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 第1章 是她太软弱 阳春三月,本是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的好时节,沈云悠的房中却像是阴冷的地狱,灰尘连同腐烂的味道一同涌入她的鼻腔,令她脑中一片混沌。 冷,好冷……她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全身都冒着冷汗,通体冰凉。 “再泼!”耳边是沈云娇的声音,下人犹犹豫豫地开口:“二小姐……不……不能再泼了,会死人的。” “哪那么多废话?”沈云娇一把夺过下人手里的水桶,往沈云悠身上泼去,嘴里骂着:“没用的东西,这就死了吗?” 沈云悠打了个冷战,用尽全力睁开双眼,沈云娇那张狰狞的脸映入眼帘,在她的记忆中,沈云娇一直温柔和善,她有些不敢相信,断断续续地开口:“你……为什么?” 沈云娇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眼中写满了厌恶:“你少给我装,都这个时候了,演什么姐妹情深?” 沈云悠已经被她折腾得没有一点力气,只是本能挣扎着,沈云娇粲然一笑,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令沈云悠冷到了骨子里,她说:“这就对了嘛,你越挣扎,我就越高兴。” 她一点点地收紧手上的力道,似乎很享受将沈云悠的命捏在手里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沈云悠呼吸更加困难,她扳着沈云娇的手指,整个人都很狼狈。 沈云娇大笑起来,近乎癫狂,手中的力道更甚。她身后的丫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虽隐隐担心沈云悠会死在她的手上,却也不敢说话,唯恐被迁怒。 人都怕死,而死在沈云娇手上,更是令人心惊,沈云娇的丫鬟平蓝咽了咽唾骂。这些年,沈云悠身边的人都一一被沈云娇处理掉了,没有一个是痛快死了的,沈云娇一定会尽己所能将人折腾一番再痛苦地死去。 她最恨的沈云悠,自然也逃不出这个下场。 眼见着沈云悠抽搐着昏死过去,沈云娇终于收回了手,她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双手,像是方才真的碰了什么脏东西,一面轻快地吩咐:“好好儿‘照顾’大小姐。” “是,二小姐。”众人都低着头,直到沈云娇离去,才敢开口说话。 “大小姐也够可怜的,痛痛快快儿地死了也就算了,偏偏,唉……”林妈自己有两个女儿,见到沈云悠全身血肉模糊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 “我看她是活该,这么软弱,能怪谁啊?”丫鬟松月不耐烦地抓着沈云悠,又忍不住踢了一脚,这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阴冷的地方待着? 在她看来,沈云悠是沈府嫡女,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可好,若是自己,一定会早早地将二小姐处理了。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讲,依照沈云娇那个性子,知道她有这种想法,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沈云悠的一条腿实际已经只剩下半截,那是沈云娇亲自砍的,砍下她半条腿后也不允许任何人上药,只是简单地止了血,就这么拖着,沈云悠腿上的肉已经腐烂,发出一阵恶臭。 松月捂着鼻子走向门口,很快,沈云悠从剧痛中醒来。 她半张着嘴不停颤抖,林妈赶紧蹲下身,低声问:“大小姐,您说什么?” “冷,冷……”沈云悠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林妈却明白了,她心中清楚,沈云悠冷是因为身子太过虚弱,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小姐究竟还能撑多久。 “大小姐,您等着,我这就去抱一床被子来。”林妈起身,松月却拦住了她:“你要做什么?若是被二小姐发现了,咱们都得完。” 她不管不顾地拖住林妈,一边威胁:“你要是敢去,我就告诉二小姐,现在就让你家里那两个小贱胚子去死!” 一听她提起了自己的女儿,林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云悠独自挣扎。 夜幕降临,沈云悠的噩梦再一次来了。 沈云娇走近,用平日里谈笑的语气对她说:“姐姐,你这双手当真生得好。”说着将沈云悠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捧在掌中欣赏,片刻后又放下,托起了她的下巴:“照我看,姐姐你的舌头也不错。” 因为害怕,沈云悠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沈云娇索性扯住了她只剩下一半的腿。沈云悠一动,便撕心裂肺地疼。 “你说,池二公子喜欢你的手吗?”沈云娇一抬手,身后的人便递上了一把斧子,她在沈云悠身上来回地比划着。 她倾慕池季远已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娶沈云悠。而自己多次表明心意之时,他都以婚约拒绝。 现在沈云悠落到了自己手里,她倒要看看池季远能有多痴情,等到沈云悠四肢不全、又聋又哑,他真会娶她进门?。 沈云悠喘着粗气下意识往后躲,还记得沈云娇曾说过,每一日都会取走自己身上的一个部位,之前是腿,而今日…… 她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拼命摇头,倾下身护在自己的另一条腿。 “姐姐,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要你的腿呢?”沈云娇伸出手,安抚一般摸着沈云悠的头,片刻后,却突然发力,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上拉,眼中就像是要燃起来:“当然是要你的手指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房外的林妈不忍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小姐大约又遭罪了。 第2章 此生最痛快的事 林妈进去的时候,沈云娇已经走了,沈云悠平躺在地上半张着嘴,双眼呆滞无神,眼泪不停往外流。 她的手指被砍去了一根,眼下还流着血,她却像是已经麻木了,一点儿也不管。 “大小姐,你……唉……”林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走上前去,想要帮沈云悠处理伤口。 沈云悠却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她。沈云悠死死地抱住林妈的手臂,手指上渗出的鲜血也流到了她的身上。 林妈被她吓了一跳,沈云悠却张大嘴,像是要说什么。林妈微微低头,她听见沈云悠说:“让……让我死,求你了。” 她一愣,随即心头一酸,流出泪来。大小姐一向对人和善,她先前也多次受到照顾。只是如今老爷不在府中,自己的家人又在沈云娇手中,她实在是救不了沈云悠。 而沈云悠越说越激动,林妈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她现在一心求死,也是,她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慌忙擦干了泪水,将沈云悠拥在怀中,轻声说着:“大小姐,你不要怕,老奴会陪在你身边的,明日……明日我就帮你……” 明日我就帮你了结掉自己的性命,这后半句她实在说不出口,便沉默着。月色透过窗洒在二人身上,凄清冷寂。 第二日晌午,林妈便带来了要人性命的药丸,她实在不想用其它方法,这样,沈云悠还会再遭一次罪。 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沈云悠已经猜到了一切,抖着手,将药丸捧在手中,又指了指门外。 林妈知道,她这是怕自己被牵连。虽说不忍,但她还是往门外走去。死了,对沈云悠也算是解脱了,她在心中说着,希望来世沈云悠能够投胎到和和睦睦的人家,不必受这样的痛楚。 她将门关上,强忍着不回头,一个人在角落里偷偷落泪。 而沈云悠到底是没有死成,她正当要将药丸放进嘴里时,被忽然闯入的沈云娇一掌拍下,药丸也滚落在地。 沈云悠挣扎着要去捡药丸,沈云娇却将她的手踩在脚下,恶狠狠地骂道:“贱人,我就是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身后站着松月,先前松月偷听了林妈对沈云悠说的话,便立即禀报了沈云娇,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去,将林妈押过来!”沈云娇一声吩咐,松月立即走了出去,她早就看那个老婆子不顺眼了,今日就一同收拾了。 “跪下!”她将林妈按在地上,抬起头等着沈云娇的指示。 沈云娇围着林妈走了一圈,终于开口:“看来你是活腻了。”她说罢命人拿来刑具,将林妈按在板凳上。 林妈惊恐的双眼正当对上了沈云悠的眼睛,她不住地求饶,沈云娇却悠闲地坐在一旁品茶,语气平淡:“打,打到她断气为止!” 林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沈云悠却是抖得越来越厉害,一直张着嘴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林妈就没了声响,沈云娇眼皮都没动一下:“继续打!” 下人不敢停手,半晌后,林妈终于断气,那双眼睛还睁着,满眼血丝,就像是一直看着沈云悠。 沈云娇还是不解气,接过下人手中的板子,一下一下地砸向林妈的尸体,等到她累了,终于走向了沈云悠:“姐姐,就让她在这里陪你吧!” 说罢冷笑一声,走了出去。门重重地关上,卷起了满地灰尘,混合着腐烂的空气拍打着沈云悠,她明白,自己就要烂死在这里了。 她爬到林妈身边,用力地摇了几下,林妈没有反应,她终于抖着手去探林妈的鼻息,随即又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林妈到底是死了,沈云悠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没有死成,还害得林妈丢了性命,她缩在角落里环抱着自己,牙齿紧紧地咬住手臂上的肌肤,不知所措。 夜色降临,月亮爬上夜空,沈云悠愈发冷,她知道,沈云娇又要来取自己身上的东西了。 她微微抬头,发现月光已经落在了林妈脸上,她那双睁着的眼睛里洒满星光,沈云悠似乎看到了不甘。 沈云悠颤颤地爬过去,替林妈将眼睛合上,又想起了昨日林妈将自己揽在怀中。 那大约是她在人间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暖了,沈云悠拉着林妈冰冷的手,终于哭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月光渐隐,她擦干了泪,爬到林妈身上摸索起来。沈云娇已经将房中的东西都撤走了,不知道林妈身上会不会有些有用的东西。 她吃力地翻着,终于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沈云悠攥紧双拳,目光冷冽,这是她被沈云娇囚禁以来,最清醒的时刻。 不一会儿,沈云娇到了,她像平常一样,羞辱了沈云悠一番,最后指着林妈的尸体开口了:“姐姐你放心,我今日不是来拿你身上的东西,而是要惩罚这个叛徒。” 她拿着木棍儿对林妈的尸体敲敲打打,然后蹲下来问沈云悠:“姐姐以为,怎么惩罚好呢?” 平常不管她说什么,沈云悠都没有多大的反应,令她想不到的是,今日沈云悠竟然抬头盯着她。 沈云娇笑了起来,语气里都是嘲讽:“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怔,莫不是她看错了?竟觉得沈云悠眼中充满了杀意。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沈云悠手中的小刀已经刺了过来。沈云悠到底是被她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又没有杀过人,手不住地颤抖,却还是咬着牙连续刺了沈云娇几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一众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沈云娇率先夺过了那把刀。 她用尽全力胡乱地往沈云悠身上扎,一面狂叫:“去死吧,贱人,去死!”明明是沈云悠先动的手,她却已经被按在了地上。 沈云娇像是疯了,整个人十分狠厉,沈云悠的血溅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流下来,令她这个人看上去诡异无比,她却丝毫不在意。 不一会儿,沈云悠奄奄一息,她身下淌出了一大滩鲜血,整个身子快速抖动着,嘴里也发出沙哑的低吟,面上却挂着笑。 她懦弱、识人不清,自己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说,还害得别人丢了性命。 只是沈云娇和她的母亲桑迎秋……她对她们,从来都是一片真心。若是沈云娇和池季远两情相悦,她定然求父亲将自己和他的婚约退掉,何至于此? 可笑的是自己明知一切不对劲,竟还相信了沈云娇的鬼话,从未想过查明真相,说起来今日的下场也是活该。只可怜了那些为自己而死的人,若是能重来一次…… 沈云悠用最后一丝力气对沈云娇笑了:“你输了,你不是要我活着折磨我么?我就是要死在你的手上。” 发现林妈身上的刀时,沈云悠就想好了,要用这刀去刺杀沈云娇。能杀了她自然最好;而若是杀不了,也能激怒她对自己动手,那时候便能死在她的手里。 她此生已经无望,若是不能杀沈云娇,也不能如她的意。这一世唯唯诺诺,从未认真活过,这大约是最痛快的一件事了。 沈云悠说完此话便断了气,而沈云娇满身是血,呆滞地看着她,心中又怒又气,沈云悠怎么就这样死了?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中。 第3章 十五那一年 “小姐,小姐?”耳边是丫鬟的轻语,沈云悠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自己的丫鬟白桃那张写满焦急的脸。 沈云悠一时混沌,她揉了揉眼,缓缓坐起,白桃忙过来扶她,一面说着:“小姐可算是醒了,把我担心坏了。” “从你晕倒,我就一直守在这里,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 白桃还是像从前一样爱说话,她是从小在沈云悠身边长大的,二人之间情同姐妹。她一直念叨着,沈云悠却呆愣地看着前方,眼中没有一点神采。 这是怎么回事?她脑中闪过了无数的疑问,白桃不是已经被沈云娇害死了么?就连自己也…… 沈云悠想起自己遭受的那一切,不自觉的发抖,随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腿还在,她不可置信地掀开被子,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腿,又是敲又是打,片刻后,又伸出自己的双手。 她那双手完好无损,手指纤细、皮肤白皙。沈云悠来不及多想,她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有痛觉,看来不是梦了。 一旁的白桃看到她这副样子默默地担忧起来,她不停地绞着手指,嘴里的话充满怀疑:“这是……这是怎么了?大夫明明说了没有大碍,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坐在床上的沈云悠抱住了腰。白桃目瞪口呆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半晌后终于缓缓地回抱住沈云悠。 完了,小姐这下可完了。身子这样弱,若是脑子再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沈云悠哪里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紧紧地抱住白桃不肯撒手,眼前的白桃是鲜活的,她能触摸到,沈云悠心中涌上了一股暖流,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副场景,但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得好好珍惜。 “小姐还没有醒么?”桑迎秋急急忙忙地闯进来,沈云悠立马放开了白桃,扭过头将自己的眼泪擦干。 桑迎秋见她已经坐了,便是欣喜地上前,两手钳住她的肩膀:“云悠,你可让母亲担心死了!” 母亲?沈云悠听见这二字有些恶心,上一世她简直是瞎了眼,才会相信桑迎秋,还将她视为自己的生母。 就算是小猫小狗儿,养的时间长了,总也会有些感情。自己六岁丧母,这些年一直在桑迎秋身边长大,她竟然可以直接将自己扔进深渊,当真狠毒。 沈云悠想着上一世的事,便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半晌后,桑迎秋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她忽然起身,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云悠,你,你这是怎么了?”她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沈云悠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从前那个小蠢货,那双眼里的恨意,似乎要将自己吞噬,她伸出手半掩着嘴:“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母亲?” 沈云悠心中大叫不妙,随即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胡乱说着:“白桃,快帮我看看,我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了?快!” 白桃慌忙低下头,想要替她看一看,沈云悠却死命捂住,仍凭白桃怎么扳,她也不肯松手。 二人咋咋呼呼,片刻后,桑迎秋终于挥了挥手:“云悠,你就先休息,今日陆姨娘要进门,你还是得露个面儿才成,午饭时分去前厅便是了。” 这个小贱坯子,总是这样蠢,她可没有功夫在这儿陪她闲聊,今日那姓陆的小狐狸精就要进门了,她还等着去收拾此人。 关门声响起,沈云悠通过手指的缝隙露出了眼睛。等到她终于确认桑迎秋走远,这才从床上起来,走到了镜子面前。 镜中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只是整个人都有些苍白。而与这张少女的脸格格不入的,便是那双眼睛。 沈云悠几乎被自己的眼神给吓到了,难怪方才桑迎秋生出了疑心。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放松了一些。她也明白,这么些年,自己都对桑迎秋言听计从,现在的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当然不能硬碰硬,还是冷静一些,不要被她瞧出了端倪。 “小姐……”白桃咽了咽唾沫,艰难开口,不管怎么看,今日的小姐都太不对劲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一番。 “白桃,我现在多大了?” 沈云悠这句话让张大嘴的白桃愣在了原地,小姐……小姐她竟连自己多大也记不住了么?她鼻子一酸,就要落泪,沈云悠却忽然拉住了她的双手,眼神认真地注视着她。 “白桃,我现在说的话你要听好,在这府中,只有灵意和我,你才可信任;其余任何人,尤其是夫人和二小姐,你必要有戒心。” 灵意也跟了沈云悠许多年,最是忠心不二。 白桃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来,她着实不明白小姐为何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小姐一向没有主意,平日里也是夫人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她虽纳闷儿,但也确认了一点——自家的小姐并没有傻。她可不信傻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明白了这一点,她也不再纠结,认真回答起来:“白桃明白了,小姐今年十五。” 这整个沈府,小姐对她最好了,她不信小姐,还能信谁呢? 十五?沈云悠微微眯起了双眼,想着自己十五那年发生的事儿,回忆了一半,她蓦地皱眉。 这不就是陆姨娘进门的那一年么?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桑迎秋提到,今日陆姨娘进门。 看来是有一场恶仗了,沈云悠叹了口气,同白桃说着:“快帮我梳洗一番,咱们去见见新姨娘。” “新姨娘来了,小姐很高兴么?”白桃有些奇怪,先前听说陆姨娘要进门,夫人日日在小姐房中以泪洗面,小姐也从不愿提起此事,今日是怎么了? 沈云悠摇了摇头,陆姨娘进门,同她有什么干系?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沈府的嫡女,难不成来了个陆姨娘此事就会改变? 可对桑迎秋来说就不一样了。 第4章 她是怎么流产的 沈云悠带着白桃慢悠悠地往前厅走去,到的时候,沈老爷和桑迎秋已经落座。而陆姨娘低着头,耳边垂下的发丝紧紧地贴着脸颊,她双手交握在一起,整个人很紧张。 这个陆姨娘倒不像是个厉害的,沈云悠心说,上一世她没有什么机会同陆姨娘接触,如今她在府中步步为营,自然要弄清楚每一个人的意图。 “可算是来了。”桑迎秋见沈云悠进来,赶忙起身去挽住她,一面说着:“就等你呢!” 上一世她也总是有意无意地说出这样的话,可沈云悠并未在意,只以为她是无心,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刻意提醒众人,自己不懂规矩。 她就这样一点点地瓦解了自己与父亲之间的感情,而导火索,就是这个陆姨娘。 “她今后就是沈家人了,你可要多照顾一点儿。”沈舜这话虽是在对桑迎秋说,眼神却没有离开沈云悠,他先前偶然听桑迎秋提起过,说是沈云悠对这位姨娘不满意。 桑迎秋赶忙应着:“这是自然,都是一家人,理应相互照应。”她说着走到了陆姨娘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背:“妹妹可千万不要拘束。” 她这个动作令陆姨娘全身一颤,随即结结巴巴地回答:“姐姐您是夫人,我今后也一定会好好儿听您的话。” 桑迎秋很满意她的反应,这狐狸精倒也算是识相,知道自己就算是进了沈家,也不过是奴婢,想来日后也会对自己言听计从。若是她不听话……桑迎秋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手也不觉间握紧,自己可有的是办法。 沈舜对陆姨娘说了几句话,就要敬茶了。 桑迎秋没有开口,陆姨娘却也不敢动,而沈舜又催得急,陆姨娘只好抖着手去端桌上那盏茶,桑迎秋只是咳嗽了一声,她的手瞬间收了回来。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桑迎秋终于有些着急,她看向沈云悠,眼神示意她说些话。 沈云悠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毕竟上一世她就是用这个技俩害了陆姨娘,又离间了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 自从听说陆姨娘怀着身孕要进门,桑迎秋便日日在沈云悠跟前哭诉,将陆姨娘说成了无恶不作的狐狸精。上一世沈云悠以为她真将自己当成了亲生女儿,当然为她鸣不平。 她上一世乖巧听话,头一回同父亲起冲突,就是这个时候。 沈云悠清楚记得,这一天,她在父亲跟前说了桑迎秋教给自己的话,将父亲气得脸都紫了。后来陆姨娘又出了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从那时就慢慢差了起来。 沈云悠在心中暗骂上一世的自己蠢笨,一面波澜不惊地拿起桌上的糕饼吃了起来,像是完全不懂桑迎秋的暗示。 “敬茶吧!”沈舜这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再次开口催促。陆姨娘怯弱地起身,正准备上前,沈云悠却忽然用衣袖掩住自己的脸庞,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说只是叹气,却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沈舜更是一脸疑惑。本来这个时候,沈云悠做出这样的举动非常不合时宜,但他没有立即发作,毕竟这个女儿一向懂事,他还是耐住性子问:“这是怎么了?” 沈云悠好像有些为难,一旁的桑迎秋神色得意,不枉费她日日在那蠢货面前做戏,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慢慢地抿了一口茶,又闭上眼睛感受茶的清香,就等着沈云悠说出忤逆的话来气一气沈舜。 “女儿实在是为母亲难过。”沈云悠起身,走到沈舜面前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副小女儿模样:“自从得知陆姨娘要进门,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可又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女儿实在心疼!” “是么?”沈舜看了桑迎秋一眼,虽说没有责问,她却吓得呛住,随即咳嗽了好几声,沈云悠赶紧快步走到她背后轻轻地拍了起来:“母亲,您还好吧?” 这个蠢货!怎么当着沈舜的面就将这事儿抖出来了,桑迎秋心中不住地骂着沈云悠,面儿上却还是在笑。 她拉住沈云悠的手,开口道:“你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这话可乱说不得,我身为沈府的夫人,怎会不知事情的轻重?陆姨娘有身孕,将来为沈家添丁是好事,我又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陆姨娘,但你不小了,该懂事儿了。”桑迎秋说得情真意切,一副慈母的样子,一句话又将事情推到了沈云悠头上。 而沈云悠,她听了此话忽然一愣,目光也有些呆滞,完全反应不过来,片刻后,呆呆地问:“可……可母亲不是同我说若是陆姨娘不能进门,您的日子就好过了么?” 说完,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嘴捂住,心虚地看着沈舜,结结巴巴地开口了:“母亲,母亲没有说过,这一切都是云悠自己说的。”她一面慌张地解释,一面偷偷地看桑迎秋,有些惧怕她。 她这番动作引起了沈舜的怀疑,沈云悠不会撒谎他是知道的,方才分明就是不小心说出了秘密而慌张。 他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大约是桑迎秋不高兴陆姨娘进门,但碍于身份不能表示什么,便支使沈云悠跳出来反对。 到底不是亲生女儿,还利用了孩子一片真心,沈舜心中微叹,看来今后还是要让沈云悠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他想着,狠瞪了桑迎秋一眼,陆姨娘还没有进门,她便在沈云悠面前说三道四,这不是引得沈府不安宁吗? “行了,开始吧!”陆姨娘毕竟刚刚进门,而桑迎秋是沈家的夫人,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还是强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桑迎秋没有开口,她也感受到了沈舜的怒火。陆姨娘慌忙起身,将手边的茶端起,一步一步地往桑迎秋面前走去。 沈云悠侧过头看桑迎秋,她这个时候却完全顾不上自己,目光也紧紧地跟随着陆姨娘手中的那碗茶。 原来是茶么?沈云悠眯起双眼,记忆回溯到了上一世,若是这茶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应该是陆姨娘敬完茶,然后被情绪不稳的自己撞倒在地,随即流产。 可今日,自己并没有对陆姨娘表现出不满,她倒是要看看,陆姨娘究竟是怎么流产的。 第5章 夸她好看罢了 眼见着陆姨娘越走越近,桑迎秋的心也慢慢揪紧,她不自在地揉着自己的手帕,心神不宁。 终于,陆姨娘停在了她面前,正当这位姨娘打算开口时,沈云悠却抢先一步,她端起了自己身旁的那碗茶:“姨娘的茶想必已经凉了吧?这一碗没有动过,又是新添的,就用它吧!” 这话令桑迎秋松了一口气,她立即帮腔:“云悠说得对,这凉水下肚,对孩子也不好。”说罢用目光征求沈舜的意见。 见沈舜点了头,她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伸手接过陆姨娘手里的茶,放在了一旁。 心中却想着,这个蠢货可算是做了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实际上,她方才一直想着怎样处理陆姨娘手中的茶,若是她当真喝了那碗茶…… 桑迎秋不敢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被沈舜怀疑。 此时沈云悠已经起身,正准备将茶递到陆姨娘手上时,却忽然看了桑迎秋一眼,有些疑惑:“母亲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么?脸色怎么这样差?” 桑迎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沈舜有没有瞧出不对,她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兴许是坐得久了有些累,不碍事。” “那母亲可得注意身子。”沈云悠说罢,将茶给了陆姨娘。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陆姨娘喝了茶后,就被自己“不小心”撞上她,导致流产。 她先前多次表现出对陆姨娘不满,沈舜也就认定,她是故意如此,害得陆姨娘失去了孩子。 实际上,桑迎秋早已经在茶里动了手脚,也是故意让二人撞上。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除掉陆姨娘的孩子,还能让沈舜与沈云悠产生隔阂。 沈舜当年因为家中争夺,失去了很多,平生最恨骨肉相残,确实因为此事慢慢疏远了沈云悠。而她又不懂挽回,一直任由桑迎秋母女摆布,到最后,沈舜对她的感情已经十分淡薄。 今生她不仅没有对陆姨娘表示出恶意,还让沈舜明白,这一切都是桑迎秋从中作祟。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再上前撞到陆姨娘。 如此一来,陆姨娘流产,便说不过去了。 先前桑迎秋看那碗茶的眼神,沈云悠便猜到,问题在茶上。桑迎秋是聪明人,既然不能栽赃给自己,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陆姨娘滑胎。 明明知道这一切,沈云悠还是忍不住将茶换掉了,毕竟上一世,虽说大家都以为是自己害陆姨娘失去了孩子,她却没有对自己做过恶。 就当是报她上一世的恩情吧,沈云悠心中想着,再说就算她今日滑胎,桑迎秋也未必会有什么大事。毕竟她掌管后宅多年,手段狠辣,指不定能将自己摘干净。 正因如此,也不必搭上陆姨娘肚子里那条小命。 敬完茶,沈舜便让桑迎秋和陆姨娘都回去休息,桑迎秋也不愿多待,立即离开了。倒是陆姨娘,走到门口却又回头古怪地看了沈云悠一眼,令她有些不自在。 “过来,陪为父走一走。”沈舜招了招手,沈云悠便跟上前。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沈舜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也不能事事都听你母亲安排。” 沈云悠抬起头,满眼困惑:“可母亲待我很好,父亲也曾说过,要听母亲的教诲,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当然知道,经过刚刚的事,沈舜已经有些担忧。但她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然明白。正因为她傻,别人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她可不能这样早就被看穿。 沈舜将手背在身后,微微叹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沈云悠的头,说道:“也罢,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多替你考虑一些吧!” 沈云悠年幼丧母,又乖巧,他也是心疼的。 不知为何,他的手触到自己头顶的刹那,沈云悠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二人这样相处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她都有些恍惚。 “父亲,姐姐!”花丛中传来了清脆的声音,沈云悠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这声音听上去天真,对她来说却像是地狱而来,只因这声音的主人是她的仇敌——沈云娇。 沈云娇身着鹅黄色衣裙从花丛中走出来,她拉住沈舜的衣袖,左右晃动,一副不知愁的样子。沈舜也笑眯眯地回应着她。 半晌后,沈云娇像是终于想起了沈云悠,她几步走到沈云悠身边挽住了她,笑得天真烂漫:“父亲净顾着和我说话了,是不是忘了姐姐还在这里呢?”说着又小声道:“我可有小秘密同父亲说,不过还是改日吧!” 沈云悠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这是故意要将自己划为外人。细细一想,她上一世也常常如此,只是自己或是沈舜都没有起疑,只以为她是年纪小。 “妹妹不说,我可要同父亲说秘密了。”沈云悠强忍着恶心将沈云娇的手扳开,又拉着沈舜往前走了几步,二人站在了一颗老树下。 沈云娇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二人,只见沈舜低着头,而沈云悠半捂着嘴,说着说着便指着自己笑了起来,沈舜跟着看一眼,也笑了起来,一派和睦。 沈云娇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又检查了自己的衣裙,也没有异样,可那二人越笑越大声,她气得嘴唇发抖,快步朝二人走去,正欲发问,沈云悠却先一步开口了:“妹妹怎么过来了?这可是我和父亲的秘密。” 她恨不得狠狠地抽沈云悠一巴掌,却碍于沈舜,还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好奇嘛,姐姐就告诉我吧!” 沈云悠做出一副怕了她的表情,向前跑去,跑出两步,又回头对沈舜眨了眨眼:“这可是秘密,父亲千万不要对妹妹说!” 说罢逃也似地离开了,一转身,她便收起了那副活泼的样子,脸色骤冷。走出好远一段,白桃才开口问:“小姐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夸她好看罢了!”沈云悠随意摆了摆手,她当真只是在沈舜面前夸赞了沈云娇,却又装出了一副议论她的模样。 这样一来,沈舜虽只当是姐妹间玩闹的小把戏,沈云娇却一定会发怒。就算沈舜对她说了实话,她也不会信,认为沈舜有所隐瞒,这样正好,就让她也感受感受当外人的滋味。 第6章 想不想让她滚 沈云悠走后,沈云娇还缠着沈舜,想要知道二人刚刚所说的话。撒娇耍赖、佯装生气,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解数,却探不出消息。 “你姐姐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夸你今日好看!”沈舜的这句实话在沈云娇听来,却是为了敷衍自己随意编造的。 “这不可能!”她脱口而出,沈云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夸起自己,她撅着嘴表示不相信。 兴许是她回答得太过笃定,沈舜忽然凝神看她,语气有些变化:“为何不可能?” 他最是在意她们姐妹之间的和睦,方才沈云娇反应那样激烈,他心中也不是没有疑惑。沈云娇当然也猜到了,她憋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舜不催促,却也不绕过这个话题,只是一直盯着她,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回答。 “姐……姐姐不是说是秘密么?这种事怎么能算秘密?”沈云娇终于憋出一个理由,说罢用余光去打量沈舜。 所幸,沈舜微微点头,代表认同这个答案,他回答:“都是你姐姐闹着玩儿的,她方才确实是这样同我说。” 沈云娇可不信,但她也不敢再多问,生怕被沈舜瞧出什么,只得说出一句违心的夸赞:“姐姐今日也好看啊!” 沈舜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园,沈云娇依然无法发泄心中的怒火。 “她会夸我?真以为我是傻子!”她胡乱地扯着路边的花花草草,却因为力气不够大,不能将其连根拔起。 她只得烦闷地用手抽打着花草的茎叶,而后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上了许多泥土。 “分明就是在背后议论我,还装成好人!”她自打出生以来,样样都是最好的,除了身份。 虽说桑迎秋已经做了沈府夫人,但沈云悠母亲的娘家叶家权势不小,纵然她不在了,叶家也给了沈家压力。 为了不让沈云悠受委屈,沈家真正承认的嫡女只有沈云悠一个。 平日里也就算了,沈云悠人又傻,沈云娇倒是觉得父亲更偏爱自己,只是碍于叶家,有许多事都只能迁就着沈云悠。 可今日,沈云悠竟然拉着父亲说什么“秘密”,二人还对自己指指点点一番,沈云娇越想就越气,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在房间里,她一定将东西砸了个遍,可眼下还在花园,她气得直喘粗气,却又无法发泄,心中烦闷无比。 压抑了片刻后,沈云娇终于忍受不了了,她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卯足全力给了身后的丫鬟平蓝一巴掌。 “啪——”的一声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儿,平蓝的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却不敢落下。她伸手捂住自己通红的那半边脸,深深地埋下头,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地,又与泥灰混合在一起。 而沈云娇,这巴掌过后她心中倒是舒服多了,终于慢悠悠地往房间走去。 另一边,沈云悠和白桃回院还没多久,就听见有吵闹声。 是林妈和松月。 说起来,这二人常常起冲突,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个松月太过嚣张,而林妈总也看不惯。 她从松月手中抢过了一件衣裳,责备道:“说了多少次了,这是小姐的衣裳,你不能乱碰!” “看看怎么了?衣裳做出来不就是让人穿的么?”松月不以为然,林妈立即被她惹火了,二人大声争执起来。 这两人的争吵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沈云悠和白桃耳里。 “她也太过分了,竟敢欺负到小姐头上。”白桃对松月也没有好感,这丫鬟平日里派头可大得很,对谁都颐指气使。 她说罢,便要起身出去帮林妈,却被沈云悠拦下。 看来这个松月是必须要除了,上一世若不是她偷偷告密,林妈也不会死得那样惨。 虽说这院中有许多桑迎秋安排的人,但这个松月,沈云悠一刻也容不下。可若是直接将她赶出去,定然会引起桑迎秋的怀疑。 要如何才能赶走她,同时又不引桑迎秋注意呢?沈云悠的手来回摩擦着茶杯,神色不停变幻。 不管用什么方法支走松月,似乎都不太安全,除非……让桑迎秋自己赶走松月。沈云悠的眼睛蓦地一亮,她拉住白桃的手:“桃儿,你想不想让松月滚?” 白桃点了点头,这个松月实在是太讨人厌了,她巴不得此人现在就滚远点儿。 “那你就去找她的茬儿。”沈云悠这句话让白桃一愣,找松月的茬儿?这是什么意思? 沈云悠拉着她走到了门边,往外指了指:“你听,她在和林妈争吵。你就去帮着林妈,若是说不过她,你就动手打,林妈一定会出手相帮。” “可是……”白桃有些犹豫,毕竟先前小姐曾说过,松月虽说性子高傲了一些,但到底不是坏人,若是些小事,也就忍了。 但今日,小姐竟要主动找茬……还要动手,光是想想,白桃就觉得那场面有些可怕,毕竟真动了手,松月还得了?定然是又哭又闹地找上夫人。 “放心,有我呢,若是她急了,你就将她带到我这里来,我自有办法。”沈云悠眼神鼓励一番,白桃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摩拳擦掌地走到门边,又回头给了沈云悠一个坚定的眼神,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院中谁没有受过松月的气?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 “小姐又怎样?我看她就是小姐的身份,丫鬟的命!”不知道林妈说了什么,松月被激怒,她开始口不择言地辱骂沈云悠。 白桃还没有走近,便听见了这么一句。她心中的火“蹭”地烧了起来,三两步走到松月面前,“啪——”就是一巴掌:“谁允许你这么说小姐的?” 林妈和松月都愣了,毕竟这院中的人大多对松月避让三舍,像今日这样直接动手打她的,白桃还是头一个。 “你……你竟敢打我?”松月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说话也有些结巴,这院子里,就算是那个废物沈云悠,也不敢对自己出手。 第7章 打的就是你 “我打的就是你,狗奴才!”松月多次羞辱沈云悠,白桃对她厌恶已久,她趁着松月没有反应过来,对着她的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 “谁让你在背后辱骂小姐?”白桃虽说生气,可毕竟说不出什么狠毒的话来,但林妈就不一样了,她在沈府几十年,说起话来厉害多了。 她见白桃已经动了手,自然也不再压抑,立即帮腔:“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记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你再得意,不过就是个奴才。大小姐是金枝玉叶,你这样的狗奴才也配提起她?” 松月在沈云悠的院子里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被白桃打了两巴掌后,她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林妈还在数落着,她忽然尖叫一声冲向了白桃。 “我跟你拼了!”脸上还在火辣辣地疼,松月高傲又不愿吃亏,白桃打了她,她自然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她上去就掐住了白桃的脖子,白桃也不肯示弱,揪住她的头发不放,二人很快撕打在一起。 林妈只愣了片刻,就伸出手帮白桃控制住松月,嘴里一面骂着:“我让你得意,我让你骂小姐,狗奴才。” 这三人动静越来越大,以至于院中聚集了一大群人围着看,可没有一人上前相劝。 过了一会儿,沈云悠终于打开门走出来,她看了那三人一眼,与她猜想的相差无几,松月完全处于劣势,脸上已经多了好几道抓痕。 “别……别打了……”她的声音太小,除了白桃,那二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而白桃这一愣神,险些被松月伤到,幸而沈云悠上前抓住了那双手。 松月抬头一看,发现是沈云悠,若是平日里,她一定不屑一顾。可今日她被白桃和林妈两个按在地上打,她便张大嘴巴,哭出声来:“小姐,你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她这副样子将沈云悠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即哆哆嗦嗦地开口:“你……你这是怎么了?” 整个沈府谁人不知道沈云悠最是软弱,松月虽是丫鬟,可平日里总是仗着沈云悠好拿捏做了不少主,今日她也如法炮制。 她拉住沈云悠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方才白桃和林妈也不知是为何,对我大打出手,我知道小姐最是宽厚和善,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说罢,她也不管沈云悠有没有答应,兀自吩咐家丁:“将这二人拖出去,每人打二十大板。” 从前她也总是这样,沈云悠压根儿没有反对过。松月一擦脸上的泪珠,挑衅地看着白桃和林妈,心中想着,这院子到底还是我说了算。 “小姐,我也受了伤,您可千万不能偏心呐!”白桃扑通一声跪在了沈云悠面前,伸出双手,以表示自己的委屈。 她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伤痕,沈云悠却面带为难地转向了松月:“这……她也求我了……” 松月不就是以为自己没有主意,可以任由她摆布么?既然这样,她就继续软弱下去。 林妈到底在沈府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比小姑娘更胜一筹,她见沈云悠这样说了,也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大小姐,老奴在府中这么些年,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沈府的事?我今日并不是无理的那一个!您当真不信我?” 三人各执一词,沈云悠东张西望,像是不知道该相信谁。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开始和稀泥:“既然大家都受了伤,不如就算了吧……今后好生相处着便是了。” 她平常也总是这样处理事情,松月一时间挑不出毛病来,只是到底不甘心,这个沈云悠真是废物,在她的院子里也无法做主,害得自己受了委屈。 松月实在是气不过,“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也不顾沈云悠这个小姐还站在原地。 “都散了吧!”沈云悠将下人赶走后,又安抚了林妈,这才带着白桃进了房间。 自从松月气哼哼地离去,白桃就面露担忧之色,沈云悠便问:“怎么了,让你揍了她,不高兴?” “当然高兴了,她平日里多嚣张啊,全然将自己当成了小姐。您不知道,她刚刚被打的时候有多少人在背后偷笑,可是……” 说起此事,白桃便是双眼放光,谁让这松月对小姐不尊敬,合该她被打。但想起她方才那样子,白桃还是担心起来:“可是她那么生气,一定是去找夫人告状了。” 松月之所以嚣张,也是因为她是桑迎秋的人,今日受了委屈,一定会去桑迎秋面前哭诉。沈云悠隐隐对白桃提过桑迎秋并不像面儿上那样和善,白桃也担心此人上门找茬。 “我就是要她去告状。”沈云悠却答,说罢拿起桌上的果子塞在了白桃的嘴里:“再说了,她一个丫鬟,桑迎秋才没功夫管她。” 松月虽说一直为桑迎秋做事,可在桑迎秋眼里,她也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松月最大的错处,就是误以为自己在桑迎秋心中有些地位。实际上,真出了什么事,桑迎秋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沈云悠也是料定了此事,才敢让白桃动手。 只是白桃说得倒也没有错,松月出了沈云悠的院子之后,便直奔桑迎秋的房间而去,心中想着沈云悠不中用、不能帮自己,可夫人总不会怕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小丫鬟吧? 没想到刚到门口,她就被桑迎秋身边的陈妈妈拦下了。 “夫人正在同二小姐说话呢,你改日再来吧!”陈妈妈就站在门口,不肯让松月进去。 这个陈妈妈是桑迎秋最信任的人,松月也知道得罪不得,便好言好语地说:“陈妈妈,我真有急事,您就让我进去见一见夫人吧!” 陈妈妈斜睨她一眼,这丫头衣衫凌乱,发髻也散了,脸上更是青一片紫一片,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市上的叫花子。 也许真出了什么事儿?她思索片刻,还是侧身,让松月进门去。 第8章 被那个废物打了 “我听说池老太爷这几日就会进京,是带着二公子来的!”沈云娇心有不甘,池家世代镇守边境,池季远更是接替了父辈的职责,年纪轻轻已经打过不少胜仗,连当今陛下提起,都对他赞赏有加。 若不是祖父定下婚约,沈云悠那个蠢货何德何能可以嫁给池二公子。 “母亲,若没有她,祖父一定是将我许给了池家。”沈云娇年纪不大,但在上京之中也有几分名声,论才貌、论品性,沈云悠又有哪点比得过自己?她实在有些怨艾,毕竟现在池家如日中天,池二少爷又名声在外。 桑迎秋却并不在意,她忙着手中的刺绣,连头都没有抬:“有她又如何?你若是想嫁,她照样得让路。”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云悠早已十分依赖自己,若是告诉她沈云娇与池季远早已私定终身,她顾念姐妹之情、养育之恩,一定会不知死活地去沈舜面前请求退婚,谁让她蠢呢! “夫人,夫人,您一定得帮帮我!”沈云娇还没有回答,松月就冲了进来,她跪在桑迎秋面前,哭得凄惨:“夫人您瞧,我这身上可都是沈云悠那院儿里的人下的毒手。” 桑迎秋被她一拽,险些刺到手,便是微微皱眉、满眼不耐,抬起头时却又恢复了温柔,面上略带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开口询问,松月自然迫不及待地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将给她听。桑迎秋时而皱眉,时而张嘴,实际上压根儿没有认真听,她对这些丫鬟之间的争斗可没有兴趣。 好一会儿,松月终于口干舌燥,桑迎秋忙端起桌上的茶递给了她,松月受宠若惊,将茶一饮而下,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只要桑迎秋肯帮自己,这口恶气就能出了。 等到她冷静下来,桑迎秋终于缓缓开口:“我方才听了个大概,都是小事,你就忍让一些,今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可我都被打成这样了!”松月有些激动,说罢又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痕:“夫人,您没看到吗?” “放肆!”沈云娇打断她的话:“这是你同夫人说话的态度么?” 听了这话,松月终于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不肯就此罢休,一来二去,桑迎秋也烦了。 她在府中虽一直都是知书达理的样子,其实耐心并不好,这松月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我早就听说你做事有些问题,想来是惹怒了别人,你今后还是安守本分为好。”她语气淡漠地告诫松月,命她今后不可再惹事。 事实上,这个松月确实让她有些头疼。此人虽聪慧,但做事不知轻重,很难不引起沈云悠的主意,桑迎秋也正好借着这个契机打压她一番。 桑迎秋的语气冷了下来,松月虽不甘心,也不敢再招惹她,只得从房中退了出去。 松月本就不是一个打碎了牙和血吞的人,在沈云悠院里受足了委屈,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却没有想到,白桃那个贱人比自己还要嚣张。 像是已经摸准了沈云悠不可能惩罚人,白桃越发肆无忌惮地欺负起了松月。说起来,也只是多派了些活儿给她做,只是松月从前一直好吃懒做,自然吃不消。 而她若是不做,白桃就立即动手,还偏偏要挑林妈在的时候。短短几日里,这三人就起了数次冲突。 说是冲突,实际上就是松月单方面挨揍,毕竟对方是两个人,她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自然不敌,而沈云悠全然当作不知道。 终于,松月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爆发了情绪。她在院中做事时,不管是干什么,一定会弄出很大的声响。打碎碗碟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有时遇到沈云悠也装作看不见。 这日,沈云悠在院中的石桌上练字,而松月正当在浇花。 松月爱搭不理,沈云悠也没有什么反应,她这个态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沈云悠静下心来写着字,没有将松月放在心上。 而这丫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浇着浇着,就到了沈云悠旁边。她昂着脖子装模作样地看了桌上的字帖一眼,沈云悠没有理她,毕竟此人大字不识一个。 “小姐这字,是越写越好了。”松月夸赞道,说罢往沈云悠靠过去。 这一靠可不要紧,她手上那壶水全都浇到了字帖上不说,沈云悠也被她撞倒在地。 可她还不罢休,又“不小心”将墨汁打翻,沈云悠脸上、身上都沾上了墨汁,她坐在地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松月强忍着笑意,轻飘飘地开口:“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不过小姐您这样宽宏大量,一定不会责怪我吧?” 你沈云悠不是做不了主么?不是对下人好么?松月看着迟迟没有反应的沈云悠,觉得自己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这些天来,她之所以被白桃欺负,归根究底,还是沈云悠这个废物没有作为。若是在桑迎秋的院子里,哪个丫鬟敢这样对自己?就是因着沈云悠无能,才害得自己跟着受苦。 沈云悠没有答话,而是从袖中抽出了手帕,慢慢地拭擦着脸上的墨渍,那张白皙的小脸儿却是越擦越黑,到最后,她活像一只小花猫。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气急败坏地将手帕往远处一扔,随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松月一惊,沈云悠向来乖巧,从不发脾气,今日竟那般生气地将手帕扔了? 她还来不及细想,沈云悠已经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沈云悠太生气了,她紧咬着嘴唇,连睫毛都在颤动:“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念着你是母亲带进来的,一直都对你不错,可你呢?三天两头毁坏我的东西,这就是你身为奴婢应该做的么?” “你还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沈云悠盛气凌人地凑近松月,忽然冷下语气,在她耳边幽幽说了一句:“你若是再敢这样,我就杀了你!” 松月全身一颤,沈云悠那语气当真是瘆人,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中,久久不能动弹。待她终于回过神来,沈云悠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的脸,最近这日子是怎么了?她不仅被白桃欺负,还被沈云悠那个废物……给打了? 第9章 杀了你 “什么?你是说沈云悠打了你?”桑迎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她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平日里同人说话都像是要断气了,你说她打你?” “夫人,此事千真万确,大小姐还说……还说要杀了我。”想起沈云悠看自己的眼神,以及那句杀了你,松月还是忍不住微颤,她慢慢觉得,沈云悠不像表面上那样蠢。 她不说这话还好,桑迎秋一听到这句话便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她前俯后仰,最后几乎要笑出眼泪,这才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杀了你?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 说罢,她语气骤冷,逼近松月:“你不要以为我看重你,就能随意捏造。我知道你受了些委屈,可我派你过去,是让你盯着她,而不是让你胡说八道,若你再敢乱说,我绝不轻饶。” 她本想通过松月掌握沈云悠的一举一动,这下可好,这丫头胡编乱造,扰乱自己的判断,桑迎秋在好笑之余,又有些隐隐的担忧,松月到底是心机深沉,为了报复沈云悠在自己面前乱说一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如此,她也只是警告了松月,毕竟此人先前为自己做过许多事,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来替换,她还是想再看看情况做决断。 而沈云悠这边,白桃这些日子倒是愉悦,先前松月在院中老是欺负人,她也已经忍耐许久。 “小姐,您怎么不赶她走啊?”白桃一面剥着橘子,一面问,与其让她在这里碍人眼,倒不如将她赶走,院子里也落了个清净。 “这不正在赶么?”沈云悠答着,眼睛没有离开手中的信,嘴角也慢慢挂起了笑,半晌后,她终于抬头:“灵意快回来了。” 她咧开嘴对着白桃笑,白桃便将刚刚剥好的橘子放在了她嘴里:“小姐你别说,我还挺想她的。” 细细算来,灵意回乡祭拜父母已经走了一月有余,沈云悠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她回信说是就快要回来了。 回来就好,沈云悠微微眯眼,像一只狡黠的小猫,灵意一回来,松月就该滚了。 趁着灵意还没有回沈府,沈云悠不止一次地同松月放话说什么要“杀了她”,松月又急又怕,一来沈云悠太过反常,神态语气又有些吓人,她实在是担心;二来桑迎秋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她便是担惊受怕,日日惶恐。 白桃盼了几日,终于将灵意给盼回来了。灵意一回府就径直去到沈云悠的房中,她将房门一关,从布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同沈云悠道:“小姐,你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 沈云悠并没有看那东西,而是摸了摸灵意的脸,又碰了碰她的发丝儿。她这一世还没有见过灵意。 大约是奔波劳苦,灵意的脸色不大好,沈云悠有些心疼,一面关心一面塞东西给灵意吃。 最后灵意不自在了,她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终于挡住了沈云悠递过来的那块糕饼:“小姐,您就绕了我吧,吃了这么多,我快撑死了。” “小姐这是关心你呢!”白桃在一旁偷笑,三人嬉笑打骂,房中很是欢乐。 午后,沈云悠昏昏欲睡,她用手撑着头打瞌睡,灵意轻声问:“小姐,我去叫厨房做几个小菜可好?” “好,你去吧,就说是我的意思。”沈云悠瞌睡连天,也不知是在点头还是手撑不住头了,总之整个人都有些迷糊,灵意便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却又嘱咐白桃:“你可要记得提醒小姐,千万别误了事儿。” “放心吧!”白桃应着,灵意终于放下心来,往厨房走去。 不过是几个小菜,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灵意将几碟小菜端到院中的石桌上,又取出一壶酒,独自喝了起来。 院里的花儿已经开了一些,清风带着花瓣飘在石桌上空,倒是一副好景象,灵意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哟,这不是灵意吗?”松月闻着酒香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那壶酒上不肯移开:“有好酒也好意思自个儿喝?” 说罢拿起酒壶就要往嘴里送,灵意赶忙拦住她,又取出了一个酒杯:“松月姐姐若是想喝,我请你便是了,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佳酿,可不能被你独占了。” 这松月是出了名的好酒,灵意还没将一杯酒斟满,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她闭上双眼,半张着嘴,十分享受,半晌才开口:“当真是好酒!”这可比她平日里在铺子里买的醇香。她自然不肯走,死皮赖脸地坐在灵意旁边,又是喝酒又是吃菜,好不自在。 二人一直喝到了傍晚时分,松月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灵意忙扶着她:“松月姐姐,你先回房吧!” “不行,我还要喝!”松月一把拍开她的手,又夹起一筷子小菜:“你这,你家,你家乡产的这个什么菌菇当真是好,我在沈府这么些年,还没有吃过这么鲜美的东西。” 她手打哆嗦,自然夹不起来,她索性将筷子一扔,抓了几粒花生扔在嘴里:“今日这花生也好,香!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整个人东摇西摆,灵意强行扶着她往房间走:“松月姐姐你醉了,还是先休息吧!” “醉?我不可能醉!”松月还在叫嚣,灵意却充耳不闻,将她扶到房中,又折返。 酒已经被松月喝完了,小菜也所剩无几,灵意索性将剩下的小菜一股脑儿倒在花园中,这才拿着碗回到厨房。 夜里,沈府一片寂静。 松月因为醉酒,睡得不太踏实,她不停抓住自己的身体和脸,最后被渴醒了。 她好酒贪杯,酒量却不差,今日虽烂醉,但到现在已经大致清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起身倒一杯水。 说知道,刚睁眼,她就被吓得坐了起来。 有一黑衣人站在床边,举起的小刀还泛着银光,松月惊叫一声从床上摔下来,黑衣人却也没有善罢甘休,狠狠地将刀刺下。松月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双手。 这人手上有一只镯子,松月认得,那是沈云悠的母亲所留,她一直带着。刹那间,松月满脑子都回荡着沈云悠那三个字:杀了你! 第10章 小姐疯了 松月抓住那只手不放开,但又不敢伤到对面的人,毕竟她心里已经认定此人是沈云悠。 到底是沈家嫡女,若真在自己手上出了什么事,就算有桑迎秋相帮,沈舜也不会放过自己。 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松月发现,沈云悠身边竟然围着一群蓝色的小人儿。 这些小人儿的头顶在沈云悠腰部,一个个看不清脸,都围着沈云悠跳舞,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唱着什么,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 松月揉了揉眼睛,用另一只手去触摸,谁知她的手竟直接穿过了小人儿,其中一个小人还转过头怒视她。 “天呐!”她骤然松手,跌坐在地上,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想要同沈云悠保持距离,而脑中不停闪过这些日子的画面。 沈云悠一反常态、性情大变,又说着些稀奇古怪的事,甚至她身边已经出现了奇怪的东西。松月捂住嘴,眼神惊恐地看了沈云悠一眼,连滚带爬地跌出了房间。 她不能再等了,若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沈云悠杀了。松月顾不了其它,急切地跑到桑迎秋的院子里,砰砰地开始砸门。 奇怪的是,今日桑迎秋房中还亮着,但松月也来不及多想,她只想快些将事情同桑迎秋说清楚,求她救自己一命。 “怎么了?”半晌后,门被打开,桑迎秋面色微倦,眼中满是不耐,开口就责备松月:“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夫人,实在……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说。”松月喘着粗气,方才的事已经将她吓得魂儿都没了,她双手放在胸前,发现心跳得厉害。 好容易令自己冷静下来,她终于开口:“夫人,您不知道,小姐她疯……她中邪了!” 桑迎秋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松月生怕她不信,又道:“方才,方才她竟拿着一把刀想来杀我,身边还带着些奇怪的东西。” 她又想起那群蓝色的小人儿,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让桑迎秋相信自己,毕竟此事说起来确实有些荒唐。 “你可有证据?”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桑迎秋并没有细问,松月当然以为她已经信了自己的话,赶忙伸出手比划:“虽说小姐掩面,但她手上的那只镯子我认识,那一定是她。” “你是说,大小姐中了邪,方才去你的房间想要杀你?”不知为何,桑迎秋说到最后,竟有些嘲弄的意味。 松月赶紧解释:“您不觉得大小姐近来很奇怪么?整日胡言乱语……”她一心认为沈云悠中邪了,自然说得有理有据,殊不知在旁人看来,她就是一个胡乱编造的疯子。 她说了一大堆,可桑迎秋没有任何反应,面上也看不出情绪,松月忐忑不安,又开口试探:“夫人以为……” “母亲,是谁来了?”沈云悠的声音自房中传出,松月大张着嘴愣在原地。方才要杀自己的是沈云悠,那么房中的这个又是谁? 沈云悠听见响动便慢慢起身走到门口,见是松月,便问:“可是院子里有什么事儿?” 松月只觉四肢百骸一阵震颤,她冲上去抓住沈云悠的右手,那只镯子就在她的手上。 她不肯放手,一面念叨着不可能,沈云悠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有了红色的抓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小姐动手?”桑迎秋一巴掌拍下了松月的手,她在沈云悠面前一直是慈母,这个时候做戏自然也要做全套,她将沈云悠护在身后,质问松月:“究竟是谁教你的?这样不知规矩!” 松月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沈云悠在这里,刚刚那人是谁?她分明看见了镯子,这不可能,她不死心,又问桑迎秋:“她一直同你待在一起么?” 桑迎秋“哼”了一声:“若不是云悠今日病了,我将她留在房中,她恐怕就要被你这刁奴给陷害了。” 这个松月,平时胡编乱造也就算了,竟然胆敢说沈云悠要杀她?看来这丫头是留不得了,她对沈云悠的恨意这样深,指不定会编出些什么谎话来,到时候再误了自己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陈妈妈,这丫鬟诬陷小姐,疯疯癫癫,你随便找个人牙子来发卖了!”桑迎秋一声令下,陈妈妈便将松月拖着往外走。 松月拼尽全力挣扎,她当然明白,一旦被发卖,就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了。 “夫人,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曾骗您!”她冲着桑迎秋的方向大声喊叫,但说出的话苍白无力,桑迎秋只以为是她发了疯。 眼见着自己要被拖出去了,松月紧紧抓住院门不肯走,嘴里说着:“夫人,您当真要这样对我么?您别忘了,是您让我往小姐的药里……” “陈妈妈,快将她弄走!”桑迎秋慌张地吩咐,一面转过身柔声对沈云悠道:“外面风大,你还是先回屋歇着罢,当心着凉!” 药?沈云悠心中一动,难怪自己前一世身子那么弱。桑迎秋一直送药,这身子却是越补越弱,原来自己每日喝的,竟是毒药。 “母亲说的是。”沈云悠轻轻点头,回到了床上,心中想着此事还是应当好生查一查。 第二日一早沈云悠回院儿时,白桃和灵意已经在房中等着她了,白桃趴在桌上睡着了,灵意则是强撑着。 见沈云悠走进来,灵意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镯子,这镯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和沈云悠手上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小姐,您快将镯子收好吧,这可是夫人留给您的!”灵意轻轻将镯子放在沈云悠手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云悠用丝帕把镯子包好,又从枕边取出一个盒子,将其放了进去。镯子是母亲死后姨妈给她的,连沈舜也不清楚这镯子的事。 松月确实不算笨,知道通过镯子认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笃定地在桑迎秋面前告状,说自己要杀掉她。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镯子是一对。 第11章 树上有一双眼睛 “小姐,你回来啦?”白桃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又打了个哈欠,这才问:“事情办妥了么?” 沈云悠点点头,昨日去松月房中的当然不是自己。她将镯子套在白桃手上,又让她假意去刺杀松月,就是要让松月受到惊吓去向桑迎秋求救。 而早在松月与灵意一起喝了个烂醉的时候,她就已经去了桑迎秋院儿里。 偏偏挑了沈舜在的时候,她“正巧”晕倒,桑迎秋为表示自己的关心,便将她留在房中照顾。 从前她身子不适时,桑迎秋也总是这样,倒没有什么稀奇。 夜里松月果然来求助,自己的出现当场粉碎了桑迎秋对她最后一丝信任。 眼下,松月只怕是性命不保了,沈云悠手里端着茶,目光却飘向了窗外,窗边有一朵开过的花,残破的花瓣正一瓣一瓣落到地上。 折腾了这样久,又是找茬又是假意“发疯”,可算是摆脱松月了,沈云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问灵意:“那东西还有么?” “照小姐的吩咐,全都炒了。”灵意答,沈云悠说的是她带回来的菌菇,那菌菇虽说鲜美无比,吃了却能令人轻微中毒、产生幻觉。 那日灵意同松月喝酒,除了想将她灌醉、无法察觉沈云悠的动向外,也是为了让她吃下这菌菇。 这样一来,白桃去“行刺”时,她便无法准确分辨来人究竟是不是沈云悠;而菌菇产生的幻觉又会让她惊慌,着急之际,自然来不及考虑就往桑迎秋那里跑了。 这个松月,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真是可怜。沈云悠将茶送到嘴边,茶已经凉了,入嘴微苦,上一世的自己,不也是这般愚蠢么? 午后,沈云悠在花园中闲逛,竟遇见陈妈妈和人牙子押着松月往外走。 松月的脸上有好几道被鞭子打过的红印,她的头发又脏又乱,双手也被绑在了一起。而见到沈云悠时,却忽然面露凶光,拼命往沈云悠冲过去,人牙子险些没有拉住她。 虽说她的嘴没有被塞住,但她却是一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沈云悠疑惑地看向陈妈妈。 “这狗奴才实在不知天高地厚,审问她时污言秽语不离口,夫人便命人将她的舌头给割了。”陈妈妈解释着,又伸出手将二人隔开:“大小姐您还是离她远一点儿吧,免得伤到您!” 沈云悠当然知道,将松月的舌头割去,不过是怕她将桑迎秋的事抖出来。她勉强退到一边,目送着松月出了沈府。 直到那群人不见了身影,沈云悠终于有些崩不住了。她胃里一阵恶心,头也开始眩晕,几乎跌倒在地上,幸而灵意手快,将她扶住。 她上一世虽说软弱无能,可到底没有害过人,她也明白松月是自己的仇人,若是将她留着,今后一定是个大麻烦;再说今日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己不过是让她的报应提前了。 但方才见了松月那个样子,沈云悠心中还是说不出的难受,灵意抱着她,轻轻地在耳边说着:“小姐别怕,这不是你的错,我和白桃都会一直在您身边。” 白桃心思单纯,自然不懂这些;但灵意明白,她明白沈云悠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善良,可她更清楚,有些时候若是不狠下心,万劫不复的便是自己。 沈云悠忍不住发抖,她用力地抱住灵意,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一整个下午,沈云悠都有些闷闷不乐,她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用手撑着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平日里,她总会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像今日这副样子,着实少见。 “你说小姐这是怎么了?”白桃和灵意躲在角落,偷偷讨论起来。 灵意紧皱眉头,白桃人很简单,很难看出异常;而自己,自从在家乡时收到了沈云悠的那封信,就已经觉察出了不对劲。 从前沈云悠总是温温柔柔,也容易被人欺负。灵意虽感觉到桑迎秋母女心怀不轨,但也不能将她们怎么样,只能暗中保护着沈云悠,让她少受到那二人的迫害。 可前些日子,她尚在家乡祭拜父母,忽然收到了沈云悠的信。除了担心她是否顺利、平安,还提及书中有记载,说是她家乡那一带有一种菌菇,虽说吃了不会让人死去,但会中毒、产生幻像,希望她能带一些回去。 灵意当时便有些不解,但还是想着沈云悠平日里很爱看书,有些好奇心也并不奇怪。 但当她将那东西带回了沈府,才发现事情越发不对,沈云悠把菌菇做了菜给松月吃,又让自己将其灌醉。 最终松月在桑迎秋面前胡言乱语,被赶出了沈府。 从前的沈云悠哪里会有这样深沉的心机?再说她一味忍让,又怎么会忽然间反击?灵意紧盯着不远处的沈云悠,问白桃:“我走的这一段时日,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白桃歪着头想了想,答道:“要说大事么,也就只有陆姨娘进门了。” 灵意摇了摇头,不对,此事同沈云悠的变化没有关联,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她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去安慰安慰小姐罢!”她先前抱住沈云悠时,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想来做这些事都不是出于本心,她当然明白沈云悠眼下为何会发呆。 二人拿了些果子,放在石桌上同沈云悠说话,沈云悠勉强应着,却总也集中不了精力。她还是不够狠心,这样可不行,若是被桑迎秋发现了,会狠狠地攻击这个弱点。 白桃和灵意的心意她明白,白桃是自小跟着她的,灵意进府时年纪也不大,这二人一直对自己付出真心,她纵然心中堵得慌,还是同她们说着笑。 天色渐暗,三人终于打算收拾一番进屋去,沈云悠起身,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头上,她伸手往头上一模,原来是一片叶子。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忽然一个激灵,树叶随风摇摇晃晃,树影斑驳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第12章 未过门的小娘子 “你……你……”沈云悠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这双眼睛……她磕磕巴巴地开口,树上那人大约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便一跃上了房顶,打算逃走。 沈云悠功夫不好,自然无法跟上,她左右望了望,目光定在了新鲜果子上。 “池季远,你站住!”她大声冲房顶上喊。 池季远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面罩还在,之后又反应过来,就算是没有面罩,这丫头也不应该认识自己啊!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底下的沈云悠已经抓起了桌上的果子,对准池季远扔了出去。 “啪——”柔软的果子在池季远脸上开了花,汁水顺着面罩流在衣裳上,他伸手一摸,整张脸就更花了。 池季远将面罩扯下,随意擦了擦脸,终于从房顶上跳下来。他紧盯着沈云悠,一步步逼近,目光不善,灵意和白桃赶紧挡在了沈云悠前面。 “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白桃出言威胁,池季远却忽然咧开嘴笑了,他笑时一双眼都眯了起来,与方才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大不相同,倒还有几分可爱。 “你同我有仇么?一见面就动手。”他又抹了一把脸,问沈云悠。 若他没有记错,二人虽说定亲多年,但池家一直在边境,他极少回京,每次也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机会见他这未过门的小娘子。 这姑娘倒是好,不仅认出了他,还送了他一个果子。他方才本打算从房顶逃走,但心中有疑虑,还是想问个究竟。 沈云悠心里大骂活该,因着这门亲事,她上一世对池季远很是尊敬,事事都依他的意思来;可他对自己始终不冷不热,就算对自己好,也更像是为了尽责。 实际上,她死的时候,池季远远在边境带兵,也不知道他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为自己难过。 可这都不重要,沈云悠呲牙咧嘴,如今一切已经重来,他高兴难过,都与自己无关,就当她上辈子对他的好都跟随他上阵,葬在了战场吧。 兴许是她的神情太过愤恨,池季远连着退了好几步,沈云悠倒是拨开了白桃和灵意,主动走过去:“你躲什么,我可是你未过门的娘子。” 她这话惊得白桃手中的树枝都掉了下来,她虽知道小姐同池家公子有婚约,方才也听到此人姓池,可怎么也无法将这二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传闻中,池家公子骁勇善战,气宇不凡,又怎么能同眼前这人扯上关系?白桃仔细打量他一番,此人虽说看上去还不错,但脸上、身上都沾上了汁水,未免也有些狼狈。 “那你打我做什么?”池季远反问。 “你在树上偷窥,打你都是轻的。”沈云悠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上一世他是不是也曾在这棵树上偷看过,只是那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吧! “不是说池老太爷和公子明日才会来拜访么?公子怎么就来了?”白桃忽然插嘴,一语道破真相:“你该不会是来偷看我们小姐的吧?” 气氛忽然有些诡异,安静得不像话,沈云悠也眯起眼看向了池季远。 他咳嗽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可是堂堂池家二少爷,在战场上从没怕过谁。刚进京就迫不及待地去看未过门的娘子,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他今后还怎么在军中混。 “我这次进京听说沈家二小姐天资聪颖,才貌俱佳,可这大小姐么……就欠缺了一点儿。”半晌后,池季远终于开口解释,他将手背在身后,煞有介事地说:“说是沈大小姐有些呆了,我便想着来看一看,毕竟我可不能娶一个呆子。” 这倒不算假话,他今日在街上转悠,无意间听见有人在议论沈家,言语间说起沈大小姐不太机灵。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些不满,回房后待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想来沈府一探究竟,这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那你说,我们小姐当真呆么?”白桃一句话,又让池季远哑口无言。他深深地埋下了头,半晌才从嗓子缝里挤出一个“嗯”字。 沈云悠却没有多大反应,她上一世简直是又蠢又呆。桑迎秋母女的技俩那样拙劣,她竟是到死才弄清楚,可不就是蠢么? 细细想来,池季远瞧不上自己也并非没有缘由,他本就是天之骄子,与上一世的自己在一起,着实不大相配。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个果子扔给了池季远:“我从前确实同你有仇,方才你挨了我那一下,咱们就算是扯平了,现在,讲和吧!” 她用果子砸池季远,不过是因着心中有气,气他上一世不爱自己。但感情之事,怪不得他,再说他也从未对自己做过恶,算是少有的好人,还是不要同他闹翻为好。 沈云悠现在势单力薄,自然希望多一些人站在自己身边。而她了解池季远,明白什么事他会做、什么事他抗拒,也很清楚相信他远胜过相信别人。 池季远接过果子却愣了一下,他虽不知道沈云悠说的“有仇”究竟是什么事,但听方才那番话,她大约也是个爱恨分明的清醒之人,上京中何至于将她传得那样呆傻? 他也不讲究,将果子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就啃起来,一面还点头夸赞这果子味道好,像是当真已经忘了方才同沈云悠的“恩怨情仇”。 果子下肚,二人俨然已经成为了盟友,沈云悠开口:“这么晚了,你就先回去吧,就当我们今日没有见过。” 池季远当然同意,他生怕沈云悠将此事传出去,那他可就名声不保了,他抱拳:“我正有此意,多谢姑娘成全。” 沈云悠蓦地笑了,哪有对自己未过门的娘子行这种礼的?池季远也觉得有些不对,他收回手,也笑了:“头一回见未过门的娘子,得罪之处,还请沈小姐见谅。” 这下,不仅是沈云悠,就连一旁的灵意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第13章 可真是有派头 池季远走后,沈云悠站在院子里久久没有回神,直到陈妈妈走进来。 “小姐,夫人送了一碗羹汤过来,嘱咐您一定要喝了,明日气色好一些。”陈妈妈亲自送来了羹汤,倒是让沈云悠受宠若惊。 “有劳您了。”她答着,但陈妈妈却没有走的意思,沈云悠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了。”陈妈妈回答,她磨蹭了一会儿,但沈云悠忙着吩咐下人做事,没有功夫多同她说话,她也就离开了,想着沈云悠对桑迎秋唯命是从,人又蠢,大约不会出什么乱子,也不用过分担心。 第二日是池家上门拜访的日子,就连一直在沈舜的小妹沈芙家中休养的沈老夫人也回到府中。 “母亲,您可算回来了,我可时时念着您老人家呢!”老夫人还没有踏进府门,桑迎秋便上前迎接,老夫人却并不给她面子,反而装作没有看见她。 桑迎秋有些尴尬,但也只是片刻,毕竟老夫人向来如此,常常让她下不来台,她暗骂几句,还是堆满了笑脸跟在后面。 老夫人不太喜欢沈舜的两个女儿,这次回府也不过是看在池老太爷的面子上。 沈云悠的二婶东舒兰带着她的女儿沈云蕊来凑热闹,这二人深得老夫人喜欢,东舒兰一来就坐在了她身边,沈云蕊则是请安过后就去院子里玩儿了。 另一边,沈云悠那儿也来了客人。 “你怎么来了?”沈云悠欣喜地上前拉住好友霍羽柔,二人相识多年,感情甚好。沈云悠这一世第一次见她,心中有些复杂,她没有想过还有机会和霍羽柔面对面地说话。 “听说池家来了。”霍羽柔掩嘴偷笑,一面又说:“我也算与池家公子相识,怕你不自在,来看看你。” 沈云悠依稀记得,池家与霍家有几分交情,上一世霍羽柔好像也是先一步认识了池季远。倒是自己,身为未婚妻,竟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同他见面。 “这位公子人倒不错,你不必害怕。”霍羽柔为人温和,总是这样宽慰沈云悠。 二人说了几句贴心话,便一同往前厅去,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了沈云娇和沈云蕊。 “姐姐,咱们一起走罢!”沈云娇挤开霍羽柔,又挽住沈云悠,霍羽柔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地朝沈云悠笑笑。 沈云娇和沈云蕊比较活泼,一路上二人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路过池塘时,沈云娇忽然松开沈云悠的手臂指了指池塘:“我刚刚在里面看到一条漂亮的金鱼。” 说罢也不管其它人,兴高采烈地冲过去。 “二小姐,危险。”平蓝在后面喊,但沈云娇哪里会理她,偏偏沈云蕊也是个好热闹的,一听沈云娇这么说也跟着到了池塘边。 “二位姐姐,快来看。”沈云娇抬头招呼,霍羽柔碍于面子,和沈云悠一同走过去。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沈云蕊整个脸几乎都要埋到水里去了,却仍然没有看见什么漂亮的鱼。 沈云娇一面让她仔细看,一面站起来。 她像是蹲太久了,忽然起身没有站稳,整个人一晃,又对一旁的沈云悠惊叫:“姐姐快让一让!”说完已经扑了过来。 分明就是故意要将自己推进水里,沈云悠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自己睡过头没有出现,错过了池家那二人。 就连父亲,也责备了自己。 可为何会睡过头呢? 昨日陈妈妈离开后,沈云悠立即将她送来的羹汤倒掉,果然没有重蹈覆辙。 没想到沈云娇在这儿等着自己,沈云悠一把抓住她,哪里知道她用尽全身力气摆脱,动作又太激烈,一脚将面前的沈云蕊也踹进了池塘中。 沈云悠和沈云蕊双双落水。 “二姐姐,你干什么?”沈云蕊在水里挣扎时喊出这么一句,沈云娇却一脸无辜:“妹妹你在说什么?”她着实没有想到会将沈云蕊牵连进去,但眼下祖母一定还在前厅等着,她可不能耽搁了。 她之所以敢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料定沈云悠不会将自己供出来;就算这事儿真抖出来,沈云悠也没有证据。 再说沈云悠迟迟不出现,祖母一定生气,哪里还顾得上其中的缘由。 沈云娇面带为难地转向了霍羽柔:“羽柔姐姐,想来前厅已经等急了,我就先过去应付着,拜托你帮我照顾我这两个姐妹!”她话说得诚恳,霍羽柔倒也没有拒绝,她总归不可能看着沈云悠落水而不顾。 二人被救上来时已经过去很久,沈云蕊全身湿透、哭哭啼啼,沈云悠一边安慰她一边对霍羽柔说:“祖母一定着急了,你去帮我看看情况可好?” 也不知道沈云娇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还是让霍羽柔盯着放心一些。 “你自己行么?”霍羽柔有些担心,直到沈云悠再三催促她才终于离开。 此时池老太爷和池季远已经落座。 同沈老夫人打过招呼后,池季远就开始四处张望,池老太爷低声问:“小子,你看什么呢?” “人怎么没到?”池季远心不在焉地回答,厅里坐着的那位妙龄女子,可不是他那未过门的小娘子。 池老太爷也没有见过沈云悠,只当这小子是心急,想要快些与未婚妻搭上话,便看向沈云娇的方向同沈老夫人说道:“是这位姑娘吗?” 池家本就是武学世家,做起事来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池老太爷这样直白倒是让沈老夫人有些意外,但还是转过头,正准备介绍,忽然发现沈云悠并不在。 她不太引人注目,沈老夫人先前又被东舒兰哄得开心,还没有注意到这事儿。 听说池家要来的时候,沈老夫人就有些担忧,毕竟沈云悠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池家看不上她事小,可若因为此事看轻了沈家可就不好了。 没想到她竟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当真是不懂规矩。 “云悠怎么没来?”沈老夫人看着桑迎秋,面带愠色:“让这一大屋子的人等着她吗?可真是有派头。” 第14章 谁说她呆傻 眼见老夫人已经生气,桑迎秋慌忙吩咐陈妈妈:“快去看一看大小姐是怎么一回事。”说完不停用手搓着手帕,似乎很紧张,又抬头解释:“云悠什么都好,就是被我给惯坏了,都怪我。” 这话听上去是在为沈云悠开脱,其实在告诉众人,沈云悠是个没规矩的。她本就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去池家,现下当然是拖得越久越好,她巴不得沈云悠今日干脆不要出现。 “云悠一向乖巧听话,从不会惹是生非,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被惯坏了?云悠这样的孩子都算是性子不好,我看这沈家就找不出性子好的姑娘了。”沈芙出言反驳,她总也看不惯这个桑迎秋明里暗里贬低沈云悠,简直令人作呕。 两人这般争锋相对,老夫人的脸色愈加难看,沈芙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当然有恃无恐,桑迎秋也明白自己同她争辩下去只会吃亏,便将怒气咽了下去,讪笑几声不再开口。 “老夫人,霍家小姐来了。”霍羽柔的出现让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毕竟还有外人在,她也不愿意传出去被人笑话。 霍羽柔礼数周到,行礼过后便退到一旁坐下,目光却落在了池季远身上。 他坐在池老太爷身边一言不发,仿佛今日的主角并不是他和沈云悠。这二人分明就没有见过,他难道一点儿也不好奇?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想娶沈云悠。 霍羽柔想起了常常听见的那些议论,凡是有关于沈府的大小姐,几乎都是说她呆呆傻傻,池季远该不会是听说了些什么吧? 沈云悠迟迟不出现,她也忍不住担心,偏偏沈云娇这个时候还在添油加醋。 “姐姐平日里是不会这样的,怎么一遇到大事就没了分寸呢?”她摇了摇头,而她在别人面前又总是天真模样,倒也没有人怀疑她故意为难。 但老夫人确实因为这话更加生气,毕竟池家的人还在那儿坐着,沈云悠这样怠慢实在太丢人。 “长辈还没有开口,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沈芙再次开口,这个沈云娇,一副可爱乖巧的样子,实际上句句都在指责沈云悠,她可看不下去这样的小人行径。 沈云娇被她这么一骂倒也当真住了嘴,沈芙心直口快,又得老夫人喜欢,她可不愿意与这人为敌,就让她呈一时口舌之快,总归沈云悠迟迟不出现,逃不出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夫人心中火大,但碍于有外人在场不便发作,只得冲桑迎秋发火。 “这……要不我亲自去看看?”桑迎秋起身,只要沈云悠今日不出现,一定会受到老夫人的责难,那个时候,就算是沈舜也无法包庇她。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陈妈妈和灵意急匆匆地赶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桑迎秋发现沈云悠并没有在二人身后,便松了一口气,抓住灵意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大小姐她,她睡……”灵意不敢抬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说,究竟怎么了?”老夫人狠狠地将拐杖拄在地上,声音也骤然变大,灵意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敢再替沈云悠隐瞒:“小姐掉进池塘里了。” 这个结果倒令桑迎秋有些意外,她转头看陈妈妈,后者却微微摇头,她还没有进沈云悠那院子便遇见了匆忙出来的灵意,二人这才一同赶来。 她也以为沈云悠是因为昨晚的羹汤陷入了昏睡,却不想灵意说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霍羽柔看向沈云娇,恰巧后者也在看她,那眼神中满是挑衅,霍羽柔皱眉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开口。 “这都多大了,还会掉进池塘,她缺胳膊少腿儿吗?难道还需要我将她抱过来?”老夫人这话说得有些重,没想到坐在对面的池老太爷“噗哧”笑出了声音。 整个厅中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偏偏他一直笑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老夫人看着这个老头微微不满,自己说的话很好笑么?他竟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真不知道自家老爷当初是怎么结识了这样一个人。 池老太爷当然明白自己这样做很不合时宜,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一时间厅中气氛十分诡异,只剩下池老太爷收不住的笑声,随着沈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池老太爷终于勉强自控,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用手肘碰池季远,示意为自己解解围。 “咳……咳”池季远半天才憋出一句:“这倒也还不至于。” 沈老夫人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点、不想再理会这爷孙二人,她将目光转向别处。 反倒是沈舜有些尴尬,自己的母亲他是知道的,向来高傲,性子也不好,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池家老太爷台阶下,实在有些失分寸。 “云悠平日里毛躁了些,您别见怪……” “大小姐来了!”沈舜话还没说完,陈妈忽然语调怪异地喊出这么一句,桑迎秋瞪了一眼,她才低下头去。 “来了?”沈老夫人微微扬头,沈云悠让自己丢光了面子,她现在正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见过祖母、父亲、母亲。”沈云悠恭敬地行了礼,又转向了池家那二人:“这一位……想必就是池老太爷吧?这位……”她目光刚刚触碰到池季远,便娇羞地低下了头,连耳根都红了。 池季远似笑非笑,昨儿个见面时还对自己动手,今日就装作没有见过,甚至这般羞赧,谁说她呆傻来着? “行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沈老夫人可没功夫理会这些事,她率先发难:“怎么现在才来。” “灵意没有同您说吗?”沈云悠奇怪地看了灵意一眼,灵意立即低下了头,有些心虚。 沈云悠只得回答:“我今日贪睡,起晚了,这才误了时辰。” 此话一出,厅中一片安静,大家可都记得,刚刚灵意才说了沈云悠是掉进了池塘,可她现在竟又换了一个说法。 这不是摆明了将老夫人当猴儿耍么?沈家的脸可算是被她给丢光了。 “你怎么了?再说一遍?”沈老夫人这话冷到极点,众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怒气,便摒住呼吸,齐齐看向沈云悠。 第15章 不得不罚 沈云悠见大家骤然安静,也有些不解,正打算开口,霍羽柔忽然轻咳两声,示意她小心一些,现在她不管说什么,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问你你就答!“沈老夫人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沈舜没有开口,眉头却越皱越紧,沈云悠一直乖巧懂事,如今怎么学会撒谎了? “回祖母,我今日睡迟了,所以……“ “跪下!“老夫人怒喝一声,将沈云悠吓得全身一抖。 兴许是老夫人语气严肃,面儿上又太难看,不过片刻,沈云悠眼眶中便聚满了泪水,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又委屈地咬了咬嘴唇,最终跪在老夫人面前。 “我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诚恳,可你呢?你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老婆子的脸啊!“老夫人越说越生气,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清楚,今早上究竟怎么了?“ 沈云悠抬头,心虚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最终还是咬咬牙:“我今日就是起晚了。“ “好!好啊!你当真是翅膀硬了!“沈老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她指着灵意:“她方才说了,你是掉进了池塘才迟迟不出现,现在你却说什么?起晚了?你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意,你怎么?“沈云悠瞪大双眼,满脸都写着惊讶:“你怎么能?“ “小姐,对不起,我只能说实话。“灵意小声应着、眼神飘忽,并不敢看沈云悠。 “你还好意思责怪她说了真话?“沈老夫人猛然起身咳嗽了好几声,若沈云悠只是来迟了,倒还不算什么大事,总归是沈家的女儿,她不管怎么样还是会给一个台阶。 可现在,她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扯谎,弃沈家的颜面于不顾,沈老夫人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母亲,您要保重身子。“沈舜赶紧走到她身旁替她顺了顺气,他还是不相信沈云悠会这样不懂事,她方才那副委屈隐忍的样子令他有些在意。 “云悠不是胡闹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到沈云悠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有什么事和父亲说,绝不会委屈了你。“ 沈云悠却咬紧牙关摇头,这下,连沈舜都有些生气,虽说老夫人怒不可遏,但他心中还是偏向沈云悠的,哪知她这样令人失望。 他正当打算开口,厅前忽然一声巨响,沈云蕊连滚带爬跌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白桃。 白桃有意要拉住她,她却不管不顾地扑到沈老夫人面前哭了起来:“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是怎么了?“东舒兰三两步走上前去将她拉起来,沈云蕊已经哭得双眼红肿,她心疼之余又有些担心,毕竟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沈云蕊。 “好啊,当真是热闹,要丢脸今儿就丢个够吧!“沈老夫人极怒反笑,她缓缓坐下,就等着沈云蕊说话。 “都是二姐姐,她将我和大姐姐都推下了池塘,就想一个人出风头。“沈云蕊带着哭腔说道。 桑迎秋本是看好戏的心态,这句话却令她整个人一激灵,老夫人本就生气,可千万不要将自己的女儿牵扯进去。 “妹妹可不要将事情扣在我头上!“沈云娇立即反驳,沈云蕊却也不甘示弱:“大姐姐和霍家姐姐都可以作证,你别想抵赖!“ 沈云悠却没有吱声,霍羽柔当然也不便开口,沈云蕊更加委屈,她一面抽泣一面埋怨:“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大姐姐竟还要我忍着,不让我告诉祖母,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个道理?“ 她这话一出,灵意也赶紧哭诉:“老夫人,您就绕了大小姐吧,她也是不愿让您担心,这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不能说实话,都怪我嘴巴不严,您要罚就罚我吧!“ “灵意,别说了……“沈云悠小声阻止。 在场众人也算明白了,大约是沈云娇将那二人推到池塘中,沈云悠为了保住沈家的面子便不愿意让沈云蕊将此事捅出来。 但沈云蕊本就是被娇惯着长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她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事闹大。 竟是这样?沈老夫人瞥了一眼沈云悠,难怪方才谎称自己起晚了,就算被拆穿也没有将其他人供出来。这个沈云悠,平日里似乎呆了一些,但着实懂事。 “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沈老夫人语气不好,沈云蕊也吓得噤声,东舒兰赶紧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也起来吧!“沈老夫人对沈云悠道,但她将头埋着,不敢回答,唯唯诺诺的样子。沈老夫人心中不禁叹气,好好儿一个嫡女,竟被教成了这个样子,桑迎秋这个媳妇可真是“劳苦功高“。 “祖母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沈舜开口,沈云悠才敢起身,但也只是站在沈舜身后,并没有坐下。 “说吧,怎么回事儿?“沈老夫人并没有指名道姓,目光却看向了沈云娇。 若是今日沈云蕊没有冲进来,顶多就是以责罚沈云悠收场,可此事儿被捅出来,便成了沈家的笑柄。 这下,不仅是池家,就连霍家,恐怕也会知道沈家的女儿们在家中暗自内斗。这传出去,对沈家的面子、对这几个姑娘的名声都不好。 她索性将这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再来个赏罚分明,这样就算传出去,沈家也会落个家风严谨的名声,这也算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补救方法了。 所以今日,沈云娇不得不罚。 “祖母,您是知道的,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沈云娇没有料到此事会被闹大,她原本只是想给沈云悠使绊子,谁知道沈云蕊意外落水。 她很清楚此时若是承认,自己定会落一个善妒的名声,她在老夫人面前本就不受宠,经过此事,恐怕连沈舜都会对自己有所看法。 “你平日里就是装的,亏我以为你是好人。“沈云蕊实在气不过,出言指责,东舒兰用手拍了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老夫人当然已经明了,虽说她对沈云娇不甚熟悉,但沈云蕊她是清楚的,这丫头一向没有什么心眼儿,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事情闹大。她虽说有些娇蛮无理,可栽赃诬陷这样的事儿做不出来。 “母亲,是云娇不懂事儿,还请您责罚。“桑迎秋忽然走到老夫人面前亲自认错。 沈云娇一脸错愕,她万万没想到最先出卖自己的竟是桑迎秋,便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开口:“母亲您在说什么?“ 第16章 由不得你们撒野 桑迎秋当然明白,老夫人极其信任东舒兰母女,虽说还在询问,其实已经认定此事是沈云娇故意为之。 眼下有外人在场,若是沈云娇迟迟不肯认错,老夫人必定会认为自己没有面子。 沈云娇认罚,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母亲,我没有,都是妹妹诬陷我!“沈云娇哪里肯罢休,她不明白桑迎秋为何忽然出卖自己,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埋怨的意味。 “你还说,若不是你,我和大姐姐会落水吗?你这个害人精!“沈云蕊虽说平时蛮横了些,可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绞尽脑汁也只想起这么个词来骂沈云娇。 东舒兰恨不得将她的嘴给封住,但沈云蕊一直骂骂咧咧,非得要沈云娇给自己道歉。 “妹妹你看看自己,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哪家的姑娘是你这样的?“沈云娇不甘示弱,对付沈云蕊她绰绰有余,那不过是一个被惯坏了的草包,可是祖母…… 沈云娇偷偷地打量老夫人,她面儿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反而更让人害怕。 “行了,你祖母在这里,云蕊的母亲也在这里,她什么样子由不得你来说。你一个做姐姐的这样指责妹妹,又是大家小姐所为吗?“ 沈芙伶牙俐齿,一句话将沈云娇堵得说不出话来。 “两位妹妹就不要再吵了,云娇也不是故意的,同三妹妹道个歉就好了。“沈云悠声音很小,努力劝说着那两位。 她话不多,可每说一句,池季远就看她一眼,她发现此事后,每每都偷偷地瞪回去。 “大姐姐你自己软弱就算了,可不要带上我,我今日一定要她道歉。“沈云蕊可不干,她何时吃过这种亏,既然沈云娇敢将她推进池塘中,就一定得付出代价。 “够了,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们二人撒野么?“老夫人一声怒喝,众人赶紧闭嘴,连池家那爷孙俩也低下了头。 池老太爷心中可惜,本想着看一出大戏,这沈老夫人,当真扫兴! 今日本是因着沈云悠与池季远的婚约,两家头一次正式见面,却没想到是现在这个局面。沈家的女儿一个个这样不守规矩,这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沈老夫人气得够呛,余光扫了那三人一眼,没想到沉默寡言的沈云悠竟是最识大体的那一个。说起来,她今日也够无辜的,本来是同自己的未婚夫见面,进了池塘不说,还要被卷进那二人的纷争之中。 即便这样,她还为着沈家的名声考虑。沈老夫人微叹,可惜她亲娘死得早,被桑迎秋教成了这样一个没主意的傻样子。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今日是什么场面?你们就是要来打沈家的脸面么?“沈老夫人说罢看了一眼池老太爷。 