下,她没法,只好顺着。 哪知不偏不倚,车子正好停在了等在楼下的筱筱边上。 戚珝起初还没注意到车外有人,直到陆珣那头的车窗被人猛敲,惊得她浑身一颤。 陆珣从容不迫地按下车窗,声线凉凉:“你怎么来了?” 但筱筱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身上,她盯着驾驶座上的戚珝目不转睛,光线昏暗,只能凭着路灯才能分辨样貌,可她还是认出来了。 “你就是白天去找陆珣那女的?” 戚珝诧异地看向她,依稀反应过来什么,莫非这个女孩子就是白天跟陆珣缠缠绵绵后来躲在储藏室那姑娘? “你果然去找她了!你还说你不敢打她主意?”筱筱忽然失控,愤怒地指控陆珣。 “我的确没有打她主意,她就是充当一下我的临时司机罢了。” 筱筱此时听不进去任何话,把炮火对准了戚珝:“你知不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戚珝怔怔地摇头,这她还真不知道,夏乔只告诉她陆珣不缺女人,可没告诉她陆珣有固定交往对象。 “你、你这个女人也太恬不知耻了,白天你明明看到我跟他亲热了,还说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她想了想,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可是……“亲热了就一定是男女朋友?” 气氛瞬间凝结,陆珣忽地笑出声,一双桃花眼眯着,置身事外地仿若看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筱筱气结,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你不要脸。” 戚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正想解释,车外的女孩子许是太伤心了,哭哭啼啼哭诉一番后就跑了,连个说清楚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她的呼吸停滞了三秒,看向陆珣,陆珣一手搭在车窗上,面不改色,一身慵懒。 “你不去追?”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 “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你跟她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不成体统?” 陆珣脸皮厚,饶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问:“你不是说亲热了也不一定是男女朋友吗?” 戚珝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大概是疯了,在这个花花公子面前讨论这种事情。 “你很享受女人们为你争风吃醋?” 他噙着笑,散漫道:“你的意思是你在为我争风吃醋?” 戚珝从毕业之后就一直待在酒店里工作,自认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看过不少因为争风吃醋吵架的男男女*女,以为见过不少世面了,没想到还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至少厚脸皮的程度,她见过的人里陆珣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她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陆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还是下车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珣坐着没动,仔细打量她,她化着淡妆,不过分浓艳,也不过分素净,刚刚好的度,就跟她这个人一样,与人相处时绝不逾越,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谨小慎微。 “你干嘛每次都陆少爷陆少爷的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有什么天大的少爷脾气。” 她默不作声地眨了眨眼,难道没有吗? “喊我陆珣就行了,不用那么生分,大家都这么喊我。” 她认认真真地点点头:“好。” 安静,好像比刚才更安静了,她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尴尬癌患者,可此时此刻,也不免感到窒息。 陆珣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吱声,问道:“你不喊一声?” 她慢慢消化着他的意思,试探地:“陆珣?” 他果真满意了,笑着下了车,探到窗边说:“小心开车。” 车开出去的时候,小区门口的保安已经放下门栏了,她开到门口,下车去叫人开门。 保安室灯光大亮,小小的一个房间里充满了泡面味儿,却空无一人,正要转身,迎面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刚洗完还在滴水的碗筷,嘴里说着:“马上给你开门……” 然而当两人的视线对住时,同时愣住。 夜晚的冷风拂过脸颊,戚珝的牙齿猛地打颤,慌忙收回视线,按压下加速的心跳,一溜烟跑回车上。 保安愣了片刻,终于意识过来,忙给她开了门,车子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直到开出很远,她才放慢了车速,慢吞吞地在路上爬着。 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他们多少年没见面了?上次通话是在什么时候? 早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当年她出国的时候就听说父亲在某小区做起了保安,虽然薪资微薄,倒也安稳,没想到多年后,居然让她这么稀里糊涂地碰见了。 胸腔内的烦躁渐渐平息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捋顺了自己的呼吸。 到了十二月中,正是南塘市的旅游旺季,为了筹划圣诞及跨年活动,戚珝忙得不可开交,原本每周一的晨会都是由总经理陆厚生亲自主持的,但从十二月初开始,陆厚生的身体健康出了问题,住进了医院,好不容易康复出院,他太太强制命令他在家休息,因此晨会的主持工作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落在了戚珝头上。 戚珝初来乍到,虽说有几年国外高端星级酒店管理经验,但到底国内外社会环境不同,总有些差异,她根基不稳,让她主持晨会其实不妥,她曾经旁敲侧击地暗示过陆厚生,可陆厚生偏生认死理,就要交给她做,美其名曰助她稳固根基,实则,大概也是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少能力。 散会时,陆珣不知是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突地一下蹿到她跟前,吓得她高跟鞋不稳,差点摔个狗吃屎。 她拍着胸口,惊魂未定,蹙眉:“你怎么来了?” 他靠近她,眯着眼睛笑起来,几天不见,他笑起来仿佛能发光。 “我来跟你学习啊。” Chapter07靠才华还是靠脸 戚珝挂掉电话,转头看向陆珣,头疼,觉得脑袋马上就要爆炸了,手头有一大堆活儿等着做,偏偏又摊上这么个主儿。 电话里,陆厚生说:“小戚,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家那小子就是对继承家业没兴趣,不肯来酒店里帮我,为此我想了不少法子,但都没什么用,本来我已经放弃了,对他也不抱多大期望了,哪知前两天,他突然说对经营酒店感兴趣了,想来酒店待一段时间,虽然这小子多数应该只是抱着玩的心态,没什么定性,但万一真能感化他呢,你说是吧?你能力强,以前在苏黎世的时候也带过不少徒弟,而且其他人,比如夏乔,都怕他,事情不好办,我思来想去,让他跟着你是最合适的,你放心,不用有什么负担,以前你怎么带新人的,现在就怎么待他,全由你说了算,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戚珝真真是有口难言,况且陆厚生对她未免也太有信心,他怎么知道她不怕陆珣? 她也怕啊! 陆珣面色平静地等着她,自从她挂了老爷子的电话后,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绝伦,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心情,微蹙着眉,脸皱成一团,好像正想着怎么解决某个疑难杂症。 “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是瘟神似的。”他绕到她面前,凑近了看,声音温吞,倒听不出半点攻击性。 戚珝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你不是吗?可这样的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只能硬生生地咽回去。 她抓住他的胳膊,让他端端正正坐好,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工作室维持不下去了?还是订单太少,周转不过来?需要帮忙吗?” 陆珣含着笑意,看上去心情极好,整个人像被阳光笼罩着,竟让她看出几分温柔。 她心里猛地一震,赶忙咬了咬嘴唇,坐回到办公桌内。 “小戚,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我这么有才华的设计师怎么可能接不到订单?再说了,光凭我这张脸,也不愁没钱赚呐。” “你这话就让我更好奇了,那你到底是靠才华手艺赚钱呢,还是靠脸?” “甭管是靠才华还是靠脸,能抓到老鼠的猫不都是好猫吗?” 她尽量试着理解他的意思,拖着长音,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来酒店学习?你父亲说,你对继承家业没兴趣。”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以前的确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兴趣,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她试探道:“你是来玩的?” “我看着这么像吗?” 她点点头,认真地说:“是挺像。” 顿了顿,还是说:“既然你想来酒店学习经营管理,我觉得是一件好事,但是想一步登天那是不可能的,我会把你丢到基层去学习实践,可能会很辛苦,你没意见吧?” 他身体微微往前倾斜,拖着下巴,笑呵呵地看着她摇头:“没意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戚珝把陆珣带到员工更衣室,替他找了身前厅经理的工作服,一身黑色西装,西装长裤包裹住他修长的腿,明明不是量身定做的,却意外地合身。 然而到了系领带的环节,他忽然不动了,为难地对她皱起眉头:“我不会系领带。” “……你不是服装设计师吗?” “没有人规定服装设计师一定要会系领带啊。” 戚珝半信半疑,依旧离他半米的距离站着,耐心地说:“那你慢慢系,总得学会吧?往后每天都要系,不学会不行。” 陆珣哭笑不得:“那总得有人教吧?难道让我上网搜教程,跟着教程学吗?” “也未尝不可啊。” “……” 他无语地看着她,领带轻飘飘地捏在手里,挑了挑眉,用眼神无声询问:你确定? 戚珝在原地挣扎了半晌,最后认命似的上前,从他手里接过领带,在他面前一晃,板着脸说:“你看好,我只示范一次。” 他立刻笑:“好,我仔细看着呢。” 她比他矮一个头,靠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有淡淡的桔梗香,整个人显得异常柔软,眼睑微微垂着,睫毛轻颤,也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呐,这样交叠,再这样系进去,再往里拉,最后一抽,很简单的。” 她替他系好领带,又理了理领口和衬衫,对自己的杰作异常满意。 一抬头,印入眼帘的是他含笑瞧着自己的模样,心口一紧,立刻弹开,和他保持距离。 轻轻咳了一声,恢复镇定:“以后来酒店记得穿工作服,要像现在这样着装整洁符合规范,否则你就不能以酒店工作人员的身份出来,知道吗?” 他还沉浸在她替自己系领带的情境里,漫不经心地:“嗯。” “这酒店内部你应该比我熟悉,就不用我再带你参观一遍了吧?” “倒也不用。” “OK,那你去前厅待着吧。” 她交代完,转身要走,被他急匆匆地抓住胳膊。 “我不是跟着你学习吗?为什么要去前厅?” 她双手抱胸,神情淡淡:“刚才你还说都听我的。” “……” “陆珣,有些话我们不妨摊开来直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来工作的,在酒店里的每一分钟都要对得起我领的这份工资,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跟精力跟你耗,而且你要明白一个道理,酒店这种服务行业也不是你能依着自己性子乱来的,如果你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或者是为了消遣我,那我觉得你还是干脆早点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你觉得呢?” 她抬了抬肩膀,语气温凉,苦口婆心,总觉得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单纯,以后必定是个大*麻烦,能尽早甩掉就尽早甩掉,免得留后患。 可陆珣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他挑了挑眉,改了路数:“我想了想,觉得去前厅学习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得让我心里有个底。” 戚珝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掉头就走,只留下一句:“等我觉得差不多了会叫你回来。” 对于H&Q温泉度假酒店的所有员工来说,陆珣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少爷,没有人敢得罪他,一贯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突然有一天,这位不敢得罪的少爷成了自己的同事,这就难免让许多人觉得不自在了。 在前厅待了一整天后,陆珣反倒没觉得有什么,但前厅所有的员工一致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 纵然,他的确长得帅,如果光是把他当花瓶一般欣赏,倒也赏心悦目,可当他开始像新员工似的有模有样地开始问东问西时,那些年轻小姑娘们就把持不住了。 前厅部沈悦再观察了一天之后,觉得这也不是办法,总算在傍晚下班前得空找上了戚珝。 戚珝虽然才来H&Q没多长时间,但因她主管房务部和前厅部两大部门,平日里经常关起门来一起开会,与沈悦倒是走得近一些,相处自然就没什么形式化了。 沈悦无奈地笑说:“你把小祖宗放在我们部门,我部门那些小姑娘一个个都没心思干活儿了,要不你考虑考虑,给他换个去处?” 戚珝刚整改完圣诞节的活动策划,在办公室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浑身酸痛,敲着背好笑地问:“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那倒也没有,但他气场太强大了,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杵了一尊大佛,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放在前厅很容易不小心得罪人,这要万一真得罪了客人,那我该怎么处理?” “平常怎么处理就还怎么处理,你们不用把他当陆珣,就当做是来实习的实习生就好了,使劲使唤,不要有心理压力。” 沈悦闻言,立刻变色:“那可不行,谁敢呐?” “这是陆总亲自吩咐的,你别觉得有心理负担,况且……我可不信你心里没底,其实陆珣那个人吧,平时就是嘴巴毒了点,人应该不差。” “那你大概是没听说过他从前那些丰功伟绩。” 戚珝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关电脑,准备下班。 “总之,你对待他平常心就行了,换言之,哪天他自己觉得无聊了就自动散退了,你做好员工的思想工作,让她们忍一忍,也不能因此耽误了工作。” 两人一起下到一楼,沈悦往前厅方向去,戚珝则左拐走员工通道。 她早料到沈悦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员工通道内昏昏暗暗,因常年见不到太阳而变得十分阴冷,高跟鞋踩在有些湿滑的地面上,轻轻一滑,险些往前扑去。 一双手及时出现揽住了她的腰,迅速将她稳住,她心惊肉跳地拍着胸口,抬头道谢:“谢谢……” 映入眼帘的是陆珣含着笑意的清冷的一张脸。 呼吸一窒。 心口砰砰直跳,她连忙扶着墙壁往旁边靠了靠,尴尬地笑:“这么巧……” 他低头看看她的高跟鞋,说:“下班了就不必这么折磨自己的双脚了吧?” 她小声嘟哝道:“鞋子在车里……” 正要走,又被他追上,一手握住她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正好,送我回家。” “为什么?”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爸把我托付给你了,你就得照看我啊。”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 Chapter08无赖什么样的 无赖是什么样的?就陆珣这样的。 她想了想,觉得也就是多踩几脚油门的事情,犯不着跟他在这种事情上置气。 他倒是自觉,动作利索地系好安全带,侧目观察她的反应。 说来也奇怪,他第一次在酒吧门口见到她的时候,她醉的像是在发酒疯的女神经,他一般不太待见这种人,第二次在酒店里遇见她,见她穿着工作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想着捉弄捉弄她,没想到她果然不记得自己了。 如果不是乔桁提醒,她跟画里的女孩子像,他可能现在也不会怎么待见她。 可当他越看她越觉得她就是画里的女孩子,就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怎么看怎么待见。 “戚总,你没生我气吧?” 他居然还能厚着脸皮问她这种问题。 戚珝咬牙切齿地抿嘴笑笑:“小事而已,我要是因为这种事情生你的气,那我肚量也太小了。” “也是,你一看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那种人。”顿了顿,他迟疑着,“那要不……你再请我吃个晚饭?” 猛一脚刹车下去,车子突然剧烈地停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红灯亮起,分秒不差。 戚珝好笑地瞅了他一眼,问:“我看上去那么像是可以任你予取予求的人?” “倒也不像,那要不换一换,我请你吃个晚饭?” 她愣了一下,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这种老掉牙的泡妞把戏,他居然还能不缺女人,果然是凭着一张脸吃饭的主啊,就连工作室的订单大多也都是靠他好看的皮囊得来的,他要是没这张脸,岂不是就人财两空了? “陆珣,喜欢你的那些姑娘都多大啊?” 