池老太爷本来只想做个旁观者,但还是迫于压力说道:“这本就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不能当真,不能当真!你也别生气了,年轻人嘛,有活力……“ 这话虽说得不太好,但好歹也表明了立场:池家不会因为此事看低沈家,也断然不会拿这样的事当笑话讲。沈老夫人心中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再次将矛头指向沈云娇。 “二小姐今日与姐妹不合在先,不守规矩在后,打手掌二十下再罚跪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门。“老夫人这话不容反驳,桑迎秋拉着沈云娇示意她不要再招惹是非,她心中万分不满,挣脱了桑迎秋的手。 “至于你们两个,“老夫人抬眼,沈云蕊泪痕还挂在脸上,沈云悠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打手板就免了,但与姐妹争执,又将事情闹得这样难看,罚跪是少不了的。“老夫人看向东舒兰:“你将云蕊带回去后,好好儿罚,可不要以为我不在,就能纵容她!“ 话虽是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东舒兰和沈云蕊一回府,究竟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老夫人这是暗地里偏袒着沈云蕊。 “你也去跪祠堂吧!“老夫人随手指了指沈云悠,今日这事儿本就同她关系不大,倒也懒得处罚她。 说完这一切,沈老夫人看向池老太爷,本来想看一看他的反应,试探一番他对自己的处理是否满意,谁知他已经开始和池季远探讨起了桌上的糕点,好像方才压根儿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话。 沈老夫人又皱起眉头,池家人可真是不懂规矩,尤其是这个老太爷,真气人!她咳了两声,终于吸引了他的目光。 “虽说是犯了错,但毕竟是姑娘家,也不便当着外人的面惩罚……“ 池老太爷立即就明白了此话的意思,赶忙起身同沈老夫人道:“我还有事儿,今晚就得出发回边境,我这孙儿就拜托你了!“ 近来边境倒还算安宁,他本就有意让池季远在京中待上一段时日,这便独自离去。 池季远和沈舜起身送池老太爷出门,霍羽柔也说道:“时辰不早了,家中父母恐怕会担心,羽柔也回府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见沈老夫人点了头,她便匆匆往门口走去,经过沈云悠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而东舒兰那边儿,虽说沈云蕊吵着要亲眼看沈云娇受惩罚,但她生怕这个小姑奶奶又惹出什么事儿令老夫人不高兴,还是强硬地拉着她走了。 “来人,将板子拿上来。“见不相干的人都已经离开,沈老夫人立即吩咐,沈云娇自然慌了,她方才只以为沈老夫人是当着外人的面做做样子,没想到竟然动了真格。 “母亲,这中间一定是有误会,不如……“桑迎秋赶忙开口劝说,她先前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不至于让老夫人在外人前颜面尽失,眼下既然只有沈家的人在,她还是得求求情。 “你闭嘴!瞧瞧你整天都教了她什么?好的不学,就会些耍心眼儿的把戏。“老夫人气得不行,连带着桑迎秋一起骂。 沈云娇见老夫人这般狠心,便跪倒在了沈舜面前:“父亲,云娇不是故意的。“说着眼泪已经落下,一副可怜样。 第17章 因为我真的蠢 沈舜虽为武将,但也是慈父,平日里对家中的孩子极有耐心。不过今日他没有护着沈云娇。 别的事兴许还能商量,可她今日引得姐妹间生出隔阂,沈舜不可能会帮,他对沈云娇道:“我平日里总是在说,你们姐妹之间要和睦、互相照应着,可你呢?“ 他有些痛心,明明沈云娇看上去也是没有心眼儿的样子,怎么就学会争风吃醋了? 沈云娇无法反驳,只是不停求饶,一直哭着,最后连沈芙都看不下去了,她不耐地同沈云娇道:“多大点儿事儿?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说罢又转向老夫人:“母亲,我就先将云悠带去祠堂跪着。“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了沈云悠,这丫头,总是不说话,还真容易忽视。她也明白,今日之事沈云悠没有什么大的错处,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反悔。再说今日的事非同小可,给她们一些教训也是好的。 她点了点头,沈芙便带着沈云悠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给那丫头一点颜色瞧瞧,可你呢,总是不肯听我的。“一路上,沈芙嘴上就没有停过:“现在好了,让池家看了这么大一个笑话,池老太爷看上去倒不是个为难人的,可谁知道这池公子怎么想?万一……“ 万一他嫌沈云悠太傻了可怎么办?这后半句话沈芙没有说出口,她虽是刀子嘴,可心肠最是软,到底也怕伤害到了沈云悠,今日说这些,不过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过这也不算大事儿,你只要……“她转过头,本想安慰沈云悠几句,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在笑,她气得不打一处来,话头一转又骂道:“你笑什么?这要是被池家给退了婚,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姑母骂我,我高兴。“沈云悠挽着沈芙的手臂,撒娇一般说道,她也知道沈芙是为了自己好,方才这番责备,令她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她这样骂着自己,反而真实。本来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她了。 沈芙见沈云悠这样子,又心软了,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亲姐妹,也不能将所有的真心交付。“ “姑母放心,云悠明白。“沈云悠安慰地对沈芙一笑,沈芙反而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懂了。 二人很快到了祠堂,沈云悠就要跪下,沈芙却一把将她拉起来:“说你傻吧,你还不信,这祠堂就我和你两人,你跪给谁看啊?“ “没人看也应当跪啊……“这倒是真心话,沈云悠也没想过来祠堂偷懒。 “心眼儿实当然是好的,但有时候啊,你也得做做样子,这样……这样祖母也能更疼你!“沈芙有些头疼,她总不能教着沈云悠在老夫人面前耍心眼儿吧?但不教一教,这孩子又着实吃亏。 沈云悠心中感动,便宽慰她:“姑母这样疼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也学会甜言蜜语了?“沈芙笑骂几句,开口嘱咐:“今日之事本也不是你的错,若是没人盯着,你不必太当真。你祖母也不是有意为难,过不了多久自然会将你放出来。“ 她说完后,又交代了几句,终于不放心地离去。 沈云悠这才跪下来,她也知道老夫人很快会放自己出去,可一个人到底百无聊赖,便垂着头闭目养神。 似乎是有人走动,带来了一阵风,沈云悠猛然张开双眼,池季远那张脸就在她眼前晃荡。 “不是说了么,不允许别人来祠堂!“沈云悠开口。 “这是你们沈家的规矩,对我可没用。“池季远说罢在她身旁坐下:“难不成,沈老夫人还要过来抓我?“ 这倒不会,沈云悠也知道,就算老夫人发现了池季远,也断然不会为难他,只是他真有这么有空?专程来看自己罚跪?上辈子怎么没见他这么闲。 沈云悠心里还在想着,池季远忽然跳起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半晌后开口:“究竟是谁在传这沈家大小姐呆傻啊?我看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这话什么意思?沈云悠抬头看他,他倒也不买关子,慢悠悠地开口:“我说大小姐,你也太夸张了一些罢?方才整张脸上都写着:我委曲求全、快惩罚她,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 沈云悠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老夫人会不会也看出来了?谁知一见她紧张池季远又笑了:“你慌张什么?方才都是我瞎编的,不过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他先前便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沈云悠完全可以不卷进来,看着那两人演一出好戏、被沈老夫人责罚,为何非要趟浑水。 直到发现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许变化,他便猜测这丫头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改变在老夫人心中的印象。 这才试了一试,没想到还真就试出来了,只是他仍然想不明白,既然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她早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要等到京城之中都在传沈家大小姐呆傻才出来反抗? 沈云悠向来不太能藏住事儿,见已被池季远识破,她倒也不再伪装,总归他不会害自己。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白,还请大小姐赐教。“池季远忽然行了一个礼,令沈云悠忍俊不禁,这人总是在不适宜的时候行不合适的礼。 “讲!“她忍住笑意说道。 “为何现在才反抗?“池季远问,他可不信沈云悠是真蠢。 因为上一世识人不清?因为重获新生已经到了这一年?这些沈云悠都不能说出来,她只是笑了笑,略带戏谑地说出了池季远最不想听的那个答案:“因为我真的蠢。“ 池季远显然不满意,正当他打算和沈云悠斗智斗勇的时候,祠堂外响起了脚步声。 “你快……“沈云悠转过头话还没有说完,池季远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便挺直了背脊,端端正正地跪在软垫上。 第18章 还是少爷好 “快起来吧!“沈舜一踏进祠堂便同沈云悠说道,他先前也是给了好几个台阶,老夫人才肯顺着下来,绕过沈云悠这一次。 他当然知道沈云娇躲不过责罚,这才一定要先一步将沈云悠接走,若是二人一同在祠堂罚跪发生了矛盾,姐妹之间的隔阂加深可就不好了。 他将沈云悠扶起来,开口关心:“怎么样?膝盖没疼吧?“ “父亲不必担心,我总共也没有跪多久。“沈云悠对他笑笑,却因为腿有些麻,险些摔倒。 “还说没事!“沈舜又急又心疼,要立即请大夫来看,沈云悠一再强调自己并无大碍,最后沈舜也只得作罢,但还是执意将沈云悠送到了院里方才转身离去。 “小姐,你还好吧?“白桃和灵意都上前来,自从沈云悠被罚跪,她二人就一直在房里等着,见她回来,白桃非要看看沈云悠的膝盖。 “小姐今日掉进了池塘中,可大意不得,得祛寒。“灵意说罢,从袖中取出了好几个瓶子,却微微皱起眉头,她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东西,忽然叹气:“少带了一样。“ “我去将药取过来,你先照顾着小姐。“灵意同白桃嘱咐着,便急匆匆地往外跑去,沈云悠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灵意的房间就在院子里,倒没有多远,她低头快步走着,只盼着能快些将药取回来给沈云悠。 没走两步,却忽然有一人挡在前面,不肯让灵意过去。 “小灵意,这才过去多久啊,你就不记得本少爷了?“这声音让灵意心中一颤,她当然知道是谁。 “少爷,您就不要胡闹了,小姐还等着我呢!“灵意一抬头,便看见了沈逸天,他手里拿着一朵不知从哪儿折来的花,一双眼闪着光,正冲自己笑。 他将花塞在灵意手上:“本公子外出游玩这么久,你就不想我么?是不是在埋怨我没有带你出去?“ 灵意听了这话面儿上却是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她进沈府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沈逸天这样没有正形儿。 “少爷,您还是先让我过去吧!“她一心想着沈云悠,有些生气,偏偏沈逸天还不知好歹地说道:“我不让你又怎么样,我今天还就在这儿了!“ 他像是故意跟灵意过不去,就是要拦着她,灵意一着急,便踢了他一脚,骂道:“少爷,你太过分了!“ 沈逸天吃痛地叫了一声,将手撑在灵意身旁的大柱子上:“你胆子真够大的,竟敢踢我,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罢伸出手佯装要对灵意动手。 “胡闹!“桑迎秋喝斥一声,沈逸天全身一僵,他将手放下,转过头嬉皮笑脸地说道:“母亲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大姐姐,她方才被你祖母责罚,心中定然难受!“桑迎秋没好气地回答道,一面不着痕迹地看了灵意一眼,又转向沈逸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情规矩些,虽说是丫鬟,但人家迟早是要嫁人的。“ 灵意将头埋得很低,好半晌才开口:“夫人,我带您过去吧!“ 三人到的时候,白桃刚给沈云悠上完药。 “云悠,你怎么样?“桑迎秋走进门去,心疼地摸了摸沈云悠的脸,有些埋怨:“你祖母也真是的,不过是些小事,何至于要这样责罚你?“ 她倒是巴不得沈云悠怨恨老夫人,哪知沈云悠回答:“祖母也是为大局考虑,我不碍事,再说,不是还有母亲护着我么?“她说着,强忍恶心往桑迎秋怀中靠了靠,表示自己对她的信任。 “大姐姐这话可就偏心了,我不也来看你了吗?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感动?“沈逸天不满地坐下,佯装生气,沈云悠只得笑着劝说:“谁不知道你最心疼我了,出去玩儿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新鲜事儿没有,新鲜东西倒是不少。“沈逸天说起此事就来了劲儿,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瓶子,放在桌上:“这是我路过一个小村落时买的,那村子里的人擅长制香,将这装了特制香的瓶子放在房间里,就能自然散发出香味。“ 沈云悠将瓶子拿过来闻了闻,笑道:“你可真有心。“ “那是自然,我可不是谁都会送的。“沈逸天说着笑,往房间四处望了一眼,白桃和灵意都在角落。 沈逸天刚回府,桑迎秋也有一大堆话要问,便没有呆多久,嘱咐白桃和灵意好生照顾着沈云悠,就和沈逸天一起出了院子。 “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大姐姐那里了!“没走两步,沈逸天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接着同桑迎秋说:“母亲您就先回去,我将东西找到了便去您那儿。“ “总是这样毛毛躁躁。“虽说是在责备,桑迎秋话语中却带了笑,沈逸天的归来将她心中的烦闷冲淡了许多,连被打了手板又在祠堂罚跪的沈云娇她也不想管了。 沈逸天鬼鬼祟祟地潜进沈云悠的院子,在院中望了又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白桃从沈云悠房中出来。 “白桃儿,过来!“他冲白桃招招手,白桃便会意地过去,只见沈逸天取出两瓶香,放在白桃手上:“给你和灵意!“ 白桃还在摆弄着那两个小瓶子,沈逸天已经往院门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小声对白桃嘱咐:“都是因为你和灵意照顾大姐姐太辛苦,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白桃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闭嘴的动作,沈逸天这才放心离去。 等他不见了身影,白桃忽然开口:“少爷已经走了。“话音刚落,灵意便从角落走出来。她见沈逸天一直在院儿里不肯走,这才拜托白桃出来看看。 白桃将沈逸天给的小瓶子放在她手上,夸赞道:“还是少爷好,每次出门都给咱们带东西。“ 灵意轻咬嘴唇,脸颊在霞光下染上了红晕,她手上的瓶子也因为阳光的照射格外好看,她盯着那瓶子好半晌才说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少爷就难做了。“ 第19章 何必再喜欢 池季远在沈家住下之后,很快便同沈逸天混熟了,两个人相约在京城各处游玩,好不痛快。 这日,桑迎秋刚回府就见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去,她心中一动,将二人叫住:“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京城中有一个好玩儿的地方,鲜有人知道,我这便带池兄去看一看。“沈逸天兴致勃勃地回答,一面同池季远形容起了那地方。 “正好你二姐姐今日闷得慌,就让她同你们一起出去散散心罢!“桑迎秋这话让沈逸天傻了眼,本来他和池季远两人悠闲自在,多了一个女子多不方便;再说沈云娇那德行他是知道的,又爱哭闹,实在是太麻烦了。 想起这些,他摆了摆手拒绝:“二姐姐若是闷,您可以让大姐姐陪她玩儿,我们就先走了。“说完朝池季远使了眼色,就要离去。 哪知道桑迎秋像是铁了心要将沈云娇塞给这二人,她拉住沈逸天不肯放手:“就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让你二姐姐过来。“一面示意陈妈妈去叫沈云娇。 “你是说母亲让我和池公子一起出门?“沈云娇欣喜地问,她当然知道这是桑迎秋在为自己制造机会,想来是她多次提起,桑迎秋便留意了一些。 她先前因为被老夫人责罚的事,不肯搭理桑迎秋,这下心中倒有些愧疚,想着母亲这样为自己考虑,她却使小性子。 不过她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既然是要同池季远出去,她当然得重视,单是挑选衣裳她就花费了不少功夫,接下来还要挑选首饰、整理发髻…… 那边沈逸天已经等得不耐,他再一次试图说服桑迎秋:“母亲,您就让我们先走吧,这再不去,天都要黑了。“ “你姐姐平日里待你多好,让你安慰安慰她怎么了?“桑迎秋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就是不肯放这二人。 过了许久,沈云娇才姗姗来迟,她穿着精心挑选的浅蓝色衣裙,裙上带着淡雅的暗纹,身上的首饰也搭配得恰到好处,华丽但并不夸张。 桑迎秋有些得意,不愧是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哪里是沈云悠那个蠢货比得上的? “二姐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沈逸天开口却是埋怨,沈云娇又哪里顾得上他,她的目光一直在池季远身上。 令人失望的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同沈逸天道:“还是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沈逸天这才不情不愿地带上沈云娇出了门。 到了他说的那地方,沈云娇才明白他为何会抱怨,她打扮得这样隆重,在这鬼地方根本寸步难行。 此时她的鞋上已经沾满了湿泥,每走一步都觉得鞋子有千斤重。偏偏沈逸天和池季远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将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你们等等我,啊--“沈云娇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果然,池季远和沈逸天很快回过头来看她。 “说了让你不要来,你偏不听。“沈逸天有些不满意,好好儿的游玩,就被她给毁掉了。 沈云娇抬头,眼泪汪汪:“我不是故意的……“ 她眼眶已经红了,池季远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的脚怎么样了?“他说罢蹲下身,指了指沈云娇的脚,示意沈逸天检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沈逸天的手刚刚碰到沈云娇的脚,她就吃痛地叫出声,看来脚是崴了。 “今日就回去吧,沈小姐这脚想来伤得不轻,还是先让她去看大夫为好。“池季远起身,拍了拍沈逸天:“你就将你姐姐背回去罢!“ “你怎么不背?“沈逸天反问,这儿的路本就不好走,他要是再背上沈云娇,就更难了。 池季远低声同沈逸天解释:“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我背不合适,这传出去,她日后还怎么做人?“ 沈逸天也知道这种事开不得玩笑,虽说不情愿,但还是背着沈云娇往前走去。 很快,沈逸天便气喘吁吁,沈云娇“体贴“地说道:“池公子,这样下去,逸天一定吃不消,你就……“ “我没事!“沈逸天不耐烦地将她打断:“你就别说话了,今日要不是你,我们会这样么?“ 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他很清楚,说什么也不将沈云娇放下,碍于池季远在场,沈云娇也只好闭嘴。 三人到沈府门口时沈逸天已经累得不行了,他喘了几口粗气,将沈云娇放下来说道:“我去叫人,你就在这儿等着。“ 沈云娇却没有回复他,双眼望着前方有些发愣,片刻后忽然开口:“羽柔姐姐?要走了么?“ 沈逸天转头,只见沈云悠和霍羽柔一起往外走着,两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霍羽柔见有人叫自己,便往这边看了看,礼貌回答:“正要回去。“ 说罢扫视了三人,还没有再开口,沈云娇就甜甜地笑了:“怎么不多玩儿一会儿,我们可刚刚回来呢!“她下意识地往池季远的方向靠了靠,又道:“可惜我的脚受伤了。“ 沈云悠抬眼看了看沈逸天。 “大姐姐,你可别误会,是母亲非要让二姐姐同我们一起出门的。“他倒解释得快,其实沈云悠压根儿没有在意。重活一世她已经想好,他池季远喜欢谁、要同谁在一起她通通不管,必要的时候他能帮一帮自己她就知足了。 何必再去喜欢他,她已经受够了失望和患得患失。 不过这沈云娇么……沈云悠眯了眯眼睛,池季远可看不上她,虽说上一世池季远对自己不上心,但沈云悠也算了解他,沈云娇这样不知好歹的女子,他可最烦了,眼下恐怕就是在看戏。 果然,他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既然受伤了就快些回去休息吧!“沈云悠将心思放在了沈云娇身上,又是安排送她回房间,又是为她请大夫。 “你们先进去罢,我再同羽柔说几句话!“她整个过程中一句也没有提到池季远。 池季远走进府中又回头看了一眼沈云悠,她正专注地听霍羽柔说话,眉眼带笑。 这丫头,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关心? 第20章 简直胡闹 “我怎么觉得云娇……“见那三人进府,霍羽柔终于收起笑意,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她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才勉强说出一句:“总觉得她没有以前那般纯真了。“ 她很少说出揣测别人的话,但实在是有些担心沈云悠,那日沈云娇将沈云蕊和沈云悠推进池塘中,任谁也不会相信她是无心的。 沈云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回答:“大约是长大了,有了些变化!“纵然知道沈云娇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不愿意将霍羽柔牵扯进来,便想着敷衍了事。 “我倒是觉得,你还是防着她好一些。“霍羽柔摇了摇头:“整个沈家都知道你同池公子的婚约,可她倒好,就像是故意表明自己同池公子更亲近一般。“ 沈云娇那点儿小心思昭然若揭,连霍羽柔都为沈云悠抱不平,沈云悠反而安慰道:“别担心,这感情么,总是要讲两厢情愿,若是他们二人当真有意,我也不会用婚约束缚住他。“ “你当真这样想?“霍羽柔有些意外,随即嘱咐:“还是应当注意着,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云悠一再保证自己会在意沈云娇的举动,霍羽柔这才放心离去。 她回到院中时,发现沈云娇已经在石桌前坐着了。 “妹妹怎么来了?“她上前,目光落在了沈云娇的脚上:“既然受伤了,就好生歇息着。“ “这不是闷得无趣,来同姐姐聊聊天儿么?“沈云娇眨了眨眼睛,抱怨起来:“我一想到这段时日都不能出门,心中就发慌,你说这院子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啊!“ 沈云悠敷衍一笑,她现在根本不想同沈云娇多说,若不是还得勉强和她们母女维持着关系,她恨不得将手上这杯茶直接泼在沈云娇脸上。 她当然知道这人是来干什么的,果然,沈云娇下一句就是:“也幸亏池公子是个热心肠的,见我受了伤,便将我背了回来,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池季远会背你?沈云悠心中冷笑一声,他是有分寸之人,就算是避嫌,也一定不肯同沈云娇太过亲密。 再说,她同池季远可有婚约在身,但两世加起来他背自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见他有多懒。 想起从前的事,沈云悠微微失神,她如今同池季远的接触反而比上一世更多,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 见她不答话,沈云娇反而变本加厉,又开始念叨:“那日在厅上,我见他一句话都没有同姐姐说,还有些生气,没想到是误会了……“ “快要吃晚饭了罢?“沈云悠面无表情,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说罢起身:“咱们还是先过去吧,可不能比祖母晚。“ 说完也不管沈云娇,兀自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同沈云娇的丫鬟平蓝道:“你快些扶着二小姐去饭厅,若是迟了,老夫人可会生气!“ 撂下这句话她便没了踪影,沈云娇在原地气得说不出话,沈云悠不接话就算了,还将自己扔在这里,她当真是有气发不出。 平蓝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沈云娇又对自己动手。 沈云娇行动不便,果真迟了,她到的时候沈老夫人已经先一步坐在了主位上,看见她时眉头一皱:“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祖母,妹妹的脚受伤了。“沈云悠低着头小声解释。 “难道不会早一点儿出发么?“老夫人不依不饶,倒是沈舜关心道:“怎么了?“ “听说是同池公子一起出去伤着了。“沈云悠再次抢在沈云娇前面开了口。 沈舜脸色微变,眼中情绪复杂,像是在思索怎么开口,半晌后才说道:“今后还是应当注意一点儿,池公子毕竟同你姐姐有婚约,你与他一起出门,不合适。“ 沈云娇有些委屈,她一撇嘴,眼泪几乎要落下来:“我本也不愿,是母亲非要让我去的……“ “我瞧着她近来有些闷,便让她出去散散心,逸天也在,并不是二人单独出门。“桑迎秋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头上,想着自己就算是被责骂也无妨,总不能让沈舜对沈云娇生厌。 “是啊,我也在场!“沈逸天附和,虽说他总也不喜欢沈云娇那个性子,但还是想要为她解围。 “这不过是件小事,若是老爷不高兴,我今后注意些便是了。“桑迎秋敷衍道,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简直胡闹!“老夫人“砰“地将筷子放在桌上,脸色很是难看:“云娇是未出阁的姑娘,你怎么能让她和别家公子一起出门?尤其还是与云悠有婚约之人,这要传出去,沈家的女儿今后还怎么做人?“ 桑迎秋做错了事不说,竟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家中两个女儿,一个被她教得不知规矩;另一个则是软弱无能,老夫人着实生气。 “就算外人不说,你这样做难道不会引得姐妹间生出矛盾么?“虽说不喜欢这两个孙女,但老夫人到底明事理。 她不知桑迎秋此举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可也明白若不制止,这个媳妇日后还会做出更加过火的事情来。也幸而池季远外出办事不在场,她才有机会好好儿将此事说一说。 “我早就说过,你作为沈府的夫人,做事应当知分寸。今日之事,你没有将沈府的面子放在心上是错;明知云娇不对却还纵容着她,是作为母亲的失责。“沈老夫人句句严厉,将平日里风光的沈府夫人训得抬不起头。 “母亲,是儿媳错了,今后一定谨遵您的教诲。“待狂风暴雨过去,桑迎秋终于回答,她心中的怒火已经烧了起来,但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她做贤妻良母多年,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暴露自己的心性。 沈舜到底有些不忍,虽说桑迎秋太欠考虑,但毕竟还当着孩子的面儿,他低声安慰:“母亲今日话重了些,你也别难过,她总归是为了沈家好。“ “我明白!“桑迎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中却已含泪,看上去可怜又动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眼泪后面有多少怨恨与愤懑。 第21章 大姐姐晕倒了 “我说了多少次,这种事不要大肆张扬,你倒好,将事情闹到了你祖母面前。“晚上,桑迎秋将沈云娇叫到房中教训起来:“你祖母不喜欢咱们母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给她为难的机会?“ 她着实气不过,那老婆子不过仗着自己年龄大了,就在沈府耀武扬威。自己再怎么样,也是沈府的夫人。竟当着全家人的面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幸好陆姨娘那个狐狸精没资格上桌吃饭,不然可要被她给笑话了。 “我哪里知道沈云悠会将此事说出来,我不过是在她面前提了几句。好让她明白,池公子根本不会娶她这样的蠢货,她就不该痴心妄想。“沈云娇答。沈云悠向来不知分寸,在祖母面前将此事说出来,不是蠢是什么? “池公子瞧不上她,难道能瞧上你?“桑迎秋气得用手指按了按沈云娇的额头:“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整张脸上都写着要同沈云悠争,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么?“ “母亲,您说什么!“沈云娇一脚踹翻身旁的椅子,她向来高傲,没想到桑迎秋对自己也这么不客气。 桑迎秋今日已经被气糊涂了,当然顾不了这么多,狠骂了沈云娇一顿,她心中也算是出了气,终于认真同沈云娇道:“我是要你将眼界放宽,我的女儿这样优秀,自然不是沈云悠那个蠢货比得上的,可你不能以她为对手。“ “沈云悠那样的,池公子当然看不上。依我看,那个霍羽柔才能称作你的对手,若她对池公子有意,你们三人之中定然是她胜出。“虽说不愿承认,但霍羽柔大气温柔。往那儿一坐就比沈家这两个要端庄。 “什么?母亲你是说?“沈云娇嘴里的茶险些喷出去,照桑迎秋这个意思,霍羽柔对池家公子也?? “你急什么?总是这么急躁。她对池公子当然没什么,我是要你同她学一学。“有霍羽柔那样的女儿,定是媒人都踏破了霍家的门槛。若是沈云娇能学到几分,就算不能同池家公子结缘,又何愁攀不上更富贵的人家? 沈云娇嘟嘟囔囔不愿意,她实在看不出霍羽柔哪里比自己强。桑迎秋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后,她终于不耐地离开了。 而桑迎秋坐在房中,紧皱的眉头怎么也不肯放松,她心里清楚,今日老夫人训自己只是一个开端。自从老夫人回府,她明显能感觉到老夫人的不满。想来心中这股气已经憋了许久,今日也不过是借题发挥。 若她一直待在沈府,一定还会找机会打压自己。想到这儿,桑迎秋不禁如坐针毡。看来必须要对老夫人动手了,她是沈舜的亲娘。又颇有威望,桑迎秋当然不敢直接要她性命,可如何才能将她赶走呢? 桑迎秋盯着房中正冒烟的安神香出神,半晌后终于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日天气正好,桑迎秋吩咐厨房做了些吃食,一家人连同池季远都在园子里赏花。 由于沈舜在场,沈云娇倒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找机会同池季远搭话。 “季远哥哥,“她指着不远处刚开的花,伸手折下后冲池季远眨了眨眼睛:“你看这花儿多好看!“她着实不太了解池季远,当然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只得不停试探。 池季远敷衍点头。觉得她有些烦人,方才同沈逸天聊得正高兴,她忽然就过打断。 “这草也好看呢!“沈云悠心里不舒服,她折下一根草在池季远面前晃来晃去,也得亏沈舜和桑迎秋离得远,她才敢在池季远面前这样嚣张。 总归她已经知道了二人的结局,上一世她小心翼翼,即使心中有事儿也从未说出来,眼下既已死心。倒也没有什么顾忌。 池季远总觉得这丫头有些奇怪,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便说有仇,可他怎么也想不起哪里见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不时会有些恍惚,总觉得二人相识已久。 “是挺好看的。“池季远接过沈云悠手中那根有些发黄的草,笑道。 沈云悠还没回答,就被沈逸天拉到了一旁:“大姐姐,怎么不见灵意和白桃?“这二人一向同沈云悠形影不离,今日倒有些奇怪。 “她俩近来也闷坏了,我便让她们出府玩一会儿。“沈云悠答,沈逸天有些扫兴,说起来,他这几日也很少见到那两人。 沈云悠转过头,还打算说什么,却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令她头疼。她伸出手挡住阳光,想要缓一缓。谁知道手刚接触到额头,她竟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啊--“沈逸天鬼吼鬼叫,池季远三两步走过去,沈逸天惊恐地指着怀中的沈云悠:“我大姐姐,晕??晕倒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自己手快将她接住。 池季远来不及多想,伸出手就要接过沈云悠,却忽然一顿,虽说二人有婚约在身,但到底没有成亲,他将手收回,催促沈逸天:“你先将她带回房间,我这就去请大夫。“ 沈云悠这一晕,把沈舜也急坏了,他快步跟上,心中有些不安,虽说沈云悠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从未晕倒,莫不是身体比以前更差了? 桑迎秋在他身旁,已经急得快哭了。 “这好好儿的,怎么会忽然晕倒呢?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她说起话来嘴唇都在发抖,双手不停揉搓手帕,很是紧张。 “怎么样?“大夫出来后,桑迎秋赶紧冲上去问,她激动地抓着大夫不肯松手。 “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不过是身子有些虚弱,近来又太过操劳,才会晕倒。只要好生调养着,定然能将身子补好。“大夫安慰道。 沈舜终于松了口气,桑迎秋也放开大夫,快步走到沈云悠床前蹲下,嘴里念叨着:“都是娘不好,没有将你照顾好,不然,你,你也不会??“她说着,眼角渐渐凝满了泪珠,她赶紧用手帕擦了擦,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第22章 实在太诡异 沈云悠醒来的时候,桑迎秋还在床边抹眼泪。 “醒了?怎么样?饿吗?“桑迎秋一见她睁眼,便说个不停,沈云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疼。“ 桑迎秋立刻又紧张起来,问东问西,令沈云悠十分烦闷。她本就还没缓过来,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暴露出对桑迎秋的厌恶。 “姐姐真是好福气,母亲可是寸步不离,就连我生病时她也不曾这样尽心。“沈云娇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说了这么一句酸意十足的话。 “你闭嘴!“桑迎秋喝斥一声,又拉过沈云悠的手:“不要听她瞎说,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同娘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看你晕倒躺在床上,娘这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桑迎秋这戏着实足。也难怪自己上一世会上当,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云悠便暗自唾弃自己,又在为愚蠢找借口。 “你姐姐还病着,你就不要同她争了。“沈舜知道沈云娇是小姑娘心性,便也没有责骂她,只是让她安静一些,不要吵到沈云悠。 “我说笑的!“沈云娇撇撇嘴表示委屈,她总是喜欢用天真来伪装自己。 沈舜没有回答,而是柔声同沈云悠道:“大夫说了你身子太弱,今后可要好生注意着,千万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不善言表,方才是真心急,以至于大夫都来了还愣在原地。 “父亲放心,以后不会再让您??让您和母亲担心了。“沈云悠心中矛盾,沈舜的态度令她感动,但又没办法忽视对桑迎秋的恶心。 桑迎秋说什么都要留下来照顾,不管沈云悠怎么劝都不听。 “好了,云悠今日也累了,你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沈舜终于开口,桑迎秋这才犹豫地同沈云悠道:“那母亲就先走了。你若有什么事儿,一定差人来叫我!“ 过了一会儿,房中终于安静下来。 “小姐。你怎么会晕倒呢?“白桃捧了杯热茶过来,一边问着,沈云悠看着杯中不停浮沉的茶叶也有些失神:“是啊,怎么可能晕倒呢?“ 就算是上一世,她一直被桑迎秋荼毒,也从来没有晕倒过。 这次的事。实在太诡异。 “会不会是最近太过操劳了?“灵意说着,皱眉将桑迎秋点在房中的安神香给熄灭了:“这味道有些呛人。“ 沈云悠将目光锁定在了安神香上,那是桑迎秋昨日带来的,说起来,她昨日将这香点上,今天自己就晕倒了。确实有些巧。 深夜,沈云悠换上黑衣偷偷去了桑迎秋的院子,她在房间门上捅了一个洞。那安神香的味道立即从房中飘了出来,沈云悠捂住鼻子后退几步。 桑迎秋的房中也点着这香,她怎么没事儿?难道此事当真和她没关系?说起来。自己晕倒对桑迎秋还真没有什么好处。 沈云悠满腹疑问,她鬼鬼祟祟地往院子外面走,走出院门时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她赶紧跟了上去。 对方速度很快,沈云悠不得不加快脚步。 好容易近了一些,那黑影却忽然跃上房顶出了府,沈云悠也就跟不上了。 其实她已经认出了此人,毕竟二人曾经那般熟悉。只是她上一世对任何事都不太敏锐,自然不会发现池季远半夜出府这种事。 可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沈云悠坐在府门后,用双手撑着头,开始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季远终于回来,他刚上房顶就发现沈云悠还在那儿坐着。 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他本打算偷偷回府,但又怕她一直等,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个小石子儿轻轻一扔。 石子儿自房顶滚落发出声响,沈云悠抬头一看,那道黑影进了院子,她赶紧追过去,走了两步却忽然自嘲地笑了。 真不知道她方才为何犯傻。明明就算二人撞上,她也没有立场去问他什么,虽仍有婚约,但她也清楚,这婚约大约很快就会被废除。就算池季远不提,她也会主动说出来,她不愿二人再如上一世那样互相折磨。 早些解脱,指不定还能做朋友。 既然如此,她又在府门处等着做什么?沈云悠拍拍脑袋,前世只要同他相关的事,她都很上心,大约已经成为习惯,真是个坏习惯,得改。 沈云悠满心都是安神香的事,很快将池季远抛在了脑后,第二日,她又找了个机会试探桑迎秋。 “母亲,这香着实呛人,能不能换一种?“沈云悠皱眉捂鼻,又轻咳几声:“我不习惯这个味道。“ “我也知道这味道不太好,可我试了很多种,它是众多安神香中最有效的,你就暂时忍一忍。“桑迎秋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可不想看你又晕倒。“ “都听母亲的。“沈云悠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桑迎秋为了让自己完全信任她,几乎有求必应,可为何要坚持将这安神香留下?自己分明已经表现出了不喜欢,按照她的性子,不是应当立即撤下么? 这香究竟有什么秘密? 晚上,沈云悠再一次偷偷潜进桑迎秋的院子,本想从她房中偷拿一点儿香来研究,却没想到动静大了些,还没将门打开就被发现了。 “什么人?“桑迎秋警觉出声,沈云悠心跳如雷。 她不停往后退着,耳里窸窸窣窣是桑迎秋起身的声音。 此时虽是深夜,但月色明亮,若桑迎秋招来了下人,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无论如何也跑不掉。沈云悠开始懊恼,就不应该这样莽撞,但她实在着急,查不出晕倒的症结所在,她就不能安心。 眼下唯一能遮挡的地方恐怕就是那几根柱子了,可她总不能直直地站在柱子后面吧,这不是摆明了自投罗网么?沈云悠环顾四周,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桑迎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中一片慌乱,上天给了重来的机会,这本是报仇的好机会,难道就这么断送了?她不甘心。 第23章 你傻呀 沈云悠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院里的草丛中,草长得不算高,但有花树遮掩,应该能躲过,她心一横,卧倒在了大树下。 不对,有哪里不对,耳边是轻微的呼吸声。沈云悠僵硬地转过脖子,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捂住嘴的瞬间,对方也伸手将她的嘴捂住。 二人对视片刻。池季远眉头一皱,拎着沈云悠就上房去。 桑迎秋在院子里自己检查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又回到了房中。池季远这才将沈云悠拎出了府。 深夜,街上空无一人,说话的声音也似乎被放大。 “你在这里做什么?“池季远昨夜就发现她在府中鬼鬼祟祟,不想今日又见到了她。他本想一探究竟,没想到她竟然被发现了,他这才不得已出手相帮。 “你呢?“沈云悠一把扯下面罩,有些后怕,若不是池季远,今日就暴露了,她松了口气才问:“这大半夜的,你在我母亲院子里干什么?“ “跟着你过来的,担心你晕倒。“池季远故意这样说,沈云悠想起自己晕倒一事,也有些泄气,她索性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你说我怎么会晕倒呢?“ “身体差呗!“池季远也坐下,沈云悠面色一直不太好,若说是身体原因晕倒,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也没差到那个地步。“ 这话令池季远一愣,她是怀疑这事儿有蹊跷? “你怀疑你母亲?“他直截了当地问,从方才沈云悠扯下面罩,他就已经觉察到她并不打算隐瞒。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将这样重要的事透露给自己。 沈云悠微微仰起头,看来在桑迎秋房中偷安神香是不可能了,自己那点儿功夫。还没进门就会被抓住。但池季远功夫不错,若是他能帮自己,此事指不定还有希望?? 她眯起双眼看向池季远,像一只小猫,最后挤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问:“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听完了她的想法后。池季远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沈云悠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等着他开口。 “你傻呀,何必要从她房里偷,将你房间里的安神香找个人送出去,再看看别人有没有事不就行了么?“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半晌后沈云悠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她先前一心想知道桑迎秋的香同自己房中的是不是同一种,却忽略了香本身。 着实将事情变复杂了。可将这香给谁呢?沈云悠陷入苦恼,若香真有毒,岂不是害了别人? “将你那香给我一些。我就勉为其难替你试一试。“池季远“善解人意“地开口,沈云悠则迟疑地看着他,虽说池季远底子好,可也经不起折腾啊! 她摇头拒绝,池季远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不由分说拎着沈云悠到了她房中,自顾自地取走一些安神香,又同沈云悠道:“两日之内我给你答复。“ 说罢转身离去,不给沈云悠后悔的机会。 沈云悠一夜未眠,她始终狠不下心让池季远去试,虽说她也明白,这香就算真有问题。也不会致人于死地,毕竟自己是沈府嫡女,桑迎秋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可毕竟自己已经晕倒,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池季远冒这个险。天还未亮,她便偷偷去找池季远。 但人不在。 因为是客人,池季远在京城之中又有别的事要办,沈家也没有什么约束,以至于这人整日神出鬼没,沈云悠不禁有些担心。 能去哪儿呢?她想起那日深夜池季远出府。心中想着,上一世怎么没发现他有这样多的秘密? 池季远还没出现,沈云悠又晕了,桑迎秋急得直落泪,大夫还是像之前一样,只是说沈云悠身子弱,并没有找出别的什么原因。 虽说她很快就醒了,但桑迎秋坚持要她在床上休息,还亲自守着。沈云悠担心池季远,几次想要将桑迎秋支开,可她铁了心要待在这里,说什么也不肯走。 怕引起她的怀疑,沈云悠也没有过分勉强,一直到傍晚,沈云悠打着哈欠说自己困了,桑迎秋方才离去。 “走了么?“沈云悠躺在床上问。 “走了,我方才亲眼看见她出了院子。“白桃回答,沈云悠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要出门。 刚走几步,池季远不请自来。 “这东西没问题。“他晃了晃手中的安神香,同沈云悠道。 难不成他当真试了?沈云悠心中五味杂陈,池季远却一笑,拍了拍她脑袋:“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亲自试这东西。“ 沈云悠疑惑抬头,他终于解释:“我将这东西点在了别人房中,观察了许久,那人并没有什么异样。“ 当真是关心则乱,她应该知道池季远不会傻到亲自试。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池季远被她盯得发怵:“放心,对方欠教训,这东西就算真有毒也死不了人;若没毒,还让他占便宜了,他可用不起这样贵重的东西。“ 此人是京城中一个小混混,池季远在城中几次见到他,总是听到他嘴里听什么沈大小姐呆傻之类的话。次数多了,池季远也有些不满,一听沈云悠说起安神香的事他便想起了这人。 “真便宜那小子了。“池季远有些郁闷,本想让他为毁坏别人名声付出代价,谁知这香竟是好东西,惩罚不成,还让他睡了个好觉。 不过更加难受的是沈云悠,一旦证实这香没有问题,她的线索就完全断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 若要说身子不好,晕倒一次也就算了,可接连晕倒怎么都说不过去。再说若真有人故意为之,常常让自己晕倒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么? “会不会是故意要将此事闹大?“池季远出言分析。 但闹大又有什么好?沈云悠烦躁地揉了揉头,她还真想不明白,沈府能有人这么闲,每日就想着如何让自己晕倒?真是见鬼! 第24章 江湖骗子 接下来的几日,沈云悠经常晕倒,身上的病不仅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趋势,甚至更加严重。 “大夫,您不是说她只需要调理吗?为何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沈舜很是着急,他没想到沈云悠的病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这??从脉象上来看,确实没有大碍。“大夫回答,他已经在沈舜的要求之下来来回回往沈府跑了许多次,除了身子弱。沈云悠当真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沈舜在房中来回踱步,像是在考虑如何解决此事,桑迎秋忍不住催促:“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她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悠,不知如何是好。 沈舜没有开口。毕竟大夫也找不出缘由,现下恐怕只能换别的大夫来瞧瞧了。 桑迎秋的目光追随着沈舜,却半晌也得不到回答,她终于受不了了。 “我自己去想办法,一定要让云悠好起来。“她撂下这么一句就出门去,沈舜也没有阻止,他现在已经为了沈云悠的事心力交瘁,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管桑迎秋。 一直到傍晚,桑迎秋方才归来。她身后跟着一个老道,二人径直到了沈云悠的院儿里,撞上了从房间出来的沈舜。 “你要做什么?“沈舜压低声音道,桑迎秋身后那人一看就是江湖道士,他可不信大夫治不好的病,请这老道来就有用了。 “来为云悠治病。“桑迎秋压根儿不理会他的情绪,反而像是豁出去了:“这样下去总也不是个事儿,你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云悠的身体一日日虚弱下去?不能再这样耗着了!“ 沈舜一时语塞,沈云悠这病确实拖不得。 从前桑迎秋遇事也总是喜欢算上一卦,他虽不信,但也没有过多阻拦。 可现在她竟将人领到了家中,沈舜当然不高兴,但眼下沈云悠病着。他着实不想发火,以免扰她清净。 “您快看看,我女儿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趁着沈舜没有发话。桑迎秋先一步催促那位老道:“情况我已经同您说了,您一定要救救她。“ 只见那位老道伸手捋了捋胡子,微微点头,没有开口答话,开始算卦。他闭上眼,像是在感知些东西。半晌后,又含混不清地念着什么,手上也不停比划。 一阵风起,老道骤然睁开眼睛,同桑迎秋道:“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的情况并不复杂。只要您按照我说的做,她定能很快痊愈。“ 桑迎秋一听这话甚是欣喜,赶紧回答:“您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做。“ “您先告诉我,府上近来可有什么奇怪的事?“那道士问。 奇怪的事?桑迎秋皱眉想了半天。确认没有遗漏后终于回答:“除了这个病,倒当真没有怪事。“ “不对,方才卦象显示府中有东西同大小姐起了冲撞,才令她久病不愈。“道士摇头晃脑,又道:“最近有人来府里么?“ “这倒是有,池家公子在府上做客。“桑迎秋答,道士却否认:“与大小姐冲撞的乃是至阴之气,应当与此人无关。“ “对了,他来府上那日母亲也??“这话说到一半,桑迎秋骤然闭嘴,她偷偷地看了看沈舜的表情,他脸色微愠。桑迎秋便也不敢再提。 道士草草收场,临出门时他又说了一句:“起了冲撞对这二人都不好,您就听我一句劝,让二人暂时分开,待情况好转,再做打算。“ 桑迎秋很快将道士送走,回来时沈舜还站在院里,她壮着胆子开口:“老爷,您看??“ “看什么?难不成你真信了那江湖骗子胡说八道?“沈舜皱眉。显然不将方才那人当一回事儿。 “那可不是江湖骗子,我先前有好几桩事儿都是拜托他为我解决的!“桑迎秋小声说道,见沈舜无动于衷,她又着急起来:“那你说怎么办?这样拖下去,云悠受得住么?再说,大师方才说了,若是不将二人分开,对母亲也不好!“ 沈舜不答,他脑中过了一遍京城的名医,盘算着一个一个去请,总也能将沈云悠治好。 桑迎秋见他这副样子更加不满:“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一点儿也不疼云悠了?母亲先前在小妹府上住着不是一直都很好么?就算她当真想换个环境,也可以去二弟府上住一段日子,待时机合适了,再将她接回来??“ “够了!“沈舜一声怒喝,将桑迎秋吓得住了嘴,他也希望自己的母亲和女儿都好好儿的。只是??且不说那道士究竟是不是骗子,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又怎么能开口将母亲赶走? 这样的事他着实做不出来,当然也不允许桑迎秋做。 “云悠的病我会想办法,你就不必瞎掺和了,今后不准再提此事。“沈舜语气坚决,表明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桑迎秋又进沈云悠房中抹起了眼泪。 “母亲怎么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沈云悠有些奇怪,她轻声安慰着桑迎秋。 桑迎秋只顾着流泪,根本没有心力去回答她,沈云悠也就不再说话。她心中清楚桑迎秋是在做戏,她倒是要看看,这又是演的那哪一出。 “你放心,母亲不会不管你,我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你父亲??“桑迎秋自顾自地说着,眼神温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慈母。 沈舜不大相信桑迎秋请来的那个道士,他一心只想快些治好沈云悠的病,完全没有心思管桑迎秋。本以为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她不会再多事,却没想到她这次意外地坚持。 变故发生在第二日,桑迎秋特地选了一个全家人都在场的时机。 “母亲,儿媳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桑迎秋挽着沈云悠,怯弱开口,说罢偷偷地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 沈老夫人缓缓将手中的茶放下,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抬头看桑迎秋:“你若不知道,就别讲了。“ 第25章 哭着求我走 “有些话,我知道不能乱说,但您也要体谅我这做母亲的心??“桑迎秋也知道老夫人是刻意为难,便忽略了她的回答,一开口又将事情推到了沈云悠头上。 “您也看到了,云悠近来状况十分差,我??我实在担心,便找人来替她算了一卦。“ “别说了!“到了这个份儿上,沈舜也明白了她的意图,忙出言阻止。 “老爷您就不要阻拦我了,我今日一定要将话说清楚。“桑迎秋不管不顾,将事情全盘托出:“那道士说了。母亲您同云悠有冲撞,若不将你们分开,对两个人都不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沈云悠垂眸,虽说池季远已经证明。桑迎秋送来的安神香没有问题,但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 她干脆将香灭了,平日里也只有桑迎秋来房中看自己的时候做做样子。 没想到将那安神香熄灭后,她竟再也没有真晕倒。沈云悠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便配合着桑迎秋,每日都要晕上一两次,就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什么大病、冲撞,分明都是桑迎秋安排好的。她故意让自己得了“怪病“、又找到道士做戏,目的就是把老夫人赶走,又将事情扣在自己头上。 想来也是,自从老夫人回府,三天两头教训桑迎秋,她定然会找机会还击,将老夫人赶出沈府。 老夫人虽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但立刻明白桑迎秋话中的意思,她轻哼一声,半晌才开口:“这是要赶我老婆子走?“ “母亲,您这是哪里的话?那日老爷也在场,道士确实是这样说的,我不曾骗您。“桑迎秋料到老夫人会生气,但还是慌里慌张地解释,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您回来,我当然高兴。可云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做不到看着她受苦而不管,您也是做母亲的,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她越来越激动,最后已经泣不成声,沈舜虽不满意她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这些话,但到底有些动容,她也是爱女心切,倒不好苛责。 “说了这么半天,不还是要我走么?“沈老夫人神色冷漠。一点也没有被打动,她斜睨桑迎秋一眼:“既然你都哭着求我走了,我难道还会死皮赖脸地留下?“说罢起身,同身边的顾妈妈说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母亲,“沈舜赶忙上前阻拦:“母亲您别生气,她也不过是心疼孩子,怎么会真让您走呢?“ “可是??“桑迎秋当然不肯就此罢休,她费尽心机,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将老夫人送走。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不停恳求,以老夫人那样高傲的性子。一定会受不了,到时候连沈舜也拦不住她。 她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沈云悠却忽然上前开口:“母亲,您就不要提此事了,不管怎样我都是晚辈,哪里有让祖母为了我奔波劳苦的道理?“ 沈云悠平日里很听桑迎秋的话,今日忽然有了主意,倒是让她不适应。没有马上作答。 “你当真这样想?“沈老夫人也有些意外,本来今日这事儿,她也不指望沈云悠能够出来说话,总归桑迎秋怎么说。她就会怎么做。 没想到她竟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你这病??“桑迎秋反应过来后,生怕忽然冒出来的沈云悠坏掉自己的好事儿,赶紧又拿她的“病“做文章。 “不碍事,“沈云悠反而安慰起她:“若是母亲真的忧心。就将我送去静灵寺住一段时日吧,这样既可以和祖母分开,我也能静一静心。“ 她既体谅了桑迎秋的“慈母之心“,又为老夫人考虑得周到,倒令沈舜很欣慰,但他不会让沈云悠去静灵寺。 “你身子本就弱,让你自己去寺庙怎么能行?“不管怎么样,沈云悠不在身边,他便不放心。 “您别担心,我应付得来。“沈云悠却很坚持,她走到了沈老夫人面前,却不敢同老夫人对视,只是有些忐忑地问:“祖母,您能不走么?云悠请您留下。“ 沈老夫人向来不喜欢她,如今见她这副可怜样儿,心里头一回涌现出了心疼。她将沈云悠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语气温和:“祖母不走了,祖母还要好好儿看看你,怎么会走呢?“ “父亲,祖母答应我了,她不走了。“沈云悠转过头冲沈舜粲然一笑,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沈舜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你好好养病,剩下的我会想办法,你和祖母都不用离开。“ “可姐姐这病也不能放任不管啊!“沈云娇忽然插嘴。她面色绯红,眼中写满焦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父亲不如就让姐姐去寺庙住些日子,万一病好了呢?“ 她当然明白,沈云悠这一搅和,老夫人是不会走了,但她不甘心,想着既然沈云悠要表现,那就让她好好儿表现一番。 “那怎么行,大姐姐身子不好,怎么能去寺庙?出事了怎么办?“沈逸天出言反驳,沈云娇压根儿不理他,反而是走到沈云悠身边,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母亲说了,那道士亲口说过,若是不分开,对姐姐和祖母都不利,姐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也得为祖母想一想罢!“ 沈云悠明白她的意图,这是一定要将自己送去寺院,既然她已经提起了祖母,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不过?? “妹妹说的是,只是我一人去,多少会有些孤单,不如你陪着我,咱们姐妹俩也有个伴儿!“沈云悠也握住沈云娇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其实去寺庙对沈云悠来说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儿,可沈云娇就不一样了。 她何时去过这样的地方? 这话一出,沈云娇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她本想用老夫人压一压沈云悠,让她去寺庙吃苦头,不想却被她给反将一军。 她可不愿去寺庙受罪,沈云娇憋红了脸,半晌才说出一句:“可若是你我都走了,家中不就冷清了么?“ 第26章 小姐被狼叼走了 “怎么会呢,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逸天不是还在家中么?“沈云悠揪着不放,沈云娇没想到她会将自己拉下水,迟迟没有找到借口推脱。 “你妹妹是个不懂事儿的,怎么能照顾好你?不如母亲陪你去罢!“桑迎秋可不愿让沈云娇去受苦,再说她隐隐觉得沈云悠有些变化,若是她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桑迎秋也不放心。 “母亲,您是沈府的夫人,您走了,这府里的大事儿小事儿谁来打理?“沈云悠不想再纠缠。若是一定要去寺庙,她当然希望摆脱桑迎秋好好儿查一查安神香的事儿。 此时桑迎秋也在心中盘算着,虽说跟去寺庙能盯紧沈云悠,可等到自己回来。这沈府不就成老夫人的天下了么?她可不能为了那个蠢货冒这么大的险,也就顺着沈云悠的台阶下了。 “母亲??“沈云娇还是不愿意与沈云悠同去,但她也不敢立刻拒绝,毕竟沈舜和老夫人都在场。 她面上写满了抗拒。整个脸都涨得发红,这幅窘迫的样子持续了好一会儿,沈云悠忽然善解人意地笑了:“吓到了吧?跟你说笑呢,姐姐哪里舍得你跟着去受苦,我一个人去便好。“ 沈云悠压根儿没打算让她去,沈云娇不安好心,跟过去反而会坏事儿,方才只不过就是想吓吓她。 “父亲,您就让我先去静灵寺住着,若是您想让我回来,我立即启程,可以吗?“沈云悠心中明白,自己不去寺庙,这事儿就还没完,她现在得弄清楚究竟为何晕倒,才能同桑迎秋斗。 沈舜有些犹豫,沈云悠又劝了好几句,他终于松了口:“若你不习惯,一定要立刻回来。“ “父亲放心。“沈云悠点头。 “不行,没人照顾你,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我看就让陈妈妈陪你去罢!“桑迎秋不由分说将陈妈妈塞给了沈云悠。 在她心中,沈云悠一向愚蠢,一个陈妈妈也够用了。 沈云悠动了动嘴,没有说话,一来在沈舜看来,桑迎秋是好心,她没有理由拒绝;二来若是反对。容易引起桑迎秋的怀疑。 第二日沈云悠便启程去了静灵寺,她也算是少有的放松了一些。虽说有陈妈妈在,但她毕竟孤立无援,就算要向桑迎秋报信儿。也没那么快。 沈云悠整日除了调查安神香的事,剩下的时间都带着白桃和灵意疯玩儿。事实上,安神香的事太过怪异,她根本找不出头绪。 也不知为何,来寺庙过后,她也试过长时间点上安神香,却一点儿事都没有;可在家中的时候,她只要一点香就会晕倒。 “难不成是我的房间有问题?“沈云悠自言自语。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带着白桃和灵意上山游玩。 以至于错过了来寺庙探望的池季远和沈逸天二人。 这二人本是相约出门游玩,却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恰巧“来到了寺庙附近,也就“顺便“来看一看沈云悠。 到寺庙后,却被告知沈大小姐已经上山去了。 “我大姐姐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从不会这样。“在沈逸天的印象中。沈云悠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连出门都很少,更不用说上山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池季远当然知道沈云悠不像平日里看到的那样弱不禁风,但这些日子下来。也猜她不愿让别人看穿自己,便就没有解释。虽说二人只是有婚约,但遇事他总莫名有些偏向她。 此时正逢晌午,二人顺着寺庙后面那条小路往山上走。直到细密的汗从额头渗出,也没有见到沈云悠几人的踪影。 “会不会已经下山了?“沈逸天问,若是那三人已经回寺庙,他们可就白跑一趟了,上山的路也不止这一条,要说错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是去寺庙里等着吧。“池季远提议,上山来找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毕竟这山头这么大,谁知道沈云悠在哪一片儿。 二人正准备原路返回,忽然听见有说话声,顺着声音过去,是白桃和灵意。 “可找着你们了!“沈逸天双眼都亮了,一面又开始对着灵意耍赖:“本公子方才为了找你们,腿都快断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然而这一次,灵意却没有反驳他。反而一见他就像是忍不住了,连说话都带着哭腔:“少爷,小姐不见了,您帮帮我们吧!“ 灵意做事冷静,很少会失态,想来是真的急了,沈逸天赶紧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低下头安慰:“你先不要急,我大姐姐到底怎么了?“ “方才小姐见我和白桃累了,便让我们在这里休息,说好在原地汇合,但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我和白桃已经在这附近找了一圈儿了,还是没有见到小姐??“灵意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话声音有些颤抖,她实在不敢想,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儿,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去树林里找找吧,别走散了。“池季远当机立断,看灵意和白桃这慌张的样子,若是不好好照看着,恐怕会出事。 山上的草有些茂密,昨夜刚下了雨,树林中的路不大好走,白桃踩空好几次后,终于绷不住,哭出了声音:“小姐不会是被狼给叼走了吧?“ “你先将她们送回去,这儿不大安全。“池季远同沈逸天说完,便纵身一跃上树去,过去这么久了,若沈云悠当真遇见了什么危险,恐怕凶多吉少,他不敢耽搁,只想快些找到她。 他目光在杂草中搜寻,只有一小片草地看上去同周围不大一样,虽说草长得深,但那一块儿的草塌得厉害,叶子也偏黄。 池季远跳下树一步步走近,又用棍子探了探,这片草果然被人动过,片刻后?? “啊--“沈云悠的惊叫声响起,鸟儿惊得扑棱一声,树上掉下了几片发黄的叶子。 草下是一个陷阱,池季远落入陷阱后同沈云悠四目相对,最后伸手将她头上的草拿了下来。 第27章 你早就被救了 “你怎么也下来了?“沈云悠愣了愣神,抓住池季远的衣裳说道:“完了,咱们俩都得饿死在这里了。“ 池季远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她没事儿。 “你就不怕么?“他有些奇怪,她一个高门嫡女,遇到这样的事,竟也不慌张。 “当然怕啊,就这么死了多不划算。可你不是来救我了么?“沈云悠笑嘻嘻地回答。 本以为池季远会同以前一样同她笑闹,没想到他竟轻叹一声,声音也更加低沉:“你就不能好好儿同我说话么?“ 沈云悠一怔。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她一直同池季远保持着距离,她原以为他没有察觉。却没想到,自己所有的刻意他都知道。 池季远初见沈云悠就知道,她心里的事儿太多了,虽说对他没有表现出厌恶,但总归有意无意划清了界限。 他当然知道此次进京是要见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心中也不是没有期待,却没想到她戒备心这样强,没有给自己一丝亲近的机会。 他这话一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两个人都沉默了,只有林中鸟儿啼叫的声音。 “我??很怕会死在这里。“许久之后,沈云悠终于开口:“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胡思乱想。“ “我在想自己会不会就以这样的方式死了,甚至想到我死之后,谁会难过,谁又高兴?可是??“她说到一半忽然抬头看池季远,眼中闪着光芒:“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还在意别人的情绪做什么?“ “我也知道既然有陷阱,就一定会有猎户来,更何况灵意和白桃找不见我一定会想办法。即使这样。我还是怕。其实我看见你后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但我不敢表现出来,我怕你笑话我。“沈云悠说罢自嘲地笑了一笑。没想到在地狱走了一遭,自己还是这样怕死。 所以才故作轻松吗?池季远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值得笑话的?人这一生不都在同生和死作斗争么?“说罢他弯下腰在沈云悠耳边轻声说:“再说有我在,怎么会让你死呢?“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和,让沈云悠莫名安心,她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又挤出笑脸:“好了,带我上去吧!“ 池季远的功夫她很清楚,拎着自己跳上去不是问题,可他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躬着身子。有些为难:“方才我落下来的时候扭了脚,实在使不上力,暂时上不去了!“ “什么?“沈云悠可不信。她猛一抬头,撞到了池季远的下巴,他果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这才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但不能带你上去了。“池季远眼神中都是抱歉,“咱们就多困一会儿吧!“他微微靠着身后的泥墙说道。 沈云悠抬起头望了一望,这陷阱又大又深,她和池季远两个人待在里面都不太拥挤,真不知道制造陷阱的人是想猎杀多大的猎物。 池季远来之前她已经将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一遍,但没有成功,眼下也只能乖乖地在他身边待着。 好不容易让她说了几句真心话,池季远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正当他打算开口试探时,陷进上方忽然有了声音。 “怎么还真有人掉进去了?“有人往陷进里探了探头,说了一句:“等着。我马上来救。“ 那人说完便没了声响,沈云悠终于看到了希望,她不再掩饰,双眼放光地拽着池季远说道:“咱们有救了!“ “你早就被救了。“池季远低声说出这一句,沈云悠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池季远拎着飞出了陷阱。 沈云悠落地后没有责怪池季远的欺骗,而是皱眉捂着自己的脚,她落下陷进时是真的伤到了脚,方才一直在忍耐。 “哎?怎么出来了?“先前说要救他们的那人折返回来。那是一个少年,整个人很精神,只是穿着打扮不像山中的猎户,而更像是哪家的公子。 沈云悠一直盯着他看,令他有些不自在,这便主动解释起来:“我就是图好玩儿,看能不能捉到些小东西,哪知道这陷进太大了??“ “姑娘,你受伤了吧?此事因我而起,我这就送你下山。“那少年想要扶起沈云悠,池季远迅速伸手挡住。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沈云悠受了伤,让不认识的男子扶她总归不太好,池季远三两下将沈云悠背起,又同那少年道:“你还是先将这坑填了罢,这位姑娘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罢背着沈云悠往山下走去,身后那少年还在喊:“你们小心啊,不远处还有我的陷进。!“ 沈云悠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人真是太闲了,她在池季远背上一言不发,觉得自己方才太傻了,若池季远真是“不慎“掉进陷进,自己早就被他踩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池季远心中有些对不住她,早知道她受伤,他也不至于骗她??直到两人快要走到寺庙,沈云悠仍然不说话,他终于开口:“方才的事是我不对,若你觉得生气,大可骂我几句。“ “都说沈大小姐呆傻,照我看么,简直荒谬,沈大小姐分明就是冰雪聪明。“他又道,沈云悠不答,他终于微微侧头,不禁笑弯了眉眼,沈云悠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 他背着她刚进寺庙,就听到了沈逸天的声音。 “怎么样,我大姐姐没事儿吧?“他急切地走过来,看见熟睡的沈云悠,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片刻后,忽然不怀好意地打量起了两人:“你不是说不能背么?怎么现在又肯背我大姐姐了?“ “她受了伤,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池季远义正言辞地解释:“再说,只有你看见了,只要你不同别人说谁能知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本就有婚约,你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沈逸天调侃两句,又催促:“快将我大姐姐带回房间,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第28章 大胆贼人 沈云悠醒来的时候,灵意已经守在她身边,她揉了揉头,回忆起之前的事。 最后的印象是趴在池季远背上睡着了。 一见她有动作,灵意忙擦了擦眼睛,迷迷糊糊开口:“小姐,你醒了?“她伸手去替沈云悠拉被子,又道:“我担心死了。“ “白桃呢?“沈云悠问。 “方才还在这里哭呢,我让她回去睡了。“灵意回答。自从白桃认定沈云悠被狼叼走了,便是怎么劝也劝不下来,一个人哭了很久。等到沈云悠平安回来,她一双眼睛已经肿了。 “那??“沈云悠想起池季远,欲言又止。灵意当然明白她的心思。 “池公子和少爷担心您出什么事儿,今日就在寺庙住下了,说是明天一早走。“虽说沈云悠只是脚受了伤,但她身子骨弱,沈逸天和池季远还是坚持留了下来,就怕她有闪失。 实际上,池季远带着沈云悠回来的时候寺庙中的人都已经歇息了,他和沈逸天只是随意找了个柴房之类的地方歇息,着实有些辛苦。 沈云悠打算偷偷去看看,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她眯起眼一看,有个黑影正站在门外。对视一眼后,她将灵意拉上去,二人一同躺了下来。 她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只见有一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房间,房中太暗,这人只得摸索着行动,半晌后停在了安神香旁边,看样子是在动手脚。沈云悠捏了捏被子,轻声同灵意道:“灵意。揍她。“ 说罢骤然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逮住了那个人,一面惊慌地骂着:“大胆贼人。你想做什么?“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人手中的玻璃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沈云悠与灵意并没有管那么多,她们将这人死死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嘴里不停骂着,受足了惊吓的样子。 二人下手都不轻。那人吃痛地叫出声音,一面求饶:“小姐,别打了??“ “你以为叫我小姐就会绕了你么?“沈云悠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不让她开口说话。 “我是??“此人挣扎着开口,却又被沈云悠给截住:“你是什么?半夜闯进别人房间的,绝不是什么好人。我??我可不怕你!“ 她与灵意乒乒乓乓折腾了好一阵,那人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小姐,我是陈妈妈。您误会我了。“ 沈云悠扬起的手一顿,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最终将手放下。语气却更加惊慌:“陈妈妈?怎么是您?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没伤着吧?“ 她当然知道是陈妈妈,她早就认出来了,可这个毒妇来能有什么好事儿? 前一世灵意和白桃的死和她可脱不了干系,眼见着陈妈妈动完手脚就要离开,沈云悠心中气不过,索性叫上灵意先揍了她一顿。 这一折腾,不远处的池季远和沈逸天也发现了动静,沈云悠将灯点上时,二人已经赶了过来,一来就看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妈妈。 “这是?“沈逸天指着陈妈妈,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少爷?您怎么在这里?“陈妈妈白日里见了那二人一面。后来他俩便没了踪影,没想到还在这里。 她不禁担忧,今日收到夫人的消息说要继续让沈云悠“晕倒“,她这才急急忙忙在夜里动手,以至于被发现了,也不知少爷会不会怀疑。 “我来看看大姐姐。“沈逸天只简单地说回了一句,继续上下打量着陈妈妈。 “我受夫人嘱托照顾小姐,夜里醒了有些不放心,这便来看看她睡得怎么样。不想一进门就被她当成了贼人。“陈妈妈赶忙解释。 她这理由多少有些牵强,毕竟谁会大半夜潜进别人的房间,说她心中没鬼可没人信。 沈云悠却不打算多追究,反而主动道歉:“我确实不知道是您,这儿也不比府中,我到底有些害怕。“ 这话也没错,虽说沈舜担心她的安危安排了一些人手过来,但毕竟不比沈府安全,她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老奴本就是来看看小姐,小姐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陈妈妈捂着腰部,痛苦地站了起来:“既然都是误会,老奴就先回房休息了。“ 因为疼痛,她走得极慢,一直到她完全不见了身影,沈逸天才开口:“这个陈妈妈,怎么怪怪的?“ “按理说她跟了母亲这些年,沈府待她不薄,总不至于手脚不干净吧!“他完全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沈云悠和池季远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这么晚了,你们也回去吧,“沈云悠说着要将那二人送出去,沈逸天走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什么味道?“他用力嗅了嗅,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便转过头,循着气味走了过去。 地上是一个摔碎的瓶子,沈逸天将碎片拿起来看了看,很是眼熟。 “少爷,你快回去吧,这大半夜的,我和小姐还要休息呢!“灵意上前轻轻拉了沈逸天的衣袖,他却起身,几步走到安神香前面,用力扇了扇,安神香中果然混杂着别的味道。 沈逸天咳嗽两声,觉得这味道十分呛人,便皱着眉头将安神香熄灭。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草草同沈云悠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整个人失魂落魄。 灵意将地上的玻璃渣都捡起来,出神半晌,才缓缓同沈云悠道:“小姐,会不会??“ 沈云悠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碎片,沈逸天先前送她的香就是这样的瓶子装的。 收到那瓶香后,她一直将香放在房间中没有怎么管,后来桑迎秋送来了安神香,自己就开始晕倒。 池季远证实过,安神香没有问题,她便没有了方向,而今日陈妈妈明显就是要在香上做文章。 安神香没有问题;沈逸天送的香也没有问题,可若是两种香味混在一起就不一定了。沈云悠凝神一看,安神香还微微冒着烟,她在沈府时,确实没有注意到香炉旁边一直摆着沈逸天送的香。 门外一片漆黑,沈云悠想起沈逸天方才的神情,微微失神,她本不想将他牵扯进去的。 第29章 是我害了大姐姐 第二日一早,沈逸天连招呼都没有同沈云悠打,便匆匆赶回沈府。 到府上已经不早了,他径直去了桑迎秋的房间。恰巧沈云娇也在,见他急急忙忙地进来,有些不满:“怎么就回来了?不是去看你大姐姐了么?“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桑迎秋却拍了拍她的手:“本就应该去看你大姐姐。“说罢笑着同沈逸天道:“她怎么样了?“ “母亲,“沈逸天直视她的双眼,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送您的那瓶香呢?“ 桑迎秋一怔。随即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怎么了?这送人的东西可不能再要回去。“ 沈逸天却异常执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母亲,您告诉我。那瓶香去哪儿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同母亲说话的么?“沈云娇瞪了沈逸天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平日里大家都依着你,你还真是不懂规矩。“ “你闭嘴!“沈逸天打断她。双眼盯着桑迎秋,他一夜没睡,到现在眼中还布满血丝:“为何我送母亲的那瓶香会在陈妈妈手中,最后出现在了大姐姐房里?“ “我??我只是让陈妈妈去照顾她,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啊!“桑迎秋明白沈逸天已经察觉了一些事,但眼下她并不知道细节,便也不敢多说,只想敷衍过去。 “陈妈妈深夜潜进大姐姐的房间,您说她会有什么目的?“沈逸天不肯就此作罢,他继续说道:“难不成真像她说的那样,半夜进去给我大姐姐盖被子么?“ 桑迎秋心中一咯噔,看来陈妈妈不仅被抓住,还被沈逸天撞见了,她实在无法解释,只得说道:“只是一瓶香,你这么激动干嘛?若是你这么好奇,待她回来我好好儿问问便是了。“ 这语气已经有些不悦,沈逸天虽说没个正形儿,但对家中长辈十分尊敬,平日里若是见桑迎秋这样,早已住了嘴。今日他却直截了当地问:“母亲,您同我说实话,您是不是想对大姐姐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桑迎秋见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坐下:“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她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逸天心中一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今日来,本是想被桑迎秋狠狠地教训一顿、指责他胡思乱想。没想到?? 他伸手拿起桑迎秋桌上的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母亲,您究竟要做什么?“ 这动作将沈云娇吓得往后一退,她惊叫一声:“你做什么?不过是小事,你难道真要因为那个蠢货同母亲闹翻么?“ “蠢货?“沈逸天重复着这两个字,半晌忽然笑了起来:“这事也有你一份儿对么?“ “你不知道么?还有你一份儿呢。若不是有你那瓶香,她怎么可能晕倒?“沈云娇得意地说道,总归此事同沈逸天有关系。他就算为了保全自己,也得站在桑迎秋这一边。 沈逸天愣在原地,他也猜过两种香混在一起会有些什么效果。没想到竟同沈云悠晕倒有关。 “住嘴!“桑迎秋最是疼爱这个儿子,虽说她陷害沈云悠,但从未告诉过沈逸天,他也一直很尊敬爱护沈云悠。 眼见着沈逸天和沈云悠的关系越来越好,桑迎秋也有些担忧,怕他得知了真相会受不了,如今既然被他自己发现了,桑迎秋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全盘托出。 “就是因为她,我和你姐姐在侯府才得不到认可,你现在去外面打听打听,说起沈家嫡女,有谁知道你姐姐?若我不出手。你姐姐这一生都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桑迎秋已经在尽力克制情绪,却还是因为嫉妒与不甘,整个人都有些狰狞。 在沈逸天的记忆中,她一直温柔善良,他也是第一次看见桑迎秋这副模样,他不禁往后退了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一些,冷下语调转身往外走:“我去同父亲说。“ “你干什么?你竟要为了她出卖我和母亲么?“沈云娇几步上前拉住他:“别忘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让他去!“桑迎秋却道:“就让他去同你父亲说清楚。将咱们娘儿俩的一生都给毁了!“ 她这话令沈逸天整个人一僵,虽说将此事捅出去,沈舜未必会把桑迎秋赶出门,但冷落是一定的。桑迎秋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为他付出很多,沈逸天握紧拳头,始终踏不出那一步。 “你若想让我和你姐姐从此被唾弃、被赶出沈府,你就去!“桑迎秋的声音不觉间大了起来,说话也微颤:“我将你养这么大,本就不指望你能报答我什么,就算是现在,你要让我去死,我也绝无怨言。“ 沈逸天握紧的双手一直在发抖,他转过身盯着桑迎秋看了很久很久,这便是他的母亲,从小教他心存善念的母亲,真是可笑。 “我不会告诉父亲,但你也休想再伤害大姐姐。“他用尽全力说完这一句终于要离去,经过沈云娇时又开口:“你好自为之吧!“ 见他离开,桑迎秋也抹干了眼角的泪,沈云娇开始抱怨:“您说他是不是没蠢?究竟是咱们同他亲还是沈云悠同他亲?“ “行了,“桑迎秋打断她:“毕竟是你亲弟弟,说话不要这样难听,他以后想明白了,自然会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他。“ 她了解沈逸天,他很是孝顺,经过方才那一出,断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处处提醒着沈云悠。 就怕沈逸天会站在她这边,可要如何才能让二人之间产生嫌隙呢?桑迎秋盯着前方,缓缓摇动手中的扇子。 另一边,沈逸天出了门便往沈舜那儿去,一见到他就跪了下来:“父亲,孩儿来请罪了。“ “这是怎么了?“沈舜有些纳闷,沈逸天近来还算安分,难不成又闯祸了?他心中不停想着沈逸天可能做出的事。 “父亲,是我害了大姐姐,请您原谅我!“沈逸天抬头看他,眼神认真。 第30章 漏洞百出 沈舜没想到竟还扯上了沈云悠,他愣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听听沈逸天怎么说。 “你先起来。“他点头,示意沈逸天说清楚。 “父亲,姐姐晕倒是因为我,我今日来,就是要请您原谅。“沈逸开口解释:“是我送给姐姐的香伤害了她的身体。“ “你怎么这么确定?“沈舜一直认定沈云悠晕倒是因为生病,不大相信沈逸天的说法。 “姐姐去了寺庙之后,便再也没有晕倒。我有些奇怪。几番调查,才发现竟是那香的缘故,当然??“沈逸天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当然也不是什么同祖母起了冲撞。“ 他方才有些混乱,没有仔细去想,冷静下来才惊觉事情有些太巧了。既然沈云悠晕倒是桑迎秋的手笔,那么所谓的冲撞?? 当桑迎秋在他面前将面具一点儿一点儿扯破,露出原本狰狞的模样,他还是下意识要去逃避。 沈逸天狠不下心揭穿,如今他能做的,只有阻止她一错再错。 沈舜在脑中想着此事的可能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若事情真是这样,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不知道那东西有问题。但你姐姐毕竟糟了这么多罪,又牵扯到你祖母,你还是应当反省。“ 他现在一心只希望沈云悠平安,既然她不再晕倒,此事也算是解决了。 “孩儿明白,今后一定会小心谨慎,我现在就去静灵寺将姐姐接回来。“沈逸天说完便去静灵寺接人。 沈云悠远远看见沈逸天往这边走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他还会来。 “你担心他?“池季远在一旁同她说话,他早已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可沈逸天不知道他那母亲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这下恐怕够他受了。 “他不会害我。我知道。可那毕竟是他的生母,换做是我,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做。“沈云悠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倘若有一日,温柔和善的母亲在她面前变成了杀人的恶魔,她大约也会崩溃。 “他没那么脆弱,“池季远轻拍她的头,有些安慰的意味:“再说沈家今后可是要交给他的,若他一直像现在这样。整个沈府还有什么盼头?“ 他这话也对,若沈逸天这点儿事都无法处理,今后定然无法挑起重任。现在磨砺他的心性,反倒是好事。 “大姐姐,你受苦了。“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样,沈逸天难得正正经经同沈云悠行了个礼:“父亲让我接你回府。“ 沈云悠知道他这是暗地里代替桑迎秋道歉。但没有深究,之后二人都有些沉默。沈云悠在等他开口,而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现在的局面。 难道要亲口告诉她是自己的母亲在害她? 沈逸天不想破坏沈府的安宁也不愿刺激沈云悠。直到回到沈府,他方才开口:“大姐姐,你晕倒都是我惹的祸。我送你的那瓶香对身体不好,你今后就将它收起来吧!“ “你怎么知道的?“沈云悠心知他是不打算将桑迎秋供出来了。 “是??是母亲发现的,这便告诉了我。“到了这个份儿上,沈逸天还是扯了谎,他将事情都揽在自己的头上,沈云悠倒也不忍戳穿。 桑迎秋没想到沈逸天会将沈云悠接回来,幸而她反应快,赶紧上前拉住了沈云悠的双手:“你终于回来了,娘想死你了!“ 说罢用眼神的余光去打量沈逸天,企图看出些什么,然而他全然没有表情,直到桑迎秋那边儿的戏演完了。才开口:“我将事情都告诉父亲了。“ 这话将桑迎秋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逸天,只见他又说道:“既然是我送的香让大姐姐晕倒,便是我的错,理应受罚。“ 桑迎秋的心可算是放在了肚子里,但她又有些心疼,沈逸天这个傻小子,竟然真的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头上。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沈逸天果然站在了沈云悠这一边。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怕,毕竟沈逸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下手。 沈逸天见不得她演戏,她刚说几句就将沈云悠送回了院子里,期间没有再解释。 沈云悠在房中坐下,她本打算借着这次的事儿让桑迎秋栽一个大跟头,没想到沈逸天被牵扯了进来。 看来只好作罢,窗外灵意一闪而过,沈云悠有些发愣,沈逸天做事实在不周全,此事明明漏洞百出,也幸而大家都以为自己傻,他才能圆过去。 陈妈妈半夜潜进自己的房间里,又不小心将那瓶香打碎,这些她都可以装傻,可她总有一日会同桑迎秋撕破脸皮,那时该怎么办? “少爷,等等我。“灵意急急忙忙地跟过去,同沈逸天道:“您怎么了?“她明知故问,今日他一直是这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她有些担心。 沈逸天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起来,又没了正形儿:“回府了便能日日见到你少爷我,高兴么?“ 灵意知道他是强颜欢笑,她想开口安慰,但又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去安慰。两人相识多年,沈逸天一直对她不错,只是这些日子桑迎秋处处都在提醒她二人之间的身份,她不敢靠近。 “怎么又不说话了?“沈逸天伸手去碰她头上的发簪,正准备逗逗她,忽然冲上来一个人,一手抓住沈逸天的手,一手往灵意脸上扇了过去。 灵意脸上瞬间多了一个红印子,火辣辣地疼,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 “外祖母,您这是做什么?“沈逸天甩开那只手,盯着灵意那半边脸,忍不住伸手去碰,但灵意一扭头,躲开了,他只得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贱胚子,谁教你在少爷面前做出这副模样的?真以为使点儿小伎俩就能往上爬么?“桑迎秋的母亲程氏伸手要去扯灵意的头发,被沈逸天拦下后,转而骂他:“你是沈府的少爷,怎么能同这样的丫鬟拉拉扯扯?“ 第31章 不嫌弃就收了她 “走,跟我去你母亲那里说个清楚。“程氏不由分说扯着灵意往外走,沈逸天拦在前面:“外祖母,她只是个小丫鬟,您就不要为难她了。“ “小丫鬟?正经小丫鬟会是她这个样子么?“程氏冷哼一声打量起了灵意,倒算是个美人儿,一看就是个勾搭人的狐狸精,那怪将沈逸天迷成这样。 她先前听桑迎秋提起过,说是沈逸天同沈云悠身边的一个丫鬟走得有些近。没想到今日刚来沈府就给撞上了。 她当然知道桑迎秋在担心些什么,在她看来,沈逸天看上了府上哪个丫鬟也不要紧。待他成亲了,实在喜欢,收了做个小妾也不是难事儿。 关键就在于这个丫鬟是沈云悠的人。让她待在沈逸天身边,桑迎秋和程氏都不放心。桑迎秋为这事儿忧心已久,程氏既然遇上了,当然想解决此事。 她到底是长辈,又是桑迎秋的亲娘,灵意就算挣扎也怕将她弄伤了,拉扯间,三人还是到了桑迎秋面前。 “母亲,您怎么就来了?不是说过几日么?“桑迎秋欣喜上前,她早些天就接到消息说程氏要和她哥嫂一家一起来沈府小住,却没想到这么快。 她说罢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灵意和沈逸天,大约也明白了,但没有动气,反而换上了笑脸:“这是怎么了,刚来就这样生气?“ 程氏脾气大得很,方才看见沈逸天和灵意在一起说话,现下她连桑迎秋的面子也不给,开口便道:“让你好好儿管教府中的丫鬟你不听,现在好了,一个贱胚子都想搭上你儿子,还指望着当沈府夫人呢!“ 程氏家中经营一些小生意。幼时父母太过宠溺,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再加上没读过书。她说起话来十分难听。 后来嫁给了秀才,女儿又成了沈府夫人,程氏就更加扬眉吐气了,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桑迎秋到底跟着父亲念过书,也知道程氏这些话不得体。可又怕惹怒了她,便小心翼翼地解释:“母亲,您误会了,逸天虽对府中下人好,但心中有数,您就不要担心了。“ 她这句话将二人划清了界限。哪里知道程氏不依不饶,她抓着灵意又道:“他有数,可这丫鬟有数吗?真以为我不知道她那下贱心思?“ 桑迎秋毕竟是沈家夫人。自己的母亲来府上大吵大闹,她面儿上也挂不住,忙将话题一转:“母亲。不是说哥哥和嫂嫂他们也要来么?怎么不见人?“ “收拾东西太磨蹭,我便先到你这儿来看看。“程氏这才坐下,桑迎秋赶紧眼神示意沈逸天将灵意带走。 沈逸天一直将灵意送到了院门口,才问道:“还疼么?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给你找点药。“他很少这样正正经经地说话,倒是灵意有些不自在。 她往后退了几步,始终没有抬头看沈逸天,最后小声回答:“不必了,少爷你回去吧。“说罢转身走了,沈逸天却站在原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灵意。小姐让你??“白桃刚出门就看见灵意坐在台阶上发呆,她本想蹲下吓唬灵意,却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红印,惊呼出声:“你这脸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灵意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别让小姐知道,她该担心了。“ “什么事儿不让我知道?“方才白桃太大声,沈云悠已经站在二人身后,白桃吓得跳了起来,捂住心口:“小姐。你吓死我了。“ 沈云悠蹲下,轻轻地托起灵意的脸,灵意皮肤白皙,脸上的印子也就格外清晰。她眉头一皱,眼中生出了戾气:“谁打的?“ “是??是程老夫人。“灵意也知道瞒不住了,只能实话实说:“方才她看见我同少爷说话,有些生气了??“ “她来了?“沈云悠哼了一声:“她也配叫老夫人?“不过是一个狗仗人势的泼妇,来了沈府还想耀武扬威? “白桃,先给灵意上药。“沈云悠说完便起身,脸色有些难看,灵意吓得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小姐,这是小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被抓住把柄。“ 她当然知道沈云悠已经开始同桑迎秋斗,若沈云悠为了给自己出头引得桑迎秋怀疑,可就得不偿失了。 “放心。“沈云低头安慰她:“我又不会同她打起来。“ 程氏一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枉她前世费尽心思讨好,真是可笑。她当然不会和程氏打起来,毕竟这府上,有的是人收拾她。 程氏同桑迎秋哥嫂一起住在乡下,不常来沈家,沈舜倒也给面子,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菜以招待。 “沈家果然气派。“桑迎秋的嫂嫂丁氏东望西望,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池季远身上:“这就是池公子吧?当真是一表人才。“ 她上下打量着池季远,毫不掩饰掩饰,直到桑迎秋几番提醒,这才终于转头,说了一句话:“早就听闻池公子同大小姐有婚约,我那女儿虽没有大小姐这样的福气,可胜在乖巧、懂事儿,若是你不嫌弃,就收了她,日后也好伺候您和大小姐。“ “嫂嫂,我看你是喝多了,别说了。“桑迎秋险些被呛住,赶紧示意她住嘴,她这个嫂子同她母亲一样是个没数的,竟当着沈家人的面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这面子可往哪儿搁。 “我没醉,只是提一提怎么了?“被桑迎秋打断后,丁氏有些不高兴,喋喋不休,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亲家,您儿媳这话不太合适吧?“沈老夫人忽然开口,她方才一直在忍耐,要不是看在沈舜的面子上,她一定会当场发火。 可这家人竟然登鼻子上脸,要知道沈云悠可是沈府的嫡长女,他们竟将主意打到了她未婚夫头上,老夫人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 她将碗重重地放下,扫视了一眼饭桌上的人,不怒自威:“即便是乡下,恐怕也没有未成亲,就想往别人家里塞小妾的习俗吧?“ 第32章 除掉这个祸害 丁氏见老夫人生气,多少收敛了一些,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但程氏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被老夫人这样一说自然不乐意,立即反驳:“你这话怎么带刺儿?我儿媳也是好心,再说我孙女那样的,有多少人家想娶?委屈她做小不是便宜了你们家沈家?“ 沈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程氏居然觉得是沈家占了便宜,她面对这样不讲道理的妇人多少有些无力。 “从没见过要赶着上别人家中做下人的。沈家和池家可都不缺丫鬟。“她的语调冷了下来,讽刺桑家女儿没脸没皮。 “你这意思是,我孙女儿贴着要来你们家当丫鬟?“程氏嘴一歪。怒目圆睁,一拍桌子就要发难。 “难道不是么?“没想到老夫人一点面子都不给。 程氏咒骂着起身,桑迎秋赶紧拉住她。就怕她再惹出什么事儿来,程氏甩开了她的手,仍然气不过,重重地将茶杯磕在了桌上。 “云悠是个和善的孩子,一定不会介意吧?“桑迎秋那嫂嫂丁氏趁乱开口,她知道沈云悠好拿捏,想要在她身上下功夫。 她明白,眼下只要让沈云悠做出承诺,今后就跑不掉了。她的女儿就算是去池家做个小妾也是好的,再说沈云悠这个傻样子,哪里有自家女儿机灵?这要是嫁过去,谁受宠还不一定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有些得意,脸上也不觉间浮现出笑容。 沈云悠却像是被她这么一句话给吓到了,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同池??池公子还没有成亲,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都是自家人,说一下有什么要紧?“丁氏步步紧逼,心中想着只要自己态度强硬一些,沈云悠一定会被迫答应下来。 “表妹她??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您这样?着实不太妥当。“沈云悠大约有些胆怯。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来。 “是啊,表妹又不是非得做小妾,舅妈想什么呢?“沈云娇难得帮腔。毕竟她一心在池季远身上,有人给他塞小妾,她也不乐意。 丁氏当然不肯放弃,在她看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抓住这个机会,今后就能同池家攀上关系。她的女儿指不定还会成为池家夫人。 “倒不是妻妾的事儿,有云悠照应着,我也放心啊??“ “这事儿就不要提了。“沈舜难得出声打断了她,他皱紧眉头,脸上写满了不悦。他没有想到桑家的人这么过分,揪着沈云悠问这种问题。 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沈家老爷,他都得结束这个荒唐的话题。 “说说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程氏满不在乎。心中想着沈舜也就算了,沈云娇这个没心肝儿的小东西是怎么回事儿?定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桑家的人,真得好好儿教训她。 “说说而已?“沈老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直视程氏:“女儿家的名声在你眼里是能说着玩儿的么?你既然来我们沈家,就应该清楚,沈家不允许拿这种事开玩笑。“ 程氏被彻底激怒,她不管不顾冲到沈老夫人面前:“真以为沈家人有多高贵?我求着来你沈家了?“ 她将平日里同人骂架的架势拿了出来,沈老夫人却气定神闲地坐着,甚至还端起茶抿了一口,气势上完全将她压住。 程氏当然不服,撩起袖子就想动手,沈舜赶紧拦住打圆场。动起手来程氏当然吃亏,毕竟沈家那么多家丁,但到底是他的岳母。总不能真让她在沈府被打。 再说桑家人爱招惹是非,闹得太难看了对沈家也不好。 