陆珣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没注意,二十来岁?” “那你最近怎么不找她们一起玩了?” “可能是我最近突然变得不怎么受欢迎了?” 戚珝觉得脑壳疼,在没有认识陆珣之前,她还没有这么频繁地脑壳疼过。 路灯亮起,她松开刹车,踩下油门,在即将拐弯的时候忽然问他:“你想吃什么?” 一直提着一口气的陆珣微微松了口气,小心琢磨着:“东门社区那边有一家挺有名的馄饨铺你知道吗?” 陆珣也不知道为什么,问出口后,竟然紧张的手心冒汗,究竟是期待她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还是不是呢? 可是由如何?相认之后假惺惺地嘘寒问暖一番? 她有些诧异居然会从他口中说出这么这么平凡的食物来,这位少爷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夏乔口中可是十分有派头的人,对吃的也极其讲究,怎么忽然想吃上馄饨来了? 少爷下凡体验人间疾苦? “知道。” 他忽然开心起来,像是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那样雀跃:“你不是一直在国外吗?也知道?那家店的名气已经走向国际了?” “……小时候吃过。” 陆珣口中那家有名的馄饨铺,戚珝读中学那会儿经常光顾,她以前就住东门社区,有一阵子她妈偷懒,懒得替她弄早餐,天天给她买馄饨当早餐,搞得她后来有好几个月见到馄饨就想绕道走。 整个南塘市能吃馄饨的地方数不胜数,唯有东门社区那家是出了名的,夫妻二人经营了二十多年,口碑早已在深刻印在男女老少心里,说是老字号也不为过。 馄饨铺本就人多,店面又小,里面只有五六张桌子能堂食。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外面排队了,大冷的天,哆哆嗦嗦地排成一排。 戚珝朝里面瞧了瞧,回头和他打商量:“打包带回去好吗?” 陆珣没意见:“好啊。” 顿了顿,又问:“去你家吃还是我家吃?” “……不能各回各家吃吗?”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孤家寡人似的,你不觉得瘆得慌啊?” “习惯了。” 她二十岁出国,在国外待了九年,早就习惯所有事情都一个人做了,一个人去上学,打工,吃饭,逛街,看电影,有时候租房的灯泡坏了,马桶漏了,亦或是台子塌了,都是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修,国外的人工实在太贵了,她一个穷学生,只能通通选择自己来。 陆珣瞬间不说话了,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但又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从店铺里照射出来的灯光像晕着一层雾气,打在她脸上,不知不觉将她衬得分外柔和。 晚间的气温比白天低上不少,一阵风吹过,冻得戚珝往里缩了缩,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大衣,下车的时候忘了戴围巾,此刻耳朵到下巴都冻得一片通红。 脖子上忽然被人挂上一条暖融融的围巾,她下意识地回头。 陆珣解下自己的围巾,慢条斯理地在她脖子上挂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她整张脸挂住了一半,才满意地笑了。 “挺好,这下就暖和多了吧?” 戚珝眨了眨眼,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去取围巾:“这么冷的天,你给我了你怎么办呀?我不冷,以前在瑞士的时候都冻习惯了……” 她一变碎碎念着,一边要还给他,被他抓住手腕,拒绝了。 “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这点风呀?在你眼里我也太弱不禁风了。” 她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陆珣猛地扬了扬眉:“我看上去就这么弱鸡?” “倒也……还好。” “……” 两人买完馄饨,匆匆上车,关门的一刹那总算是隔绝了外面的冷气,戚珝长长地舒了口气,扯下围巾还给他。 侧目看他:“现在可以回家了吧?还是你又想去什么地方?” 陆珣:“你不去我家跟我一起吃?你想想,你先送我回家,再自己回家,等到家了,你那份就糊了,那还能吃吗?而且我家离这里近,马上就到了,保准糊不了。” 戚珝思忖片刻,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可脑海中闪过那晚遇见的人,心又沉了沉。 “你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呀?” 他一句话把她的思绪扯回来,她嗤了一声,发动引擎。 陆珣的家出乎她意料的干净,两室一厅,冷灰色调,除了必要的家居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反倒显得有些冷清。 他把馄饨和小笼包一一装进碗盘,倒是有模有样,一点也不像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没想到这少爷还有两幅面孔。 戚珝舀了一只芹菜猪肉馅儿的馄饨送到嘴边,熟悉的味道瞬间侵入整个味蕾,果然还是那个味道,十多年了,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陆珣得意地吃着,含糊不清:“好吃吧?我就说你今晚要是不跟我一起吃晚饭肯定会后悔。” 她没搭理他,顺手接过他递来的水,边吃边打量他的住房环境。 他一个年轻单身男士,家里倒是弄得十分整洁,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应该住着两百平的高级住宅楼吃着山珍海味呢。” 他被逗笑了:“我有病啊?一个人住这么大,捉迷藏玩儿呢?” “小区也是个老小区,这不符合你的身份地位啊。” 陆珣气笑:“你故意埋汰我呢?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形象呀?” 戚珝没否认,可不是?她可是亲眼见过他公子哥做派的。 “你怎么不跟家里一起住?” “就我跟我家老爷子那关系,要是住一起,我怕天天把他气进医院。” “那你就不能顺着他的意一点?你是你们家独生子吧?你家这么大的家业,你要不继承,最后给谁呀?你得理解你爸。” 陆珣放下调羹,将一只虾饺放到她的小盘子里,笑:“原来你答应跟我一起吃饭是打算教训我呢?” “诶?不是你求着我一起吃的吗?觉得一个人吃饭怪可怜的人又不是我。” 她抬了抬眼皮子,灯光将她的发色衬得更浅,整个人也没了再酒店里时的盛气凌人。 “戚珝,你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跟我妈似的。” 她冷哼:“我本来就比你大。” “你还打听上我的年龄了?说,是不是偷偷摸摸对我有意思呀?我这张脸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吧?” “……” 她在厨房外看他收拾完,准备回家,临走前不忘提醒他:“明天别忘了准时上班,要是迟到我会扣工资的哦。” 他绕到她前面拦住他,讨好似的:“我还得去前厅呀?” 她看了他一会儿,提议道:“要不然去客房?打扫卫生?” “……那还是去前厅吧。” “你还瞧不上客房了呀?客房看清人生百态。” “我年纪轻轻,不想这么快看清人生百态。” 他顺手从挂衣架上扯下围巾给她戴上:“你年纪大了,别冻着。” “我车里有。” “那你车不停在小区外吗?走过去也得五六分钟,戴着吧,我也不缺围巾。” “行,那你别送了,外头怪冷的。” 他没理她,低头换鞋。 “我没打算送你,我就是吃多了,去溜达溜达。” “……” Chapter09忍辱负重 陆珣的态度倒还算端正。 戚珝去前厅巡查过几次,他真不像是过来玩的,学得也挺认真,对客人态度也挺好,完全收敛了自己的锋芒。 连陆厚生都觉得诧异,找她聊过这件事好几回。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聊完工作,陆厚生又把话题扯到了陆珣身上。 戚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陆厚生总说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注意力却又无法从儿子身上移开,嘴里骂骂咧咧,内心其实还挺开心儿子突然转性来酒店工作。 “他是不是又惹出什么岔子来避难的?” “陆总,您别多想了,可能以前只是他不懂事,突然之间他就懂事,明白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了呢?” 陆厚生慌忙摆手:“那小子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保准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否则不可能这么规规矩矩。小戚,你有空替我打听打听,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就再好不过了。” 她开玩笑:“陆总,您这主意打得好,给我一份工资干两份的活呀?” “等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跟您开玩笑呢,我会注意他的,您也别太担心。” 陆厚生当初找到她,提议她回国发展的时候,她还有些游移不定,虽然从没有一直留在国外的打算,但也从未想过什么时候回国,完完全全执行着鸵鸟政策,过一天是一天。 要不是他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也许她也下不了决心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员工餐厅,已经过了午餐时间,餐厅里没什么员工在用餐。 餐厅分两部分,经理级别以上的在里面用餐,其他的员工则在外面。 戚珝平常都是跟沈悦她们在里面用餐,她跟着陆厚生进入餐厅时,发现陆珣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他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不急不缓的,吃相甚好看。 陆厚生直当没见到这个儿子,径自从陆珣身边走过,陆珣也不大在意,视线和戚珝撞上,懒懒一笑。 她看到他盘子里剩下的稀稀拉拉的菜,眉头一蹙,说了句:“你等我一下。” 走进里面的餐厅,又重新打了一份菜给陆珣送去。 外面的餐厅因为员工用餐数量过多,常常都是备足了菜的,但有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很多员工来吃得晚了就没什么菜了,只能随便勉强吃几口,甚至还吃不到什么热菜。 陆珣看到她推过来的餐盘,笑了一声:“你还怕我会饿着啊?” “多吃一点,才有力气干活。” “我还以为你是关心我呢,原来是怕我饿了没力气干活啊?你们做领导的可真是会剥削下属。” 戚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要走,被他捏住手腕,强硬地扯到对面的座位上。 “一起吃呀,一个人吃饭多寂寞?” 他把她拿来的餐盘推给她,替她摆好筷子。 戚珝本能地想走,可转念想到陆厚生也在里面吃饭,又觉得与其跟陆厚生一起吃,还不如跟陆珣一起。 倒不是说她不愿意跟陆厚生面对面吃饭,陆厚生毕竟是她的老板,同桌吃饭,尤其在里面还没什么人的情况下,难免有些尴尬。 这样反而更好,她拿起了筷子。 陆珣噗嗤一笑:“看来你还挺喜欢跟我一起吃饭?”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好好吃你的。” 他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尤其是员工餐厅这些冷菜冷饭,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但就是不好吃。 身体往前微微一倾,他定定地注视着她,问:“你是不是想拍我家老爷子的马屁,故意在他面前对我好呢?” “啊?”她孤疑地看了他一眼。 下巴努了努她的餐盘,他似笑非笑地说:“要不然你干嘛特意给我再盛一盘过来?” 平时也没见你这样啊。 “……”戚珝的脸色垮了垮,“见过没良心的,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 她不跟他一般见识,继续吃自己的。 半天没见她吭声,他打趣道:“生气了呀?” 她没搭理他。 “真生气了呀?” 她还是不搭理他,这回拿出手机自顾自玩了起来。 陆珣笑笑:“成,那你继续吃,我先走了,等你消气了我再来给你赔罪哈。” 到了晚上七点多,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戚珝工作的时候没什么时间观念,等抬头的时候窗外已经黑了,一看时间,早过了下班时间。 她下电梯到一楼,正要往员工通道走时,前厅两个小姑娘慌慌张张地从她身边跑过去,一步小心撞到了她,慌忙紧张得道歉:“不好意思戚总……” 戚珝没在意,随口问了句:“怎么了这么慌张?” 两个小姑娘互相看来看去,谁也不敢先开口。 “出事了?” “就……陆……”好像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珣,定了一下,才磕磕碰碰地,“陆珣脚崴伤了,她们怕会出事,让我们去找值班经理。” 陆珣?还真出事了? “在哪儿呢?” “就在二楼宴会厅楼梯口,从前厅上去那个楼梯口。” 戚珝抿了抿唇,说了声:“知道了。” 就往那头走去。 陆珣会惹出什么岔子来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好像那就是他的性格,反倒他安安静静地才更让人感到可疑。 不过脚崴了为什么怕出事?又不是崴了脑子。 戚珝赶到前厅时,发现前厅几个员工都聚在一起抬头往楼上的方向看,一见到她来,大家纷纷作鸟兽散,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她也跟着看过去,就看见陆珣靠在栏杆上,似乎正与人僵持。 她问其中一个行李员:“怎么回事?” 行李员:“好像是以前跟陆珣有恩怨的一个人,包了二楼的宴会厅,提前一天来准备明天开会用的材料,五六箱资料,当时我们人手不够,陆珣就自己过来帮忙了。起先还好好的,后来那个人认出陆珣之后挖苦了几句,非要指明让陆珣一个人搬,陆珣不想惹事,就答应了,结果上楼的时候好像故意被什么人推了一下,他手里还搬着箱子呢,就这么连人带箱子地滚了下来,还崴伤了脚。那个客人就恶人先告状,说陆珣故意的,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是来了个无理取闹的呀。 戚珝绕进前厅,飞快地从电脑上调取团队信息,找到为难陆珣的人的基本资料。 还好,不是什么完全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她稍稍松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小姑娘:“打电话给营销部经理,让她过来处理。” 恰好今天的值班经理是营销部经理朱敏,她很快赶到,上去处理案发现场。 那个男人似乎心有不甘,还在骂骂咧咧地指着陆珣骂,好像有天大的仇怨似的。 从戚珝的这个角度看不清陆珣的脸,只能看到他半张被灯光照得发光的脸,显得皮肤更加的白。 陆珣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对面的人不讲道理地破口大骂,内心波澜不惊,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想笑,也不知怎么的就惹得这人发了疯。 大概是因为他实在太优秀,惹人眼红了? 朱敏很快赶到,朝陆珣使了个眼色,陆珣正要往下走,抬眼时蓦地怔住。 从高处看下去,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前台里面的戚珝,和其他人一样,她也正朝着他的方向看,但好像表情依旧淡淡的,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笑了笑,她不会是怕他会跟人打起来特意来劝架的吧?这么小的事情,还劳烦到她一个副总了? 一脚踩下去,痛意顿时从崴伤的那只脚袭来,他皱了皱眉。 “你等等,我说了你可以走了吗?”那人还不依不饶,对着陆珣叫嚣。 陆珣回头看他:“你还没骂够吗?” 这话听上去像极了挑衅,接着,他又冒出一句:“那我再让你骂一会儿?” 那人怔住,似乎觉得眼前的景象无比地荒唐,竟然笑了出来。 陆珣一瘸一瘸地回到工作岗位,瞥了眼戚珝正朝自己走来,故意装出很疼的样子,事实上也的确很疼。 她看了眼他的脚踝,问:“能走吗?” “可能要人扶着。” 他伸出手,都做好了被她搀扶的准备,谁知她忽然叫上旁边的行李员:“你把他扶到停车场去。” 陆珣:“……” 上了车,戚珝把暖气开到最大,问他:“去医院?” 陆珣摇了摇头:“不用,这么点小伤就去医院?不用浪费医疗资源。” 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发动引擎:“还是去医院吧。” “……” 晚上九点多,急诊静悄悄的,没什么人,灯光有些昏暗,昏昏沉沉地打在地面。 戚珝耐心地盯着医生替他上了药,包扎好脚踝,等包扎完,绷带打出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他扭到的地方起先就已经肿成了一个馒头,要消下来怕是得费些时候。 医生对戚珝说:“就是扭伤了,没什么事,好好休息,这几天尽量不要走路,三天来换一次药,我看小伙子身强体壮的恢复得应该挺快,我就不开药了。” 戚珝乖乖地点头:“谢谢医生。” 然而心里却觉得奇怪,他好好一个人就坐在那里,为什么不直接叮嘱他? 她看上去那么像他的妈吗? Chapter10值得表扬 戚珝把他送回家,路过超市的时候发现还营业着,让他在车里等,以最快的速度去超市搜刮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大包小包,一股脑全丢到后备箱里。 陆珣诧异地问:“你搬家?” 她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这些都是给你买的,你就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饿了就自己煮着吃。” “……好好照顾自己?我一个病人,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那怎么办?给你请个保姆?要不把你送回你爸妈那儿吧?那儿应该有保姆。” 戚珝的神色难辨,让陆珣一时有些分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好像更容易亲近一些。 她把他送到家,一样样把超市里买来的东西装进冰箱里,认认真真地装满了他原本空荡荡的冰箱。 陆珣看她买的东西觉得好笑:“排骨?鸡翅根?你觉得我会做这些吗?” 她头也不抬地说:“那你就找个会的来替你做。” “哦。”他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半晌,“那你会吗?” “……不好意思,姐姐没那么贤惠。” “那你以前一个人在国外都怎么吃的?留学生应该没那么多钱餐餐都在外面解决吧?” 她面无表情地指着冰箱里的食物:“反正不做这些。” 