他好声好气地劝着老夫人,桑迎秋也识相地安排着程氏走出饭厅,将两人分开。 “母亲,您方才说那样的话,让我在沈家怎么做人?“桑迎秋有些埋怨的意味,本来沈老夫人就不喜欢自己,程氏这么一闹,她恐怕又要找机会教训自己了。 上一次费尽心机想将老夫人赶走。最后却功亏一篑,她心中本就烦闷,没想到程氏还跟着来添堵。 一听她语气不太好,程氏就更不得了了,她骂骂咧咧地数落起了桑迎秋:“那可是你亲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你难道不应该在意么?我可真是命苦,好不容易等到你进了沈家,如今亲娘也不肯认了么?真是白眼儿狼!“ “母亲您怎么又说这话?“桑迎秋心烦意乱,程氏就这个德性: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实在不想纠缠,索性闭嘴让程氏骂了个够。 过了许久,程氏口干舌燥,桑迎秋递过去一杯水,她一饮而尽,终于说起了别的事。 “你总是说你那个继女是废物,我看可不一定。“程氏将杯子放下,她虽泼辣无理,但在市井之中混迹多年,眼光毒辣,总觉得沈云悠并不傻。 “可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平日里就是这副样子。“桑迎秋实在看不出沈云悠有什么异样,程氏却很笃定:“说不上哪儿不对,我看你还是试探试探她。“ 试探她?桑迎秋思索一番,虽说她一直认定沈云悠很蠢,可近来同她相关的事自己总是不顺,也确实有些蹊跷。说起来这个蠢货开窍了也并非不可能,可要怎样试探她呢? “那贱坯子是她身边的吧?“说起灵意,程氏面露凶光,这种货色也想飞上枝头?她那一巴掌根本不解气。 她搓了搓手,同桑迎秋道:“就拿她下手吧,你不是也担心你那宝贝儿子中邪么?“她这话有些阴阳怪气,讽刺桑迎秋没有管教好,让沈逸天被那小狐狸精勾去了魂儿。 灵意么?桑迎秋面色平静,手中的扇子一起一落,她倒是个大麻烦。从前顾念着沈逸天,许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二人走得太近,将她留着始终是隐患,不如趁此机会除掉这个祸害,断了沈逸天的念想。若沈云悠真像从前那样蠢,一定也保不住她。 第33章 落入了圈套 桑家人在饭桌上那番言论,令沈老夫人十分生气,连带着对桑迎秋也爱答不理。而桑迎秋作为沈家“贤惠孝顺“的媳妇,自然要主动去向老夫人道歉。 “母亲,您生气是应该的,可您也知道,我娘家人本就是乡下来的,不会说话,您就不要同她们计较了。“桑迎秋心中明白。此时若再为娘家人开脱,反而会引起老夫人的反感,现在越是骂她们。老夫人也就越高兴。 老夫人先前从未接触过桑家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家,她想起丁氏那副嘴脸就好笑,这沈云悠还没嫁进池家呢。就打主意要将女儿塞进去,当真以为沈府好欺负? “我早就同你说过,他们不懂规矩你就教一教,可你呢?总是敷衍过去,有这样的亲家也真是丢沈家的脸。“在她看来,桑家那群人,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引人耻笑。 “这些年来,沈家对他们的关照还不够么?可有的人就是贪得无厌,总想着占小便宜,也难怪一辈子都穷。“老夫人明朝暗讽,指责桑家厚颜无耻而又不念恩情。 她极其厌恶桑家那些人,但知道桑迎秋暗地相助时,倒也没有为难。可如今桑家得寸进尺,她索性将心中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桑迎秋怒火中烧,那毕竟是她的亲人,也幸亏老夫人没有看她,才不知道她脸上的笑有多扭曲。 “我已经同她们说过了,这不,我母亲差我来向您道歉。“桑迎秋起身为老夫人捏肩膀,一边说着:“她也知道昨日的话有些不妥。可毕竟年纪大了,拉不下面子。您这般明事理,又怎么会同她一个乡野妇人计较呢?“ 她三两句话将高帽子给老夫人扣上。又狠狠地骂了桑家一通,最后开始试探:“母亲,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做主。“ “什么事儿?“老夫人眯着眼问道。 “是我那侄儿的事??“桑迎秋小心翼翼地说起来,虽说她母亲和嫂嫂没有分寸,但她的侄儿桑嘉志倒是没有在老夫人面前出丑。应当不会引起她的反感。 桑迎秋又是讨好又是请求,一直在老夫人那儿待到晌午才离去,刚回院儿里就命人将沈云悠叫了过去。 “快坐!“沈云悠一进门就被她拉到身边坐下。 程氏昂着头,不愿搭理沈云悠,活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反倒是沈云悠礼数周到。 “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儿想问问你的意见。“桑迎秋笑得温柔,看沈云悠的眼神中装满了疼爱。 “母亲决定就好了,都听您的。“沈云悠为了不露出破绽。只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一说完就在心中唾骂自己,就是因为上一世太软弱。现在才要不停收拾烂摊子。 桑迎秋一听这话却是喜笑颜开:“还是你心疼母亲。“ 她说着便将桑嘉志叫了进来,一面说着:“虽说不常见,但你表哥你也是知道的,是个过日子的人。“ 她提这人做什么?沈云悠一抬头,桑嘉志正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笑。这个桑嘉志游手好闲、行径恶劣,沈云悠看见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你表哥年纪也到了,昨儿个同我说瞧上了咱们府上的一个人,我这便打听了一番,原来是你院子里的。“桑迎秋带着笑,语调温和。 沈云悠心中却一沉,她稳住心绪面不改色,但已经清楚。桑迎秋要对她身边的人下手了。 果不其然,桑迎秋下一句便是:“说是瞧上了你院儿里的灵意,我想着,这虽是一桩美事儿,但她到底是你的人,还是要同你说一声。“ 白桃倒吸一口凉气,绞动着手指不知所措地看着沈云悠。 “今天灵意没跟着你么?“桑迎秋装模作样地往沈云悠身后看了看,又自顾自说道:“也罢,这样的事儿。你做主便好。“ 沈云悠半晌没有开口,程氏便也出言为难:“不过就是个丫鬟,生下来就是下贱货,让她给我们桑家做媳妇那是便宜她了,怎么,你不愿意?“ “母亲,您说什么呢?“桑迎秋假意制止,又笑着安慰沈云悠:“你放心,灵意嫁过去,桑家一定不会亏待她。你表哥也有些积蓄,这日子怎么过,也比她在沈府做丫鬟强。“ 这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沈云悠当然知道是在试探。 这桑嘉志是什么人?还没成亲便逼死过一个姑娘,若不是桑迎秋暗中相保,他早进大牢去了。将灵意交给这样的人,就是将她推进火坑,再说灵意的心思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嫁。 桑迎秋很清楚灵意对自己有多重要,将灵意推出来,就是要看一看自己是否还听话。 沈云悠的手放在膝上,随着那二人的话一点点收紧,腿上的痛觉传来,她终于抬头:“母亲,此事我不能答应。“ 桑迎秋一愣,又同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程氏说得没错,沈云悠这个蠢货确实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她脸上不易察觉地僵了一秒,但马上挤出了笑容:“我也知道你舍不得灵意,可你也要为她的后半生考虑,总不能一直让她在你身边做丫鬟吧?“这话听上去像是为了灵意好,其实是不允许沈云悠拒绝。 她就是要看看,沈云悠会为灵意做到哪个地步。 “母亲说的是,但灵意已经有了意中人,她的婚事我自会操心,恐怕要辜负母亲一番美意了。“沈云悠淡淡道。 “是吗?那还真是有些可惜,只是??“桑迎秋抬头,说出了一句令沈云悠更头疼的话:“可我已经同你祖母说了,她答应了此事,你看这?“ 她向老夫人道歉,就是为了用她来压沈云悠。 “我亲自去同祖母说,母亲就不必担心了。“沈云悠却不吃这一套,说罢带着白桃离开了。 她已经不想同那几人待了,也清楚自己落入了桑迎秋的圈套。若是冷静一些,她可以假意迎合,先将婚事应下来、骗过桑迎秋再做打算,但事关灵意的一生,她不敢赌,生怕一个不慎就害了她。 如今桑迎秋发现自己不会再任她摆布,定会有所行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早些撕破脸皮,她不怕。 “我就说你被骗了。“程氏在桑迎秋身边叫嚷,她却充耳不闻,看来这灵意,是不得不除了。 第34章 流言四起 桑家的人在沈府待了好几日,也算逐渐安分下来,没有再惹事。 但沈云悠越来越不安,按理说,桑迎秋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她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更加可怕。 这日,她带着白桃出门办事,刚走出院子就看见远处有两个小丫鬟在议论着什么。一面说着一面还偷偷地捂嘴,眼神更是时不时飘了过来。 难不成同自己有关?沈云悠故意走过去,那二人果然停止议论。 “小姐好。“她们说完此话便低下头。偷偷交换眼神,就等着沈云悠离开。 她却偏偏不走,上下打量了那二人一番后问:“方才在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两个小丫鬟支支吾吾不肯说。看来确实和自己有关系,沈云悠也没有再逼问,带着白桃离开了,想着自己查一查。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过后,沈云悠无意间撞破真相,她自花园中走过,在假山后隐隐听见有人说话,便停下了脚步。 “翠风姐姐,这事儿是真的么?“翠风是桑迎秋的丫鬟,沈云悠就更加在意了。 她透过缝隙看见了两个丫鬟,翠风神神秘秘地凑到另一个丫鬟身旁说道:“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灵意同桑家公子在花园幽会呢。幸亏天黑,那二人并没有看见我。“ “可灵意平日里不是同少爷走得近么?我还以为她要等着少爷成亲了,做个小呢!“那丫鬟一脸不可置信。 翠风嗤笑一声,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你真以为她对少爷有多痴情?还不是图那些个好处,桑家虽说比不上咱们沈府,可也还算不错。她要是同桑家公子成亲了,好歹也是正室,她当然要贴上去了!“ “说的也是。“这丫鬟点头赞同:“平日里看她还挺安分的,没想到存了这种心思。“ 先前那些丫鬟也是在议论灵意吧?难怪要躲着自己,沈云悠狠狠地捶了一下假山上的石块。桑家的人果真歹毒,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会保灵意后,竟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她嫁给桑嘉志。 这样的流言满天飞。就算她没有嫁给桑嘉志,名声也被毁了。 这让灵意今后怎么做人?不知怎么的,沈云悠竟想起了灵意刚刚进府时的样子:她怯生生地跟在沈逸天身后,自己同沈逸天说话时注意到了她。 只一眼,她便决定要将灵意带在身边。 沈云悠年幼丧母,一切都听桑迎秋的。这些年来她自己做主的事屈指可数,将灵意留在身边就是其中一件。 那两个丫鬟还在说着,有些话不堪入耳,沈云悠忽然觉得阳光格外刺眼。 “在说什么?“她冷着脸上前,那二人赶紧闭嘴。 “沈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说这些污言秽语么?若再让我听见。就给我滚出去!“她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横眉怒目,将那二人吓得噤了声。 沈云悠心中很乱,狠狠训斥了人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眼下桑迎秋已经将灵意和桑嘉志私会的消息散布出去。整个沈府都在传,且不说灵意以后怎么做人,倘若此事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为了沈家的颜面,她也一定会将灵意嫁到桑家。 那时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沈云悠咬了咬嘴唇,心中想着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她一定用尽一切手段让灵意逃。 “大姐姐,我??“没想到沈逸天在院里等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中写满担忧。 “灵意她怎么样?“自从那日灵意被程氏打过一巴掌,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哪里想到这两日竟听见有人在传灵意和桑嘉志的事,他教训了那些个人便匆匆赶来。 实际上他已经徘徊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沈云悠。 “你知道了?“沈云悠问。沈逸天点点头,她又开口:“你信么?“ “这事儿不可能!“沈逸天立即否定,灵意是他带进府的,就算别人不了解,他也明白,灵意绝不会同桑嘉志这样的人有私情,再?他摇了摇头,甩掉忽然冒出的念头,继续道:“可她一定受不了这样的诋毁。我实在担心。“ 沈逸天虽说有些吊儿郎当,但很有分寸,他知道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灵意心思又细腻,免不了会伤心难过。 沈云悠知道他安慰人有一套,但为避免节外生枝,她还是同沈逸天说道:“你就先回去罢,我会照顾好她。“ 沈逸天不太情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姐,我听?“白桃咋咋呼呼地冲上来,沈云悠赶紧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一边,方才开口:“是不是灵意的事?“ “一定是有人要害灵意,她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白桃也是偶然间听几个丫鬟提起,她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有同那几人动手。 沈云悠拉过她的手,认真说道:“此事关乎灵意的名声,你想帮她么?“ “当然了,我现在就想去揍那群人,胡说八道!“想起那些人口中难听的话,白桃始终不能平静,恨不得立马撕烂她们的嘴。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沈云悠凑过去在白桃耳边轻声说了许久,最后白桃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诧异:“小姐,可你??“ “放心,我到底是沈家嫡女,自会有人帮我。“沈云悠安慰道,就算是为了沈家的颜面,老夫人也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见白桃有些犹豫,沈云悠按着她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若是失败,灵意的名声就全毁了,咱们大意不得。“ 白桃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小姐和灵意都被牵扯进去了,她一定要拼命相救。 傍晚,沈云悠将灵意叫到了房中,她虽没有太大异样,可神情有些恍惚。 现在府中到处都在传,沈云悠也知道她一定听说了些,她很是心疼,拉过灵意的双手说道:“灵意,你暂时离开沈府吧!“ 第35章 京中丑闻 灵意一听沈云悠要让自己走便摇头拒绝。 “小姐,我自从进沈家就一直跟着你,只要你不嫌弃,我绝不离开你。“进沈府之前,她正经历着最灰暗的日子,若不是沈逸天和沈云悠,她大约会找一个地方了结掉自己的性命。 府中的流言蜚语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这两日,她也猜到是谁的手笔。虽然沈云悠不肯说,但白桃提过桑家有意要让她嫁过去。 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来逼自己。 但她不在乎,只要沈云悠相信自己。她仍然可以在府中待下去。 “你听白桃说了吧?“沈云悠明白,灵意看上去柔弱,但内心坚韧。最终决定同她说实话:“桑家是铁了心要带你走,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也不是真让你走,而是要请你帮我做件事。“她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了灵意。 灵意将那信纸摊开,认真看着里面的内容,越是往下看,她神情就越严肃,最后甚至有些惊恐:“这??这都是真的吗?“ “你现在离开,一来可以避开桑家,二来也能帮我处理此事,毕竟别人我不放心。“沈云悠笃定地点头,灵意却还有些难以接受,她死死地盯着沈云悠,半晌才开口:“可是小姐,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云悠并非神通广大,只不过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才得了一些优势,但在灵意看来,她着实可怕,一个鲜少出门的高门嫡女,这么会知道那些事? 自从松月被发卖出府,她就越发觉得沈云悠有太多秘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沈云悠忽然笑了。她伸手去捏灵意的脸:“你怕我么?“ “不怕。“灵意答道,不管沈云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都知道。小姐绝不会害自己,这就够了。若她想告诉自己,迟早会找一个机会说清楚。 沈云悠连夜为灵意准备好行李将她送出了府,她很清楚此事拖不得,一定要立即动手,让桑家没有反应的时间。才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第二日一早,白桃早早就出了院子,在沈府里四处转悠,果不其然,又看见有几个丫鬟聚集在一起说话。 “聊什么呢?“白桃上前去,那几个丫鬟立马闭嘴。她便有些奇怪:“怎么了啊,我最近做了什么事儿惹你们不高兴了?怎么都躲着我?“ 白桃平日里性子很好,倒是同许多丫鬟都处得不错。但她和灵意毕竟都是沈云悠身边的人。这些丫鬟说起灵意的事也想避开她。 “听莲姐姐,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连你都不理我啊?“白桃走到听莲身边。撒娇似地抱住她的手臂不肯撒手。 这个听莲比白桃大一些,进沈府已经多年,性子很是温和,对这些年纪小的都不错。白桃比较讨人喜欢,她也就常常关照着白桃。 白桃又是撒娇又是埋怨,她终于经受不住,只能说道:“同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乱传。“ “听莲姐姐对我这么好,我都听你的。“白桃笑起来人畜无害,听莲也放下了戒备,低声说道:“我听说桑家公子同??“ “你们也知道了?“白桃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之前都是道听途说,可白桃这反应,不就证实一切都是真的吗? 听莲赶紧抓住机会问:“她同你说了?这事儿是真是假?“ 白桃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听别人传出来的。“ “你们整天都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我看你就是防着姐妹们吧?“丫鬟小雨是个伶牙俐齿的,她认定白桃就是刻意隐瞒。 “就算天天在一起,我也不敢议论主子啊!她是小姐,我是丫鬟,这被逮到了。我定会被赶出沈府。“白桃一脸担忧,众人却都愣了,她方才说什么,小姐? 还是听莲最先反应过来,由于太过震惊,她说起话来有些结巴:“你??你是说,小姐?小姐她同桑家公子?“ 灵意到底是丫鬟,可大小姐就不一样了,她毕竟还同池公子有婚约。此事若是真的,便是一大丑闻,定会让府中炸开锅,指不定还会传遍全京城。 这群丫鬟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令白桃有些奇怪,她看了那几人一眼:“你们方才不就在说这个吗?“ “什么呀,我们是在说灵意同桑公子的事!“小雨嘴快将事情给说了出来,这下反而是白桃被吓到了:“灵意同他?你们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不都是在说小姐么?“ “我就说嘛,桑家公子那个得意的样子,怎么可能甘心娶丫鬟,是你们听错了,还不肯相信我!“ “不对啊,我是听老夫人院儿里的人说的,就是灵意。“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才是真,最后还是听莲将话题止住:“好了好了,不管是怎么样,咱们都只是奴才,此事非同小可,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接下来几日,白桃将消息透露给了府中要好的一些丫鬟,一会儿说是沈云悠同桑嘉志有事儿,一会儿又换成了灵意。 不过一两日,府中就传开了,有人说桑家公子同大小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有人说灵意同桑公子日日私会,已经私定终身;甚至有胆大的,私下里说什么让大小姐嫁给桑公子,灵意过去做小之类的话。 真真假假分不清,但事情总归越闹越大,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里,她立即将沈舜叫了过去。 “近来府中在传些什么你知道吗?“她脸色难看,沈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就很少在府中,当然也不会去留意府中的人在讨论些什么。 “再不管,你女儿就要将沈家的脸面丢光了。“沈舜一愣,不知道她是在说谁,老夫人越发生气,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府里都在传,说沈云悠同桑家那个儿子私会,还被丫鬟给撞见了。“ 她越说越生气,现在府上闹得沸沸扬扬,只要丫鬟聚集在一起,就是在说此事。再这样下去,这件事传出沈府,她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沈云悠也实在不知羞耻,若是池家知道了,退婚是一定的,难道还要她腆着老脸去同池家赔不是? 第36章 把眼泪擦一擦 “云悠?“沈舜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才不确定地开口,但马上又否定:“不可能,云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沈云悠从不会做出格的事,她本就有婚约在身,沈舜觉得她同别的男子私会这种说法十分荒唐。 “不可能?现在整个沈府都在传,你信她,别人信吗?池家信吗?“沈老夫人有些激动,她也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信或不信这么简单了。 “先将事情弄清楚吧。“沈舜沉吟片刻做出决定,总归这样传下去,对沈云悠的名声不好。当务之急还是遏制住事情的发展。 沈老夫人不回答,她实在不想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但也不得不出面解决。只能吩咐顾妈妈将家中的人都叫去前厅,暗自庆幸今日池季远出府了。 顾妈妈去桑迎秋房中说明老夫人的意思便离开了,桑迎秋的脸色却不好看。 “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儿?“,她少有地向自己的丫鬟翠风发起脾气:“我怕你出错还特意叮嘱,要将事情传得详细一些,就说亲眼见到灵意同嘉志在花园中私会。你倒是厉害,传来传去,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就成了沈云悠与嘉志有关系。“ 翠风低着头不敢答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传着传着就岔了,甚至还闹到了老夫人面前。 桑迎秋知道,既然将所有人都叫过去,就是要当面对质。虽说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于沈家而言这到底是一件丑事,还是沈云悠惹出来的,对自己也未必不利,她且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她最后一个到,沈云悠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惴惴不安。 “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夫人一开口将沈云悠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夫人:“祖母。我没有。“ “没有?“老夫人那张脸皱成一团,语气严厉:“你没有做,怎么会凭空传出这种消息?“ 沈云悠只是哭。说不出什么话来,反而沈舜开口相帮:“母亲,您先不要逼她。“说罢转向桑嘉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难道不解释解释?“ “这??“桑嘉志是个没出息的,赶紧看向桑迎秋,却没有得到明确的提示。先前桑迎秋说过。会帮自己娶到灵意,但事情到了这个局面,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是不是真的?“沈舜语气越来越冷,眼神凛冽,桑嘉志低下头,更加不敢回答。桑迎秋赶紧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么?“ “好好儿说?这件事传成这样怎么好好儿说?“沈老夫人一拍桌,指了指自己院里的丫鬟淑谨,问道:“你说说。这些天都听到了些什么?“ “都说大小姐和桑公子之间??有??有不明不白的关系,还,还说此事同灵意也有关联。“淑谨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自己被迁怒了。 灵意?老夫人先前也隐隐听到了灵意的传闻,但被沈云悠的事气糊涂了,便没有多在意,现在倒想起来了。 堂堂沈家嫡女,有婚约在身还为了别的男子同自己的丫鬟争风吃醋,老夫人按了按心口,转过头看沈云悠,眼中的厌恶怎么也藏不住。 桑迎秋心中一动,虽说传岔了,可沈云悠若让沈家蒙羞,老夫人一定恨足了她,自己倒也不算吃亏。想到这儿。她的火气降下了一半,手中的扇子也轻快许多。 “你胡说!“沈云悠情绪激动地喝住淑谨:“我什么时候同桑家表哥私会了?“她说这话时满脸都是眼泪,整个人不停抽咽,很是狼狈。 “你还有脸说!“沈老夫人伸出拐杖用力打中沈云悠的膝盖:“还不跪下!“ 沈云悠抹着泪跪在她面前,一旁的沈云娇赶紧将自己的裙子往上提了提,生怕被沈云悠碰到。 沈老夫人正打算发作,下人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老夫人,池公子来了!“ “他不是出去了么?“这家中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老夫人当然也不愿意让池家知道这桩丑闻。 她本就担心池家会退婚。若真以这样的方式撕破脸,沈家脸面全失不说,沈云悠今后恐怕也很难嫁个好人家。 虽说老夫人对沈云悠没有好感,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也不可能当真弃她不顾,挑了池季远不在的时候处理此事,也是想尽力保住沈云悠。 没想到还是撞上了,老夫人心中一沉,想着这门亲事恐怕是不能成了。 池季远一进来就看见他那“呆傻“的小娘子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桑家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走上前去将沈云悠扶起来,语气轻松:“这是怎么了?“ 他这动作太过自然,众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直到他将沈云悠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老夫人才反应过来,看他方才那样子,似乎并不想退婚? 若真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将消息一封锁,此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既不会危及到沈家的面子,沈云悠的婚事也能顺利进行。 “池公子这是还蒙在鼓里吧?我说老姐姐,你们沈家这就不厚道了!“程氏忽然开口,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她同池季远说道:“你是没看到方才沈老夫人怎么教训她的,一口一个不知羞耻不要脸,娶这样的媳妇,可惜你一表人才咯。“ 场面骤然僵住,大家都没有想到程氏会出来搅和,沈老夫人气得攥紧了拐杖。沈云娇则是内心窃喜,她巴不得池季远震怒之下将沈云悠给抛弃了,自己也就有机会了。 只是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两家之间的关系,若就此撕破脸,自己恐怕也会被池家看轻。 最不受影响的人反而是池季远,他手上的动作没停,慢慢取出一张手帕放到沈云悠手中,语气柔和:“把眼泪擦一擦。“ 所有人都盯着他和沈云悠,待她拿起手帕一点儿一点儿地将眼泪擦干净,池季远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 第37章 为何不能赌一把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问起那桩“丑闻“时,池季远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完全没有理会程氏的意思。 程氏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渐渐扭曲,若不是沈云悠的事令人烦闷,沈老夫人当即就要笑出声来。 不过池季远这个态度着实让她放心了不少,不管怎样,他总归没有同沈家撕破脸的打算。 “我说池公子,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这传闻整个沈府都知道了,你还能坐得住?“程氏从不吃亏,她嘴一歪,再次开口:“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子。池家真敢要?“ “母亲!“桑迎秋假意阻止,她也知道程氏说这样的话不应该,但着实想试探试探池季远的反应,若是他能就此解除婚约当然再好不过。自己的女儿也就有机会了。 池季远脸色骤然一变,再抬头时眼中竟带了戾气,他本就是沙场征战之人,这副样子倒有些吓人。就算是方才吵吵嚷嚷的程氏,也不觉间低下了头。 “池家的媳妇怎么样,说到底也同你无关。“这话摆明了要偏向沈云悠,他这种态度,就算其他人有意为难,倒也不好对沈云悠太过分。 知道他这是在保护自己,沈云悠偷偷伸手碰了他一下以示感谢,没想到他还真够意思,这样一来,她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我看你是真不知好歹,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这叫什么话?“程氏向来不讲道理,又是歪嘴斜眼,一副无赖相。 “好心好意?“池季远略带讽刺地念出了这几个字,程氏瞬间被激怒,她索性将矛头转向沈云悠:“传出这种丑闻的也不是我,你冲别人发火算什么本事?真不高兴,不如问问你身旁池家的媳妇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儿。“ “住嘴!“沈老夫人发现一旁的沈舜已经因为忍耐憋红了眼睛,赶忙喝住程氏,她每一句话都在讽刺沈云悠败坏门风,再不阻止,沈舜恐怕要发作了。 此时沈云悠的眼泪又装满了眼眶,她咬住下唇努力忍了一番,忽然起身,几步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祖母,云悠不曾做出有辱家门之事。虽说不是骨肉血亲,但我一直尊敬外祖母,可她??“ 老夫人立刻从这话中听出了不对。沈云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果然,她继续说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不得不说。也请外祖母不要怪我,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也得为沈家的颜面着想。“ “外祖母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是为何,其实,早??早在“沈云悠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低头半天没有下一句。 “你倒是说啊!“沈老夫人急得用拐杖敲了好几下地面。 沈云悠磨蹭许久。似乎在下最后的决心,她猛然抬头:“早在一年前,外祖母就提起过想要让我嫁给桑家表哥,云悠虽孝顺,但也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便没有答应。没想到这一年里,外祖母似乎一直在意此事,处处为难我不说。说话也总是很难听??“ “这话就怪了,这事儿同你私会男人有什么关系?“程氏立即反驳,由于话说得太快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承认曾要求沈云悠嫁给桑嘉志。 “母亲。您就别说了。“桑迎秋这下是真急了,先前不管程氏说什么,她总可以用乡村妇人不懂规矩来搪塞,可明知沈云悠有婚约还要让她嫁给桑嘉志。这摆明了就是要让沈家丢脸,此事让沈老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她说罢看了丁氏一眼,这个丁氏,一直不说话也不阻止就是想占便宜又要摘干净,哪有那么容易? “好了,母亲,您就少说几句。“丁氏也意识到形势不妙,小声劝说。 “云悠自认此事没有做错,若真要说,也就是不尊重长辈,可何至于此,要受今日这般侮辱?“沈云悠还在哭诉,像是已经忍受到了极致:“我也知道不该在祖母面前说这些,但我毕竟是姑娘家,那样的污言秽语传到耳里,如何能不伤心?都在传灵意同桑家表哥也有关系、日日在花园见面。可谁又知道,灵意前几日就已经出府探亲,祖母真的相信云悠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么?“ 她双眼通红,泪痕还留在白皙的脸上,令人生怜。 见她一口气将自己的委屈都倒了出来,老夫人的确有些心软,毕竟灵意都不在府中,消息还传得那样真实,谁又知道沈云悠同桑嘉志的事是不是恶意中伤? 恶意中伤?这几个字自脑海中闪过,老夫人忽然一顿,盯住了程氏:“此事是不是你故意散播出去的?“ “你血口喷人,凭什么说是我?“程氏当然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就是死皮赖脸不认账,甚至一点儿也不心虚。 “都说乡野妇人头脑简单,依在下看,倒也未必,“池季远显然同老夫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莫不是你怀恨在心故意将这种消息传出去,想以此逼迫云悠下嫁桑家,最后即使没有成功,她这名声也算彻底毁了。“ “池公子,这话可乱说不得。“桑迎秋一把拉住程氏,转头看池季远,拿出了沈府夫人的气势。 “夫人,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仔细想想,这样的事传出去,究竟对谁最有利?“沈云悠再傻,也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再说此事传出去,她除了得到一个败坏门风的名声,能有什么好处? 可对桑嘉志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是男子,这样的传闻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一旦成功,可就成了沈家姑爷,他为何不能赌一把? 沈云悠微微抬头,对上了池季远的目光,他收起了方才的戾气冲她安慰一笑,双眼微眯,甚至有几分可爱,沈云悠忽然安心许多。 她虽演了这场戏,但说太多会引人怀疑,说太少又怕老夫人不信,这些话由池季远说出来反而最令人信服,毕竟他是这件事中正儿八经的受害者。 桑迎秋还打算解释,沈舜却示意她住嘴,他仍在思索池季远的话。 他还未开口,手下的副将忽然请见,而后神色严肃地向他耳语一番,沈舜眼神怪异地扫视了在场的人,终于低声同副将吩咐几句,开口道:“此事暂且缓一缓,待我处理好急事再做定夺。“ 第38章 故技重施 沈舜的话太过突然,老夫人出言阻止:“你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就走?“此事关乎沈云悠的名声和沈家的颜面,眼见着就要水落石出了,她可不想再拖。 再说现在正是责问桑家的好时候,若沈舜一耽搁,桑家的人想好应对方法,事情就又麻烦了。 “母亲,老爷有公务,您就让他先走吧!“桑迎秋巴不得沈舜这一去就让此事搁置个两三天,她也好想办法为桑嘉志开脱。 “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待老爷回来了,咱们再继续说这件事。“她想要将这件事暂时压下来。沈舜却不答应:“不必了,我很快回来。“ 桑迎秋微微皱眉,副将亲自来府上请人,按理说不是小事。怎么可能去去就回?沈舜方才的眼神也很奇怪,究竟会是什么事儿? 沈舜一走,场面变得异常尴尬,本来老夫人已经打算逼问程氏。要她承认陷害沈云悠,被打断后,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桑迎秋作为沈府夫人,时不时会说上一两句话试图缓和气氛,但没人愿意接话,几次过后,她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沈舜没有食言,他果真没有用多久就匆匆赶回,身边还跟着一人。 此人桑迎秋认得,是徐州知府谢和正,与沈舜乃是多年好友,他眼神犀利,扫视着在场的人。 “那便是。“沈舜指了一指,谢和正的目光便落在桑嘉志身上,将他看得很不自在。 半晌后谢和正终于开口:“就是你?我接到报案,说你与同村姑娘林宜春的失踪有关,此事是不是真的?“ “冤枉啊老爷,我儿一向老实本分,怎么可能和这种事有关联?“丁氏本能否认:“我也知道,一直有人说在谣传,说是林家的女儿失踪是我儿子的错。可天地良心,我儿根本不知道她的去向。“ 谢和正没有答话,其实此事本不归他管,但不久前林家的人堵在谢府门口哭诉,说桑家害了自己女儿,但当地官员与桑家狼狈为奸,迫于无奈只能找上知府。 恰巧他同沈舜相识多年,一问详情。发现这个桑家竟同沈府有关。顾念着旧友情谊,他不愿将沈家牵扯进来,这才没有声张,想先探探情况。 没想到桑嘉志正好在沈府住着。他也就跟着沈舜过来了。 “带上来。“他一声令下,林家人都进来了,其中林宜春的母亲最是激动,刚看见桑嘉志就冲过去要杀了他,幸而沈府家丁将她拦下。 “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毁我女儿清白,要她性命,你迟早会遭报应!“她声音嘶哑、双眼红肿。眼下已经有些虚脱,却用尽最后的力气,要同桑嘉志拼命。 “你说什么呢,你女儿自己命苦,干我孙子什么事儿?“程氏叉着腰,一副无赖样,林家大嫂护住自己的母亲,指着程氏的鼻子骂道:“你们家作恶多端。早晚断子绝孙。“ 她本就是个泼辣的,见桑家这样嚣张心中更是气不过,索性将事情全盘托出:“当初上门说要娶我妹妹,可你家那孙子什么样整个村子谁不知道?但凡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嫁给这种人?本以为此事作罢,谁知道你们,你们竟然这般歹毒??“ 纵然性情直爽,林大嫂想起可怜的妹妹。到底有些不忍:“你们四处败坏她的名声,将我妹妹逼得抬不起头。她不敢出门,在家中也不肯吃喝,整个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这些话令沈舜有些后怕,毕竟沈云悠就像当初的林宜春,此事也证实了池季远的猜测--桑家是为了逼迫沈云悠下嫁而故意传出消息。 他的目光飘向沈云悠,只见她脸色惨白,人一点精神也没有,若不是此事被揭穿,她大约也会受不了打击,而她身子又不好?? 幸好没有出事儿,沈舜心疼女儿之余,将桑家恨到了极致。 老夫人这下也彻底相信沈云悠的事是桑家的阴谋,程氏却不肯承认,甚至要冲上去同林家大嫂扭打:“你妹子命贱,她的死活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我看她就是死了也活该!“ “住嘴!“沈老夫人手中的拐杖没有征兆地飞过去,正中程氏额头,林家姑娘生死未卜,程氏就说出这样歹毒的话,实在是天理难容。 沈老夫人不仅为林宜春惋惜,也是在替沈云悠出气,因为桑嘉志的事,就连她都忍不住责骂了沈云悠,瞧着今日她那副样子,应当已经撑到了极限。 若是沈云悠因为这样的侮辱死去,她一定会将桑嘉志送进地狱,老夫人在心中叹气。也算上天垂怜,没有让孙女遭此劫难。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儿,这是沈府,你撒野也看看地方。“老夫人言语中丝毫没有维护桑家的意思。 “老夫人,您就是活菩萨,请您一定要为我妹妹做主,“林家大嫂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她跪倒在老夫人面前:“本以为我妹妹是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这才离家,没想到她被这吃人的恶魔给杀死了!“ 这话让沈老夫人有些回不过神,方才不是说林家姑娘失踪了么? “我妹子就这样死了!她年纪还那么小。“林家嫂子已经泣不成声,她转头怒视桑家那一群人:“你们害人性命,不得好死!“ “她想不开,可不要赖在我儿子头上。“丁氏将桑嘉志护在身后,一副打死不承认的无赖样:“你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诬陷人。“ 桑家之所以这样嚣张,就是因为他们料定,就算林家发现林宜春已经死了,也无法证明是桑嘉志所为。 “是啊大嫂,您家中出了这样的事,一时接受不了是人之常情,可这和我侄子无关。他虽有些不懂事,但罪不至死,你将这事儿栽在他头上,他后半生不就完了么?“桑迎秋轻言细语安慰着林家嫂子,一边转过头训斥桑嘉志:“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做事有点儿分寸,这下好了?“ 她明面上教训桑嘉志,其实是想撇清关系,林家嫂子也听出了这话的不对,便一把将她推开:“做人可是要凭良心的,我妹子都尸体都在你家后山树林里找到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39章 阴谋败露 桑迎秋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她之前明明一再叮嘱,要将尸体处理干净,如今竟被翻了出来,定然是她母亲和丁氏嫌麻烦,草草将尸体掩埋了事。 这下可好!桑迎秋勉强站定,又同林家嫂子道:“这??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嘉志干的,凡事总得讲证据不是?“ 总归没有人亲眼看见桑嘉志对林宜春动了手,就算林家告到皇上面前去,也未必会成功。 “证据?“知府闻言从袖中拿出一枝银钗,递给桑迎秋:“这便是证据。“ 桑迎秋不知是何意,反而程氏惊呼出声:“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是林宜春一直戴在头上的簪子。我在桑家搜查时找到了这枝银钗。“知府这话对桑迎秋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眼下证据确凿,让她怎么去保桑嘉志? “母亲,我不是说了么。让您不要贪小便宜,您怎么就是不听?“丁氏像疯了一样,一边埋怨程氏,一边上前抓住桑迎秋不松手:“小妹。小妹,你,你是知道的,嘉志他??“ 她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桑迎秋一把将她甩开,眼下这个场面,没人能救得了桑嘉志。 “桑嘉志,你可认罪?“知府谢和正走过去,桑嘉志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他毫无意识地点头,片刻后又猛然摇头,目光迷离地在人群中寻找桑迎秋。 他几步爬过去,拉住桑迎秋的衣裙:“姑母,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桑迎秋将自己的裙角从他手中扯出,又握紧拳头,她也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侄儿进大牢,可现在无从辩驳,又是知府亲自出面,她无计可施。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桑嘉志入狱后,能想办法拖延一段时日。 “你什么意思,这可是你亲侄儿?你当真不管他了?“程氏终于有一丝慌神,见桑迎秋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她忽然冲上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你想让桑家绝后吗?“ 本来丁氏只给桑家生了一个儿子她就不满。在她看来,倘若桑嘉志出了什么事儿,桑家就真的无后了。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沈舜一把扶住桑迎秋。往后退了几步,让她与程氏保持距离。 “带走!“知府不想再看这出闹剧,他同沈舜说了几句过后便要离去,程氏无赖一般拖住知府不撒手,一面哭闹:“将我孙子还给我,你算是什么官儿?杀人了,官老爷杀人了。“ 她一直着纠缠着到了沈府府门处,沈家的家丁才将她拦下来。 而前厅中。丁氏双眼无神,全身都在发抖,她不像程氏那样撒泼,是因为她心中清楚,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同知府作对。桑嘉志现在只是被带走,只要没定罪,总还有机会。 她微微转头看桑迎秋,她是沈家的夫人。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办法,若她想要抛弃桑嘉志,自己就同她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好过。 “这下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沈老夫人摇摇头。简直是作孽,她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林家的同情,但更多是对桑家的厌恶。 “若此事没有败露。你们是不是打算将云悠也给害死?“沈老夫人说这话时看了看沈云悠,她似乎被吓到了,整个脸煞白,幸而有池季远在一旁安慰着。 他倒是个可依靠的,先前因为池老太爷,老夫人对池家的印象不大好,如今总算改观了一些。 桑迎秋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可还是忍不住发抖,她甚至感到有些恶心,想要呕吐,半晌老夫人解释:“母亲,您当真误会了,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既然都是子虚乌有,今后不许再传便是了。“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尤其林家的事还在这个时候闹了出来。 “你说得轻巧,桑嘉志是什么东西?云悠可是沈家嫡长女,他也配和云悠相提并论?“沈老夫人一向看不上桑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从前我是不想你难做,可桑家怎么做的?恩将仇报,还打起了云悠的主意!若不是消息传岔,将灵意也扯了进来,她恐怕就被你们给陷害了。“ “既然如此,也别怪沈家不讲情面。你是沈家的媳妇,我不会对你怎样,只是今后不准桑家的人再踏进沈府一步。沈家也没有这样的亲家。“ 老夫人将话说得这么难听,沈舜的脸色又不好看,桑迎秋便不敢再开脱。就算她现在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桑嘉志娶灵意,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令老夫人更加反感。 老夫人说完这话,便往外走,又示意沈云悠跟上自己。 “还不快走!“桑迎秋低声同丁氏说道,沈舜转身装作没有看见。他不想再同桑家有什么瓜葛,但对桑迎秋来说,那毕竟是她的亲人,他不愿让她太为难。 “你不救嘉志,就是要我去死,我没你这个女儿,你给我滚!“程氏还在撒泼耍赖,对着沈府大骂:“若我孙儿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都给我等着!“ 桑迎秋又气又怕,气的是到了这个地步,程氏还在添乱;好不容易将他带出了沈府,又为桑家的人安排了住处,她将丁氏拉到了一旁。 “今日的事我来不及解释,你同大哥解释解释,也得稳住母亲。“她匆匆交代完,便往侯府赶。 今日她大哥出府了,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桑迎秋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可没功夫再解释一遍,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桑嘉志救出来。 丁氏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看桑迎秋的样子,是不打算放弃桑嘉志,她就再等一等。 见桑迎秋进了侯府,灵意终于从街角探出头来,她亲眼看见知府的人过来,又带走了桑嘉志、桑迎秋也领着着狼狈的桑家人出府,看来一切都定下来了,她“探亲“也够久,该回来了。 第40章 上天都不答应 灵意偷偷摸摸进了沈府,沈云悠并不在。 “你终于回来了,刚刚你不在旁边,我快吓死了。“白桃抓着她的手不敢放,嘴一撇就要落泪,天知道她方才有多么害怕,老夫人不留情面骂沈云悠时她整个人都在抖,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谁敢动小姐,就和谁拼命。幸而事情出现了转机。 “别怕。“灵意碰了碰她的脸以示安慰,一面又问道:“小姐呢?“ “小姐方才被老夫人单独叫走了。“白桃回答,眼中的担忧显露无遗。灵意倒是冷静一些。她明白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老夫人不会再为难沈云悠。 府中还在传灵意同桑嘉志私会时,沈云悠便让她出府替自己办一件事儿。 也就是林家的事。沈云悠也是在得知桑家陷害灵意时,才忽然想起了林宜春。 上一世林宜春死时,桑迎秋恰巧带着沈云悠在乡下桑家小住,她也是无意之间听到了这个消息。 按照时间推算,林宜春已经被杀害,但沈云悠到底有些不确定,毕竟这一世有许多事都改变了。 她凭借上一世的印象,回忆起林宜春的尸体可能存在的地方,又叮嘱灵意去找一找,将林家的人引到那里。 本来林宜春死后就应该从此消失,但程氏和丁氏嫌处理尸体太过麻烦,又仗着有桑迎秋替桑家撑腰,便随意将她拖到后山用树枝掩埋了。 这才被轻易找到。 林宜春本就被桑嘉志毁掉了名声,尸体又离桑家那样近,林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的死与桑家无关,当然哭天抢地要去报官。 谁知道县令同桑家有些勾结,三两下将人赶了出来,灵意趁着这个机会引导着林家找上知府,这才将此事闹大。 知府谢和正本就刚正不阿,将县令一块儿查了。 林家本没有十足把握,可程氏是个贪小便宜的。林宜春死后,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给取下来,偷偷藏了起来。知府进桑家一搜便搜了出来。 这下当真是证据确凿。 灵意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总算放松了一些,她的目光飘向门外,也不知道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沈老夫人也没有打算为难沈云悠,将她单独叫出来只是因为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她平日里对沈云悠确实严厉,可这会儿也觉得她受了委屈。 沈云悠一向不招惹是非。谁知灾祸偏偏就落在了她头上。因着对沈舜的两个女儿有偏见,沈老夫人听说此事便大发雷霆,没有细想就当着众人的面责骂一通。 沈云悠本就有些怕老夫人,现在更不敢说话了,她站在老夫人面前,不安地低着头。生怕自己又惹老夫人不高兴。 “怎么了,可是祖母方才骂你伤心了?“沈老夫人问,沈云悠赶忙摇头。言语间也很慌张:“祖母,祖母教训得很好,是云悠自己不懂事。“ 若是平日里。老夫人定然已经生气,她最不喜欢沈云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明明是沈家嫡长女,却像个丫鬟,少不了被别人笑话。但想到她经历了那样的事,老夫人还是软下语气:“坐吧!“ “你是沈家嫡女,就算有些事你当真解决不了,同你父亲说,或是同我说便好,我们总不会让你受委屈。“沈老夫人很少这样和和气气地劝人,她很清楚沈云悠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在桑迎秋的影响之下变成废物。 但她到底被放在桑迎秋身边养了那么些年。要她立即改变,实在太难。 老夫人甚至有些后悔,若是沈云悠亲娘死后,自己将她带在身边,她大约不会像现在这样。沈云悠性子软不错,但老夫人清楚,她是几个姐妹当中,最能顾全大局的一个。 一个好苗子,就这样毁了。老夫人摇头叹气,心中苦涩。 “祖母,孙女知道。“好半晌,沈云悠终于抬头看老夫人:“孙女也猜到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总也不愿让两家人难做,再说,我也没有证据,这才??“ 她明白,自己一味弱势,沈老夫人反而不会喜欢,毕竟姑母家中的路棠华和东舒兰的女儿沈云蕊都是直性子,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任人欺负。 这二人深得老夫人青睐。 “桑家的人算是什么东西?你不必替他们考虑。“老夫人嗤笑一声,将厌恶都写在了脸上:“给他们脸了,还真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是桑家巴巴儿地贴着咱们家,你不用怕。今后若再发生什么事儿,还有祖母替你撑着。“ 果真,老夫人没有责难,反而多同沈云悠说了几句。 “你替沈家着想是对的,但有的人,就不该给他脸面。若是事事忍让,对方只会得寸进尺,毕竟你同无赖能讲什么道理?“老夫人意识到,沈云悠并非朽木,若是点拨一番,今后指不定能挑起重担,对付她一直不放心的桑迎秋。 “你以后多往我这儿跑跑吧!“老夫人说道:“别整日跟着你那个娘。“ 沈云悠露出了略微吃惊的表情,有些犹豫:“可今日的事同母亲并没有关系,我也不应该因为这事儿疏远她。“ “哼!“沈老夫人满脸嫌弃:“那可是她娘家人,我就不信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再说,若她不默许,你真以为这些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打你的主意?“ 她可不糊涂,沈云悠嫁给桑嘉志,对于桑迎秋来说可是一件好事,毕竟现在沈云娇并没有得到沈家的认可,若沈云悠因为这样的丑事下嫁,沈云娇今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桑迎秋倒是想得美,事情成功了,她娘家人便彻底攀上了沈家,沈云悠也会因为此事受到沈家责难;可若是失败了,她也可以将事情都推到程氏身上,一句乡野妇人不懂规矩,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人若是太贪心啊,连上天都不答应。“老夫人说罢揉了揉手腕上的佛珠,难怪林宜春的事会忽然败露,让桑嘉志无处可逃。 第41章 不是还有你么 “您是说?“沈云悠半张着嘴迟迟没有说出话,过了许久,终于艰难开口:“祖母是说,母亲,她对我??“ 她说到一半,又摇头否定了自己:“不可能,这些年来,母亲一直对我很好,若没有她悉心照料。我恐怕活不到现在。“ “说到底,你就不是她亲生的,你是死是活同她有什么相干?“沈老夫人本就没有耐心。对沈云悠又没有多少偏爱,索性没有考虑她的情绪,直接将这样的话说了出来。但也是想提醒沈云悠,今后得防着桑迎秋。 这之后沈云悠似乎受了打击,一副恍恍惚惚的状态,老夫人倒没有为难她,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出了院子,她终于收起了那副表情,冷下了脸。 “出来了?“池季远自树后走了出来,冲着沈云悠笑了笑。 她走过去同他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为你说话,还是??“池季远用手中的草轻轻碰了碰沈云悠的额头:“还是谢我帮你解决了桑嘉志?“ 沈云悠心中一动,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池季远向来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沈云悠也猜不透他的内心,便只能装傻:“当然是感谢你站在我这边,我当时哭得那么惨,也只有你上前扶了我一把。“ 这倒是实话,虽说先前是做样子,可沈云悠那样子当真有些惨,直到池季远出现,她的境况才好了一些。 “这倒不必了,毕竟你今后是池家的人。替你说话,也是在维护池家。“池季远满不在乎,倒是沈云悠有些疑惑。二人明明不熟悉,他怎么就认定会成亲。 “只不过,这事儿有些蹊跷。“见沈云悠不说话,池季远忽然靠过去,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我先前怎么听说,是灵意同桑嘉志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说得没错。桑迎秋只是想逼迫灵意,最开始传出去的消息是灵意同桑嘉志有私情。后来沈云悠为了混淆视听,才传出自己与桑嘉志私会。 老夫人一听这样的消息就气糊涂了,哪里还顾得上灵意同桑嘉志的事。 没想到池季远注意到了,沈云悠面不改色,在心中盘算着要怎样将此事糊弄过去。池季远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开口道:“行了,你不必费尽心思骗我。林家的事也同你有关吧?“ 林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沈云悠出事就出现了,他可不信这是巧合。 听闻这话。沈云悠倒没有急着反驳。 “我知道这都是你的手笔,可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让自己牵扯进来?“池季远问,若想将桑嘉志置于死地,林家的事已经足够了,为何非要冒险。 “因为没有把握。“他这副样子,显然已经将事情摸了个透,沈云悠索性不再隐瞒:“我不知道林家的事会不会成功被翻出来,若是失败,就意味着灵意会被逼着嫁给桑嘉志。“ “你的名声就不重要了么?为何一定要保她?“池季远这话多少有些试探的意味,就像逼着沈云悠在自己的名声和灵意当中选一个。 沈云悠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出来。 她说:“这不还有你么?我同你有婚约。我怕什么?“ 池季远一愣,败下阵来。 沈云悠这话当然是玩笑,之所以将自己与桑嘉志之间的不实消息传出去,是因为不可能让灵意冒险。 而她自己??她不怕,决定复仇时,她就已经做好孤独一生的打算了,就算池家因为此事退婚,她也能接受,毕竟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但灵意不一样。她今后还有完整的人生要过。 “这丫头对你这么重要?“池季远又问,沈云悠点头,接着道:“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过好这一生,而保护身边的人,便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若最后我赢了,却是孤身一人,费尽心机做的那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道池季远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话,对她来说,重活一世的意义是复仇,可若在复仇的过程中,接连失去了身边的人,她真能算是成功了么? 二人正说着话,便看见桑迎秋急急忙忙经过,沈云悠忙退到树后,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池季远不要说话。 桑迎秋太着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这二人,沈云悠便几步跟上前,背对着池季远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沈云悠猜得没错,桑迎秋果然去了沈舜那里,看来还是不肯放弃?不过也是,毕竟桑家唯一的“希望“,沈云悠嘲讽地笑笑,忽然想起了程氏在府中撒泼的样子,她这么嚣张,当然要让她亲眼看到桑家“断子绝孙“。 “老爷,我也知道您为难,可他是我母亲心尖儿上的肉,我大哥就这一个儿子,他若出了事儿,桑家就真的完了。“进房间没多久,桑迎秋已经声泪俱下,她不停擦着眼泪,人很憔悴。 “我也知道母亲有错,可她毕竟是长辈。嘉志出事,那就是要她的命,老爷,我进沈府这么多年,自认问心无愧,这是头一次开口,你就帮帮我吧!“桑迎秋拉住沈舜的衣袖就要给他跪下,沈舜却是脸色铁青。 “你真糊涂啊!“他将手中的书扔在桌上:“你明知道桑嘉志作恶多端,不但不制止,反而愈加纵容,现在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是你母亲心尖上的肉,可那林家姑娘呢?她母亲的样子你没看到么?“沈舜狠拍了几下桌子:“他动手杀人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些?难不成,你们桑家的是一条命,林家的就不是了?杀人偿命,就是天经地义!“ 他很清楚林家姑娘是怎么死的,想到自己的女儿也险些经历了和她相似的事便不寒而栗。也正因为此事,他对林家又多了几分同情。 而桑家,他们曾想毁掉自己的女儿,沈舜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帮忙。 第42章 给我安分点儿 “老爷!“桑迎秋顾不上自己脸上的泪,她扑倒在地上又抓紧了沈舜的衣裳,不住请求:“那毕竟是我亲侄儿啊,我不指望别的,只求留他一条性命,求您了。“ 她当然也清楚沈舜不会救桑嘉志,沈云悠毕竟是他的亲女儿,就算是为了沈云悠,他也不会愿意冒险相帮。 再说此事本就闹得有些大,若是强硬地救人,沈家指不定会受到影响,到时便会得不偿失。 桑迎秋之所以非要来求他。不过是认定沈舜心软,想着就算他能帮自己打通一些关系,那也是好的。 “老爷,我不救便是不孝。你叫我怎么去面对桑家的列祖列宗?“她哭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她进沈府这么些年,从未如此失态,沈舜多少有些心软。 到底是多年夫妻。他还是蹲下,压住怒火安慰了桑迎秋几句:“若你真心疼你母亲,就好生同她说说,免得她无法接受。“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管桑迎秋怎么做,他都不会帮桑嘉志。 桑迎秋不肯起来,她兀自在地上哭了很久,最后用手帕擦了擦双眼:“老爷,我知道了,今日是我坏了规矩。“沈舜铁了心不帮,她再闹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倒不如就此放弃。 她缓缓起身,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眼中更是一点儿神采也没有,许久之后才出门。 一离开沈舜的视线,桑迎秋目光一变,将脸上的污渍擦干净。以往只要自己哭着请求,沈舜多少会让步,这次的事太过火,看来是没有希望了。她快步走着,在心里盘算究竟怎样才能给桑嘉志一线生机。 此时沈云悠已经回房,一推门就看见了灵意。 “吓着了吧?“她走到灵意面前将她揽在了怀里,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当初让灵意去做那件事,她担心得很,毕竟灵意一个女孩子,要让她一个人去找尸体,又要引着林家的人报官,实在是太难。 可她着实没有办法。这事儿除了灵意,谁去做她都不放心;再说她有意让灵意出府避一阵子,这才下定了决心。 “小姐,我没事儿。“灵意也知道沈云悠心疼自己。便回抱住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处,轻轻出声:“我照你说的,很快就找到了尸体,林家爱女心切,我将他们引过去也没有费多少功夫。“ 她全然没有提自己在树林里被树枝割破了手、以及找到尸体时有多恶心害怕,只要能回到沈云悠身边,看着她和白桃对自己笑。这一切都值得。 “对了小姐,少爷回府了么?“灵意忽然这样问了一句,沈云悠将她放开:“逸天?说起来,我这几日也没有看见他。“ 她一心忙着同桑家斗,倒真没有注意到沈逸天的动向,桑嘉志被带走的时候,他似乎也不在场,确实有些奇怪。 毕竟他对灵意的事多少有些上心。没理由不出现。 “还没有回来么?“灵意垂眸,想了想才同沈云悠道:“我出府没多久,就发现少爷跟着我,但我怕节外生枝。便将他甩掉了。“ 沈逸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她悄悄出府,跟了她很久,但灵意也清楚此事不能让沈逸天知道,这才想办法让他跟丢。 本以为他回府了。没想到自己都回来了,他还没有到。 “你别担心,他没有找见你,自然会回来。再说逸天在外面野惯了,不会有什么事儿。“沈云悠安慰她。 灵意点了点头,沈逸天本也是个好玩儿的,只要一出府,常常好些日子不回府,也不用过分担心,总归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小姐,我方才看见夫人出去了。“白桃忽然推门进来:“看样子很着急。“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总不过就是桑家那里,沈云悠当然明白,桑嘉志是程氏的命,她不会让这个孙子就这样去死,桑迎秋一定还会设法救人。 其实桑嘉志也不是必死无疑。这就要看桑迎秋怎么做了,沈云悠不担心是因为谢和正为人正直,又分外冷静,一定也能想到桑家不会罢休。就算桑迎秋当真成功将桑嘉志救出来了,她也能想别的办法治他。 桑迎秋本也没打算出去,但回房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心一横,决定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开。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总归怕生出变故,这才偷偷出府,去了桑家落脚处。 “怎么样?“桑家的人一直在等消息,谁也不敢睡。丁氏一看见桑迎秋更是冲了上去。她心跳如雷,虽说带了一丝期冀,但更多的是紧张。 桑迎秋摇头,她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应该想到,沈家不会帮忙,可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么? “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哥哥对你多好么?做了沈府夫人,就想将我们都一脚踢开?我告诉你,没门儿,嘉志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拉着你们去陪葬!“程氏撕打着桑迎秋又开始闹,在她眼里,只要哭闹,没有什么自己得不到。 她尝到过太多甜头,现在也想借此逼迫桑迎秋。 “行了,别再闹了!“这次反而是丁氏发火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平日里不会同程氏起冲突,遇事也总能轻易将程氏推到前面去。 她当然清楚,这不是闹一闹就能解决的事情。 程氏被她这么一吼,显然有些发愣,毕竟整个桑家,没有人敢那样对自己说话,她反应了片刻,张大嘴巴,正打算发作,丁氏就抢先一步将她打住。 “现在是你撒泼耍赖的时候么?嘉志还没有救出来,你给我安分点儿。“丁氏说罢转向了桑迎秋:“虽说沈家不肯帮忙,但你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对么?“若桑迎秋不想帮忙,断然不会这么晚了,还要冒着被沈家责罚的风险赶过来。 桑迎秋盯着她久久没有回答,她从前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嫂子有点儿小聪明、爱占便宜,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丁氏了。 第43章 可怜父母心 “我确实有办法。“桑迎秋回答,现在不是去想丁氏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厉害的时候,没有什么比救下桑嘉志更重要。 “只是需要你们同意。“桑迎秋说罢用目光扫视了桑家所有的人,最后落在了丁氏身上,正是因为丁氏聪明,所以才能让她去做那件事。 “你就快说吧,只要能救嘉志,做什么都可以。“桑迎秋的大哥是个没主意的,只能不停催促。 桑迎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那大哥和程氏都沉默了许久。 “你这就是要我去死,我可是你亲娘,你就不怕报应?“程氏率先开口。她大哥也有些为难:“小妹,非得这样么?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用商量了,我去。“丁氏打断那二人。她和桑迎秋都是聪明人,纵使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为了儿子她也不得不跳这个坑。 二人单独说了许多话,桑迎秋最后问:“你可想好了?“ “你不必再试探,那是我亲儿子,我不可能反悔。“丁氏不愿与她多说,桑家的人向来这样自私自利,她心知肚明,哪里又会有什么期盼。 第二日一早,白桃早早地上街逛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异常激动:“小姐,桑家的人在府衙门前击鼓鸣冤呢,那个丁氏已经敲了好久,看样子,见不到知府大人,她是不会走的。“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沈云悠放下手中的东西,带着灵意和白桃去看热闹。 丁氏脸色蜡黄,发髻凌乱,她整个人很干瘪,力气却不小。鼓声引来了许多人。 没过多久,知府的人便将她带了进去。 “小姐,她要做什么啊?这桑嘉志都定罪了。证据确凿,她这样闹一出有什么用?“白桃实在不明白,那件事已经毫无辩驳的余地,丁氏为什么不肯罢休。 “她不是在闹,是在救桑嘉志。“沈云悠也不知是在看哪里,目光有些涣散:“不过就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府衙内。谢和正正在审丁氏。 她倒异常冷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大人,草民击鼓是因为有冤情。“ “有何冤情?“林家与桑家的案子是谢和正亲自断的,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虽说桑家做的事天理不容,但既然丁氏说有冤情。他还是打算听一听。 “是林宜春的案子。“丁氏说道:“草民认为,林家的事,是大人您错判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谢和正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挑了挑眉,问道:“我哪里错判了?说来听听。“ “林宜春的尸体确实是在我家附近发现。她的首饰也出现在我家中,可仅凭这些就能断定她是我儿子杀的?“丁氏将桑迎秋教给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由于害怕谢和正将自己当作闹事的人赶出去,丁氏又道:“要说大人因此判定林宜春的死与桑家有关,我也不觉冤枉,可您不能将罪过强加于我儿子身上。“ “照你说来,林宜春的死是桑家的手笔,但并不是桑嘉志动的手?“谢和正摆弄着案桌上的东西,似乎是在思考:“那么依你看,怎样才能找出凶手?“ “大人,不必找了,草民认罪。“丁氏忽然跪下:“林宜春是我亲手所杀,还请大人定罪。“ 桑迎秋的办法就是从桑家挑出一个人来顶罪。毕竟林宜春的死不管怎么样都同桑家脱不了干系,若是要救下桑嘉志,就得送一个人去死。 若是定罪的人中途反悔,不仅白费功夫,唯一能救桑嘉志的机会也会彻底消失。 要说桑迎秋算计她,是因为二人都知道,桑家除了丁氏,不会有人心甘情愿替桑嘉志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能让她送死。 “你是说。是你杀了林宜春?“谢和正好像一点儿不意外,甚至没有去看丁氏此时的表情,只是不停摆弄着面前那一沓纸,有些心不在焉。 “你杀她做什么,又为何现在才来认罪?“谢和正将纸整理好才问。 丁氏答道:“我本也无意杀她,只是那日同她起了冲突,若不反抗,死的恐怕就是我了。“ “我以为此事会被掩埋,大家都只当林宜春是受不了流言蜚语出走了,谁知道她的尸体被翻了出来。当日大人认定是我那儿子杀了林宜春,我也吓傻了,不敢认罪。“ 丁氏低头,一副忏悔的样子:“可我儿子被带走后,我受不了内心的折磨,毕竟他年纪还小,我不能让他为我犯下的错偿命。“ 谢和正听了她这些话,手里还没有停下,要将案桌整理好,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虽说一切都指向了桑家,但无法确定究竟是桑家哪一个人杀死了林宜春。 正是因为如此,凶手是谁,也是桑家说了算,这个丁氏完全有可能是来替桑嘉志死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半晌后,谢和正终于问道,丁氏摇头:“这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认罪,请您放了我的儿子。“ 谢和正的表情令她琢磨不透,她很是忐忑,毕竟若是失败了,想要救下桑嘉志就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谢和正起身,丁氏以为他不想再理会自己,慌忙开口:“大人,您可不能草菅人命,我已认罪,您不能不管。“ 只见谢和正从方才那沓纸中抽出两张拿在手里,这才慢慢地走近丁氏,最后将纸递给了她。 丁氏还算认得几个字,她赶紧将纸展开,勉强理解着上面的意思。她抬起头时已是面如死灰,整个人忽然瘫坐在了地上,过了许久,她是捂着自己的脸,失声痛哭。 她的儿子,真的救不了了。 谢和正将纸捡起来,叹了口气,桑嘉志罪不容诛,可丁氏这个样子,可怜又可恨。她兴许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却也要舍命救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事谢和正不是第一次遇见,总有做爹娘的想要替孩子受罪,这中间的心酸与挣扎他无从得知,可又怎么是一句可怜父母心能道明的? 第44章 我要你去死 谢和正看着痛哭的丁氏,久久没有开口。 那两张纸,其中一张是桑嘉志的口供,上面将他如何害死林宜春写得清清楚楚;另一张则是检查了林宜春尸体后,对她的死因做出的推断。 桑嘉志的口供与推断基本吻合,若他不是凶手,几乎不可能有这么多重合之处。 “桑嘉志并不是直接杀死林宜春,而是先将她敲晕,她醒来之后。激怒了桑嘉志才会被杀,她的头部、脖子等各处确实有对应的伤痕;你方才说失手杀了她,显然是谎言“谢和正这句话彻底将丁氏打入了深渊。 他已经猜到桑家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桑嘉志。为避免节外生枝,他连夜提审了桑嘉志。 桑嘉志虽作恶多端,却欺软怕硬。平日里又被丁氏和程氏护着,着实是个没出息的。 谢和正任知府多年,多少有些手段,这一审,桑嘉志就全招了。 而后桑家果然来了人要替桑嘉志顶罪,他早已准备好那两张纸,就是为了让桑家无话可说。 其实早在桑嘉志认罪之时,此案就已经结束,但丁氏既然击鼓鸣冤,谢和正还是想给她一个解释。 丁氏跪在堂前,不管不顾,她哭撕心裂肺,最后浑浑噩噩地出了府衙。 桑家的人还在府衙外等着,当然不是在等丁氏,而是等着丁氏将桑嘉志换出来。 “你出来干什么?“程氏一看见她便尖叫一声,随即冲了上去揪住丁氏的头发,一边打骂:“你说,是不是反悔了?你给我进去,你不死,我孙子就要死。“ 丁氏像失了魂,任她打骂。没有还手的意思。 她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已经呆滞,整个人麻木不堪,程氏的拳头落在身上。她甚至没有一点痛觉。 她的儿子死了啊,丁氏忽然用拳头不停捶着自己的胸口,张大嘴却连哭也哭不出来,仿佛刹那间变得又聋又哑。 “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要你去死!“程氏拖着她就要进府衙,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她便开始撒泼:“来人啊,错判了,冤枉啊!“ 守卫想要过来拉开她,她索性放开丁氏,坐在地上又哭又闹、不肯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她一副泼才样。守卫也不愿意搭理,由着她闹。 桑迎秋听到消息后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此时府衙门前已经聚集了好些人看程氏撒泼。 “快去。将我母亲带过来。“桑迎秋同家丁吩咐,幸而她有些准备,带了人出门。毕竟她作为沈家夫人。丢不起这个脸,只能让家丁强硬地带走程氏。 为首那人被程氏认了出来,她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指着那人破口大骂:“沈家都是恶人,你们敢害我孙子,谁也别想好过!“ 她趁那几人还没有上前,忽然往沈家的方向跑去。她虽撒泼耍赖,但到底不是家丁的对手,只不过家丁顾及她是桑迎秋亲娘,不敢伤害她。 就这样拉扯着,竟当真到了沈府门口,桑迎秋见看热闹的人已经不多了。赶忙上去劝说:“母亲,您冷静一些,难道这样闹就能救嘉志了吗?“ 一提起自己的孙子,程氏直接掐住了桑迎秋的脖子:“你不是说这个办法可行么?你还我孙子!“ “母亲,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失败,您先放开我。“桑迎秋一边挣扎,一边目光找寻丁氏,想将事情问个清楚,却发现丁氏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才在府衙。丁氏便是一副不想活的样子,根本不在意程氏,她那副模样??桑迎秋心中一痛,桑嘉志大约救不下来了。 程氏本一直在骂她,却忽然放手冲进府门,揪住了打算出门的灵意。 “你这个贱胚子,若不是你,我孙子怎么会被带走?“程氏死死地抓着灵意,眼神吓人。 其实桑嘉志的事同灵意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程氏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她认定,若不是沈逸天与灵意来往惹得桑迎秋心烦,她也不会想方设法将灵意塞给桑嘉志,引出之后的事。 她不可能明白,不管有没有这些事,只要林宜春的尸体被翻出来,桑嘉志必死无疑。 程氏认定就是灵意害了桑嘉志,随手捡起一旁的棍子就要往灵意身上招呼。 “啊--“桑迎秋捂住嘴惊叫出声。 也不知道沈逸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总之他忽然出现,并将灵意护在了身后,程氏那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身上。 沈逸天脸色骤然惨白,灵意也吓得拉了拉他的袖子,她顾不得这里还有许多人看着,焦急问道:“怎么样?伤到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沈逸天才缓过来一些,他没有回答灵意的话,而是夺过程氏手中的棍子,用力扔在地上:“还嫌事情不够大么?“ 他刚进府,就已经问清了这几日发生的事。虽说他同桑嘉志是表兄弟,但二人接触实在不多,他害死了别人家的女儿,理应偿命,沈逸天并没有感到多可惜。 反而庆幸真相大白,灵意也不用再遭人议论,只是??当日发现她偷偷出府,他很是担心,便跟了上去,也不知她发现没有。 虽说后来跟丢了,但他一句也不敢问灵意,生怕她知道自己曾跟踪她。 沈逸天很少这样发怒,程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便连着沈逸天一起骂:“我看你就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儿,真同你母亲一样,是个白眼儿狼!“ “外祖母说的这叫什么话?若您非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沈家可不欢迎。“沈云娇走到程氏身边,却昂头不肯看她:“您是长辈,我本不该说什么,可您看看自己今日的样子,真是丢尽了我母亲的脸。“ “云娇!“桑迎秋制止出声,沈云娇却没有住口,反而拔高了声音:“您若是觉得我们沈家这么可恶,今后就不要再来往了。“她本就不喜欢桑家这群粗俗至极的人,平日里也不过是因为桑迎秋,勉强同他们说几句话。 可如今,程氏都骂到门口来了,听说老夫人在房中大发雷霆,沈云娇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辱骂程氏的机会,想要借此讨老夫人欢心。 第45章 真是亲姐弟 沈云娇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虽然桑迎秋想阻拦,但她听不进去。 沈逸天趁着场面混乱,赶紧带着灵意进府去,一转头,他又变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同灵意说着:“想不想知道本少爷去了哪儿?那地方好啊!“ 从他出现,灵意就有些呆愣,这会儿她也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沈逸天便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吓傻了?“又语气轻松地安问:“怕什么?“ 程氏方才可是下了狠手,也不知道他还疼不疼,这是灵意办完林家的事后第一次见到沈逸天。她心绪复杂,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呢?等你半天了。“一个少年连蹦带跳到了沈逸天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灵意。 灵意被他看得不自在,便转身走了,那少年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同沈逸天道:“这丫头可真好看!“ “你可别打她的主意。“沈逸天警告,那少年忽然盯着前方不动,没有回答他。 沈逸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沈云悠。虽说许多人在传沈云悠呆傻,但她同她母亲长得很像:明眸善睐、皓齿红唇,往花园中一站就像一副画。 沈逸天也以为身边的人看傻了,便推他一把:“你盯着我大姐姐看做什么?“ “她是你姐姐?“少年一惊,往前几步同沈云悠说话,语气有些兴奋:“你们还真是亲姐弟。“ 沈云悠远远就觉得那人眼熟,等走近一看,这可不就是在树林中制造陷阱的那个少年么?他同沈逸天竟认识? 她还没有开口,那人便指着沈逸天解释起来:“他也落到了我的陷进里。“ 沈逸天跟丢灵意是在林间,他始终不放心,便没有立即回到沈府,而是在周围一片找灵意,没想到人没找到,自己还被陷阱弄伤了。 陷阱当然就是这少年的手笔,他名叫魏泊,父亲是京城一个小官。他平日里闲得无趣总是会找些事儿做。制作陷阱就是其中之一。在山村树林制造陷阱后,他时不时会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沈逸天就是他这几日最大的收获。 今日沈逸天回府,也将他邀了过来。谁知道二人到府里还没有多久,程氏就闹了起来,沈逸天便让他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则出去看情况。 “你还真是??有想法。“沈云悠尽量说得客气,其实她完全不明白魏泊究竟在想些什么,总也感觉他设置的陷阱无处不在。 她同二人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这个魏泊究竟什么来头,还是防着一些为好。 沈逸天和魏泊在院中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谁的功夫更好。这二人其实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偏偏都不服对方。 “你若是功夫好,怎么会中我的陷阱?“魏泊的父亲是文官。他几乎没有见过功夫高强的人。在他眼里,功夫好的人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不可能掉进这种陷阱。 沈逸天却不同意。他坐在石凳上,又将腿放在石桌上:“你那叫暗算,就算英雄好汉也防不了啊!“ “你若不服。咱俩来一场啊!“魏泊一拍桌子,表示要同沈逸天一较高下。 “我怕你不成?“沈逸天起身,二人立刻摩拳擦掌要比试。 他二人吼得大声,功夫却也真不好,说好比试功夫,两人却扭打在了一起:魏泊死死地按住了沈逸天的脸,沈逸天则抓着他的脖子不肯放。 不过片刻,两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沈逸天此时无比后悔自己练武的时候总是偷懒,以至于连个瘦弱的魏泊都打不过。 沈舜当初也一心想让沈逸天练功夫,但他总是不认真,桑迎秋又有些纵容。这才像现在这样,只能同人扭打。 二人保持同一动作许久,魏泊终于试探地开口:“要不,这次不算?“ 他已经受不了这个滋味了,被压住的地方几乎失去知觉,他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一次“比试“。 “行!“沈逸天立马松手,他早就想放手了,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二人松开后装模作样地活动活动了筋骨,又要开始新一轮比试。 双方都大吼一声。正当打算动手,沈云娇却忽然从花丛中走出来,她脸色难看,将手中的书“砰“地砸在了石桌上,开始抱怨:“你们怎么这么烦人,我方才一直在园里看书,被你们吵得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方才将程氏赶走后,她有意无意在沈老夫人面前邀功,老夫人却像是没有当回事儿,她实在气不过,拿了本书在园里做样子。谁知道沈逸天二人一直在旁边吵着,她心中愈发烦闷,这才出来找茬。 因为生气,她的脸颊上染上了红晕,阳光打在她脸上,此刻她便只是一个嗔怒的少女。 魏泊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半晌没有想起答话,直到沈逸天出声方才回神。 “这园子又不是你的,你既然嫌我们吵,不如找个别的地方。“沈逸天知道她和桑迎秋一直想方设法害沈云悠后,对她愈加不满,言语间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这??可我是先来的。“沈云娇半天才说出一句,并不是因为她真的争不过沈逸天,而是有外人在场,她得保持自己平日那副天真的样子。 她本就长得美,这样一着急,不知情的人看来,倒确实有几分可爱。 “既然如此,咱们就将地方让给她罢!“魏泊果然拉着沈逸天走了,走了几步后,他又忍不住回头,沈云娇拿着书在桌边坐下,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甚是美好。 “方才这位是?“一直到看不见沈云娇,他终于开口问。 “是我二姐姐。“沈逸天答道:“别理她,她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他从前只是以为沈云娇脾气大了些,谁知道她竟存了坏心思。 魏泊微微点头,他脑中又浮现出了沈云娇方才那样子,心中想着,传闻果然没有错,沈家二小姐出落得好,真是美得不像话。 第46章 小心 几日后,霍羽柔来沈家送请帖。 “我方才在院子里看见了逸天,“霍羽柔刚进沈云悠的房间便问:“他身边那人倒是面生。“ “他啊,叫魏泊,逸天同他认识也并不久。“沈云悠想了想,近来每日都同沈逸天在一起的也只有魏泊了,他来沈家太过频繁,就连池季远都同他混熟了。 霍羽柔点头,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她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刚刚去给你家老夫人送请帖,她好像不大高兴,我都有些害怕了。“ 霍家老太爷寿宴。让霍羽柔这个嫡长女亲自来沈家送帖子,实在是给足了沈老夫人面子。 “桑家的人先前都闹到沈府了,祖母到现在也不给我母亲好脸色看。“沈云悠回答。桑嘉志已被定罪,桑迎秋气得整日都躺在床上,没有功夫再去讨好老夫人。 “你没事儿吧?“霍羽柔有些担心,毕竟程氏的事儿到处都在传,她也怕沈云悠受到影响。 沈云悠笑着安慰了霍羽柔几句,让她放心。她一开始就是为了灵意同桑家斗,既然灵意没事儿,她也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你身子弱,可要小心一些,别病了。“霍羽柔还是拉过她的手,有些惆怅。 沈云悠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母亲卧病在床多年,又受到了霍家老爷的冷落,身上的病不仅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这两年甚至在恶化,若不是一直有霍家二老护着,她们娘儿俩恐怕早就被霍府的姨娘给害死了。 “好好儿照顾你娘亲,她的病总会好的。“沈云悠不知道应当怎样安慰霍羽柔,她娘亲去世时她也是刚刚记事的年纪。现在她常想,若自己当时再大一点儿,能保护娘亲。能不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已经留下了太多遗憾,不希望霍羽柔同自己一样悔恨终身,只能让她珍惜。 二人互相叮嘱了几句。都让对方小心一些,霍羽柔才终于离开。 霍老太爷的寿宴很快到来,沈家的人几乎都到场了,很给面子。 桑迎秋却以抱病为由没有去霍家。 她确实因为桑嘉志的事元气大伤,但霍家和沈家也都不大希望她出现,毕竟程氏在府衙门前撒泼的事已经传开了。桑迎秋这一去,人们少不了要议论。 对沈家来说,是颜面尽失;而对霍家来说,寿宴上提这样的事,晦气。 眼见着客人都到齐了,霍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同宾客寒暄一番。气氛不错。来人很多,有的站有的坐,大家也不太拘束。 “我家小朗特意学了几首诗。就是要等着给祖父听呢!“趁着大家都高兴,冯姨娘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说罢将儿子霍成朗推到了霍老太爷面前。 霍成朗咿咿呀呀地背起了诗。他年纪小,摇头晃脑甚是可爱,逗得霍老太爷很开心。 本来姨娘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但霍家不太一样。 霍羽柔的娘身子一直不好,这个冯姨娘进门之后,为霍家添了一儿一女,又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霍府的人很认可她;而另一位钟姨娘则仗着霍老爷的宠爱,在府中很嚣张。 反倒是霍家的夫人,因为身体抱恙,渐渐被遗忘,甚至在说起霍家夫人时。许多人都只能想到冯姨娘。 “柔儿最近琴练得怎么样?“霍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霍成朗的头,又转向了霍羽柔。 “回祖母,还是老样子。“霍羽柔回答,霍老夫人便道:“今日你祖父寿宴,大家都高兴,你就弹一曲吧!“ 霍羽柔琴技了得,见老夫人这样说了,她也没有推脱的意思,命人将琴拿上来。弹奏了一曲。 她特意选了一首欢快的曲子,清泉的流水声、晨光中的鸟鸣似乎自她指尖而出,令人心旷神怡。 一曲作罢,惊艳四座。 众人的反应令霍家老夫人满意,她当然知道冯姨娘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出出风头,而霍羽柔作为霍家嫡女,此时让她弹琴再合适不过。 一来可以压制一下冯姨娘,二来也能让给霍家长脸。 “您二老好福气啊,家中小辈孝顺,又都是才貌兼具。“周围的人夸了起来,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这话十分受用,将霍老夫人哄得很高兴。 而霍羽柔,琴被收走后后她便默默地退到了沈云悠身旁,她本就不爱出风头,今日也是不愿意让祖母扫兴。 沈云悠看着笑成一朵花的冯姨娘,微微皱眉,正准备同霍羽柔说什么,池季远忽然的手忽然从一旁伸了出来。 “小心!“沈云悠还没看清,他已经单手捏住霍羽柔旁边那人的手臂,此人手上的刀还对着霍羽柔,显然是想动手但没有成功。沈云悠吓出一身冷汗,将霍羽柔拉到了自己身后。 场面有些失控,没有人想到,霍家老太爷的寿宴上,竟有人想要杀霍家嫡女。 池季远三两下将面前的人控制住,他扫视了人群,觉得有些奇怪,这人似乎没有同伙。 这时候冯姨娘已经回神,她赶忙出来主持局面:“众位不用担心,人已经抓到了,大约是想趁着人多混进来、想要得些好处的混混,可不要因为这种人扫兴。“ 她不愧做惯了霍家夫人的活儿,不多一会儿,已经将客人都安抚好。 霍羽柔惊魂未定地站在沈云悠身后,方才场面有些乱,也不知是谁泼了她一身水,她下意识用手帕擦了擦,终于低声同沈云悠道:“我换身衣裳,去去就来。“ “我陪你去吧!“沈云悠有些不放心,想要跟上她,霍羽柔却摆了摆手:“别担心,我很快。“ 沈云悠迈出一步,却发现白桃和灵意一左一右将自己护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人已经被抓住了。“白桃仰着头四处张望:“我看见池公子将那人带出去了。“ 沈云悠方才根本没有注意到池季远在哪儿,今日人多,又杂,他动作太快,她实在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第47章 应当避嫌 沈云悠到底是觉得闷,便带着灵意和白桃走到花园中,也不知道霍羽柔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迟迟没有回来。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沈云悠便让灵意和白桃随意去玩儿,不必跟着自己,灵意本不愿四处跑,但白桃有些兴奋,拉着她就走了。 “姐姐在这里做什么?“沈云悠真是烦死这个沈云娇了。这都出府了,她还是要跟着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云悠根本不想理她。她却丝毫不介意,又在沈云悠的旁边坐下,自顾自地说道:“霍家的格局真是同咱们府上不太一样。我方才在院中走了几圈,竟险些迷路。“ “姐姐陪我走走吧,总归今日没事儿。“沈云娇忽然将沈云悠拉了起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要往前走。 “你看不出来么?大姐姐累了,压根儿不想和你一起。“这话干脆直接,沈云悠一抬头,果然是她那雷厉风行的表妹--路棠华。 她同她母亲沈芙一个样儿,最见不得人装腔作势,几乎每次见着沈云娇,这二人都会有不愉快。 “棠华妹妹既然来了,咱们就一起罢!“沈云娇今日一反常态没有同路棠华争论,而是友好地挽着她。 霍家这院子确实比自家院子复杂许多,可沈云娇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也不知道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沈云悠猜她想搞鬼,反而没有拒绝,想看看她又在演哪出。 沈云娇拉着二人四处逛了逛,倒真像没有目的。只是转着转着,沈云娇将人带到了一个角落,她忽然双眼一亮。随即往前几步,摘下面前那枝花,朝沈云悠炫耀:“姐姐你看。咱们沈府可没有这样好看的??“ 她话还没说完,却忽然一僵,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沈云悠走过去往前一望,整个人也愣了一下。 不远处正站着两个人,不知在说什么,看上去相谈甚欢。总之就沈云悠看到的这一会儿,那二人已经面对对方笑了好几次。 “羽柔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呢?“沈云娇故作惊讶。 沈云悠嘴角一抽,分明就是故意将自己引过来,还非要装成这样,她还没有开口,沈云娇已经走了上去。 “羽柔姐姐。你??“沈云娇说完一顿,又疑惑地看了看一旁的池季远,犹豫开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池季远抬眼。与不远处的沈云悠四目相对,二人都看不出情绪。 “不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沈云娇向来“天真烂漫“,说话口无遮拦:“该不会是趁着我姐姐不知道。在这儿私会吧?“ 她先前为了躲魏泊,在院子里闲逛,无意间撞见了霍羽柔和池季远二人在这里说话。她赶紧找到沈云悠将她带了过来,本只是想碰碰运气,谁知这二人竟单独呆了这么久。 她心中很不舒服,就想让沈云悠和霍羽柔撕破脸,这样一来,她不用花功夫,便能出掉心中的恶气。 “云娇妹妹,这话可乱说不得!“霍羽柔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离池季远又远了一些,这才解释:“我不过是同池公子碰见了。这便说了两句话。“ “我可看见你们说得开心呢!“沈云娇哪里肯罢休,她转身同沈云悠道:“姐姐也看到了,是不是啊?“ 她这一招呼,沈云悠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她慢慢地上前,看了三人一眼,压住心中的不满,对着沈云娇笑起来:“妹妹你误会了,羽柔本就同我说过。要感谢池公子救命之恩,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这个沈云悠是真蠢,她就不怕池季远瞧上了霍羽柔同沈家退婚么?沈云娇在心里骂了几句,又道:“感谢是没错,可为何非得挑这么一个没人的地方?“ “他们碰上了,我又有什么办法?“此时沈云悠已经有些不耐,她本以为沈云娇是有多大的动作,没想到就只是让自己来看这一出。 沈云娇听出她语气有变,反而高兴,毕竟沈云悠性子软,能这样说话,大约是真生气了。她料定沈云悠只是不想让自己看笑话,这才没有同霍羽柔为难,便很快找了个借口主动离开,就是为了让这二人撕破脸皮,。 沈云娇一向不喜欢这个霍羽柔,就连桑迎秋也总是夸她,现在她又同池季远单独在一起,沈云娇巴不得沈云悠失控冲上去打她一巴掌。 她慢慢走远,沈云悠终于看了池季远一眼,他立即识趣地走开。 “我方才也没有想到会遇见池公子,只是想同他道谢,不是云娇说的那样。“霍羽柔有些着急,拉住沈云悠的手不停解释。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生气是因为沈云娇咄咄逼人。“沈云悠不会怀疑霍羽柔,二人上一世便要好,不可能为了沈云娇一句话就同对方生气。 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霍羽柔也松了口气,路棠华却有些不满。 “就算道谢,你也不该单独同池公子相处吧?还是在一个这么隐秘的地方。“她撇了撇嘴,一只手撑在墙上,皱起眉头:“你既然知道这人同我大姐姐有婚约,就应该避嫌不是么?“ “棠华妹妹说的是,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霍羽柔认真同她道歉,沈云悠也道:“是啊,羽柔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 路棠华看了她一眼,像极了沈芙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叹了口气望天:“算了,我同我娘说出来透气,眼下她一定到处找我,我先过去了。“说完,她也走了。 “棠华就是这个性子,同我姑母一样,说话直了些,但最是心软,你可不要生她的气。“沈云悠解释。 “她是孩子,哪有同她生气的道理?再说,今日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方才换了衣裳出门,没走几步便遇上池公子。我也是一时着急将他叫住,就没有细想,实在不该。“虽说沈云悠不在意,霍羽柔还是因为此事不安。 第48章 园中私会 “我明白,我都明白。“方才那一出本就是沈云娇刻意为之,沈云悠没有当回事儿,她只是拉着霍羽柔在园中散步。 “你得替我感谢一下池公子。“霍羽柔这话也是在肯定沈云悠的身份,将她和池季远放在了一起,沈云悠却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毕竟她一直认定自己会被池家退婚。 “这个冯姨娘真是爱出风头。“她话头一转,问起了霍家的情况:“说起来,怎么不见你二妹妹?“今日这个场面。连年幼的霍成朗都要被冯姨娘拉出来背背诗,她没理由让自己的女儿躲在一旁看热闹。 说起霍羽凌,霍羽柔颦眉。她着实是被冯姨娘给惯坏了,整日闹得府中鸡犬不宁:“她同钟姨娘置气,说什么也不肯过来。“ 自打钟姨娘进府。霍羽凌便处处同她作对,偏偏这个钟姨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二人三天两头就要大闹一场,霍老太爷寿宴前夕更是吵得不可开交,偏偏霍老爷有些偏帮钟姨娘,霍羽凌一起之下连寿宴也不肯来了。 不管冯姨娘怎么劝,她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冯姨娘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放弃这个好机会。 霍羽柔叹了口气,她虽是嫡女,但在霍家的日子着实不好过,这冯姨娘俨然一副霍家夫人的样子,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她娘亲。 沈云悠拉过她的手想要安慰,却忽然发觉不远处有些动静。此处本就隐秘,一听见有人说话,二人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你做什么?当心被别人看见!“听到这声音,霍羽柔心中一颤,她拉着沈云悠几步往前,藏在墙后,透过缝隙看见了钟姨娘,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霍羽柔的二叔--霍田。 钟姨娘虽在骂霍田。面儿上却一直带着笑,霍羽柔和沈云悠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霍羽柔拉着沈云悠一口气跑了很远,缓过来之后。她终于不确定地问:“这??方才是?“ 沈云悠点了点头,霍羽柔忽然有些慌张,就连抓着沈云悠的手也开始发抖:“我??我该怎么办,去告诉父亲么?可我没有证据,父亲一定不会相信我??“ 她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沈云悠倒冷静许多。她轻轻按了按霍羽柔的手以示安慰,这才说道:“败坏门风的人是她,你不必慌乱。“ 钟姨娘同霍田之间有这样的关系,应该害怕的是她。 “你就当今日没有见过这二人。“沈云悠又道,若沈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大约会想办法将此事公之于众。但霍家不太一样。 霍家后宅之中相争的,是冯姨娘和钟姨娘,霍羽柔的娘因为身子不好。极少出现,倒不会引得她们嫉妒。 冯姨娘是个聪明人,发现钟姨娘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二人狠斗起来,霍羽柔母女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之前,装作一无所知,反而能保护自己。 “可这毕竟是大事儿,一旦传出去,霍家的脸面就保不住了。“霍羽柔有些犹豫,她是霍家嫡女,自小便知道要将霍家的颜面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很清楚这桩丑闻传出去之后,等待霍家的是什么,便还是想将此事告诉霍老爷,也好早些处理,不至于闹得满城皆知。 “就算丢脸。那也是她钟姨娘丢脸,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再说,你现在去同你父亲说,他会相信么?你没有证据,钟姨娘三两句便能消除他的疑虑。“ 霍老爷太偏帮钟姨娘,当然不会因为霍羽柔两句话就怀疑她;就算他当真将此事调查清楚,霍羽柔也只会被迁怒,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霍羽柔来回踱步。犹豫不决,好半天没有说话。 沈云悠动了动嘴,没有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在她看来,霍老爷压根儿不管霍羽柔母女俩,她也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为何要去维护霍家? 只是霍羽柔毕竟心善,性子又温和,沈云悠也不愿让她难受,只得嘱咐:“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娘亲,若你被牵扯进此事,她一定也会受到波及,就算是为了她你也要忍一忍。“ 一提到自己的娘亲,霍羽柔终于下定决心让钟姨娘的事烂在肚子里,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母亲更重要。 二人约定,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便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宴会之中。 哪里想到,这事儿很快就败露了,第二日一早,沈云悠还没有彻底清醒,霍羽柔已经到了沈府。 “云悠,“她急切地走过去,脸颊因为着急有些发红:“冯姨娘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这么快?沈云悠也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但好像没有证据,现在正在府里闹呢!“霍羽柔紧紧拉住沈云悠的手,很是忐忑:“我该怎么办?“ “由得她们闹去。“沈云悠答:“此事同你没有关系,你千万不要被她们拉扯。“冯姨娘和钟姨娘且有的闹,若能两败俱伤当然最好。 “可,可??“霍羽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脸色实在不好,沈云悠便问:“怎么了,可是她们欺负你了?“ 霍羽柔摇了摇头,好半天才说道:“这倒没有,只是冯姨娘找不到证据,正在府中发火,说是清理门户,钟姨娘院儿里的丫鬟已经有好几个被她打得快断气了??“ “我怕,我怕我会将此事说出去,“霍羽柔想起冯姨娘狰狞的样子,不觉打了一个冷颤,她现在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就算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冯姨娘会因为利用你,而钟姨娘则会因为此事为难你。“沈云悠现在巴不得霍羽柔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个冯姨娘手段残忍,落在她手里,恐怕凶多吉少,霍府大约又会有不少无辜的人被牵涉其中;就算霍羽柔站出来作证,霍家的人也只会以为她倒向了冯姨娘,不仅救不了那些下人,反而会将自己搭进去。 说到底,冯姨娘的目的是屈打成招,她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真相,这些丫鬟中有人证明钟姨娘同别人有私情,她才会罢休。 第49章 别理我了 “云悠,我有些怕。“霍羽柔握住沈云悠的手骤然收紧,她眼神很奇怪,沈云悠也意识她情绪不稳,忙安慰:“别怕,有什么事你同我说。“ “你??你不知道,那冯姨娘,她就是个杀人的恶魔。霍家有一位夫人,两房姨娘。可她进霍家之后,就只有她的孩子活了下来,你不觉得奇怪么?“ 霍羽柔的娘亲身子差。也是因为流产之后郁郁寡欢。她先前隐约知道一些事,可没有实际证据;再说她也不是冯姨娘的对手,便一直没有同别人提起这些事。 “我从没想过和她斗。可我祖父寿宴上想要杀我的人,我怀疑就是冯姨娘派来的。“她那时虽受了惊吓,但一直将秘密藏在心中,今日看见冯姨娘乱棍打那些个丫鬟,终于吓得来了沈家。 按理说,冯姨娘想要害霍羽柔,应该有很多办法,在霍老太爷的寿宴上动手,怎么想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沈云悠对这点很是怀疑,但她明白霍羽柔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便不欲同她讨论此事。 她倒了杯茶给霍羽柔,见她全身都在发抖,茶到嘴边却溅了出来,沈云悠忙起身拍了拍霍羽柔的背:“你若实在害怕,就在沈府住几日,正好你母亲去了娘家休养,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现在霍家正一片乱,霍羽柔离是非远一些,才好抽身。 “谢谢你,云悠。谢谢。“霍羽柔抱住沈云悠的腰,慢慢平静下来。 沈云悠陪着她聊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却没想到沈逸天过来了。 “大姐姐,咱们去郊外玩儿吧,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他很兴奋,为了这次游玩他已经准备了好些天了,和魏泊一起研究了许多玩意儿。 沈云悠看了一眼霍羽柔,她依然心神不宁。便答应了。待沈逸天出去,她同霍羽柔道:“正好趁这个机会轻松一下,不然你都要傻了。“ 她这是玩笑话,霍羽柔也笑了笑,打算一起出门。 沈云悠出府几乎都带着白桃和灵意,这一次灵意却有些不愿意。她拦住沈云悠,支支吾吾开口:“小姐,你们去罢。我有些不舒服,留在府里休息便好。“ 沈云悠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就算桑家人已经走了。桑嘉志的罪已经定下、府中也不允许再说起和他有关的东西,灵意还是一直躲着沈逸天。 “你若不愿去,我自不会勉强,只是??“沈云悠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沈逸天和灵意的事,她着实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说。沈逸天想得少,全然凭着自己的内心去做事;可灵意心思细腻,她不允许自己陷入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有许多事都是当局者迷,即便是沈云悠,也总是弄不清自己和池季远之间的感情,她没有办法劝灵意。 灵意到底没有去。沈逸天没有见到她,便问沈云悠:“大姐姐,你身边还有一个小丫头呢?“ “灵意说是想休息,就不去了。“这话一出,沈逸天的热情似乎减少了一半,他耷拉着脑袋,好半天才赌气似地说道:“那她是没福气了,我可发现了很多好东西。“ 他本不打算叫上沈云娇,生怕她对沈云悠做出不好的事。谁知魏泊自作主张,非要将沈云娇拉过来,沈逸天就更加心烦了。 几人之间气氛不太好,魏泊缠着沈云娇问东问西,她却不愿意搭理;池季远和沈云悠谁也不理谁,反倒是霍羽柔不时会同池季远说上几句话。 “看,就是那儿!“到了沈逸天说的地方后,魏泊指着前面的草地,兴奋地跑过去找到几个点儿,将盖着的草拿开,面前便出现了几个大陷阱,每个陷进可以容下一两人,相互之间隔得不远。 霍羽柔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这就是他们方才一直说好玩儿的东西?沈云悠倒已经见怪不怪,沈云娇已经开始不满:“这种地方叫人怎么待?“她不停扇着手中的扇子,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魏泊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放在树下冲着她笑了:“你就坐这里吧,这里干净!“ 沈云娇嘟嘟囔囔骂了几句,还是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她可不愿意同这群人一起晒太阳。 沈云悠也给霍羽柔找了个地儿,自己则去不远处的溪边打水。说是打水,其实也就是将手放在溪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儿水。 石子儿落水溅起水花,沈云悠下意识将手挡在脸前面,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了池季远。 “霍家大小姐来找你做什么?“他在沈云悠身边蹲下,也将手放在了溪水中,沈云悠含糊地答道:“没什么事,来玩玩儿。“她有些奇怪,池季远好像对霍羽柔很感兴趣。 说起来,这二人先前就认识,该不会真被沈云娇说中了吧?沈云悠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她将手从溪里伸出来,盯着池季远看了看,最后说道:“你这么关心别人家的姑娘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几分试探几分好奇,经历了上一世的那些事,她早已决定放弃自己的感情。 可还是忍不住好奇,谁知道池季远一点儿也不配合,不仅不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又开始了先前的“恶劣行径“,他抓起手边的小石子儿,不停往沈云悠面前砸,水花也就溅到了她身上。 沈云悠心中没有由来一阵慌乱,她骤然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池季远也跟上来。 她现在压根儿不想看见他,可放眼望去,根本无处可逃。沈云悠不敢面对自己,本来已经想好不再动感情,可方才他没有回答,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慌张。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便只能加快脚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魏泊的陷进前面。 几乎没有思考,沈云悠便跳了进去,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别理我了!“池季远在“岸上“只听见这么一句,他先是一愣,而后慢慢笑了,他这未过门的小娘子可真是与众不同。 第50章 忘了还有你 池季远往陷阱下看了几眼,只见沈云悠缩成小小一团,将耳朵捂上,又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像一只蜗牛。 他在旁边待了一会儿,沈云悠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便也没有再等。 沈云悠知道自己内心不够坚定,可也不想面对。重活一世,她自认已经足够心狠手辣。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先前还想着劝说灵意,现在,她也想躲着池季远。 这个时候。沈逸天已经升起了火就要烤东西,沈云娇被烟呛得咳嗽好几声,魏泊赶紧过去为她挪了一个位置。 柴火燃烧的声音。沈云娇的埋怨声??上面越来越吵,沈云悠抬起头,忽然想起了坐井观天四字,她现在就是那只井底的青蛙,更可怕的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池公子,你怎么招惹小姐了,她这么生气。“白桃和池季远一起烤着鱼,她先前也在陷阱旁喊过沈云悠几次,但她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我没招惹她啊!“池季远将鱼翻了一个面,香味已经飘了出来,白桃咽了咽口水,这才道:“小姐很少会发脾气,一定是被你气死了才不肯出来。“ 沈云悠对她和灵意自不必说,就算是对沈府的下人,她也总是和和气气,白桃总觉得,池季远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会令沈云悠生气,但他又不太像恶人。 “你们小姐性子好么?“池季远问。 “那是当然,没有比我家小姐更好的人了。“白桃双眼盯着火上的鱼,不停舔嘴唇。眼里几乎要冒出星星来。 池季远心中暗道,她对我可不太好,第一次见她。就被砸了一身果浆。 “我可没惹她,她是在生自己的气。“他同白桃说道:“我和她在水边扔石子儿玩,她输了,这便生气了。“ 他一通胡说八道,白桃听得愣了神,最后还是池季远提醒:“鱼可以吃了。“ 白桃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又被烫得呲牙咧嘴,立刻将方才的话抛在了脑后。 池季远拿着自己烤好的鱼走到陷阱前,霍羽柔正柔声同沈云悠说话。 “云悠,你先出来吧,在里面待久了也不好。“她说罢伸出手:“我拉你上来吧!“ 沈云悠知道凭她的力量,没办法将自己“救“出去。便起身朝她摆了摆手:“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不必管我。“ 说完这话她便在心里骂自己,做什么不好。偏要跳进这个陷阱,现在好了,要上去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我去同她说罢。“池季远手中的鱼喷香诱人,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火堆:“你就先去那边吃点东西。“ 火堆旁坐着大快朵颐的白桃,她身边有几条还未烤好的鱼,霍羽柔一个大家小姐,当然不会烤鱼,她实在不知道池季远让自己吃什么,生吃那几条鱼么?但他似乎没有帮忙的意思,她也只有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霍小姐!“反倒是白桃仗义地邀她坐下,将自己手中的鱼分了一半给她。 霍羽柔余光扫到池季远,他已经跳进了陷进里。 “你怎么下来了?“沈云悠有意无意看了几眼池季远手中的鱼,天知道她有多饿,池季远立刻将鱼递给了她。 沈云悠倒也不客气。接过鱼就开始啃,压根儿没发现自己此时很狼狈,甚至方才的忧愁已经被她丢得干干净净。 等到她快要将一条鱼解决掉,终于注意到了池季远。 “你怎么不吃?“她含糊不清地问。 “上面多得是。“池季远回答,沈云悠却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果真,他又说了一句话:“我上去了,大小姐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 他说话时带着笑意,沈云悠却傻了眼。听他这意思,是不将自己带出去了? 沈云悠一口鱼肉在嘴里半天没想起嚼,只能呆呆地看着池季远一个人跳了上去。她恨得咬牙切齿,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出去就怪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成为井里一只死青蛙的时候,池季远又跳了下来。 “忘了还有你了!“他方才也就是吓唬吓唬沈云悠,见到她那副表情实在赚了。 沈云悠将两只手并在一起,伸到了池季远面前,他终于拎着她出了陷阱。 “咱俩跟陷阱可真是有缘。“池季远说罢坐在火堆旁烤鱼,沈云悠也蹲下。 “你总算是出来了。“霍羽柔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在那里面过夜。“ 沈云悠其实早就想出去了,但她没那个本事啊!池季远暗自笑了,他时常觉得沈云悠分外冷静,做事果断;可有时又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这么脏,怎么吃啊?“沈云娇声音太大,一群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只见魏泊巴巴儿地将自己烤好的鱼捧过去,她却嫌东嫌西不肯吃。魏泊只得劝道:“这东西虽说不好看,但味道是真不错,你闻闻。“ 说罢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把这东西拿开!“沈云娇一掌拍过去,烤得焦黄喷香的鱼险些被打落在地,魏泊赶紧护住,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不吃算了!“沈逸天接过魏泊手中的鱼,一口塞到嘴里,又道:“别管她,不吃就饿着,真是不识好人心。“ 这一路上魏泊有多照顾她大家都知道,可她一点儿也没有给好脸色。沈逸天劝说了几次,但魏泊听不进去,眼下他终于看不过去了。 沈云娇也饿了许久,方才确实嫌弃那鱼,但抵不住饥饿,她本想着,魏泊再劝说几次,自己就“勉为其难“接受,谁知道被沈逸天给搅和了,她气得扇子也不扇了,起身就问:“他愿意给我,同你有什么关系?“ “别生气,你若想吃,我再给你烤便是了。“魏泊安慰她,一面真的去给她烤鱼了。 沈云悠颦眉,魏泊是这一世自己改变了许多事之后才出现的人,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而沈云娇,她整个心思都在池季远身上,不可能接受魏泊示好,可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这样下去可真是个大麻烦。 第51章 上门要人 魏泊见不得沈云娇饿肚子,还是为她烤好了鱼。一群人除了白桃心思单纯,都各有想法,这场出游只能草草收场。 “池公子对你还真不错。“回府后,霍羽柔和沈云悠闲聊起来,沈云悠吃饱了,心中也愉悦,便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人有时不错,可有时很讨厌。“ 霍羽柔笑笑。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忽然说道:“你说那个魏泊,他是不是??“ 沈云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也隐隐听沈逸天提起过,说是自己劝过了,可魏泊根本听不进去。像是不撞南墙就不会回头。 她摆弄着桌上的茶壶,叹道:“算了,过段日子,等他冷静了,大约会好一些。“ 从前也有不少人向沈云娇示好,但没几个能坚持下去,毕竟沈云娇爱发脾气,对别人总没个好脸色,那些人失去了耐心,自然会离开。 她希望魏泊也是如此。 霍羽柔在沈家住了几日,倒算是愉快轻松。 听说霍家也消停了,冯姨娘苦于没有证据,被霍老爷以无理取闹为由臭骂一通后,她也收敛了一些。 这一收敛就想起了霍羽柔这个嫡女,得知她在沈府住着,气势汹汹就来沈家要人。 沈云悠带着霍羽柔进前厅的时候沈老夫人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想来是冯姨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羽柔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这些日子家中事儿多,你不帮我打理着,怎么反倒住到别人家了?“冯姨娘同桑迎秋不一样,她从不会假意对霍羽柔好。就算是在明面上,她也一定要压霍羽柔的娘亲一头。 现在她便是以霍家夫人自居,她皱眉撇嘴、姿态高傲。若不是拿钟姨娘没办法了,她也未曾注意到霍羽柔来了沈家。 “给沈老夫人添乱了。“冯姨娘说罢要带着霍羽柔回去,霍羽柔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我近来在教沈家妹妹弹琴,恐怕要耽搁些时日,您不必担心我。“ 她平日里乖顺。冯姨娘也总是为难,这几日在钟姨娘那里受足了气,她才一定要来找霍羽柔的茬。 没想到她竟敢顶嘴,冯姨娘就差上前扇霍羽柔两个耳光了,她几步走到霍羽柔面前,拉着她就要走:“都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别人家里。“ “姨娘。霍姐姐答应了要教我,可不能中途反悔!“沈云悠不动声色地将霍羽柔护在身后:“您还是先回去罢,待我有了长进。一定亲自将霍姐姐送回府上以表谢意。“ 冯姨娘心中的火蹭蹭往上爬,今日竟连沈云悠这个外人都要踩在自己头上?她已经忍耐到了极点,说起话来也带刺:“我们霍家比不上沈府。羽柔当然也教不了你,沈小姐还是请别人吧!“ “你这话是何意?羽柔琴技了得,你不让她教云悠,难不成是瞧不上沈家?“沈老夫人开口,她一直瞧不上冯姨娘,认为她和桑迎秋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 她先前就不太高兴,谁知道这个冯姨娘变本加厉,明里暗里讽刺沈家。 冯姨娘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她今日当真是被钟姨娘给气糊涂了,现下猛然惊醒,赶紧道歉:“老夫人您误会了,羽柔虽会弹琴。但哪里能同那些名家比?云悠若真想学,找个技艺高超的名师不是更好?“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本也没想过她会在这方面有所造诣,只要她高兴,想要和谁学都行,我这个做祖母的从不干涉。“ 老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冯姨娘倒也不好强硬地将霍羽柔带走,只得讪笑几声:“既是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她走到霍羽柔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就在沈府住着吧,母亲过几日再来接你。“ 她一走,厅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老夫人的脸色比方才还难看,沈云悠低声同霍羽柔道:“你先出去,我同祖母说几句话。“ 霍羽柔担忧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离开了。她也知道老夫人定然还有话说,自己一个外人在场,反倒不合适。 果真,她刚刚离开,老夫人就发火了,她气得用拐杖指着沈云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招惹是非,霍家是个什么情形,你就非要卷进去?“ “祖母,我是真想让霍家姐姐教我弹琴。“沈云悠低头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一副委屈的模样。 “现在冯氏上门来要人,沈家没有理由不给。“虽说对冯姨娘不满,但老夫人心中清楚,这到底是霍家家事,沈家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干涉。 她将手中的拐杖放在一旁,向沈云悠吩咐:“你明日就将霍家小姐送回去。“她方才是故意为难冯姨娘、压一压她的气焰,其实此人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决定要将霍羽柔送回去。 “可是??“沈云悠还想挣扎,但老夫人脸色铁青,看上去此事已经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她也只能作罢。 她好不容易才让老夫人对自己有所改观,可不能再去同她作对,沈云悠只得先应下来,一个人走了出来。 面前落下了一颗石子儿,沈云悠抬头,果然是池季远,他坐在树上,拍了拍身边的树干,示意沈云悠去坐。 沈云悠则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地,要他下来。 最后池季远妥协了,他也考虑到沈云悠的身手没办法上树,便亲自下去将她拎了上来。 耳边清风拂过,带着树叶的清香,沈云悠忽然有些晃神。上一世,他好像也带着自己在树上吹过风,可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她已经记不清二人当初说了些什么,只能记起那日也带着这样的香气。 “你这是要同霍家作对?“池季远一出声,沈云悠吓得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生怕自己掉下去。 “是霍家姨娘为难我。“沈云悠往树下看了一眼,可真是不低??她不觉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巴不得整个人都挂在池季远身上。 第52章 她那么怕死 “你别慌张,就算真摔下去,也死不了。“池季远调侃了一句,沈云悠摇了摇头:“不行,我怕死。“ “一定要掺和霍家的事么?“他问,那冯姨娘一来他就知道事情不对,看样子,沈云悠极有可能卷进霍家的漩涡之中。 沈云悠当然也不愿意招惹是非,但她不可能不管霍羽柔,只是老夫人开口,便留不住人了。 “不想掺和。“她回答,眼睛盯着某处不动。 “你可想好了。霍家姨娘不是善茬。“池季远告诫,霍家后宅情况复杂,他不希望沈云悠被牵扯进去。 沈云悠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也不知在想什么。池季远暗自笑了,她那么怕死,却总要做一些危险的事。 二人坐在树上发愣,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脸上。有些温暖,耳边是蝉鸣声,树叶的清香飘来,沈云悠竟想闭上眼在这里睡一觉。 直到路过的丫鬟往树上看了好几次,池季远终于拎她下树。 “行了,有什么难处就同我说。“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沈云悠则慢悠悠地往自己那院子走。 回到房中时,霍羽柔已经打算离开了。 “我还是回去吧,你若护着我,冯姨娘只怕会连你一块儿对付。“她勉强地朝沈云悠笑笑:“她现在心思都在钟姨娘身上,不会想起我。“ 沈云悠可不信,这个冯姨娘嚣张至极,连对老夫人都不太客气。霍羽柔性子又软,若就这么回去,定然被欺负得有苦说不出。 “我是沈家嫡女,她能将我怎么样?“沈云悠答道:“既然她非要你回去,我也就不留你了,只不过??“ 她说着朝霍羽柔眨眨眼,又挽住了她的手臂:“我陪你回去,霍家总不会赶我走吧?“ 让霍羽柔一个人回去,她到底不放心,跟过去也好替她出一出主意,毕竟现在那两个姨娘斗得厉害,霍羽柔若牵涉其中,必然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霍家与沈家向来交好,那冯姨娘再不高兴,总不能真将自己赶出去。 “可??“霍羽柔犹豫不决,她也希望身边有个伴儿。但先前沈老夫人已经生气了,若沈云悠再跟着自己去霍家,恐怕会被责罚。 沈云悠猜到了她的担忧,一面拉着她往外走。一面说道:“放心吧,祖母不会为难我的,再说,我母亲也会护着我。“ 桑迎秋一直是“慈母“,虽说她因为桑嘉志的事大受打击,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可一旦她恢复过来,该做的戏还是要做全套。 霍羽柔拗不过沈云悠。最终两人一起回了霍家。 冯姨娘一见到霍羽柔,当然毫不留情开始骂人:“你一个大家小姐,就这么不知羞耻吗?还真就赖在别人府上不肯走了,说出去也不怕被笑话。“ 在沈家的时候,她被沈老夫人堵得难受,可现在是霍府,她就不相信霍羽柔还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姨娘原来也知道羽柔是霍家小姐?“沈云悠轻飘飘开口,有些蔑视的意味。甚至眼睛都没有看冯姨娘,手也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这话是什么意思?“冯姨娘本没有在意沈云悠,这下倒暂时放过霍羽柔多看了她几眼。 “我还以为你记不起此事了,既然记得。就应当知道规矩。羽柔是霍家嫡长女,她的事恐怕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吧?“沈云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终于直视冯姨娘:“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奴才。你才是主子呢!“ 冯姨娘呆愣片刻,她以霍家夫人自居太久,着实忘记了自己其实只是霍府的姨娘。就算霍家的下人对她唯命是从,从身份上来说,她还是奴才,霍羽柔才是正经主子。 只是从前哪里有人敢这样同她说话?冯姨娘蹭地站了起来,指着沈云悠:“我们霍家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管!“ “我可对霍家可没没兴趣,京城之中谁不知道你是姨娘?还不许我说么?“沈云悠回答,没有相让的意思。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也变得紧张,霍羽柔偷偷地拉了沈云悠一下:“云悠,别说了??“她从不和冯姨娘作对,若是她自己回来,被为难一通也就算了,万不可能顶嘴。 沈云悠轻轻地按了按她的手背,她又何尝不知道霍羽柔这些年一直忍气吞声就是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可冯姨娘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若是霍羽柔再不反击,一旦钟姨娘被斗垮,霍羽柔和她娘亲就危险了。 “说到底,这做奴才的,该做什么、如何同主子说话,都应该学学,你若是不会,我可以让沈府的姨娘教一教你!“沈云悠说这话时忽然想起了陆姨娘,说起来,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她了,她很少出院子。大约只想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她在沈府当真一点儿也不惹是生非,见着谁都小心谨慎,若是冯姨娘像她一样安分,霍府大约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你说什么?谁是奴才?“冯姨娘最听不得别人提自己的身份,她拔高声音,手指着沈云悠,几步上前走过去,她身边的丫鬟赶紧将她拦住,低声说道:“夫人,您可千万冷静,这是沈家嫡女,动不得。“ 沈云悠上一世就是因为沈家嫡女四字,处处小心,从不敢真正为自己而活,这会儿倒是感受到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 冯姨娘横眉怒目,但不能动手,最后她只能将怒火咽下,同丫鬟说了一句:“沈家小姐既然来了,就好好儿招待她。“ 这话听上去有些威胁的意味,沈云悠点头:“那便谢过姨娘了。“说罢,和霍羽柔一起走了出去。 “方才吓死我了。“霍羽柔以为冯姨娘要出手对付沈云悠,她缓了缓,终于说道:“云悠你如今,怎么??“ 从前沈云悠和她一样的性子,总是被人欺负,她隐隐感觉到了沈云悠的变化,可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沈云悠并未解释,她不愿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变化,包括霍羽柔,毕竟那些肮脏的事,她不能让她知道。 霍羽柔也没有逼迫,她为沈云悠安排了房间,二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晚上,沈云悠刚躺下,就听见房顶有石子儿声。她骤然睁开眼,冯姨娘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第53章 咱俩清清白白 沈云悠警觉起身,这个冯姨娘虽说有些手段,但确实是个火爆脾气,要说她因为不满来报复自己也并非不可能。 她是沈家嫡女,冯姨娘当然不敢太过分,但让自己吃些苦头也不是难事儿,沈云悠这样想着慢慢往门口走。 “吱呀--“门被打开,夜风便灌了进来,沈云悠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退到门后。 兴许是听到了开门声,房顶上的人动了一下,又滚下两颗石子儿。沈云悠抬头一看,没有见到人,但她也不敢进屋歇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冯姨娘派来的人给暗算了。 脸上是温柔的触感。沈云悠一惊,发现自己已经被捂住了嘴,她顿时手脚僵硬。 “别怕。“身后的人将手放开,沈云悠也放下心来。她一转身,果然是池季远。虽说房间里很暗,但她还是凭借着月光认出了他。 “你怎么来了?“沈云悠低声问,池季远大约也是担心自己惊叫出声,这才将嘴捂上。 池季远随意在桌旁坐下:“半夜睡不着,过来看看。“ 他今日亲眼看见沈云悠与霍羽柔一同出了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沈府。虽说猜到二人去了霍家,可这也是个不安生的地方,夜里,他在房中辗转反侧,怎么也不放心。 沈云悠不傻,但她不会功夫,霍家又不比沈府,冯姨娘真想对付她,着实不是件难事,就怕她在霍家吃亏。 他还是连夜赶了过来。 沈云悠吸了吸鼻子,声音含糊:“我没事,冯姨娘总不敢真对我动手。“ 上一世池季远也总是这样护着她,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陷入了一生的求而不得,他只是出于责任,她却动了真心。 她没想到,即便是现在,自己还是会因为这些事而悸动。 “你回去罢!“沈云悠不愿意让池季远看出自己的狼狈,便要赶他走,他却扫视房间,说了一句:“你这房间里有点儿空啊!“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我就在附近,你不必害怕。好好儿休息。“他说罢就要往外走,沈云悠忽然伸手拉住了他:“要不,你就在这里睡吧!外面容易着凉。“ 她感觉到池季远的手臂顿了一下,赶忙解释:“你就睡地上。总比房顶好吧?“ 池季远似乎眯了眯眼,答道:“沈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若被人发现我在你房间里,你就名声不保了。“ “怕什么?咱俩清清白白,若真有我无法应付的场面,你就捂着脸冲出来救我,保命重要。“沈云悠找了些东西。简单地铺在地上,示意池季远躺上去。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活命面前,通通不重要。 “你倒是大气。“池季远浅笑一声,当真躺在了地上。 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倒是因为有他在,沈云悠睡了个好觉,第二日她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她赶紧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 刚打开门,就听见外面有些吵闹,霍羽柔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沈云悠打了个哈欠问道。 “今日我父亲出门了。冯姨娘正在教训人了。“霍羽柔没想到,父亲不过出门办点小事,冯姨娘就抓住了机会,又开始折腾钟姨娘的事。 霍羽柔和沈云悠过去的时候。钟姨娘院儿里的一个丫鬟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冯姨娘亲自拿着棍子,她蹲在那丫鬟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你们这些下贱奴才,平日里对你们好点儿,就都得意忘形了,背着我什么事儿都敢做?“ 这话本就是指桑骂槐,她说完便用余光瞟了一眼钟姨娘,起身对着她笑了:“这些奴才太不懂事了,妹妹可千万不要怪我。“ “你替我教训了这些丫头,我倒省事。“钟姨娘面色如常,没有任何情绪,着人的眼神也很冷漠。 冯姨娘最讨厌她这副样子,她立即转向了身后那几个丫鬟,这些都是钟姨娘院儿里的,她都叫过来,就是做给钟姨娘看,方才已经抬出去一个了。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 “你们没有想说的么?“钟姨娘无动于衷,冯姨娘也只有将矛头对准这群丫鬟,她目光扫过那群人,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了,“冯姨娘一点头,她身边的人便从中拉出了一个丫鬟,将那丫鬟按在地上。 冯姨娘拿着棍子走近,棍子在丫鬟面前晃来晃去,她不停地求饶,冯姨娘充耳不闻。 “我说。我说!“这丫鬟忽然惊叫一声,冯姨娘的表情十分精彩,她快速将那丫鬟抓起来:“你知道什么?快说。“ “钟姨娘,同??同别人有染,我亲眼见到二人私会。“丫鬟战战兢兢地看着钟姨娘,可她的表情没有一点儿变化,仿佛丫鬟说的并不是自己。 冯姨娘之所以兴奋,是因为这丫鬟与别人不同,她叫忆香,是跟着钟姨娘进霍家的,别人的话或许有假,但她与钟姨娘最亲近,她的话可信度很高。 “妹妹,你不解释解释么?“冯姨娘得意地看向了钟姨娘,只见钟姨娘慢悠悠地走过来,每一步都很轻巧。 她走到忆香面前,面无表情地拨弄了她的脸,忽然一巴掌打了下去。 这一声很响,连冯姨娘都有些发愣。 “废物,我将你养着,就是让你编造瞎话毁我名誉的么?“钟姨娘面露厌恶,起身,淡淡道:“有劳姐姐了,若不是你,我定然还不知道这丫鬟的心思,你就替我将她解决了吧!“ “姨娘,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求你救救我!“丫鬟在身后喊叫,钟姨娘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这霍府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儿,冯姨娘当着钟姨娘的面,逼丫鬟说出她与别人有私情就已经够荒唐了。而这个钟姨娘竟一点情分都不念,就不怕自己在霍府中没有一点儿依靠么? 沈云悠看着钟姨娘离去的方向,意识到她才是霍府最可怕的人。 第54章 古怪的钟姨娘 “滚!“冯姨娘一脚踹开了忆香,这个钟姨娘可真狠,别的丫鬟也就算了,这个忆香可是一直跟着她的,她竟也能不闻不问? 她实在气不过,又打了忆香几下,最终还是将她放走。方才本就是做给钟姨娘看,现在她走了,就算将这丫鬟打死。也得不到一丝有用的东西。 见她不打算继续为难,霍羽柔也舒了口气,拉着沈云悠走了。短短数日,已经有好几个丫鬟被冯姨娘给打死了,幸而她今日收敛了一些。 “钟姨娘一直如此么?“沈云悠问。她从前听说钟姨娘在霍老爷跟前很受宠,便也以为她与冯姨娘没什么两样,都是争风吃醋之流。 “她很少同我搭话,但不曾为难我。“在霍羽柔的记忆里,钟姨娘自从进了霍家门,就一直是这副样子高傲冷淡的样子,就算面对着霍家二老或是霍老爷,也说不出几句话。 看来得好好儿会会这个钟姨娘,沈云悠心说,正好霍羽柔要去看望霍夫人,她也就趁着这个时候去了钟姨娘的院子。 刚踏进院子,一阵花香便袭来,院中的花尤其多,听说这是霍府最美的一处院子,钟姨娘进门之后,霍老爷便将她安排在了这里。 忆香正蹲在台阶上,用手上的草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地上的蚂蚁,沈云悠一愣,这个忆香不是出卖了钟姨娘么?还被吓成那样,现在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难不成都是做给冯姨娘看的? 若真如此,也太冒险了些。毕竟冯姨娘心狠手辣,真将她杀了可怎么办? “沈大小姐?是来找我们姨娘么?“忆香抬头发现了她,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就像已经忘了方才险些被冯姨娘打死。 “姨娘不在。“她起身,摸出一张字条递给沈云悠:“这是姨娘留给我的。“ 钟姨娘在纸条上写着自己出门了,沈云悠看完后将纸条还给了忆香,却发现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沈小姐,这纸上写了什么?“忆香扬了扬手中的纸条:“我不识字。“ 钟姨娘也真够古怪的,明明知道忆香不识字。还非要留字条,这不是为难人么?沈云悠颦眉:“她出门了。“ 忆香松了口气:“若是姨娘回来,发现我不知道她在纸上写了什么,恐怕又会生气了。“ 难怪她要出卖钟姨娘,看上去钟姨娘对她着实不怎么样。 “我等她回来吧!“沈云悠在院中坐下,书桌上的书打开着。那一页还有钟姨娘的批注,从这些批注看,她心境开阔。并不像后宅妇人。 钟姨娘回来见到沈云悠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淡淡道:“有客人?怎么不将客人请进屋去?“ 兴许是怕被责备,忆香赶紧让沈云悠进了屋。这之后。钟姨娘再没有说一句话,完全将沈云悠晾在了一边。 她一会儿拿出纸笔写着什么,一会儿又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就像故意要让沈云悠下不来台。 沈云悠倒也不着急,她就是想看看,钟姨娘究竟有多厉害。 房中安静得有些诡异,直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沈云悠走出房间,抬头看着雨滴自屋檐落下。 “这人啊,就像房檐上落下来的水,雨停了,也就干涸了。可谁又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呢?“钟姨娘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她手中拿着一个瓷碗。 人这一生,确实身不由己,沈云悠也叹了一声,她转头,只见钟姨娘将那只白底青花的碗放在地上,沈云悠这才发现她手背上有一道伤疤,因着她皮肤白皙,这道伤疤十分显眼。 雨滴落下溅起水花。打在碗中花纹上,格外好看。钟姨娘盯着房檐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碗里,半晌后,忽然伸出手去接。 “这雨水可真好看。“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蓦然一笑,嘴角露出了两个小梨涡,沈云悠这才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跟平常的冷漠全然不同,连眉眼都带上了温柔。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沈云悠,钟姨娘将笑容一收,转过头看她。 “姨娘看我做什么?“沈云悠学着她的样子伸手接雨水,笑道:“若不是姨娘,我还不知道雨滴这么美呢。“ 钟姨娘大约不愿被别人发现自己的情感,她便故意这样说着,就是想看看钟姨娘的反应,谁知道她没有答话。 二人之间只剩下雨声,一直到雨慢慢变小,气氛终于有所缓和,因为冯姨娘的人来了。 “钟姨娘,来客人了,我们姨娘让你过去小坐。“那丫鬟显然不将钟姨娘放在眼里,说话时也摇头晃脑,她转头看到沈云悠,便随口提了一句:“原来沈小姐也在这里,那就一起过去罢!“ 沈云悠当然不拒绝,冯姨娘不是善茬,不知道又要耍什么把戏。 钟姨娘走在前面,根本没有搭理沈云悠的意思,倒是忆香同她说了几句话。 “我们姨娘不爱说话,大小姐可不要计较。“忆香低声解释:“每到下雨,她便会这样盯着雨滴看许久。“ 沈云悠觉得很奇怪,明明钟姨娘对忆香很差,她却好像总维护着钟姨娘;而钟姨娘就更猜不透了,这样的人实在可怕,毕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也就没办法抓住她的弱点。 沈云悠明白,霍家的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一些,现在大约只有弄清楚钟姨娘的底细才能帮霍羽柔了。 她跟着钟姨娘走进房间,里面除了霍家二老和冯姨娘,还有那日在花园中与钟姨娘私会的霍田,他有些坐立不安,而他旁边坐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 霍家老夫人看见沈云悠时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沈大小姐怎么也来了?“ “既然来了,就坐吧!“冯姨娘头一回对沈云悠这么客气。 “姐姐说的客人,就是你们夫妇?“钟姨娘一开口,沈云悠总算明白霍家二老为何那副表情。 霍田夫妇今日应该是要当面对质,自己一个外人在场当然不合适。 第55章 她要做什么 尽管霍家二老面露难色,沈云悠还是厚着脸皮坐了下来,毕竟对她来说,这是个了解钟姨娘的好机会。 “今日真是热闹。“冯姨娘说罢看向了钟姨娘,可钟姨娘只是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没有答话。 她便又同霍田的夫人洛氏说道:“弟妹难得来我府上一趟,真是稀客。“ “小叔倒是常来。“她这话让霍田呛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手也开始发抖,险些将茶杯打翻。 洛氏从冯姨娘那里听到了些风声。心中本就不高兴,一见霍田这样,也就认定他同钟姨娘有些关系。便嘲讽开口:“是啊,也不知道这府中究竟是有什么东西,让他整日巴巴儿地往这儿跑。“ 霍田不敢说话。生怕自己露马脚,只能不停喝茶,以掩饰心中的紧张。 正因如此,冯姨娘和洛氏变本加厉,冯姨娘是为了看一看钟姨娘的反应,洛氏则在发泄不满。 “我早就听说你府上容易招惹古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狐狸精。“洛氏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冯姨娘也附和:“原本我是不信的,可近来府中怪事连连,也由不得我不信。“ “说来听听。“二人一唱一和,对钟姨娘冷嘲热讽。 “府里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流言,说是我府上的姨娘??“冯姨娘越说越得意,就要将自己听说的丑事给抖出来。 “咳??咳??“霍老太爷看了沈云悠一眼,咳嗽出声,示意冯姨娘收敛一点儿,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府上的钟姨娘生病就是因为院里风水不好。“ “风水?不见得吧?究竟是风水不好,还是人不好,大家心里自然有数。“洛氏性子高傲,当初洛家不同意她的亲事,是她非要嫁给霍田。谁知道霍田竟真是一个废物。更可气的是,这个废物竟还传出同钟姨娘有瓜葛。 她当然受不得这样的侮辱,先前已经在霍田面前闹了一通。今日面对的钟姨娘,当然也不想吃亏。 “你说是吧,钟姨娘?“洛氏故意将话头转向钟姨娘。 只见钟姨娘缓缓抬头,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风水之事,我一向不懂。“ 就这么干瘪的一句话。就将洛氏气得七窍生烟,她先前还算有所顾忌,只是暗里骂钟姨娘,而现在已经到了非得撕破脸皮的地步。 “你别装,直说了吧,你同我夫君究竟是怎么回事?“洛氏全然不顾霍家的颜面。当着沈云悠的面就问出了这句话,任凭霍家二老怎么暗示,也不打算住口。 冯姨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她料定这个洛氏受不了侮辱,而她一旦撒泼,就连霍家二老也拦不住。这才一定要将她请过来,就是为了让钟姨娘难堪。 “怎么回事?“钟姨娘轻轻地笑了一声,眼中的轻蔑显露无遗,她盯着洛氏:“这事儿你不应该问你夫君么?“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就连沈云悠也不明白这个钟姨娘想做什么,按理说,她若真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就不该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她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此话意味着什么。 “贱人!“洛氏手中的茶杯已经飞了出去,忆香赶紧挡在了钟姨娘面前,幸而并没有被砸到。 霍田也急了。他赶紧撇清干系:“钟姨娘,你说这话可要想清楚,我同你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就算想同别人鬼混,也别扯上我。“ 这话终于令钟姨娘死水一般的眼眸有了丝丝波动,但也只是道:“你紧张什么?我与你也不能算没有关系,将来我有了孩子,还得叫你一句小叔不是么?“ 这男人可真没出息,沈云悠暗道。钟姨娘和洛氏都是厉害角色,不知道这二人怎么就瞧上了霍田。 “行了,丢人现眼!“霍老夫人出言阻止,今日沈云悠还在这里,她实在不想让霍家颜面无存,便说道:“没什么事儿就都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母亲,可??“冯姨娘当然不甘心,但霍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她也就不敢再说,只是不满地扫过了那几人,忽然睁大双眼。 她走到洛氏面前,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发髻,开口道:“弟妹,你这簪子是哪儿来的,可真好看。“ 洛氏本是暴怒,也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提起了簪子,但还是下意识答道:“是我夫君送的。“ “小叔可真是好眼光,这样的簪子十分少见,工艺像是南方传来的,我认识一个南方来的朋友,她也有这样的簪子。“冯姨娘的喜爱溢于言表,她夸赞半天,突然问钟姨娘:“若我没有记错,钟姨娘也是南方人吧?“ “是。“钟姨娘回答得简单,冯姨娘则是一脸得逞的表情,她又道:“我怎么记得,前些日子在你头上见过这簪子?“ “是么?“钟姨娘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洛氏的簪子上,像是在辨认,半晌后她终于回答:“确实,这簪子同我那支一样。“ 洛氏猛地将簪子取下来扔在了地上。 “好你个霍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自从收到了簪子,便一直戴在头上,不想竟和钟姨娘有关,她觉得恶心。 霍田前些日子同钟姨娘说起,不知道该送什么给洛氏,她便善解人意地帮他挑了一份礼物,谁知道她竟有一样的簪子。 “这簪子是我托人买回来的,跟钟姨娘没有关系。“他赶忙解释,冯姨娘趁机问钟姨娘:“妹妹,你的那支呢?不如拿出来咱们一起瞧瞧。“ “丢了。“钟姨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完又转向了洛氏:“这么好的簪子你可千万不要糟蹋了,我那支不见了,我也难过了许久。“ 这话满是挑衅的意味,沈云悠从没见过哪个有私情的姨娘这般嚣张,她不禁纳闷,钟姨娘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她还能逼走洛氏?就算洛氏当真被休了,霍家又怎么可能允许她做霍田的正房夫人? 第56章 看月亮 钟姨娘拿不出簪子,最大的可能便是,洛氏的那一支就是她给霍田的,霍田又转送给了洛氏。 这样恶心人,钟姨娘真是好手段。 沈云悠看了她一眼,与方才的冷漠不同,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似乎对洛氏的反应很满意。 看来她是故意要激起霍田夫妇的矛盾,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她这样明白的人。不会真做着嫁给霍田的痴梦吧? “你送我簪子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你怎么会忽然懂我的心思了?“洛氏怒极反笑,她扶住椅子以免自己摔倒。抬头时眼中很复杂,也不知是恨还是失望。 “原来是别的女人用过的,懂我心思的竟是你的小情人。恶心!“她几乎是在嘶吼,整个人都受了重大打击,最终竟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霍老夫人赶紧催促:“你还不去看看,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这是在暗示霍田,要他好生哄着洛氏,若真闹起来,不仅他没好果子吃,对霍家也不利。 霍田慌忙起身,甚至看都没有看钟姨娘一眼,就追了出去。 沈云悠忽然想起那日在院中,二人很是亲密,如今这般绝情,难不成他们也是逢场作戏? 冯姨娘暗骂洛氏,她本以为洛氏当众被钟姨娘羞辱,定会反击,一巴掌是少不了的,谁知道她就这样走了。 霍田夫妇二人离开后,事情似乎又像是回到起点。实际上,霍家的人大都已经清楚,钟姨娘与霍田确实做出了丑事。但谁也不戳破,唯一想拿此事做文章的冯姨娘又没有证据。 到了这个地步一家人竟还可以和和气气地相处着,属实厉害。沈云悠心说。 夜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兴许是她动静太大,连躺在地上的池季远也问:“怎么了?“ 自从沈云悠来霍家,他总是夜里偷偷过来,生怕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虽然眼下看来。霍家内斗严重,根本没人会盯上沈云悠。 “你说这个钟姨娘到底想怎么样?“沈云悠想不通,钟姨娘同忆香、乃至于霍田之间的关系都太过诡异。她甚至分不清此人究竟是想掩盖那桩丑事,还是要激怒霍家的人。 “你对霍家的事就这么感兴趣?“池季远单是想一想霍家这些剪不乱、理还乱的关系就觉得头疼,没想到沈云悠这么在意。 沈云悠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有时觉得钟姨娘有太多秘密,可许多时候又觉得她是性情中人。情感都写在了脸上,没有丝毫隐瞒。“ 伸手接雨水的钟姨娘和方才讽刺洛氏的钟姨娘在她看来就是两个人。 “这么想知道霍家的秘密,出去看看不就行了。“池季远慢慢靠近她:“夜里总有人会出来活动。“ 沈云悠还没来得及去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他带着出了房间。直到夜风打在脸上她才清醒了一些,而此时二人已经坐在钟姨娘房间的房顶上了。 院里很快有了动静。 一个丫鬟提着灯笼鬼鬼祟祟往这边走,沈云悠认得她。是冯姨娘身边的大丫鬟,似乎叫以晴。 这丫鬟能来她倒不意外,冯姨娘一定会盯着钟姨娘,这个以晴大约在等安插在钟姨娘院里的人。 过了没多久,果然有人出来,沈云悠微微眯眼,想要看得清楚一些,脑袋却忽然一空,她狠眨了一下眼睛,终于确定,同以晴说话的,确实是一直护着钟姨娘的忆香。 虽说下面的人看不到她。沈云悠还是下意识摒住呼吸,也不知二人在谈什么,以晴好像有些不满,忆香便又拉着她的袖子说了几句,她这才不情愿地从袖中取出银子递给忆香。 沈云悠只觉得头疼。 现在她看不明白的人又多了一个,先前忆香在冯姨娘的逼问之下出卖了钟姨娘,钟姨娘也并未管她的死活,沈云悠本以为这二人之间互相利用,没有一丝主仆情意。 可几番接触。忆香似乎又对钟姨娘忠心耿耿,洛氏用茶杯砸钟姨娘的时候,忆香下意识护她,绝不像是装的。 若只是如此,沈云悠倒可以认为钟姨娘性子冷淡,而忆香有情有义。谁知道,忆香竟还同冯姨娘有牵扯,看样子冯姨娘在她这里得到了不少消息,钟姨娘同霍田的事指不定就是她透露出去的。 沈云悠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她觉得忆香本就是冯姨娘的人,待在钟姨娘身边就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甚至那日被冯姨娘毒打也是在做戏。 至于她护着钟姨娘,大约是入戏太深? 不过一会儿,沈云悠脑中已经闪过了许多种可能,池季远则侧头看着她,实际上他很早就发现了忆香的秘密,只是不希望沈云悠去理会这些事,可如今她为了钟姨娘寝食难安,他没有办法,还是妥协了。 许久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身边还有个池季远,便挪了挪位置,说:“多谢你,若没有你帮忙,我都被那个丫头骗了。“ “客气什么?“池季远打了个哈欠:“你要是不快些将霍家的事解决了,我也难熬啊!“ “睡地上可不舒服。“他伸手锤了锤背,假装自己很难受。 沈云悠也知道地上不好睡,但池季远走了她始终不安心,便也没有违心让他离开,只是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然,咱俩换换?“ “你是说,我去睡床?“池季远不知怎么,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会跟一个小姑娘抢床睡?“ 月色清冷,沈云悠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二人虽说慢慢熟悉,但他平日里逗她手中总是捏着一根草或是一片叶子,从未这样“动手动脚“。 池季远也反应过来,赶忙收回了手,为了掩饰心虚,他甚至想哼起小曲儿。 过了好半晌,沈云悠终于尝试开口:“我们不下去么?“二人可在房顶被风吹了好久了。 “再??再等等罢,“池季远目不斜视:“再看看月亮。“ 第57章 她不想走活路 因为钟姨娘和霍田的事,霍家很不安宁,甚至传出洛氏要同霍田和离的消息。 霍羽柔的父亲霍川出门办事之前,也以为是冯姨娘在作怪,不想回府后连霍家二老都已经知道了此事。 冯姨娘本以为霍川会勃然大怒,谁知道他好像根本不在意钟姨娘究竟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没两日,他身边就多了一个歌女。 他甚至不顾霍家二老的反对将这歌女带来了霍府,冯姨娘当然气得不打一处来。钟姨娘她还没解决掉,竟又来了一个同自己争的。 那歌女很是得意,仗着霍川的喜爱。在冯姨娘面前耀武扬威,她气不过又无法反击,只得去刺激钟姨娘。 到院子里的时候。钟姨娘正在浇花,就像不知道霍府来了一个争宠的人。 “妹妹可真是悠闲,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些花?“冯姨娘坐下,随手翻着桌上的书,不屑出声,果然是个狐狸精,整日看这些诗词歌赋。 “火烧眉毛?也不知是烧了谁的眉毛。“钟姨娘没什么心思理她。 冯姨娘只以为她是强装镇定,毕竟她在霍府能有这么好的日子全是因为霍川的宠爱,一旦他看上别人,钟姨娘这好日子恐怕也到头了。 “你就不怕被赶出府么?“她继续说道:“这个歌女可有几分手段,若她真要出手对付,我可帮不了你。“ “我能阻止一个歌女进门,可我能阻止一百个么?想攀上霍家的女子多得是,他的心思既然不在我身上了,一个与一百个又有什么区别?“钟姨娘答,她可不像冯姨娘那么天真。 冯姨娘被堵得无话可说,她本是想看钟姨娘的笑话,随便挑拨一番,让她和那歌女斗一斗,没想到是这个局面。 她吃了亏。可也不肯罢休,一走出院子,她便同丫鬟吩咐:“将事情再闹大一些。我就不信了,到时危及霍家的颜面,他们还能置之不理?“ 她其实很清楚,霍家二老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因为霍川的态度,不然就凭钟姨娘那日面对洛氏时的表现。已经足够被赶出府了。 她倒要看看,事情闹大之后,霍川还保不保这个钟姨娘。 不过数日,钟姨娘和霍田的丑事就在霍府中传得人尽皆知,霍家二老终于坐不住了,同霍川提了好几次。但他总是敷衍过去,二人也只得干着急。 钟姨娘反而像没事儿人一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与世无争,就连沈云悠都有些羡慕。 “你父亲到底信不信钟姨娘的事啊?“沈云悠觉得霍川对钟姨娘的态度有些奇怪,若说不信。他又确实疏远了钟姨娘;可若是信,他怎么忍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霍羽柔仔细想了想才回答:“我觉得父亲相信,只是他不愿面对。“虽说她与霍川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但他对钟姨娘怎么样,霍羽柔清楚。 他迟迟不处理此事,只不过是想给钟姨娘一个机会。 沈云悠点头赞同,这样看来霍川倒不算无情无义之人,多少给钟姨娘留了一条活路,只是眼下看来,钟姨娘并不想走这条路。 她俩正说着,忽然看见霍田急匆匆经过,二人便闭了嘴。 “他要去哪儿?“沈云悠问。说罢拉着霍羽柔跟了上去,那日他拼尽全力想要同钟姨娘撇清干系,沈云悠可不信他会这样蠢,在这个时候找钟姨娘。 最后发现他只是去了霍老夫人那里。 “祖母大约要训二叔了。“霍羽柔说道,霍老夫人只是霍川的继母,却是霍田的亲娘,霍田不争气,没少没老夫人骂,这些年也全仰仗着霍川过日子。 霍老夫人常常告诉他要念着大哥的好。毕竟不是亲兄弟,霍川肯这样帮他已经很讲情面。如今他同钟姨娘闹出了这样的丑闻,怕是躲不过老夫人的责备了。 “你祖母真是明事理。“沈云悠往里面看了一眼,霍老夫人虽是霍川的后娘,但她对霍川应当不错,不然他也不至于尽力帮霍田这个没出息的弟弟。 “母亲,您叫孩儿来可有事?“霍川一进门便问。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看看自己做的好事!“霍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听你大哥的。待我和你父亲老去,你也只能靠着他了,可你呢,竟做出了那种不知羞耻的事,这不是打他的脸么?若他一气之下不再管你,应当怎么办?难不成要等死?“ 霍田是个胆子小的,他哪里敢和霍川对着干,先前也没有想到此事会败露,他慌张地同霍老夫人解释:“母亲,我没有同大哥作对的意思,都是钟姨娘,她总是过来找我,我这才??“ “行了,我没兴趣听你们之间的事。“老夫人拍了拍桌子:“眼下只能想办法挽回了。“ 见霍田一脸茫然,霍老夫人就更生气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草包?此事伤及你大哥的脸面,必得尽快解决。“ “母亲的意思是?“霍田还是不明白,他这半辈子最厉害的事大约就是哄女人开心,其它一无所长。 “趁你大哥还没有处理这事儿,你必须要同钟氏撇清干系。“霍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忽然问:“我记得,这个钟氏出身不太好?“ 霍田下意识点头,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想做什么?“ “瞧你那点儿出息!“老夫人嫌弃道:“慌什么,若你不将事情都推给她,你大哥一定会因为此事疏远你,天下女人那样多,你何必为了她和你大哥过不去?“ 她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没什么主意,便将语气放缓,苦口婆心地劝说。没有过多久,霍田果然被说服,只是仍有些不安:“母亲,这样真的好么?若是被大哥发现??“ “你大哥不会发现!“霍老夫人打断他的话,自己在霍府这么多年,府中的人有几斤几两她一清二楚。 第58章 当笑话听一听 令沈云悠没有想到的是,霍田还是做了那件让她觉得无比愚蠢的事--他真的光明正大来看钟姨娘了。 沈云悠亲眼看见他进了钟姨娘的院子,天色渐暗才终于从终于出来。 他就不怕被霍川抓住?沈云悠小心地走进院子,发现钟姨娘房间的门开着,她正坐在桌边,双眼无神盯着某处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东西,她终于回神看见了沈云悠。 “进来吧!“她示意沈云悠过去,说道:“正巧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你就当笑话听一听。“ 钟姨娘替沈云悠倒了一杯茶,问:“你知道霍府的人是怎么发现我和霍田有私情的么?“ “是我。是我传出去的。“她语气很平淡,倒是沈云悠吓了一跳,她不知道钟姨娘为何忽然坦白。毕竟自己对她来说几乎是陌生人。 钟姨娘拿起手边的扇子,轻轻地扇了扇,忽然笑了:“我就是要让整个霍府都知道他和我的关系,我要看看,他心里还有没有我。“ 这一切竟都是试探?沈云悠多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她隐隐觉得钟姨娘并不想隐瞒同霍田的事,甚至总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原来她的本意真的是将此事透露出来。 “我猜得没错,他早已抛弃过往,我却还在痴心妄想。“钟姨娘盯着房门外的石阶,自嘲地笑了笑。 她从前是歌女,是霍田将她从火坑里救了出来。她将所有的真心交付,他却为了讨好,将她送给了霍川。 就算做了霍川的姨娘,她还是同霍田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起先是不甘心,到了后来,竟成了一种执念。钟姨娘想知道霍田究竟有没有动情,近乎疯狂地想试探他对自己的感情。 她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只是因为她想要的从来遥不可及。 沈云悠没有说话,她以为钟姨娘肯将这一切说出来。也是想收手了,大约方才霍田劝了她。 钟姨娘从盘中拿出一块饼,放进嘴里尝了一口。忽然落下泪来:“我进霍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吃过玫瑰饼。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从前爱吃,我本以为??“ 她的泪一滴滴落在玫瑰饼上,将干掉的玫瑰花瓣打湿,沈云悠也拿起玫瑰饼轻咬一口,险些碰倒了一旁的羹汤。 “你说他怎么这么傻?连骗我都不会?“钟姨娘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饼:“太苦了,这饼太苦了。“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自言自语:“若这一生能重来该多好?“ 沈云悠这一生本就是上天眷顾,得以重来一次,听见钟姨娘这样说,她心中也有些波动。 “若是重来。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霍田走。“钟姨娘眼中泪光闪烁:“这一走,我的一生都毁了。没有了??“ 她说起话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沈云悠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就算真能重来。也不会事事如意,只能不停抛弃错的东西。“ 即便是重活一世,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于钟姨娘而言,同霍田的一切都是错的,若能狠下心抛弃,她也不必如此煎熬。 “我同他已经了结!“钟姨娘的目光落在了羹汤上,随即长叹一声:“他今日叫了我的名字,我本以为没有人会记得。“ “我叫暮云,钟暮云,你记住了么?“钟姨娘拉住沈云悠,眼光热切地盯着她:“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别人叫我的名字了,我怕自己忘了它。“ “我替你记着罢。你叫钟暮云。“沈云悠回答,她到底有些同情钟姨娘。听了这话,钟姨娘同她灿烂一笑,露出了漂亮的梨涡。 “你看这碗,是当初霍田送我的。“钟姨娘取出她用来接雨水的碗,将其放在桌上:“我太傻了,怎么为了一个碗就决定要跟随他一生?“ 沈云悠没有回答,她明白钟姨娘现在只是想将心中的话倾倒出来,自己恰巧撞上了。她才能这样毫无顾忌。 后来她又提起了霍川,相对于霍田,她对这个男人并不关心,只是说道“我不了解他,我恨他让我做了霍府姨娘,可也清楚,我同霍田的事,是他给了我一条活路。“ 她也明白,霍川对自己很宽容,可就是放不下仇恨,总是想着若不是霍川,自己也不必在霍家过这种行尸走肉的日子。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我错了么?“钟姨娘念叨半晌,忽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嚎啕大哭,哪怕做歌女的时候,她也不曾这样失态。 “今后好好儿活吧!“沈云悠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在她看来,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钟姨娘不顾一切地哭着,这一次,她只为自己。 眼下钟姨娘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也算对自己减轻了戒备,沈云悠心说,今后也许能同她多来往。 她没有想到,自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二日,沈云悠从噩梦中惊醒,她很快梳妆好走房间,发现霍府格外吵闹,来往的丫鬟皆是行色匆匆,她拉住一个丫鬟问道:“府上可是有什么事儿?“ “钟姨娘她??她??“丫鬟结结巴巴,半天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沈云悠也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慌乱,她催促道:“她怎么了?“ “她死了。“ 沈云悠脑子里回荡这这三个字,她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丫鬟将她扶住方才站稳了一些。她用力眨眼,又摇着头,想让自己清醒。 明明昨日,钟姨娘还同她坦白了所有的事,怎么会?? “云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霍羽柔走过来,搀扶着沈云悠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沈云悠脸色煞白,还没有从方才的消息中回神,好半晌才问:“我听说钟姨娘??她??她怎么死的?“ “我也还不大清楚,只听说是自尽。“霍羽柔重重叹气:“她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开呢?“ 第59章 是我对不住你 “去钟姨娘院子里看看吧!“沈云悠起身想要走,霍羽柔却拉住了她:“祖母因为此事很生气,正在发火,咱们就不要去了吧!“她在霍府一向低着头做人,钟姨娘的死在府中掀起了一阵风波,她可不想被卷进去。 若是平时,沈云悠也不愿掺和这样的事,可现在她已经不能将钟姨娘当作无关的人,对她的死也很在意,便还是说道:“你别去了,我过去看看就好。“ 霍羽柔当然不放心,沈云悠忙劝说:“我不是霍府的人。总不会有人为难我,可你不一样。“ 她体谅霍羽柔的难处,眼见着她犹豫不决,沈云悠便推着她回房间。一个人往钟姨娘的院子去了。 到的时候忆香靠着墙坐在院门外,她一双眼睛没有一丝神采,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儿。沈云悠几步走到她身边问:“忆香,你在这里做什么?“ 忆香好半晌才慢慢抬头。发现是沈云悠后,忽然爬过去死死地捏住了她的脚踝。 “沈小姐,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她们为何要说姨娘已经死了?姨娘答应过我,这一生都不会抛下我,她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忆香开始发抖,她手上力道有些重,沈云悠吃痛,想要挣脱。 她反而捏得更紧,眼神中却有了祈求的意味:“我只想见见姨娘,她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可现在院子里的人都说我疯了,她们不让我进去,不让我见姨娘。“ 沈云悠心中一动,她本以为忆香的护主都是伪装,眼下看来倒也未必。她在忆香旁边蹲下,说道:“要我帮你也可以,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忆香毫不犹豫点头,沈云悠便问:“你同冯姨娘的人来往,有没有出卖钟姨娘?“ 如今钟姨娘已死,也不必拐弯抹角。 忆香愣了一下,像在思考沈云悠话里的意思,之后才带着哭腔回答:“我没想出卖我们姨娘,同冯姨娘说的都是假话,我只想从她那里得到银子。“ “消息是姨娘故意放出去的,那日她打我一巴掌,并不是因为我背叛了她。而是因为她知道,冯姨娘不会真要我的命。她曾说过,她同我越是亲密,我也就越不安全。这才一定要狠下心做戏给冯姨娘看。“忆香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怎么可能出卖姨娘,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的恩情。“ 她从前逃难,为了抢食物险些被打死,是当初还是歌女的钟姨娘将她救下。 原来那日做戏是真,可这观众,竟是冯姨娘。 沈云悠叹了口气,同忆香说道:“你就在这里,我先进去看一看。“ “真当霍家没有规矩了?一个个这样放肆!“她急切地往钟姨娘的房间走。霍老夫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云悠便退到树后,想先看一看情形。 “钟姨娘就是被你们这群人给害死的!“霍老夫人很生气,指着底下那群丫鬟骂:“你们在钟姨娘的院子里,她就是主子,可你们怎么做的?姨娘被人诋毁,你们不但不帮她,甚至还编造谎言害她。现在她死了,你们高兴了?“ 她话语中透着惋惜,倒令沈云悠有些奇怪,毕竟霍老夫人一直不喜欢钟姨娘。 “老爷回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霍老夫人话还没有说完,霍川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母亲,到底怎么回事?“他很着急,胸前因为喘气不停起伏。霍老夫人将手中的信递给他说道:“自己看吧,这是钟姨娘留下的。“ 霍川接过那封信,脸色越来越难看,手垂下时,他眼中已经凝满了杀意。 最终他扫视了那一群发抖的丫鬟,开口了:“将这些丫鬟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老爷,冤枉啊!奴婢并没有四处传钟姨娘的丑闻,都是听别人说的。“一个丫鬟冲出来求饶,霍川怒气正盛,抽出佩剑一刀插进了丫鬟的心脏。 鲜血四溅,惊叫声与哀嚎交杂着,十分混乱,但霍川谁也不理,一个人缓缓地走进了钟姨娘的房间。 沈云悠不敢上前,毕竟霍川和霍老夫人都在气头上。她又是外人。 “去房顶看罢!“池季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又将她带到了房顶。 沈云悠也顾不上那么多,她取下房顶的瓦片往房中看去,霍川跪在钟姨娘床前,却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他伸手摸了摸钟姨娘的脸颊,低声道:“暮云,是我对不住你。“ 说罢起身,正准备出门,却在看见桌上的东西时,顿了一下。沈云悠也往桌上扫了一眼,昨日的玫瑰饼还在。一旁的羹汤已经被喝了。 霍川走后,沈云悠坐在房顶上抓着瓦片,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方才看到了钟姨娘的脸,她很平静,沈云悠忽然想起了前一世将死的自己,她明白平静是因为绝望,一时间那些可怕的记忆都涌了上来。 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压着,压得她无法喘气。 “别怕,我在这儿。“池季远将她揽住,小心安慰,今日他听说霍家出了事,便立即赶了过来,生怕同沈云悠有关。 沈云悠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往下看时,发现了还坐在墙边的忆香,她应当怎么去向她解释,钟姨娘真的已经不在了? “回沈府么?“池季远问。 沈云悠摇头,钟姨娘的死扑朔迷离,她一定要弄清楚才离开。 池季远似乎叹了口气,最后说道:“这几日我会一直在附近,你别害怕。“他阻止不了她,便也只能尽力去保护。 因为这句话,沈云悠也安心许多。池季远离开之后,她终于整理好思绪,慢慢走向忆香。 “大小姐,见到我们姨娘了么?她怎么说?“忆香眼中闪着期冀的光,沈云悠两手捏住她的肩膀说道:“忆香,你听我说。“ 希望慢慢转化为绝望,忆香的双眼黯淡下去,她将耳朵捂上,近乎嘶吼:“你也要告诉我姨娘死了对么?我不信!“ 沈云悠不忍心,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忆香却忽然狠狠地推开了她,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嘴里念着:“我知道是谁害死了姨娘,我要报仇!“ 第60章 字字句句全是叮嘱 “你冷静一点!“沈云悠赶忙拉住她,现在忆香整个人都不清醒,恐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完全听不进沈云悠的话,只是拼命想往前走,嘴里念说:“我要给报仇,一定是他杀了姨娘。“ “你一个人怎么报仇?“沈云悠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拖住,问道:“你先告诉我是谁害了钟姨娘!“ “霍田,一定是他。“忆香死死咬住嘴唇,眼中写满仇恨:“他来了一趟。我们姨娘就自尽了?不可能这么巧。“ 若不是霍田,钟姨娘不会那般绝望,沈云悠也很后悔昨日没有多陪钟姨娘说几句话。 “忆香。你听我说,你若真想为钟姨娘报仇,就听我的。“沈云悠按住了全身发抖的忆香。盯着她的双眼说道:“这偌大的霍府,除了我,没有人会帮你。“ 忆香听了这话,猛然清醒,沈云悠接着道:“昨日钟姨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钟姨娘想死是真,可她说的话着实奇怪。 沈云悠想不明白,霍田想要骗钟姨娘但被识破的究竟是什么事。 钟姨娘不在了,这件事也成了无法求证的谜,沈云悠只能祈盼从忆香这里能得到一些线索。 忆香也知道,单凭自己无法同霍田抗衡,想为钟姨娘报仇,只能相信沈云悠。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不能让钟姨娘白白死了,忆香攥紧拳头,终于不再犹豫,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沈云悠:“这是昨夜姨娘给我的,说我若是认不全上面的字,可以请教你。“ 她垂下眼眸,昨日她只顾着埋怨姨娘,她知道自己不识字还总是写纸条、写信,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同平常有些不一样。最后还目送着自己走了出去,像是有些不舍。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忆香闭上眼睛。哪怕她能同姨娘说几句贴心的话也是好的,却偏偏那样匆匆,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来不及。 沈云悠没想到,这封信里字字句句全是叮嘱。 “她说她的积蓄已经放在了你的房间,她要你带着东西离开霍府,好好儿过日子。不要再做下人了;还有??让你不要再偷懒,认真识字,今后没有人会教你了。“ 原来她早就不想活了,一定要为难忆香让她认字,是担心以后的生活。 “她说对不起你,说好不会抛弃。却将你一个人留了下来??“沈云悠再也念不下去,她的手慢慢垂下,忆香则又是那副丢了魂儿的模样。 好半晌。她终于问沈云悠:“大小姐,姨娘真的不在了对么?“ 直到方才,她都觉得是别人在骗自己。现在她终于慢慢意识到,姨娘没了。 忆香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咸,她靠着墙跌坐在地上,咬破了嘴唇。 沈云悠走到院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霍川和霍老夫人相继离开,现在钟姨娘的院子里反而冷清得很,她将忆香拉起来往里面走:“去跟她告个别吧!“ 院中的人稀稀落落,倒也没有注意到沈云悠和忆香,她们很快便到了钟姨娘房间里。 见到躺在床上的钟姨娘,忆香“扑通“一声就扑过去。沈云悠则是环顾四周。 房间与昨晚最大的不同便是地上多了几块碎片,沈云悠蹲下将碎片捏在手里看了看,确实是那只青花碗,钟姨娘到底亲手毁掉了它。 她起身,目光落在了桌上,按数量看,她走之后,钟姨娘便没有动过玫瑰饼,霍川先前大约也是看见了玫瑰饼。才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昨日的羹汤碗以及茶具仍在桌上,汤碗已经空了。沈云悠将碗拿起来,发现里面还剩了一些残渣。她用食指在碗边敲了敲,又将碗放下,往里面倒了些茶水,最后取下头上的银钗,放入碗里。 银钗果然变黑,她记得自己离开时,钟姨娘还没有动这碗羹汤,她极有可能是喝了这碗汤中毒身亡,可从她给忆香的信来看,她应该很清楚自己会死,难不成?? 沈云悠忽然一顿,不会是霍田想要钟姨娘死,在汤里下毒,被她猜到了吧? 钟姨娘大约是在绝望之下,想同自己做一个了结,便还是喝下了那碗有毒的羹汤,可霍家为何肯定她是自尽? 沈云悠仔细回忆起了方才的每一个细节,霍川问情况时,霍老夫人给了他一封信,他看过之后便再也没有追问钟姨娘的死因。 这信一定有问题,钟姨娘对霍家没有一点感情,沈云悠可不信她会特意留下一封信给霍家。 沈云悠围着桌子走了几步,手不停轻敲桌面,霍老夫人今日尤其反常,会不会那封信本就是假的,是为了骗过霍川而的? 霍老夫人教训丫鬟的时候,曾说是诋毁钟姨娘的丫鬟害死了她,但沈云悠很清楚她的死因,便认定霍老夫人是在做戏。 她终于坐下,将这件事整理清楚,钟姨娘是自尽没错,但这都是霍田和霍老夫人的计谋,为的就是让霍田全身而退。 若真如此,事情就难办了,毕竟霍川已经认定钟姨娘是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而自尽,就算告诉他碗里有毒,他也有理由相信是钟姨娘自己下的毒。 要如何才能让他相信,钟姨娘并不知道自己吃的东西被下了毒,她是被人害死的? 沈云悠无意识地拿起了一块玫瑰饼,又凑近闻了闻,这饼真的很香,难怪钟姨娘这么喜欢。 外面似乎有人说话,沈云悠赶紧走到怜香身边,门外的影子消失后,她才松了口气。 怜香已经抹干了泪,她拉着钟姨娘的手说道:“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我从冯姨娘那里得到了好多银子。我知道你不开心,就想着等我多攒些银子,咱俩就从霍家逃出去??“ 原来她冒险从冯姨娘手里骗银子竟是这个原因,沈云悠也跟着难过起来,她站在后面轻拍忆香的肩。 后来忆香将钟姨娘的手放了回去,走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 第61章 她等不了了 不久之后,霍川带着人过来了,他决定让钟姨娘走得轻松一些。 除了霍家二老,霍家所有的人都来了,包括霍田和洛氏,霍川同他们说道:“她已经被逼死了,从今以后,谁都不准议论她。“ 洛氏没有说话,她甚至不敢抬头往屋里看。她承认先前是恨钟姨娘想要她去死,但没想到她会真的用这样的方式自证清白。 她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想着自己不应该去怀疑这霍田。害得钟姨娘白白搭上了性命。 霍田低着头则是因为心虚,他只希望钟姨娘带着自己的秘密早点儿入土。 沈云悠和忆香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就在钟姨娘的尸体抬出来那一刻。忆香忽然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她拽着霍田,嘴里叫骂着:“你这个杀人的恶魔,若不是你,我们姨娘怎么会死?“ 霍田吓得脸色煞白,倒是洛氏先反应过来,她同身边的丫鬟大吼:“赶快拉住她啊!“说罢又同忆香道:“你们姨娘是自尽,同我夫君没有关系。“ “你撒谎!昨日他来看了姨娘,今早姨娘已经断气许久,一定是他杀了姨娘!“到了这个地步,忆香已经什么都顾不了了,她一口咬定是霍田害死了钟姨娘。 霍川听了这话确实皱了眉,他问霍田:“你去看她了?“ “我??也就是给她送点儿吃的,哪里知道??“霍田慌忙解释,霍川倒也没有追问,钟姨娘留下的那封信里,写尽了她的煎熬,她去意已决,同霍田出现没有关系。 忆香还在挣扎着,霍川知道她是钟姨娘最亲近的人,他也不想为难这个丫头。让她走得不安心,便吩咐道:“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着,待她冷静一些再放出来。“ 沈云悠在树后。往那边瞧了一眼,正巧对上霍羽柔的目光,霍羽柔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沈云悠果真没有动。 眼下看来,忆香是安全的。只要她冷静下来,霍川一定会放了她,现在需要提防的,就只有霍田了。 好容易等到一大群人都离开了,霍羽柔故意落在了后面,她走过去同沈云悠说话。 “我方才真怕你出来说话。“霍羽柔说道:“在霍府。还是明哲保身为好,千万不要同这样的事扯上关系。“ 沈云悠敷衍点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钟姨娘的事。根本没心思想其它。 “云悠,云悠?“霍羽柔喊了好几声她才终于回过神来,霍羽柔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吓着了?不如回沈府吧!“ “说起来。我是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府了。“沈云悠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回去看望祖母,待会儿回来,你就在府里等着我!“ 说罢,她便丢下霍羽柔急匆匆地出了霍府。 “这是怎么了?“霍羽柔自然自语道,觉得沈云悠近来着实奇怪。 沈云悠出了府,却也没有立即去往沈家,而是在街上闲逛,最后去了一家糕饼铺。 这家糕饼铺生意红火,城中有身份的人家常常在这里定糕点,沈云悠往货柜里看了看,钟姨娘桌上的那一种玫瑰饼很是显眼。 “姑娘,来点儿么?“小二见她盯着玫瑰饼看。便说:“这饼在小店卖得很好,尝尝吧?“ “劳烦小哥帮我装一些。“沈云悠答道,说罢四处瞧了瞧,又开口:“桂花糕也来点儿。“ 她记得池季远不大喜欢糕饼一类的东西,唯独桂花糕还能吃上几口。 沈云悠到沈府的时候沈舜不在,但她也不敢去同老夫人请安,生怕老夫人不允许她再离开,毕竟霍家死了姨娘,沈府的人肯定也都知道了。 本来这个时候。她不管怎样都不应该待在霍家,但钟姨娘地位不高,倒没有那么大的水花。只要她不主动提起,霍家也不至于赶人。 她明白沈老夫人之所以没有去霍家找自己,只是觉得太麻烦了。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白桃本来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扒拉草,一见沈云悠便连蹦带跳蹿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抱住:“我想死你了小姐。“ “小姐回来了?“灵意听见动静,一把将门推开,就这样,她和白桃两个一左一右架着沈云悠回了房间。 沈云悠把玫瑰饼放在桌上,白桃和灵意一人一包,又将剩下的分成几份,吩咐道:“这个给老夫人,这份儿给夫人,剩下的都给老爷送去。“ 白桃拿起玫瑰饼咬了两口,立马眯上了眼睛,沉浸在香甜之中,倒是灵意反应过来了,她问:“小姐还要走么?“若是不走了,应当会亲自送过去。 “为什么啊?“白桃有些不乐意,她挽住沈云悠的手臂不肯松开,沈云悠便解释:“霍家的事就要办妥了,我很快回来,记住一定要将饼都送过去,知道此事的人越多越好。“ “这么好吃的东西,给她真是可惜了。“白桃不情愿地松手,沈云悠当然知道她是在说桑迎秋,便拍了拍她鼓起的腮帮子,笑着说:“放心吧,这么好的东西,她可没福气享受。“ 桑迎秋压根儿不会吃自己送过去的东西,亏她上一世巴心巴肝儿,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别人送过去。 “说起来,她最近气色好多了,小姐你可要快些。“灵意有些担心,若是桑迎秋彻底恢复,一定会使绊子,到那时沈云悠做事就更困难了。 “放心,你们在府中也要当心。“沈云悠说着轻轻碰了碰灵意的脸,笑起来:“也别饿瘦了。“ 说罢,她起身便要走,到了门口却又回头,将桂花糕取出来,放在桌上:“这个给池公子吧。“ 近两日池季远似乎有什么事,就算他去了霍府,二人也常常碰不上面,他来得晚又走得早,有时还不会进屋,沈云悠也只知道他就在霍府附近。 他大多时候还是在沈家,灵意和白桃总有见他的机会,让她们将桂花糕带给他反而更好。 身后灵意和白桃叽叽喳喳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沈云悠很想回头同她们嬉笑打闹,但还是忍住了,钟姨娘等不了了,她得尽快。 第62章 谁杀了她 霍羽柔的娘亲在娘家休养也有好一阵了,她本打算近些日子回到霍府,但因为钟姨娘出事,霍羽柔让她再等一等。 这是这样一来,霍羽柔便只有能边跑,也有些忙。 她一走,沈云悠百无聊赖,便带了些吃食在园子里坐下,又倒上一杯茶。 她待的地方比较隐秘。偶尔有一两个丫鬟经过,她也十分放松。只是没过一会儿,霍川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霍川显然也看见了她。沈云悠便说道:“见过霍老爷。“霍川点走过来,往桌上扫了一眼忽然愣住。 上面有一碟玫瑰饼。 “近来羽柔有些事儿,我便只能一个人打发时间了。“沈云悠替霍川倒了一杯茶。惆怅地说道:“先前还有钟姨娘愿意同我说说话,现在,唉??“ “她同你说过话么?“霍川不大相信,毕竟钟姨娘不爱搭理人,他可不认为沈云悠能得到好脸色。 沈云悠将茶端起,双眼盯着不远处,似乎在回忆:“总是她在说,不过我也乐意,就当是听故事。“ “可惜了,她答应要同我一起出门游玩的。“沈云悠说着说着,开始自言自语:“怎么忽然就不在了呢,明明连去那儿都安排好了,怎么会忽然自尽?“ 霍川心中一片苦涩,他没想到钟姨娘会被活活逼死,她在霍府这些年,一定过得很累,遇上沈云悠这样没有心眼儿的人,大约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她还说什么了?有没有??“霍川终是没有问出来,他知道钟姨娘心中是谁,便苦笑一声,她怎么可能提起自己。 让若当初没有逼她做姨娘。她会不会活下来?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真该早些将她放了。 “对了,姨娘还说起您了。“沈云悠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她很感激您没有听信流言为难她,只是对不住你,这辈子不可能同你在一起了。“ 她语气轻松,完全没有体会到这其中的无奈与悲切。霍川心中却一阵疼,他不甘心,她到死。对自己都只有感激;可又庆幸还有感激,她也不至于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沈云悠知道他思念钟姨娘,便拿起一块玫瑰饼要递给霍川,一面说着:“那日我去看她,她还说过从前最是喜爱这种玫瑰饼,要给我也尝尝。谁知道??“ 玫瑰饼,她从前确实爱,可进霍家之后。她丢掉了许多从前的习惯,也再没有吃过玫瑰饼,霍川伸出手去接那块饼。沈云悠却不小心抖了一下,饼也就落到了茶杯里。 “嗞--“饼在杯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甚至有白烟冒出来,不过片刻,茶水已经完全变了颜色。 “这是?“沈云悠吓了一跳,她又拿起一块玫瑰饼,却发现霍川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目光锐利。 “霍老爷,怎??怎么了?“沈云悠咽了咽口水,不敢再递给霍川,只能慌张地将玫瑰饼往嘴里塞。 就在她要将饼放入嘴里时,霍川开口阻止:“借你头上的银钗一用。“ 沈云悠只得先取下银钗递给他。他将其放进茶水中后,银钗慢慢变黑。 “这饼有毒。“霍川吐出一句。 “什么?“沈云悠立刻将手中的玫瑰饼扔出去好远,半晌才呆滞地说出一句:“可钟姨娘没理由害我啊!“ 霍川禁皱眉头没有答话,方才玫瑰饼刚落在茶水里时候,他便觉察到饼有毒,他在军营之中见过这种遇水会发生变化的毒。 之所以迟迟不提醒沈云悠,是有些怀疑她,虽说沈家不可能蠢到让她来给自己下毒,但他也不得不防。 确认她不知情后。他才阻止,毕竟不可能让沈家嫡女死在自己府上,此事若出,必定轰动整个京城。 可不是她下的毒,会是谁呢? 一边的沈云悠按住自己的心口,紧张开口:“幸好我还没有吃过,送去家中的也是在铺子里买的。“ 她这话让霍川有些后怕,若她将这些有毒的饼送去沈家,事情可就大了,说起来,下毒的人也真是大胆。 “钟姨娘为什么要如此,她明明对我那样好。“ “不可能啊,她自己桌上也有这个饼??“ 沈云悠絮絮叨叨许久,霍川终于问:“钟姨娘什么时候给了你这些饼?“ “是她死前的那个晚上,我去她院儿里玩,她说自己吃不了多少,给我一些尝尝。“沈云悠答道。 钟姨娘确实没有理由害沈云悠,可若玫瑰饼是别人送来的,钟姨娘也不知道有毒呢?那便说明??钟姨娘也许并非自尽,而是被人下毒而死。 霍川的目光愈加吓人,先前因为那封信,即便知道钟姨娘是中毒身亡,他也以为是她自愿服下了毒药,如今看来,此事确实不对劲。 霍府鲜少有人知道她喜爱玫瑰饼,最可能送这种饼的只有一个人??霍川将碟子里的玫瑰饼拿了几个包起来,又同沈云悠说道:“这饼不可再吃,今日之事切勿同别人提起。“ “可??可“因为害怕,沈云悠说起话来结结巴巴,霍川便柔和了语气同她说道:“钟姨娘不会害你,兴许是府上哪个丫鬟做的,你不要慌张,待我调查清楚,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云悠配合地点了点头,大约是她的目光看上去太茫然,霍川也没有过多解释,急匆匆地走了。 沈云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就是傻的好处,认为她傻的人都好骗,而唯一觉得她不傻的那个人??她看了看房顶,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 她知道霍川常常来这里,今日便等着他,让他对钟姨娘的死生疑。 玫瑰饼当然是在铺子里买的,沈云悠也想过从钟姨娘房间拿,但霍川毕竟盯着那碟玫瑰饼看了许久,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去铺子上买了新的玫瑰饼,从中拿了一些出来往里面下毒。 随后又回了沈家,就是为了让别人以为这些饼都去了沈府,从而证明自己房里的饼确实是从钟姨娘那里拿的。 饼虽是她买的,毒也是她下的,可现在死无对证,她说是钟姨娘给的,那就是钟姨娘给的;至于这毒是谁下的,那就要看霍川的了。 第63章 唯有梦中可相见 霍川稳住沈云悠之后,直奔钟姨娘的院子而去。虽说他已经让人将钟姨娘的尸体带走,但一直没有处理她的房间,以及她院子里的人。 他到底不愿面对,他不发话,当然没有人会动。直到现在,钟姨娘的房间还保持着她死时的样子。 “老爷。“钟姨娘院子里仅剩的几个丫鬟见到霍川都吓得退到一旁,毕竟不久之前霍川亲手杀了这院子里的一个丫鬟。 霍川却哪里管得了她们,他径直走到钟姨娘的房间处一把将房门推开。 不过几日没有打扫。房中已经积攒了许多灰尘,地上还留着那只破碎的碗,房间也没有动过的痕迹。只是??霍川两手撑在桌上,先前碟子里明明装了好些玫瑰饼,现在竟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会记错。他来见钟姨娘最后一面的时候,看着那一碟玫瑰饼愣了许久。 他的手慢慢地抓紧桌沿,看来钟姨娘真是被人害死的,若非如此,为什么会有人急着将玫瑰饼处理掉。 最了解钟姨娘喜好的人,除了被关着的忆香,也就只有一个了。 霍川心情复杂地走出了钟姨娘的院子,又在花园中走了一会儿,脸上的杀气终于淡了一些,他这才找到霍田。 “大哥,你怎么来了?“霍田一直有些怕他,霍川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心虚。 “方才在街上听见歌声,忽然想起了她,这便过来了。“霍川回答,而霍田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就僵住了。 钟姨娘一直是二人之间的禁忌,而霍川今日竟然主动提起了她。 霍田只觉心跳如雷,但还是勉强说道:“人已经不在了,大哥就不要伤心了。“ “这么些年我从没有好好关心她,我甚至在想,若当初成全你们,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霍川叹息。 霍田救下钟姨娘时。也只是想将她带在身边,谁知霍川见了她几次后,便表现出了喜欢。 霍田迫于压力。主动将钟姨娘送了过去。毕竟钟姨娘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还算喜欢的女子,而霍川是他这一生都要依赖人,他不能也不敢惹怒霍川。 钟姨娘进了霍府之后变得喜怒无常、少言寡语,她慢慢变成了这两兄弟之间不能说的人。 没想到她死后,霍川竟说起了她。霍田极度恐慌,本来他就猜不准霍川的心思,而钟姨娘又是被他所害。 那日他去看她,为了骗她喝下那碗有毒的羹汤,甚至还带上了她最爱的玫瑰饼,同她一起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 她几乎一直在笑。最后完全相信了他,甚至在他走之前,她保证一定会喝下汤。他才安心离去。 霍田之所以这样大胆,是因为霍老夫人曾对他说过,钟姨娘出身不好。没有家人,就算她死了,也不会掀起什么大波澜。 他二人伪造了一封钟姨娘留下来的信,上面写着她同霍田没有一点关系,她就是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才会自尽。这样一来,她的死再没有任何疑点。 既可以骗过霍川,又能让霍田撇清干系,两全其美。 霍田陷入回忆之中,久久不敢答话,霍川便又说道:“也怪我,没有发现她不对劲。我听说你前一晚去看了她,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霍田没想到忆香会忽然冲出来,咬定是自己害死了钟姨娘。他总觉得霍川因为此事起了疑心,现在也更像是在试探自己。 他将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想起霍老夫人说过,霍川已认定钟姨娘一心求死,只要他能稳住,此事不可能会败露。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便有些不高兴。我还安慰了几句,都怪我没有多陪她说说话。“霍田回答道,霍川立刻问:“我在她的房间见到了玫瑰饼,听说是你送的。“ “是,是我送的,那日在铺子里看见有玫瑰饼,就顺带着买了一些给她??“霍田咽了咽口水,庆幸霍川没有提到那碗羹汤。 见他亲口承认,霍川脸色一变,厉声道:“为何我今日去她的房间,玫瑰饼已经不见了?“ 霍田一愣:“这??这我也不知道啊!“他不明白霍川是怎么了,玫瑰饼被哪个贪吃的丫鬟拿走了也不一定,何必动怒?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饼被下了毒!“霍川暴怒,他一脚将霍田踹在地上:“那封信也是假的吧?“ 发现玫瑰饼有毒之后,他便去了钟姨娘的房间,他对那碟玫瑰饼印象深刻,甚至连里面有几个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那些饼竟凭空消失了,除了被下毒的人处理掉,霍川想不出别的理由。 若一开始就逼问霍田,他定会否认,霍川这才先让霍田承认饼是他送的,再同他摊开说。 霍田被他踹倒在地,脸上还有些茫然,玫瑰饼怎么会有毒?有毒的明明是羹汤,但他不能这样对霍川说,若说了,他毒死钟姨娘的事也就败露了。 “大哥,您误会我了!“他爬过去抱住霍川的脚:“我怎么可能往玫瑰饼里下毒呢?我也曾爱过她,怎么会毒死她?“ “这些话,你留着同母亲说罢!“霍川竭力忍住一刀杀死霍田的冲动,若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他早就想将霍田逐出家门。 如今他竟胆大到敢毒死自己府上的姨娘,霍川不可能再忍下去。再?他当初是真的喜欢钟姨娘,不愿让她不明不白地死了,实际上无论是霍羽柔的亲娘还是冯姨娘,都不如钟姨娘在他心中有分量。 他半生为权为利,她是他唯一付以真心的女子,为了那颗曾经为她想要安定的心,他也要为给她一个交代。 霍川回到霍府,经过了钟姨娘的院子,院儿里的花开得正好,可赏花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不觉间走了进去,花草随着微风轻摆,他有些愣神,仿佛看到她在花丛中穿梭,风停下来,她慢慢转头,冲他粲然一笑,嘴边的梨涡灵动可爱。 她进霍府后,从未这样对他笑过,那是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场景,可惜啊,如今也只可能在梦中见到了。 第64章 给你一个机会 第二日一大早,沈云悠便看见霍川带了一个人急匆匆进府,那人衣着朴素,一直低着头,看不出来头。 不久之后,霍羽柔就过来了,。 “咱们上街走一走罢?“她一进门便道:“正好母亲快回来了,我今日不用去她那里。“ “怎么这么有兴致?“沈云悠问。 “方才父亲说了我几句,说是家中这个时候出事。到底对不住你,要我带你出门散散心。“霍羽柔也有些不解:“父亲很少管我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原来是要支开自己。沈云悠意识到,霍川今日要处理钟姨娘的事了,她笑着起身挽过霍羽柔的胳膊往外走:“也好。我近来确实闷坏了。“ 为了霍家的颜面,霍川一定会挑自己不在的时候同霍田对质,为了钟姨娘,还是顺着霍川的意思出门比较好。 二人出门不久,霍川果然脸色阴沉地从房间走出来,身边还站着方才同他一起进府的人,此人惴惴不安,不敢说话。 “去将老夫人和老太爷请过来。“霍川沉声吩咐:“将我那弟弟也叫过来,记住,只让他一个人过来。“ 恰巧洛氏不在,霍田得了消息便匆忙赶来,霍川的吩咐,他不敢不听。霍老太爷和老夫人瞧着霍川脸色不对,但不知道他今日究竟怎么了。 霍田坐定之后,霍川直截了当地开口:“是你毒死了暮云?“ “哐当--“霍田手上的茶杯滑落在地,他慌忙去捡起,手却一直不稳,他蹲在地上半天没有起身。 “你在说什么呢?钟姨娘受不了诋毁自尽,你不是知道么?她在信上也写得很清楚,你怪你弟弟做什么?“霍老夫人比霍田冷静许多,她将霍川的表现都归结为了秋后算账:“我也知道你心中有她。可人已经去了,再追究从前的事就没有意义了。“ 她大概知道那三人之间的纠葛,心说就算霍川有所怀疑。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只要霍田咬死不承认,他便没有办法。 就怕霍田一受惊吓就将事情全盘托出,霍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骂道:“瞧瞧你的样子,你大哥不过随口说一句。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说罢,又带着责备的口吻同霍川道:“你也是,明知道他胆子小,还说这样的话来吓他,这种玩笑可乱说不得。“ 她在霍家一向有威望,霍川倒也孝顺。平日里若她不高兴了,一定会住嘴,可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将事情翻出来。 “母亲。他送去暮云那里的玫瑰饼有毒,这您怎么解释?“霍川将饼拿出来放在桌上,扔了一个在杯中。杯中便发出声响,白烟也随之冒出。 “既然你觉得冤枉,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他慢慢地走近霍田,手中端着那个杯子:“若你将这杯茶喝下去,我便信你。“ 霍田还蹲在地上,他看见霍川靠近便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一边不停摇头:“大哥,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是亲兄弟。“ 一般的饼放进茶水中不会有这种反应,他也意识到玫瑰饼有问题,当然不敢喝。 “你不是冤枉么,喝啊!“霍川怒喝一声,捏住霍田的嘴就要灌下去。霍田拼了命挣扎。 二人动作激烈,霍川的脸上、衣服上甚至头发上全沾上了茶水以及玫瑰饼的残渣,整个人十分狼狈。 “够了!“霍老夫人终于有一丝慌张,她拍了拍桌子站起来,怒视霍川:“你现在是要亲手毒死自己的弟弟么?“ “这么说,母亲知道这饼里有毒了?“霍川松开手,抬头看她。 霍老夫人心中一沉,她是情急之下才说出这句话,却被霍川抓住了把柄。她总不能说这玫瑰饼是霍川下的药。这一出就是为了毒死霍田。 霍家毕竟是霍川的的,他们母子今后还要仰仗着他,她不可能惹怒他。 “就算真有毒,可你又怎么能认定是你弟弟做的?“她缓和了语气,劝道:“毕竟是自家兄弟,凡事都要弄清楚,切不可伤了和气。“ “你母亲说得对,你弟弟一向胆小,怎么敢做这种事?“霍老太爷附和,他根本不关心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毕竟在他眼里也就是死了一个姨娘,用不着这样劳师动众。 霍川早料到霍老夫人会这样替霍田辩解,便说道:“昨日他已经亲口承认,这饼是他送过去的。“ 霍老夫人虽让霍田害死钟姨娘,可她以为霍川不会发现,便也没有了解其中的细节,现在就连她也以为确实是霍田在玫瑰饼中下了毒。 即便如此,她也有把握将事情都推动钟姨娘头上去:“钟姨娘留下的信你也看了,她本就不想活了,这毒大约是她自己下的。“ “她也真是,自己要去死了,还要让你弟弟白白受冤枉。“霍老夫人甚至有些不满,好像霍田当真受了委屈,她说罢还朝霍田使了使眼色。 霍田方才已经完全被吓傻,只能勉强抬头望着霍川:“大哥,我不过是念着曾经的感情,才去看了她,哪里知道她会想不开。若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会再同她说半句话。“ 霍川握紧的拳头在发抖,钟姨娘死的时候恐怕还念着他,他毒死了她不说,现在竟还污蔑、诋毁她。 “母亲是说这封信么?“霍川拿出了那封所谓钟姨娘留下的信,嘲讽地笑了笑,他早该想到,她那样冷清的性子,若不想活了,定然是一个人安静地死去,体面而干净,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信,让活着的人议论。 现在想想,这封信对谁有好处?自然是同她传出私情的霍田。有了这封信,霍田便能摘得干干净净。霍川自认心狠手辣,却没想到,霍田能狠下心用钟姨娘的性命换自己的清白。 “带上来。“他一声令下,下人便将门打开,方才被他请进府的人也走了进来,这人唯唯诺诺,衣裳也有些破旧,霍老夫人看不出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第65章 你算什么东西 “这是一位教书先生。“霍川将手上的信递给了那人,又说道:“他最擅长辨认字迹。“ 霍老夫人心中一沉,但还是稳住心绪,没有轻举妄动。 “钟姨娘的字迹我已经给你看过了,你说一说,这封信是不是她写的?“霍川问。实际上他先前已经确认过了,现在只是要让那母子二人无法辩驳。 教书先生接过信,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战战兢兢地开口:“虽说这字迹同钟姨娘的有些相像,但从停顿、习惯多方面来看,明显是刻意模仿而成,并不是??“ “你胡说!“霍老夫人厉声一喝。将教书先生吓得噤声,事实上,若不是惧怕霍川,他可不愿意来趟浑水。 “胡说八道。你莫不是想要害我儿、故意在这里编造谎言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霍老夫人彻底慌了,现在玫瑰饼有毒已经无法解释,若再被证实信并不是钟姨娘亲手写的,霍田的嫌疑就洗不清了。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走近教书先生,有些威胁的意味。 