他失笑:“你自己都不会,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啊。” “我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啊,总之,你自己想办法吧。” 收拾完,她扯了纸巾擦手,说:“我走了,你早点休息,谨遵医嘱,懂?” 他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两条腿搁在茶几上,像没有骨头似的:“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她一顿:“你还真把我当你保姆了?” “我受伤一个人在家,如果连个来看我的人都没有,那不是挺可怜的?” “你的狐朋狗友们呢?” “哦,散了。” 戚珝懒得跟他浪费唇舌,看一眼时间,真得走了,走到玄关处换鞋。 “你怎么也不问我跟那个人有什么恩怨?”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他咕哝了一句:“就骂我的那个人。” “没兴趣,你只要没惹事就好,还有,忍得不错,值得表扬。” “忍着就让客人骂,就是你们酒店服务行业的宗旨,是吗?” “是。” 她笑呵呵的,拉开门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陆珣的笑容渐渐敛去,安安静静地瘫在那里,她走之后,整个房间变得格外安静,就好像连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灯光把他的脸衬得煞白,他好笑地看着自己脚踝上那只大馒头。 究竟为什么会对戚珝起了特别的心思?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无非就是,她跟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姐姐长得的确有那么一丢丢像。 他画室里常年摆着的那副画,画里是个青春期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他当时在画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大记得她的长相了,但还是凭着记忆画成了现在这幅终稿。 他小时候那会儿特皮,家里只有他一个独生子,无法无天,作天作地,没有人能管得了他。那时候陆厚生工作忙,常年不着家,凌雪芬天天跟她的闺蜜们逛街美容打麻将,谁都顾不上他,他是被家里的保姆带大的。 12岁的某一天,他突然经历了一次只有电视里才会发生的拐骗事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骗子会骗到他头上来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蠢会上当的傻孩子啊,可他最后就是被骗子拐走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关了好几天,他整个人都饿虚脱了,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栏鱼,连轻轻呼吸一下都觉得五脏六腑都缩到了一起的难受。 有一天,这间破破烂烂的小屋子忽然有了动静。 他挣扎着,眼睛扯开一条缝,就看见有个小女孩走到他跟前,给他送了饭和水,还嘀咕了一句:“呀,居然饿成这样了,真可怜,快吃饭吧。” 她放下食物就走了。 第二天也是她。 第三天……第四天…… 他一直没看清她的长相,直到他最后一天,被警察找到带出了那个小黑屋,他才看清女孩子的长相,眉目清秀,很是漂亮。 那之后他在家里休养了足足三个月,等能出门的时候想回去对她道谢,可陆厚生和凌雪芬再也不让他单独行动,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他觉得这样不是恨方便,去找她的念头也就作罢了。 不过他还是去找过几回,但一次都没有再见过她。 陆珣起身,抬着“大馒头”,跳到画室门口,瞧见那幅画,眼前立刻浮现出戚珝的相貌,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弧度。 他觉得自己其实挺有病的,茫茫人海,中国这么大,他怎么就觉得戚珝就是小时候给他送过饭的小姐姐了呢? 然而,戚珝的确是他这些年见过的,在长相上最接近画里这姑娘的了。 后来三天,戚珝被陆厚生指派,临时去隔壁市出了个差,关于酒店协会的季度学习报告会,她代表H&Q酒店集团出席。 议程安排地满满当当,白天开会总结,晚上还需要完成会后留下的各种作业,她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但这样的睡眠对她来说已经是常态化了,她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 到了第三天,她搭了最早一班航班回到南塘市,下飞机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打开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有一半来自陆珣。 她皱了皱眉,这少爷又怎么了? 回拨过去,没想到对方秒接。 “戚珝,你这人是不是太不仗义了?我脚伤成这样你都不来看我一眼?” 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似乎还略带着些不满。 她好笑道:“你这又不是多大的毛病,怎么整得跟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他停顿一下:“那你总该问候一声吧?” 关上车门,她边系安全带边应付他:“这两天有点忙,没腾出手来,你怎么样啊?脚还肿吗?消下去些没有?”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才问这些有些假惺惺吗?” “……”她把手机开了扩音,丢进槽里,开车,“不是你让我问的吗?” 陆珣有些不高兴了,声音闷闷地说:“今天是我去医院换药的日子。” “哦,有人送你去吗?” “没有。” “你怎么搞得?混成这德行?连个能送你去医院的朋友都没有?” 陆珣吸了吸鼻子,说:“嗯,他们都见利忘义,平常在我这里蹭吃蹭喝,我一有难就没一个人愿意搭理我。” 戚珝不禁摇了摇头:“太惨了。” “那你……”他迟疑着,拖长了音,好像在等戚珝主动开口。 她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眼时间,应该还赶得及去回趟酒店,再去朱笛家里。 “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你看着点时间准备一下,别让我等太久,我没太多时间。” 陆珣的声音立刻明朗了:“行,那我等你啊。” 挂了电话,她还是觉得莫名其妙,究竟是为什么,他就赖上她了?她不过就是因为替陆厚生工作,拿人手短,帮着在工作上带带他罢了,怎么就变成了要从工作到生活全方位照顾了呢? 她看着也不像个老妈子啊,从前连自己的生活都懒得操持,忽然之间就多出个大儿子来? 陆珣看上去情绪不高,整个人闷闷的,随便穿了件长羽绒,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比上次见他时更白一些,没什么血色,是那种病态一般的白。 换好药,戚珝有些不放心,又让护士给他量了体温,果然有些低烧,难怪看起来蔫蔫儿的。 “你发烧自己不知道吗?”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鼻音:“也没觉得难受啊。” 今年的十二月,入冬以来的天气一直气温不定,忽高忽低,前阵子有太阳还暖一些,这阵子忽然降温,最是容易感冒发烧。 “你饿不饿?” 他还是摇头,有些困顿,嘟哝一句:“有些困,想睡觉。” “要不要挂个针?” “哪儿那么娇气,吃个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伸手搭在她肩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往她身上靠,一歪头,脸靠在了她的发顶,轻轻说:“困了。”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撒在她右半边脸上,她呼吸一窒,艰难地把他往外拖。 安顿好陆珣,戚珝又回了趟酒店,向陆厚生报告了一下这三天来的心得和成果。 以为陆厚生会问起陆珣的情况,毕竟之前陆珣被骂这件事在酒店引起了轩然大波,哪知陆厚生竟然半点都没提及儿子,最后她得出结论:这父子俩的关系的确很差。 又在房务部忙活了一会儿,直到天黑才到朱笛家。 朱笛大学时候就开始在网络连载写作,收益不错,到大学毕业的时候,她的稿费已经攒齐了一套房的首付,没多久就从家里搬出去一个人了。 今天要去的倒不是朱笛家,准确说来,应该是朱笛的父母家。 她们读高中的时候,戚珝就经常去朱笛家蹭饭,朱笛的父母很是开明,家庭氛围也好,那时候的寒暑假,她多数都是在朱笛家度过的。 这一晃,她都有快九年没见过朱笛的父母了。 Chapter11无视他 戚珝敲了门,是朱笛开的,她见到戚珝,无语道:“大姐,你有没有时间观念?你要不要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也就是离说好的时间才过了二十分钟而已。 没等戚珝说话,朱母就在身后猛地一拍女儿肩膀,呵斥道:“怎么对客人说话的呢?” 朱笛浑身抖了三抖,瞧着这双标的母亲,立刻退避三舍:“妈,这才是您亲闺女吧?” 可能是以前就知道戚珝家里不好,朱笛父母对戚珝格外关照,高三那年班里许多同学都开始走读了,朱笛也不例外,但戚珝没有大人接送,只好继续一个睡在空荡荡的宿舍里。 因为两家那时本来就住得近,朱笛就拖着戚珝坐自家的车,后来朱笛母亲就肩负起了接送戚珝的任务,戚珝其实一直怪不好意思的,但朱母从来不会让她感到有任何不舒服,后来的很多年,朱母依旧是戚珝见过的最温柔的女人。 