那教书先生心中苦不堪言,这霍老夫人和霍川,他是谁也不敢得罪,索性一横心,闭了嘴。 霍川将他与霍老夫人隔开,这才说道:“母亲,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若不是我去请他过来,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踏进霍府的大门,他有什么理由要去害霍田?“ 他说罢命人将此人带出去,霍家的丑事他也不愿让外人知道。而霍老夫人此时双脚发软,险些晕倒,霍田更是被吓得不知所措。 “他毒死了我府上的姨娘,又伪造这封书信,眼里可有我这个大哥?“事已至此,霍川不打算给霍田面子,走过去就要对他动手。 霍老夫人忽然“扑通“一声跪在霍川面前说道:“你错怪你弟弟了,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怕钟姨娘影响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便出此下策。有毒的玫瑰饼饼也是我让他送给钟姨娘的,他根本不知情。“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保住霍田,就算是霍川因为此事恨足了自己也无妨,毕竟她年纪大,没多少日子了。可霍田不一样,若是没有霍川相帮,他这后半生就只能看着洛家的脸色过日子了。 “您平日里连见都不愿见钟姨娘。怎么会知道她的喜好?“霍川当然明白老夫人的心思,他一面说着,一面要将老夫儿扶起来:“母亲,您不要这样。此事与您无关,今后我依然会孝敬您,你一味袒护他,这是在害他。“ “快起来吧!“霍老太爷也俯下身去扶老夫人,今日的事他明白了个大概,也明白霍川既然选择将此事说出来,并且不给霍田一丝反驳的机会,便不是霍老夫人能劝动的。 两个都是他的儿子。可无论哪一个,他都不关心,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他便高兴。 霍老夫人却不肯起来,她瘫坐在地上,意识到已经没有人能够帮自己,先前决定害死钟姨娘本就是为了巩固这二人时间的关系,没想到?? “大哥。此事真的是母亲所为,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知道什么下毒,都是母亲??“霍田爬过去保住霍川的腿哭诉。他已经完全慌了神,只顾着将事情推出去,当然不会去想玫瑰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能失去霍川这个依靠,只要能挽回霍川。就算是让霍老夫人承担罪责,他也愿意。 没想到他这几句话激怒了霍川,霍川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大打出手,嘴里骂道:“母亲这样护着你,你竟一点儿也不考虑她,你算是什么东西?“ 从前他顾念着霍老夫人,不管霍田有多么窝囊自私、自以为是,他都忍了下来。可这一次,他不仅害死了钟姨娘,还要让霍老夫人替他担责,霍川实在受不了了。 他一点儿也没有留情面,这些年所有的不满与恶心都聚在拳头上,一拳一拳打在霍田身上,只是几下,霍田嘴里已经冒出了鲜血,而他整个人都呆滞无比。 “别打了。算是母亲求你,会出人命的!“霍老夫人不顾一切地护着霍田,霍川终于停手。 “滚!“他怒喝一声,吓得霍老夫人赶紧带着霍田出门去。 “毕竟是你亲弟弟,下手是不是太狠??“霍老太爷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了霍川那双装满戾气的眼睛,也就识趣地住口。 说到底,霍田今日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他起身同霍川说道:“我先去休息了。“ 前些年他生了一场大病,病重时府中还在内斗,挺过来之后他便看透了,不大掺和府中的事。有时涉及到霍府的颜面才会说上两句,像今日这样的烂事,他压根儿不想管。 再说霍川没有将洛氏叫来,已经算是给足了霍老夫人面子,毕竟洛氏高傲,最不屑于耍阴招,若她知道了此事,一定会真同霍田和离。 霍川一个人待了很久,终于冷静了一些,他今日简直想将霍田活活打死。最后念及霍老夫人,到底有些不忍,老夫人就这么一个亲儿子,她对自己又有恩,霍川不愿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云悠和霍羽柔回到霍府的时候,正巧碰上一群下人拖了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丫鬟出府去,她二人皆是吓了一跳,往一旁躲。 “今日府中又出事了么?“霍羽柔自言自语道:“幸好我们出门了。“ 沈云悠心说,若咱俩没有出门,这事儿就不会发生。霍羽柔回屋后,她独自坐在院子里,没过一会儿,霍川就过来了。 “伯父,您怎么来了?“沈云悠明知故问,霍川曾说过,玫瑰饼的事无论如何都会给她一个交代,大约就是现在了。 “那日你险些被府中人所害,我答应会调查此事,现在已经查清楚了。“霍川坐下,同她说道。 说起此事,沈云悠脸色有些不好,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姨娘要害我吧?“ “当然,都是府中管教不严。“霍川这话一出,沈云悠便知道,他是不打算对自己说实话了。 第66章 亲自扔掉 “我就说,钟姨娘待人那么好,不会害我的。“沈云悠拍了拍心口,一副放松下来的样子。 霍川心中的石头也算放了下来,他本还担心她不相信,现在看来?? “是府里的丫鬟,白日里被姨娘训了几句,这才怀恨在心往姨娘的吃食里下毒。“他同沈云悠解释:“幸而没有人动过那些饼,现在我已经将她处理了。“ 看来他还是要让别人都以为钟姨娘是自尽。说来也是,就算要将霍田舍弃,他也得顾及霍家的颜面。沈云悠想起了被拖出去的那个丫鬟,先前她见过这丫鬟几次,确实有些嚣张。但罪不至死。 “那就好。“沈云悠装作轻松地答道。 “这到底是件丑事,还请你为霍家保守这个秘密。“霍川又说。 “这是自然,毕竟是您的家事,我没有插手的道理。“沈云悠这话倒也得体,霍川很满意,心不在焉地同她闲扯了几句后,确认她对此事没有怀疑便离去了。 沈云悠盯着他的背影,心说忆香也该放出来了吧? 忆香先前并非冲动,而是沈云悠要她演那一出,目的就是让霍川起疑。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忆香又是钟姨娘最亲近的人,就算为了她,霍川也一定不会为难忆香。 她去钟姨娘的院子附近等着,果然发现了刚被放出来的忆香。 “沈大小姐,事情怎么样了?“忆香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些什么,她一见到沈云悠便急切地问了起来。 沈云悠凑近她的耳朵说道:“你现在去??“ 二人耳语一番,忆香也没有耽搁,立即出了霍府。 沈云悠当然清楚,经了此事,霍川不可能再理会霍田,但这样还不够。她要将霍田所有的路都给堵死。 而霍田,他受了惊吓,回家之后呆滞好几日。任凭洛氏怎么问,他也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变成了这种蠢样子?“洛氏见到他那副样子就心烦,便出来逛街打发时间,她很爱去巷子里一家老店买首饰,逛着逛着便过去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巷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忆香躲在墙后看着她。她已经跟了洛氏两日,终于逮到了这个好机会,她同身边的女子说道:“此事若成了,我便给你银子远走高飞。“ 这女子几乎没有犹豫,冲上去就抱住了洛氏的双脚:“霍家若不要我活,咱们就一起死。“ “你是谁啊!“洛氏想一脚将她踢开。无奈那女子抱得太紧,她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嫌弃麻烦没有带一两个丫鬟出来。 女子在她脚下哭诉着:“霍老爷做的事,为何要栽到我头上?是他!我亲耳听到。就是他下的毒。“ “你在说什么?“虽说她语无伦次,又说得含含糊糊,但还是引起了洛氏的注意。洛氏蹲下来问她:“什么下毒?你说清楚些?“ “你不知道么?“那女子擦着脸上的泪水,说道:“钟姨娘是霍田老爷下毒杀死的。“ 洛氏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她下意识将女子推开:“你胡说,钟姨娘明明是自尽,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我凭什么要信你?“ “您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他,我亲耳听到此事。可后来老爷竟将事情推到了我身上,我着实冤枉啊!我被扔出霍府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幸而有好心人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女子说罢将袖子挽起,露出手臂上青紫的伤痕。 “可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洛氏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也隐隐听说什么玫瑰饼有毒,但霍老夫人亲口告诉她,是府中的丫鬟做的,可这忽然冒出的丫头却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她不愿意去想。 “因为我不甘心!“女子的双手攥紧粗布衣裳,眼中的仇恨清晰可见:“此事明明与我无关,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还有什么好怕?既然你不知道此事,我就要让你看看,你的夫君是一个何等歹毒心肠的人。“ 这话当然是忆香教她的。实际上,现在她不管怎么解释都会被洛氏怀疑,倒不如直接说是为了报仇,总归她出现的目的并不是要让洛氏相信此事。 洛氏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若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不管信不信,她一定会忍不住向霍田求证。而霍田又是个窝囊的,根本不是洛氏的对手,一旦她知道钟姨娘的确是被霍田毒死,和离也就成真了。 这女子又说了些什么,洛氏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头脑发胀,呼吸也有些不顺畅,只得扶着墙慢慢往家中走去。 “你快走吧,逃得越远越好。“忆香取出些银子给这女子,她便是那日被毒打的丫鬟。 沈云悠得知霍川同霍田对质那日,洛氏并不在,便猜到霍家有意隐瞒,她让忆香去找这丫鬟,除了想将她救下来,也有意让她把事情闹到洛氏面前。 幸而这丫头命大,被扔到后山时还没断气,忆香赶紧带她去看大夫,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没过两日,洛府传出了洛氏与霍田和离的消息,听说霍田是被洛氏赶出去的,甚至不允许自己的两个孩子再同他有任何联系。 洛氏当年以为霍田是君子,值得托付一生,便不顾家中的反对嫁给了他。成婚之后,她发现霍田并是一个十足的废物,她虽日日骂他没有用,但没有当真嫌弃过他,甚至在家中的人讥讽时,不停为他辩解。 她可以忍受他窝囊,亦能接受他庸庸碌碌,但不能接受他害死了钟姨娘。 她在他的旧物中曾发现钟姨娘的画像,她不信他没有爱过,可他竟真的下了毒。 那么自己呢?洛氏仿佛在钟姨娘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她意识到霍田这样的男人,自私自利、一生都只会为爱自己。一旦到了选择的时候,她甚至是她的孩子,都会被他抛弃。 既是如此,留他在身边做什么?当初是她孤注一掷选择了他,如今发现自己错了,当然也得由她亲自将他扔掉。 第67章 糊你一脸豆腐 洛氏彻底放弃了霍田,霍川也不允许他在踏入霍家一步,霍田一时之间无处可去,霍老夫人只得拿出自己的积蓄,为他买了一处院子。 “母亲,这种院子怎么住?“霍田皱眉打量着四周,不满道:“又小又潮,是人待的地方么?“ “闭嘴!“霍老夫人也生气,便骂道:“你给我老实一点儿,我多劝劝你大哥,时间长了,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回去。“ “那你可快点儿。“霍田说道。这地方他一刻也不愿意待。 霍老夫人气得抄起一旁的棍子便朝霍田招呼过去:“你大哥没有将此事透露给洛家,已经算是维护你了,你明知洛氏那个高傲的性子,怎么能让她知道?“ 洛氏本就瞧不上霍田。她又有洛家撑腰,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同霍田和离,霍家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法说。 “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到的,我本就被吓得慌了神。她一逼我,我哪敢不说,您就别生气了。“霍田答道:“这不还有母亲你么!“ 女人没有了,并不是大事儿,只要还有人能让他依赖便好。 “你好自为之吧!“霍老夫人撂下这几个字便离开了。 另一边,沈云悠也打算回沈府了。 “沈小姐,就这样放过他了么?“想到霍田没有死,忆香还是有些不甘心。 “放心,自有人会收他,急不得。“沈云悠答道,她问忆香:“你可有什么打算?“ 忆香茫然摇头,她从前只想待在钟姨娘身边,如今她不在了,忆香着实不知道今后应该怎么办。 “照她说的,好好儿过日子吧。“沈云悠提醒道:“你是她最在意的人,你同霍老爷说自己想离开,他一定也不会为难你,“ 如今她没有了依靠,倒不如走得远远儿的,免得卷进霍府的是非中。 “大小姐,谢谢你。“忆香说罢,想要跪下,沈云悠忙拦住她:“不必了。“ 她其实也有过顾虑,毕竟她不信任忆香,决定铤而走险,不仅是为钟姨娘不值,也感动于钟姨娘和忆香之间的主仆情义。 “我也要走了,今后若是有难处。就来沈府找我。“沈云悠说罢就要离开,霍羽柔今日去接她母亲了,本来要等她回来再走,但她迟迟没有出现。沈云悠猜测是遇到了一些事儿,便决定先走。 她同忆香告别后,慢慢走到霍府门前,却碰见了霍羽柔,她扶着她的母亲,那是一个枯黄瘦弱的女人,面上没有一点生气。 沈云悠同她问好时,她也只是目光游离地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熬过来呢!“霍羽柔将沈云悠拉到身边,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沈云悠本就是为了她才去霍家,如今钟姨娘不在了,冯姨娘也安分了许多,倒不必过分担心。她本打算多说几句,但霍羽柔的母亲看上去连站着都费力气,沈云悠便催促道:“你快送伯母回去吧。不必管我。“ 沈云悠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还没到沈府,便碰见了熟人。 沈云娇和沈云蕊站在豆腐铺旁边,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 沈云蕊着实没有心眼儿,这也没过多久,她就将沈云娇推自己进池塘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沈云悠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便愣了一下。 是魏泊。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霍家,倒是忘了这茬。只见魏泊整个人跪在地上爬来爬去,手在行人的脚中穿梭,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街上人多,大多没注意地上有个人,他便被人踢来踢去。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起身擦汗,面带为难地同沈云娇说道:“云娇妹妹,这一圈我都找遍了,可是没有看见你的镯子。“ 沈云娇收起脸上的笑,双眼凝满泪珠,一副惋惜的模样:“找不到就算了罢,本来一只镯子,也并不是多值钱,只是我当真喜欢。“ “这样吧,你等等。我再去找一遍。“魏泊实在见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儿,又进入人群当中四处摸索她的镯子。 街上的人本就多,现在更是拥挤,魏泊一个不慎,手便被踩了好几脚,不过一会儿,他的手已经又红又肿,就连沈云蕊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要不??算了吧二姐姐,他挺可怜的。“她说罢想走过去,沈云娇却一把将她拉住:“谁让他缠着我不放的,我就是要给他一点教训。“ 沈云悠也算明白了,什么镯子不见。都是假的,分明就是沈云娇想要捉弄魏泊。 魏泊还在地上摸着,沈云悠已经慢慢走近,豆腐铺的生意不错,此时有一个大婶正当在讲价。 “你这豆腐不太好,贵了。“她看了看,又从铺子里拿出一块,说道:“这一块就送给我吧!“ “这可不行。“卖豆腐的大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立即要从那大婶手中夺过豆腐,不过片刻,二人你一下我一下打了起来,旁边的人开始劝架,有的人拦住大婶,有的人拉住大娘。 沈云悠靠过去,趁着人多眼杂,这二人不稳,偷偷从铺子里抓了一块豆腐,对准沈云娇的脸就扔了过去。。 “啊--“惨叫声响起,沈云娇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糊了一脸豆腐,沈云悠满意地取出手帕将手擦干净。 “二姐姐,你??你还好吧?“沈云蕊忍住笑意,她虽认为沈云娇有些倒霉,但又觉得这样子着实好笑。 沈云娇生平从未遇到这样的事,她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抹了一把脸便冲上去,将豆腐铺子给掀了,就算这样,她仍旧气得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这下,地上的魏泊也注意到了动静,他刚起身,就看到了沈云娇那副狼狈的样子,赶紧过来问道:“怎么了?“ “滚开,不用你管。“沈云娇正在气头上,本性暴露无遗,魏泊被她这么一吼却也没有生气,而是递给她一张手帕,说道:“先擦擦吧!“ 第68章 哪家女儿没教养 沈云娇根本不领魏泊的情,她一把扯过他的手帕扔在地上,骂道:“你也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二姐姐,你这就不对了,魏公子明明是关心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这下连沈云蕊都看不下去了,魏泊的那双手又红又肿,她着实过意不去,便帮他说了几句话。 “你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着乐。“沈云娇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伪装,她又气又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想也没想就从地上抓了一块豆腐朝沈云蕊扔过去。 她使了狠劲,豆腐在沈云蕊的衣裙上绽开,她险些没站稳。 “你做什么?“沈云蕊是个吃不得亏的,被沈云娇这样一扔。她也火了,捡起豆腐就招呼过去,一面骂道:“你自己被砸中了,干我什么事儿?“ 二人谁也不让谁。很快扭打在一起,魏泊既要忙着将这她们分开,还要应付豆腐铺的大娘。 “这么多豆腐可值不少钱,怎么着,就想算了?“大娘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也看出这几人出身富贵人家,便想借着这个机会狠敲一笔。 场面变得十分混乱,沈云娇和沈云蕊的打骂声、大娘的哭声、讨债声,不过一会儿,围观的人就比方才多了一两倍。 说来也巧,这日老夫人心情不错,给了桑迎秋一个面子同她一起上街,自然也被那一大群人吸引了。 “觅荷,前面怎么了?“桑迎秋问道,觅荷上前打听了一番,回来说道:“夫人,听说是哪家小姐在前面打架。“ “哪家的小姐?“沈老夫人嗤笑一声:“若真是大家闺秀,会在这街市上大打出手?小户人家出来的罢了,没教养。“ “是啊,虽说云娇平日里有些不懂事,但也不可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桑迎秋附和道,沈云娇在府中常常发脾气,但在外人面前一向做得不错,这点她倒是放心。 她往前看了一眼,那群人不仅没有散的意思,甚至越聚越多,她便皱眉道:“母亲。前面人太多,咱们还是绕道走吧,免得伤着您老人家。“ 沈老夫人没有反对,她对这种热闹也没兴趣。本来打算绕过去了,她身边的顾妈妈忽然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我怎么看着那姑娘,有些像二小姐?“ “不可能!“桑迎秋想也没想便反驳道:“云娇同我说今日要好好儿练字,根本没有出门。“ “不对啊。“顾妈妈早上见过沈云娇,她穿的就是那一身。沈家本就是大户人家,沈云娇在穿着打扮上又很讲究,这整个京城恐怕都很难找出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人。 顾妈妈心中有疑,便走进人群中仔细辨认起来。回来时肯定地说道:“确实是二小姐,同她打架的那个??是三小姐。“ “什么?“桑迎秋快步上前,终于看清了打架的人,那个满身都是豆腐、发髻凌乱,同别人扭打在一起的,不是沈云娇又是谁? 她恨不得将沈云娇拖出来抽两个巴掌,她什么时候出丑不好,偏偏要当着老夫人的面。 今日她厚着脸皮将老夫人请出来。本想表现表现,被沈云娇这一搅和,老夫人定会更加厌恶她们母女。 桑迎秋强压怒火,粗暴地将沈云娇的手抓住。低声骂道:“丢人现眼!“ “母亲?“沈云娇一怔,随即后知后觉地发现,路过的人都盯着自己看,一脸鄙夷。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大街上。 她猛地收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老夫人站在不远处,也认清了那二人,但她没有上前,反而转身就走。 “老夫人,不上去看一看么?“顾妈妈一面问一面看那二人。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可丢不起那个脸。“ 桑迎秋回头的时候,老夫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当然知道老夫人生气了,便拖着沈云娇从人群里出来,骂道:“还不快回府去主动认错。“ 沈云娇丢了这么大的脸,要想敷衍过去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认错,兴许老夫人能惩罚得轻一些。 沈云娇一走,方才同她打架的沈云蕊倒愣在了原地,她呆坐在地上。许久不动,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魏泊终于摆脱了豆腐铺的大娘,才想起了地上的她。 “快回家吧!“魏泊将手帕捡起递给她,沈云蕊接过手帕,下意识往脸上抹了两把,终于站起来。 魏泊见她仍是呆呆傻傻的样子,便问道:“一个人可以么?“ 沈云蕊没有回答,魏泊到底有些担心,还是将她送回了家。 人群渐渐散去,“罪魁祸首“沈云悠也往沈府走去,她本只是看不惯沈云娇捉弄魏泊、想给她难堪,哪里知道到她会和沈云蕊大打出手。 也算是她运气差。就那么巧,被老夫人给撞上了,沈云悠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沈府中,大约还有一出好戏。 她到的时候,沈云娇已经跪在前厅了,她可不敢进去,毕竟老夫人正当在气头上,现在出现在她面前,那就是找死。 她偷偷地站在前厅外凝神一听,是沈舜的声音:“就算同你三妹妹有什么矛盾,难道不能回家解决么?为何非要在大街上大打出手?“ 他到底是慈父,虽说生气,也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是,是妹妹她非要同我打闹,下手又不知轻重,我实在受不了,这才轻轻碰了她一下,谁知道妹妹竟真对我动手了??“沈云娇带着哭腔,委屈得不得了,几句话便将事情都推给了沈云蕊。 真不要脸,沈云悠心说,明明沈云蕊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被她糊了一脸豆腐,她竟还在老夫人面前装可怜,想让沈云蕊背黑锅。 “可你也不该同她见识,你是姐姐,当真被她打了几下,你也应该让着,她是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么?。“桑迎秋表面上教导沈云娇相让,实际是在指责沈云蕊,将黑白完全颠倒。 第69章 把手伸出来 “沈家真是祖上积德,出了两个在大街上打架的姑娘。“沈老夫人一开口,众人立刻噤声,她斜睨沈云娇一眼,又道:“今日能在街上打架,明日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 “母亲,您就别生气了,都是孩子。“沈舜开口劝说。 沈云娇明白沈舜是在护自己,她抓住这个机会抽泣半晌,而后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说道:“虽说是妹妹动的手,但我毕竟是姐姐。也不该还手,云娇认罚。“ “云蕊这孩子也是,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些呢?“母女俩一唱一和,让沈云蕊成了大恶人。 沈老夫人当然知道这二人的意思。便说:“云蕊做错了事,应该受罚,你们不必在这里明里暗里嘲讽我偏袒,明日我会亲自去问。两个人谁也逃不了。“ 一听她要上门去问,沈云娇便有些慌张,本就是她动手在先,老夫人又偏爱沈云蕊,这一问还得了,必然都成了自己的错,她忙开口:“祖母,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恳请您不要为难她,云娇愿意替她受罚。“ 她料定老夫人不可能当真让她替沈云蕊受罚,而自己这样“委曲求全“,就算沈老夫人不理会,沈舜也一定会动容。 果然,沈舜开始动摇,他同老夫人说道:“母亲,云娇已经知道错了,也不必太过为难,孩子之间有些冲突是常事,她的错处在于不该在大街上同云蕊动手,可此事也不全是她的错,毕竟是云蕊挑起事端。“ 虽说这些日子偶尔也会发现沈云娇撒谎,但沈舜心底里仍然相信她,看到她那副委屈的模样,他多少有些心疼。 “哎呀!“沈云悠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忽然跌进了厅中,好不容易才站稳。 “云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舜问道,先前沈老夫人也在他面前提过,说是沈云悠在霍家待得太久了。但他觉得沈云悠难得有个要好的朋友,也就没有催促她回府。 她忽然出现,沈舜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虽说她的脸色要比从前好一些。但怎么看都瘦了,沈舜便说道:“怎么又瘦了?回来了可得好好儿补补身子。“ “要回来也不差人送个信儿,母亲好过来接你。“桑迎秋已经完全恢复,又变回了从前的“慈母“。 “我方才去同父亲、母亲、祖母请安,都没有见到人,还有些纳闷儿,幸亏遇上了顾妈妈,说是大家都在前厅。我这便过来了。“沈云悠傻呵呵地笑着,往四周看了看,终于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沈云娇:“妹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方才在街上的事被??“ 话没说完,她便将嘴捂上,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街上发生了什么事?“沈老夫人问道。 “街上,没??没什么事。“沈云悠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沈老夫人便更恼了。她狠跺了拐杖,骂道:“问你你就说,一个大家小姐,像个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丫鬟。“ “母亲,您生气归生气,骂云悠做什么?“沈舜赶紧阻止,毕竟沈云悠刚回府。她又是个敏感胆小的,一回来就被老夫人这样骂,怕是要伤心好久了。 沈舜生怕沈云悠心中生出隔阂,便语气柔和地解释:“祖母是着急了,你别当真,街上怎么了?你同父亲说一说,别怕。“ 他说罢看着沈云悠,眼神鼓励她,沈云悠终于颤颤道:“二妹妹和三妹妹在街上打架??“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老夫人心中一动,沈云悠是个不会撒谎又怕事儿的若她是亲眼看见了此事,又能将真相说出来,自己也就不必再费口舌来问了。 “方才??方才看见了。“沈云悠答道。 “是怎么一回事?“沈舜继续引导,沈云悠却看了一眼桑迎秋,闭了嘴。 桑嘉志的事之后,不必说老夫人,就连沈舜也察觉到她愈发怕桑迎秋。他也有意要为这个女儿撑腰。 “这是沈家,你不用怕,知道什么就说出来,没有人敢为难你。“沈舜看着沈云悠,这后半句却更像是在告诫桑迎秋。 “是啊,姐姐,你说真相就好,不必考虑其它。“沈云娇故意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样一来,不管沈云悠说什么,都像是故意捏造。 沈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安静一些。你姐姐又不是傻子,谁动的手她看不清么?需要你来教?“ “是??是??“沈云悠磨蹭半天,就在沈老夫人要发火的时候,她终于说道:“是云娇??“说了这句不完整的话,她便怎么也不肯开口。 老夫人和沈舜怎么会不明白,就是沈云娇先动的手,还恶人先告状将事情推到了沈云蕊身上。 “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沈舜比沈老夫人还生气,毕竟他先前如此信任沈云娇。 “父亲,我说的是真的,是姐姐??“ “父亲,我不曾骗您,街上许多人都看见了,您若是不信我,还可以去问问别人。“沈云悠好像害怕沈舜不相信自己,急切地打断了沈云娇的话,言语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难不成你还要将你姐姐也拉下水?她的性子家中谁不知道?说半句假话都会脸红,你为了撒谎,竟连她也想陷害?“沈舜气得拍了好几下桌子,沈云娇也吓得不停抖,沈云悠更是缩在了一旁。 沈舜叹了口气,先前桑家的事让她受足了委屈,虽说最后真相大白,但她现在即便是在沈府也总是小心翼翼,话比从前还少,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在眼里,着实难受,便柔声说道:“云悠就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沈云悠逃也似地走出前厅,她也确实累了,不想同沈云娇纠缠下去。老夫人本就偏帮沈云蕊,现在知道不是她的错,当然不会放过沈云娇,倒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沈老夫人果真气极了,亲自拿着板子走到沈云娇面前:“把手伸出来。“ 第70章 谁理这个害人精 沈云娇吓得一直缩手,沈老夫人可没有耐心,她一把将沈云娇的手抓过来,用力抽了下去。 “啊--“沈云娇吃痛出声,大声起来,沈老夫人却没有停下,一面打一面骂道:“我打你是因为你不顾沈家颜面、打你欺负姐姐妹妹、谎话连篇,你可服气?“ “云娇知错了,知错了??“沈云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桑迎秋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跪在老夫人面前抓住她的手,哭道:“母亲。都是我没有将云娇教好,您要打就打我吧,别打她了!“ 沈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她求情。反而连她也迁怒了,她虽没有动手打桑迎秋,但嘴上毫不留情:“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么?你看看,好好的孩子。被你养成什么样儿了?云悠也好,云娇也罢,有个大家小姐的样子么?打你?打了你又有什么用?“ “母亲教训孩子,你这是做什么?“眼见着老夫人越来越激动,沈舜忙上前将桑迎秋扶起来,责备道:“此事已经明了,你就不用管了,我和母亲自会处理。“ 说罢,强硬地带着桑迎秋离开了,沈云娇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大哭:“母亲,母亲您别走??“ “还有脸叫母亲,难道要连累你母亲一同受罚么?“沈老夫人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直到沈云娇一双手又红又肿,她才说道:“行了,别在我眼前晃悠,去祠堂跪着!“ 现在只要看见沈云娇,她便觉得心烦;沈云娇也巴不得快些走,她宁肯跪着,也不愿意再被沈老夫人打。 这一跪就是一晚上,第二日,沈云娇尚在祠堂中,魏泊便来了。 沈云娇被带走之后,他一直很担心,刚进沈府就找沈逸天问起了沈云娇的事,得知她在祠堂罚跪,便急匆匆赶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沈云娇对魏泊一向没个好脸色,她撇过头不愿意看他。 魏泊将手上的垫子放下说道:“你膝盖一定疼了吧?把这个也垫上,能好受一些。“这是他特意问沈逸天要的。毕竟祠堂的垫子大多都有些硬,他怕沈云娇受不了。 沈云娇一把扯过垫子放在膝盖下面,但仍不肯多搭理魏泊,他倒也不介意。只是说道:“你若是觉得闷,就同我说说话,我陪着你。“ 他认为这是陪伴,可在沈云娇眼里,全然是恶心人,见魏泊没有走的意思,她索性随口说道:“你去上次出游那个地方等着我,我有东西要给你。等我出了祠堂,就过来找你。“ 她只想将魏泊支开,他也配合,兴高采烈地回答:“那我现在就走。“ “等等,“沈云娇叫住了他:“我这东西很重要,若我没有去,你就不能走,一定要等到我。不然我就生气了。“她可不愿这人又回来烦自己。 魏泊对她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便狠狠点头,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啊?“府门处的沈逸天问道,魏泊跑得太快了。风中只隐隐飘来两个字:“郊外!“ “疯疯癫癫的。“沈逸天说罢靠在门上,他去找灵意的时候,又听说她出门了,他已经连着十多日没有见过灵意了。今日终于急了,他就在沈府大门口等着,不信她还能不回来。 而沈云娇那边,老夫人似乎一直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她在祠堂中待了快一天了,竟连桑迎秋都没有来过,听送饭的陈妈妈说老夫人正当在教训人,桑迎秋实在没有办法过来。 沈云娇此时倒有些想念魏泊,若是他在,也能解解闷儿。 老夫人是铁了心要罚沈云娇,又过了一晚,沈云娇还是没有将桑迎秋盼来,沈云悠和沈云蕊却来了。 说起来沈云蕊也当真不怕事儿,明明自己也被惩罚了,刚放出来,就偷偷地跑来看沈云娇的笑话。还非要拉上沈云悠。 “二姐姐,你真是恶毒,听说你污蔑我,说是我先动手打了你?“沈云蕊很不服气,她骂道:“分明就是你不识好人心,先骂魏公子,后又骂我,你今日跪在这里,那都是活该!“ 沈云娇根本不理她,沈云蕊觉得有些无趣,便围着沈云娇打量,本是故意做给她看。却忽然发现她膝盖下多了一个软垫。 “好啊你,祖母罚你反思,你竟敢偷懒。“沈云蕊俯下身子就要去拉那个软垫,沈云娇终于急了,死死地护着垫子,不让她得逞。 沈云悠站在一旁不吭声,若这二人又打起来,可就热闹了,眼见着那二人当真要动手,她终于出声:“二位妹妹,祖母现在都还没有消气,你们就冷静些吧!“ 她巴不得沈云娇再被教训一次,可沈云蕊除了性子不好,倒也没什么大毛病,沈云悠便想着提醒她一次。 “你说,这垫子是谁给你的?“沈云蕊虽停了手,却不依不饶,想将此事捅到老夫人面前去。 “你管得着么?“沈云娇轻哼一声,轻视意味十足。 沈云蕊却不知怎么的,聪明了一回,她指着软垫大声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魏公子,除了他,谁会理你这个害人精?“ 还真被她给猜中了,见沈云娇不反驳,沈云蕊也就更加认定是魏泊送来的,她往四周看了一眼,问道:“他人呢?“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沈云娇对他那么坏,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就连沈云蕊都想打醒他。 “去郊外了!“沈云娇无所谓地回答,沈云蕊却来了兴趣:“郊外,去郊外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么?将他骗去野外,看他一个晚上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沈云娇忽然朝着沈云蕊恶意地笑了笑:“你的主意真不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她这话也就吓吓沈云蕊,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我那??我那只是说一说,并不是真要那样做。“她可不想害魏泊,若他真出了什么事儿,她罪过可就大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他都去了。“沈云娇故作惊讶,实际上她心中清楚得很,没有谁会傻到在那地方等一晚上,除了沈云蕊这样的蠢货。 第71章 好好儿的小姑娘 “你??可恶!“沈云蕊气得说不出什么话,骂完这句便急匆匆往外跑,片刻后,又回来拉走了沈云悠。 “大姐姐,她方才说的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她只是说了几句玩笑话,让沈云娇将魏泊骗到野外去,没想到沈云娇真的敢这样做。 沈云悠不大确定,不知道沈云娇说的是不是上次去的那个地儿,她记得那地方有好几个陷阱,自己还主动跳了进去。 “大姐姐,你陪我去看看吧??“沈云蕊拉着沈云悠的袖子说道。她是真害怕魏泊出什么事儿,不去看一看她不放心。 沈云悠正巧空闲,便答应带她过去,二人刚走到沈府大门处。便发现沈逸天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头,正在打瞌睡。 “逸天,沈逸天。“沈云悠喊了两声。沈逸天骤然惊醒,嘴里念着:“抓到你了!“ “抓到谁了?“沈云悠奇怪地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沈逸天打了个哈欠,答道:“灵意啊,她回来了么?“ “回来,回哪儿?她昨日一直在府中啊!“沈云悠记得很清楚,灵意和白桃昨日一整天都同自己黏在一起,连院门都没有出过。 “什么?“沈逸天瞬间来了精神,他狠拍了一下脑袋:“又骗我,我得去找她算账!“说罢想要起身,却因为腿麻怪叫了两嗓子,沈云悠本打算同他多说几句,但沈云蕊催得急,也就只有作罢。 那地方并不远,二人到的时候还未到晌午,沈云蕊远远看见有一人在大树下坐着。。 她放开沈云悠的手臂快速往前走去,发现魏泊已经靠着大树睡着了,看样子是当真在这地儿待了一晚上。 “喂!“沈云蕊大吼一声,魏泊便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沈云蕊,便模模糊糊地说道:“你来了?“ 说罢往她身后望了一眼,有些失望:“云娇呢?“ “她骗你呢,她根本就没打算来。“沈云蕊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个魏泊也真是死心眼儿,沈云娇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魏泊听了这话,呆滞片刻,最终竟是缓缓笑了。 “我应该想到的,她罚跪在沈家祠堂中。根本没办法出门,都是我思虑不周。“这话也不知是替沈云娇辩解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他皱巴巴的衣服上沾了许多泥土,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沈云蕊越瞧他越生气。开口骂道:“你傻吗?她摆明了就是要耍你玩儿,何必要给她找借口?“ 魏泊垂眸,摇了摇头:“不会,云娇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 看来魏泊中毒不浅,沈云悠愈发担心,她本以为魏泊在沈云娇身上受挫便会离开,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放弃,甚至比从前对她更宽容了。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沈云蕊又气又恼。她跑这一趟本就是因为过意不去,没想到魏泊一点儿没生气,好像是自己多此一举。 她已经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便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想也没想就往魏泊那边扔去。 “云蕊,别扔!“沈云悠话刚出口,沈云蕊那边石头已经离手,她绝望地捂上脸。 “嗡嗡“的声音响起。沈云蕊在原地愣了愣,忽然惊叫到:“快跑啊,是马蜂,大姐姐快跑!“她转头拉起沈云悠狂奔。跑了两步又转头冲魏泊吼:“愣着干什么?跑啊!等着被马蜂蛰吗?“ 说罢便不再管他,同沈云悠一起“逃命。“ 沈云悠先前便注意到树上方有蜂窝,正准备开口沈云蕊的石头就扔出去了,好巧不巧正中蜂窝。 沈云蕊一面跑一面惊叫。但还是没有躲过被马蜂蛰的下场,最终她同沈云悠一起跳进水中才算躲过一劫。 但二人手上、脸上都已经被蛰过,沈云悠尤其惨,她的头和脸都高高肿起,有些吓人。 她一动嘴,脸上就开始疼,最后魏泊好心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她和沈云蕊,让她们遮住脸快些回家。 沈云蕊欲哭无泪,她和沈云悠拉扯半天才将魏泊的外衣分成两半,各自回家去了。 好容易到了沈府门口,沈云悠终于将外衣从头上扯下来,虽说方才顶着这东西被许多人盯着看,但不管怎样,也好过将红肿的脸暴露在别人的视野当中。 她跨上台阶,正准备进门,池季远就迎面而来。他走得很快,也或许是她实在难以辨认,总之,二人擦肩而过,他并没有认出她。 沈云悠松了口气,她倒宁愿池季远不要认出自己,这副样子被他看见,说不定还会被笑话。 她一只脚踏进沈府大门,走出去好远的池季远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他折回来。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几步走到沈云悠面前,细细地打量了她那张红肿的脸,最后不确定地开口:“云悠?“ 沈云悠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还不是丑得不能看了。 “被蛰的?“池季远看着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将她拖回了房间。 沈云悠刚刚坐下,便看见了镜子里的人,她努力想睁大眼睛,却因为疼痛只有作罢,镜子里那个真的是自己?她伸出手,镜中的人也伸手,她取下发簪,镜中的人照做。 她吓得将发簪放在桌上,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让我瞧瞧。“池季远已经拿好药过来,他小心地替沈云悠处理着红肿的地方,可到底是太痛了,他动一下,沈云悠也忍不住抖一下。 他不觉间放轻了许多,等到终于替沈云悠上好药,他“啧啧“几声说道:“可真狠,好好儿的小姑娘,给我蛰成了这样。“ 沈云悠满脑子都是镜子里那个样子,她颤颤开口:“会??会不会好不了了?“ 池季远替她将簪子戴在头上,这才说道:“别担心,没毒,很快就好了,但你要乖乖听话,可千万别随便碰伤口。“ 沈云悠不敢不听,懵懵地点头,池季远瞧着她这副呆样子,忍不住笑了,他又嘱咐了几句,终于要离开,走到门口忽然说了一句:“对了,桂花糕挺好吃的。“ 第72章 我替你记着 沈云悠顶着那张脸,一个下午都待在房中,就连吃晚饭的时候,也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没有过去。 天色渐暗,有敲门声响起。 “小姐,我们进来了?“是白桃和灵意,沈云悠便答:“进来吧!“ “小姐,方才我在外面听到一个可怕的消息,“白桃一进门就说道,她和白桃已经见过沈云悠这副样子,虽不吃惊。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这该死的马蜂!“ 沈云悠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能用手示意,白桃这才继续说道:“霍家那个霍田老爷,就是常常在赌坊转悠的那个。方才我回府的时候。看见他被一群人围着,听说是昨晚遇上了强盗,被砍掉了一条腿,我没敢走近。只依稀看见有血迹。“ 看来有人沉不住气了,沈云悠先前查到霍老夫人替霍田买下了院子,便想看看霍川会不会有动作,若他当真就此放过霍田,自己就亲自动手。 “他也太大胆了,从前仗着洛家和霍家的权势耀武扬威,看不惯他的人本就多,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同洛氏和离、又被霍家赶了出来,他竟还敢这样得意。“灵意说道,若她是霍田,巴不得从此隐居,可这霍田还同从前一样,一点儿也没有收敛,也难怪会被仇家盯上。 沈云悠却很清楚,不管他怎么做都躲不过去,他到底是霍家的人,若不是霍川亲自下命令,又有谁敢下那样重的手,将他的腿也卸下一条? 经过这一茬,许多人都会明白霍川的意思,霍田今后的日子,大约不好过了。 第二日,沈云悠脸上好了一些,她便带了些东西去看望钟姨娘。 说起来,钟姨娘死之后,霍川还算懂她的心思,将她葬在了山间一处风景好的地方。 霍家的事太过复杂,沈云悠不愿白桃和灵意卷进去。钟姨娘的事也只是含糊地提过一些,今天她便自己过来了。 “方才听说霍田断了腿,真是该。“沈云悠将蜡烛摆上,嘴里说着:“就算他被卸去四肢。扔在街上遭万人唾弃,我也不会同情。“ 霍田被赶出霍家之后,沈云悠也见到过他几次,几乎每一次他都是游手好闲找乐子,她心中着实不舒服,毕竟他害人性命、骗人感情,竟还能过得这样舒坦。 霍老夫人是个溺爱孩子的,她必然会用尽自己的积蓄给霍田挥霍。霍川念及她的养育之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云悠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霍田,她已经决定,若霍川真的不再动手,她便雇些人,至少要让霍田受皮肉之苦。 总归霍川现在憎恶他,就算霍田当真被打了,他也不会管。既然如此。她就常常教训着他,也算是告慰钟姨娘在天之灵。 没想到霍川比她还狠,直接让霍田断了一条腿。 “除去感情之事,你是当真通透。本来我还想同你做个朋友。“沈云悠说罢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你放心,忆香已经离开霍家了,今后的日子一定好过,你不必一直牵挂着。“ “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霍田同洛氏和离了,你瞧,他谁都不爱。“她一面在钟姨娘的墓前烧着纸钱,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 待她终于将所有的事说完,这才起身将火熄灭:“我走了,你好好儿休息吧,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霍川将她埋在这里,大约也是希望她不再被打扰。 “你叫暮云,我会替你记着。“沈云悠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山间空气清新,她又没有事要忙,便走得有些慢,就这样,到了快接近山脚的位置,天已经快黑了。 沈云悠终于加快脚步,毕竟此处人烟稀少,不太安全。她经过一片竹林时。不经意地往那边望了一眼,竟发现竹林里有人。 那人背对着沈云悠,急匆匆地往前走,她凝神一看,竟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 她瞧瞧地跟了过去,二人距离近了一些之后,她终于看清,是桑迎秋身边的陈妈妈。 穿过竹林,竟然还有一条小路,陈妈妈沿着小路拐了好几次,终于在一道木门前停下。 这儿居然有人家?沈云悠一惊,她本也以为除了上山的猎户。这山中不会有别人,而更诡异的是,陈妈妈竟然还同这家人有瓜葛。 桑迎秋进沈府之时,陈妈妈已经跟在她身边,据沈云悠所知,陈妈妈并没有什么亲戚,也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同她是什么关系。 陈妈妈站在木门前,警惕地环顾四周,终于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那孩子虎头虎脑十分可爱,他刚同陈妈妈说了几句话,便有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女人走了出来。 也不知为何,这女人似乎对陈妈妈十分戒备,她一把将孩子护在了身后,陈妈妈倒是不介意,从袖中取出一个布袋递给了那女人。 她却怎么也不肯收,最后索性带着孩子进去将门关上,陈妈妈有些生气,骂骂咧咧,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沈云悠藏在不远处,待她不见了身影,立即走到门前。 “娘亲,是爹爹要回来了么?“是小男孩的声音,他似乎在吃什么,说话含含糊糊。 “你没有爹,今后不许再提他。“女人的声音很严厉,小孩子立马被吓得闭了嘴。 沈云悠犹豫半晌,终于伸出手扣了扣门,女人很快过来开门,小男孩自她身后露出了脑袋。 她上下打量着沈云悠,眼神中都是戒备:“你是谁?“ “大嫂,我本是上山来祭拜好友,却不想在这山中迷了路,偶然发现山中有人家,这便来问一问路。“沈云悠答道,她面善,那女人便也没有为难,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竹林说道:“你过了那片竹林便可看见几株桃树,沿着桃树走便是了。“ “谢过大嫂。“沈云悠说罢匆匆忙忙地往竹林走去,就像当真只是在山中迷路的人,她心中却想着,这女人给人的感觉确实是普通农妇,也不知道陈妈妈为何非要来跑这一趟。 第73章 保全那条小命 沈云悠心中疑惑,一直到回了沈府,她还在想那妇人和她的孩子,这样不知不觉在园子里转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道尖锐的声音令她回过神。 “我今日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姨娘吃!“ 沈云悠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是桑迎秋房中的丫鬟觅荷,她正站在陆姨娘的院子前面,她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没人手中端着一道菜。 “觅荷姑娘。将东西放下就好,不必这样客气!“陆姨娘身边的李妈妈说道。 沈云悠记得陆姨娘进门时只带了一个丫鬟和这个李妈妈,这院子里其它的人应该是桑迎秋派来的。 虽说李妈妈十分客气。但觅荷还是不肯罢休,她继续为难道:“我可听说夫人送来的东西陆姨娘从没动过,她可真是金贵。当真瞧不上我们夫人么?“ “这不是姨娘身子不舒服吃不下么,光今日就吐了好几回了。“李妈妈解释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院子里自己开火,我们夫人好心好意照料她,可她是怎么报答夫人的?仗着肚子大了就不将夫人放在眼里,我们沈府可没有这样的规矩。“觅荷俨然将自己当成了桑迎秋的传话人,说起话来趾高气扬。 “姐姐这话可真难听了,我们姨娘有孕在身本就不舒服,照你这话,好像我们姨娘自己愿意难受、愿意吐似的。“陆姨娘房中的心蓝答道,她想起陆姨娘方才刚吐了,还没这样讥讽,当然不高兴。 觅荷听了这话可不得了,她上前揪住心蓝的耳朵教训道:“说两句你还敢顶嘴了,好啊,你们姨娘不是吃不下么?那就别吃了,我今日就守在这里,看她究竟是真不舒服,还是看不上夫人送来的东西。“ “你别欺人太甚!“心蓝挣扎着将她推开,觅荷还想上前,陆姨娘就走出来了,沈云悠这才注意到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觅荷姑娘。辛苦你了,夫人送的东西就端进来吧,代我谢过夫人。“陆姨娘这话当然是在撵人。觅荷却是个厚脸皮,她同陆姨娘说道:“夫人说了,要我亲眼看见姨娘吃好了,这样她才放心。“ 桑迎秋早就想除掉陆姨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孩子大约已经不保。眼见着陆姨娘肚子越来越大,她也开始着急。 只要陆姨娘平安生下了孩子,她在府中的地位一定会提升,桑迎秋不可能不使绊子,这个觅荷大约就是她派过来找茬的。 “风这么大,姨娘怎么出来了?“沈云悠走进院子。就像没有瞧见觅荷,径直到了陆姨娘身边,挽上她的手臂。说道:“为何不等我过来接你?“ 众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沈云便继续道:“不是说好去我那里坐坐么?“她说罢看了一眼觅荷。 “是母亲差你来的吧?母亲向来考虑得周到,只是陆姨娘先前已经同我约好了。我会照顾好她,母亲送来的东西不能浪费,你就端下去给大家分了吃罢!“ 她扫了一眼那些菜,又道:“姨娘有孕,吃东西有些挑剔,你去同母亲说说,让她不必费心了,姨娘若是想吃什么,我会吩咐厨房做。“ 她这话没有商量的意思,觅荷虽有不甘,但想到她毕竟是大小姐,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手下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陆姨娘自然感激,同她说道:“谢过大小姐。“ “姨娘今日吃东西了么?“沈云悠问。 “别提了,吃什么吐什么,本来先前都是在院子里做饭,但近来这个觅荷总找茬,非要我们姨娘吃她送来的东西,搅得姨娘心烦,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吃得消?“心蓝忧心忡忡。 虽说陆姨娘院里有不少人,但除了李妈妈和心蓝。她谁也不敢信,桑迎秋房中的人就更得防着了。 李妈妈也怕桑迎秋对陆姨娘不利,虽说多次受责难,还是不肯吃那边送来的东西,可看觅荷今日的样子,桑迎秋大约要发难了,她愈发担心,不知怎样应对。 毕竟桑迎秋是沈府的夫人,陆姨娘在她眼里也就是身份高一点儿的奴婢,她要害陆姨娘简直轻而易举。 “若她再为难,就派人过来找我!“沈云悠此话一出,连陆姨娘也愣住了,她以为沈云悠方才只是恰巧路过,没想到她会帮忙。 李妈妈心中有些复杂,虽说有沈云悠相帮是好,但她也不知道沈云悠究竟有没有安好心。 “放心,我会尽力保全姨娘肚子里这条小命。“沈云悠说完此话便离开了,上一世陆姨娘流产毕竟同她有关,她虽在桑迎秋的影响下憎恨陆姨娘,但一直因为此事愧疚,以至于很长时间睡不着觉,这一世若是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解了自己一个心结。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李妈妈才问:“姨娘,咱们能相信她么?“ “除了她,我也不知道应该依附谁了。“陆姨娘答道,本来在沈府中,她可以谁都不招惹,可现在她肚子里有个小的,为了这个孩子,她也必须要寻求荫庇。 桑迎秋当然是敌人,至于沈云悠??她似乎没有恶意,陆姨娘心中清楚,若是沈云悠真心相帮,这个孩子大约能保下来,就算为了孩子,她也要先试探一番。 “小姐,你回来了。“沈云悠进门的时候,灵意已经等着了。 “怎么了?“沈云悠将门关上,等到她坐下,灵意方才开口:“霍家的事有进展了。“ 霍老太爷寿宴上,霍羽柔险些被刺伤后,沈云悠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她总觉得冯姨娘不会那么蠢,选在那样的时机害霍羽柔。后来此人又从霍家逃了出去,她心中就更不踏实了。 “今天遇上了霍家的一个丫鬟,我便同她聊了两句,“灵意说道:“她说关押的地方很隐秘,若不是有霍家的人相帮,不可能逃出去。“ 沈云悠微微眯眼,若不是冯姨娘相帮,又会是谁呢? 第74章 一场惨烈的灾祸 沈云悠放不下霍羽柔,一直在查她被刺杀的事,另一面也盯着陈妈妈。 山间的人家实在奇怪,既然与陈妈妈有关,沈云悠便怀疑是桑迎秋所指使,也就不敢大意。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妈妈再没有去过山中,全然像是忘记了那家人,沈云悠却也不敢擅自前往。生怕这是一个陷阱。 好在她将陈妈妈盯得很紧,一旦发现不对,她立刻就能做出反应。 这日陈妈妈又出门了。本来先前都是灵意跟着她,鬼使神差的,沈云悠亲自跟了上去。 陈妈妈走得很快。她穿过人群,拐进了一条巷子。 巷中几乎没有人,陈妈妈站在一栋废弃的老宅面前,便再没有动作。没过一会儿,里面走出一个戴着面罩的人。 陈妈妈刚同那人说了几句,二人就起了冲突,那人好像很生气,情绪越来越激动,以至于最后忽然扯下了面罩。 沈云悠慢慢地瞪大双眼,而后伸出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大脑一片空白、双脚也发软,只得靠着墙慢慢蹲下,等到她终于缓过来,那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云悠脸色惨白,她按住自己的心口深吸几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此人她认得,当年便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直到现在,沈云悠还记得鲜血自母亲身体溅出的场景,做噩梦时,她常常看见母亲躺在血泊中。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的样子已经渐渐模糊,她却唯独记得那个男人的相貌。 当年他也戴着面罩,打斗中被扯下了面罩。被藏在柜中的沈云悠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沈云悠双目无神地往沈府走着,当初父亲先一步进京,家眷随后跟上,却在路途中遇上了劫匪,母亲便是在那个时候遭到毒手。 也许是沈云悠命大,没有被劫匪发现。她爬出柜子的时候母亲已经断气,是桑迎秋冲进来抱住了全身是血的她。 虽说重活一世,她已经清楚桑迎秋的歹毒心肠,可此事她从未怀疑过。 毕竟桑迎秋自己也在那场劫难中受了伤;再说若真是她做的,完全可以让自己随母亲殒命,没必要留一个眼中钉。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妈妈同此人竟然还有关联,沈云悠不得不去回想事情的始末,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 她在房中待了一整日。只想明白了一点,那便是母亲的死同桑迎秋脱不了干系。 “小姐,我查到一些霍家的事。“灵意在这个时候进屋。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有些奇怪。“ 沈云悠有些呆愣地抬头,她现在一心都在想母亲的死,根本没有精力考虑其它。 “说起来也真怪,那人好像同??“灵意话还没说完,白桃便进来,说是霍羽柔过来了。 灵意一怔,喃喃道:“真是太巧了。“ “我就先去见见她,此事我们晚些说。“沈云悠同灵意说道,灵意动了动嘴,但最终没有开口。 沈云悠同霍羽柔在院中坐下,她实在难受,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透一透气。却因为心中的事儿太多,总是无法集中精力。 而霍羽柔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也有些心不在焉,二人的谈话变得十分怪异,常常是说了上句,忘了下句。 过了好一会儿,霍羽柔受不了了,她拉住沈云悠的手,面带歉意:“云悠。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怎么了?“沈云悠终于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对,便转头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这样拘谨。 被她这么一看,霍羽柔更是眼神闪躲、每一个动作里都透着紧张。 “我本不想将此事告诉你,可想到你为了我在霍家待了那样久,我却有所隐瞒,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她握紧了沈云悠的手,说道:“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同你说实话。“ “你今日是怎么了?对我这么客气。“沈云悠回握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一些。 “我要同你说的是我祖父寿宴上的事。“霍羽柔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此话一出,沈云悠心中便有些预感,她觉得霍羽柔已经知道当日被刺杀的真相。 果然,她开口便道:“我本以为是冯姨娘做的,也正是因为我害怕,你才陪着我在霍家住了一段时日,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此人与冯姨娘并没有关联。“ 沈云悠对此事倒不意外,她先前便猜测不是冯姨娘。 “是??是我母亲做的!“霍羽柔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这个惊天秘密,她的表情极其不自然:“是我姨妈给她出的主意,毕竟冯姨娘多次为难我们母女,我姨妈便故意找人来假意刺杀我,就是要做给祖父祖母看。“ 要说霍府中谁最看不管霍羽柔,那必定是冯姨娘,不管此事是谁做的,她都一定会被怀疑,谁又能想到这一切都是霍羽柔的母亲做的? 沈云悠骤然一顿,却并没有想霍家的事,而是回忆起了多年前沈府的那一场灾难。 当年遇到劫匪时,桑迎秋受了伤,所以从没有人怀疑过她,可她若是故意受伤呢? 她便成了一个十足的受害者,就算真有人起疑,认为那场灾难是蓄意为之,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这就同霍羽柔母亲故意派人刺杀她是同样的道理。 因为她是受害者、是弱者,所以没有嫌疑。 这样想来,她留下自己也并不奇怪,若是那场灾难中,沈府的家眷中只有自己和母亲丧命,未免有些奇怪。自己年纪尚小,就算没有死,也很容易控制,在留下自己和被怀疑之间,桑迎秋选择了前者。 事实上,之后的那些年里,桑迎秋对她有求必应、将她教成了一个傻子,就等着她病入膏肓,一击即倒。 而多年之前沈家那场惨烈的灾祸,实际上是桑迎秋为了杀掉自己的母亲,精心布置的一个局,桑迎秋在这个局中骗过了父亲、骗过了自己,甚至连老夫人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 她唯一的疏漏,便是多年之后,亲手杀死母亲的那个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第75章 可怜的小家伙 “云悠,云悠?“霍羽柔担心地碰了碰沈云悠的额头,觉得她脸色着实吓人。 半晌后,沈云悠缓缓回神,她答道:“你母亲也是为了你着想,若不同冯姨娘斗,她定然会得寸进尺,毕竟你母亲在一日,她就永远只能是妾。“ 霍羽柔母女先前一直躲着冯姨娘,得到的却是她变本加厉的欺辱,在沈云悠看来,霍羽柔的母亲为了她肯走这一步便是一个好的开头。后宅之中到底容不下柔善之人。 “此事若被我父亲知道了,母亲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我生怕这事儿泄露出去。“霍羽柔依旧惶恐不安。 沈云悠当然明白,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她肯同自己说已是不易,便说道:“放心,我会将这个秘密藏在肚子里。“ 她安慰一番,霍羽柔终于好受了些。说话间也轻松许多,二人聊了些闲话,之后她便离开了,沈云悠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院子里。 过了不一会儿,灵意便从一旁走出来,实际上,沈云悠与霍羽柔方才的对话她听了个大概。 “小姐??“她欲言又止,直到沈云悠抬头才继续道:“我方才便是想同你说此事。“ “我记得那人的样貌,四处打听许久,有人说他曾在吴家附近出没。“吴家便是霍羽柔的外祖父家,灵意得到这个消息也觉得奇怪,她正要同沈云悠说,霍羽柔便上门,抢先一步坦白了此事。 “着实有些巧??“她小声道,沈云悠也微微点头,觉得此事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大小姐,大小姐,求您去看看我们姨娘吧,她出事儿了??“陆姨娘的丫鬟心蓝慌里慌张地闯进院子里来,沈云悠目光一沉,也顾不上霍家的事了。 “怎么回事儿?“她一面走一面问道。 “是二小姐,她和三小姐也不知是怎么的,撞到了姨娘,姨娘肚子疼,可二小姐拦着不让扶姨娘回房。“心蓝急得快要哭出来,沈云悠也没有细问。 此时沈云娇还在纠缠,她抓着沈云蕊的手不依不饶:“你别想跑,陆姨娘就是被你撞了。才会是这副样子,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祖母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是我,没有??“沈云蕊急着解释。又看了看陆姨娘,她捂着肚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脸色更是惨白,像是已经支撑不了了。 “先让姨娘去看大夫吧!“她说罢想要上前去扶陆姨娘,沈云娇却说道:“我不是让魏泊去请大夫了么?你就别管了,这事儿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她完全没有让陆姨娘看到大夫的意思,陆姨娘身旁站着几个丫鬟。但一个个无动于衷,她们都是桑迎秋派去陆姨娘院子里的人。 沈云娇是瞧准了陈妈妈不在,心蓝一个人翻不起什么波澜,这才装作嬉闹大胆地推了沈云蕊去撞陆姨娘。 她知道桑迎秋为陆姨娘和她的孩子烦心已久,可眼下看来,简单得很,只要再拖上一会儿,陆姨娘必定会出事。那时候。别说孩子,就连她自己都不一定能保住。 就算父亲震怒,也可以将此事推给沈云蕊,这样一来。既解决了陆姨娘,又整了沈云蕊,一举两得。 沈云娇急切地想控制住沈云蕊,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说是让魏泊去请大夫,其实只是支开他,毕竟有自己的丫鬟跟着,他不可能将大夫请来。 “心蓝,和我一起将姨娘扶到房间里去。“沈云悠到的时候,陆姨娘已经疼得扶着墙半蹲。 “大姐姐,陆姨娘疼成这样,你不要动她,若出了什么事儿,你如何向父亲交代?“沈云娇放开沈云蕊,挡在沈云悠面前,不愿意让她坏事儿。 她说罢对四周的丫鬟使了眼色,她们便上前,就要围住陆姨娘,沈云悠抬眼:“你们做什么?动手打主子么?“ 那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确实不敢同沈云悠动手。可又不能违抗沈云娇的命令。 “今日谁敢拦我,我便将其乱棍打死!“沈云悠猛地提高声音,看向那群丫鬟的目光戾气十足,将她们吓退几步,让出路来。 她扶着陆姨娘慢慢往前走,沈云娇不甘心地大吼:“陆姨娘在她手里出了事,你们能负责么?还不赶紧拦住!“ 却没有一个丫鬟敢上前。 “放开我!“沈云蕊趁机挣开,她已经吓得慌了神,却还是本能地护着陆姨娘,不让沈云娇的人靠近。 沈云悠来之前便让灵意去请大夫,却没想到,魏泊先一步带了大夫过来。他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看样子是吃了些苦。沈云娇显然也没有料到,只得地瞪了一眼跟在魏泊身后的丫鬟。 “快,快将这位夫人扶到房间里去,不可耽搁。“大夫一见陆姨娘这个样子立即吩咐道,沈云娇忽然冲过去,拦在了最前面:“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就派人去请父亲,父亲没有来之前,谁也不许动。“ “云娇,你别闹了。“魏泊着急地将她拉到一旁:“姨娘都疼成这样了,她等不了了。“ “那可不行,她真出了事怎么办?我可不想被父亲责罚。“沈云娇一把甩开他的手,她离成功只剩一步,若是陆姨娘被救回来,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 魏泊一向对她言听计从,今日却两手钳住她的肩膀,将她控制住,声音严肃而认真:“别再糊涂了!“ “放手,我让你放手,听见没有?“沈云娇近乎癫狂,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沈云悠搀扶着陆姨娘慢慢往前走,心中有些意外,魏泊今日倒是清醒了一回,倘若此事过后,他能看清沈云娇、从此放弃,便再好不过。 她一面想着,一面担忧地看了陆姨娘一眼。她的孩子月份还不够,现在不可能出生,若情况太严重,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陆姨娘上一世便失去了这个孩子,沈云悠只祈祷母子平安,让她能见一见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第76章 喜欢她心肠歹毒么 沈云娇不死心,最终还是去了陆姨娘的院子里,她身边跟着魏泊。 令她失望的是,陆姨娘只是动了胎气,大夫看过之后,她和孩子都没有危险。 “怎么回事儿?“沈舜匆忙赶来,他一回府就听说白桃说陆姨娘出事了,很是担心。 沈云娇听了这话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指着沈云蕊道:“是三妹妹撞了姨娘,险些害姨娘失去孩子。“ “我没有!“沈云蕊急着反驳,她今日被吓得够呛,磕磕巴巴地解释:“二姐姐。她推了我。“ 她今日恰巧有空,便想过来替魏泊出出气,不想他根本不在意沈云娇欺骗了自己,不过几日。又在她身后呼之即来。 沈云蕊心中不舒服,可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本来已经打算回府。却不巧遇上了陆姨娘,这便被沈云娇推出去撞人。 沈云蕊知道说不清了,她只期盼沈舜能相信自己,毕竟看清楚此事的,也就只有魏泊了,而他不可能会帮自己。 即便是现在,魏泊也还站在沈云娇身后。 显然沈云娇也明白这一点,不等沈舜回答便说道:“魏公子一直同我们在一起,他看得最清楚了。“她少有地冲着魏泊咋了眨眼,示意他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下去。 若是平日里,魏泊定然受宠若惊,沈云娇说什么便是什么,眼下他却默不作声。 二人之间发生的事他看得清清楚楚,虽说是沈云蕊撞到了陆姨娘,但确实是沈云娇的手笔。 “你快说呀!“沈云娇又催促了一次,沈舜也盯着魏泊,他终于开口道:“方才是??是她二人嬉闹,不小心撞到了陆姨娘,究竟是谁撞的,我也没有看清楚。“ 他不愿意将事情推到沈云蕊头上,却又不想沈云娇受罚,便只能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沈舜。 “你在说什么?“沈云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本以为已经将这个魏泊攥在手中,却没想到,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他竟然出卖自己。 沈舜还未发话,桑迎秋就走进院子里来,不由分说给了沈云娇一巴掌。 “母亲??“沈云娇捂着自己的脸喃喃道。这巴掌太重,她大脑一片空白。 “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做事有点分寸,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么?“桑迎秋气得指着她骂:“陆姨娘肚子里是沈家的骨肉,你们这样不知轻重,真出了事儿怎么办?“ 她没有一丝袒护的意思,骂了沈云娇又转向了沈云蕊:“我知道你母亲宠爱你,可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耍小孩子脾气,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行。心里得有个底儿。“ “母亲,你太过分了!“沈云娇这下已经回神,她捂着自己的脸,一面哭一面往外跑去,完全不顾还有长辈在场,而魏泊,他同沈家的长辈道别后立马追了上去。 “云娇,你不要生气。我实在是开不了口,分明不是云蕊的错,我??“ “啪!“他后一半话还未出口,沈云娇一巴掌已经扇了过来。她将脸上的泪擦干,满眼都是厌恶:“平时假惺惺地向我示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是一样没有帮我。今后滚远点儿,不要出现在我眼前,看见你就恶心。“ 她心中本就有不高兴,眼下更是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魏泊身上,她走后好半晌,魏泊还愣在原地没有动作,直到沈云蕊走过来。 她亲眼看见魏泊挨了一巴掌,觉得有些尴尬,便没有马上出来。她见过了这么一会儿,魏泊还是失魂落魄,便说道:“你真是两头不讨好,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说实话,也好教训教训她。“ 她先前也不明白魏泊为什么说谎,冷静一些后猜到他是为了维护沈云娇。 沈云蕊心中也有些矛盾,本来她已经绝望。以为魏泊一定会帮着沈云娇陷害自己,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虽觉得魏泊是自讨苦吃,可也清楚若不是他,沈云娇就得逞了。 “别以为我会谢你!“沈云蕊说道,她眼神飘忽,不肯看魏泊。 “你本也不必谢我。“魏泊回答:“我也是为了自己,若将事情栽给你,我恐怕会一直愧疚。“ 他先前之所以拦住沈云娇,除了要帮陆姨娘,也是不希望她继续犯错。他知道只要陆姨娘和孩子没事儿,一切都还可以补救。 可若她们母子出事,且不说沈舜一定会追查到底。沈云娇双手也不干净了,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你倒是个好人,可沈云娇就是个害人精!“沈云蕊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她这种人是不会心虚的,她做了多少坏事了,你见她悔改么?“ 她说罢,忽然好奇地打量起了魏泊,问了一句:“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心肠歹毒还是自私自利?“沈云蕊实在想不出沈云娇有什么优点,从前她对沈云娇也没有多厌恶,可她近来做了太多恶心人的事,纵然沈云蕊不是个计较的人,心中还是膈应。 在她看来,魏泊既然已经知道沈云娇的真面目,就应该迷途知返,从此远离这个害人精,她见魏泊久久没有回答,只以为他是心中不好受。 “这天下比她好看、比她善良的女子多得是,你别想不开啊!“她劝道,魏泊却依旧不开口。 他看着院中的阳光,想起了初见沈云娇的场景,那时她只是一个娇憨的少女,生气地说着自己吵到她看书了,他心中苦涩,若所有的一切停在那一刻多好。 当初相见,他以为沈云娇只是一个天真无忧的女孩子,后来发现她性子不好,总是爱发脾气,但他并未介意;再后来,他慢慢察觉到,她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美好,可是?? “自私自利是真,但娇憨可爱也是真啊!“魏泊轻叹出声,为着当初那一眼,他怎么也放不下,甚至忽略了她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第77章 真是不省心 沈云蕊没想到魏泊知道了沈云娇的秉性却还是无法放手,慢慢理会到他话中的意思之后,她伸出手狠拍了他的后脑勺:“你是不是缺心眼儿?这样的人你还要记挂在心里?“ 她着实是理解不了魏泊的矛盾,她从未倾心于谁,也不明白放不下的滋味,便有些唾弃魏泊。 她这一巴掌倒着实把魏泊打清醒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来,埋怨道:“你下手可真狠。亏我还帮了你。“ “你那叫帮了我?你说真话才是帮我了,我可是倒霉,又得被我爹爹罚了。“沈云蕊抱怨。这下倒是魏泊有些不好意思,沈云蕊本来没有什么错,却因为自己说谎被牵扯了进去。他还是同她道歉:“我只是想??“ “好了好了,我可不听你的爱恨情仇,没劲!“沈云蕊不大记仇,这会儿满脑子都想着同家中父母解释此事,当然也就顾不上魏泊了。 另一边,陆姨娘已经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了床边的沈舜和桑迎秋。 “老爷,夫人??“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桑迎秋赶忙过去扶住她:“你就别动了,方才大夫说了,要你好好儿休息。“ “是啊,你就好生养着,别出事才好。“沈舜分外烦忧,陆姨娘身子本就不好,这么折腾,也不知道今后怎么撑下去。 “都怪我,明知云娇没个轻重,却没有将她看好,这要是真出事,我??“桑迎秋说着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可怎么去见沈家的列祖列宗!“ 陆姨娘微微抬头,刚巧撞上沈云悠的目光。二人都明白桑迎秋的心思,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没有开口。 “这不能怪你。云娇和云蕊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要你日日盯着她们?之后多说说她们便是了。“沈舜安慰道,他听说此事大发雷霆,本有意好好儿教训那二人,但桑迎秋一来便下重手,他也就将话咽了下去。 沈云悠当然清楚桑迎秋的意图。她就是要堵住沈舜,先前那一巴掌看似在教训沈云娇,实际是在保她,以免沈舜追查此事。 桑迎秋这戏着实足,她在陆姨娘房中哭哭啼啼半晌,终于和沈舜一起离开。 陆姨娘这才放松下来。抬头同沈云悠道:“大小姐,今日多谢你。“她一面说一面小心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沈云悠走过来,也将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笑道:“小家伙可真是好福气。“ 幸而有惊无险,孩子保住了,她二人都知道。要将今日的事查清楚不是难事,但陆姨娘大着肚子,无论是她,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都分外脆弱,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同桑迎秋母女起冲突为好。 就算真要斗,那也应该是自己来??沈云悠想起了桑迎秋临走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她一定起疑了,沈云悠也知道离撕破脸皮已经不远了。 她当然想尽力隐瞒自己的心思,但既然知道母亲的死同桑迎秋有关,就不可能再这样相处下去。若真被桑迎秋发现了端倪,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次的目的就是将她置于死地。 人死了,生前有什么想法也就不重要了。 再说桑迎秋,她本来一肚子火,却因为久久没有找见沈云娇,怒火也变成了着急。沈云娇长那么大,几乎没有挨过这样的打,桑迎秋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虽说是为了让她免遭责罚,可那巴掌着实重。 沈云娇也是有心让桑迎秋着急,故意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躲着,就等着桑迎秋主动来给自己道歉。 树上的池季远看见了她,可他不想下去,因为沈云娇实在太麻烦,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树叶,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不一会儿,桑迎秋便找了过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可把我给急坏了。“桑迎秋在沈云娇旁边坐下,语气温柔:“方才是我下手太重了,但我也是着急,就怕你父亲责罚你。“ 沈云娇斜睨她一眼,发出一声冷笑,她的脸现在还肿着,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原谅桑迎秋。 “不过你也真是的,怎么能直接动手?若是你父亲追究到底可怎么办?“桑迎秋想起此事仍有些后怕,她略带埋怨地说道:“本来这个陆姨娘就不好对付,你这样一闹,她就更警惕了。“ “你的意思是还要怪我了?若不是你没用,仍由她肚子这样大了还不处理,又用得着我动手么?“沈云娇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了,她也是见不得桑迎秋那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想要帮她快些将陆姨娘母子处理了,没想到她反倒怪起了自己。 今日只差一步就成功了,都怪可恶的沈云悠,想起她,沈云娇忽然同桑迎秋说道:“都是沈云悠,我从没见过她那样凶狠,竟说什么要将拦住她的丫鬟都给打死!“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桑迎秋微微皱眉,她曾用灵意的事试探沈云悠,发现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容易控制,可到底不知道她对自己还有几分依赖。 若沈云娇说的都是真的,说明她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今后恐怕要更加防着她了。 “当然是真,你是没看见她今日那个眼神,我看她连我也想杀了。“沈云娇每说一句话,桑迎秋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她当初留下沈云悠的命,是为了不被怀疑。这么多年以来,她本已经对自己唯命是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忽然生出了异心。 桑迎秋本想着,若是沈云悠听话,就暂且留着她,总归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坏处,可现在看来,得快些解决她了。若是能让她去同她亲娘团聚当然最好,就算不行,也得将她给废了。 池季远坐在树上,他看不见这二人的表情,只隐隐听她们说起了沈云悠。 “杀人的眼神?“他脑子里闪过沈云悠的样子,实在想象不出她凶狠的样子,便将手中的叶子扯成两半,看来她又被盯上了,真是不省心。 第78章 何其无辜 沈云娇暴露出让陆姨娘流产的意图之后,沈云悠便更加防着她了。 虽说她们母女都不会放过陆姨娘,但桑迎秋知道好歹,不会做得太过火;而沈云娇不一样,只要能达到目的,她想不了那么多。 若她发了疯,拉着陆姨娘同归于尽也并非不可能。 陆姨娘极少出门,每每外出,也一定是同沈云悠一起,身边还得跟上好些个信任的丫鬟。 这日,沈云悠陪陆姨娘出门,她想亲自挑些布料给孩子做衣裳。街市上人多。沈云悠怕她磕着碰着,便让她坐马车,又嘱咐车夫慢一些。也不知是为什么,走到一半。马车忽然停了。 “怎么了?“沈云悠掀开帘子问道。 “前面人太多了,堵住了。“车夫昂头往前看了看,不确定地回答:“好像有一个疯婆子。“ “小姐,我去看看。“沈云悠还没有说话。白桃已经跳下马车往人群中走去,过了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回来同沈云悠道:“小姐,前面死??死人了。“ 她想起地上那滩血,不觉打了一个冷颤,继续道:“死的是个孩子,四五岁的样子。“ 陆姨娘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沈云悠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自从上次被撞到,她便很容易受到惊吓。 “李妈妈,你和心蓝先陪着姨娘回去。“沈云悠走下马车吩咐:“千万要小心。“ “可你?“陆姨娘有些担忧,沈云悠朝她笑笑:“我没事,你就先回去罢,这样的场面对孩子不好。“ 说罢让车夫往回赶,自己则往人群中走去,白桃在她身旁解释着:“听说是一户姓白的人家,这家人做点儿小本买卖,这孩子是家中唯一的儿子。“ “怎么死的?“沈云悠心中微颤,这个孩子大约又是哪家后宅内斗的牺牲品。 “说是方才还好好儿的,他母亲买个东西的功夫,孩子的头部不知从哪儿溢出一滩血,到了最近的药铺已经救不回来了。“白桃忽然停下,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小姐你看。“ 沈云悠刚刚站定,凄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的孩子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他还这么小,你们这群恶鬼。“她往前方看去,一名妇人抱着怀中的孩子。一会儿咒骂,一会儿又柔声细语地对孩子说道:“你想吃什么?娘现在就去给你买,再也不骂你了。“ 大约是儿子忽然在她面前死去,这妇人受了太大的刺激。整个人变得恍恍惚惚,说话颠三倒四,像是发了疯。 “来人,快将她给我带回去,丢人现眼!“人群中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她指着那母子俩吩咐道:“拖走啊!晦气!“ 她在一旁皱眉捂嘴,很是嫌弃,疯了的那个忽然将孩子放在地上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大叫:“你还我儿子,毒妇!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害我的儿子,我要你陪葬!“ “姨娘,你儿子是跟你在一起死的,同夫人有什么关系?“丫鬟冲过来阻拦,三人扭打在一起。 京城之中日日都有人死去,有的人寿终正寝,有的人郁郁而终。沈云悠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孩子,他嘴上还有吃了糖葫芦留下的红印,他何其无辜。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仇人--杀死母亲的那个人。他看了那孩子一眼,转身离去。 难不成是他下的手?毕竟普通人无法用这样的手段一击致命。沈云悠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白家虽有点儿小财,但毕竟是商贾人家。就算孩子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地死了,也不会掀起什么大波澜,所以凶手才敢这么嚣张。 而孩子死在大街上正好可以让此事无迹可寻,这么多年了,此人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狠辣。 他速度很快,进了巷子后忽然不见了踪影,沈云悠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巷,有些发愣。 “你胆儿可真大,一个人就跟了过来。“池季远从房顶跳下来,带着她往外走,嘴里念着:“你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想杀你轻而易举。“ 他今日是跟着沈云悠出来的,方才那人功夫着实不错,若沈云悠再跟一会儿,指不定会被他当场解决掉。 “是我太莽撞了!“沈云悠低头,她只要一见到那个人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理智冷静不复存在,她也有些懊恼。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池季远缓和语气,歪头看了看她的脸,又伸手捏了捏,自从上次替她上了药,他碰她的脸也不再脸红心跳。 沈云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跟着他往沈府走去。 池季远知道桑迎秋要对沈云悠不利,这便跟得紧了些,就怕自己不在她出什么事儿。 沈云悠其实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识觉得他会嫌弃自己麻烦,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愿意让他来帮忙。在她看来。为母亲报仇是自己的事,不应该将池季远牵扯进来。 回府之后,沈云悠思忖半晌,还是觉得应当先下手,她将白桃叫过来,同她说道:“白桃,你去替我跑一趟。“ 她三两句吩咐妥当,白桃便离开了,却也没有立即出府,而是在园子里走了几圈,直到陈妈妈出现,她忽然加快脚步,走过去撞了陈妈妈,而后慌张地说道:“陈妈妈,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这丫头,不过是撞上了,怎么这么害怕?“陈妈妈觉得她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今后别再这么毛躁了。“ “是!“白桃似乎很畏惧她,走出好几步又回过头怯怯地看了看,陈妈妈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立即跟了上去。 从前桑迎秋一直认为沈云悠是个蠢货,不大管她,如今她意识到沈云悠脱离了掌控,也更加注意白桃和灵意的举动,毕竟她们是沈云悠最信任的人。 令陈妈妈没有想到的是,白桃只是在街上逛了一圈儿,并没有什么异常,陈妈妈同桑迎秋说了此事之后,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约是发现被跟踪了,今后好好儿盯着她,总能看出端倪。“ 第79章 上当了 陈妈妈盯了白桃几日后,发现她变得十分警惕,虽说日日出门,但始终什么也不肯做,也就是在街上闲逛几圈,陈妈妈愈发觉得事情不对。 “你是说自从那日你跟踪她之后,她便没有了动作?“桑迎秋缓缓坐下,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放在桌上:“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算那天她发现了我,可也不会每日都那样警惕吧?“陈妈妈到底是看着白桃长大的,这丫头没什么多余的心眼儿,她想不了那么多。 桑迎秋盯着桌上的茶杯。许久之后,她忽然拍了一下桌子:“糟了,我们上当了。“ “这些日子一直盯着这个白桃,以为她会有什么动作。其实恰恰相反,既然她已经暴露了,沈云悠就不可能再派她去做事。“桑迎秋有些懊悔,先前一直以为白桃身上有什么大秘密。便将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倒是忘了灵意。 “你派个信任的丫头盯着白桃,灵意由你亲自看着,只要她出门,你就跟上。“桑迎秋吩咐道,虽说她身边有很多人,但最放心的,也就只有陈妈妈。 陈妈妈做事小心谨慎,又知道随机应变,那些小丫头可没有这样的功夫。 桑迎秋故意跟踪白头,又露出了马脚,表示自己的心思都在白桃身上,让灵意以为自己很安全,两日过后,她便悄悄出了门,终于被陈妈妈跟上。 她没有在街上停留,而是往山中走去,越是往前走,陈妈妈便越觉得不对劲,她心中涌出了一种不好的念头,因为这条路她十分熟悉。 灵意沿着小路上山,走到一片竹林时停下了脚步。 陈妈妈呼吸一窒,穿过竹林,便是??她心乱如麻,认为沈云悠可能已经知道了十多年前的真相。 灵意走进竹林,陈妈妈的心也随之往下沉,看灵意的样子,她应当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她走到了陈妈妈曾经去过的那家门口。伸出手正要敲门,竹林中忽然传来声音,像是林中的动物弄出的声响,灵意放下手。警惕地往竹林看了看。 陈妈妈忙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心说这声音着实来得不凑巧,她本还想看看灵意究竟要做什么。 兴许是起了疑心,灵意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敲门,而是顺着原路返回,陈妈妈只得待在原地,待她不见了踪影才终于出来。 陈妈妈望着那道门出神。沈云悠是怎么找到这家人的?既然她能找到这里来,就算不知道她亲娘的死因,也一定起了疑心在调查,陈妈妈不敢耽搁,立即回到沈府同桑迎秋说了这件事。 “什么?“桑迎秋惊得险些将手中的杯子扔出去,陈妈妈赶紧扶了她一下。 “不是已经谈妥了么,他们一家怎么还不走?“桑迎秋不久之前发现当初那个杀手符堰竟然出现在了京城,自然是又惊又怕。查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家人的落脚之处,便派陈妈妈几次去游说,就是为了让他们一家赶紧离开京城。 没想到他妻儿不愿意离开,不论陈妈妈给出什么样的好处都无动于衷。反而还将此事告诉了符堰,他这才现身。 “他责怪我们,说是不该打扰他的家人,而且此事是他妻子做主。虽说他担心自己的仇家找上,但他妻子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勉强。“陈妈妈答道,符堰与她起了冲突不假,但他确实想让自己的妻儿离开,毕竟他这些年专做杀人的行当,难免会有人盯上他们。 桑迎秋慢慢地攥紧了拳头,说道:“我本也不想为难他,让他走得远远儿的,当初答应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京城,如今却想在这里安家,简直欺人太甚!“ 沈云悠的亲娘死之后,无论是她还符堰都怕沈家追查起来,便约定,符堰再不能入京,却没想到多年之后他还是回来了。就算这样。桑迎秋也并不想闹,甚至主动上门给出条件,请他们一家离开。 “既然他们不知好歹,就怪不得我了。“桑迎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很清楚,若是让沈云悠继续调查下去,当年的事迟早有一日会被翻出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尽杀绝。 “将他的妻儿抓起来,若是抓不到活的,就都杀了。“她之所以要抓活的,是想用他们来威胁符堰;可就算是死了。她也可以让符堰以为他们还活在自己手里,只要他心中有那二人,便一定会主动上门。 她就是要让他自投罗网,桑迎秋明白,符堰虽说心狠手辣,但对他的妻儿十分上心,绝不会放任他们不管,只要那二人在自己手上,不管是死是活,都能将符堰引过来。 陈妈妈却有些忧虑:“可是夫人,若是他一气之下将事情都告诉老爷怎么办?“符堰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动他的妻儿等同于和他撕破脸,这一步若是走出去,就无法挽回了。 “他不敢。“桑迎秋十分笃定,符堰不可能拿自己的妻儿去赌。 “既然沈云悠已经奇疑,就一定得立刻将符堰解决掉。“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沈云悠先自己一步动手,将符堰的妻儿捏在手里,最终让真相大白。 “就算她想为母报仇,可是符堰一死,谁能为她作证?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除了符堰,她能找出什么证据?再?“ 桑迎秋轻哼一声,面露凶光:“再说,她现在自身难保,我也不必再在她面前演戏。“待她处理了符堰,下一个就是沈云悠。本来她没打算对沈云悠下狠手,但她现在不再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她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知道去查事情的真相。 那便不一样了,棋子不听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快些动手,符堰一家一死,沈云悠便无计可施。“桑迎秋催促道,她本就为此事心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都给解决了。 “是。“陈妈妈匆匆出去,既然桑迎秋已经做了决定,自己能做的便是照着她的意思安排好一切。她也清楚,只要成功处理掉符堰,沈云悠便翻不起什么波澜,而符堰的命门,就是那母子俩了。 她很快安排好了人,要进山去抓符堰的妻儿。 第80章 无眠之夜 陈妈妈当晚就动手了,虽说符堰的妻儿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但桑迎秋还是派她去盯着,以免有什么闪失。 她带的人不少,傍晚时分就在符堰家门附近观察许久,确认他并没有回到家中。 天刚黑,一群人伺机而动。 “记住,只能留活口,一旦人死了,你们便得不到酬劳。“陈妈妈吩咐道。桑迎秋曾说过,不管是死是活,只要那二人在自己手上就好。可陈妈妈心中清楚,若将她的话如实转告,这群人图方便会立即要了那母子俩的命。 这是最坏的结果,她不愿看到。其实只要这二人活着,就还能同符堰谈;可若他们丢了性命,便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她雇来的人立刻就进了院子,活捉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孩儿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陈妈妈站在院门外。片刻后便听见了惊叫声,她环顾四周,幸而这里只有这一户人,不管再大声都不会将其他人引来。 小孩儿的哭叫声很快传了出来,那群人却没有立刻将那母子俩带过来,反而是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 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人怎么可能抵抗这样久?陈妈妈觉得不对劲,她着急地走进院子里,但此时屋中没有灯,什么也看不清,她只能小心地靠近,想知道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她走进去,先前派出去的那一帮人便冲了出来。 “撤!“为首的那个说道,他身后的几个弟兄皆是不同程度地受了伤,陈妈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事情并不简单,符堰大约安排了人在这里保护自己的妻儿。 看样子,光凭这几个人是打不过了,陈妈妈赶紧让众人都下山,决定先将情况都告诉桑迎秋再做打算。 符堰家中,灯已经点了起来,符堰的妻子正抱着她那吓得发抖的儿子。 “别怕,娘在这里。“她柔声哄着儿子,将他抱到床上,方才保护她们母子的那几人也自觉退到了院子里。 待她的儿子睡着,她才让那些人进了屋。 “多谢各位救命之恩。“方才她也意识到是仇家找上门了,本打算和那群人拼命了,却忽然又冒出一伙人保护自己,她心中清楚。若是没有这些人,她和儿子早就没命了。 “受人之托,不必如此。“为首的那个答道,说罢招呼自己的兄弟出了屋子。隐匿于夜色之中。 受人之托?究竟是受谁所托,仇家还是恩人?自从知道符堰做的那些事,她也清楚自己和儿子总有一日会被牵扯进来,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消息很快传到了沈府中,灵意偷偷走进沈云悠的房间说道:“小姐,那边已经动手了。“ 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等桑迎秋出手,沈云悠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听了灵意这句话她立刻坐了起来。桑迎秋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先前她调查了一番,确认竹林里的人家同符堰有关系,便故意让陈妈妈看见灵意走到那家人门口,就是为了让桑迎秋以为自己已经在同符堰接触,情急之下,对他的妻儿下手。 至于白桃那一出,则是怕桑迎秋起疑,她毕竟心思复杂。若是太轻易让她发现发现了此事,反而会让她觉得事情不简单。故意让她盯着白桃,而后又转向灵意,就是为了让她以为自己在极力掩饰。从而对此事深信不疑。 沈云悠一直安排了人在符堰家附近保护,也是认定桑迎秋会动手,将她拦下之后,便能以此赢得符堰妻子的信任。眼下。就只等符堰现身了。 而桑迎秋这边,她也没有睡,想等陈妈妈回来,却不想,她带来的是一个噩耗。 “这怎么可能?“桑迎秋在房中来回踱步:“据我所知,符堰一直独来独往,怎么可能安排人在家中?“ 做一行就有一行的规矩,符堰得罪了许多人,要雇人保护自己的妻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桑迎秋满腹疑问,但她也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想符堰究竟从哪儿找的人,而是下一步应当怎么办。本来她已经计划好,只要将符堰的妻儿攥在手中,下一步便引他自投罗网,将他们一家都给解决了。永绝后患。 可眼下,不仅没有抓住他的妻儿,甚至还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今后若是再想对付符堰,恐怕就更难了。 “夫人,怎么办?激怒了符堰,他可什么都做得出来!“陈妈妈将担忧写在了脸上,符堰这样的人,连死都不怕,如今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桑迎秋。 “别怕,一旦将此事袒露在老爷面前,他自己也会没命。他不会这样蠢。“桑迎秋虽这样说,可声音却有些发抖,本来她的计划就只能成功,眼下她着实有些慌张。 “你派人跟着沈云悠,定要掌握她的一举一动。“在桑迎秋看来,同沈云悠联手,才是符堰最好的选择,毕竟当年的事是自己指使,若是沈云悠承诺留下符堰一家的命,再让他将真相捅出去,事情就麻烦了。 符堰神出鬼没,她就只有盯着沈云悠了,最好在他们达成共识之前,将这条路给断掉,要么处理掉沈云悠,要么处理掉符堰。 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凶狠将陈妈妈吓了一跳,她握住桑迎秋的手说道:“夫人,您可要想清楚,大小姐不能随便动啊!“ 沈云悠到底是沈府嫡女,又同池家有婚约,若她忽然死了,不要说是沈家,就连池家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桑迎秋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动手,一直拖到现在沈云悠有了反抗能力,现在想要处理她已经变得很困难。可她已经开始追查当年的事,若是放任不管,迟早会被她捅出来,那时自己同样是死路一条。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桑迎秋答道,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不如快刀斩乱麻,将沈云悠和符堰一起解决了,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第81章 难得灵意高兴 第二日,沈云悠带着灵意上山去见符堰的妻儿。 “小姐,觅荷一直跟着呢!“灵意小声道,先前已经让白桃拖住了陈妈妈,可这个觅荷怎么也甩不掉。 “我去将她引开。“灵意说道,沈云悠却一把将她拉住:“这个觅荷不好对付,被她纠缠上就麻烦了。“ 灵意微微抬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咬牙,同沈云悠说道:“小姐,我有办法了,你走得慢一些。我一定将她引开。“ 沈云悠话还没出口,灵意已经走上前去,她定睛一看,不远处那个。可不就是整天缠着灵意的沈逸天么? “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灵意伸手轻轻地碰了碰沈逸天的衣袖,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觅荷。 “灵意?“沈逸天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抬头望了望太阳。又看了看灵意:“中邪了?“灵意已经躲了他好些日子了,见到的那几次还都是他亲自去堵了人。 今日就怪了,她竟然主动上前同自己说话,沈逸天摸了摸灵意的额头:“你没事儿吧?“ “少??少爷??你看,觅荷!“灵意见觅荷又要跟上沈云悠,便有些着急,忽然提高的声音将沈逸天吓了一跳,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以为然:“觅荷怎么了?不是每天都看见她么?“ 他可对觅荷没有兴趣,灵意好不容易主动同他说话,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我??我今日想起买??买点儿首饰,让觅荷陪我吧!“灵意平日里冷静,可在沈逸天面前不大会说谎,她结结巴巴,最后脸都涨红了,这副样子落在沈逸天眼里,着实可爱。 觅荷将沈云悠盯得紧,灵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拉着沈逸天往前快步走到觅荷面前说道:“觅荷姐姐,我想买几件首饰,你陪我吧!“ “不了,我今日有事。“觅荷可记得陈妈妈的吩咐,她敷衍着灵意,目光在沈云悠身上没有移开,就要迈出步子。 “难得灵意高兴,你就陪陪她吧!“沈逸天拦住她,灵意近来心情不好,她提出要求。他当然要尽力满足,便说什么也不让觅荷过去。 “少爷??“觅荷很是为难,沈逸天平日里每个正形儿,对府中的丫鬟又不错。他一开口,纵然是觅荷,也有些招架不住。 灵意见状,不由分说拉着她往铺子里走,嘴里说着:“觅荷姐姐,我看你头上的簪子就不错,哪家买的啊?“ 觅荷被二人围住,压根儿走不了。只能扭头不甘心地看着沈云悠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灵意终于放开了觅荷,其实她并不怕桑迎秋知道沈云悠的去向,之所以拦住觅荷,不过是怕她听到些有用的东西,一定要拉上沈逸天也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拉不住觅荷。 另一边,沈云悠已经到了符堰家中,符堰的妻子夏莞只看了她一眼。便说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昨日受惊吓了吧?幸而没有伤到。“沈云悠说道。 “是你?“夏莞倒有些意外,沈云悠这样子一看便是来寻仇的,派人保护自己的竟是她。虽说她刚刚救了自己的命,可夏莞也清楚。她做这一切定然有目的。 “说吧,你想做什么?“她并不想同沈云悠绕弯子,沈云悠也很直接:“我要见他。“ 夏莞转过身去,半晌才回头。嘴唇微颤:“让你见他,然后杀了他是么?“她虽不知沈云悠与符堰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但看沈云悠的样子,她万不可能放过符堰。 “你以为不让我见他,他就能活着么?“沈云悠盯着夏莞,眼中戾气毕现:“他这些年杀了多少人?就算不是我,总有人找上门,昨夜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你和你的儿子平安无事,全因着我暗中相护,若没有我,你们母子已经命丧黄泉。“她步步逼近,夏莞则是一退再退,气势也完全被压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会帮我们,也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害他。“ “你错了,纵然没有你们。我也一样能杀掉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我更在意他背后的人。他于我有用,保护你们母子,便是我的诚意。“沈云悠面无表情,似乎杀掉符堰轻而易举。 “你报仇之后,打算如何处置他?“夏莞问这话时,心中忐忑无比,她发觉符堰杀人无数时,也不能原谅他,可她心中仍然在意,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也是因为担心他,只要他出门,她便害怕他再也不回来。 沈云悠没有回答,夏莞却也明白她的意思,她不住地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能让他见你,这是要他去送死。“ “你是想让他自己死,还是你们一家一起死?“沈云悠问道:“前两日,他刚刚杀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比你儿子年纪还小,他杀的人数不胜数,总有一日会有人成功复仇,你真能狠心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无辜牵连,丢掉性命?“ 说完此话,她忽然轻笑一声:“再说,我也没有说过他一定会死,他能不能活,就要看你们怎么做了。“ 夏莞已经乱了方寸,若有仇家找上门,只要符堰不在,自己和儿子必死无疑,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他们不就是为了逃命回到京城么?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可也不能亲手送符堰去死。 沈云悠退了出去,留夏莞一人冷静,她知道符堰的软肋就是他们母子,她现在必须让符堰和夏莞都清楚,没有自己,他们连儿子都护不住。 刚走出门,她就发现池季远站在不远处。 “你??你来了?“她同夏莞说了那番话,脸色不太好,池季远显然已经听到了方才的一切,她主动上前拉住他说道:“若是??若是要见他,你就在我身边,我??我??“ 她害怕,一旦面对符堰,她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恐惧,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他带给自己的惨痛回忆,多年前失去母亲的画面令她心惊肉跳。 她本不想让池季远牵涉其中,但他来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依靠。 第82章 记住方才的感觉 为了帮沈云悠,池季远一直跟着符堰,桑迎秋果然没有令他二人失望,两日过后,她派去杀符堰的人发现了他的行踪,就在符堰快要丢掉性命时,池季远暗中相救,让他一路逃回家中。 其实这样做对桑迎秋来说极其冒险,但她实在没办法,本来用符堰的妻儿威胁他是最稳妥的做法,可现在动不了那二人,她也就不得不踏出这一。 这倒正好合了沈云悠的意。她到符堰家中的时候,夏莞已经替他包扎好了。 这是夏莞头一次见符堰受这么重的伤,自然胆战心惊,连她的儿子被池季远带到房顶去了也没有注意到。 沈云悠刚刚进门。符堰便起身,这院子里从未出现生人,他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是你妻儿的救命恩人,几日之前。我从你另一个仇家手里救下了他们。“沈云悠答道,她反复告诉自己池季远就在附近,这才抬头直视符堰的眼睛:“我姓沈,十多年前,我的母亲死在了你的刀下。“ 符堰一怔,他这些年杀的人不计其数,大多都在记忆中模糊了,那几个大户人家的倒是记得很清楚,尤其桑迎秋不久之前还找上了自己,他很轻易就猜出了沈云悠的身份。 他看了夏莞一眼,她迟疑一下还是点了头,沈云悠确实救了他们母子。 “你想怎么样?“符堰打量着沈云悠,问道。 “同你做个交易。“沈云悠倒也没有卖关子,开口直接了当:“我可以保你妻儿平安,但你要听我。“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符堰,他往前走了几步,沈云悠心中虽害怕,但到底没有退缩,她死死扣住桌角令自己冷静。 就在符堰快要走到她面前时,房顶上的池季远忽然一掌拍晕了符堰的儿子,随即抱着孩子进屋。 “别动。“他抽出一把小刀放在孩子的脖颈处,符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被池季远捕捉到。 符堰就算在杀人的时候,也很少表露出什么情绪,而现在他的儿子闭着眼躺在别人怀中,全然不知道正面临的威胁,他的眼眶竟慢慢红了起来。 “别担心。我不会对他动手。“池季远看到他这副样子,微微挑眉,最终刀子收起来,同他说道:“因为我不是你。“ “记住方才的感觉了么?“他抱着孩子走过去。将他放在符堰手上,又道:“你不在时,刀子就这样明晃晃地摆在他的脖子面前,你当真不怕?“ “你真有把握保护好他们母子?“池季远瞥了一眼他胸口的伤:“你现在可是自身难保了。“ 他让符堰亲眼看见刀悬在儿子的脖颈处,就是要让他畏惧,也让他看清楚,任何人想要拿走那孩子的命都轻而易举。 符堰紧紧地抱着他的儿子,直到感受到了他均匀的呼吸。才慢慢从慌乱中缓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从前就算是自己受了伤、命悬一线,他也无所谓,可他害怕夏莞和孩子出事。 这次被刺杀,对方下了狠手,他侥幸逃脱后之所以选择回家,是怕再也见不到妻儿,想要同夏莞交代一些事。 眼下看来。沈云悠虽恨自己,但至少不会对自己的妻儿动手,符堰将孩子给了夏莞,示意她带着孩子去里屋。这才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你不能跟她走,你这是去送死,我不许你去!“夏莞将孩子放下就冲出来挡在了符堰面前:“从今以后他一定悔过,求你放过我们一家。“ 她说这话时。积聚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惊慌、担忧??所有的一切化作眼泪夺眶而出,她忽然跪在沈云悠面前,伸手去抓她的衣袖:“你能救下我们母子,我相信你一定不是坏人,为何就不能放过他?“ 沈云悠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面色骤冷:“如今你的儿子性命受到威胁,他才知道失去至亲至爱有多痛苦,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杀了多少人,这些人也是别人的至爱,他们能回来么?“ “人死不能复生,我为何要放过他?“沈云悠攥紧的双拳不住发抖,她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月光下母亲躺在了血泊之中。那是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池季远轻轻地扶住她,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手心。 “可就他算死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对我来说,他不在了,这个家就完了,我的孩子从此也没有了父亲。“夏莞还在哭,她也曾愧疚过,也怪符堰,可她不愿意失去他,她爬到沈云悠面前试图说服:“他杀人是错,可你若是杀了他,不就和他一样成了杀人的恶魔么?“ “行了。别说了,他欠下的债太多,如今也应该还了。“池季远皱眉打断她的话,将沈云悠护在了身后,说道:“你可以护他,可以为他赎罪,这都在情理之中,因为他是你的至爱,可你不能说他不该杀,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更何况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在了他手上。“ 符堰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异常难看,他艰难地蹲下去,想将夏莞扶起来,语调柔和:“起来吧,我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便知道会有这一天,现在不过是来得早了一些。“ “你能保护他们母子不受迫害么?“面对沈云悠时,他又恢复了冷漠的模样。 “我能确保沈家的人不动他们,也会送他们出京城,但之后的事,我保证不了。“沈云悠没有打算诓骗符堰:“其实,只要你不在,他二人就是安全的,这次之所以惹来杀身之祸,也是因为被人发现了他们同你的关系。“ 她这话倒不错,若不是符堰,夏莞母子根本不会被盯上,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他一死,再没有人会真心待他们。 “你或许觉得我给出的条件不够好,但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沈云悠握紧池季远的手,直视符堰说道:“我不想威胁你,可你要清楚,若我够狠,现在就能将你的妻儿杀死,而你又能奈我何?“ 夏莞警觉起身往里屋走,符堰却没有动,他身上的伤很重,根本保护不了妻儿,沈云悠肯同他谈,已经用了足够的耐心,毕竟自己是她的仇敌。若将她激怒了,让他们一家命丧于此也并非不可能。 第83章 吓傻了怎么办 “好,我答应你,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事。“符堰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同沈云悠道:“但你要尽快将他们母子送走。“ “这是自然。“沈云悠回答:“你们一家快些离开这里,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会派人来接应,若是你愿意,近几日我便可以送他们离京,去一个安宁的地方。“ “我不走。我要同你一起。“夏莞抱住符堰,不肯松手,池季远则带着沈云悠走出了符家。他对那二人的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两人往山下走去,沉默了许久。直到冷风吹过来,沈云悠打了一个寒颤。她才终于清醒过来,她低头看了看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舍不得松开。 “你就不怕我真将那孩子杀了么?“池季远问,方才他将刀放在符堰儿子的脖颈处,沈云悠竟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会。“沈云悠摇了摇头,两世相遇,池季远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他爱恨分明,所以不会滥杀无辜,不可能为报仇要了一个孩子的命。 池季远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似乎有些高兴,就这样晃啊晃,半晌后他才问:“你怎么好像很了解我?我这双也是杀过人的。“ “我的手难道没有沾血,你不也信我?“沈云悠反问道,她叹了口气:“今日若不是你在,我大约已经撑不住了。“她其实一直在勉强自己,夏莞跪下求她时,心中几近崩溃。 “那你先前怎么不同我说此事?“池季远有些责备的意思:“若是吓傻了怎么办?我可不能娶一个傻子。“他又开始说笑,这些天里压在沈云悠心上的阴霾开始消散,她终于轻松了一些。 第二日。沈云悠去向老夫人请安,没想到桑迎秋也在。 “云悠,你来了?“桑迎秋像平常一样对她十分亲昵。沈云悠当然明白这是试探,便笑了笑,坐在了她身边。 桑迎秋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但一见到沈云悠,反而耗上了,最后连老夫人都开口了:“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事忙么?现在怎么又不走了?“ 平日里桑迎秋最是厌烦来她这里请安。毕竟老夫人不喜欢她,心情不错倒还好,可若是撞上了老夫人心情不好的日子,定然是要为难她一番。 她近来为了符堰的事已经心力交瘁,当然不愿意在老夫人这里多待。 可今日不一样,沈云悠在这里。桑迎秋便开始担心,她现在不清楚符堰的状况,也就摸不清沈云悠是否已经知道她母亲的事。 依她对沈云悠的了解。知道了这样大的秘密,她不可能再同自己亲近,定然是要将此事闹到沈舜面前;可她又担心。毕竟沈云悠已经不同于往日,她为了彻底击垮自己,装作一无所知也并非不可能。 她留在这里,就是害怕沈云悠忽然将此事捅到老夫人面前,令自己猝不及防。 “祖母,我前些天上街,街上竟有一个孩子被杀死了。“沈云悠讲故事般说起了那日发生的事,桑迎秋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她平时那么怕老夫人,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敢同老夫人聊这些闲话。 老夫人正当闭目养神,听了此话微微点头。沈云悠拿起一块酥饼放在嘴里又道:“听说那家只有这一个男孩,先前都男孩也一个没养活,您说奇不奇怪,竟还有这样的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家中争斗,别的院自然有人盯上他。“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目光还在酥饼上的沈云悠说道:“你啊,到底是年纪小。“ 桑迎秋也听说了这事儿,可她不明白沈云悠的意图,便没有立即开口。 “谁能盯着他啊?“沈云悠用手帕擦了擦手。一脸懵懂地看着老夫人:“到底是一家人,总不至于害自己的骨肉血亲吧?“ “后宅争斗,岂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老夫人“哼“了一声,当初沈家也斗得厉害,自己还算幸运,儿子沈舜继承了家业,那几房姨娘也离得远,这才有了些清净的日子。 “既是如此,那白家为何不将凶手找出来?“沈云悠问道。 “这孩子的死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若将真相查出,又传了出去,白家的面子往哪儿搁?“老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闭上了眼睛,像是有些困倦,她摆了摆手,说道:“都回去吧!“ 沈云悠起身,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若是这样的事发生在沈家,父亲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老夫人蓦地将眼睛睁开,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她厉声道:“沈家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她语气严肃了些,沈云悠吓得不得了,赶紧跪下说道:“都是云悠胡说的,祖母不要生气。“ “罢了!“老夫人微微缓和语气,她倒也不愿为难沈云悠:“回去吧,只是今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蠢话,外人都知道沈家后宅一向和睦,你母亲待你也好,叫别人听去了,指不定要说出什么闲话。“ 她说这话时特意看了一眼桑迎秋,虽说她多次提醒沈云悠,桑迎秋并非真心待她,但在外人看来沈家仍是一派和睦,她不允许别人去打破。 “是,祖母,云悠明白了。“沈云悠战战兢兢地离开了老夫人的房间,一出门,她便收起了方才那副样子,脸色变得难看。 看来就算知道当年的真相,老夫人也万不可能为自己的母亲做主,毕竟在她看来,自己的母亲死了就是死了,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打破沈家的平静,更不会允许一个死人毁掉沈府颜面。 现在让符堰将一切都说出来,老夫人大约也只会斥责他为了钱财胡说八道,而桑迎秋以及她身边的人,一点事都不会有。 老夫人只想将此事瞒住,保全沈家的颜面,她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就算她会因为此事愧对自己,但也仅此而已。 沈云悠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而此事拖得越久,变数也就越大,看来只有亲自动手了。 第84章 大小姐出事了 桑迎秋试探了沈云悠好几次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她只得继续追查符堰一家的下落,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她只希望符堰带着他的妻儿远走高飞,别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沈云悠倒是一切如常,但同陆姨娘走得有些近,眼见着陆姨娘越来越不方便,几乎每一次出门她都要跟上。 这日,二人一起去铺子上挑些东西,街市上人多。刚下马车沈云悠就将陆姨娘护住,还没有走进铺子,白桃忽然惊叫一声:“小姐。小心!“ 一个戴着面罩的人自人群中出来,快速靠近沈云悠,他手上的刀明晃晃。双眼紧盯着陆姨娘。 沈云悠赶紧去抓那人的手,因为方才白桃那一声,街市上的人都大多被吸引,自然往仓皇逃窜,唯恐伤到自己。 沈云悠在与那人的拉扯中,被刀子划伤手背,鲜血顺着指间流下,周围的人更加慌乱。 “你做什么?“池季远出现的时候沈云悠的手还在流血,他虽一直在附近,可没想到沈云悠会对自己这样狠心,将刺客控制住后,他本想让沈云悠去处理伤口,她却执意先回府。 这个时候灵意已经先一步跑回沈府,她匆忙求见老夫人,跌到她面前哭道:“老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她??她??“ “慌张什么?“老夫人最见不得丫鬟这副没规矩的样子,便有些不耐,顾妈妈也催促道:“大小姐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小姐在街市上被人刺伤了。“灵意惊慌失措。说起话来乱七八糟:“方才小姐陪着姨娘出门,哪里知道遇上了刺杀的人,小姐的手??若不是恰巧碰见池公子。小姐恐怕,恐怕??“ 她呜呜哭了起来,老夫人也急了,拍了几下桌子问道:“你哭什么,人呢?人怎么样?“这个灵意,说个话也不说清楚。 “小姐她没事。就是受伤了??“灵意抹着眼泪勉强说道。 “真是胆大包天,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在大街上刺杀沈府的嫡长女!“老夫人起身,此人简直是不将沈家放在眼里。 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大街上,京城中大约很快就会传开,看来是不得不尽快处理。免得别人以为沈家好欺负。 不过一会儿,沈云悠也回来了,她的手勉强用布条包着。脸色一片惨白,老夫人吓得连拐杖也扔了,她几步上前。同一旁的丫鬟吩咐:“还不快去请大夫,快啊!“ “祖母,我不要紧,“沈云悠虚弱地摇了摇头:“那人的目标是陆姨娘,若是她受了惊吓,影响到孩子可就不好了。“ 这话当然是故意说给老夫人听的,可她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只是安慰沈云悠:“陆姨娘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先将手上的伤处理了。“ “我??“沈云悠还打算说什么,池季远却强硬地扶着她往外走,一面同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我已经差人将此刻看住。现在带她去处理伤口。“ 直到二人离开了老夫人的视线,沈云悠才开口:“我还没说完呢!“她本还想多说几句,让老夫人生出疑问。 池季远一言不发,沈云悠说了好几句话终于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方才真是多谢你。“ “谢什么?你若早同我说会让自己受伤,我就不会帮你。“池季远说完这话便怎么也不肯理她,直到大夫替她包扎好,气氛才缓过来一些。 “我也是没办法,你就原谅我吧!“沈云悠主动认错。池季远冷冷道:“我可管不了你,总归是你不拿自己当回事儿。“ “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我掉进陷进里,若不是有你,我恐怕早被饿狼吃了。说起来,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条命也有一半是你的,对不对啊?“沈云悠半开玩笑地说道,她很了解池季远,他不轻易生气,就算真发火,也很容易劝住。 这人就是心软,若非如此,他上一世也不会一直照顾自己。 果然,池季远还是缓和了语气,将她的手拉过来问:“疼么?“ 沈云悠眨眨眼睛,又摇头,他轻轻地点了她的额头说道:“今后可不能这样了,你真是大胆。“ 另一边,沈舜在回府的路上就已经知道此事,说是街市上有人刺伤了沈家大小姐,他径直去了沈云悠的院子,看到她安然无恙方才放心。 “人呢?“他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动自己的女儿,他定要将这件事查清楚。 老夫人当然也是这个意思,一来沈云悠受了伤她心疼,二来此事也关乎沈家的颜面,大街上刺杀沈云悠,就是在轻视沈家。 沈舜命人将刺客带去前厅,决定审问一番。 桑迎秋到的时候,那刺客脸上的面罩已经被扯了下来,她刚看见那人的脸便两腿一软,险些倒在门前。 是符堰!桑迎秋强行镇定,走过去坐在了沈舜旁边,期间符堰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他怎么在这儿?桑迎秋满腹疑问,沈云悠向来不起眼,整个沈家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想让她死?难不成符堰真是沈舜的对头派来挫沈府锐气的? 可就算如此,自己毕竟曾派人杀他,如今他面对着沈舜和老夫人,指不定会趁这个机会将一切都说出来。 “说吧,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沈舜已经开口了,符堰却还盯着桑迎秋,她只得不自在地别过脸,实际上,符堰并没有见过她,都是陈妈妈在同他接触。 她每一次见符堰,都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不确定符堰是不是暗中确认过自己的长相。 “不说是么?“沈舜起身走到了符堰面前,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符堰,他终于开口:“我确实是来刺杀沈府姨娘的,但无意伤害大小姐,之所以没有反抗来了沈府,只是想见一见老爷您和沈老夫人,还有??“他说罢又将目光投向桑迎秋:“还有她!“ 第85章 我不甘心 沈舜转头问桑迎秋:“你认识他?“ 桑迎秋摇头否认,嘴里答道:“我从未见过此人。“ “夫人如此健忘?不是你让我杀人的么?“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桑迎秋身上,她抖着手去端桌上的茶强装镇定:“你可不要诬蔑人,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又怎么可能让你去杀人?“ 符堰似乎已经猜到她会否认,同沈舜道:“沈老爷,我收到她的旨意要杀死沈府的姨娘,奈何几次都没有成功。谁知道她竟找到了我的家人,现在我的妻儿不知所踪,我实在没有办法,便只能接着行动。“ 他抬眼看桑迎秋,眼中全是恨意:“你动了我的妻儿。我也不会要你好过,如今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倒是让人无法怀疑那些话的真实性。 “他说的是真的吗?“沈舜走过去,强迫桑迎秋看着自己。 “老爷。此人的话怎么能信?我看他就是胡编乱造,为的就是在沈府得到一笔钱财。“她慌不择路,沈舜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我今日本想着。若能成功杀掉姨娘,便可接回我的妻儿,但失败之后,我已无计可施,到了如今的局面,我愿以死谢罪。“符堰对着沈舜磕了一个头:“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妻儿。“ “你胡说八道!“桑迎秋起身,一手撑着桌案,一手指着符堰,指尖止不住颤抖,嘴里骂着:“你说,究竟是谁派你来污蔑我的?“ “行了!“老夫人忽然开口:“谁会有这个闲心来污蔑你,难不成你要说是陆姨娘?她可是受足了惊吓,现在还在房中躺着!“ 桑迎秋无法解释,她从没有授意符堰杀掉陆姨娘,他明显就是为了报复故意诬陷自己。可若要证明他是诬陷,必须将先前那些事说出来,她害死沈云悠亲娘的事必然会暴露。 “你还有什么话说?“沈舜一开口,桑迎秋吓得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结结巴巴道:“老爷,我,我没有??“ “老爷,求您绕过夫人,这一切都是老奴做的,同夫人无关啊,老爷!“没有人料到,陈妈妈会忽然跪地认罪,包括沈云悠。 她爬到老夫人面前说道:“老夫人,此人确实在我的要求下做过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可这都是因为我心疼夫人。陆姨娘一进门,她便一直闷闷不乐,我知道她的孩子对夫人的威胁有多大,为了能保护夫人。我不得不这样做!“ 她知道,这个罪名是摆脱不了了,幸而陆姨娘没受伤,只要她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桑迎秋就会没事。 不管她还是符堰,说出这样的话都等同于将自己送上了绝路,这样的人连命都不要了,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自然高。 尤其是。老夫人根本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 本来沈云悠故意让符堰在街市上刺杀陆姨娘,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这样一来,就算为了沈家的颜面,老夫人也一定会处理此事。 只要符堰咬定是桑迎秋指使,她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可若是陈妈妈跳了出来,那便不一样了。 听到是桑迎秋安排人来杀陆姨娘时。老夫人的脸色就已经变了,沈家的夫人意图杀害姨娘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这样的丑事对沈家来说一场灾难。而陈妈妈的出现,给了她别的选择。 不管是不是陈妈妈所为。老夫人都一定会将事情推到她头上。 “你这不知好歹的奴才!“老夫人一脚将陈妈妈踹开,厉声同桑迎秋道:“这就是你身边的人,她在沈家这么多年,就学会了这些“ 桑迎秋立即反应过来。开口骂陈妈妈:“枉我待你这么好,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老夫人没有给陈妈妈任何辩解的机会,当然,她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辩解,她肯站出来,便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要替桑迎秋认罪。 沈云悠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样草草结束,她低估了陈妈妈对桑迎秋的衷心,也低估了沈老夫人对沈家颜面的看重,若没有陈妈妈,就算老夫人有意包庇,桑迎秋也逃不了。 陈妈妈忽然认罪,让她败得彻彻底底,甚至失去了符堰这个重要筹码,沈云悠没有让符堰提起自己的母亲。便是怕老夫人起疑。可眼下看来,这件事只是让桑迎秋少了一个心腹,并没有完全将她扳倒。 虽然符堰刺杀没有成功,沈舜还是没有放过他和陈妈妈,他将这二人都流放。 上路那日,沈云悠将夏莞母子送出京城,见她几次欲言又止,沈云悠便说道:“虽说事情没有成,但我会履行承诺,今后不会再对他出手。“ 其实不用她出手,桑迎秋也一定不会放过符堰,毕竟陈妈妈是她最亲近的人。但沈云悠还是给了夏莞一个盼头,她和孩子是无辜的。 虽然沈云悠并不喜欢她。 沈云悠怅然若失地回到了院中,回想起之前的一切,自己同桑迎秋斗、同符堰斗,这些都好像是一场梦。 那些安排,为了将桑迎秋置于死地做过的事,都成了一场空。 她坐在院子里发呆,池季远坐在树上看着她。这一坐,就到了晚上,月亮爬上夜空,可沈云悠不大看得清他的脸。 她忽然起身向他伸出了手,池季远会意,跳下树将她也带了上去。 “虽说她没死,但陆姨娘母子也不会受到威胁了。“沈云悠知道,桑迎秋今后不管多么憎恨陆姨娘母子,也不可能对她出手。 一旦陆姨娘出了事儿,必然是她所为,桑迎秋不敢再冒险。对沈云悠来说,这是唯一一件欣慰的事。 “没有了陈妈妈,桑迎秋元气大伤,今后扳倒她也就轻松多了,我不必再费那么大功夫,我应该高兴。“ 沈云悠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抓住池季远的手臂哭出了声音:“我不甘心,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池季远将她揽在怀里,任由她哭着,他知道她对这个结果有多在意,如今的结局太草率也太令人伤心。 第86章 日子总要过下去 沈云悠一连多日都提不起精神,直到陈妈妈的死讯传来。 “小姐,人已经死了。“灵意见她脸色不好,担心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按了按:“小姐,你就不要再想了。“ 沈云悠为扳倒桑迎秋做了多少努力她都知道,没想到都走到了最后一步,却还是功亏一篑。 “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沈云悠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她着实没有想到陈妈妈会毫不犹豫地替桑迎秋担下所有罪责,偏偏这样做又合老夫人的心意。 “是我不懂人心。“她叹了口气。其实仔细一想,倘若自己被逼到了那个地步,灵意和白桃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陈妈妈不是好人。但对桑迎秋,她付出了所有的真心,自己错在蔑视了这份真心。 而桑迎秋。得知陈妈妈死去的消息后,她便在房中大发雷霆,东西摔也了一地,她望着满地狼藉呆滞片刻,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陈妈妈走的时候,她曾承诺一定会全力相救,虽说很难,可她已经在想办法了,哪里知道陈妈妈等不到了。 桑迎秋坐下用手撑着桌子,眼眶已经湿润,她还未进沈家,陈妈妈已经在身边,虽说那时家中并不算富裕,可陈妈妈从未想过离开,将自己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可是自己竟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她此时已经完全忘了沈府中的那些争斗,满脑子只有陈妈妈,也不知道她死前有没有埋怨自己。 桑迎秋是个狠心的人,想起陈妈妈相伴的这些年,她却还是忍不住想流泪,直到沈云娇出现。 “母亲。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个陆姨娘都要生了,你竟一点儿也不慌张?“沈云娇看了看地上的碎片,语气中有一丝鄙夷:“你将东西都摔了有什么用?那不成这样陆姨娘就能流产了?“ “闭嘴!“桑迎秋怒喝一声。随即压低了声音:“今后不准再提这两个字。“ 沈云娇瞪大眼睛走到她身边,满脸不可置信:“母亲,我没听错吧?你不会认输了吧?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她的孩子生下来,你就地位不保了;若是个男孩儿,就连祖母也会偏向她。你也不看看这几日祖母往那边跑了多少次!“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不过是失去了一个陈妈妈,桑迎秋竟变得毫无斗志。她可不答应,毕竟沈府除了陆姨娘,还有沈云悠要斗,若桑迎秋就这样消沉下去。凭她自己可解决不了那两人。 “你懂什么?“桑迎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宠溺让沈云娇变得太过自大,以至于看不清形势,她耐着性子解释道:“虽说陈妈妈认了罪。但老夫人心中认定此事是我所为,不过是为了沈家的颜面,她才将陈妈妈推了出去。这个节骨眼儿上。若那个狐狸精出了事儿,我便再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当然不敢动陆姨娘,沈舜最恨府中内斗,这次若不是不愿刺激老夫人,事情必然不会这样草率结束。若她不收敛一点,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而老夫人,她之所以忽然对陆姨娘不错,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愧,毕竟陆姨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险些和孩子一起丧命,老夫人却还是放过了自己。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放任那个狐狸精不管了?“沈云娇当然不甘心。她很清楚陆姨娘的孩子降生意味着什么,便极力劝说桑迎秋:“母亲,那孩子出生后,想要处理他们母子就更难了,最好的办法便是现在动手,让他胎死腹中。“ 桑迎秋无奈地摇了摇头,沈云娇做事总是不考虑后果,明明已经将利害关系说得那样清楚,她却还是只盯着那个孩子。 因着陈妈妈的噩耗。她本就难受,同沈云娇说了几句话,一种无力感便涌上心头,她便道:“行了,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沈云娇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往陆姨娘的院子走去。 这几日里,老夫人往陆姨娘那里送了许多东西,甚至有时候还要亲自去看她。在沈云娇看来,这是一件无比荒唐的事。 “姨娘,老夫人又往咱们这边来了。“心蓝急匆匆地走进房间同陆姨娘说道,沈云悠本还在说话,一听到这个消息,她赶紧起身:“祖母来看你了,我就先走了。“ “云悠,“陆姨娘拉住她的手,斟酌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沈云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虽说老夫人不肯为自己的母亲做主、不愿惩罚桑迎秋,可若想要继续同桑迎秋斗,就必须拉拢她。 这个道理她懂,但这些日子以来,沈云悠总也无法面对老夫人。毕竟在老夫人眼里,颜面甚至重于人命。她甚至开始怀疑母亲的死因老夫人早已知道,只是为了沈府的安宁,她选择了替桑迎秋隐瞒。 哪怕她知道老夫人的苦衷、理解这样的做法,却也忍不住埋怨。 “你放心。“沈云悠最终还是走了,她朝陆姨娘笑了笑让她安心。为了报仇,她当然得把所有的情绪藏起来,迟迟不能面对老夫人不过是因为对她有感情。 人若是没有感情,所有的一切都会容易许多,而她不能摒弃自己的感情,便需要时间去整理。 刚看见老夫人,陆姨娘便起身要行礼,老夫人忙走过去同她说道:“不必了,你身子不方便,坐着吧。“ 她从前不怎么理会陆姨娘,出了符堰的事之后,倒是多看了陆姨娘几眼,相处下来发现陆姨娘其实不差,至少相对于桑迎秋,她安分多了。 即便如此,二人也没有太多话要聊,问了陆姨娘最近的状况之后,老夫人便起身离开。 “今后有什么需要,就来同我说。“老夫人慢慢往外走,陆姨娘看着她的背影,心绪复杂。大户人家哪里有老夫人来看姨娘的道理?虽说老夫人为了沈家的颜面有愧于别人,但她到底不是一个坏人。 第87章 这人真是有病 一直到老夫人的身影消失,陆姨娘方才转身。 “你可真是好手段!“沈云娇从一旁蹿了出来,心蓝立刻戒备地往前几步,沈云娇慢慢靠近,说出的话很是难听:“你等今日等了很久吧?如此下贱,却还是攀上了高枝儿,如今祖母对你这样好,高兴么?“ 虽说桑迎秋一再嘱咐,不要再对陆姨娘出手。但沈云娇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可管不了什么后果,就算不能动陆姨娘。她也一定要为难一番。 陆姨娘一言不发,她当然明白,倘若自己反驳。沈云娇便会更加起劲,不理会她,她反而自觉无趣。 只要孩子没有危险,被她为难几句倒也无妨。 “你不用再我面前装,我可不是父亲,不吃你这一套。“沈云娇平日里总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自然以为陆姨娘也是为了博取同情故作可怜。 心蓝听不下去,正要开口,陆姨娘就拉住了她,同沈云娇道:“二小姐若是没别的事儿,我便先进去休息了。“ 她这副不争,却又轻视自己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沈云娇,她上前怒骂:“你可别忘了,就算你生下了孩子,也还是奴才,想要母凭子贵,简直是痴人说梦。“ 陆姨娘不愿意同她纠缠,兀自往房间走,沈云娇却不依不饶:“我让你站住,主子说话你听不见么?“ “二姐姐,你嘴巴怎么这么毒?“沈云蕊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她不满地说道:“陆姨娘有孕在身,你何必要这样为难她?“ 虽说先前沈云娇多次捉弄。但沈云蕊不记仇,只要她忘了自己吃过的亏,便还是能心无芥蒂地同沈云娇相处。可自从她上次意图害陆姨娘母子,沈云蕊心中便认清,沈云娇是当真狠毒,要起人命来得一点儿也不含糊。也就不愿同她走得太近。 今日撞见她为难陆姨娘,当然看不过去,她将食盒塞到沈云娇手里说道:“魏泊给你的,说是你不肯见他,这人真是有病。“ 沈云蕊说起来便气得不行,嘴里嘀嘀咕咕:“真不知道是在怎么想的。人家将他一颗真心扔在地上,他还巴巴儿地贴上来,真是自己找罪受。“ 沈云娇嫌弃地将食盒放在桌上。神色却有些得意:“怎么,你嫉妒了?“ “嫉妒?“沈云蕊笑出了声音:“我嫉妒你?你疯了么?魏泊有什么好?我何必因为他嫉妒你!“ 她着实烦魏泊那副样子,但方才碰见了。他在沈府门前徘徊恳求,她又实在狠不下心,看他可怜这才将东西带了进来,不然她可不想同沈云娇说话。 趁着这二人还在纠缠,心蓝赶紧偷偷护着陆姨娘进了房间。 “你当然嫉妒,没人这样用尽真心地对你吧?“纵然沈云娇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魏泊,但她就是想看魏泊这样围着自己转,她也明白不管做得多么过分,他都不会弃自己而去。 虽说向沈云蕊示好的人也不少,但她知道,没有一个会像魏泊这样上心,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沈云蕊会嫉妒自己。 “你也有毛病?“没想到沈云蕊十分鄙夷:“只有你这种人才需要靠着糟蹋别人的真心来满足自己。我可不像你这么可怜!“ 说完此话她便“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这句话着实戳中了沈云娇的痛处,她狠狠地将魏泊送过来的食盒摔在了地上。 过了两日,也不知为什么,魏泊没有来找沈云娇,她反倒有些不习惯,十分反常地去了魏府,但只是在大门处徘徊。 “云娇?你怎么来了?“魏泊没有料到她会来找自己,自从他上次帮沈云蕊说了话。她已经许久没有理他了,而今日她主动过来,他当然受宠若惊,以为她终于要接受自己了。 沈云娇讨厌他这副样子,但看他的眼神,对自己的感情应当没有变,便收起厌恶,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她身边的人很多,可不是人人都像魏泊一样,什么都肯为自己做。 “我??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沈云娇压低声音,好似当真非常为难,魏泊立即答道:“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做,一定会帮你。“ “真的么?“沈云娇笑了起来,双眼明媚:“前些日子,我同云蕊妹妹有些不愉快,直到现在,她都不肯理我。“说此话,她又委屈地撅了撅嘴:“你不是让她给我带东西么?她倒是带来了,可扔下东西就走了,将我吓了一跳,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 “我是真的知错了,你能不能替我将云蕊妹妹叫出来,我想当面同她道歉。“她目光诚恳,魏泊本就很难拒绝她的要求,当然马上答应:“云蕊虽说性子不好,可心眼儿不坏,只要你同她说清楚了,她一定不会怪你。“ 几番接触,他倒是大致摸清了沈云蕊的性子,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人只是有些蛮横,其余也没什么毛病。 沈云娇见他答应,便对他粲然一笑,魏泊一双眼睛都在她身上移不开。 最后她将自己要道歉的地方告诉了他,便离开了,魏泊还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不肯转身。 第二日,魏泊果然一大早就去找了沈云蕊,说是要带她出去玩。 “你干嘛啊?我说了今日不想出门!“沈云蕊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今日就要在家中待着。“她也不知道这个魏泊是抽了什么风,非要拉着自己往外走。 “出去逛逛吧,今日外面也热闹。“魏泊不由分说带她走到大街上,一直到了沈云娇说的那个地方,却并不解释,因为沈云娇曾嘱咐过,一定不能说是自己的请求,不然沈云蕊不会过去。 那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沈云蕊不满地问:“这什么鬼地方?“ 魏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沈云娇说了,这地方安静,好说话,他便试图稳住沈云蕊,想等沈云娇过来。 第88章 也为她想一想 过了许久沈云娇也没有出现,魏泊认定她是遇上事儿给耽搁了,便还是决定多等一会儿。 沈云蕊却已经受不了了,她想走又被魏泊拉了回来,气急败坏之下踢了他一脚:“你真烦人,将我拉过来又不说话,跟傻子一样。“ “你要是愿意,就自己待在这里,我可不陪你。“她都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留下魏泊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他答应过沈云娇一定要等她过来,可沈云蕊生气了执意要走,他也不敢拦着。 眼见沈云蕊越走越远。魏泊心中慌张,他正打算开口,巷口忽然冲出几个人。不由分说用黑布袋蒙住沈云蕊的头将她捆住。 “啊--呜--“沈云蕊来不及求救已经被捂上了嘴巴,只得胡乱挣扎着。 魏泊站在不远处半天合不上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来不及想这群人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冲上去,想要救下沈云蕊。奈何他功夫差,刚扑过去便被其中一人狠狠甩开跌坐在地上。 那几人皆是人高马大,魏泊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便紧紧抱住其中一人的腿不肯松手。 “找死啊!“那人一脚将他踹开,魏泊捂着自己的胸口,刚抬头就对上那人狠毒的目光,他打了一个冷颤,随即勉强从地上起来,连滚来爬地跑了。 “什么出息!“绑匪骂道,一面又吓唬沈云蕊:“那小子已经跑了,你就死心吧。“ 沈云蕊虽被蒙住了头,但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一句,她心中一阵寒意,魏泊虽说缺点一大堆,但人还算不错,她没想到他竟真的弃自己于不顾。 不知这群人想要钱财还是只为杀人。她听说近来京城之中有一伙强盗,专以取人性命为乐,虽说官府已经派出了好些人去捉拿。但至今没有成功。 她越想越害怕,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自己的各种死法,两行泪也自眼中落下,虽被塞住了嘴,她还是止不住啜泣。 另一边,魏泊拼命地往前跑。出了小巷之后,只觉眼前一片黑,险些倒下,他扶着墙站定,往四周看了看,都是来来往往的百姓。 他长舒一口气。强打精神往沈府跑去,幸而没几步便遇上了沈云悠和池季远。 “救??救救云蕊!“因为方才跑得太着急,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好半天才将事情说完整,随即带着那二人往小巷里去。 到了之后那群人连同沈云蕊都已经不见了踪影,魏泊指着小巷的另一头说道:“云蕊的簪子落在那边。应当是往哪儿去了。“ 三人沿着那条路走过去到了房屋的背面,那是一片空旷的草地,他们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循着声音走过去,是一群人在说笑。 “你看她那样子!“其中一个人笑得丧心病狂,另一个却有些担忧:“老大,不会死了吧?“ “怎么可能,这才多久?“为首的那个答道:“放心,只要整不死她就没事儿。“ 魏泊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那是一面湖,湖中有人在挣扎,他隐约看见湖面上飘着沈云蕊今日穿的衣裳。 为首那人手中捏着一根绳子,另一头在湖中。看样子沈云蕊是被绑着扔进了湖里。 “王八蛋!“魏泊顾不了别的,他冲上去一拳打在为首那人的脸上,那群人立即反应过来,将他踹翻在地,正要继续动手,池季远上前几下将人解决了,他们落荒而逃,沈云悠则赶紧拉住绳子,往湖边走去。 沈云蕊被扔进湖中后。那群人丧心病狂地看着她挣扎,过一会儿就将她拉上来,等她恢复一些,又将她扔了进去,如此循环。 被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魏泊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沈云悠则是扶着她,几人一起停在树下。 “别怕,没事了。“沈云悠柔声细语,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企图让她暖和一些。沈云蕊却一动也不动盯着前方发愣,魏泊心中难受,方才那个场景,他只是看着就受不了,而沈云蕊被折腾了那样久。 “云蕊??“他伸出手,试图安慰沈云蕊,她却惊叫一声:“你别碰我!“ 随着意识恢复,她慢慢捂着脸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哭,心中就是觉得难受屈辱,过了许久,待她缓过来一些,沈云悠轻拍她的背说道:“先回家吧!“ 沈云蕊起身,眼带恨意地看了魏泊一眼,他刚伸出的手又垂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你方才是不是说,是沈云娇让你们去了那地儿?“池季远问道,魏泊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不可能,云娇虽同云蕊有过节,但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池季远皱眉,但凡遇上沈云娇的事,他便像傻了一样。 “不是她还能是谁?安静的地方那么多,何必要选在这种无人的小巷?“池季远直截了当:“再说,依你对她的了解,她自己当真愿意来这样的地方么?“ “兴许她??她只是想耍我们,并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魏泊还在为沈云娇开脱,池季远却一点儿情面都不给:“方才那群人摆明了就是冲着云蕊来的,你以为沈云娇为何一定要让你将云蕊带过来?还不是认准你不会出卖她。“ 他说罢指了指前面的沈云蕊,因为落水,她全身都湿透了,现在还在发抖。 “她是因为信任你,才同你一起出来以至于遭到伤害,可你呢?难道真要为了一个沈云娇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魏泊一时无话可说,他心中的愧疚已经达到极致。他自觉对不起沈云蕊,她今日受伤都是因为自己,可沈云娇??虽说他明白池季远每一句都不假,但他就是不肯相信沈云娇做了这样可恶的事,更不要说因为此事去指责她。 “也为云蕊想一想吧!“池季远知道此事的关键在于魏泊,之后就算沈云蕊要闹,只要魏泊站在沈云娇这边,她也不一定会受罚。 第89章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一直到沈云蕊平安回家,她都不肯理魏泊,他自知对不住沈云蕊,便也没有开口。 他跟着沈云悠到了沈府,却不敢进去同沈云娇对质,沈云悠忽然问:“你还是不相信此事是她所为么?“ 魏泊艰难点头,沈云悠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在她看来这个魏泊简直被冲昏了头脑,明明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怎么也不肯承认,她一气之下没有再理会魏泊,拉着池季远就进了沈府。 “真是气人。沈云娇不就抓住了他这一点么?照这样下去,他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想到方才沈云蕊在水里被折腾成那个样子,她便怒火中烧。这恐怕会成为沈云蕊一生的阴影。 “云蕊还将他当作好友,她被欺负成这样,他竟不肯出头!“沈云悠还在骂,池季远发现她在自己面前话越来越多,当然,见了她这副样子,他还是知趣地没有说话。 该劝的他也劝了,就看魏泊能不能想清楚了。 沈云悠正当在气头上,巧的是,二人进府不久,便看见沈云娇一个人在池塘边儿上。 她似乎在逗池塘中的鱼,抬头看见了池季远更是高兴,她用手遮了遮阳光:“也不知为何,天儿都渐渐转凉了,今日竟还有些热。“说罢走到池季远身边,也不管沈云悠还在一旁,主动靠了过去:“你说是吧,季远哥哥?“ 沈云悠只觉气闷,这些日子有一口气压在她心中怎么也缓不过来,她想起了桑迎秋,又想起了沈云蕊在水中挣扎的样子。忽然冷笑一声,将池季远拉到身后,用尽全身力气狠推沈云娇。 沈云娇没有防备。连晃都没有晃一下,“扑通“一声便跌于水中,沈云悠憋在心中的那口气可算是消散了,她蹲下问池中的沈云娇:“怎么样?这下凉快了么?“ 沈云娇在水中挣扎了两下,奈何周围没有人,无人过来救她。一旁的池季远像是傻了眼,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 片刻之后,他终于在沈云悠的示意之下将沈云娇拖了上来,她全身都湿透了,止不住颤抖,双眼含泪问沈云悠:“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儿的。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当然是做给池季远看,若不是他在场,她大约已经冲上去给了沈云悠一巴掌。 “妹妹误会了。方才我也是不小心,你应当不会在意吧?“沈云悠死皮赖脸不认账,说着又转向了池季远:“你也看到了吧?季远哥哥。“ 最后那四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池季远压低声音道:“你可真是什么鬼话都敢说。“ “我没看清,是不是你不小心滑下去了?“他假意看了看沈云娇落水的地方,像是在找寻踪迹。 “她羞辱我,你当真没听见么?“沈云娇抹着眼泪。 “云娇,这是怎么了?“魏泊犹豫了半晌还是进了府,刚过来便看见这一幕,他一出现,沈云娇便更委屈了,同他说道:“大姐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忽然将我推下了池塘,姐妹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儿说?我??我??“没说两句。她便抽泣起来。 魏泊一听这话却愣了一愣,片刻后答道:“怎么会?你大姐姐怎么会这样做?“在他看来,沈云悠不会如此极端。 她一向温和,又没有害人之心,魏泊很信任她。 “连你也不信我?“沈云娇气得不得了,沈云悠抬了一下眼皮,看见了远处走过来的丫鬟,向她招了招手:“平蓝,过来。“ “二小姐方才不小心落水了。快将她送去房间换衣裳。“她将沈云娇塞给了平蓝,便兀自往前走去,魏泊本想跟着沈云娇,池季远却拉着他往沈云悠那边走去,一面低声说道:“女孩子换衣裳,你过去合适么?“ 一直到进了院子,沈云悠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她转头问魏泊:“你相信是我将她推到池塘中么?“ 魏泊摇头:“不信,大约是云娇自己落到了水中,又不甘心,便想拉你下水。“ “你倒是了解她。“沈云悠笑了笑,看来魏泊也不傻,他很清楚沈云娇的品性,可就是爱自欺欺人,既然如此,便怪不得她了。 “多谢你信任,可是对不住了,就是我推了她。“沈云悠直视魏泊的双眼:“其实你也有些怀疑吧?毕竟沈云娇那么大个人了,不可能说掉进去就掉进去,可你习惯凡是往好处想,你不愿相信我会做这种事。“ 魏泊呆愣地看着她,也不知是因为接受不了她推了沈云娇还是被戳中了内心。 “同样,你也不愿意相信沈云娇害了云蕊,可看看云蕊那个样子,你忍心么?“沈云悠也知道魏泊本性善良,可也是他这份善良害了沈云蕊。 平日里沈云蕊同沈云娇那些事她没心思管,但今日沈云娇实在太过分了,她将沈云娇推进池塘一来是为了替沈云蕊出气,二来也是为了借由此事让魏泊清醒一点。 “说到底云蕊被害同你也有关系,沈云娇落水委屈,可云蕊呢?云蕊就不可怜了么?你若要帮沈云娇告发我,那就去吧,总归我已经对你失望,也不在乎多一些,大不了就是被责罚,我可不怕。“她一口气将憋在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倒是魏泊半天答不上话。 最终还是池季远将他带出院子,一边说道:“她方才是冲动了一些,但话也没错??告发倒也不至于。“ “你放心,我不会将此事捅出来。“魏泊本也没想要去告沈云悠,他比谁都清楚,她的话一句不差,自己就是因为懦弱不愿去面对,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池季远:“我该怎么做?“ 他既没办法指责沈云娇,又没办法面对沈云蕊,池季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答道:“若你真想解决此事,就自己去问她。“他说罢指了指沈云娇院子的方向。 其实就算不问,大家也心知肚明,但事情因魏泊而起,也要由他来解决。 第90章 可别被雷劈死了 “走了吗?“沈云悠藏在门后,偷偷往外看了一眼,魏泊正失魂落魄地往外面走。 池季远将桌上的茶端起喝了一口,这才答道:“你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害得我也跟着受累。“ 沈云悠慢悠悠地走到桌前坐下,两手撑着头发呆,她方才的确生气,可也有故意激魏泊的意思,她不大想看着他任由沈云娇摆布。 而沈云蕊,二人之间也没有亲近到沈云悠要为她出头的地步。出手相帮??是因为她看见沈云蕊在水中挣扎的样子,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 她当初被沈云娇折腾得奄奄一息,却没有被救。她明白那样的绝望,才忍不住帮了沈云蕊。 魏泊离开后,当真去了沈云娇那里。二人在院门口碰见。她已经换好了衣裳,一看见魏泊便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落下泪来泪:“魏公子,云娇不曾骗你,方才当真是大姐姐??“ 她一门心思想解释刚刚发生的事,魏泊却听不进去,他看着沈云娇那张脸,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沈云蕊发抖的样子,他心一横,开口问道:“你让我将云蕊带去那个地方,你自己为何没有出现?“ 沈云娇半张着嘴,她只顾着生气,竟把这一茬给忘了。说起来,魏泊本应该带着沈云蕊出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这不是被大姐姐推到池塘里了么?“她并不打算多解释,只想糊弄过去。总归魏泊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傻子,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就算他生出了疑惑,她稍稍示弱,他也就无计可施了。 说完这话。她又抽泣起来:“我没想到大姐姐会这样,你和云蕊妹妹一定等急了吧??“ “你老实告诉我,要害云蕊的是不是你?“魏泊却意外地较真。一把将她的手臂抓住。 “你干嘛啊?用这么大的力气!“沈云娇嗔怒,不满地要甩开他的手,魏泊却加重力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中布满血丝。 “你今日若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手!“他几番努力。才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沈云娇没料到他会如此在意事情的真相,但还是挣扎着答道:“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会那么倒霉。“ “你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魏泊问,沈云娇一愣,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就说出来了。倒是忘了魏泊还没有说究竟是什么事。 但她没有一丝慌张,她有把握将魏泊捏在手中,只是回答:“当然不知道啊!我都是猜的。“ “算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都得同云蕊道歉。“魏泊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他拽着沈云娇往外走。一面说着:“云蕊她性子是不大好,可什么时候有过坏心思?你何必要下那样的狠手?“ 沈云娇当然不肯道歉,见魏泊态度这样坚决,她索性不再伪装,将他的手甩开:“我不去!让我道歉还不如要我去死,若你想看着我死,就拖我过去吧!“ 她着实清楚魏泊的弱点,也明白他下不了狠手。果然,他转头看着她,过了许久,最后往后退了几步,开口道:“你若敢去沈老夫人面前说云悠推了你。我便将你害云蕊的事给捅出去。“ 沈云悠也是为了沈云蕊才做出那种事,他不愿为难她;再说,他也答应过池季远绝不让沈云悠被连累。 他狠不下心,这已经是他能对沈云娇说的,最难听的话了。他走之后,池季远回到沈云悠的院子同她说道:“走了。“ “就这么走了?“沈云悠不满地拍了拍桌子:“云蕊不原谅他才好呢!“ 魏泊出了沈府之后,先去医馆里拿了些防止伤寒的药,这才去请求沈云蕊原谅。 沈云蕊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才缓过来,听到丫鬟来说魏泊来了却怎么也不肯见他。她不知道此事是沈云娇的手笔。气的是魏泊一个人跑了,害她被蒸腾成那样。 天色渐晚,魏泊还没有走,连沈云蕊的丫鬟也忍不住说道:“小姐,要不??你还是去见一见吧,他若一直守在门外怎么办?“ “他走不走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沈云蕊实在气不过,她满脑子只想着魏泊抛下了自己,哪里有心思去考虑他能不能打过那群人。 天气转凉,夜里有些冷,那丫鬟最后去府门处看了一眼,又回来同沈云蕊道:“小姐,你当真不去看看?那人还没走,若是他真待上一夜,非生病不可。“ “他愿意就让他待着!“沈云蕊将房间门关上,心说他不是能耐么?当初沈云娇让他在郊外待了一个晚上,他可一点事儿都没有;自己也没有强迫,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她很快躺下,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没有过一会儿,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沈云蕊从床上坐起,一道闪电刚好闪过,她吓得抖了一下,随即三两下将衣裳穿好,又从房间找了两把伞,往府门处走去。 “可别被雷给劈死了,真劈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千万不要来找我报仇。“她嘴里不停念叨,走了两步,雷声传来,她吓得吼了一嗓子。 沈云蕊力气小,平日里也没有做过什么重活儿,她撑着伞在风中摇摇晃晃,心里又慌又乱,一面发抖一面骂人:“有病,跟自己过不去还还要拉上我,滚开,理我远一点!我不想再看见你,胆小鬼,懦夫!“ 好容易走到门口,可这会儿家丁都已经休息了,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门推开,本打算大骂一场,却忽然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沈云蕊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似乎是庆幸,可又有些失落,她本以为魏泊至少会同自己道个歉。 “也是,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雨谁还会在这儿等着!“她自言自语道,说罢望着大雨发呆,一阵凉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冷颤,将怀中的伞扔进雨中,又撑起另一把伞退回府内,打算将门关上。 第91章 太不值得 就在大门快要关上的那一瞬,魏泊忽然伸手挡住。 “云蕊,你肯见我了么?“他方才虽退到了一边避雨,但还是被淋湿,可眼下他全然不顾这些,只是看着沈云蕊傻笑。 沈云蕊莫名一肚子火,她松开门上的手,指着魏泊大骂:“你有病么?这么晚了在我家门前做什么?我说了不想见你不想见你,听不懂吗?“ 纵然她用尽全力在嘶吼。声音也被淹没在了雨声当中,魏泊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塞在她手中:“我把这个给你,你先前落水。若是不吃些药,明日就该生病了!“ 沈云蕊盯着手中多出来的药瓶发愣,魏泊却如释重负:“外面冷。快回去吧!“ “谁要你的药啊?“沈云蕊拿起药瓶往他身上扔,瓶子落地摔了个粉碎,魏泊眼神一暗,却还是手足无措地解释:“你别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云娇的目的,若我发现她想害你,死也不会将你带过去。“ “沈云娇?“沈云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魏泊没有同她提过是沈云娇要她过去,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气魏泊太过懦弱,放弃了自己。 而听到这个名字时,她脑中忽然闪过这件事的始末,心跳一滞,无力而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片刻,沈云蕊便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你除了沈云娇还知道什么,她让你去死,你也去么?“她气得口不择言,接受不了今日的一切是蓄意为之。 枉她那样相信魏泊,虽知道他对沈云娇言听计从,可从不觉得他会害自己。沈云蕊这会儿委屈得不行,含糊不清地骂着:“永远都在道歉,你是不是也向沈云娇道了歉。要她原谅你没有将我害死?滚开!别在我面前假惺惺。“ 她一边哭一面费劲地将门关上,兀自在门内哭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是觉得不值得,将魏泊当成好友,太不值得。 魏泊还站在原地。他明明想告诉沈云蕊,他没有向沈云娇道歉,甚至朝她发了火,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沈云娇,可那又能怎么样?有些事已经弥补不了,他说什么都像是借口。 这晚过后。沈云蕊并没有什么事,反而是魏泊,大约是因为淋雨又吹风。总之他第二日便生病了。 沈云娇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心中也很忐忑,也不敢去老夫人面前告发沈云悠。 她之所以敢对沈云蕊下狠手。不过是认定魏泊不会出卖自己,就算他发现了事情的端倪,也会替自己将此事扛下来。 她没想到他会那样生气、出言威胁自己,她一直安慰自己,魏泊不过是一时冲动,等他想明白了定会来向自己道歉。 可她没有等到。 沈云娇既害怕魏泊真将沈云蕊的事情捅出去,又担心他从此放弃自己,不肯再为自己付出,思虑良久,她还是决定给魏泊一点甜头尝尝。 她到魏府门口时,恰巧遇见一个行色匆匆的妇人,此人好像有什么事儿。完全没有注意到沈云娇,她只得主动上前问道:“大娘,请问魏公子在么?“ “你是?“那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上下打量着。 “我姓沈,是魏公子的好友。“沈云娇答道,这妇人便又多看了她几眼,眼中渐渐带上了笑意,问:“姓沈的?“ 她忽然变得很热情,拉着沈云娇往府中走。一面说道:“泊儿病着,正好你来了,就去看看他吧!“ 听这妇人的口气,大约是魏泊的长辈,沈云娇有些疑惑地问道:“您认得我?“ “他整日往沈家跑,能不认得你么?“妇人回答,这些日子,她那个儿子动不动就去沈府,她当然也察觉出了不对,一听是沈家的姑娘,就没有想那么多,带着她进屋去了。 正巧丫鬟端来了汤药,她便将药递给沈云娇说道:“你给他送进去吧!“ 沈云娇不好推辞,只得推门进去,魏泊已经坐了起来,一见是沈云娇,便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了,你不高兴么?“沈云娇在他身旁坐下,将汤药递过去:“我可是好心好意来看你的。“ 平日里,只要她这样说,魏泊必定高兴,这一次他却将汤药放在柜子上说道:“你先回去吧!“ “你说什么?“沈云娇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她吸了吸鼻子起身:“既然你不欢迎,我这就走!“ 她哭哭啼啼地走了出去,也不顾门口的魏母,一路出了魏府之后,她终于擦干眼角的泪,收起了方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来魏泊因为此事对她有些疏远,她可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得想个办法挽回。 “人家过来看你,你怎么还把人给气走了?“魏泊的娘走进去数落着他:“说你脑子转不过来你还就不信了,你同小姑娘置什么气?有什么话说开不就得了?“ 魏泊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沈云娇为何会来看自己,但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云蕊,她昨日落水又淋了雨,也不知道有没有生病。 沈云娇回府的时候,沈云悠正跟着池季远在树上张望,他指了指沈云娇说道:“你看。“ “不会去找魏泊了吧?“沈云悠说道:“怎么成天都是坏心眼儿?“因为她不安分,树干晃了晃,她赶紧抱紧池季远的手臂,问道:“你说这个魏泊会醒悟么?“ “未必。“池季远答道。 “还不醒?他在想什么?“沈云悠歪过头看了他一眼,池季远解释道:“你不明白,他对沈云娇的顺从来自于他自己,只要想不通,他就放不下。“ 我明白,沈云悠心说,我上辈子对你不就是这样么?明知你心思不在我身上,却还是放不开,一直到死都没有忘记。 她不觉间松开了池季远的手臂,这辈子走到现在还算顺利,可不能重蹈覆辙,除了报仇,她什么事儿都不愿意去想,包括与池季远有关的一切。 第92章 带她上树 沈云娇虽对魏泊虽多有嫌弃,可他不来了吧,她又觉得不舒服,只得期望他病好之后能向自己道歉。 “小姐,魏公子来了!“这日,平蓝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我方才看见他进了沈府。“ “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他多能耐呢!“沈云娇微微昂头,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姿态:“既然他主动过来了,我便给他一个面子!“她当然明白。这次魏泊是真生气了,他肯来认错,她也应当给他一个台阶。 也只有这样。魏泊才能一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沈云娇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好,也乐意给他一丝希望,将他绑在身边。 她特意进房间梳了一个新的发髻。又挑了最喜欢的那支簪子戴在头上,而后拿了一本书坐在院中,就等着魏泊过来。 虽说手里有书,但她的心思完全没有在那上面,而是一直在想,要怎样才能既刁难魏泊,又不令他生气。 沈云娇在院中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见到魏泊的身影,不免有些急躁。 “你没有看错吧?“她有些不耐地问平蓝。 “确实是魏公子。“平蓝咽了咽口水答道,沈云娇极易生气,她生怕自己又挨打,声音也弱了下去:“不如,我再去看一看?“ 沈云娇将书扔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平蓝吓得抖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去!“沈云娇不想再这么等下去了,她现在一肚子火,就想对着魏泊发泄出来,哪里还会管其他,眼下只要魏泊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必定劈头盖脸一顿骂。 “真是给他脸了。“她后悔自己沉不住气去了魏府。总觉得是因为示弱,魏泊才轻视自己。 沈云娇快步走出院子,却有些茫然。虽说平蓝看见魏泊进了沈府。可也不知道他究竟往哪边去了,她只得胡乱在花园里走着,没想到真遇见了魏泊。 他同沈逸天在一起,二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竟连她走近也没有发现。 “魏公子来了?“沈云娇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只要魏泊一道歉,便能将气都撒在他身上。 魏泊当然听得出她的声音,她说话之后,他整个人僵了一下,随即转身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既然你也没办法,不如去问问池兄?“他同沈逸天说道,二人完全忽略了沈云娇。说着话一起离开了。 沈云娇脑中一片空白,片刻后,忽然一脚踹向了身边的平蓝。嘴里骂道:“这是什么意思?故意不搭理我么?“ 她没有想到,魏泊今日来沈府,不仅没有去找她,甚至在她主动开口搭话时,完全无视了她。在魏泊面前,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当然受不了落差。 她踢了平蓝好几脚却还是觉得不解气,最后捡起园中的木棍儿狠狠往平蓝身上抽去。 “啊--“平蓝吃痛出声,下意识去躲,沈云娇狠瞪她:“我让你动了么?若是再敢动,我非打死你不可!“ 平蓝吓得抓住了一旁的石桌,强令自己站定。她见过沈云娇真正发怒的时候,那一次她就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躲了几下,被她打得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从此,不管被打的时候有多么痛,她都不敢再有动作。 而魏泊也不是故意那样对她,实在是心中烦闷,无心同她搭话。他同沈逸天一起离开后,也确实去找了池季远。 “道歉?向谁道歉?“池季远看了魏泊一眼:“沈云娇?“ “当然是云蕊。我去找了她好几次,可她总也不肯搭理我,我实在没辙了。“魏泊叹了口气,言语间有些苦涩:“你们也知道,我不会讨女孩子欢心,若非如此,同云娇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这么说,你打算弃暗投明,放弃我二姐姐讨云蕊欢心?“沈逸天拍拍他的肩:“她也不是个好惹的,可比起我二姐姐么,还是要好那么一些??“ 魏泊急切地将他打断,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因为对云蕊有愧,若她不肯原谅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好受。“ “要我说么,你一直缠着她便好了,她总有烦你、理你的时候。“沈逸天习惯了没脸没皮,招数也极具个人特点:“你每日就跟着她,说什么不要紧,总之嘴上不能停,时间久了,她总能被其中一件事给吸引吧?“ 魏泊也不是没有试过,他一看见沈云蕊出门便跟了上去,企图说些话引起她的注意。奈何他嘴笨,没两句又将沈云蕊给惹生气了,便也不敢再开口了。 “我看你是难办了。“沈逸天见他这副为难的样子,也猜了个大概:“人家都不愿意理你!“他说罢用手肘碰了碰池季远:“大姐夫,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池季远略一思索,肯定地说道:“办法么,倒是有一个。“他说着抬头,往上指了指:“带她上树。“ 每一次沈云悠遇见了不开心的事,只要带她去树上吹一会儿风,她总能好受一些,他着实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没想到你也这么不靠谱!魏泊自己都爬不上去,你让他带云蕊上去,这不是让他去死么?照你这个方法,云蕊气还没消,他们就双双殒命了。“沈逸天翻了个白眼儿,同情地拍了拍魏泊:“看来你只有听天由命了,若是上天可怜你,指不定明日一早醒来,云蕊就变成了傻子,也不生你的气了。“ 魏泊心中烦闷,实在没有心思同他说笑,勉强回答几句过后,便往外走去,经过沈云娇院子的时候,他略微停顿了。最终往里面看了一眼,还是离开了。 “小??小姐,魏公子已经走了。“他走之后,平蓝便将这个消息带给了沈云娇,她站得远远儿的,毕竟方才被沈云娇打了,现在身上还又青又紫,她实在害怕。 “可恶!“沈云娇举起一旁的花瓶往地上砸下去:“竟敢这么对我!“ 第93章 脸皮还是不够厚 “这是怎么了?“桑迎秋过去看沈云娇,一进门就见她正在发火。 “还不是那个沈云蕊!“沈云娇恶狠狠地说道:“嫉妒魏泊对我好,便去拉拢他,现在她得意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到府上来羞辱我。“ 桑迎秋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沈云娇:“你该不会是对那个魏泊??“ 先前她多次听沈云娇炫耀,说是无论她说什么,魏泊一定会去做。桑迎秋本以为沈云娇只是在耍魏泊,可看她今日的样子,分明在意得很。 “母亲。你在说什么呢?“沈云娇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过是见不得沈云蕊踩在的头上,魏泊就该听我的,怎么能倒向她?“ 她知道自己对魏泊并没有什么心思。但就是看不得他同别人走得近,当然也受不了他忽然对自己冷淡。 “既然这样,你就主动去找他啊!“桑迎秋放心了一些。继续说道:“你总是不给好脸色,他会离你远去也不奇怪。“ “我去过了,可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想起今日的事沈云娇便生气,她何时向别人低过头?她自认对魏泊不错,而他却不领情。 “那就是还不够!“桑迎秋知道她高傲,便劝说道:“若你真想将他攥在手中,就再主动走一步,只要他尝到甜头,定然放不下你。只是你要记住,只能同他玩一玩儿,切不可动真心。“ 魏泊虽也不是什么贫苦人家出身,但他父亲那个官职着实太小,桑迎秋可不愿意将女儿嫁去那样的家庭。而沈云娇的性子她很清楚,若她真动了心,非要嫁给魏泊,事情就麻烦了。 眼下同意她这样做,不过是认定沈云娇心高气傲,瞧不上魏泊。 沈云娇虽不情愿,但到底是担心,毕竟魏泊那个态度,一点儿也没有向她低头的意思。 没过几日。她便依照桑迎秋的提议去了魏府,只是还没有进门,便见到了一个公公打扮的人进了魏家。 她心中疑惑。便站在府门处往里望,魏泊已经出来迎接,他似乎同那位公公很熟悉,二人有说有笑,之后公公命人将宫中带来的东西给了魏泊,说道:“我们娘娘得知您病了。很是担忧,特意让我跑一趟,给您带些东西过来,让您千万保重。“ 娘娘?哪个娘娘?沈云娇满腹疑问,能这样派人出来的,应当也是后宫之中有权势的人。而这公公对魏泊如此客气,究竟为什么? 那位公公同魏泊嘱咐了好几次,终于离开。沈云娇忍不住上前问道:“方才那位是?“ 那人对魏泊十分尊敬,若魏泊当真同宫中有些关系,沈云娇便更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本来在她眼里。魏泊最大的缺点便是家世太差,若是这一点有所变化,同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 “宫里来的人。“魏泊没有打算解释,敷衍了几句便兀自走了,完全没有意识到沈云娇是特意来找他的。 沈云蕊一日不原谅他,他就不能安心。这些日子,他整个心思都沈云蕊身上,甚至连沈逸天所说的,一直粘着她这样的方法也用上了。 “魏公子,你来了?“沈云蕊身边的丫鬟已经认得他,同他招了招手,他快步走过去。答道:“陪云蕊出门么?“ 沈云蕊撅了撅嘴,没有说话,倒是小丫鬟同魏泊聊了起来。 “小姐说今日天儿好,正好出来逛一逛。“因着魏泊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小丫鬟也格外热情:“说起来,小姐平日里不大喜欢出门,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 “出来也好,免得闷坏了。“魏泊同她说着,目光却一直在沈云蕊身上。她向来藏不住事儿,显然听见了二人的谈话,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 “对了魏公子,你昨日带来的糕点是哪家铺子的?可真好吃,连小姐都?“ “别说了!“沈云蕊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丫鬟的话:“谁稀罕他带来的东西啊?不就是几块糕点,我若想要,自己去铺子里买个十包二十包,哪里用得着他送?“ 她也不知为何,忽然生气,飞速往前走去,丫鬟偷偷同魏泊道:“魏公子,下次碰见再说,小姐近来总是喜怒无常,我去劝劝她。“说罢赶紧跟上。 她倒巴不得沈云蕊早些原谅魏泊,这样一来,她也能正大光明地收下魏泊送来的那些东西了。 魏泊呆呆地站在街市中看着沈云蕊越走越远,他着实不知道她方才为何会生气,说起来,他一直不太明白她的心思。 “你可真是不开窍!“沈逸天也不知从哪儿跳出来,身边还站着池季远,他一把搭上魏泊的肩膀:“脸皮还是不够厚啊,怎么也不追上去?“ “追上去她又该生气了。“魏泊垂头丧气地回答:“本就烦我,我再跟上,不是火上浇油么?“ “依我看,她已经原谅你了。“池季远忽然开口:“你想想,若她真的还生气,为何不将此事捅出来?依她的性子,会吃那么大的亏?定然是又哭又闹闹到沈老夫人面前去,可眼下她竟像是忘记了那件事,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沈云蕊从不吃亏,就算是沈家也没人能欺负到她的头上,而这次的事,虽然知道是沈云娇所为,但她却反常地没有将事情闹大,魏泊也觉得池季远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即便如此,仍然改变不了她不肯理他的事实。 “都原谅你了,还怕什么?“沈逸天不屑地说道:“只要你坚持不懈地缠着她,总会成功,她现在就是??“ 他正打算大讲特讲,沈府的下人突然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少爷,我可算是找到您了!“ “什么事儿?“沈逸天漫不经心地问道,心中还在想着如何指导魏泊。 “您快回去吧,老夫人出事儿了!“那个下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幸而他运气不错,刚出来没多久就找到了沈逸天。 第94章 由得他们去 沈云悠听到老夫人的消息时正在院子里看灵意教白桃刺绣。白桃着实做不惯这样精细的事,几下就扎到了手。 “大小姐,老夫人摔伤了,夫人让您过去。“忽然冲进来的觅荷将白桃吓得双手一抖,又扎出了鲜血。 “怎么了?“沈云悠起身跟着她过去。 还没有踏进房间,断断续续的哭声便传了出来,却并不像桑迎秋。沈云悠走进去,发现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她的床边坐着一个不停擦眼泪的女子。 这女子双目含泪,十分可怜,她身旁那小子却极不安分,甚至对着刚进门的沈云悠做了一个鬼脸。 “祖母。您怎么了?“沈云悠乖巧地在老夫人床边坐下,自从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出了之后,她倒也能像往常一样面对老夫人了。 “还不是那个混小子,一进府就将你祖母撞倒在地。若不是有人跟着,指不定出多大的事儿呢!“桑迎秋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责备,那女子赶紧拉着身旁的儿子说道:“逸奇,还不快向祖母道歉。“ 这是个令沈云悠头疼的名字。上一世这个沈逸奇就极难控制,惹出了不少事。说起来她这个三婶也奇怪,本身是个温柔的女子,可教出来的儿女??沈云悠往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看见她那个堂妹。 沈云悠的三叔并非沈老夫人所出,却同沈府走得挺近,这个三婶童玉怡更是时不时要过来哭上一场,还要带上一儿一女,也着实不怕麻烦。 “母亲,求您帮帮我,别的事,不管是什么,我都能让着,可事关孩子,我不能苦了孩子!“童玉怡什么也不会,总是哭哭啼啼。 “我只是你相公的嫡母,他早已独立出去,我也不想再管!再说他亲娘尚在,你来找我有什么用?“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这话不假,三叔的母亲还在,不管怎样也不该闹到老夫人面前来。 童玉怡一见老夫人不高兴,自然慌张,忙解释道:“我也知道不该烦您,可母亲气病了,她管不了此事,但凡我还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来扰您清净!“ “什么?“老夫人一惊,片刻后却又露出鄙夷的神色:“她人老了。就连自己的儿子也管不住了么?“竟还被气病了,说出来也不怕被笑话。 “祖母才没有生病,她就只是不想管母亲的事!“沈逸奇忽然大声说道,童玉怡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别说了。“ 老夫人被他吵得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开口:“行了,先住下吧,你们若是来这里玩,便让孩子们陪着,想住多久都行;可若让我帮你去教训你那个没出息的相公就算了,我可不想管你们那些破事儿。“ “可是??“童玉怡将老夫人视作救命的稻草。听她这么一说,忙跪在了她的床前:“母亲,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 她说罢当真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还将她那个儿子沈逸奇按住,要他也给老夫人磕头,哪知那个小子犟得很,不管童玉怡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 “好了弟妹,你这又是何苦呢?“桑迎秋扶起童玉怡,开口劝说:“母亲方才被撞倒在地,这会儿身子还不舒服。你不要着急。待母亲好一些,定会帮你想法子。“ 童玉怡这才犹犹豫豫地起身,虽说跟着桑迎秋往外走,却不住回头。期盼老夫人能改变主意。 “这么些年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还是只知道哭!“老夫人皱着眉头,心中不悦,又同沈云悠说道:“你今后可不能像她一样,凡事要有自己的主意,别总期望别人帮你。“ 沈云悠这个性子容易吃亏,她也趁着这个机会多说了几句。 “祖母,您怎么样了?“沈逸天破门而入,四处张望,老夫人骂道:“没规矩!“ “这不是听说您出事儿了,我着急么?“沈逸天见老夫人精神了许多,便开始嬉皮笑脸:“我听说是三叔家的那个小子撞了您?您等着,我这就去为您出气,将这小子抓过来好好儿揍一揍,看他今后还敢不敢!“ “行了。到底还是小孩子,哪里有同他生气的道理?“老夫人摆摆手:“你三婶虽说烦人,可着实有些可怜,这么多年一直被姨娘欺负,连带着孩子也受欺负,逸奇顽劣,并非是他一人之错。“ 家中姨娘太厉害,童玉怡说不上几句话,她的儿女也受了不少气。正因如此,沈逸奇才变得乖张,小小年纪便不服管教。 “祖母,您不生气就好!“沈逸天也没打算真去找沈逸奇的麻烦。只是哄老夫人开心,老夫儿看着他和沈云悠,忽然有些感慨:“幸而你们兄弟姊妹之间没有隔阂,这才让我少操心一些,今后也定要如此,这一生长着呢,若真遇见了什么事儿,还是只有骨肉血亲会出手相帮!“ 她到底年纪大了,人也比从前温柔许多。 沈逸天却想起了沈云娇,她总是要害沈云悠,前些日子还安排人绑架沈云蕊,得知此事后,他本想好好儿教训沈云娇,但魏泊一再恳求,沈云蕊也并没有闹的意思,他便只好做罢。 “对了祖母,您当真不打算管三叔家的事儿了?“沈逸天对那家人的事也了解一些,他那个三叔可是出了名偏心,姨娘又厉害,童玉怡母子可算是受足了委屈。 过去有他亲娘为童玉怡说话还好一些,可这次她似乎也不打算理会了。想来童玉怡也是走投无路,才带着孩子过来求人,可看老夫人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掺和此事的意思。 “由得他们去!“老夫人也厌烦了,从前也不是没有帮过童玉怡,可她一点儿也没用,次次被姨娘踩在脚下,老夫人着实恨铁不成钢。 沈逸天对这些事也没兴趣,便没有再提,至少陪老夫人多聊了几句,不过一会儿,她便有些困,沈云悠和沈逸天也就出了门,没走多远,就听见了沈逸奇和沈云蕊的声音。 第95章 不原谅你了 “你是不是太久没挨揍,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沈云蕊揪着沈逸奇的耳朵不肯松手,这小子还在挣扎,魏泊站在一旁战战兢兢说道:“云蕊,要不算了吧??“ “你闭嘴,这小子就是欠管教!“沈云蕊横了魏泊一眼,咬牙切齿地对沈逸奇说道:“上次你扔了我的簪子还没找你算账,你可好,一过来欺负人!“ 魏泊吓得往后退了退,沈逸天走近低声问道:“她怎么了?“ “她??我??“魏泊手足无措,连解释都说不清,索性转过身。背对着沈逸天。 他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墨迹,有的甚至还没干。 沈逸天也明白了,大约是沈逸奇遇见魏泊,觉着他好欺负便往他身上泼了墨水。恰巧被沈云蕊给撞见了,这才过来教训他。 沈逸天转了转眼珠,忽然笑了,他走到沈云蕊身边装模作样地说道:“云蕊。人家魏泊都还没有说什么,你急什么?“ 说罢对着沈云悠挤眉弄眼,她会意附和:“是啊,云蕊,既然魏公子不在意,你也就别为难逸奇了。“ “那怎么行?“沈云蕊脱口而出,沈逸天立即回答:“怎么不行?你不是都不理魏泊了么?还管他做什么?他就算被人欺负死了,那也跟你没关系,你那么恨他,应该高兴不是?“ “我??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沈云蕊说话开始结巴,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她低头看着沈逸奇:“你给我老实点儿,我让你得意!“ 沈逸奇呲牙咧嘴,可就是不道歉,他抓着沈云蕊袖子骂道:“你管什么闲事儿啊?整日管东管西,就跟我姐一样,难怪没人上门提亲!“ “你说什么呢?臭小子!“沈云蕊气得伸手拧他的另一只耳朵:“小小年纪不学好,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逸奇平日里也挨了不少打,当然不怕她这一两下,一来二去两人便吵了起来,争吵声将童玉怡吸引过来。 她到的时候发现儿子耳朵都红了,当然心疼。她虽着急,却还是以商量的语气说道:“云蕊,逸奇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你就好好儿同他说,不要动手啊!“ 她为人温和,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三婶,这小子顽劣不堪。好好儿说根本治不了他!“沈云蕊没有妥协的意思,只要沈逸奇一过来,必定将家中的每一个人都招惹个遍。今日刚来就看见他往魏泊身上泼墨水,她一下就火了。 “云蕊。这个孩子就是这样,顽皮了些,可他没有坏心眼儿,你若真生气,三婶便给你赔不是了??“童玉怡急得几乎要落泪,她拿自己的儿子没办法,可又不能对沈云蕊恶言相向。 她本就是长辈,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沈云蕊也不好再为难,但到底不甘心,只得又问了沈逸奇一遍:“说,你错没有,再给你一个机会,快些道歉!“ 沈逸奇冲她吐口水,又扮了个鬼脸:“做你的梦吧!“ “你!“沈云蕊气极了,也顾不上童玉怡。一定要动手打沈逸奇,最后还是魏泊上前解围,他将沈云蕊的手扳开,拉着她往外走。 “你干嘛啊。让我教训那小子,你松开!“不管沈云蕊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一直到二人出了沈府大门。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算了吧云蕊,因为我让你三婶难堪,不值得!“到底是沈云蕊的长辈,他也不希望她今后难做,沈云蕊却哪里管得了这些,她气得狠跺了几脚:“本就是他的错,我三婶就是太惯着他了,才让他这样无法无天,早该好好儿收拾!“ “再说了,值不值得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了??“她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便骤然住口,她似乎忘了自己还在生魏泊的气,不能同他说话。 沈云蕊瞬间变了脸色,将头昂起:“对,就是不值得。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人,懦夫!我瞎了眼才会帮你说话,你快滚!“ 魏泊咽了咽口水,被她这句滚吓了一跳,他又害怕又不甘心,毕竟沈云蕊方才已经帮他出气,他觉得这是一个和解的好机会。 他想起沈逸天曾让他脸皮厚一些,便一咬牙走上去:“云蕊,我知道你生气,可我不是故意而为。见你被抓了,我心中慌张,这才冲出去想要找人来救你!“ 沈云蕊冷哼一声。就是不肯答话,他按住沈云蕊的肩膀说:“我保证,今后不会再让你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沈云蕊本就是一个不记仇的人,她的气早消了,只打算让魏泊再多说几句,毕竟她吃了那么多苦。 “我是真心将你当成朋友,我知道你虽说嘴上不饶人,但最是善良,甚至常常为别人出头,方才你不就为了我同别人起冲突了么?“ 听到这儿,沈云蕊嘴角已经微微上扬,魏泊绞尽脑汁想着她的优点,就想将她哄得开心一点儿,一高兴就原谅自己了。 “魏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沈云娇却在这时出现,她知道魏泊同宫中有些关系之后,态度也有所改变,尤其现在魏泊极有可能倒向沈云蕊。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她走上前去抓住魏泊的手,语调温柔:“云娇知错了,你别怪我了好么?“ 沈云蕊撇了撇嘴,这个沈云娇又开始了,真不知道魏泊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她三两句话,他便面露难色。 虽说魏泊的心思都在道歉上,但沈云娇这主动一伸手,他还是有些心烦意乱。 见他没有回应,沈云娇忽然垂下手,眼泪夺眶而出:“是云娇错了,你就算不原谅,我也不怪你,我,我??“ 她说着一面哭一面往府中走去,魏泊下意识跟了上去。 “你若跟她走了,我就不原谅你了!“沈云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魏泊忽然双眼一亮,将沈云娇抛在了脑后,他转身冲着沈云蕊傻笑:“云蕊,你肯同我说话了?“ 第96章 沈家女儿不金贵么 一直到沈云娇没了身影,沈云蕊才走到魏泊身边说道:“我这是为你好!“她可清楚得很,沈云娇都是做给魏泊看的,一旦他心软,她便会像以前那样差遣他做事儿。 虽说有时也觉得魏泊烦人,但沈云蕊看不惯沈云娇耍着他玩儿。 “什么为我好?“魏泊却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他只觉得沈云蕊好不容易肯同自己说话,得抓住这个机会,沈云娇那边可以改日道歉。 “别以为我原谅你了。还得看你今后怎么做!“沈云蕊不愿让魏泊小瞧自己,说了这么一句后又将头高高昂起,魏泊当然都顺着她的话来。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而沈云娇,她着实被气糊涂了,明明刻意放慢了脚步。却始终不见魏泊追上来。 “行啊,你就去巴结沈云蕊吧,想高攀我的人多得是,哪里轮得上你?自己是个废物,家世又不好,我就算瞎了眼也瞧不上你!“她表面不在意,其实已经心乱如麻,毕竟她多次试探,魏泊却没有一点儿回心转意的迹象。 “哗啦!“她刚要进院子,一盆水从天而降,沈云娇惊叫一声抬起头,沈逸奇正得意地冲自己做鬼脸。 她气得不得了,可有没办法抓住树上的沈逸奇,索性哭着去沈府门口等沈舜。 她可不会傻到去沈老夫人那里告沈逸奇的状,毕竟老夫人不喜欢她,不见得会帮着说话,偏偏沈逸奇那个娘又无比护他,老夫人大约也不好说什么。 可沈舜不一样,他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沈云娇忍着不舒服,故意没有换衣裳,一直等到沈舜踏进门。 “父亲。您回来了?“她带着哭腔上前,因为淋了水,她的头发头发湿答答地垂下。衣服上也有许多水渍,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沈舜伸手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水,关切写在了脸上:“谁欺负你了?“这整个沈府,谁敢动她?沈逸天从前倒时不时惹是生非,但后来被打得老实了,也不敢欺负两个姐姐。沈舜又纳闷儿又心疼。 “是逸奇??“沈云娇伸手擦自己的眼泪,抽泣着说道:“我还没进屋,就被他泼了一身水,我也知道他是弟弟,可我,我??“她太过委屈。连话也说不清楚。 沈舜方才听说沈逸奇将老夫人撞倒了,本就有些不悦,哪里知道一回府就发现沈云娇也被他泼了一身水。心中就更生气了。 “你先回房将衣裳换了,我会好好教训那小子!“沈舜柔声安慰沈云娇,随即去了老夫人房中。正巧童玉怡也在。 “大哥??“童玉怡低眉顺眼,沈舜示意她坐下:“弟妹此行,可是有什么事儿?“她双眼通红,他也猜到是受了委屈,也就暂时没有提沈逸奇的事。 “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她不中用!“沈老夫人一看见她那张脸便烦闷,刚刚本来都走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她不死心,又回来了。 老夫人本也不是温和的性子,说话难听了些,三两句话童玉怡又要落泪,沈舜忙宽慰道:“弟妹你也别怕,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是云妙的亲事。“童玉怡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老夫人身上,得了机会立刻开口:“她??她想将云妙嫁去陈家,可陈家公子声名狼藉,云妙若嫁过去,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个“她“当然是指府上的顾姨娘,沈舜并不知道陈家公子究竟有多不堪,但童玉怡一心为孩子着想,这点他倒不怀疑,忙问道:“三弟呢?他竟也同意了?“ “起初是不同意。可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很快让他改了口。说是陈家公子只是因为没有成亲,不懂事。成亲之后有家中长辈管着,一定会改,况且他是嫡长子,云妙嫁过去定然不会有错。“ 童玉怡说着,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可沈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们云妙又是嫡女,何苦要嫁给那种人?“ 沈家确实有威望,向沈云妙提亲的人中,青年才俊不少,着实没有必要替她选一个那样的夫婿,沈舜也不明白自己那个三弟在想什么。 虽说他偏帮顾姨娘,可云妙毕竟是他的亲女儿,难不成一点儿也不为她的后半生考虑? “她活该,谁让她贪慕虚荣?看着陈家有几个臭钱便要贴上去,丢人!“沈逸奇不知道何时到了门口,说起自己的姐姐,竟是一脸鄙夷:“还管她做什么?她自己愿意嫁,今后就算死在陈家又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住嘴!“沈老夫人喝住他,拿起手边的拐杖敲了敲桌子:“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就算真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你还是先管管自己,瞧瞧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从前老夫人总是觉得沈逸天没个正形儿,可同这个沈逸奇一比,他还算是不错了。沈逸奇是这些孩子中唯一一个不怕沈老夫人的,虽说被骂了,他还是动摇西晃,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眼神也飘忽不定,完全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他一出现,沈舜也就想起了沈云娇的事,便上前把他拎进屋,语气还算客气:“你是不是欺负云娇姐姐了?听说泼了她一身水?“ “我可没有。“沈逸奇摊了摊手:“是她自己走到树下的。“ “逸奇!“童玉怡一把将他拉过来,紧张地同沈舜解释:“大哥,这孩子着实顽皮,还请您不要计较!“ 沈舜还没有开口,沈老夫人就生气了,她将拐杖扔在地上,骂道:“怎么,你的儿子打不得骂不得,我们家的女儿就不金贵了?云娇是个女孩子,毫无缘由被他泼了一身水,你竟还说什么只是顽皮?“ 不管沈逸奇犯了什么错,童玉怡一定会将他护在身后,老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沈云娇毕竟是她的亲孙女,童玉怡这种只有自己的孩子才值得心疼的心思令她厌恶。 第97章 我错了 童玉怡见老夫人生气了,赶紧跪在她面前:“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些年,孩子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我不愿意看他们再受到伤害。“ “我也知道逸奇有错,可我就是舍不得,若您生气,就惩罚我吧!“她并非只是说说。而是习惯性地将孩子的错揽在自己身上。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火了:“你以为将事情都担下来,他就没事儿了么?你嫁进沈家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规矩么?“ “来人。将板子拿上来。“她吩咐道,童玉怡明显慌了神,不由得伸手去抓老夫人的衣角:“母亲。母亲求您了,我会好好儿教他,您就绕了他吧!“ “打就打,我又没错!“沈逸奇嘴一歪,翻了一个白眼儿,老夫人气得一拐杖就打了过去:“给我跪下,你爹娘不知道怎么教你,我替他们教!“ 沈舜见状便将沈逸奇拖过去按住,沈老夫人接过板子,问道:“你知错么?“ 沈逸奇当然不屑,摇头晃脑企图激怒老夫人,他可是被打着长大的,几下手板根本就不算什么,沈老夫人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点了点头:“好,有骨气。“ “你也跪下,将手伸出来。“她转过头对童玉怡说道,童玉怡向来听话,便抽咽着跪在地上,摊开自己的手。 “啪“的一声过后,场面出奇安静。童玉怡手心立刻出现一道红印,沈逸奇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不满地冲沈老夫人吼道:“你打我娘做什么?“ “她将你教成这样。不该打么?“沈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回答:“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打你!“说罢扳开沈逸奇的手掌,用力抽了一下。 童玉怡几乎一瞬间就哭出了声音,她不停求饶,可怜又无助:“母亲。求您不要惩罚逸奇,您打我吧,求您打我!是我教子无方,都是我的错,您就放过逸奇吧!“ 她习惯了受委屈,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罪。老夫人打沈逸奇的每一下,都像是抽在她的心上。 “我打你,是因为你辜负长辈一片用心、教子无方;打他是因为他顽劣不堪、不知好歹。“沈老夫人铁了心要教训沈逸奇。每抽他一下,便也抽童玉怡一下。 沈逸奇倒是抗揍,可童玉怡没有受过皮肉之苦。不过几下,她那双手便红得不像样子,老夫人停顿片刻,问沈逸奇:“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可知错?“ 沈逸奇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倔强地转过头去,沈老夫人点头:“那就管不得我狠心了。“她说罢吩咐人将童玉怡拖出去打板子。 “母亲??“这下就连沈舜都有些不忍:“弟妹恐怕受不住??“童玉怡身子本就弱,这几板子下去,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老夫人却没有一丝动摇:“她不是厉害么?什么事儿都要往自己头上推,我今日就让她看看,这个过错她究竟担不担得起!“ 沈舜觉得有些奇怪,虽说老夫人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从前总是心疼童玉怡,从未对她动过手。今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们母子。 童玉怡倒没有反抗,她生来温顺,而老夫人既是长辈,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她甚至主动走到了门口,眼见着她就要踏出门去,沈逸奇一着急,忽然吼道:“我??我认错!“ “错在哪儿了?“沈老夫人摆摆手。示意童玉怡停下,双眼盯着沈逸奇,他还是先前那副东张西望的样子,声音也忽高忽低:“不该欺负人。“ “大声点儿!“沈老夫人喝道,沈逸奇便用比她更大的声音说道:“我错了,不该欺负人,够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他就像发了疯,不停高声重复这一句,显然并不是当真认错,沈老夫人却并不在意,她坐下,慢悠悠地开口:“既然你愿意喊,就喊吧,只是别在我跟前,我看着烦,听着也烦!“ 说完同顾妈妈吩咐:“将他带到祠堂去跪着,让他一直喊,若是停了,就别给他饭吃!“这沈逸奇当真是被惯坏了,她还不信治不了这小子。 “母亲??“童玉怡怯弱开口,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她立即低下了头。 沈逸奇满不在乎,大步往祠堂走去,期间一直大声喊着“我错了“。 他倒有骨气,虽说老夫人没有派人盯着他,他也没有停下来,整个祠堂里回荡着他的声音,一直都声音沙哑他也不肯停,就像是在反抗。 童玉怡被老夫人留在房中教训,虽担心着他,但也没有办法过来。 沈云悠经过祠堂的时候被他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发现祠堂外还站着一个人--沈逸奇的亲姐姐,沈云妙,她往祠堂里看了几眼却始终不进去。 “云妙?“沈云悠出声,她方才一直没有见到沈云妙,便猜她是独自出门了,没想到在祠堂外遇见了。 沈云妙转过身发现是她,便舒了一口气,开口道:“大姐姐,你??“ “我错了!“ “我娘她??“ “我错了!“ 沈逸奇的这句话不停将沈云妙打断,她终于受不了了,拉着沈云悠离开,直到沈逸奇的声音消失,她方才开口:“大姐姐,我娘怎么没护着他?