席间朱笛父母问了戚珝的近况,尽管已经九年没见了,但丝毫不觉得疏远,那种关于家的温馨的感觉,一如从前。 戚珝二十岁母亲死后就没体会过家的感觉了,哦不,或许是更早以前,她因为家庭的关系,从小就对这种亲人之间的纽带关系十分淡漠,用她阿姨林黎的话说,跟断六亲似的。 期间,戚珝给陆珣发了条微信:“好点没有?你吃过了吗?” 但直到她准备回家,都没等来陆珣的回复,她猜他应该睡得正熟,就没再问。 “诶,等等,你把这个带回家,阿姨特意给你多煮的。” 朱母赶出来,把一个保温桶塞到戚珝手里。 “你呀一个人住,肯定不下厨,朱笛也是,你们年轻人天天吃外卖,那些都是没营养的,还是得自己学着做,知道吗?阿姨记得你以前很爱喝阿姨熬的猪骨汤,这次知道你要来,特地给你多熬了带走,什么时候想喝了跟阿姨说。” 戚珝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接过来道谢:“谢谢阿姨。” “谢什么呀,阿姨把你当自己闺女的,随时过来玩啊。” 朱笛看看闺蜜手里的保温桶,再看看她妈已经要回去的意思,叫住:“妈,我的呢?” 朱母:“什么你的?” “你这心未免也太偏了点,她吃完了还能打包带走,我就空手了?” 朱母没搭理她,进门,啪一声,门关上了。 朱笛:“……戚珝,我俩是不是小时候被掉包了?其实你才是她亲女儿吧?” 戚珝:“没准?” 把朱笛送回家,戚珝盯着后座的保温桶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还是朝陆珣家方向开去。 算了算时间,从下午开始睡,到这会儿都快过八小时了,怎么都该醒了,总不能真睡死过去了吧? 她敲了老半天的门,打了好几个电话,正发愁他是不是变高烧烧昏了,结果门内总算有了响动。 门开了,开门的却不是陆珣,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戚珝没见过的。 她瞳孔一缩,震了震。 门内的姑娘问:“你来找陆珣吗?但是他生病了,现在还没醒。” “……”戚珝觉得喉咙有些发痒,顿了两秒,才讷讷道,“嗯,我知道” 她把保温桶交给女孩,说:“等他醒了让他喝一点,别空着肚子,如果烧一直不退要记得去医院挂水。” 女孩孤疑地点点头,好像有什么话想问,但最后还是道了声谢谢。 戚珝忙不迭地退回电梯,这时才发现手心竟然在冒汗,为什么她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不过陆珣那家伙,果真是桃花旺盛,身边围着的姑娘都不带重样的。 长得帅就能为所欲为吗? 直到冷风扑面而来,她才有些哭笑不得的承认:长得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保安没像从前那样直接给她开门,而是犹豫了一下,绕到车窗外。 戚珝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紧咬着下唇,当做没看到外面有人。 那人敲了敲车窗,耐心地等着。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她打开车窗,淡漠地看向对方。 保安好像有些颤抖,连说话都险些不稳:“你……你是戚珝吗?” 戚珝看了他两眼,淡漠道:“不是。” 你是戚珝吗? 你能想象到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问话吗? 她六岁之后,对父亲这个词就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了,母亲源源不断往她脑海里灌输的是父亲当年如何的混账,如何的不负责任,又如何的放着她们母女两不管在外面与其他女人鬼混。 在她幼时三观还未成型的时候,父亲这样高大的形象在她心里就已经轰然崩塌了。 他对她从没有所谓的养育之恩,纵然有骨血关系,然而,他们父女的关系……陌生人,大底也不过如此了。 —— 后半夜的时候,陆珣被热醒了,他出了一身的汗,量了体温,温度已经下去去了。 翻出手机一看,发现戚珝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心跳莫名开始狂跳,点开微信,是她问他吃过了没。 凌晨三点多,这个时间似乎并不太适合回微信过去,他退出来,决定白天当面向她道谢。 洗完澡出了房间,忽然被蜷在沙发上的身影怔住了。 他的视线在宋婉婉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记忆总算是有些回来了。 他记得好像是自己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时候她来找他,但是他那会儿迷迷糊糊的,头重脚轻,只想倒头大睡,她似乎还说了句‘那我留下来陪你’,他当时没留心,这一睡,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宋婉婉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他站在那里,忙不迭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小女孩似的笨拙。 “你还难受吗?”她问。 陆珣摇摇头,笑:“不难受了,多大点儿事。” 她屁颠颠儿地跟着他进了厨房,左看右看,好像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你要不要喝口汤?” 她想起来有个女人送来的汤,拿出碗给他盛上。 “哪儿来的汤?你给我做的?”他逗她。 “没,有人送过来的。” 陆珣眉心一挑:“谁?” “我不认识,是个挺漂亮的姐姐,高高瘦瘦的。” 她说完,就看见陆珣的眼里藏不住的愉悦,他眉心舒展,坐下来认认真真地,一口一口地,把保温桶里的汤喝得一滴不剩,甚至都没有装腔作势地问她一句要不要也喝一点儿。 宋婉婉忍不住问:“有这么好喝吗?” “嗯。”声音有些慵懒,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好喝到……你连象征性地给我剩一口都没有?” “你想喝?那等天亮了我去给你买。” “……算了,你自己喝吧。” 又过了一会儿,宋婉婉还是没忍住:“给你送汤的这个人是你女朋友吗?” 陆珣慢条斯理地扫了她一眼,悠悠地说:“目前还不是。” 说完,拿起保温桶走到水槽边,认认真真地洗了起来。 宋婉婉愕然,目前还不是,那就是……他其实是对那个女人有意思的? —— 上午十点多,戚珝在去酒店前先去找了趟供应商,确定了年底各大活动提供的各种设备,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往酒店赶。 途中接到了朱笛的电话,那头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笑得说不清话。 好半天才听清:“戚珝,你完了,我妈要给你介绍对象,正给你物色呢。” “……为什么不是给你?” “我妈早放弃我了,而且我一个住过精神病医院的,谁要我呀?她应该是把寄托在我身上的期望转托到你身上了,她让我转告你,但我没答应你,让她自己联系你,你多注意点啊,别说做好姐妹的没提醒你哦,祝你好运。” 戚珝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这可真是有些头痛了,也不好拂了人家阿姨的好意。 她进到办公室,被瘫坐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 眉心一跳:“你不好好在家休息,怎么在这儿?” 陆珣立刻坐起来,朝她招招手:“过来。” 她走近才看清,不大的木质茶几上,竟然摆满了各种粤式小点心,难怪她进来的时候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 “你把我办公室当食堂了?” 陆珣不悦地蹙眉:“这些是买给你吃的。” “我吃过了,你要吃就自己吃。” 戚珝绕回办公桌,开电脑,签了沈悦刚提交上来的采购清单,眼皮一抬,发现陆珣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他又问了一遍:“你真不吃?” “陆珣,你要是想吃这些就让他们给你送家里去,也用不着来来回回地跑呀,你这脚还伤着呢。” 他忽然站起来,瘸着脚找来垃圾桶,不由分说把茶几上的食物一股脑全倒进垃圾桶,砰的一声又把垃圾桶丢回去。 戚珝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只当他少爷脾气又犯了,不吭声,默默地看着他。 气氛变得诡异。 陆珣也不知自己突然发什么神经,只觉得自己想关心她的心不仅被忽视,还被轻怠,把自己整得像个笑话似的。 目光僵持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戚珝接起来,面色寡淡道:“好,我现在过来。” 彻彻底底地,无视了他。 Chapter12恋爱的毒打 房务部经理司琴见到戚珝真来了,觉得好笑:“我说了给你送来签个字的事儿,你还真亲自跑一趟?” 原本就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签些年底及年初的预算单罢了,平常都是什么时候有空时司琴过去让她签个字,刚刚电话里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戚珝就说她现在过来。 戚珝头疼地拿了个苹果啃,无奈道:“办公室里待不下去了,来你这儿避避难。” 司琴好奇:“还有你待不下去的地方?” “我问你,陆珣那个人以前一直都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啊?是陆少爷又招你惹你了啊?那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她遗憾地耸了耸肩。 “我一进去,他把我办公室当食堂了,吃的铺了一整桌,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说万一要是有什么客户进去,看到像什么话?