“ 这可真是稀奇,童玉怡从来都是挡在沈逸奇前面,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在祠堂受罚,她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祖母发火了。“沈云悠答道,沈云妙“哼“了一声:“他活该。“ “成日不做好事儿,就知道闯祸。“沈云妙一点儿也不心疼自己的弟弟,反而一脸讥讽:“不是觉得自己厉害么?总有人能治他!“ 沈云悠看着她不说话,觉得这姐弟俩可真够奇怪的,按理说在那样的环境下,俩人应当相互照应,偏偏就像有仇一样。沈逸奇觉得沈云妙嫁去陈家是她活该,沈云妙也乐于看他受罚,真不知道自己三婶平日里都教了些什么。 第98章 瞎操心 沈云妙说起沈逸奇来一句好话都没有,恨不得没有这个弟弟。 “我们在家中本就不好过,他不帮着母亲也就算了,还总惹是生非,母亲每日除了给他处理烂摊子,就是受姨娘刁难,他却从不知收敛。“她一点一点地数落起了沈逸奇的错处:“在父亲面前大吼大叫有什么用?他越是这样,父亲就越厌恶母亲,害得我也跟着受罪。“ 由于童玉怡性子软。加之沈逸奇太过顽劣,沈云妙过得也不顺,三天两头被找茬。她心中积怨已久。 沈云悠隐隐听童玉怡提过,这次来是为了沈云妙的亲事,童玉怡哭得那样伤心。就怕自己的女儿后半生不好过,可沈云妙看上去完全就是没事儿人,仿佛并不知情。 “你们这次来所为何事?“沈云悠试探地问道,沈云妙将手一扬,无所谓地回答:“还不是陈家的事,母亲不想要我嫁过去。“ “听三婶说,那位陈公子??“ “他的名声确实不大好,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我嫁过去了,便是正房夫人,我与母亲可不一样,不管他有多少姨娘,都别妄想同我斗。“沈云妙说起此话时微微眯起眼睛、双拳紧握,将顾姨娘当成了假想敌。 原来她都知道,只是不在意陈公子的品性。 沈云妙见沈云悠不回答,便又说道:“母亲就是瞎操心,我迟早都要嫁人,嫁去陈家,至少日子好过;可若不嫁过去,被顾姨娘打发到了穷苦人家,到时候我向谁哭去?父亲可不会管这些事。“ 沈云悠不明白她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二人虽为姐妹,可也没有亲近至此,沈云妙像是心中情绪无法宣泄。好不容易有人听她说了几句,便将心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可毕竟是要同你过一辈子的人,还是应当慎重些。“沈云悠知道他们母女在此事上有分歧,也不便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沈云妙到底算她的妹妹,还是希望她能思虑周全。 “我考虑了啊,早考虑好了!“沈云妙忽然提高了声音。却也不看沈云悠,自顾自地说道:“日子好过不就行了吗?我不在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家世好,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她受够了整日被姨娘欺辱的日子,也看烦了母亲哭哭啼啼的样子,只想早些从那个家脱离出来。 她可清楚得很。顾姨娘不会给她好归宿,总归都是败类,不如选家世好的陈公子。至少陈家有钱,不会亏待她。 沈云悠没有再劝,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自己为了报仇可以不顾一切,沈云妙为了她今后的生活,也可以不谈感情,她无权干涉。说到底这种事都是如人饮水,除了自己没人明白个中滋味。 “就让那小子好好儿跪着吧,多吃点苦头才能让他清醒过来。“沈云妙最后往祠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兀自离开。 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沈云悠站在树下发愣。 “想什么呢?“池季远伸手拿起落在她头上的树叶,没想沈云悠猛烈抖动一下,他便着她走了一圈,开始说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胆儿挺肥的啊?“ 沈云悠着实大胆,若不是被他发现。她一个人也敢同符堰对抗。池季远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变得易受惊吓,不说是说了一句话,就抖成那样。 沈云悠发现是他,顺了口气解释:“你不知道,沈逸奇那小子混得很。“ “沈云蕊和沈云娇都被他捉弄了,下一个一定是我!“沈逸奇每一次过来,必然要将府中的人都给招惹一遍,从前她性子软,总是最惨的一个。 如今她虽重活一世。躲过了许多事,但还是得防着沈逸奇。只要他还在府中,她就不敢放松。 “这倒不像你的作风。“池季远用树叶敲敲她的头,沈云悠向来谨慎,他来沈府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但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大亏,不应该被一个小孩子吓成这样。 “沈府没有人像他一样,摆明了就是要整别人吧?“虽说桑迎秋和沈云娇不怀好意,但她们不敢明着来,总会有所顾忌。可沈逸奇,他说话、做事都表明要欺负人,就算被逮住,也不过是受罚,他可不怕。 对这样的人,沈云悠反而更加畏惧,偏偏沈逸奇出手也没有轻重。 “怕什么?我不是还在这里么?“池季远靠过去:“平日让你学点儿功夫防身,次次都偷懒。现在好了,连个小孩子都能欺负你了,今后可怎么办?“ 他痛心疾首地摇着头,沈云悠则紧抓住他的手臂:“以后一定学,现在不是来不及了吗?你可一定要在附近转悠,不要离我太远。“ “我整日什么都不做,就盯着你了?“池季远笑着说道,一面轻拍沈云悠的头:“你面子可真是大。“ 沈云悠管不了这么多,魏泊被泼了墨水,沈云娇全身打湿这些都是轻的,沈逸奇可没什么不敢做的。更可怕的是,他有一种可怕的执着,若是达不到目的,他一定不会罢休。 虽说他现在在祠堂罚跪,可依照童玉怡那个性子,定然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求老夫人将他放出来。 她倒巴不得沈逸奇一直关着,等到他们母子打算离开沈府那日才放出来,这样他也就没有机会捉弄自己了。 只要他被放出来,沈云悠就紧张,唯一的安慰,就是池季远在身边,让她安心了一些。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嘶吼的声音由远及近,没过一会儿,沈逸奇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祖母罚你在祠堂跪着么?怎么就出来了?“沈云悠恢复了镇定,不愿让沈逸奇看出自己的烦躁。 “你不说谁知道我出来了?“沈逸奇一边回答着一边还不忘大声喊着:“我错了!“ “你好自为之吧,被祖母发现有你好受!“沈云悠不想多同他说话,拉着池季远就走了,身后“我错了“的喊声不停传来。 第99章 你进去不太合适 老夫人房中,她责骂童玉怡许久,倒也有些疲惫,便挥了挥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童玉怡低着头往外走,却始终犹犹豫豫,走到门口到底忍不住开口:“母亲,逸奇??“老夫人没有松口,她也不敢擅自将沈逸奇从祠堂接出来。 老夫人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方才同她说了那么半天,让她不要过于软弱、不要老是求别人救自己,她竟通通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她那个儿子。 “怕什么?他又不是娇弱的小姑娘,多跪一会儿也不会少一块肉!“她的态度很明确,童玉怡也不敢再说什么,便快步出门。想去看一看沈逸奇。 没想到他并不在祠堂,童玉怡吓出一身冷汗,本就惹老夫人不高兴了,这下又不服管教。被老夫人知道可不得了。 她没有头绪地满园乱走,终于在树上看见了沈逸奇,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那只猫,连“我错了“三个字也忘了念。 “逸奇。你快下来!“童玉怡一出声,那只猫受了惊吓,三两下跳走了,沈逸奇不满地从树上下来,一声不吭。 童玉怡拉着他便往祠堂走,嘴里念叨着:“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惹你祖母生气,现在只有她才能帮咱们,你别再跟她唱反调了。“ 沈逸奇不情愿地跟在她身后,答道:“他们跟家里那群人一样,就只想看咱们笑话,哪里想帮咱们?你就别再白费心思了。“ 在他看来,沈府这群人没有一个正眼瞧他们母子,尤其是那个老夫人,他父亲本也是个庶子,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撞到老夫人根本就不是不小心,而是他故意为之,是因为刚进门,她就数落了童玉怡。 童玉怡听了他的话却猛然停住,她转身死死地钳住沈逸奇的肩膀:“你祖母虽说嘴上不饶人,但她心不坏。只要咱们哄得她开心了,她一定会出手帮忙,你就再忍耐一些时日,你姐姐的亲事解决之后,咱们立刻回去。“ “她自己的事。怎么不让她去做?我看她倒是开心得很。“沈逸奇不以为然,他那个姐姐就是瞧上了陈家的钱,想将自己和母亲一脚踢开,从此过上好日子。枉费母亲一直操心,这样的姐姐他宁愿没有。 “胡说!“童玉怡打住他的话:“不管怎么样,她是你亲姐姐,你现在对她好,她一定记得。“ 沈逸奇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但到底不想再听她念叨,倒也闭了嘴,总归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再说了,在这期间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儿要做。 童玉怡将他送回祠堂,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给他送了软垫,若不是沈逸奇有些烦了,她恨不得一直待在祠堂陪着他。 最终沈老夫人禁不住她的哭诉,将沈逸奇放出祠堂,不过一再警告,不许他再捉弄别人。 沈逸奇却哪里肯听她这些话。一丛祠堂出来,立刻盯上了沈云悠。 本来沈云悠对他来说是最好欺负的一个,可是这一次,他在她院外晃荡了许久。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沈云悠像是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连房门都不怎么出。 “这个傻子姐姐变聪明了?“沈逸奇咧嘴,这倒是有意思了,正好他嫌现在的日子太过无趣。 他尝试了泼水、往食物里加东西、吵闹试图激怒沈云悠。都没有成功,甚至连她的面也没有见到,他终于坐不住了,径直走进她的院子。 “大姐姐,出来陪我玩儿!“他在沈云悠房间外喊道,她当然没有应答,他便又喊:“你若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他可不管什么男女有别,就算她之后告到沈老夫人面前去,母亲也只会解释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儿。 他心里清楚得很,沈云悠不出现就是为了躲着自己,只要能够见到她,根本不缺下手的机会。 将沈府的人都欺负一遍是他的目标,若让沈云悠做了漏网之鱼,即便离开了。他心中也会不舒服。 “你干嘛?“白桃一把将他拦住:“给我站那儿,我们小姐的房间是你这种毛小子能进的么?“ 沈逸奇翻了个白眼儿:“她可是我姐姐,有什么不能进的?“说罢就要硬闯,迈出两步却忽然觉得自己双脚离地,被提了起来。 池季远将他拎在手中,发现这个沈逸奇当真瘦弱,他甚至觉得拎着沈云悠的时候都不止这点儿分量。 “小子,里面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你进去,不太合适吧?“他在军中也遇到过比较顽劣的小子,倒是不怕沈逸奇这样的性子。 沈逸奇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说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这就走。“ 池季远手一松,他立即就要往前奔去,片刻后又被拽了回来,池季远满脸不耐:“我说小子,你怎么不讲信用?“ 沈逸奇泄了气,明白只要有此人在,他就无法进沈云悠的房间,便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哥?大爷?“ “你刚才说你是啥?大姐夫对吧?我实在无趣啊,没人同我玩儿,若是有人何至我说说话,我何至于去打扰大姐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先示弱,等这人走了再说。 池季远终于松开手,教训了沈逸奇几句,便不见了踪影,沈逸奇往四周望了望,总觉得他没有走远,当然不敢贸然行事。他想了想,既然自己进不去,不如让沈云悠出来,便爬上了院子里那棵大树。 外面的情形沈云悠听得一清二楚,她实在不想同沈逸奇拉扯,只希望他快些走。安静下来之后,她便猜到沈逸奇自认打不过池季远,也就知趣地离开了。 看来大概能安分一会儿了,沈云悠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手中的那本书上,看还没看进去几行字,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惨烈的猫叫,沈云悠一个冷颤,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她将手中的书“砰“地扔在桌上,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100章 白底黄花的猫 “出来了?“沈逸奇站在树上,得意地看着沈云悠,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他手上抱着一只猫,大约就是方才被捉住惨叫那一只,奇怪的是这猫并没有过分挣扎,而是眯着一双眼睛躺在沈逸奇的怀里。 “你若再不出来,我就要将它扔下去了。“沈逸奇作势要将猫丢下树:“把它的骨头都摔碎,让它死在你的院子里,半夜还会有老鼠来将它的尸体叼走。“ 他一手撑树。一手抱猫,挑衅地看着沈云悠。 “你扔啊!“沈云悠抬头盯着他,眼神中并没有担忧的意味:“这是你的事。告诉我做什么?“ 沈逸奇听了这话愣了片刻才将猫高高举起:“你可看清楚,我手上是猫,活生生的一只猫!“ “看清楚了。白底黄花的花猫。“沈云悠答道,语气中满是不耐。 “见鬼!“沈逸奇低声骂道,沈云悠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从前她也躲过自己,但只要拿出东西来威胁,她一定会中计。 今日不但没有求饶,她甚至主动让扔掉这只猫,沈逸奇从树上下来,抱着猫走到沈云悠面前,上下打量她,认真地问道:“你疯了?“ “你要扔猫还是扔人都跟我无关,不要再来跟我说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沈云悠说完便用力将门关上,以显示自己的愤怒。 她当然知道沈逸奇不是真想扔那只猫,只是为了逼自己出去,再说就算他将猫扔下去,以那猫的本事,也不会有事儿。 这样的招数沈逸奇不是第一次用了,也怪她前一世遇事总是太着急了,若能冷静想一下,倒不至于总被沈逸奇抓到弱点。 用猫威胁都没有成功,沈逸奇更加不甘心了。他用尽了浑身解数,就想整沈云悠。 “要不你就装作上当算了!“傍晚,池季远挂在树上同她说话:“这小子是跟自己过不去。只要不成功,他就不会安分。“ “那就让他一直想着,急死他!“沈云悠早就想教训沈逸奇了,因为童玉怡的保护,不管他做什么错事,都不会受到过重的惩罚。 现在可是他自己找不痛快。她也让他常常煎熬的滋味。 第二日一早,沈云悠刚开门就发现白桃在门外等着,她同沈云悠说道:“小姐,方才小少爷带着一个丫鬟出去了,他让我告诉你,傍晚时候去废宅找他。不然就等着为那丫头收尸。“ 这之后沈逸奇一直没有出现,沈云悠不禁有些担心,若是真将他逼急了。取走小丫鬟的性命,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虽然她认定沈逸奇没有那么坏,但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太阳刚落下,她便往沈逸奇所说的废宅走去。 那座宅子离沈府并不远,由于主人不在,又常年没有修整,园中的草长得很深,几乎看不见脚下的路。 沈云悠刚推开残破的大门,便打了个冷颤,这宅子长期没有人住,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她东张西望,看着风将园子里的草吹得乱动,又听见房顶上石子儿滚落。 园中看不到人影,她迈开步子。叫了一声:“沈逸奇?“ 没有应答,沈云悠便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心知沈逸奇极有可能躲在暗处,趁着自己不备就泼过来一盆水;或是忽然出现,将自己吓个半死,然后取下脸上的面具。 草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云悠探过头去,沈逸奇猛地从草里蹿出来,她往后退几步同他保持着距离。 发现她脸上没有慌张的神色。沈逸奇不免有些失望,他可在这里憋了好久,就为了这一下。 “人呢?“沈云悠问道。 “哪儿有什么人啊?“沈逸奇撇嘴笑:“上当了吧?这里就我一个。“ 沈云悠虽烦他,但又庆幸他没有真伤害别人,她松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哪里知道沈逸奇一把将她拉住。 “别走啊!“他急切地说道:“我让你过来就是要跟你一决高下。“他也受够了煎熬,只想做一个了断。 “一决高下?“沈云悠念着这四个字笑出了声:“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同我打一架?“她本就没什么功夫,力气也小,就算沈逸奇赢了又有什么好值得炫耀? “我当然不会打你!“沈逸奇赶紧解释,说完又改口道:“我可不屑于同你打,要怎么比由你选。“他就是跟过不去心中的坎儿,就算不能捉弄沈云悠也一定要赢她一场,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让步。 沈云悠觉得他实在不可理喻,也没打算理他,谁知道刚踏出两步就听见“哎呦“一声。 转过身沈逸奇已经不在了,她狐疑地低下头,企图在草丛中找他。 “大姐姐,救救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沈云悠发现沈逸奇落进了草下的洞里,他一只手抓着洞边缘,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的豪言壮语,开始求饶:“只要你将我拉上去,我定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求你了!“ “知道错了?“沈云悠伸手去抓他,怎料他一手撑着洞壁,另一只手拽沈云悠,一个使劲,二人一起掉了下去。 沈云悠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沈逸奇身上,这洞不算深,二人倒也没有受伤,沈云悠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沈逸奇则很得意:“这下,我看你往哪里跑。“ 他早就发现这里有一个洞,方才不过是在骗沈云悠,目的就是将她一同拉下来。 “输了吧?“这大约是沈逸奇几日里,最开怀的一个笑容,沈云悠来之前他已经同自己约定好,若能成功将她骗到洞中,就算赢了。 虽说代价很惨重,但他不在乎,他对这件事太过执着,冒着自己受伤的危险也要将沈云悠拽下来,因为他想赢,心魔已经将他完全包围。 “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就这点儿能耐?“沈云悠着实没有想到废宅里会有人挖洞,却丝毫不慌张,沈逸奇心中一惊,难不成她早有对策?可??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洞虽不深,但自己都爬不出去,更何况是沈云悠? 第101章 我教你一个方法 沈逸奇早已留好字条,他料定自己许久不见,童玉怡必然紧张,进而过来找他。这样一来,二人都不会有危险,但沈云悠着实中了计,他也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以为我掉下来,就算你赢了么?“沈云悠笑了笑,嘲讽意味十足:“我同你可不一样。“她话音刚落。池季远便跳了下来。 她当然不会独自一人来找沈逸奇,先前便拜托池季远在房顶盯着,这才踏进了废宅。 沈逸奇这小子果然一肚子坏水儿。沈云悠“哼“了一声主动抓住池季远的手臂,被他带出了洞。 “小子,你就在底下好生待着吧!“池季远往洞里喊道。看见沈云悠掉进去的时候,他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 沈逸奇站在洞中傻了眼,他本想捉弄沈云悠,却没想到将自己套进去了。若是从前,沈云悠必定不会对他怎么样,但现在这个大姐姐不仅不傻了,还变得“心狠手辣“,他还真有些怕她一怒之下不管自己了。 “你??你帮我在这里盯着,我去看一看这小子有没有后招。“沈云悠同池季远说道,这毕竟是个废宅,将沈逸奇一个人扔在这里她不放心。 这小子看上去只会欺负人,实际上聪明得很,他不会让自己也陷入困境,必然留了线索让人找到他。她可不想将别人牵扯进来,一定要先一步找到沈逸奇留的线索。 沈云悠回到沈府就往沈逸奇的房间走去,房门开着,沈云妙正站在里面,手中拿着一张字条。 沈云悠心道不好,便试探地问:“在看什么呢?“ “是沈逸奇,说是去了废宅。“沈云妙毫无防备之心,又说了一句:“他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今日真是怪了,还特意留了字条。“ 沈云悠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偷偷地将她放在桌上的字条塞进袖中。心不在焉地同沈云妙说了几句,就回到了废宅,池季远已经不在洞前了。 “你小子果然精得很,还知道留字条。“沈云悠对着洞里大声吼,说罢将纸条扔了下去:“看清楚,这下可没人能来救你了。“ 沈逸奇捡起字条。确实是自己留下的那一张,但他并不慌张。经过这一会儿,他也想明白了,除非沈云悠想要杀自己灭口,不然时候到了,总会让自己出去。总不过就是被她蒸腾一番。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沉住气,便靠着洞壁坐下,眯着双眼养神。 “大姐姐。你在做什么?“沈云妙的声音忽然想起,沈云悠一僵,转过身发现她已经慢慢走了过来:“方才我就看你不对劲了。果然有事。“ 她先前太过着急,没有注意沈云妙一直跟着自己,眼下被发现了,她倒不掩饰,指着那个洞说道:“沈逸奇掉进去了,可我不想救他出来。“ 沈云妙睁大双眼,她往洞中看了一眼,忽然笑了:“真是活该,谁让总是不知好歹,不过你这样没有,这小子骨头硬。“ 沈逸奇平日虽说嬉皮笑脸,但想让他真认错。简直难于上青天,沈云妙往四周看了看,凑近沈云悠低声说道:“我教你一个方法??“ 天已经转凉,沈府的花园中也没几种花了,二人费尽心力找了一些回到了洞口。 “沈逸奇,你的报应来了。“沈云妙捏着鼻子说道,就是为了不被沈逸奇认出来,说完这一句,她从怀中抓起一朵花扔洞里。一面对沈云悠说道:“大姐姐,你也扔,砸中他可就好玩儿了。“ 沈逸奇坐在洞底,忽然觉得脸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打中,他皱着眉睁开眼睛,不禁惨叫一声,颤抖着手将那朵花扔开。 他自小便怕这东西,只要是接触多了,必定会全身发痒,进而生病。他不知道沈云悠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弱点,竟然用了如此恶毒的方法。 花一朵一朵来袭,只要砸中沈逸奇,他必会控制不住大叫,虽说他也捂住嘴巴不愿被沈云悠笑话,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让他身不由己。 在自己家中,童玉怡哪里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么些年,就没有一朵花能同他接触,眼下童玉怡不在,他应付不来。 沈云悠扔了几朵,也听见了他的惨叫,便拉住沈云妙的手:“算了吧,真病了怎么办?“她只是看不惯沈逸奇那个样子,想要吓唬吓唬他。 哪里知道沈云妙不肯听,似乎对沈逸奇积怨已久,每扔一次花,嘴里还要骂上几句,沈云悠往房顶上看了一眼,池季远还在,从沈云妙出现,他一直没有现身。 沈云悠怕出事儿,还是制止了沈云妙,二人在洞边坐下,沈云悠同她说道:“本以为你对他只有不满,却没想到你这样了解他。“沈云妙讨厌沈逸奇是真,却还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性子、他怕什么。 沈云妙听了这话顿了一下,片刻后含糊地说道:“这事儿就连顾姨娘都知道,从前还利用这个弱点害过沈逸奇,我怎么会不知道?“沈逸奇这个毛病也不是一两日了,她知道也不奇怪。 沈云悠总觉得这姐弟俩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沈云妙并不想同她说这些事,她倒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二人闲扯了一会儿,沈云悠忽然说道:“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沈云妙脸上这才闪过一丝惊慌,二人趴在洞口往下看,沈云悠喊了一声:“沈逸奇?“ 没有回应,沈云妙喃喃道:“不应该啊!“ 沈云悠可管不了那么多,总不能真让沈逸奇在沈府出事,她冲着房顶大声喊道:“池季远!“ 池季远正翘着脚躺在房顶看月亮,她这一声吼之后,便跳起来,几下到了她面前。 “你一直在这儿么“沈云妙眼神奇怪地看着这二人,池季远散漫地解释:“出来找她,听见声音便过来了。“不知为何这句话之后,沈云妙放松了一些。 沈云悠指了指洞口,他便明白了,跳下去将沈逸奇拎出来。 第102章 心狠至此 池季远刚跳进洞里,沈云妙立即慌张地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沈云悠只以为她怕沈逸奇知道,二人毕竟是亲姐弟。 沈逸奇脸上手上长出了大大小小的红印子,沈云悠试探地推了她一下。 没有反应,她看着沈逸奇那张有些红肿的脸,开始担心,正打算带他去看大夫,他忽然从地上窜起来,兴奋地冲沈云悠喊道:“上当了吧?哈哈!“ 他自认骗过了沈云悠,立马就要往前面走,刚迈出步子就开始头晕。他东摇西摆。勉强走了几步便两眼一黑,当真晕倒在了地上。 他方才的确是装的,目的是让沈云悠出手相救,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支撑不住。 池季远将他放在背上往沈府走。沈云悠则跟在后面。出废宅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沈云妙早已没有了身影,她也未过多在意。想着沈云妙总会自己会回去。 沈府中,童玉怡大半天没有看到沈逸奇自然慌张,她在园子里转了许久,期间不停问路过的家丁、丫鬟有没有见过沈逸奇。 最后索性到沈逸奇房中等着,从前她倒没有看这么紧,只是沈逸奇好动,这儿又人生地不熟,她不放心。 池季远将沈逸奇带回来的时候,沈云悠老远就看着房门开着,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童玉怡在等着自己。 童玉怡护孩子,又总是哭,她难以招架。 “这是在怎么了?“童玉怡认出了沈逸奇,目光追随着池季远,一见他将沈逸奇放在床上,便冲过去,嘴里念叨着:“怎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碰了花么?说过多少次了,还是不小心!“童玉怡像是在问沈云悠,可又像自言自语。 沈逸奇身上有许多红疙瘩,童玉怡也猜到了原因,只是觉得奇怪,毕竟他虽不听话,但很清楚接触花朵的后果,总也离得远远儿的。 “嗯??大夫给了些药,让他好生休息。“沈云悠含糊地答着,将药放在桌上之后,就着急地拉着池季远要走。倒是童玉怡跟出来道谢。 沈云悠几乎是逃了出来,她可受不住童玉怡的眼泪,也不知道沈逸奇醒来之后会不会添油加醋地告状,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他真仗着生病将一切推到自己身上,她也可以咬死不承认,总归沈云妙不会出卖自己。 沈逸奇迟迟没有醒,童玉怡便在床前陪着他,她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沈逸奇,眼神中满是担忧,沈云妙的事看不到一点儿希望,沈逸奇又不停闯祸。若是家中老爷派人过来,她该怎么办? “母亲,弟弟怎么了?“沈云妙破门而入,看了一眼床上的沈逸奇,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我听说他是被背回来的?“ 她走近沈逸奇,发现他脸上还有红印,便伸手摸了摸:“是因为碰了花?“ “近些年一直没有出事,哪里想到他太不安分。将自己弄成了这样。“童玉怡心疼不已,多年之前沈逸奇被顾姨娘抓住了这个弱点,加以迫害之后他全身抽搐、险些丧命,直到现在她仍后怕。 “幸而被你大姐姐发现了。带他看了大夫,这才没有出大事。“对于童玉怡来说,她这一生已经没有盼头,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命。若这二人出事,她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沈云妙听了这话表情有些奇怪,她时而搓手、时而咬唇,看上去很不安,但童玉怡的目光都在沈逸奇身上,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她坐下,准备端起桌上的茶杯,却不小心将杯子磕了一下,童玉怡终于转头看她,问道:“怎么这么毛躁?不舒服么?“ “母亲,我,我??“沈云妙呼吸急促,她上前握住童玉怡的手:“母亲,我今日做错了一件事,请您原谅我。“ “你是我的女儿。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童玉怡是个温和的母亲,她从不对孩子发火,沈云妙靠着她,带上了哭腔:“大姐姐曾问我逸奇最怕什么,我以为她只是随口问问,便照实说了,没想到她??“ 沈云悠方才确实有些奇怪,童玉怡一惊,推开了沈云妙:“你是说,此事是你大姐姐故意为之?“ “我也知道逸奇顽劣,总是捉弄大姐姐,但何至于此?若不知轻重。可会要了逸奇的命??“ “别说了!“童玉怡打断她,整个人已经开始发抖,她又想起了沈逸奇被顾姨娘害的那个夜晚,她在床边守了一晚上,沈逸奇都没有睁开眼睛。 那时她已经想好,求婆婆将沈云妙送去老夫人身边免受欺辱,自己则与顾姨娘同归于尽。 她半生怯弱,那是她有生以来最重大的一个决定。兴许是上天垂怜,沈逸奇最终醒了,她也就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今日她心中又升起了那样的感觉,只要有人敢动自己的孩子,她必然用尽全力去抵抗,不管对方是顾姨娘还是沈云悠。 “是我太不谨慎了,我虽看出沈府的人对咱们不友善,但没有想到大姐姐心狠至此。“沈云妙发现她红了眼睛,多少有些慌张:“咱们还是回去吧母亲,祖母不会帮咱们的,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会出事。“ 童玉怡最紧张沈逸奇,沈云妙本以为她知道此事后,担忧之下会带着自己和沈逸奇离开,没想到她像变了一个人,话语间也多了坚定:“我去同你祖母说。“ “母亲,算了吧,您不是说过么,不能惹祖母生气。“沈云妙想阻止,她可不愿将此事闹到老夫人面前去。 “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姐弟俩,我不允许你们出事,此事关乎逸奇的性命,我一定要弄清楚。“童玉怡铁了心要去老夫人面前指出沈云悠的过错。 沈云妙惶恐不安,童玉怡以为她畏惧老夫人,安慰道:“你别怕,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好,你祖母最是公正,不会偏帮任何人。“ 第103章 她并不蠢 “母亲,您再考虑考虑,若误会了大姐姐怎么办?“沈云妙挡在童玉怡面前,改了口:“大姐姐平日里最是和善,应当不会故意做这样的事。“ 沈云悠性子软,整个沈家都知道,可童玉怡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满脑子都是讨回公道,没有心思去想沈云悠为人如何。 沈云妙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有这么固执的一面。不管她怎么劝,童玉怡都执意要去找老夫人。 她没办法,只得跟上去。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老夫人正在房中休息,一看见童玉怡便皱了眉头,认定她到这里来没有好事。 令老夫人奇怪的是。从前童玉怡总是一副可怜样,今日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多了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老夫人甚至觉得这是错觉。 “母亲,有一件事儿要请您做主。“她丢掉犹豫与懦弱,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是关于逸奇的事。“ 老夫人本来不想看见她,发现她有所改变之后反倒来了兴趣,也就点了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逸奇不懂事,可??可他罪不至死!“说这句话的时候,童玉怡双手开始颤抖,实际上她很害怕老夫人,今日也是用尽所有的勇气才敢说这些话。 这话有些重,顾妈妈眼神一变,看向老夫人,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不明白童玉怡的意思。 “我今日见到逸奇的时候,他尚在昏迷,我本以为是他自己胡闹,哪里知道是云悠所为。“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声音发颤。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完。 沈老夫人也终于用正眼瞧了她,毕竟沈云悠懂事乖巧,老夫人愁的是她没有自己的主意。故意害沈逸奇这样的事,她没心思,也做不出来。 但她没有立即打断童玉怡,想看一看她究竟要做什么,她这次上门来是为了沈云妙的亲事,但这都拖了好几日了。自己仍没有帮忙的意思,她情急之下故意闹出一些事也并非不可能。 虽说童玉怡软弱,但老夫人明白,她并不蠢。 “我本也不相信,可云妙亲口同我说,云悠问过逸奇的弱点。今日也是她和池公子一同将逸奇送了回来,“童玉怡说罢拉过沈云妙:“将你知道的都告诉祖母,祖母一向公正。定然不会怪罪你。“ 这高帽子扣得好,沈老夫人揉了揉拐杖,童玉怡若是能用这份心思去对付顾姨娘。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我,我??“沈云妙明显慌了神,她没有料到童玉怡会这般坚决。决定走这一步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同老夫人对质,眼下当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和沈云悠一起在洞外的时候被池季远看见了,不管她怎么去圆,都可能出错。只要老夫人将那二人叫过来,自己必然露馅儿。 瞧见她太过紧张,老夫人反而宽慰道:“你母亲说得对,我不会偏帮,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我定会为你们做主。“ 她做事确实公正。这话也是为了告诫沈云妙,倘若她敢编造谎言诬陷沈云悠,便逃不过责罚。 沈云妙磨磨蹭蹭不肯开口,童玉怡开始着急,场面有些僵持,老夫人便悄悄吩咐顾妈妈将沈云悠叫过来。 “您是说,云妙妹妹同祖母说,是我故意害逸奇生病?“沈云悠听顾妈妈将事情说完,险些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顾妈妈只以为她不好受,便开口安慰:“大小姐最是心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要说沈府里对他们姐弟最好的,那也就是您了,真不知道云妙小姐为何要这样说。“ 这些日子,老夫人对沈云悠的印象有所改变,连带着顾妈妈对她的关注也多了一些,她不相信沈云悠会生出歹意。 “您,您先过去吧,我随后就来。“沈云悠坐下喝了一口茶,顾妈妈认定她难以接受,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先一步离开。 “我去替你作证?“池季远从床底滚了出来,他们本在房间里说沈逸奇的事,没有想到顾妈妈会忽然过来。虽说有婚约在身,但毕竟没有成亲,他还是主动藏在了床下。 两人都没想到沈云妙来了这一出。 “她对沈逸奇的嫌弃,也不像是装的。“沈云悠有些纳闷,她自认不易受骗,也确确实实以为沈云妙同自己存了相同的心思,只是想教训沈逸奇一番。 细细想来,她故意让沈逸奇生病,又将事情推到自己身上也并非不可能,毕竟童玉怡那样护自己的儿子,只要她煽风点火,就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云悠想不明白,沈云妙从未对自己表现出任何恶意,她母子三人与桑迎秋走得也不近,没有理由害自己。 “我先过去看看,若解决不了,你再来救我。“她同池季远说道,这到底是沈家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将他牵扯进来。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沈云妙的目的。 她到的时候,沈云妙已经脸色煞白,老夫人问一句,她便回答一句,还都很含糊。 “照你的说法,是云悠故意害逸奇,想要他的性命?“ 沈云妙点头又摇头,她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没有说大姐姐要害逸奇,也可能??她确实问过我逸奇的弱点,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沈云悠心说不是你主动告诉我的么?当时还丧心病狂地往洞里扔花朵。只不过老夫人没有发问,她也就没有开口,只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总归她蠢,不能一来就将事情都弄清楚。 老夫人瞧见她,便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沈云悠呆滞地走过去。 “逸奇是你送回来的?“沈云妙现下连话都说不清楚,老夫人便先问了沈云悠。 她半张着嘴点头看了老夫人一眼,显然怕说错话:“是啊,怎么了?“ “云悠,有些事不能开玩笑,你知道么?“童玉怡大约已经发现沈云妙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便先发制人,质问沈云悠。 第104章 我可不敢再信你 “什么??什么开玩笑?“沈云悠不知所措,完全没弄懂童玉怡在说什么。 童玉怡倒也不想绕弯子,开口道:“听云妙说,逸奇生病是你害的?“ 沈云悠一双眼睛慢慢睁大,半晌后,里面水雾氤氲。她没有回答童玉怡,而是转向了沈云妙:“云妙妹妹,此话真是你说的?事情是怎样你再清楚不过,为何要在祖母面前诋毁我?“ 她故意说得含糊。就是想看一看沈云妙究竟怎么收场。 “云妙,母亲在这里,不用害怕。“童玉怡很信任自己的女儿。她认定沈云妙是被老夫人吓到了,才不敢说出真相,便一直鼓励安慰她。 “我??“沈云妙心虚地看了沈云悠几眼。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下也是骑虎难下。 她彻底慌了神,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样走。若继续撒谎,且不说自己编不圆满,沈云悠也可能受罚;可若说出实情,沈逸奇捉弄沈云悠以及自己害他生病的事便会暴露。 她只是想让沈逸奇稍微吃些苦头,哪种程度能让他生病她心中也有数。而只要将此事添油加醋地讲给童玉怡听,她担心沈逸奇,便就会离开沈府。 没想到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沈逸奇晕倒不说,当她想以此逼走童玉怡的时候,她竟一反常态找上了老夫人。 而现在,沈云悠无意之间将事情都抛给了她,让沈云妙不知道怎样去解决。 老夫人并没有很快做判断,而是时不时看几人一眼,似乎在心中盘算哪几句话是真,哪几句是假。 沈云悠当然不着急,不管沈云妙怎么说,她总有应对的办法,再不济,将池季远请出来作证。总归他亲眼看到了一切,自己怎么也不会有事。 她现在就是要看看这个沈云妙究竟有多大本事,能不能让老夫人相信她。 童玉怡还在鼓励沈云妙。她每说一句,沈云妙心中就更难受一分。她本不想欺瞒母亲,事到如今,若将真相说出来,童玉怡便在老夫人面前丢尽了脸。 可是??就算丢脸,只要能让她和老夫人的关系僵住。进而令她死心,一切便值得,想到这里,沈云妙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下,但并不是面对老夫人。而是对着沈云悠。 “大姐姐,是云妙的错,前些日子我同你起了些冲突。今日想报复你,这才在母亲面前说了谎。“沈云妙又开始胡编,眼中却很快有了泪。就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云妙给你赔不是了,求你原谅我!“ 说罢又转向老夫人:“祖母,方才那些话都是云妙鬼迷心窍之下故意编造的。母亲也是心疼弟弟,并非故意同你作对,请您不要怪罪她,要罚就罚云妙。“ 她这几句话让众人间的气氛变得很奇怪,本来童玉怡一心要为难沈云悠,这会儿却僵住了。 片刻之后她仍不肯相信沈云妙骗了自己,不死心地说道:“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 “行了!“老夫人心中已有定论,今日这一出归根结底就是沈云妙想在童玉怡面前说一说沈云悠的坏话,没想童玉怡当真,将将事情闹大了。 这母子三人从踏进沈府便没有安生过。她可没心思再管这样的琐碎事。 “既然来了,就安生一些,不要总是惹事。“童玉怡护孩子护得厉害,甚至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老夫人早已不满。 今日被诬陷的若是沈云娇,府里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自从童玉怡母子过来,这沈府就没有个安宁的时候。 沈云悠没有为难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奇怪。沈云妙冒险编出了那样的谎言,可又为何忽然改口,到底是觉得骗不了老夫人,还是本就没有打算陷害自己? 童玉怡的心思她明白,出了心疼孩子想讨公道,也是为了保护沈逸奇。可这个沈云妙做的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母亲,我没有骗您,的确是我一时糊涂,您就不要为难云悠姐姐了。“沈云妙一直这样重复,她察觉到老夫人生气了,也不欲解释,只希望她不再插手自己的亲事。童玉怡纵然不愿意接受眼下的结果,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从前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甚至不敢看老夫人,不停躲避着她的目光。 “孩子是你的,你就自己教吧,只是今后不要让我发现这样的事。“老夫人不欲管,但还是告诫童玉怡:“你要做什么我不干涉,可沈府也并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也处处照顾着,但你别得寸进尺。“ 这是此次进京以来,老夫人说过最重的话,实际上,自从童玉怡嫁进沈家,老夫人一直对她不错。这会儿童玉怡慢慢清醒过来,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便低着头小声回答:“是,母亲。“ 老夫人没有再说话,童玉怡明白她的意思,便带着沈云妙匆匆离去,沈云悠还坐在原地,像是完完全全不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祖母,云悠也退下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小心翼翼地说出此话,老夫人摆了摆手,说道:“回去吧,记住你是沈家嫡女,该说的话要说清楚,不要被别人看轻了。“ 沈云悠性子软,才会被沈云妙欺负,若碰上的是另一个,她又怎么敢?今日之事,老夫人除了对童玉怡母女不满,对沈云悠也有些恼。 另一面,童玉怡拉着沈云妙往房间走,虽说手握在一起,但二人都没有说话。童玉怡走进房间之后,沈云妙忽然站在门外挣开她的手说道:“母亲,我去去就回。“ 还没有等童玉怡回答,她已经转身走了。 沈云妙一路跑到沈云悠的院子外,等了一会儿,便看见她慢慢地走了过来。 “大姐姐,“沈云妙低着头局促不安:“方才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沈云悠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可不敢再信你。“ 第105章 不肯 沈云悠重活一世,戒备心很重,她没想到险些在沈云妙身上栽了跟头。 她的记忆中,关于童玉怡母子的一切都很模糊,唯一能确认的便是,他们不曾对自己不利,便也没有过分防备。 之所以没有隐瞒自己和沈逸奇的事,也是觉得沈云妙还算明事理,也不会心怀不满。没想到她表面上和自己一起教训沈逸奇。一转身,就在童玉怡面前胡编乱造,将自己塑造成了还沈逸奇的元凶。 不管她为何这样做。沈云悠现在都不愿意理她。 “云悠姐姐,我也是为了让母亲死心,逼不得已才这样说。“沈云妙主动解释起来:“你也知道。我是自愿嫁去陈家,可母亲态度坚决,非要阻拦这门亲事,现在能帮她的就只有祖母了。“ “我只希望母亲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她不管不顾闹到了祖母面前??“她知道童玉怡将自己和沈逸奇视为全部,便想用此事逼走她,让自己顺利嫁进陈家。 沈云悠也算明白了,沈云妙本来只是想在童玉怡面前说一说,让她担忧疑虑、最终离开沈府,也就没有认真编造谎言。二人到老夫人面前之后,她自知圆不下去了,这才主动向自己道歉,让童玉怡免受责罚,也令老夫人对她产生厌恶。 沈云妙还真是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就连沈云悠也能看出来,童玉怡在孩子的事情上不可能让步,她竟用这样的事情撒谎。 “知道了。“沈云悠面无表情地答道,说罢便要进院子,没有再同多说的意思。沈云妙慌忙拉住她的手:“你肯原谅我么,云悠姐姐?“ “不肯。“沈云悠甩开她的手。沈云妙陷她于不义,她无法轻轻松松说出原谅。 直到她进了房间,沈云妙还站在原地。她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太想解决自己的事,没有考虑到别人。 沈云悠温和善良,本以为解释清楚了她便会理解自己,没想到她真的生气了,这会儿沈云妙心中也慢慢升起了愧疚。 过了一会儿。她到底离开了,除了沈云悠,还有另一个令她愧疚的人--童玉怡。为了求老夫人帮忙,童玉怡有多卑微她都知道,可她却亲自推了母亲一把。 她到房间的时候,童玉怡正在检查沈逸奇身上的红印。发现他身上的红肿消退了一些,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擦着额头上的汗。 她知道沈云妙一直看着自己。却呼吸平稳才开口:“有什么要说的么?“ “母亲,我??“沈云妙站在门口,始终不敢上前。她怕自己走近便会看见母亲的疲惫与失望,说到底童玉怡这样被人瞧不起,都是为了自己和沈逸奇。 “为何要那样做?“童玉怡问道,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坏心思,所以才那样相信她,道这一切都是她在撒谎之后,她心如刀割,不是因为老夫人说了重话,而是来源于沈云妙对她的不坦诚。 沈云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想让您回家。“她说完这话终于抬头看着童玉怡:“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整个沈府有几个人看得起我们?每一次看见你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心里就难受。“ “我们回去吧母亲,嫁去陈家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我嫁过去坐稳位置。咱们就不用看沈家人的脸色了。“她蹲在童玉怡身边,几乎崩溃。 童玉怡愣了一下,她先前当真以为沈云妙是受到欺负才会故意陷害沈云悠,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将沈云妙揽在怀里说道:“你不必想这些,我并不觉得辛苦,只有你今后有个好归宿,我做什么都愿意。“ 不管是被顾姨娘欺辱,还是被沈家人瞧不起。她都不在乎,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若他们跟着受累,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我觉得辛苦!“沈云妙抽泣起来,每次看到童玉怡受欺辱,她便会在心中骂自己没用。 这么多年,童玉怡一直以为将她保护得很好,其实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有多煎熬。童玉怡受累不错,可沈云妙也从未有过片刻轻松。 多年以来,母女俩还算理解对方,最大的分歧也就是沈云妙的婚事。眼下二人依偎在一起,不知怎么就回忆起了过去的事、那些艰辛而又想着对方的日子,最后在沈逸奇床边落下泪来。 第二日童玉怡醒过来的时候,沈云妙已经不在了,自己身上则多了一件衣裳,沈逸奇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伸手摸了摸沈逸奇的额头,又扳过他的脸看,他整个人精神好多了,她便问道:“怎么样了?“ 沈逸奇指着肚子:“饿。“ 从晕倒到现在,他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当然饿得受不了,坐在床上并不是因为生病了安分,而是实在饿得动不了了。 “娘现在就去给你做吃的。“童玉怡赶紧起身,虽说可以吩咐厨房做,但她最清楚沈逸奇的口味,他生病还未痊愈,她还是得亲自下厨才放心。 怕沈逸奇饿着,她很快做好吃的,又差人端去房间,她自己则捧着一锅粥。 粥还热乎着,她只想快些让沈逸奇吃上,一直埋头快步走着,也没有注意周遭的环境。 “姐姐好歹是家中夫人,怎么到了这里,竟还需要亲自下厨?“ “哐当--“童玉怡手中的锅摔下去,瞬间碎掉,里面的粥也流得到处都是。 是顾姨娘,她当然明白顾姨娘此行的目的,必然是将沈云妙带回去成亲,童玉怡嘴唇发白,好容易才回答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了,姐姐这么不愿意见我?“顾姨娘似乎有些不满,但片刻又笑了起来:“我说笑呢,姐姐别当真,我过来当然是办事儿,现在事儿也妥了,就要走。“ 童玉怡总觉得有些不对,她过来是要找沈云妙,怎么就妥当了?她正想着,沈云妙已经从远处走来,冲顾姨娘笑得正开心。 第106章 真像落水狗 “你来干什么?“童玉怡将沈云妙拉到身后护着,眼神戒备地看着顾姨娘。 “我要跟姨娘回去。“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童玉怡半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顾姨娘似乎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场景,满眼笑意笑意看着二人。 “姐姐,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通透?“她巴不得那母女俩就此决裂,开始煽风点火:“云妙总要嫁人,你能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么?“ 她全然没有提陈家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而是不停指责童玉怡。似乎她当真存了私心,只想捆住女儿。 童玉怡不欲同她多说,她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有可能被抓住把柄。 “跟我回房。“她拉着沈云妙就要走,没想到沈云妙挣脱。站在了顾姨娘身边说道:“母亲,姨娘说得没有错,您就放我走吧。“ 她跟昨日完全不一样,和童玉怡说话的语气很冷漠。 童玉怡早知道她一心要嫁去陈家,也不打算理会她,而是问顾姨娘:“这么大的事,你同母亲说了么?无论如何都要母亲同意。“ 她不是顾姨娘的对手,从前遇到大事,必定要闹到了老夫人面前,她不会坐视不管。顾姨娘也的确畏惧老夫人,只要将她搬出来,顾姨娘总会收敛几分,不至于立刻将沈云妙带走。 “我带着云妙去过母亲那里了,到的时候她在休息,说是让我决定便好。“顾姨娘似乎早料到她会用老夫人来压自己。 她先前去向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心中也忐忑,毕竟老夫人偏帮童玉怡,对自己也没有好脸色。 出乎意料的是,老夫人似乎很疲惫,不欲再管她们的事。对顾姨娘来说这样正好,家中老爷沈和十分信任她。真正的阻碍只有老夫人,只要沈府的人不再干涉,她迟早能成为正房夫人。 “你??你是说母亲??“童玉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本以为老夫人只是生自己的气,却不想,她竟连沈云妙也不管了。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沈云妙进火坑?童玉怡心中涌上寒意,若没有老夫人撑腰,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沈云妙虽站在顾姨娘身边,但看见她嘴唇发抖。到底有些不忍,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您别担心,我嫁人之后,绝不会不管您和沈逸奇。“ 听到嫁人二字,童玉怡骤然清醒,她不由分说拉着沈云妙往房间里走。留在沈府不是毫无希望,可若跟着顾姨娘走,一切就都完了。 “您做什么啊?放开我!“沈云妙挣扎个不停。但童玉怡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解释,她心中甚至闪过了将沈云妙锁在房中的念头。 “姐姐。你冷静些,云妙是去嫁人,又不是送死,你急什么?“顾姨娘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送死“二字,面儿上在安慰童玉怡,其实是为了刺激她。 童玉怡果然顿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她,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顾姨娘对手下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趁这个机会上前架住童玉怡,沈云妙赶紧扳开了她的手。 “你这些年教导云妙受累了,她的亲事就由我来办吧!“顾姨娘冲她“善意“地笑笑:“姐姐你在沈府呆着就好,我自会安排好一切。“ 说罢带着沈云妙要离开,沈云妙有些担心童玉怡。不停回头看她,但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云妙,你回来!“童玉怡撕心裂肺地吼着,却被顾姨娘的人死死拉住,她急得落泪,却只能看着沈云妙越走越远。 “放开我娘。“沈逸奇见童玉怡迟迟没有回房,便自己走了出来,不想没几步便看见了这一幕,他虽头晕。但还是冲上前去对下人又打又骂,令他们放开童玉怡。 顾姨娘听见动静,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下人会意,并没有顾忌沈逸奇,下手并不轻。 沈逸奇总是同别人打架,但眼下病着,又没有吃东西,身子也虚弱,推搡间很快倒在地上。他实在没有力气,倒下之后几乎没有办法动弹。 “住手!“沈云妙终于受不了了,她狂奔回来,想要将地上的沈逸奇拉起来,他却一把拍开了她的手,骂了一句:“滚开!“ 沈云妙倒也不在意,她转头质问那群下人:“你们眼瞎了么?这是少爷和夫人!“ 顾姨娘手下的人一向只听她差遣,听了这话也无动于衷,眼神飘忽东张西望,不将那母子三人放在眼里。 “你误会了,他们也是无心,错在没有轻重。“顾姨娘慢悠悠地走过来解释,说罢又假意责骂那群人:“让你们小心一些,怎么就是不听?“ “这不是逸奇么?怎么在地上?“沈云娇老远就听见了吵闹声,自从上一次魏泊离开沈府,她一直喜怒无常,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今日听见了沈云妙的声音,还是上前看了看。 虽说沈逸奇泼她一身水之后受了罚,但沈云娇一直怀恨在心,见沈逸奇被推倒在地上,没有力气动,她心中也算出了一口恶气,自然要上前嘲讽几句。 “你这样子,可真像落水狗??“她话还没有说完,桑迎秋忽然出现将她拉到身后,责备道:“让你帮我拿点东西,怎么这么久?“说罢歉意地朝顾姨娘笑笑,带着她走了。 “拿什么东西?好不容易看到沈逸奇那副样子,你让我说几句。“沈云娇不甘心,从来都只有沈逸奇欺负别人的份儿,这样的场景千载难逢,却因为桑迎秋出现,她错过了这个嘲讽的好机会。 她总是这样,只顾眼前开心,从不去考虑后果,桑迎秋说了许多次,她总也听不进去,便忍不住责骂:“你懂什么?顾姨娘都上门了,一定同童玉怡有摩擦,又与云妙的亲事有关,这可不是小事儿,你还是不要去干涉。就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被牵扯进去。“ 童玉怡在这种事上不会让步,而顾姨娘摆明了不会放过沈云妙,偏偏她自己态度奇怪,桑迎秋心中清楚,沈府这下当真热闹了。 第107章 逮住一个人 沈云娇不情不愿地跟着桑迎秋回到了房中,二人坐下不久,底下的丫鬟就来了。 “夫人,顾姨娘同三夫人闹得厉害,听说动了刀。“ “什么?“桑迎秋看了沈云娇一眼,幸而将她带走了,若等到出事儿了再离开,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既然闹到了这个地步,也由不得老夫人不想管。事情在沈府发生,她总得解决。 “你去盯着。“桑迎秋同丫鬟吩咐,她可不愿去趟浑水。那家人的事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她看看热闹便好。 桑迎秋母女走之后,场面僵持了许久。最后童玉怡以死相逼,若不是沈云妙动作快,那把刀恐怕已经插进她的心口。 “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都是一家人,非得见到血?“老夫人表面上气得不打一处来,心中却在想,若这个童玉怡能早些强硬起来,哪里会被欺负成这样。 现在知道用刀子了?她看了一眼童玉怡,她今日倒没有哭,却有些呆滞。 “姐姐您这又是何必?既然孩子愿意,为何不能成全一桩好姻缘?“顾姨娘一口一个姐姐,亲昵地握住童玉怡的手:“云妙出嫁之后,你若嫌日子难熬,我就多陪你说说话;我那个女儿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叫她陪着你,你看你这??“ 她一副为难的样子,仿佛真是童玉怡不懂事儿,舍不得沈云妙离开,想用这样极端的方式留住她。 “你想的倒是周到,不如你来做夫人,让玉怡做姨娘?“老夫人故意说出这么一句,想要打压顾姨娘一番。 顾姨娘也不尴尬。开口道:“母亲您真是误会我了,我进沈家这么些年,从没有同姐姐争的意思。我这不是想要劝劝她么?“她当然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可就是要装无辜。 老夫人着实烦她,毕竟她没脸没皮,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沈云妙抢过童玉怡手中那把刀之后,就吓傻了,一句话也不说。而沈逸奇这会儿正以仇恨的眼光看着她。姐弟二人之间的关系本就紧张,经过此事更是生出了嫌隙。 “你母亲会害你么?你怎么就不能听她一句?“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一丝厌恶。虽不知道沈云妙出于什么心理非要嫁去陈家,但着实让人觉得麻烦。 她一意孤行,甚至将童玉怡逼到了自尽的地步,老夫人忽然替自己的老姐妹难过。老了还这样操心;自己在沈府的日子还算清闲,几个孩子没大的毛病,桑迎秋也知道收敛。 “我??我??“沈云妙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其实不是坚定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要不要迈出下一步。 她害怕童玉怡真想不开,那样她不仅会失去母亲。与沈逸奇之间的关系也会到无法调和的地步。 “你们有什么事儿就回去闹,我看着你们心烦。“老夫人谁的面子也不给,这几个没有一人她瞧得上眼。 顾姨娘心肠歹毒,童玉怡软弱无能,沈云妙和沈逸奇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做事稀里糊涂;另一个顽劣不堪,到现在都不懂事。 “我们立刻走。“顾姨娘赶紧答道,她巴不得离老夫人远一点,这样一来,童玉怡无论如何挣扎也阻止不了自己将沈云妙嫁出去。 “我不走!“童玉怡头一次这样坚决,人也冷静下来,她盯着沈云妙:“若你跟她走了。我便再没有你这个女儿。“ 这些年,她极少说重话,说出这样的话她比任何人都痛心。若是平日里,沈逸奇一定已经跳出来指责沈云妙,但童玉怡今日的做法太可怕,他不敢多说,生怕她真的想不开。 沈云妙本就被吓得慌了神,听了此话更是紧紧地抓住童玉怡的手小声说道:“我不走了,母亲。我不走。“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最后顾姨娘有些烦了,但碍于老夫人,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眼神示意沈云妙别再说了,她却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 沈云妙表明态度之后,童玉怡也放松了一些,只要沈云妙站在自己这一边,即使是死,她也不会断送女儿的后半生。 老夫人将几人骂了一通,表示要在沈府住可以,但不能再惹事,若再出这样丢人的事,自己不会再留情面。 沈逸奇难得表现出了自己体贴的一面,小心地挽着面无血色的童玉怡往房间走去,沈云妙本来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到了房间之后,人却不见了。 童玉怡自然着急,立刻就要出去找她,就怕她方才只是为了稳住自己,一转头又偷偷跟着顾姨娘走了。 “你先休息,我去找她。“沈逸奇不耐地皱起眉头,他实在烦透了沈云妙这个姐姐,不仅一点也不为母亲着想,甚至让她受伤。若不是童玉怡担心,他点儿也不愿再管她的事。 他在沈府乱逛,没有遇到沈云妙,却瞧见了树上的沈云悠。 他担心童玉怡,又着急找沈云妙,倒没有心思质问之前的事,便冲树上喊道:“喂,你看见沈云妙了么?“ 沈云悠一听,随意指了一个方向,他也就厉害了。她是真害怕沈逸奇爬上树来,毕竟池季远这会儿没有在身边。 他们本在树上,后来墙边传来了一阵哭声,哭得二人都不敢说话,好不容易那哭声停了,池季远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跳下树走了。 沈云悠没有办法靠自己下树,便只能胆战心惊地等着他。她两手抓着树干,看着沈逸奇越走越远,过了一会儿,池季远终于回来。 “我方才在园子里逮住一个人。“他说罢拎着沈云悠下树,往自己房中走去。 沈云悠一推门,便看见一个五花大绑、嘴被塞上布条的人。她凝神想了片刻,发现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你是谁?“她走过去取下那人嘴上的布条,他却犹犹豫豫不肯道明身份,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话,池季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别瞎编,我都看见了。“ 第108章 这倒未必 沈云悠出门之后本打算回房间,走了几步哭声又传来,她和池季远对视一眼,他自觉地蹿到树上去。沈云悠皱了皱眉,虽说有些烦,但还是循着哭声走过去。 是沈云妙,她一个人缩在墙角,泪眼朦胧中看见沈云悠走近,慌忙抬起手。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拭擦。 她到底不愿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沈云悠在她身边坐下,说道:“你以为自己哭得很小声么?“只要有人路过,很轻易就能听见沈云妙的声音。她不愿被人发现,却又哭得这么大声。 “我不想让母亲担心。“沈云妙回答,若待在房中。童玉怡必然盯着自己,她只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哭一场。 “她正到处找你。“沈逸奇到现在都还没有见着她,童玉怡大约已经着急了。 沈云悠觉得沈云妙有些糊涂,她不愿意让童玉怡担心便要躲起来哭,可她忽然不见,童玉怡又真能不担心么? 沈云妙将脸上的泪擦干净,不愿留下任何痕迹,唯恐被童玉怡发现,沈云悠指了指眼睛开口:“眼睛红了。“ 沈云妙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崩溃,她抓着沈云悠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问:“大姐姐,我该怎么办?“ “你若不想嫁,还能有人逼你不成?“沈云悠答道。 “可??可父亲十分相信顾姨娘,就连他也执意要我嫁过去。若我不同意,母亲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并非真为了那几个钱就要嫁去陈家,只不过太清楚,这么多年来,父亲沈和已经完全被顾姨娘蒙蔽了双眼。 他并非故意对他们母子不好,可每每出事,总会在顾姨娘的挑拨下莫名其妙站在对立面。时间长了,他也没了耐心。 童玉怡这些年不好过,沈云妙自认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现状。而嫁去陈家也未必那么糟糕,只要自己坐稳夫人的位置,便不会有事。 正因如此,她才不顾童玉怡的反对一定要嫁给陈公子,甚至在沈逸奇骂她贪慕虚荣时也不解释。 “这里是京城,你父亲做不了主。“沈云悠说完这句便推开沈云妙的手起身。留下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她走出两步又怕沈云妙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转过头解释一句:“在京城,沈府,是我祖母做主。“ 说罢往房间走去,没走多远,池季远就跟了上去。他方才一直在树上,看见沈云悠离开,自然也下来了。 “你觉得她??“沈云悠话到一半。忽然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沈云妙将事情搞得乱七八糟。 “人不坏,但太蠢了。“池季远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她满心以为是为自己的母亲好。可人家未必需要;再说她根本没有把握将事情做好,最后还得连累别人。“ 他这样说多少有些不近人情,毕竟沈云妙的初衷没错,她以为只要牺牲自己就可以换得一切圆满。 “明明不坚定,却要选择牺牲,选择之后又总犹豫不决,每一步都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走。“池季远最不喜这样将事情揉作一团乱麻的做法,沈云悠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她并不意外。实际上,重活一世之后,她也渐渐厌恶这种处理方式。 有时明明是简单的事,却偏偏要弄得越来越复杂。以为委曲求全便是最好的办法,她在沈云妙身上,看到了前一世的自己。 原来在旁观者看来,这样的做法如此蠢笨,沈云悠心中没有由来一阵难过,她问池季远:“你很讨厌这样的人对么?“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竟还凝神想了片刻,随即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半真半假地说道:“这倒未必。若对方同我有婚约,宽容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微风阵阵,沈云悠骤然挣开他的手、加快脚步,唯恐池季远发现自己绯红的脸以及忽然加快的心跳。 而沈云妙,沈云悠离开之后,她便停止了哭泣,眼睛没有神采地盯着前方某一个点,似乎是在思考沈云悠的话。 她说得没有错,沈府是老夫人做主,只要依靠着她,到时候同沈和作对的便不再是自己,而是老夫人。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终于想起童玉怡在找自己,便快步往房间走去。 “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这是沈逸奇对她说过最恶毒的话。 为了让童玉怡安心,他答应要将沈云妙找回来,却不想再园子里转了一大圈儿都没有看见她。他当然又急又气,不知如何是好。 他虽调皮顽劣,但不愿让童玉怡担心,不停欺负沈府的人也是觉得他们瞧不上自己和母亲。 童玉怡以死相逼,连他都知道应当安分一点,可沈云妙竟只想着自己,为了今后的生活,连母亲的死活也不顾。 若不是童玉怡会难过,他倒巴不得沈云妙死。 沈云妙看不过他做的那些事,平日里若沈逸奇说出这样的话,她必定反唇相讥,今日她却没有这个心思,甚至没有理会沈逸奇的挑衅,只是指了指房间问道:“母亲在里面么?“ 说罢也不管沈逸奇,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童玉怡正坐在桌旁心神不宁,听到推门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发现是沈云妙赶忙走过去,一边确认她没有事,一边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她虽生气,可狠不下心去责骂沈云妙,只是担心她再骗自己,她不管今后沈云妙会不会怨恨自己,只知道万不能让她嫁去陈家。只要她过得好,就算从此不认自己,童玉怡也愿意。 “母亲,我们谈谈吧。“沈云妙直勾勾地望着她,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从未想过坦诚地与童玉怡谈一谈,两人都以为是为对方好,却得到了现在这个结果。 沈云悠那几句话让她看到了希望,却也知道若要躲过这场祸事,自己和童玉怡都必须做出改变。 童玉怡也望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沈云妙很陌生,酸涩感涌上心头,她叹气:“好。“ 第109章 怎么都成了我的错 第二日一早,顾姨娘刚刚开门,就发现沈云妙已经在外面等着,她左顾右盼,一双手握紧又放开,似乎很紧张。 “云妙?这么早就过来了?“顾姨娘问道,她看上去很和善,若不是沈云妙了解她的本性,这会儿大约已经被骗了。 “姨娘,我??我有事儿想请您帮忙。“沈云妙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了诚恳。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儿你说便是。姨娘还能不管你不成?“顾姨娘倒希望沈云妙倒向自己,同她那个娘彻底决裂。 这样她便能一点一点将他们母子三人解决掉,这次是沈云妙,下一个是沈逸奇。只要这二人都出事,不用她动手,童玉怡自己就不想活了。 若是一点小事就能让沈云妙感恩戴德,顾姨娘当然乐意。她这会儿和蔼可亲,想看看沈云妙究竟有何事。 “您也知道,我想嫁去陈家,可我母亲昨日竟以性命相逼,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您帮帮我。“沈云妙说道,语气中充满无奈。 得知这门亲事不久后,沈云妙一直表现得很满意,甚至因为此事多次与童玉怡起了争执,纵然顾姨娘想得多,也没有怀疑。 “你这孩子,虽说我一心盼你好,但她毕竟是你亲娘,你让我去?我也为难啊!“她想将沈云妙嫁过去,却还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就是为了进一步离间她们母女。 “咱们去找祖母吧!只要祖母明白是母亲的错,她一定会帮我。“沈云妙提议,顾姨娘却有些犹豫,经过昨日那一出,老夫人已经动气,她可不敢再上去触霉头。 沈云妙紧抓住她的手,眉眼间都是忧愁:“姨娘,您就帮帮我吧,祖母心软,她禁不住我的请求,您在边儿上替我说几句话就好。“ “既然如此,我也豁出去了,你是在我跟前儿长大的。看着你这副样子,我是真心疼。“若能彻底让她们母女决裂,又能将沈云妙解决了,顾姨娘愿意冒这个险。 她疼惜地摸着沈云妙的脸。喃喃自语:“你母亲也真是,女儿出嫁是好事儿,她怎么就非要跟你过不去?“ 沈云妙并不回答,面上的忧愁散不去,顾姨娘说个没完,一直到老夫人房中才消停一些。 “你们怎么来了?“老夫人似乎很奇怪,不明白这二人为何一同出现。这些日子,那几人老是在沈府惹事。她看见他们就觉得头疼。 沈云妙看着顾姨娘一眼,请求之意写在眼里,顾姨娘也不想拖,便主动开口:“母亲,我是来同您说云妙的亲事。“ “我昨日说得还不够清楚么?要怎么做你们自己商量,不要再来烦我。“老夫人微愠,她烦透了这几人,为了沈云妙出嫁的事。明明是一家人却兵戎相见,将沈府闹得鸡犬不宁。 顾姨娘惧怕老夫人,但想到这是一个除掉沈云妙的绝佳机会,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此事其实不用过多讨论。云妙本就同陈公子两情相悦,我和老爷在家中将一切都置办好了,就等着云妙回去。可现在姐姐不放云妙走,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求您。“ 她说罢转向沈云妙。示意她帮腔,她却在接触到顾姨娘目光的时候低下了头,似乎是因为害怕不敢说话。 这个没出息的,顾姨娘心说,难怪非要叫上自己才敢来见老夫人,也幸好这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爱慕虚荣,却又没有胆量,顾姨娘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沈云妙,眼下却还是只能帮她说话,为她看老夫人的脸色。 “是么?“老夫人虽不耐,但还是点了点头,她不停揉搓着拐杖,半晌后终于问沈云妙:“她说的可是真的?这一切都是你母亲从中作梗?我倒不相信做母亲的会害自己的孩子。“ 她这话让顾姨娘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只见老夫人将拐杖放在一旁,又道:“可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配为人父母。“ 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此事如何处理。重点在真相,她不会偏帮任何人。 顾姨娘心中明白,眼下只要沈云妙能够证明自己所说皆属实,老夫人就会往自己这边倾斜,童玉怡必败无疑。 她害怕老夫人,却也明白她做事公正。再说老夫人是沈和的嫡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为了沈家的颜面,她也不会当真坐视不管。 沈云妙还是不肯说话,顾姨娘握住她的手安慰,示意她不用害怕,自己就在身边。 然而接触到沈云妙的那一刻。她却猛烈地颤抖了一下。片刻之后,她用尽全力将顾姨娘的手甩开,连滚带爬地扑到老夫人面前跪下。 “祖母,祖母,求您救救我,我不愿嫁去陈家,都是姨娘逼我的!“她忽然改口,将事情推到顾姨娘身上,说着抓住老夫人的衣角:“您知道的,母亲她??她怎么可能害我?“ 顾姨娘没想到她会反咬一口,但立刻就反应过来,赶忙开口:“这个孩子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哭着求我帮你么?现在怎么都成了我的错?“ 这话倒是不假,若不是沈云妙一再请求,她也不会冒险来老夫人面前说这些,毕竟童玉怡因为这门亲事欲自尽,这不是小事,这个节骨眼儿上,她逼得太紧,不免会引起老夫人的怀疑。 可有沈云妙在就不一样了,她是童玉怡的亲女儿,若她站在自己这一边,又愿意嫁去陈家,就算是老夫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她以为赢定了,没想到沈云妙来了这么一出。 “祖母,是姨娘非要我嫁,若她真为我好,母亲何至于带我来求您?“沈云妙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哭着求老夫人:“我本以为只要自己乖乖地嫁去陈家,母亲和弟弟的日子便好过了,可顾姨娘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们。“ 她答应嫁给陈公子有许多原因,现在却都推给了顾姨娘,总归老夫人不知道曾有的那些犹豫,只看到她拼命想嫁进陈家。 第110章 怎么做我都不满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忘记你父亲的教诲了吗?“顾姨娘搬出沈和来压沈云妙,若老夫人相信她,事情可就麻烦了。 “祖母,我不走,救救我!“沈云妙也不顾老夫人恼怒的目光,惊慌失措地保住她的腿,想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将她母亲叫过来。“老夫人转头同顾妈妈吩咐,说罢狠狠地跺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既然你们要闹,今日就将事情说个清楚。省得总是来烦我。“ 她其实早就想解决此事,若不是??老夫人看了一眼摆在不远处的屏风,微微叹气。 童玉怡到的时候沈云妙正跪在地上大哭。她几步走过去蹲下,心疼地问:“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就同母亲说。“ 一旁的沈逸奇不屑地撇嘴,开始东张西望。他本不想看这出闹剧,但童玉怡执意要他过来,他体贴母亲,也就只能妥协。 “母亲,您求一求祖母,我不想嫁给陈公子,您帮帮我!“沈云妙说出这句话时,童玉怡甚至沈逸奇脸上都闪过了一丝惊讶。 她喜极而泣:“你放心,若你不愿意,母亲??母亲就算豁出性命也要阻止。“她不在乎顾姨娘为难,痛心的是沈云妙没有站在自己身边,如今沈云妙态度转变,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母女二人拥抱在一起,就连沈逸奇也有一丝动容,沈云妙毕竟是他的亲姐姐,从前为了保护他受过不少委屈。 他恨她不顾母亲,怨她贪慕虚荣,都是因为感情太深厚,眼下得知她并非自愿,心中也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姐姐,你这??“顾姨娘一脸不可思议。她伸手指了指沈云妙:“云妙本就一心想嫁过去,若不是她如此坚定,我何必要费心力为她安排好一切?“ “明明是好心。想不到她竟用这件事来算计我。“她眼中渐渐有了委屈的情绪,人也几乎站不住,只得用手撑着一旁的桌子,同老夫人道:“母亲,您都看到了,先前是云妙非要嫁。如今忽然反悔,总也不能将事情推到我身上来吧?这让我上哪儿说理?“ “要嫁的是你,说不嫁的也是你,什么话都被你说了,让我如何相信?“老夫人似乎觉得顾姨娘的话有道理,开始为难沈云妙。 说起来。童玉怡受伤也是因为沈云妙一门心思要嫁给陈公子,跟顾姨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今她又跳出来说这一切都是被逼无奈。实在无法令人信服。 沈云妙早已猜到老夫人会生疑,她忙问道:“祖母,您可以不信我。可那陈家公子,谁不知道他是个好吃懒做、动手打人的废物?正经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嫁给这种人?“ “陈公子从前名声是不太好,可他在改了,他对你不也挺好么?陈家答应让他隆重地将娶你进门,哪有这样差?“顾姨娘立即反驳,沈云妙说得没有错,陈公子劣迹斑斑,就算老夫人不信沈云妙的话,大约也会责备自己给她找了这么一个夫婿。 老夫人并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童玉怡一眼,似乎在等她站出来说话。只见她缓缓起身,迎上顾姨娘的目光:“既然陈公子这么好,为何不将你的女儿嫁给他?“ “这??“顾姨娘一时语塞,但很快就答道:“云妙和陈公子两情相悦,我再满意这个人,也不能教自己的女儿横刀夺爱啊!“ “看来你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进沈家门的。“童玉怡冷笑一声,眼中散发出寒意,回忆起了当年的事。 顾姨娘一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童玉怡。当初她搭上了沈和。进门的时候童玉怡气得卧病在床,之后也一直躲着自己。她向来软弱可欺,若非如此,自己一个姨娘,如何能对她颐指气使? 童玉怡积攒了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她一步步走近顾姨娘,变得咄咄逼人:“你口口声声说陈公子好,却让自己的女儿躲着他,怎么,我的女儿就要任由你糟践么?“ “当初你是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进了沈家,当真记不清么?若你全都忘了,我便当着母亲的面替你回忆回忆。“和睦、颜面,童玉怡已经完全顾不上了,现在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姐姐为何总要提起我的伤心事?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尊敬么?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满意?“眼见童玉怡出言为难,顾姨娘便开始示弱,将自己变成了委曲求全的一方。 从前二人发生分歧,童玉怡只要多说一句话,她就会使出这样的招数,在沈和面前也是屡试不爽。 童玉怡虽软弱,但她不蠢,她知道今日面对的是老夫人,这一招没有用。 “若我说,你怎么做我都不满意呢?“她已是心跳如雷,甚至生出了退缩之意。 沈云妙鼓励地看着她,童玉怡终于想起了昨日她说的话,自己才是沈和的夫人,顾姨娘不管怎么样都是个妾,她握紧双拳,将沈云妙教自己的话说了出来:“你本就狐媚子,靠着恶心的手段进了沈家,搅得家中鸡犬不宁,难不成还要我将你供着?“ 顾姨娘根本没想到童玉怡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童玉怡发了疯。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半晌也说不出话。 也只有当着老夫人的面,童玉怡才敢如此,毕竟老夫人公正,又不喜欢顾姨娘。即便如此,说完那句话后她的胸口还是不停起伏,嘴唇也微微发抖。 沈云妙说过,只要她们母女态度强硬,顾姨娘一个妾什么都做不了,毕竟这是在沈府,老夫人做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管如何,她进了沈家做妾,你就得关照着。“老夫人虽说责备童玉怡,但也道明了二人的关系。她在心中窃喜,童玉怡可算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也不枉自己那老姐妹良苦用心。 “祖母,还有一件事儿要求您!“沈云妙听出了话中的意思,趁此机会说道:“其实我早已有了意中人,还请您成全我们!“ 第111章 请您成全 众人都没料到还有这一出,老夫人放下拐杖,说道:“这事儿你同我说做什么?让你父母做主啊!“ 这个沈云妙当真是糊涂,有了意中人还不顾一切地要嫁去陈家,她真以为这样对自己、对童玉怡都好么?老夫人皱眉扫了一遍那母子三人,明白他们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若事情这么简单,我当然不会来打扰您!“沈云妙慢慢转头,目光落在顾姨娘身上的时候,忽然变得激动。她冲上去就掐住顾姨娘的脖子,嘴里说道:“都是这个毒妇,她为了逼我嫁去陈家。竟想要了他的命!“ “你胡说!“顾姨娘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终于发怒了:“我什么时候对你的相好下手了?你们不要仗着人多欺负我,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扣!“ 总归沈云妙没有证据。只要她扮可怜,不承认做过这些事,就算老夫人信了,也不能将自己如何。 “我没有胡说,若不是你如此狠毒,我怕你再对我身边的人动手,我死也不会答应嫁给那个无赖。“沈云妙撕心裂肺地吼着。 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几人,沈云妙微微平静,再次恳求:“祖母,求您为我做主。“ 她眼神里的诚挚与泪水不像是假的,可老夫人觉得此事有些难办,若只是要阻止沈云妙与陈公子的亲事当然简单,可她口中的那个“意中人“自己连面都没有见过,又如何做主? 沈云妙也没指望老夫人立即同意自己嫁过去,搬出他来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皆是实话。 “你若有意中人,同我说便是了,我定会成全你们,何必要这样?“顾姨娘急于证明自己对沈云妙不错,便接上了话,老夫人眸光却一变,问道:“怎么听上去。家中并不是玉怡做主,而是你这个姨娘说了算?“ “云妙在我跟前儿长大,我当然心疼她。就算姐姐不同意这件事,我也一定会去求老爷。“老夫人的话将顾姨娘吓出一声冷汗,她命自己冷静下来,暗中指责童玉怡对自己的女儿不上心。 门外,沈云妙的“意中人“正犹豫不决,他已经听到了方才的对话。却迟迟不敢出现。 “进去罢!“沈云悠往里面指了指:“你不是都知道了么?她并非自愿嫁去陈家。“ “我??“仲尔不停擦着手心里的汗,当初沈云妙告诉他自己将嫁去陈家之后,便进了京,再无音信。他心中忐忑不安,最终还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过来,找到了沈云妙。 他没有提自己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她倒也不在乎,除了最开始有些震惊,之后一直很冷漠。甚至让他滚远一些。 他心灰意冷,本打算回到家中,却不想被池季远给抓住关了起来。现在又被带过来听到真相。 他心中是惊喜又害怕,喜的是沈云妙从未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怕的是忽然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她。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煎熬,他却没有为她分担,甚至在心中暗暗指责她背叛了自己。 “你都敢为她进京,这会儿怎么反倒怕了?“池季远一掌将他推进去,他很清楚,仲尔的出现对沈云妙有很大的帮助。 仲尔跌进去之后,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老夫人,她盯着仲尔看了半晌,确认不认识此人之后责问下人:“这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府中的人越发松散了。这个时候竟还有人闯进来。 沈云妙心跳一滞,不仅是因为震惊,也是由于对他的感情忽然涌上心头,她拼命抿嘴,眼泪却还是又落了下来。 二人相对无言,直到老夫人轻咳一声,沈云妙才回过神来,她拉着仲尔跪下,说道:“祖母。这便是我同你提起的那个人。“ 老夫人眼神锐利地打量了仲尔一遍,看上去倒像是个可靠的人,可穿着打扮也未免太寒酸,与沈家必不是门当户对。但若他上进,对沈云妙好,此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老夫人,我与云妙,我们??请您成全。“仲尔文采斐然,此刻却笨得连话都说不清,只能请求老夫人。 沈云妙比他清醒许多,她再次提醒:“祖母,姨娘为了逼我嫁去陈家,发现我们的关系之后曾对他出手,幸而他命大,只是膝盖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疤。“ “我怕姨娘再对他不利,不得已才答应了那门亲事。“沈云妙低头,眼泪落在手上,仲尔则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昨日沈云妙已经将一切都对童玉怡说了,此刻她却还是有些震惊,因为不知道仲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绪复杂,有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女儿好,她也算放心了,可前路坎坷,也不知道如何走下去。童玉怡担忧地看着老夫人,却分辨不出她的情绪。 “你有什么说的吗?“老夫人问顾姨娘,实际上,从仲尔出现,顾姨娘便一直处于震惊中。 先前沈云妙的话就令她奇怪,听她那语气,好像仲尔还活着,可自己派出去的人说他滚下了山坡,没有生还的机会,她此时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仲尔,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做过这些事。“顾姨娘含糊不清地说着,本来仲尔一个穷书生,死了就死了,可他与沈云妙是那样的关系。 现在事情又闹到了老夫人面前,若一切都被证实,自己逼迫沈云妙嫁去陈家的事也就无法反驳了。 老夫人兴许不在意一个穷书生的死活,但若他的死与沈家内斗有关系,那便不一样了,顾姨娘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想着怎样将自己摘干净。 “云妙,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么?为何要编出这样的事来诬陷我?“她一口咬定此事与自己无关,不管沈云妙怎么说,都没有证据。 最坏的结果就是沈云妙真嫁给了仲尔,但那又怎样,贫贱夫妻百事哀,她有的是办法整他们,现在还是保住自己要紧。 “你要证据?“老夫人看着她,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看得顾姨娘心虚。 第112章 像在留遗言 “要证据难道??难道不对吗?“老夫人的目光让顾姨娘有些怀疑自己,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并没有错。 “好!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老夫人说罢往屏风看去,缓缓道:“出来吧!“ 顾姨娘提心吊胆地抬头,只见沈和的亲娘林氏走了出来,她不禁松了口气,虽说沈和尊敬她,可她毕竟年纪大了。做不了主。 “您来了?“她上前扶住林氏:“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她此时轻松许多,毕竟就算林氏听见了方才的一切,还是没有证据。 林氏没有答话。脸色却很难看,这个顾姨娘一直惹是生非,明明童玉怡那样柔善。只要她大度一些,府中也就安宁了。可她偏偏不知足,整日想着将童玉怡母子挤走。 “母亲,怎么连您也不肯理我?难不成您真相信了?“顾姨娘开始抹眼泪,言语间指责沈云妙诬陷自己:“无凭无据的话谁都能说,若您这样轻易就能相信,我也可以??。“ 她说到一半,忽然将话咽了下去,半张着嘴看着屏风,后面又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被绑着蒙上双眼,嘴上也塞满布条。 另一个则是沈和最信任的下人--卞以,他一脚将绑着的那人踹到顾姨娘面前,问道:“你认得他么?“ 顾姨娘低头仔细一看,心跳忽然加快,一颗心似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她结结巴巴地否认:“我??我不认识。“ “他可认得你。“卞以扯下那人眼睛上的布条,待他看清顾姨娘之后,终于取出他嘴里的东西问:“是她么?“ 那人凝神一看,肯定地回答道:“是她,就是她要我取仲公子的命。“ 顾姨娘脸色煞白。这人下巴处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她早已认出,这便是派出去杀仲尔的人。 她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能本能地否认。 “我,我没有。“她蓦地跪在林氏面前:“我进沈家之后,对您和姐姐都恭恭敬敬,从未有过别的心思,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你要证据。现在证据有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在林氏之前开了口,不管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顾姨娘为了逼迫沈云妙嫁给陈公子,害人性命这一点无可辩驳。 顾姨娘这副可怜的样子只能让沈和心软,在老夫人面前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这件事已经拖得够久了。老夫人不想再陪她做戏,她示意顾妈妈扶着林氏坐下后才又说道:“你心术不正,沈家容不下你。“ “母亲。我没有??不,我改,我一定改。“顾姨娘意识到自己否认已经没有用了。眼下证据确凿,与其嘴硬不如乖乖认错,兴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带下去。“林氏终于发话,说着又转向卞以:“知道在老爷面前怎么说么?“ “明白。“卞以答完,便押着顾姨娘和那人下去了。 林氏早已知道这其中的纠葛,便趁着顾姨娘进京,将她派去杀仲尔的人抓到,又在沈和面前审问。 此人很快招了,但沈和不愿相信,他并非是非不分,而是太过信任顾姨娘。 林氏便提出让卞以陪自己进京,将此事问清楚。她态度坚决,沈和只得妥协。之所以要带上卞以,是因为他与沈和一起长大,在沈和身边做事几十年,他说的话,沈和深信不疑。 林氏心中明白,沈和已经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不愿面对,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让他死心。 “娘。您怎么来了?我本以为??“童玉怡见到林氏几乎哭出来,为了沈云妙的亲事,她曾多番请求林氏,但她从未出手相帮。童玉怡本以为林氏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绝望之下才带着两个孩子偷偷进京。 没想到林氏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但童玉怡还是不明白,林氏既然要帮自己,为何非要大费周章闹到京城来,在沈和面前解决岂不是更好? “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帮你么?“林氏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说道:“你总不能依赖我一辈子,我入土之后你怎么办?难道整日哭哭啼啼就能护着两个孩子了?“ 有她在,顾姨娘尚且这样嚣张,若她当真去世,家中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童玉怡反对沈云妙嫁去陈家之后,林氏便觉得这是个契机。 不管童玉怡怎么请求,她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是想看看这母子三人能不能解决此事,若解决不了,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最后童玉怡选择进京,她便同老夫人说好,要她为难童玉怡一番,逼迫她靠着自己的力量来解决此事。 “你过来!“林氏向童玉怡招了招手,语重心长道:“虽说顾姨娘的心思败露,但我那个儿子是多情之人,会怎样处理她未可知,若她留了下来,你想日子好过,今后只能同她斗。“ “一味忍让不是办法,你总得为孩子考虑,云妙这件事就是最好的教训。“她脸色不太好,说完此话便咳嗽了几句,老夫人便说道:“你们也过来。“ 沈逸奇和沈云妙,连带着仲尔都聚在了林氏面前,她挨个看了一遍,最终拉过沈云妙的手:“我知道你心疼母亲,可凡事得量力而行,这次若不是我赶来,你有把握扳倒顾姨娘么?“ “还有你,这么大个孩子,怎么还不懂事儿?多为你母亲和姐姐想想??“兴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她有些喘,童玉怡忙替她拍着后背。 林氏本还想多说些,但身体不好受,最后只是看了看仲尔,点头之后便让他们都出去,称自己累了。 “我怎么觉得,方才那番话有些奇怪。“出门许久之后,沈云妙后知后觉地说道。 “就像在留遗言。“沈逸奇一时嘴快说了出来,童玉怡低声道:“住嘴!“ 她不允许沈逸奇这样说,自己却忍不住咬紧嘴唇,一种不详的预感也在心中蔓延开来。 第113章 别再来烦我 “这下心里舒服了?“沈老夫人难得柔和地拍了拍林氏的手:“总算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林氏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露出释然的笑。若是从前,她也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去逼童玉怡。 只是前些日子,大夫明确说过,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不知道还可以拖多久。她瞒住了家中的人,但开始担忧。有自己在,童玉怡都将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她无法想象以后会怎样。 从前她也知道顾姨娘的那些个心思。但很多时候为了家中安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一次,林氏已经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很快顾姨娘便张罗着要将沈云妙嫁去陈家,她也就下定决心磨砺童玉怡一番。 虽说老夫人一定会为自己看着那个家,可若真遇到急事。童玉怡又没有主意,消息传到京城恐怕就晚了。 “也怪我从前没有好好儿教她,如今也算为她、为整个家做了最后一件事。今后就不管了,任他们怎么闹腾,我都不管了。“林氏如释重负。 她也明白,依照沈和那个性子,未必真会将顾姨娘赶出家门,但冷落她是一定的,只要童玉怡明白自己是正经的夫人,今后家中会安宁许多。 “剩下的时间就过自己的日子吧!“林氏一生都耗在沈家,从前同另外几房姨娘斗,后来又一直在平衡童玉怡和顾姨娘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没有一刻真正为自己活过。 她缓缓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说出一句:“太累了。“ 沈老夫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沈家本有好几房姨娘,但她只同林氏走得近。二人都没有害人之心,只为自保,也不为老爷子争风吃醋。 沈老爷子离世之后,各房彻底撕破脸皮。老夫人也就只同她还有来往,二人已是多年老友,如今看到她这副样子。不免有些难过。 “就留在这里吧,咱们好好儿聊聊。“老夫人握住林氏的手:“老东西,我还真挺想你。“这几十年间,她见过许多风浪,明白诚挚的情谊最是珍贵。 童玉怡决定第二日就启程,沈云妙赶忙带着沈逸奇在沈云悠的院子外面徘徊。却一直到不肯进去,直到池季远出现。 “池公子??“沈云妙赶忙出声,拉着沈逸奇走上前说道:“能不能帮我同大姐姐道个谢?“ 若不是沈云悠,她也不会下定决心去与顾姨娘正面争斗,更得不到这样的好结果。 池季远往里面指了指:“怎么不自己进去?“ “我,我没脸见她。“沈云妙回答。她知道沈云悠还在生自己的气,而她一时糊涂险些陷害沈云悠,心中也还愧疚着。 就算二人之间有隔阂。沈云悠还是出手相帮,这份恩情她虽忘不了,却也无法再面对沈云悠。 今日之所以带上沈逸奇。也是觉得他这些年总是捉弄沈云悠,应当道个歉。 “你们回去吧!我会同她说。“他们不肯进去,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池季远勉强答应了她的请求。 沈云悠并不在院子里,池季远看着四下无人,鬼鬼祟祟地溜进她的房间。 “沈云妙要我替她向你道歉。“池季远说罢拿起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你生气么?“ “生什么气,本就是没有多少交集的人。“沈云悠一开始当真恼了,可很快就冷静下来,沈云妙同她之间并没有深厚的感情,也更容易原谅。 不见也好,沈云悠心说。 童玉怡听说林氏要留在沈府十分担心,总怕别人照顾不好她。可林氏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去,她也只好作罢。 离开的时候下着雨,林氏拖着病重的身体去送他们。 “娘,“童玉怡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林氏却催促:“快走吧,别耽搁了。“ 就连不善言辞的沈逸奇也上前去站在林氏身边不肯走,她只得说道:“都看着我做什么?今后要好生过日子,别再来烦我。“ “娘,您放心。我不会和以前一样,不会再让您担心了。“童玉怡已经带上了哭腔,林氏欣慰地点点头,却又忍不住叮嘱:“今后可不许再如此宠爱这两个孩子,你不能什么都依着,会娇惯坏的。“ 她请老夫人多番打压,也是为了让童玉怡意识到,一味地护着两个孩子并不是为他们好。 童玉怡不答话,只是不停地点头,雨水飘过来,和泪水融在一起从她脸上滑下。 “行了,走吧,我累了。“林氏再次出言催促,却一直到马车跑出去老远,她还站在原地。童玉怡从车窗中探出头来,看着林氏越来越小的身影,蓦地哭出了声音。 这也许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她偷偷去问了老夫人,老夫人如实相告,她也知道,林氏的时间不多了。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到自己进京,童玉怡请求老夫人好好儿照顾林氏,老夫人也承诺会请最好的大夫替林氏医治,可她还是怕,毕竟林氏已经那么大年纪了。 她只期盼此行能够顺利,可以快些来沈府见林氏。 “可算走了。“沈府中,桑迎秋命人将自己的院子好好儿打扫了一番,在她看来,那几人带来的全是霉运,他们在这里住着的时候,整个沈府都被一种压抑感笼罩着。 她甚至哼起了小曲儿,打算将沈云娇的院子也打扫干净,却发现她不在,只看见了平蓝,桑迎秋一把将平蓝拉住:“二小姐呢?“ “二小姐去找魏公子了,不让我跟着。“平蓝答道,不久之前沈云娇似乎又同魏泊有了联系,心情很不错,也没有对自己大打出手。 “怎么又是这个魏泊?“桑迎秋不觉间皱起眉头,她本以为上次之后,沈云娇会一脚将魏泊踢开,不想到她非但没有这样,甚至又主动去找了魏泊。 她不禁有些担心,沈云娇对魏泊好像上心得很,若她真一头扎进去,一切可就麻烦了。 第114章 我就喜欢和他一起 桑迎秋为沈云娇担忧,也放心不下沈逸天。沈云娇骄纵任性,对魏泊的态度不明;而沈逸天总是盯着灵意,桑迎秋就怕这二人脱离自己的控制。 说起来,沈云娇未必瞧得上魏泊,倒没有那么令她害怕,可沈逸天?? 桑迎秋明白,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最重要的还是让他的心定下来。他也该成亲了。 此事难就难在,得是沈逸天自愿。 沈逸天毕竟是她的亲儿子,桑迎秋知道若不顾一切勉强他。定然会起到反作用。他发现自己对沈云悠的敌意之后,母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这个时候再强迫他。许多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让沈逸天自己挑。 京城之中家世、样貌都令她满意的姑娘也有那么几个,第二日,她便将最满意的杜家姑娘和其母向氏请到了府上。 桑迎秋和向氏都没有挑明,而是相互试探着,想要从对方嘴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不凑巧的是,沈云蕊今日来了沈府,就在院子里转悠,只要她一靠近,就能听见桑迎秋和向氏在聊些什么。 “她怎么过来了?“桑迎秋看见她之后暗自嘀咕,沈云蕊来得可不凑巧,若被她听去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她盘算着怎样才能将沈云蕊赶走,期间发现沈云娇也在不远处,便假借出门取东西,将沈云娇拉到了一旁:“你快些将沈云蕊带走,不要让她在这附近。“ 虽说沈云蕊没心眼儿,可只要她回家提起,东舒兰便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老夫人那边自然瞒不住,她一插手。事情就难办了。 “我不去。“沈云娇满脸不悦:“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烦她。“沈云蕊和魏泊越走越近,她心中当然不舒服。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得魏泊对沈云蕊比对自己还要好。