整个办公室都是食无味,我快窒息了。” 司琴听她的表述,摆了摆手:“这些都是陆少爷的基本操作,别惊讶,他以前更离谱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 “陆厚生也不管管?” “管不着呀,他们父子关系差,整个酒店就知道,反正就是互相不搭理,都当对方是陌生人,但是陆厚生对陆珣的所作所为从没说过什么,可见心里还是纵容的。老板都不开口,其他人还能怎么着?” 陆厚生一直给人一种很威严的气势,戚珝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慈父,难怪会养成陆珣那样的性格。 “他以前还做过什么荒唐事?你跟我说说,我好心里有准备,知道下次怎么应付他。” 司琴扫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喝了口茶。 “之前有个富二代大小姐,婚礼定在咱们酒店举行,跟陆少爷有过一段,偏巧新郎又是陆少爷的好朋友,正常情况下,这种复杂的关系是不是应该避避嫌?结果陆少爷给人做伴郎去了,新娘在婚礼上一直憋着,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在台上宣誓的时候对新郎说,她没法在心里喜欢的人面前嫁给别人。婚礼黄了,兵荒马乱,咱们这位陆少爷还能气定神闲地问一句‘咦?结束了?’。” 戚珝:“……” “还有一回,有段时间他在咱们酒店要了个房间住,大概住了有小半个月吧,有一天半夜,正好是我值班,睡到一半前厅打电话给我,说出大事了,我过去一瞧,有个小姑娘扒着陆少爷住的房间门把手不放,中了邪似的拼命敲房门,声音震耳欲聋,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拿她没办法,住同一层的客人投诉了三分之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陆少爷还能气定神闲地待在房间里无动于衷,外面姑娘闹了多久,他就在里面打了多久的游戏。然后一问才知道,陆少爷要分手,姑娘不肯,他就躲着人家姑娘,最后弄出这么个大笑话。” 戚珝:“……” 司琴说得滔滔不绝,但看戚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关切地问:“你还想听吗?” 戚珝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心里大致……有个数了。” 还都是跟女人有关的,说他风流可一点不冤枉他。 办公室的门打开,沈悦进来了,多了一嘴:“谁给陆少爷气受了?我看他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司琴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戚珝,后者不在意得咬了口苹果,吭哧吭哧吃起来。 —— 陆珣想了很久,才想到该怎么关心关心她,毕竟她最近对他的确挺好的,他要是一直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关爱,总显得有那么些弱鸡,这才叫了凌雪芬的司机来接自己,到了酒店又去找中餐厅的大厨,才给戚珝准备了那么一桌好吃的。 哪知她竟然完全不领情。 他想对哪个女人好,还从没哪个女人这么直截了当地嫌弃过。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问:“少爷,现在去哪儿?” 他心口的情绪还没下去,半晌,才不甘不愿地报出一个地址。 乔桁昨晚睡得晚,差不多早上五点才刚入睡,被一阵粗鲁的敲门声震醒。 开门,陆珣阴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推开他进门,自顾自在沙发上瘫坐,问他:“有酒没?” “你发什么神经?” “我就是渴了,想喝一点儿。” 乔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认识的陆珣可不是会借酒消愁的人,走过去,幸灾乐祸地问他:“出什么事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陆珣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脑海里还反复播放着戚珝最后走时头也不回的画面。 她怎么就能那么无动于衷呢? 她看不出来他是在想方设法讨她欢心? 难道他用错方法了? 陆珣坐起来,盯着乔桁数秒,问他:“为什么一个女的,本来对你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你改变态度了?” 乔桁眉心一挑,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就差鼓掌叫好了,他按捺住内心那份难以言表的激动,故作镇定地问:“你在谁那儿吃亏了?把你搞得这么无语?” “就……”眼看就要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陆珣无趣地又朝后靠去,“就随便问问。” “你个情场老手也会有失手的时候?是不是以前都是人家女孩儿追你的,让你忘了怎么追女孩儿?” 陆珣侧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觉得此话很有道理。 “不过……”乔桁思忖片刻,“你自己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得罪她了?” “没有……啊?”陆珣正想否认,忽的想起昨晚戚珝来给自己送汤的事。 她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应该是宋婉婉给她开的门,难道戚珝是误会了什么? 他心跳忽然加快,但又觉得她不可能是因为这种事情就变了态度。 乔桁看出了些端倪来,不由冷哼道:“看吧,果然是有什么猫腻,否则人家女孩子好好的干嘛突然不理你了?” 他不知道的是,连这个不理,也很有可能是陆珣自己意淫出来的。 “陆珣,你就是没经历过恋爱的毒打,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认为是个女的就该喜欢你。” 乔桁觉得他根本不是来找自己开导的,倒像是来炫耀的,目光顺势往下滑,停在他脚上。 “上回在酒店骂你那个是上回咱们在酒吧玩得时候喝酒喝输让他在酒吧裸奔跑了一圈那男的吧?他这是故意找机会报复你呢?你这也没点反应?就让他大庭广众之下把你骂骂得狗血淋头?还给你整成了瘸子?” 陆珣好像没在听他讲话,闲闲地嗯了一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当时为什么不骂回去?” “可能因为……我懒?” “……” 陆珣在乔桁这儿窝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乔桁要去酒吧忙活,问他去不去,他摇摇头,还是那副死样,整个人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知道叫不动他,乔桁走时就留了一句:“你走的时候记得给我把门关上。” 陆珣那时正在想事情,没顾上乔桁说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空气像是变得比刚才更安静了,静的仿佛能听到挂钟走针的声音,也或许是他的错觉。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又待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拿出手机,给戚珝打电话。 手机没接,他静默了一会儿,又往她办公室里打,这回通了。 他眉心挑了挑:“你故意不接我电话呢?” 戚珝:“?我不是接了吗?” “我是说手机。” “手机?刚忘在会议厅了,还没来得及去取,你有事?” 他被她云淡风轻的语气搞得突然有些恼火,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生不知道什么气。 “没事。” 戚珝停顿两秒,不耻下问:“那你打这通电话是……?”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等着我。” 电话挂断,他抓起大衣急匆匆地往外走。 —— 戚珝实在觉得莫名其妙,陆珣这少爷脾气还挺大,她把他当儿子一样伺候,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好像还是她欠他了似的。 今天是沈悦值班,楼下没什么事儿,她上来找戚珝,敲了敲门,倚在门口问:“吃宵夜去不?” 戚珝摇摇头:“不了,陆少爷可能要来找我麻烦,我得等着他。” 沈悦睁圆眼睛,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知道他要来找你麻烦还不赶紧走?” 她气定神闲地反问:“我走了麻烦就会消失吗?” “说得有道理,那我先撤了,你好好保重。” 走到一半,又撤了回来:“啊,忘了,你手机。” 戚珝拿起一看,果然有陆珣的未接来电,她随口问:“会场都布置好了?” “我看营销部那些人亲自带人布置会场呢,应该差不多了,要不你去看看?” “明天这个团队有些难搞,你让下面的人多注意点,跟司琴打声招呼,让客房早点把房间整理出来。” “OK,遵命。” Chapter13往日情事 办公区域静悄悄的,到了晚上,整个走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 偶尔还有不知道从哪里灌进来的冷风,打在身上,冷飕飕的。 陆珣一瘸一瘸地踩在地毯上,脚步声极轻,没发出一点声响,远远地就看见戚珝办公室的门开着。 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陆珣走到门口,发现戚珝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半张脸埋进臂弯里,眉心微微蹙着,好像就连在睡梦中都在为什么事操心着。 他一颗躁动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蹑手蹑脚地坐到她面前,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长得很好看,五官小巧精致,没有刻意化妆打扮,但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恬淡气质,温温吞吞的,没什么攻击性,又给人干练的感觉。 尤其她睡着无意识的时候,干练的气质被削弱,暖橘的灯光打在她脸上,看起来温柔地像一只猫咪。 他看着,忍不住想逗她,伸手在她脸颊上点了点,没想到她睡眠浅,一下就醒了,吓得他飞速收回手,假装淡定地东张西望。 戚珝停滞了几秒,僵硬着脖子慢悠悠地坐起来,看过去,视线撞上陆珣。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陆珣脸上不由有些发烫,心虚地撇开视线:“看你睡得香,不好意思叫醒你。” “哦。”她也没怀疑,看了眼时间,再看向他,“你有何贵干?” 他怔怔地,好像没听太懂她的话似的,嗯嗯啊啊了半天,才词不达意地说:“就是,昨晚,那个,汤?” 戚珝看他有些不太对劲,问:“你还发着烧呢?” “……” “没吃退烧药吗?” 陆珣深深吸了口气,面含笑意:“你昨天给我来送汤,是不是见着个女孩子?” 她想起来这茬事,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嗯,长得挺漂亮的。” “她是我一个妹妹,你不要误会啊。”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知道你妹妹多,一天换一个,不带重样的。” “……”陆珣无语地看着她,看她这架势,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乔桁那家伙果然又猜错了,他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恋爱白痴提出的建议? 他忽然没声了,反而让戚珝有些奇怪,她伸展着僵硬的脖子,后劲咔嚓咔嚓地响,好像脖子随时都会断似的。 “怎么不说话了?”她问。 陆珣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他还能说什么?她毫不在意,反而显得他特自作多情。 他还从没这么自作多情过,以前都是别的姑娘在他面前自作多情,真是风水轮流转。 “没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戚珝有些纳闷,但还是哦了一声。 “你不送我吗?” “我又不是你司机,你干嘛每回都让我送?” “反正你也要回家,顺便送送我怎么了?我这要不是脚踝带着个大馒头不能开车,我肯定就自己开车了呀。” 陆珣强词夺理起来,连脸皮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 戚珝冷笑道:“谁跟你说我要走了?” “啊?你还不走?陆厚生每天就这么剥削你的呀?” “……” “戚珝,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别陆厚生说什么你都傻傻地做什么,自己机灵点,懂?” “……” 看她还是没动静,他又问了一遍:“那你还不走?” 戚珝揉了揉眉心,耐心地解释:“晚上有个和以前同事的小会议,我得等他们那儿的时间,你先回去吧。” 她脸上已经带了一层倦意,目光微微混沌,刚刚睡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梳理的发丝,灯光将她的脸廓衬得不再那么分明,像是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在陆珣眼里,她这样格外好看,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正说着,电脑里弹来视频语言,戚珝慌忙整理自己的形象,跟陆珣说:“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好像压根就没听他在说什么。 陆珣顿时又起了那种被忽视的不悦感,但看她这么努力地工作,再反观自己,的确有种不学无术的……羞耻感? 羞耻感?他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 离酒店不远处就有条小吃街,一到晚上就热闹地挤不开身。 沈悦填饱肚子,本着要拍上司马屁的想法,替戚珝打包了一份香锅牛蛙。 万万没想到,走到半道的时候,忽然被藏在阴影处的某个身影差点吓了个半死。 陆珣靠在员工通道外的墙角上,指尖夹着一根烟,星火在冷风中被吹得格外橘亮,男人身材高瘦,慵懒的神色,好像没心没肺,又好像装满了心事。 沈悦收敛心思,飞快地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假装没看见直接走过去还是狗腿地打招呼? 通常,以她以前的作风,都是选择性无视陆珣的。 “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沈悦刚要一脚踏进去,少爷开口了。 “香锅牛蛙,戚珝爱吃这东西,她晚饭还没吃呢,我给她打包一份。” 没吃晚饭? 陆珣眉心动了动,突然想起上午的事,问:“她是不是不爱在办公室干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沈悦没明白他的意思,虚心求教:“比如?” “就……吃饭这类事。” “好像真没见她在办公室里吃过东西。”这么一想,还真是。 “那你还敢给她带这玩意儿?不怕被她扔出来吗?” “不能吧?” 陆珣摁灭烟头,丢进垃圾桶,慢条斯理地从她手里一钩,袋子立刻落在了他手指上。 “反正她也不吃,我替她吃了吧。” 沈悦想抢回来,但定下心一想,这可是她小老板,算了算了,就一香锅牛蛙,忍了。 “行,那您慢慢吃。” 她正要走,忽又听陆珣问:“你这个都是哪里买的呀?” “酒店出去右转过马路有一条小吃街,在那儿买的。” 他拖长了音,若有所思:“哦。” “……” —— 凌晨十二点,戚珝结束和远在苏黎世的黛西的视频会议。 黛西是她在苏黎世工作时的同事,是难得能相处得十分融洽的当地人,黛西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因此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苏黎世当地有家投资公司是戚珝老东家的协议客户,前一阵黛西听说那家公司似乎正组团要来中国的南塘市进行考察,与戚珝闲聊的时候,黛西随口说了那么一嘴。 “哦,他们打算住哪家酒店?”戚珝原本没起什么其他心思,黛西随口那么一说,她就随口那么一问。 “不清楚,好像还没定,要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至此,戚珝就起了其他心思,这家投资公司在苏黎世当地颇为有名,既然要投资南塘市的重点项目,必然会组个大团过来实地考察,届时南塘市当地的媒体肯定会跟进报道。 这可是个绝佳的软实力展现机会。 于是就有了这次视频短会议。 她对拿下这个团本就没什么疑虑,甚至从她起心思的那一刻起就确定,这就是她的掌中之物。 让她陷入沉思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刚才要下线时,黛西忽然问:“你听说莫俊磊的事了吗?” “他啊好像被一个当地的小太妹给骗了,现在工作也搞砸了,总之就是挺惨的。” 大概是看出戚珝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黛西也就没再说下去,又扯到了别处去。 戚珝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个人给忘了,但黛西再提起的时候,她还是想起那个人的模样。 莫俊磊是她在苏黎世工作时认识的,他们在同一个酒店工作,是戚珝的同事,当时戚珝还只是一个初入社会的菜鸟,每天工作时都战战兢兢,而那时莫俊磊在酒店已经是正式的管理层岗位了,他那时是真的教了她很多,再加上两人都是中国人,她心理上对他更放心一些。 再后来,莫俊磊说想追她,她对谈恋爱也没什么经验,只觉得自己不讨厌这个人,既然不讨厌,那么慢慢相处应该还是能培养感情的。 虽然并没有到喜欢的份上,她还是答应了他的追求。日子一直过得不咸不淡,即便是两人在一起后,跟没在一起时也没多大分别。 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两年,直到两个月前,戚珝接受陆厚生抛来的橄榄枝,打算回国时,莫俊磊跟她提出了分手。 他说:“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商量,你也没把我当男朋友吧?” 他说:“戚珝我有时候怀疑你这个人性冷淡吧?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冷的女人。” 他还说:“我跟你在一起,摸一下不行,抱一下你又难受,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他应该还说了不少不好听的话,但戚珝完全没放在心上,觉得他说得可能也不无道理。 分手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别人常说的慢慢相处就有感情了是一个多么荒唐的谎言,反正对她来说是的。 手机在桌子上震了震,她点开来。 陆珣:你好了吗? 戚珝:? 她想了想,又问了句:你不会再等我吧? 陆珣:你好了就来食堂。 她不禁莞尔,手指敲着键盘,想了想,又删掉,关掉电脑准备下去。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