她可不甘心,从前魏泊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她忍受不了这样的忽视,以至于只要看见沈云蕊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你怎么总也分不清轻重?“桑迎秋有些生气,平日里沈云娇总不肯帮自己做事也就算了。可现在事关沈逸天,她竟还耍脾气。 沈云娇可不吃她这一套,她清楚得很,不管桑迎秋现在如何,最终一定会主动向自己低头。 桑迎秋见她没有反应,只得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你不高兴。可这件事很重要。母亲答应你,只要解决了此事,一定帮着你对付沈云蕊。“ 说到底沈云娇也就是嘴皮子厉害。这么多年全靠桑迎秋为她考虑,她听桑迎秋这样说,终于微微昂头:“真的?“ 桑迎秋一直觉得她同沈云蕊之间的事太无趣。从不多问,可若她肯帮忙,沈云娇认定沈云蕊不是自己的对手。 “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桑迎秋答道,她对沈云娇很是娇惯,从没有诓骗过她。实际上,看着沈云娇为此事烦闷许久,桑迎秋本就打算帮她想想办法。 沈云娇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可一看见沈云蕊,她心中又泛起酸意,忍不住出言讥讽:“整日上我们家做什么?魏泊好几日没来了,你高兴了吧?“ “你在说什么?“沈云蕊显然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说道:“我今日是来替母亲送东西的。顺便找大姐姐玩一会儿。倒是你疑神疑鬼,一开口就是魏泊,我何时提他了?“ 沈云娇惊觉自己太过敏感,一看见沈云蕊便想起了魏泊,她可不能被沈云蕊看扁,便压住心中的不舒服,别扭地开口:“不如叫上大姐姐,咱们一起去街市上逛一逛。“ 沈云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她不明白沈云娇为何忽然对自己这么友善。但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找大姐姐就好。“ 此时桑迎秋与向氏相谈甚欢,杜家姑娘看上去很是温柔,想来也是个听话的,桑迎秋很满意这样的女子。她要的媳妇,一定要同自己站在同一边,这样沈逸天也肯听话。 杜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她这个母亲向氏不太好相处。只是桑迎秋明白,杜小姐一嫁进沈家,向氏说话便不管用了,毕竟那时她对杜小姐来说,已经是外人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赢得她的好感,桑迎秋事事都顺着向氏说,哄得她很开心。 “家中的几个孩子也懂事儿,若你愿意,待会儿我便让她们陪你在院子里转转。“桑迎秋说着亲昵地握住杜小姐的手,向氏很满意,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太过柔弱,很在意对方家人的态度。 “你真以为他想理你么?不过是觉得愧疚??“沈云娇的声音隐隐传来,桑迎秋心中一咯噔,不是让她将沈云蕊带走么,怎么还在这里? 她抬眼看了看向氏,对方正在喝茶,面儿上没有任何异样,桑迎秋也放下心来,看来是没有听到。 她习惯性地转过身,想让陈妈妈去处理此事,却猛然意识到,陈妈妈已经不在了,便只能对一旁的觅荷使了眼色。 沈云娇和沈云蕊就在不远处,觅荷到的时候二人已经快要吵起来,只是因为沈云蕊不愿与沈云娇一同出门。 “我和他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和他一起,怎么了?“沈云蕊已经被激怒,本来魏泊对她就不错,她也是真心将他当作好友,没有理由为了沈云娇莫名其妙的言论疏远这个朋友。 “你明明知道他总围着我转,还要故意接近,不就是为了让我不舒服么?你这么喜欢,给你好了,我也不稀罕。“沈云娇当然不肯认输,全然将魏泊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觅荷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同沈云娇说道:“二小姐,夫人让您??“ “滚开!“沈云娇正在气头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肯理会她。 “什么声音?“向氏被这声怒喝吓了一跳,目光也飘向门外,桑迎秋赶紧解释:“是那几个孩子在院里玩儿,不必在意。“ 第115章 别再想不可能的事 向氏虽微微点头,但开始心不在焉,似乎很在意方才的声音,桑迎秋生怕她发现。 方才只是怕沈云蕊知道自己的心思,可眼下她和沈云娇似乎有摩擦,若被向氏看见,定然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对了,沈公子呢?“向氏忽然问道,她一直在同桑迎秋聊。这会儿终于想起,沈逸天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不禁生出了些不满。自己带着女儿过来,他竟如此怠慢。 “他有事耽搁了,还请您见谅。“桑迎秋勉强解释道。实际上她已经派人去请了好几次。 可到现在都不见沈逸天,她很懊恼没有一开始就将他拉过来,现在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想着他总不至于真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抢别人的东西么?“沈云娇这句话清晰地传来,向氏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起身:“我倒想知道,您府上的这些孩子究竟在讨论些什么。“ 桑迎秋心中大叫不好,向氏对争、抢这样的字眼儿格外敏感,因为杜老爷本就是她从自己的亲姐姐手中抢过来的。 成为杜家夫人之后,她更是不许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这些事。 桑迎秋心中暗骂几句,却还是只能跟着向氏走出去,没几步便看见了沈云蕊和沈云娇。两人这会儿已经动起了手,觅荷在中间根本无法将她们分开。 “谁和你抢了?难不成他和我几句话都要你同意?你想想自己是怎么对他的,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沈云蕊被沈云娇多番为难,自然受不了。 二人在家中都备受宠爱,谁也不肯让着谁,说出的话也极其难听,向氏眼中的寒意越聚越多,桑迎秋赶紧上前劝说:“别吵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好好儿说。“说罢朝沈云娇使了一个眼色,她却装作没有看到。 桑迎秋怒火中烧。但碍于向氏和杜小姐在场,脸上还是挂着笑。 沈云娇和沈云蕊都生气,什么话也听不进,反而越骂越大声,最后扭打在了一起,连桑迎秋也控制不住她俩。只得吩咐一旁的下人:“快将她们分开。“ 场面一团糟,向氏心中已有决断,她皱着眉头同桑迎秋道:“沈府太过复杂,我看我这女儿不适合过来。“她说罢将杜小姐护在身后,就要往外走。 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弱。沈家的人一个个都这样,她真嫁过来可怎么得了。京城之中与杜家门当户对的也不止沈家这一家,向氏不愿再费心思。 “您误会了。“桑迎秋空出手来拉着她挽留。一面解释:“都是孩子们闹着玩儿的,不能当真。“ “闹着玩儿?“向氏“哼“了一声,不满之意写在脸上:“闹着玩儿会骂得如此难听?“她甚至怀疑桑迎秋是故意闹这一出来侮辱自己。越想心中也就越气,最后连面上功夫也懒得做,甩开桑迎秋便往府门处走去。 桑迎秋赶紧跟上去,几次打算说话,向氏都不肯理,她的耐心也算是到了限度,便停在原地看着向氏母女慢慢远去。 尔后转头,几步走到沈云娇旁边,大声吼道:“都给我住手!“ 她一直瞧不上沈云蕊,但也没有为难过她,今日她将此事给搅和了,桑迎秋心中一肚子火无法发泄。将二人都教训了一通。 另一边,沈逸天正躲在池季远的房中,自从知道了桑迎秋的意图,他便不肯出去,他根本不想成亲,也不愿见什么杜小姐。 “吱呀--“一声门开了,池季远走进来,沈逸天一下跳了起来:“走了?“ 池季远点头,他方才亲眼看见杜小姐和她母亲出了府。坐下喝了口茶之后。他才同沈逸天道:“你总躲着,也不是办法,今日虽走了一个,可你母亲定然不肯罢休,你还能永远躲在我这里不成?“ 桑迎秋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这次不成,她一定还会使别的招。 “还是你和我大姐姐好。“沈逸天叹了口气,这二人有婚约,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而自己,连亲事都不能做主。 他猜得没有错,即便杜小姐母女走了,桑迎秋还是将他叫去了房间,只是没有想到沈云娇也在。 这个时候桑迎秋已经将沈云蕊臭骂一顿,让她回了府,她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只觉头疼。 “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却还是搞砸了,今后我能指望你什么?“她指着沈云娇的头:“魏泊魏泊,你不是讨厌他么?现在又自己贴上去,你这个脑子究竟在想什么?“ 沈云娇本想反驳,但桑迎秋很少这样生气,她也只好闭嘴,全当没有听见,兀自在心中骂着沈云蕊。 “还有你!“桑迎秋教训了她许久,终于将矛头指向沈逸天:“整天往沈云悠的院子跑,你是个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么?那个灵意??“ “灵意由我带进府,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听她提起灵意,沈逸天立刻说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桑迎秋说这话时咬牙切齿:“你就算真翻了天,又能怎么样?“ 沈逸天眸子一沉,这是桑迎秋第一次认真说起他和灵意的事。 “你真以为能躲一辈子么?迟早都要成亲。“桑迎秋也不打算再给他留面子,直接说道:“你别再想那些没有可能的事,只要我还活着,她就只能是个丫鬟。“ 沈逸天没有回答,他早已知道桑迎秋的态度,可从未想过如何解决,如今事情忽然推到面前,他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都走吧!“桑迎秋揉了揉头,看着那二人走离开,终于坐下。看来杜家小姐是不可能嫁过来了,也怪自己太着急了,没有思虑周全。 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是铁了心要让沈逸天成家,只不过?? 桑迎秋微微皱眉,眼下看来,要沈逸天乖乖听话,就只能让他断了那个念头。而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一个人。 第116章 孩子是谁的 沈逸天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第桑迎秋又逼着自己去见别家的姑娘。 第二日一早刚推开门,桑迎秋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了,躲是躲不过去了,沈逸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没想到桑迎秋很平静。 “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她甚至没有提昨日的事,而是从手边拿过一个篮子:“今日我本要送东西去静灵寺,但实在不舒服,差人去又没有诚意。你就替我跑一趟罢!“ 沈逸天接过篮子却有些担心,他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先带您去看看大夫。“ 虽说桑迎秋做的事他无法认同。但这到底是他亲娘,沈逸天当真担心她的身体。 “又不是小孩子,我心中有数。“桑迎秋答道:“都是老毛病了。“她说完便捂住自己的腰轻叹一声。似乎真的很痛苦。 “你将东西送过去我也放心,别磨蹭了。“她催促着,院中忽然起了一阵风,她忙伸出手挡在眼前,喃喃道:“若下起大雨,恐怕只能在山中待一晚了。“ 近来天色确实有些奇怪,总也阴晴不定。 她似乎很在意篮子里的东西,沈逸天也知道桑迎秋常常烧香拜佛,若不帮着送过去,她定然不安心,便叮嘱:“您记得去看大夫,我就先走了。“ 说罢拎着篮子走出去,心中竟还隐隐生出了一丝庆幸,因为此事,桑迎秋没有着急提他的亲事,只要出了沈府的大门,也就不用再想这些烦心事儿了。 另一边,白桃发现刮起了大风,便同屋里的沈云悠喊道:“小姐,咱们放在院子里晒的枣儿我收进来了?可别被风跟雨给糟蹋了。“ “净想着吃了。“沈云悠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虽说家中也有蜜枣。但白桃非要试着自己晒,三人捣鼓好久才将一盘枣儿去核,又加了些蜜。放在院子里晒着。 灵意这两日受了寒,这会儿正喝了药在房中睡觉,白桃也就没有叫她。 枣子并不多,白桃端起盘子就塞了一个在嘴里,她正打算给沈云悠尝尝,忽然听见了一阵哭声。 她护着那盘枣慢慢往墙边靠。果然有一个人蜷缩在那里哭泣,她定睛一看,是沈逸天院子里的丫鬟芷巧。 沈府中,别院儿的人她多少认识一些,这个芷巧有时会跟在沈逸天身边,而他又总往这边跑。一来二去,白桃便同她说上了话。 “芷巧妹妹,你怎么了?“白桃在芷巧身旁蹲下。双眼盯着手中的枣儿,目光中流露出不舍,挣扎了几下却还是将枣递过去:“我这儿有枣。你吃么?“ 芷巧一只手捂着眼睛,眼泪却从指缝中溢出,她听见白桃的声音,慢慢将手放下来,那双眼睛已经哭得通红。 她这样子甚是可怜,白桃从盘中取出一个枣塞进她的嘴里哄着:“别哭了,给你吃枣。“ 那颗枣子进入嘴里,酸甜的滋味充满了整个嘴巴,芷巧一边抽泣一边擦着眼泪,最后勉强问道:“白桃姐姐,我该怎么办?“ “出什么事儿了?“白桃人单纯,除了沈云悠和灵意。她几乎不过问别人,但芷巧看上去太惨了,她还是耐着性子安慰。 “我这辈子都毁了。“芷巧痛苦不堪,两行泪又自眼中流出,白桃取出手帕替她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许久之后,她终于平静一些,说出了一句令白桃震惊的话:“白桃姐姐,我怀孕了。“ “怀--孕--“白桃有些呆滞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她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半晌后才不确定地说道:“可你还没有成亲啊!“ “若成亲了,我还担心这些做什么?“芷巧也知道白桃是个心思单纯的,便解释道:“我一个未成亲的姑娘,这种事若被旁人知道了,今后可怎么活?“ “再说老爷夫人一旦发现此事,定然会觉得是我让沈家脸上无光,我会被赶出去的!“ 她细数自己的难处,白桃脑子却还没有转过来,她从未遇上这样的事,当然不知道如何解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安慰芷巧的话。 眼见着芷巧越来越难过,白桃情急之下说道:“你成亲不就好了,只要你成亲,谁也不能说你什么。“ “白桃姐姐,我不能成亲。“这话似乎勾起了芷巧的伤心事儿,她闭上双眼轻咬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去,而后缓缓开口:“这孩子,是??是少爷的。“ “什么?“白桃这下顾不了其它,她猛地站起来,那盘枣儿也滚落在地,可白桃没有心思心疼,她死死地盯着芷巧:“是谁的?你再说一遍?“ “是少爷的。“芷巧十分肯定,兴许是怕白桃不相信,便起身拉着她的手:“白桃姐姐,我总不至于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我也正后悔,怎么就有了身孕??难不成还痴心妄想要少爷将我娶进门?“ 芷巧之后说了些什么白桃已经听不清了,她脑子里只有那几个字,孩子是少爷的。 先前她只觉得少爷对她和灵意很好,可慢慢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少爷每每过来,总是要缠着灵意,这她倒不在意,只要他记得捎上自己那一份儿吃的就行了。 但白桃总归是明白,在沈逸天心里,灵意同旁人不一样。可今日芷巧竟说她有了少爷的孩子??白桃心中的火一下就蹿了上来,沈逸天整日找灵意,对别人却也如此,将灵意当成什么了? “我找他去!“白桃想不了那么多,一门心思要找沈逸天算账,芷巧却以为她是要替自己出气,忙将她拉住,急得几乎要跪下:“白桃姐姐,我求求你了,千万不要去闹,此事若闹大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倒是惊醒了白桃,就算她有满腔怒火,也不应该让旁人知道此事,若府中的人都听说了,芷巧今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放心,我不闹。“她安慰道,可终究没有再说别的话,她现在担心着灵意,顾不上别人。 第117章 不要告诉她 芷巧一直哭哭啼啼,白桃也明白她有多慌张、难过,可一想到灵意会知道这个消息,白桃就没有心思为她考虑。 沈逸天分明对灵意很好,怎么就?? 她实在想不明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沈逸天真是耍着灵意玩儿,她一定要想办法整他。 过了许久,芷巧似乎也明白在白桃面前哭没有什么作用,便匆匆离去。说来也怪,方才还起了风,要下大雨的样子。她走的时候阳光却又洒下来,有些刺眼。 白桃盯着地上还没有完全晒干的枣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盘子捡起回到了院子里。 沈云悠出来的时候。她正双手撑头坐在石桌前发呆,面前摆着一个空盘子。 “白桃儿,你莫不是偷偷将枣子吃完了?“沈云悠走过去捏了捏白桃的脸蛋儿,她向来无忧无虑。像这样发呆的时候倒是少见。 “我不知道!“白桃惊呼出声,发现是沈云悠才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空洞。 “怎么了?“沈云悠觉察到她不对劲,白桃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这副样子必定是心中有事。 白桃本也没有打算瞒着沈云悠,她只是一直在想要怎样开口同灵意说,想了半晌也没有得出结果。 一看见沈云悠她便觉得自己蠢透了,这种事当然应该先问问小姐的意见。 “小姐,“白桃四处望了望,确认灵意没有在周围,终于凑到沈云悠耳朵边儿上说道:“我方才,方才听芷巧说,她有了少爷的孩子。“ “哐当--“一声,盘子被沈云悠打翻在地,她脸上的笑慢慢凝住,最终连眼中也聚满了寒意,她问:“你听谁说的?“ “她自己说的。“白桃指了指地上的盘子:“我知道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将枣子都打翻了。“ 芷巧有了沈逸天的孩子?沈云悠记得很清楚,上一世没有这样的事。但她重活一世,许多事情都改变了,她相信沈逸天,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毕竟关乎女儿家的名声,芷巧不至于蠢到拿这件事来说笑;再说她一个丫鬟,即便真有此事,又怎么敢同别人说? 沈云悠在心中盘算着,认定芷巧背后有人,或许是桑迎秋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人,总之这个消息大约是故意放出来的。也不知是何居心,还是得先将事情弄清楚。 白桃可想不了那么多,她担忧地说道:“若这件事是真的,灵意可怎么办??“虽说灵意一直躲着沈逸天。但白桃明白她心中在意他。 “先不要告诉她,“沈云悠做出决断:“正好灵意这两日不舒服,就让她好好休息。“ 这话之后,二人都沉默了,各怀心事坐在桌旁发呆,直到院门外吵闹起来。 “你这个不够好,我先前听铺子老板说这两日会来新东西,比咱们之前买的好看。“是老夫人的声音。 “不如现在就去看看!“林氏答道。 说起来。自从童玉怡一行人离开之后,林氏似乎放下心来,整个人轻松许多,气色也比刚来那会儿好。 俩老太太最近迷上了秋千,不过几日,便弄了好些个式样的秋千在园子里放着,偏偏还嫌不好看,二人整日里想着如何装扮那些秋千。也算是童心未泯。 声音由远及近,大约要从院前经过,沈云悠起身还没有开口,跟在老夫人身后的桑迎秋就招呼道:“云悠。快过来看看!“ 老夫人和林氏手中各拿着些绸带、花草,大约是装扮秋千用的,桑迎秋向她解释:“俩老太太争谁的秋千更好看,争了半天了。现下正打算出门呢!“ “你也帮我们选些好看的。“老夫人笑呵呵地拉住了沈云悠的手,这倒合桑迎秋的心意,她本还发愁用什么理由将沈云悠支走。这下可好了,老夫人亲自开口,她应当不会拒绝。 “是啊,到底老了,不知道年轻人喜欢些什么。“林氏也说道,沈云悠推脱不得,只能应了下来,随即走进院子,将白桃拉到一旁。 “我陪老夫人出门逛逛,我回来之前,什么都不要做。“她说罢往灵意的房间看了一眼,她正病着,只要白桃不说,应该不会发现端倪。 白桃听话地点了点头。沈云悠也就离开了。 她走后,白桃坐立不安,连桌上的糕饼也不能令她提起兴趣,咬了两口又坐在院子里发呆。 “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没过多久,灵意从房间走出来,白桃吓了一跳,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睡得太久了,头有些疼。“灵意其实并无大碍,但沈云悠坚持要她休息,这两日她睡得头都晕了。便想着出来透透气。 没想到白桃是这副反应,灵意心思机敏,虽有些奇怪,但她太信任白桃,也没有想过她会有事瞒着自己。 平日里白桃总爱缠着她或是沈云悠聊会儿天,今日却一言不发,目光也躲躲闪闪,灵意拉过她的手:“怎么了?“ 没想到她的手刚伸过去,白桃便吓得抖了一下,灵意越发觉得不对劲,正当她打算开口询问时,觅荷来了。 “灵意,夫人让你过去一趟。“她说明来意之后,灵意还没有开口,白桃已经抢先一步说道:“觅荷姐姐,麻烦你同夫人说说,灵意身子不舒服,请夫人见谅,改日再过来叫她吧。“眼下沈云悠不在,她可不希望出什么乱子。 虽说白桃和灵意是丫鬟,但桑迎秋知道她们在沈云悠心中的地位,便多有照顾,从未为难,平日里这话是极管用的,但这一次觅荷忽然凑近灵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是少爷的事。“ 灵意心跳骤然加快,但还是抬眼看觅荷:“可这同我有什么关系,觅荷姐姐怕不是找错人了。“ 本以为她会感兴趣,却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觅荷只得搬出桑迎秋:“夫人说了,此事很重要,让你一定过去。“ 看来今日是盯上自己了,灵意起身答道:“走吧。“ 第118章 顺便帮我做件事 “不行,你不能跟她走。“白桃将灵意拉到了一边,刚听说芷巧的事,桑迎秋就差人过来,她到底觉得太巧了;再说沈云悠出门之前多番嘱咐要看着灵意,她不愿让小姐担心。 “出什么事儿了?“灵意问道,她也察觉到白桃心中有事,虽说桑迎秋不是好人,但两个院子没有撕破脸,也不至于这样紧张。 沈云悠说过暂时不要将事情告诉灵意,白桃心中纠结,可看觅荷的样子。是一定要让灵意过去,若此时不说,她又怕灵意吃亏。 觅荷倒是站得远,好像并不想知道她二人在说什么。白桃几番权衡,终于一咬牙,说出了实情:“我今日听到一个消息,说是。芷巧有了少爷的孩子。“ 灵意一双眼睛渐渐失了神采,她捂住胸口咳嗽几声,白桃忙替她顺气,一面说道:“小姐说了,此事必有蹊跷,所以不让我同你说,可这个节骨眼儿上夫人让你过去,我怕??“ 之所以选择告诉灵意,是怕这一切都是桑迎秋的计谋,若灵意什么都不知道便过去了,她一定会受不了。 灵意听道这个消息的一瞬就出了一声冷汗,因为还病着,竟难受得想呕吐,她面无血色,好半晌才缓过来。 沈云悠说得对,这件事不简单,她也不相信沈逸天会做出这种事,便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自己,反过来安慰白桃:“别担心,她不会将我怎么样。“ 直到现在,桑迎秋都是一副慈母的样子,正因如此,她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对自己动手,灵意当然清楚这一点。 但白桃很慌张,她知道桑迎秋多狠心,生怕灵意一去就出事了。 “你去她院子里等着,若出了事儿、或是我许久没有出来。就去找小姐或是少爷。“灵意并不知道沈逸天和沈云悠都出门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同白桃道:“若找不见这二人,请老夫人或老爷过来也行。总之先将局面稳住。“ 灵意不知道桑迎秋究竟要做什么,这才不得不去,她也知道,桑迎秋一旦做恶,很可能是冲着沈云悠来的,她不能让小姐冒险。 她轻轻捏了捏白桃的手,示意她冷静一些,这才跟着觅荷走了。 桑迎秋的院子里很安静。觅荷将门打开,往里指了指,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灵意刚刚踏进去,觅荷便将门关上,与此同时,一个全身带血的人扑到了她面前。 是芷巧,她衣裳上沾了许多血,但手上、脸上都有新伤。灵意也分不出究竟是哪里的血。 她抱住灵意的小腿,像疯了一样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灵意这才发现她嘴角残留着血迹,往嘴里看去。发现她已经没了舌头。 灵意脚一软,往后退两步贴在门上,终于看见了坐在桌旁喝茶的桑迎秋。 “你来了?“她缓缓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听说这丫头有了少爷的孩子。你说应当怎么办?“ “我只是个丫鬟,夫人决定就好。“灵意声音微颤,桑迎秋起身,眼中的凶狠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可我听说,你似乎和她存了一样的心思?“ 芷巧正死死地抱着灵意,令她动弹不得,桑迎秋说过,现在只有灵意能救她的命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夫人已经许诺,只要将自己怀孕的消息放给沈云悠院子里的人,少爷成亲之后一定让自己做个姨娘,可刚做完这件事就失去了舌头,现在连性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夫人您弄错了,我向来本分。“灵意答道,一面伸手勉强安抚芷巧。 “是么?“桑迎秋慢慢走近,忽然收起了方才的样子。笑了起来,她将芷巧拉开,握住了灵意的手:“都是说笑的。“ “既是这样,我便下去了?“灵意一刻也不想再多待,这房间里的压抑感令她想吐,虽觉得芷巧可怜,但她自知无法救下芷巧,还是想先同沈云悠商量。 桑迎秋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她拉着灵意坐下:“来都来了,就顺便帮我做件事吧!“ 她说罢将桌上那碗汤药递给了过去:“虽说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儿,但少爷毕竟还没有成亲,这种事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药碗中飘出苦涩的气味。灵意看了一眼,桑迎秋又说道:“放心,这药是为了处理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还特地向大夫要了温和的药,就是为了不伤害她的身子。“ “我也有女儿,当然不会这样狠心,待她养好身子,必定给她找个好人家。“她很是温和,说出的话令人挑不出错来。 京城中这样多富贵人家,恐怕没有哪家夫人如她一般大度。 灵意微微皱眉,难不成芷巧真的怀孕了?她有些慌乱,不管真相如何,现在要她逼迫芷巧喝下这碗药,定是在害人。 芷巧这会儿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抓住灵意的衣角不停摇头。 桑迎秋早已发现芷巧的心思,这次就将二人一并处理了。这丫头本也没有怀孕,给灵意的是一碗毒药。 将芷巧的舌头割下来,一来是为了告诫灵意;二来也是怕她胡说,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是自己刻意为之。 她今日将沈云悠和沈逸天都支走,就是要逼迫灵意做这件事。灵意聪明,当然明白芷巧会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因为自己要杀鸡儆猴。 偏偏这个灵意心善,若芷巧死在了她手里,她必然会有负罪感,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心结再同沈逸天来往。那时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她自己就会离开沈府。 “你就当是帮她吧,她肚子里有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今后有什么出路?“桑迎秋轻飘飘地说道。 灵意端着那碗药,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若芷巧当真怀孕,桑迎秋这一出既是为了告诫自己,也要让芷巧的孩子死在她手上,令她从此恐惧又愧疚。 而若芷巧没有怀孕,这碗中又装了些什么? 第119章 要么死要么嫁人 灵意虽不知道桑迎秋究竟作何打算,但她清楚,一定不能让芷巧喝下这碗药。一旦将药喂给芷巧,自己便同这件事撇不清干系了。 她告诉自己,就算桑迎秋用夫人的身份来压,也一定不能畏惧,小姐知道了一定会来救自己。 “怎么,不愿意?那不如你来喝?“桑迎秋见她迟迟不肯行动,便开口道。她当然巴不得灵意死。可沈逸天护得紧,她不愿让儿子太伤心;再说同沈云悠也没有彻底撕破脸,若将灵意杀了。不免会引起老夫人怀疑。 灵意还是不动,甚至没有回答。 “看来是两个都不想喝了,也不是不行。“桑迎秋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大红的纸:“只要你按上手印,我便放你们走。“ 那是一张婚书,她将纸摊开,等着灵意的答复。只要灵意嫁人,沈逸天必定心灰意冷、听从自己的安排。灵意出嫁之后,找个机会将她解决了,便能永绝后患。 她也曾想将灵意嫁出去,但遭到了沈云悠的反对。如今只要灵意亲自按下手印,便再也抵赖不得。 桑迎秋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灵意只有两种选择,其一是亲手要了芷巧的命;其二是按下手印,就此嫁人。而无论是哪一种,都逃不出她的掌控。 她提前要芷巧将怀孕的消息放出去就是为了让灵意相信此事,脑子也乱掉,猜不到自己要怎么做。 灵意看着桌上那张大红的纸,脑中果然一片混乱,只知道自己大约是在劫难逃了。 桑迎秋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冷静,她生怕这个时候沈云悠或是沈逸天回来了。若真如此,今日的一切可就白费心机了。 虽说厌恶灵意,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让灵意因自己而死。这样不仅会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沈云悠面前,和沈逸天之间也会生出嫌隙,让灵意主动嫁人是最好的办法。 灵意将碗放在桌上发出声响。跪在地上的芷巧被吓到了,呜呜叫着。 “吱呀--“一声门开了,沈舜扫视了一眼房间中的人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身后的白桃立即冲过去,拉着灵意往后走了几步,又将她护在身后。 这会儿芷巧正狼狈地跪在地上大张着嘴,沈舜蹲下捏住她的下巴往嘴里看去。再抬头时面上结了一层霜,他问桑迎秋:“你做的?“ 桑迎秋无从辩驳,沈舜又问:“她做错了什么事?何至于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家中也不是没有处置过丫鬟,但将人折腾成这样很少见。 “她不知羞耻,我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这种人祸害!“桑迎秋这下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走上前去拉扯灵意。一定要她签下婚书。 就算沈舜事后怪她,也只当她是爱子心切,不会认为她本性残暴。 沈舜虽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冷静一点,就算你怀疑,也应该当着逸天的面问清楚再做打算。“ “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桑迎秋着急地冲他吼着:“逸天就是因为她们不肯成亲。不将此事解决,咱们家就绝后了。“ 沈舜看了一眼地上的芷巧和面无血色的灵意,忽然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若事情是真的,逸天难道没错吗?你处理得了一两个丫鬟,能看住京城所有的姑娘么?若他自己心思不正,你如何拦得住?“ “出了这种事儿,不想着怎么教儿子,就知道害人。“这些日子,桑迎秋的所作所为令沈舜反感,尤其是桑家那些事,他认定桑迎秋就算没有参与,也一定默许了。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但总也过不了那个坎儿,毕竟沈云悠是他的亲女儿。 这个灵意他认得,她一直跟着沈云悠,沈舜越发觉得桑迎秋是为了为难沈云悠故意闹这一出,便将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你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些?真是跟桑家那些人越来越像了。“ 他虽厌恶桑家的人,但平日里还算客气,这一提桑迎秋就不高兴了,她逼问:“桑家的人怎么了?我不是桑家人?难不成你连我也看不起?“她也满肚子火。总觉得沈舜越来越偏向沈云悠。 从前二人极少起冲突,她也善解人意,但自从陆姨娘进门,她在沈家总是栽跟头,渐渐也难以隐藏自己的心思。这会儿沈舜又阻止她将灵意嫁出去,她当然着急又不甘心。 “家中姨娘有身孕,你将这丫头折腾得全身是血,可有为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考虑?“沈舜指着芷巧说道,本来这种时候,家中就应当和和睦睦,不可见血。 先前童玉怡闹自尽沈舜已经很不高兴,没想到她们母子刚走,好容易清净了两日,桑迎秋又开始了。 “你这是什么话?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关心,只惦记着她肚子里的么?“桑迎秋眼见陆姨娘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却毫无办法,整个人一点就着。 沈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从没发现桑迎秋如此不可理喻,二人越吵越凶,老夫人刚进府门就得知了此事。 她将林氏送回房间之后才过去,桑迎秋一见她眼泪便簌簌落下,她挽住老夫人的手,委屈说道:“母亲,您看看老爷,我不允许逸天娶丫鬟有错么?“ 她全然不提自己做了些什么,只说起了老夫人呢最在意的事。老夫人果然脸色一变,她扫了一眼在场的三个丫鬟,问道:“是谁要嫁给逸天?“ 她语气极冷,这可不是小事儿,沈逸天是沈舜唯一的儿子,他成亲之后要将谁收了她不管,但绝不可能让一个丫鬟来做正房夫人。 “她整日与逸天待在一起,我要将她嫁出去,老爷还不肯。“桑迎秋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她先前不愿将事情闹到老夫人面前,也是认定沈云悠会护着灵意,老夫人又偏帮她,这一闹,并不比自己解决轻松。 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便将老夫人视为救命稻草,就指望着她对付灵意。 第120章 万万不可 “你胡说什么?“沈舜见此场景赶忙解释:“母亲,她方才与我吵得厉害,一时昏了头,没有什么丫鬟要嫁给逸天。“ 老夫人眼中仍有怀疑,沈舜便又指了指地上的芷巧说道:“为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将这丫头折腾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胡闹!“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芷巧,她早已说不出话,兴许是听到了这几人的声音,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她骤然哭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泪水与血迹混在一起,狼狈又可怜。 到底是年纪大了,老夫人比从前心软许多,即便芷巧只是个丫鬟。她心头还是动了一下,忙问:“到底怎么了?何至于此?“ 她与沈舜想法一致,陆姨娘正怀着孕,家中见血可不好。 “母亲。是那个丫头心术不正,整日想着迷惑逸天。“桑迎秋说罢将目光落在灵意身上,现在芷巧怎样根本无所谓,她在意的是灵意。 毕竟沈逸天心中有灵意。 她眼中含恨,指着灵意同老夫人道:“母亲,您可以去问问,谁不知道这个丫头同逸天走得近?“ 白桃听她这么一说,忙伸出手护住灵意,老夫人却开口了:“让开。“ 灵意从白桃背后走出来,老夫人上下打量一番,这丫头她认得,常常跟着沈云悠,模样周正,做事也有条理,可到底是个丫鬟。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沈逸天当真迷上她就麻烦了。 “你若愿意,我明日就为你找个好去处。“老夫人这话不容商量,她不如桑迎秋那般狠心,想的也只是先将灵意赶出去,只要那二人没有天天见着,便也不会出事。若沈逸天当真喜欢她,待他成亲,将她收了也未尝不可。 白桃张嘴要说话,灵意却对她摇了摇头,虽说沈云悠待她们很好,可在沈家人眼里,她们毕竟是丫鬟。这种场合,丫鬟没有说话的资格。 这一开口兴许还会激怒老夫人,斥责她们不懂规矩。沈舜进来之后,灵意便明白沈云悠和沈逸天一定都不在。若非如此,白桃也不至于将他请过来。 她现在只祈盼沈云悠能够快些回来。 “母亲,万万不可。“没想到沈舜并不同意老夫人的做法,他将她扶着坐下,劝道:“这丫头是云悠身边的,这些年一直陪伴着她,若要忽然将她送出去,云悠回来之后怎么同她说?“ “云悠这孩子很懂事。平日里就算受了委屈也不吭声;再说她也没几个好友,这丫头一走,她该有多伤心?“沈云悠虽从不招惹是非,可事事儿都装在心头,这样反而令沈舜担心。 他当年觉得桑迎秋温柔善良、对沈云悠又好,这才将她娶进门,并放心地将沈云悠交给她。 他常年在外,等到发现时。沈云悠已经成了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追悔莫及。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也生出一丝犹豫,沈家多少有些对不住沈云悠。好容易她同自己亲了一些,也在自己的指导下开始学会考虑事情。若在这个时候将她身边的丫鬟赶走,她定然会再次将心封闭起来。 “母亲,这可关乎逸天的一生。丫鬟没了可以再找,云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她挑。“桑迎秋不肯罢休,仍用尽浑身解数劝老夫人:“再说他们姐弟一向要好,云悠若知道此事,一定也会同意??“ “啪--“一阵大风刮过来,门被撞得发出巨响,桑迎秋的话也被打断,这会儿房中没有别的丫鬟,她便亲自走上前去关门,发现乌云黑压压一大片,方才晴空万里的景象早已消失。 门关上之后,房中安静了许多,桑迎秋转头看老夫人,却看不出她的情绪。 老夫人有自己的考虑,当然不是她几句话就能左右,若真如此她何必大费周章搞着一出,早些将事情闹到老夫人面前事情也就解决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只要一直提醒老夫人这件事有多严重,她自会定夺。 “不如等云悠回来再做决定吧。“眼见着气氛有些僵,沈舜再次开口,他明白,依老夫人的性子,绝不可能让一个丫鬟嫁给沈逸天做夫人。 当初桑迎秋家世不够好,也是许久之后老夫人才勉强同意她嫁过来,她进门之后便不大愿意在府上住。 沈舜倒觉得沈逸天若是认真对待,真娶一个丫鬟也无妨,可考虑到老夫人,他并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怕老夫人因此事忧心,又怕伤害到沈云悠。沈舜很是为难,见老夫人不答话,他忽然问道:“对了母亲,云悠不是和您在一起么,怎么不见人?“ 他方才听白桃说沈云悠陪着老夫人和林氏出门了,眼下老夫人已经回府,沈云悠身边的丫头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没有理由不出现。 “出去不久便碰上了霍家那个姑娘,我让她跟霍家姑娘一起逛逛,二人便离开了。“老夫人也是为沈云悠好,她本就不大出门,好友又不多,遇上了霍羽柔,当然希望她能敞开心玩一玩。 沈舜将芷巧扶起来,交到了灵意和白桃手上,说道:“你们俩将她送去看大夫,晚些再过来。“这三个丫鬟也被吓得够呛,还是先让她们缓一缓。 “老爷??“桑迎秋出声,老夫人也看了过来,沈舜便解释:“有些事,她们在这里反而不太好开口。“ 事关沈府的颜面,老夫人也知他说得在理,便没有再阻拦。她也并不担心灵意,若这丫头真同沈逸天有什么关系,总不会自己跑了;就算真跑了也是好事,这样正好不必为难,也能同沈云悠解释。 桑迎秋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她见老夫人默许,也不敢阻拦,她很懊恼方才一时着急同沈舜吵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太过烦躁,很容易失去控制。她在沈舜面前几乎从没有这样无理取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 第121章 我心中有她 门外传来雷声,不过片刻,大雨便落了下来,虽说关着门,仍能听见狂风嘶吼的声音。 沈舜终于坐不住了,他将门打开,风立即吹进来,掀翻了柜上的花瓶,他只得一把关上。 “这么大的雨,怎么还不回来?“他担心不已,天色不早了,又下着大雨。可沈云悠始终不见踪影。 “兴许在哪儿躲雨呢!“桑迎秋说道,她已经恢复了慈母的样子,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走到窗前。眼中露出担忧之意,自言自语道:“可不要被淋湿了。“ 又过了一会儿,雨势更大,窗外电闪雷鸣。雷声牵动沈舜的心,他提心吊胆地等到了晚上。 此时雨已经停了,院中一片狼藉,沈舜去了沈云悠的院子,却没有见到人,他实在等不了了,便差人去霍家问了问。 下人回来的时候面色慌张,说道:“老爷,霍大小姐也没有回去,霍家已经开始四处找人了。“ “什么?“沈舜起身,立即安排人去找沈云悠。这会儿,就连老夫人也不提灵意的事了,心思全在沈云悠身上。 沈云悠平日根本不会这么晚也不回家,尤其还下着大雨,沈舜骤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觉得沈云悠出事了。 霍家和沈家出动了不少人,可一直到第二日清晨,也没有找到二人,沈舜则一夜未合眼。 沈逸天在山中呆了一夜,刚进府就发现有些奇怪,他拉住一个丫鬟问:“出什么事儿了么?“ “大小姐昨日同霍家小姐一同出了门,现在还没有回来,老爷正到处找呢!“ 沈逸天呼吸一滞,他愣了片刻就往沈云悠的院子跑去。灵意和白桃在院门处等着,她二人一宿没睡。 经了昨日那事儿,灵意一见他便本能地往后躲,白桃更是扯着他的衣袖出了院子。 “怎么了?“沈逸天虽在问白桃,但目光往院子里飘。他担心沈云悠,也担心灵意。 “夫人将灵意叫过去为难了一番你知道么?“白桃问,沈逸天面露疑惑,而后恍然大悟。难怪母亲绝口不提成亲的事,非要让自己去静灵寺,竟是为了将他支走。 “现在连老夫人也知道你们的事了,要将灵意赶走!“白桃心中急得不得了,小姐不知所踪,灵意又面临这样的事,她慌乱无比。 沈逸天心绪复杂,终于还是得面对了。偏偏这个时候大姐姐又不见了,他收起思绪问白桃:“我大姐姐走之前同你说什么了吗?“ “让我,让我看好灵意。“提起沈云悠,白桃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昨日风雨那样大,小姐一定受了不少苦,也不知道有没有着凉。 沈逸天最后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叮嘱道:“你和灵意就在院子里等着。不要四处走动,大姐姐不在,我会照顾你们。“ 说罢急匆匆地离开了,刚走出两步。便遇上了池季远,他眉头紧皱,看样子已经知道了沈云悠的事。 “池大哥,“沈逸天一把将他拉住。犹豫开口:“我该怎么办。“ 沈逸天并没有说是什么事儿,池季远却猜了出来,他不过离开沈府一两日办事,没想到刚回来沈府就变成一片混乱。他已经从白桃处知道了所有的事,当然也包括桑迎秋那一出。 “你好好想一想,若让你在解决此事和失去灵意之间选择,你选哪一个?“他知道沈逸天总爱逃避,而眼下事态紧急,他没时间慢慢劝导。 沈逸天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他说的话,去面对此事,不外乎就是遭到家中的阻拦,可失去灵意?? “不行!“他猛然清醒,池季远点头:“若你现在不去面对解决,失去她是迟早的事。“说罢没有再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沈云悠。他没心思耗在这里。 他走之后,沈逸天立刻去了沈舜那里,老夫人和桑迎秋也在。 沈舜担心沈云悠,没有提灵意的事,倒是桑迎秋看了老夫人一眼,发现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主动问沈逸天:“你可回来了,那个丫鬟的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过来就是想将此事说明白。“沈逸天没有像往常一样躲躲闪闪、插科打诨,桑迎秋心中得意,她根本没说是哪个丫头,沈逸天简直不打自招。老夫人这会儿定然信了自己的话。 “说这些做什么?等云悠回来再考虑。“沈舜皱眉阻止,沈云悠一失踪,他也再没有心情去想此事。 老夫人的脸色却变了,她问沈逸天:“你打算怎么做?“沈云悠不见了她自然也着急,可不管怎么样,沈逸天这件事都必须尽快解决。 “我心中有她,请祖母成全。“沈逸天言简意赅,老夫人气得咳嗽几声,沈舜替她拍了拍背方才缓过来一些,她又问:“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知道。“ “你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祖母,我想娶她为妻,这与身份无关。重要的是,我想同她过一辈子。“沈逸天难得这样正经,他脑中闪过池季远的话,失去灵意的恐惧感让他有了莫大的勇气,他继续说道:“不管多么好的女孩子,若我不喜欢,定然不会与之成婚。“ “你在说什么!“老夫人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桑迎秋也慌了,生怕沈逸天惹怒老夫人。 她之所以敢提起此事,不过是认定沈逸天不敢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哪里知道他今日就像变了一个人,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对灵意的心意。 她想将沈逸天拉过去,他却定在原地,就等着老夫人回答。 “我不同意。“这四个字平静却不容反驳,虽说沈逸天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心还是沉到了谷底,他勉强点头:“我并不指望您现在就答应,只是不想瞒您。也请您原谅我,因为此事我不会妥协。“ 他说完,向屋中的长辈行了礼走出去,院中的枯叶被雨打得满地都是,沈逸天望着阴沉的天空开始担心,也不知道大姐姐怎么样了。 第122章 洞中的少年 耳边很嘈杂,混乱的记忆涌上来,沈云悠甚至想起了上一世死之前惨痛的经历。她猛地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霍羽柔惊恐的脸,她被绑着坐在自己不远处。 沈云悠摇着头令自己清醒过来随即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个山洞,空间并不大,不远处有一张同格格不入的精致小桌,上面放着酒壶及漂亮的小瓶子。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站在二人面前。这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一见沈云悠醒了,便冲外面喊道:“还没死!“ “没死就没死。鬼吼鬼叫什么?“洞外走进来一个打扮讲究的人,他似乎很不耐烦,一脚将少年踹翻在地。嘴里骂道:“不会好好儿说话?“ 说罢扫了一眼沈云悠,吐了口唾沫:“哪那么容易死?“少年麻利地爬起来,二人便一同往外走。 “云悠,你,你终于醒了。“霍羽柔担心又害怕,她连话都说不清楚,整个人虚弱不堪,哭的力气也没有。沈云悠见她这副样子安慰一番又问道:“只有这二人守着我们么?“ 霍羽柔受了惊吓,嘴唇抖半晌却开不了口,沈云悠只得尽力往她身边挪了挪,感受到她的温度,霍羽柔终于冷静了一些,她战战兢兢地开口:“先前有不少人,但后来都走了。“ 沈云悠没有答话,而是回忆起了之前的事,她和霍羽柔应当是进入小巷之后,被人敲晕了带到这里来。 霍羽柔比自己先醒过来,可从她嘴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再说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沈云悠只得自己想办法。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发现桌上还有一些装饰品。一阵香味从那方飘了过来。 她辨别不出先前那人的身份,也猜不出抓她们的目的,若只是想要自己和霍羽柔的命。定然不会等到现在,难道是谋财?沈云悠盯着洞口,那个少年刚走进来,便冲他喊道:“喂,你过来。“ 少年听到声音虽不耐烦,但还是走了过去。头儿将那二人交给他看着,若出了什么事,他也会没命。 “我家里人什么时候送银子过来?“沈云悠问道,那少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看来也不是谋财,若真为了钱财,这群人一定已经通知了霍家和沈家。就等着他们派人送上财宝。不为谋财也不是害命,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沈云悠还想说什么,那少年却不欲理她。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一个什西摆弄着。 身旁的霍羽柔还在发抖,沈云悠低声安慰:“别怕,我们暂时没有危险。“霍羽柔这样子。还没等自己想到办法,她大约已经吓傻了。沈云悠明白,现在不仅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还得稳住霍羽柔的情绪。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个少年身上,定睛一看,发现他手中握着一跟红绳,绳上有一块玉佩。玉佩先前大约是用被编好的红绳给固定住的,也不知道怎么散开了,少年手笨,怎么也恢复不了原样。 “你这样不对。“沈云悠骤然出声,少年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整个心思都在那根红绳上,却总也成功不了。到最后他有些气馁,气鼓鼓地将玉佩和红绳放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却又捡起来。 沈云悠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便试探地说道:“我会编这个,不如我帮你?“ 少年抬眼,他已经快被这东西逼疯了,可若同意她的提议,就意味着要将她解开。解开之后若出事儿了怎么办? 他猛地摇摇头,上一次被打之后的伤还隐隐作痛,不能再冒这个险。 沈云悠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勉强,又提出:“若你不相信我,可以拿过来,我说你做。“这个少年虽看上去心思单纯,但仍有戒备心,她只得一步一步地来。 这算是比较安全的方法,少年想了想,主动拿着玉佩和红绳坐在她身边,听着她的话编红绳。 “你一个男孩子,戴这个东西做什么?“沈云悠一面教他,一面状似无意地问道。 “我不戴,这是我姐姐的。“那少年头也没抬就回答,沈云悠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气:“我也有个弟弟,同你一般大。“说起来,沈逸天应当比这小子大不了多少。 少年很明显不愿再聊这个话题,也不肯接话,沈云悠便又将话题回到红绳上,她急切地阻止:“错了错了,谁让你往那边绕的?快成死结了!“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少年还是没有将那根红绳编好,他耗光了所有的耐性,沈云悠趁机说道:“你帮我解开罢,我很快编好,你不必担心,就算我真想逃,也打不过你啊!“ 兴许当真急了,少年走到洞口处往外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人,心说头儿大约又去附近逛了。他思考片刻,还是大胆将沈云悠解开。 沈云悠倒也安分,将红绳接过来认真地编着,不久之后那根红绳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少年眼中露出了惊喜,竟还道了一声谢,之后又将沈云悠绑上。 方才沈云悠是故意瞎说,让这少年编不好红绳,不得不将自己解开。她也没有指望就此逃脱,毕竟霍羽柔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逃。 这样做只是为了取得少年的信任,让他渐渐相信,即使将自己解开也不会发生意外。几次过后,少年便会慢慢放下戒心。 她的机会很快又来了,傍晚,那个头儿进洞发现少年不在,咒骂几句,他回来之后又打又骂。 “让你好好儿看着,就知道偷懒,做什么去了?“他拿起木棍儿抽少年,一边责问。 “头儿,咱们带来的东西快要吃完了,怎么办?“那少年问,他也是发现吃的快没有了,便想出去碰碰运气。 “这种事还用问我么?下次下山的时候去买不就得了。“头儿回答。 看来这个地方离街市并不近,还是说这些人有不得不躲起来的理由?沈云悠心中盘算着,还是得快些弄清楚逃出去。 第123章 狗东西不是人 头儿骂骂咧咧,少年却不再答话,但他越是这样,头儿似乎就越生气。他近来一直待在这儿,整个人都闷坏了,若不是?? 想起那些事他心中便烦闷,将气都撒在了少年身上,他又打又踹,嘴里骂道:“若不是我。你还不知道死在哪儿了,你个贱胚子,你得感激我明白吗?“ 霍羽柔吓得直往沈云悠身边靠。许久之后,头儿终于累了,心中的不满也消散开来。他长舒一口气出了洞。 那少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在一旁休息。 “狗仗人势!“愤恨的声音传来,少年诧异地转过头,只见沈云悠义愤填膺,正在骂头儿:“明明自己才是别人养的一条狗,穿得人模狗样,其实就不是个东西。“这个头儿也就只敢在少年面前耀武扬威了。 少年一直跟着此人,平日里能说话的没几个,见沈云悠与自己想法一致,他的话匣也打开了:“就是,成天事儿没做几件,就知道挑刺儿。“ “狗东西!不是人!“沈云悠绞尽脑汁想出了许多骂人的词儿。 二人坐在一起骂了许久,少年也渐渐放下了戒心,沈云悠这才知道他名叫成丘,只是小喽罗,并不知道为何要抓她们,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二人看好。 这之后,二人因为对头儿的不满,结下了友谊。只要头儿不在,成丘便会偷偷凑过来同沈云悠一起聊天、骂人。 不过一日,沈云悠已经将成丘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他是孤儿,本有个姐姐,可姐姐已经不在了,临死之前将玉佩留给了他。 他被这帮人买下之后,一直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事,并不清楚那群人的目的。 自从姐姐去世。成丘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沈云悠性子同他姐姐很像,温和又坚强。同她说话间,他心中的苦楚排解不少,他也越来越信任沈云悠。 正因如此,他便趁着头儿不在洞中。偷偷给沈云悠松绑,任她活动一段时间又绑上。偶尔也会将霍羽柔松开,但他到底有戒心。很快便会绑上。 第三日,头儿要去街市上买些东西,少年趁此机会将沈云悠解开。他在洞外升起一堆火,二人坐在火旁烤东西。 这是沈云悠第一次出洞,她发现此地很偏僻,大约也只有山贼会经过,若没有人带路,自己和霍羽柔一定跑不出去。 她将仅有的一条小鱼烤好,分了一半给成丘之后走进洞中。 “吃吧。“沈云悠把鱼递给霍羽柔,这几日的折腾令她瘦了一圈儿,人看上去也苍白虚弱,沈云悠很是心疼,只想将好东西都给她。 霍羽柔却有些犹豫,她盯着沈云悠手里的东西。虚弱地问:“不会有毒吧?“ “放心,这是我亲自烤的。“沈云悠小心将东西喂到她嘴里,又说道:“你好好儿休息,我待会儿过来。“ 她咽了咽口水空手回到火堆旁,发现成丘也在咽口水。他见沈云悠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那一半鱼分了一些给她,之后认真地吃起了自己的那一份。 “你对她可真好。“细细品尝之后他终于开口,这鱼就那么点儿,她还都给了别人,他说罢不等沈云悠回答。自顾自说道:“从前姐姐也对我这么好。“ 他似乎陷入了过往的记忆中,眼里也流露出温柔,沈云悠心中五味杂陈,她拿着棍子在火中搅动,一面打量着他。 “成丘,不如你放我们走吧!“沈云悠忽然开口道,成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满脸警惕地盯着沈云悠:“你想干嘛?“ 沈云悠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说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我知道我跑了,你就得死。“她也只想试探一番:“其实,被抓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我只希望你不要亲自动手。“她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成丘也有些动容。沈云悠是除了姐姐之外,他遇到过最好的人,若非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应当会和她成为朋友。 “放心吧。“他低下头,实际上他从未杀过人,再抬头时硬生生憋出了一个笑脸:“再说他们可能不打算杀你,说不定很快就将你放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沈云悠心中轻叹,开口道:“快将我绑起来吧,不要被你的头儿发现了。“ 头儿回来的时候心情似乎很好,甚至也没有为难成丘,还给他带了几块糕饼。 “这俩人今日如何?“他随口问道,说罢扫了一眼,那二人看上去没有一点变化,都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熟了。 “挺老实的。“成丘回答,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开,霍羽柔忽然惊叫一声。 沈云悠瞬间睁开了双眼,关切道:“怎么了?别怕,我在这儿。“ “云悠,方才你给我吃的东西是不是有毒?“霍羽柔满脸惊恐地问道。 “不会的,你别多想了。“沈云悠这话既是在安慰她,也想将她打住,以防她将更多事说出来。 可惜头儿已经起疑,他问成丘:“什么东西?“ 霍羽柔呕了一声,吐出一些东西,她抬头痛苦地同沈云悠道:“云悠,他会不会是故意将你松开换取信任?“ 沈云悠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可自己和霍羽柔能知道什么重大的消息? “松绑?“头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掐住成丘的脖子,眼中有了杀戮之意,他从桌上拿起棍子,狠狠地往成丘身上抽过去:“你真是长本事了,也能自己做主了?“ 成丘忍着痛不吭声,头儿越发生气,从桌上取出一把刀就往成丘身上划过去。他避开了致命部位,在成丘的手臂上、腿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伤痕。 霍羽柔惊叫出声,沈云悠也明白,若长久地耗下去,定会将她逼疯。头儿听到她的声音更加暴戾,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沈云悠看着遍体鳞伤的成丘有些不忍,他还是孩子心性,若是没有落到这群人手上,也不至于做恶。 第124章 背井离乡的可怜人 成丘的衣裳很快血迹斑斑,沈云悠咬紧牙关,她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她知道此时开口不仅帮不了成丘,反而会让头儿更加怀疑。 可她害怕成丘被打死,虽说头儿避开了致命部位,但在他心中,成丘这样的孩子,死了一个还可以买别的。沈云悠牙齿不停打架,片刻后终于忍不住了。 “啊--“她尖叫一声,头儿的目光果然被吸引,虽说方才霍羽柔也叫了几声。但她毕竟虚弱,声音也没有沈云悠这样大。 头儿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着眉走过去,沈云悠惊慌地说道:“求你们救救她!“她说罢拍了拍霍羽柔的背。霍羽柔其实并无大碍。但她又急又怕,周遭的环境也差,她像生了大病,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气。 沈云悠闹这一出只是想让头儿停手。没想到他当真低头仔细看了看霍羽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拿起棍子指了一下成丘,开口吩咐:“去给她找碗热水过来。“ 成丘求之不得,虽说身上伤痕累累,他还是跌跌撞撞地往洞外跑去。经了此事,沈云悠也更加清楚,至少现在头儿并不想让她们死。 喝过热水,霍羽柔缓过来一些,头儿嫌洞里闷,便又去附近转悠。 成丘坐在不远处往伤口上擦药,他一点儿也不讲究,混合着灰土就将药抹在伤口上,沈云悠看得心惊。 霍羽柔靠着她眯上眼睛,她将霍羽柔的头从自己肩膀上移开,这才同成丘说道:“我有些难受,想吐,你带我去洞外吧,不要脏了这地方。“ 成丘一把将药塞在了怀中,带着未松绑的沈云悠走出去。 刚出洞,一阵冷风便吹了过来,沈云悠打了一个冷战清醒许多,她将手举起:“帮我解开,我替你上药。“ 之所以要到洞外,是害怕霍羽柔在惊慌中又将一切都说出来,而成丘曾说过,站在洞外远远就能看到头儿过来,就算他真回来了。也看不清沈云悠究竟有没有被绑着、又在做什么,待他走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反而更安全。 成丘方才挨了打,却没有对沈云悠生出不满。而是听话地将她解开,沈云悠小心地为他上药,他始终咬牙不发出声音。 等到将药抹好,沈云悠骤然发现,成丘哭了。 “我想姐姐了。“他从小与姐姐相依为命,沈云悠的性子同他姐姐太像了,总是大声骂着欺负他的人,又小心翼翼对自己好。 沈云悠轻轻地抱了抱他。成丘渐渐冷静下来,二人开始聊天。 “他总是这样,稍有不顺便打我出气。“成丘说道,他那双黝黑的眼睛望着远处,似乎在回忆痛苦的事。 “他什么来头?“沈云悠问,成丘摇了摇头,头儿很少说自己的事,他想了想回答:“他是个恶人。但也挺可怜的。“ 沈云悠抬头,他又道:“桌上那些东西你看见了么?都是他托人从家乡买过来的,坏了他便换新的,几乎到哪儿都要带上几样。却从来不肯亲自回去。“ “洞中的香味你闻到了吧?似乎也是他家乡产的东西,我无意间说了一句味道不好,就被他打个半死。“成丘想起当时的情形仍有些心惊,沈云悠微微眯起双眼。说起来,洞中确实一直有一种不变的味道。 看来这个头儿也是个背井离乡的可怜人,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事儿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过了一会儿,成丘估摸着头儿快回来了,便将沈云悠绑着进了洞。 夜幕降临,头儿打了个哈欠,在山洞另一边躺了下来。 霍羽柔这时安静许多,她人虚弱,没有力气闹腾,只要感受到沈云悠在自己身边,便能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沈云悠每晚都不敢睡熟,这日也一样,她往后靠了靠,看见头翻了一个身,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接下来她像发了疯一样。又是叫又是闹,头儿本来就睡得浅,很快被吵醒,不耐烦地坐起来往这边看。 成丘怕沈云悠挨打,便示意她安静一些,她却一点儿也听不进别人说话,中邪一般闹腾着。 “你不想活了?“头儿怒喝一声,沈云悠吓得抖了一下,但没有停止装疯卖傻。 这会儿霍羽柔也醒了,她刚睁开眼睛变看见头儿拿起棍子往这里走过来,就要往沈云悠身上招呼。 霍羽柔发着抖开始抽泣,头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住了手。他将桌上的碗砸了一个,沈云悠这样吵,根本没有办法休息。 沈云悠朝成丘使了使眼色,他立即会意,开口道:“头儿,不如将她扔到洞外,我升一堆火也不至于冻死。“ 头儿皱眉半晌,最终同意了,就算她在洞外仍要闹腾,洞中也能安静许多。 “我不和云悠分开!“霍羽柔不顾一切地摇头,沈云悠心知她在洞中没有危险,但会不安。 “行了行了,愿意受冻就都去。“头儿心烦地挥挥手,成丘连忙将二人带了出去。 在沈云悠身边,霍羽柔安心许多,虽冷得发抖,她还是尽量靠了过去。 “别怕,很快就能走了。“沈云悠低声道。 成丘将火升起,周围温暖许多,沈云悠逐渐安静,他这才问:“好好儿的,你闹什么?“洞里不知道舒服多少倍,何必要自讨苦吃。 “我生过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沈云悠有些难过,连声音也弱了下来:“只要一受刺激,我便会疯疯傻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成丘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他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但很信任沈云悠,最后还是问道:“有办法治么?“ “办法倒是有,可这荒山野岭的??“沈云悠摇了摇头,成丘盯着火半晌开口:“你要什么?“ 火焰映在沈云悠眼中,她的双眼亮起来,她示意成丘凑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成丘想了一想说道:“头儿方才跟我提了几句,让我明日去街市,我想想办法吧!“ 第125章 一起逃吧 “记住我跟你说的位置,一定要那一家的才有用。“沈云悠叮嘱道,她本以为还要等上几日,毕竟成丘去一次街市不容易,却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霍羽柔迷迷糊糊地问道:“云悠,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没事儿,好好睡吧。“沈云悠答,霍羽柔太虚弱,还是先不要同她说。 第二日,成丘果然独自去了街市,留下头儿看着那二人,并非担心她们跑。毕竟这个地方若不认路,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他只是不想奔波。 成丘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他带回许多瓷碗。头儿一见那些瓷碗便都放在桌上,激动得不得了,像看工艺品一般盯着那些个瓷碗一动也不动。 他昨日去街市就看到了这样的碗,不会看错。那就是从他家乡来的碗,只有那里才会出产这样的碗。他想多买些,但体力不好,带不了,最终只买了一个碗。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此事,到底不甘心,便让成丘再跑一趟,替自己多买些碗,这才让他有了去街市的机会。 夜里,头儿早早睡了,成丘偷偷在洞中不起眼的地方点上了一枝香,那是沈云悠请他买的,说是这种香可以让她安静下来。 沈云悠曾想让他帮自己带消息出去,但成丘在这一点上很警惕,他绝不与旁人接触,肯帮她买香也是觉得此事不会令自己暴露。 他刚将香点上,沈云悠又开始大吼大叫,头儿不耐烦地爬起来,成丘知趣地将那二人带了出去。 “你不是说那东西能治你的病么?“沈云悠安静之后,成丘问道。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病情严重了。“沈云悠一脸茫然,成丘倒也没有多问,就这样到了后半夜,沈云悠隔一段时间便会大叫,起先头儿还会起来骂人,后来就没了动静。 眼见着天快要亮了,沈云悠忽然同成丘说道:“帮我解开吧。“ 成丘往洞中看了一眼,确认头儿没有醒。便将她松开。没想到沈云悠转头把将霍羽柔叫醒,替她解着手上的绳子。 “你要做什么?“成丘意识到不对,他现在对沈云悠几乎没有防备,但还是觉得她有些奇怪。霍羽柔也是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成丘,一起逃吧。“沈云悠盯着他的双眼,郑重说道,成丘嘴巴张大,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可??“ 他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可他害怕,被头儿抓住了,他必死无疑。 “你跟我走。今后便不用再做这些事了。“沈云悠说罢指了指洞中:“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现在走还有希望,若他醒了,咱们都得完。“ 说来也巧,她进洞不久便发现洞中的香味很熟悉,最终确定桌上摆着一种香--沈逸天先前送她的哪一种。 她便故意装病,只为让成丘帮她买桑迎秋房里的那种香,两种香一旦混合便会使人晕倒。而点香的时候若不在洞中。也就不会有事,这也就是她宁肯挨冻也要出去的原因。 难怪头儿后来便没了声响,原来是她动了手脚??成丘只犹豫片刻,便同沈云悠说道:“走吧!“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虽说沈云悠的话也许是为了逃命诓骗自己,但他愿意赌一把。 沈云悠同他目光对视,点了点头,她不将计划告诉成丘。也是想逼他,若还有退路,他未必会跟自己走。 现在头儿已经晕倒,醒来之后必定将成丘归为她的同伙,他若不一起走,便是到了绝境。 她知道成丘并非恶人,自己要逃走必须要他帮忙,才冒险踏出了这一步,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你在前面带路。“她同成丘说道,一面扶着霍羽柔,柔声细语:“咱们现在就回家。“ 霍羽柔被绑了这么久,整个人都有些呆,她之前又不怎么肯吃东西,沈云悠刚扶住她,她便晕倒了。 “我来背她。“成丘主动提出,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头儿醒了,一切就晚了。 沈云悠进洞收拾了一些东西,三人便上路了。 不久之后天便亮了,三人不敢休息,沈云悠头晕目眩,但她告诉不停自己,到了街市一切就好办了,便还是强撑着跟上了前面的成丘。 兴许是太颠簸,霍羽柔开始呕吐,沈云悠忙让成丘将她放下来休息,一边拍着霍羽柔的背一边安慰,又给她喝了些水。她终于好了一些,但仍然没有办法自己走,成丘便又将她背上。 因为她不舒服,这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快到晌午的时候三人终于到了有些人气的地方,但体力已然不支,成丘便提议到一旁的破庙去休息。 他第一个走进去,手中拿着一个馒头,沈云悠则在后面扶着霍羽柔。 “别动。“头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成丘一惊,手中的馒头也落地,头儿手中冰凉的刀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好小子,幸好我没有将近路告诉你,这才能等到你。“头儿怒极反笑,他没想到成丘会背叛自己,现在只想一刀将他杀死以泄愤。 他将刀高高举起,就要砍下去。 “哐当--“那把刀落在了地上,沈云悠头上的簪子已经插在了头儿的脖颈处,她也知道那香支撑不了多久,可没想到头儿还有近路。 她先前多次想过杀死头儿,但没有成丘的帮忙实在办不到,只得想办法逃走,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快走!“沈云悠从未亲手杀过人,眼中还是流露出了害怕。头儿吃痛捂住脖颈处,沈云悠剧烈地呼吸着,一面往后退了几步,慌忙说道:“我们快走。“ 成丘也被吓得够呛,但一听她这样说还是背起霍羽柔就要走,霍羽柔却有些挣扎,她看了看头儿,眼中有同情:“云悠,若我们就这样走了,他会死的。“ 沈云悠一愣,随即发现头儿正要去捡落在地上的刀,她一脚将刀踢开又快速捡起,这才同霍羽柔道:“可若他不死,我们就会死。“ 虽说头儿背后的人一定下过指令,不能将自己和霍羽柔杀死,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给头儿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第126章 待会儿来见你 霍羽柔犹豫不决,看着头儿痛苦的样子于心不忍,开口劝道:“兴许将他救下来,他也能改过自新。“ “他本就害过人,就算今日当真死了,那也是活该。“沈云悠根本不想管头儿,不管他为什么变成这样,能对成丘下那样的毒手,就绝不是什么好人。 “可??“霍羽柔不愿双手沾上鲜血,甚至想去扶头儿,沈云悠双手扳着她的肩膀说道:“羽柔,没有人会一直等着他变成好人。他生或死都是自作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自保。“ 她听成丘说过,头儿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在她看来,这种人死不足惜。她不是惨死在他手下的人,就算他当真改变,她也没有资格替他们原谅。 “咱们快走吧。这地方本不是太安全??“成丘刚刚开口,便听见破庙外有人说话,而后走进来两个人,警惕盯着地上的头儿看。 成丘心中大叫不好,随即慢慢靠近沈云悠说道:“姐,赶紧走,这些人是山贼。“他先前撞见过一次,知道这些人的来头。 沈云悠偷偷打量,那两人上去确实不对劲,看样子,外面还有同伙。她紧紧地将霍羽柔扶住,低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兴许是被吓到了,霍羽柔当真没有吭声,三人提心吊胆地往外走,外面忽然又走进来一个山贼挡在前面。 他仔细打量了沈云悠和霍羽柔一番,转头开口:“这俩小妞不错,不如??“ 话还没说完,他的同伙便明白了,立即冲上来将三人团团围住,沈云悠功夫差,霍羽柔更是一点儿也不会,成丘一个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三人很快被抓住,霍羽柔和沈云悠被捆在装草料的车板上,动弹不得;成丘则被捆在另一辆马车上,山贼本打算杀他灭口,但见他力气不小,便决定将他带回去做苦力。 马车晃晃悠悠,沈云悠心中烦闷。本来已经成功逃了出来,没想到这一耽搁,就遇上了山贼,这会儿还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若到了山贼的地盘。很难再遇到成丘这样的人,逃出去的可能性极小,最好能中途逃跑。 山贼拉着马车,很是兴奋,正当在讨论着这一趟的收获,发现迎面走来一伙人,看上去像军队的人。 “老大??“小喽罗有些紧张,说起话来也不利索。 “瞅你那点儿出息。他们蠢,看不出来。“他那老大似乎见多了这样的事,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小子方才说什么?找死呢!那种货色怎么可能给你?“ 说这句话时,那群人从他们的边上路过,本来已经走完了,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站住!“ 池季远走回来,他觉得这些人不太对劲。方才从马车旁边经过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没有由来一阵慌张。越是往前走,这种感觉便越是强烈,他终于还是停了回来。 “各位要去哪儿?“他问山贼。 “关你什么事?“小喽罗壮着胆子答道,他刚放下心来。这些人竟然又回来了,他当然不舒服。老大却拦住他,笑着说:“我们是山上的农户,下山做生意。“同这些人说的话越多。也就越有可能露馅儿,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池季远看了马车上的草料一眼,并没有回答。他几步走过去,将手放在厚厚的草上,沈云悠似乎感觉到了,她奋力将头往上靠,离他的手心近了一些。 “兄弟,这是我们的东西。“他正打算继续,头儿面露不悦,伸手挡住。 “抱歉。“池季远道歉之后,作势要离去,转身的瞬间忽然猛地将草掀起来。 他那未过门的小娘子被五花大绑躺在车板上,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草,看见他之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山贼见事情暴露,自然都冲了上来,池季远想也没想就将绑住沈云悠的绳子割开。一把将她往自己这边拽。 山贼的头儿狠踢了马一脚,马受受惊跑了出去,池季远抬头与霍羽柔四目相对,她眼中满是绝望。 此时他已经将沈云悠身上的绳子都解开,她立刻去追车,池季远赶紧跟过去,生怕她被伤到。 “别靠近!“他将她护在身后,马像发了疯一样,随时可能冲过来。 “云悠,救我,救救我!“霍羽柔嘴里的布条掉了,她的声音自车上传来。池季远快速跑过去跳上车板,颠簸中割开了将她固定在车板上的绳子,又跳了下来。 沈云悠一把抱住她,又将她带到一旁解绳子,霍羽柔受足了惊吓,她全身颤抖、开始抽泣,连沈云悠也拉不动她。 “我们过去躲一躲。“沈云悠说罢扶着她要往一旁走,霍羽柔却失了神,站在原地发呆,任由沈云悠怎么劝都不肯动弹。 这一幕很快被山贼发现,小喽啰冲过来,沈云悠既要护着霍羽柔又要躲开他,实在力不从心。 他将刀高高举起,要往呆愣的霍羽柔身上刺,沈云悠本能地扑到她的面前闭上双眼。 没有疼痛感,沈云悠一转头,池季远抓着那把刀,一脚将小喽罗踢开,他对身后的成丘说道:“带她们俩先走。“ “我不。“沈云悠脱口而出,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走才是最好的选择,自己留下兴许还会添乱,但还是下意识拒绝了。 这会儿霍羽柔倒是渐渐回神,她目光空洞,一句话也不说往前走着,沈云悠为难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快走吧,我待会儿就来见你。“池季远往前推了她一把,沈云悠终于跟上霍羽柔,却忍不住回头。池季远在人群中盯着她,示意她不用怕。 为了走得更快,成丘将霍羽柔背上,索性,山贼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啊--“霍羽柔忽然大叫一声:“放开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她有些神志不清,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狠扎成丘的手臂,成丘吃痛将她放下,她便又往山贼的方向跑去。 “羽柔,快回来!“沈云悠大喊着追她,最终跟着她又回到了山贼当中。 第127章 你想将自己烤熟么 “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沈云悠只当霍羽柔是太害怕了,一边安慰一边牵起她的手。 霍羽柔一把将她甩开,撞上了前面的山贼,那山贼反手就要抓她,谁知道她狠咬他一口便奋力往前跑,山贼又急又恼,拖着沈云悠就往山崖边走。 沈云悠功夫不好,身子又弱。被他这么拖着,脑子也开始不清醒。 “去死!“山贼大喊一声就将沈云悠踢下去,她立刻往下滚去。这是一个斜坡,看不清下面有些什么。 池季远赶过去的时候沈云悠已经往下滚了,她滚落的速度太快。他根本追不上,只能扑上去抱住她往下滚去。 沈云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要这么死了,她好不容易得到复仇的机会,谁知道竟要毁在山贼手里,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池季远闷哼出声,她这才发现他一直用手臂护着自己,她想问他疼不疼,话堵在嗓子眼儿上却开不了口。沈云悠的脑中闪过了许多画面,上一世的、这一世的,他笑的,生气的??若这一世的结局是连累他跟着自己一起死,她宁愿不要这个机会?? 沈云悠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她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池季远坐在自己不远处,面前有一堆火。 “醒了?“他扔下手中的棍子走过去,捏了捏沈云悠的脸,笑道:“现在才醒,是不是在装晕吓唬我?“ 沈云悠愣愣地看着他,又呆滞地将目光移向了那堆火,他们竟然没死,她猛然坐起来用力抱住池季远,嘴里低声念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们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池季远的侧脸与她紧贴在一起,他似乎轻声笑了笑。沈云悠没有松手,听见他的心跳和他的呼吸她才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放开他,这下终于不好意思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脸皮儿薄,别扭地去火堆旁坐下后。扭过头不肯看他,手却伸过去取暖。 “怎么不说话,真傻了?“池季远从旁边扯起一根枯草碰了碰她的脑袋,语气轻松。 “你怎么样?“她忽然问,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想起方才落下来的时候他吃的苦。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事儿,就是把你从水里捞上来费了些功夫??“话到一半,他忽然顿了顿。虽说沈云悠全身湿透了,但天儿已经很凉了,身边又没有换的衣裳。他只得将她放到火堆旁烤着,不敢脱衣服。 池季远伸手摸了摸她的衣裳:“快干了吧?“接触到之后却又皱起了眉头,忽然抬头盯着她:“要不,你将衣裳脱了吧?“ 过了这么久,她的衣裳竟还是没有干,他实在怕她受寒。 “你说什么?“沈云悠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的衣裳,瞪着他:“你别,别以为这里没人就能耍流氓。“ “想什么呢?“池季远伸手轻轻扣了扣她的额头,将自己的外衣递过去:“我的衣裳方才已经烤干了,你穿着湿衣服定然不舒服,可以先穿上我的,等衣裳干了再换。“ 沈云悠撅了撅嘴回答:“不用了。我穿着烤。“说罢整个人都往那堆火上凑。 “你想将自己烤熟么?“池季远伸手拉她,沈云悠只是挣扎了一下,他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将他的的手拉过来,又把衣袖扯开,那只手臂血肉模糊,令人心惊,应该是落下来的时候伤到的。 她一动也不动。反倒是他敲了敲她的头:“怎么又不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说了些什么沈云悠根本听不进去,她盯着那只手臂,不知为何,这些天的惊慌、害怕、担忧??所有的情绪一齐涌了上来。 哪怕是被绑在山洞时她也不曾这样难受,沈云悠咬了咬嘴唇,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池季远的手臂放声大哭。 “怎么了?“他这下当真乱了阵脚,小心地将她揽在怀里安慰:“怎么就哭了?伤在我身上,你也不疼啊!“ 他越是说,沈云悠便哭得越大声,池季远语调越来越温柔,最后几乎是哄小孩子的声音,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道:“是不是受委屈了?你跟我说啊,我帮你报仇。“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有婚约,也不大同女子接触,这会儿沈云悠在他面前,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怪我怪我,这么久才找到你。“他说着紧了紧怀抱,他这几日也没有安生过,只要一闭上双眼,便看到沈云悠在受折磨,吓都快将他吓死了,又哪里敢睡。 沈云悠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一个好位置,继续哭起来。她现在只想将所有情绪都倒出来,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能让她感觉到心中的苦闷不见了。 她的头靠着他的臂弯,过了一会儿,池季远也沉默了,他知道她只是想哭出来,至于理由,一点儿也不重要。 他像抱着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搂着她,待她终于平静,便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 “没事了。“他说道。 沈云悠清醒的时候还在他的怀里,她的脸瞬间滚烫,开始唾骂自己,她这一世可是为了复仇而生,怎么能做这么丢脸的事情,哭得死去活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在他面前。 重活一世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她在心中骂着,但又不好意思从他怀中出来,甚至还有些留恋。 她索性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却忽然想起了一些事,随即猛地抬头望着他:“你带的人靠谱么?也不知道羽柔他们怎么样了?“ 池季远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将沈云悠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看自己的眼睛,接着沉声说道:“这次绑架你们的是在京城之中以杀人为乐的那伙劫匪。“ 沈云悠听了,始终觉得不对,半晌之后终于慢慢反应过来:“可他们为何拖了这样久不杀我们。“ “我先前一直在查此事,这伙人??同霍家有关系。“他答道。 第128章 怎么丑成了这样 沈云悠盯着火苗发了一会儿呆,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池季远开口解释:“这群人在京城之中杀了好些人,甚至将手伸到了官眷身上,他们只是杀人,别的什么也不做,我推测他们就是为了让那些官员下不来台。“ “可这些人怎么会同霍家有关?“沈云悠实在不懂,同霍家有关就更不该抓霍羽柔了,究竟是霍川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女儿还是霍羽柔故意如此?? 她不敢再想下去。便默不作声,只等着池季远说话。 “大概??“他似乎在盘算怎么同她说,半晌才冒出一句:“应该是抓错人了。他们只是想再制造几起命案,猜测你们俩家中境况不错,手底下的人又不认识霍羽柔。这才将你们抓了,之后霍羽柔被认出,便没有将你们杀掉。“ 沈云悠狂跳的心终于冷静一些,她生怕池季远说出一些令她害怕的消息。 “既然是抓错,为何不将我们放了?“这下她也明白为何头儿对霍羽柔还算客气,可发现抓错之后,将她们放走怎么看都是最好的选择,也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 “这点我也正想着。“池季远答道:“件事还没有完全查清楚,无法推测。“ 沈云悠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同霍家扯上关系,但她心中清楚,这定然与宫中争斗有关,知道得少,反而更好,她只希望沈舜不要被牵扯进去。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池季远忽然推了推她:“你就打算一直靠着我?“ 沈云悠立刻从他怀中出来,打算离他远一些,却被他一把拉住,他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开始笑:“脸怎么花成这样?“ “有吗?“沈云悠举起袖子胡乱擦脸,他笑得更大声了:“这下可好,像只小花猫。“ 她索性不再管。往火堆靠了靠,兴许是火堆太温暖,她这些天又太累。没有过多久竟然真的靠着池季远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二人便开始找路,幸而这个地方不算偏僻,没多久便遇上了山中的人。 “老伯,请问去街市的路怎么走?“池季远拦住了上山的老伯,而那老伯抬头的瞬间。二人皆是一愣。 “林伯?“池季远试探地问道,那老伯激动地拍着他骂道:“你小子进京也不来看我!“ 池季远打量了老伯牵着的小女孩儿问:“这是?“ “隔壁那家的孙女儿,非要跟着我出来。“老伯答道,说罢将背篓放下,池季远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依心的孩子,想着不会有这么大。“ 说起自己的女儿。林老伯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提她了,你走之后??“ 看来这二人是旧相识。沈云悠拉着小女孩儿往一旁走:“姐姐陪你玩儿好不好?“说着牵起女孩儿的手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儿上。 “是那孩子?“林老伯往沈云悠的方向看去,当初他说过自己已有婚约,那姑娘看上去温和良善。倒是同他很合适。 池季远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摇头说道:“还没成亲。“ “早晚的事!“林老伯了然地拍拍他的肩,又想起了自己那个闺女,陷入了怅然,正打算开口,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池季远赶紧过去,只见沈云悠面朝溪水倒在了溪中。 “姐姐没有站稳。“小女孩惊恐地捂着嘴,池季远将沈云悠拉起来,看到她的瞬间,那小女孩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沈云悠问道,她只感到脸上传来阵阵疼痛,不知道伤到了哪里。 池季远小心地擦着她脸上的污渍。安慰道:“没什么,别担心,很快就好了。“他动作很慢,沈云悠慢慢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睁不开了。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池季远放手之后,跑到溪边看到了自己的脸。 沈云悠张大嘴巴,她的右眼已经肿成一大块,脸上别的地方也有些泛红,很是难看。难怪小女孩方才没忍住。 她盯着水中的自己,半晌之后,忽然捂住脸哭了,怎么丑成了这样。 “再哭眼睛该更肿了。“池季远替她擦着眼泪,嘴里说着:“到家就好看了,别怕。“ 沈云悠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自己顶着这张脸被他盯了那样久,她心中就难受。上一世他虽对自己不上心,可在他心中她至少是好看的。 如今连这唯一的优点也没有了。 最后池季远带着哭哭啼啼的她同林老伯和小女孩告别,往街市上走去。 “方才那老伯是谁啊?“过了许久,她终于想起来问。 “两三年前进京受伤,在林老伯家中待了些时日。“池季远回答,说起来,林老伯一家也算他的救命恩人。 沈云悠有些心酸,他曾经历过那么多凶险的事,自己却鲜少知道。 见她情绪低落,池季远主动说起那时候的事:“你不知道,林老伯一把年纪了还非要我教他练武,他的女儿依心就在旁边笑话,依心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他说着说着忽然兀自摇头:“算了,不说她了。“他移开话题,说起其它有趣的事,很快将沈云悠逗笑,不知不觉间二人转到了街市上,沈云悠便往沈府奔去。 沈府的家丁看见她吓得几乎跌倒,随即一边往里跑一边大喊:“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沈云悠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灵意和白桃一左一右在院门前蹲着,不过几日,她二人都瘦了一圈。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邋遢?“沈云悠故意说道,灵意猛地抬头,她试探性地拉了拉沈云悠的手,眼泪夺眶而出;白桃则呆滞地张大嘴巴,片刻后嚎啕大哭。 “小姐!“她二人起身扑过去将沈云悠抱住,怎么也不肯撒手。 “小姐??呜呜,外面下大雨,呜呜呜还有狼,你终于回来了。“白桃死死抓住沈云悠的胳膊,含糊不清地说着,灵意安静多了,只是眼泪止不住,蹭在了沈云悠的脸上。 第129章 一壶茶够不够 过了一会儿,白桃和灵意终于冷静下来,扶着沈云悠到房间里去,她开始说笑:“分明是我不见了,怎么你们反倒像吃了苦?“ 这二人没有一点精神,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休息,沈云悠责备道:“我出了事,你们更应该打起精神来,若我还没回来就出事儿了可怎么办?“ 她心疼白桃和灵意。这二人上一世跟着她,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最终还被桑迎秋母女害死;这一世本想保护好她们。没想到还是总让她们担心了。 白桃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她紧紧盯着沈云悠,生怕小姐消失在自己眼前。 “我先去床上。“沈云悠说着躺下去将被子盖上。祖母一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正要赶过来。 “云悠!“老夫人果然很快到了,她颤颤巍巍走到床前,双手捧着沈云悠的脸,开口道:“让祖母好好儿看看,没伤着吧?“ “霍家那个姑娘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眼见着霍羽柔已经回来了,沈云悠却没有下落,她当真以为沈云悠已遭遇不测,这几日总是夜不能寐。 虽说这些天的折腾令沈云悠脸色不好看,但她其实只是有些擦伤,可老夫人一问,她还是虚弱地开口:“祖母,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听池季远说过灵意的事,也知道老夫人想将她送走,便只能装得虚弱一些,老夫人也就暂时不会提起此事。待她恢复了一些,便能想办法应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很是激动,抬头看见了眼中还有泪的灵意,也有些动容。若这丫头同沈逸天没有事儿,倒是一个衷心的奴仆,将她留在沈云悠身边自己也放心。只可惜?? 想起沈逸天她便心急如焚,可沈云悠刚刚回来,她着实说不出赶走灵意的话,便只是道:“你就好生休息,祖母会为你做主??“ “云悠!“老夫人的话被打断,桑迎秋破门而入。她扑到沈云悠床前,伸手抚摸她的脸:“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她的泪装满眼眶,一滴一滴落在沈云悠的脸上,这几日她确实同老夫人、沈舜一样担心。不一样的是那二人担心沈云悠的安危,她担心的却是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除掉沈云悠。 她每日都盼着沈云悠死,既然有人出手。她当然希望成功。 “行了,孩子刚回来,别哭哭啼啼的。“老夫人一看见她心中就不高兴。狠跺了一下手中的拐杖说道:“敢动沈家嫡女,胆子当真是大。“ 瞧着她这副样子,桑迎秋便知道沈家一定会彻查此事。她没有贸然对沈云悠出手是对的。毕竟这种事完全是在打老夫人的脸,不管是为了沈家的颜面,还是为了沈云悠,她都不会放过绑架的人。 桑迎秋哭了好一会儿,老夫人实在受不了便走了。她一走,桑迎秋再没有做戏的必要,叮嘱沈云悠过后也离开了。 “你这个继母可真是会演。“池季远进来将门关上,饶有兴味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悠:“你也不差。“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云悠坐起来,她进沈府之后,池季远便去霍府问霍羽柔的情况了。 “霍家大小姐不肯见我。“池季远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摊了摊手。 “怎么了?“沈云悠穿好鞋走过去:“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吧。“霍羽柔先前受了惊吓,若有自己在。她大约会放松一些。 “不用了,她总会过来找你。“池季远压根儿不在意,他指了指自己带进来的那碗东西:“快将药喝了,祛寒。“ 沈云悠端着碗闻了一闻便皱眉放下,池季远看出她的意图,便坐下,说道:“现在喝吧,看着你喝完我就走。“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沈云悠不满,她再次尝试性地将碗端起来。却还是没有往嘴里送,太难闻了。 “还不是怕你那继母将你吃了。“他打趣道,说罢指指她手中的碗,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沈云悠眼珠转了转,忽然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喝了么?“ “当然,来之前我就喝了,这东西苦得很,我现在还难受着。“池季远面不改色,沈云悠一撇嘴,将碗递过去:“你不喝,我就不喝。“两人毕竟那般熟悉,他是不是撒谎,她很容易看出。 “我喝过??“池季远正要狡辩,抬眼看见了沈云悠的眼神,便将话咽了下去,顺手将碗接过来:“你不是又呆又傻么?怎么这么难骗?“ 他将药碗递到嘴边顿了顿,还是往嘴里灌了不少,之后放在桌上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同沈云悠说道:“该你了。“ “喝就喝!“沈云悠豪气地一饮而尽,却半天没有说话,这药比她想的还难喝。 “季远哥哥,你回来了?“她刚要开口,沈云娇便将门打开进来,她也不管沈云悠就在一旁,上前去挽住了池季远的手臂:“我可担心死你了。“ “二小姐,你不是常常出门么?“白桃在一旁撅嘴瞪眼,她可是看到好几次,沈云娇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去找魏公子。 她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池公子同小姐有婚约,还总是这样,难不成想同小姐抢? 白桃当然不乐意。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沈云悠瞪了她一眼,转向池季远时又换上了笑脸:“季远哥哥,我可是每日都在心中默念,希望你没事儿。“ 池季远将手臂抽出去,心不在焉地说道:“有劳你了。“沈云娇实在太聒噪,他一听见她的声音就觉得烦。本还想多同沈云悠说几句话,又被她给搅和了。 “我这么关心你,你就这样对我么?“沈云娇很是不满,她索性坐下生闷气。 “妹妹希望我们怎么感激你?一壶茶够不够?“沈云悠将手边的茶壶高高举起,沈云娇吓得赶紧起身:“你做什么?“ 沈云悠笑了笑,拿过一个茶杯往里面倒茶,缓缓道:“妹妹紧张什么?我不过是要请你喝茶。“ 第130章 怎么总盯着你看 “妹妹如此关心同我有婚约的池公子,做姐姐的真是无以为报。“沈云悠将茶递到沈云娇手上,皮笑肉不笑。 沈云娇当然不敢喝,她隐约觉得沈云悠现在不好对付,便将茶往桌上一放:“不过是说笑,姐姐这么认真做什么?你从前可不会这样。“ “难不成为了一个外人,就要伤姐妹之间的和气?“她故意将池季远归为外人,就是想让沈云悠为难,毕竟她们姐妹的“情谊“很是深厚。 “外人?你这话可千万不要被祖母听去了。“沈云悠凑近沈云娇。偷偷瞟池季远,低声说道:“我同他有婚约,这种话让池家知道了。定然不高兴,祖母可得罚你了。“ 沈云娇一时语塞,她本就是为挑拨。当然没有想那么多。听了这话有些恼怒,沈云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她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可就是觉得这些日子同沈云悠起冲突时自己总占下风,心中也憋着一口气。 她不肯吃亏,便忍不住推了沈云悠一下,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谁知道就只是轻轻一推,沈云悠竟顺势倒在了地上,抬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她:“你做什么?“ “我可没用力。“沈云娇并不傻,她立即否认:“是你自己倒下的。“ 沈云悠一手撑着地,一手按着自己的头,看上去很痛苦,白桃赶紧蹲下问道:“小姐,没事儿吧?“ 说罢转头看沈云娇:“二小姐您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们小姐刚刚死里逃生、虚弱得很,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她当真以为沈云娇是故意为之。 “我??“碍于池季远在场,沈云娇也不好发作,气愤让她将脸憋了个通红,幸而她的丫鬟平蓝走进来说道:“小姐,魏公子来了,正在府门外等你。“ “他怎么不进来?“听见魏泊来找自己,沈云娇将沈云悠忘得一干二净。一面问着,一边往外走去。 “说只是路过,给你送些吃的。“平蓝答道。快步跟了上去。 沈云悠见二人走了,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怕什么,我还能毒死她?“ “你这又是做戏给谁看?“池季远问道,沈舜不在,老夫人也不在。她故意搞这一出难不成只是为了气一气沈云娇? “当然是做给你看,“沈云悠脱口而出:“让你看清她的嘴脸。“池季远最后会娶谁她管不着,但绝不能是沈云娇。 池季远忽然笑了,答道:“您费心了。“说罢扳过沈云悠的脸看了看:“不错,快消肿了。“ “真的?“沈云悠往镜里看去,确实不像先前。肿得那样厉害,难怪眼睛也看得更清晰了,脸上虽还有些红肿。倒也不算难看。 她想起上一次被蜜蜂蛰,也是这副样子,只是那时候根本不在意。池季远替她上了好几次药,她心中也没有波动,也不知道这一次为何看见自己这张脸就哭了。 沈云悠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想起平蓝方才的话,说是魏泊来找沈云娇了,她起身:“我得去看看。“ “这二人怎么回事?“她问池季远,沈云蕊那件事过后,她本以为沈云娇不可能再理会魏泊,毕竟她享受的是魏泊对她言听计从的感觉,一旦他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她便没有耐心同此人耗着。 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这二人反而越走越近。 “我哪儿知道。魏泊是死心眼儿,认准了沈云娇,怎么劝也不听。“池季远答道,他和沈逸天可劝过许多次,但魏泊就是听不进去,虽说对沈云娇的态度有些改变,可到底狠不下心来。 怎么就非得是沈云娇?沈云悠只觉得头疼,二人很快走到府门处,魏泊还没有走。 “你们回来了?“魏泊一见沈云悠也长舒一口气:“记得同云蕊说一声。她正担心着。“自从沈云悠失踪,沈云蕊每日不是往这边跑就是往魏府跑,一担心沈云悠就在他耳边念叨。 沈云娇听他提起沈云蕊当然不高兴,正当要说话,魏泊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却开口了:“这位是?“他盯着沈云悠,眼中流露出了一些不明的情愫。 此人衣着简单,站得笔直,头上的玉簪令整个人多了一丝脱俗的意味。这样一个人,他看沈云悠的目光却有些奇怪,兴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池季远警惕地将沈云悠拦在了身后。 “这是沈府大小姐,您是不是觉得她同瑜妃娘娘有些像?“魏泊开口道:“我也有此感,说不上哪里像,可就是莫名觉得有些相似。“ 说完便介绍:“这位是教我作画的宋先生,他曾是宫中的画师。“ 宋景明大约也意识到自己不太礼貌,便同沈云悠道歉:“这位沈小姐实在同宫中瑜妃娘娘长得太像,我这才失了礼数,还望您见谅。“ 一听这二人提起瑜妃娘娘,沈云娇便拉着魏泊问道:“近来瑜妃娘娘可有让你进宫?“自从知道魏泊同宫中有些联系,她便对他改变了态度,也暗中试探过几次,但怕他看出自己的意图,便没有将此事问清楚。 “我和师父待会儿就会进宫。“魏泊说罢,忽然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了,忙同那三人说道:“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说。“ 说罢,和宋景明一起往前走去,一段距离之后,宋景明却忽然转头,又看了沈云悠几眼,这才离去。 “怎么总盯着你看?“池季远有些纳闷:“真有这么像?“他说着揉了揉沈云悠的脸,她脸上还有些红肿,他便又补充了一句:“肿成这样,怎么看出来的?“ 沈云悠一把将他的手打掉,反驳道:“早就不肿了。“ 灵意在一旁偷偷笑了,小姐倒是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从前她真是太苦了,从未有过这么多情绪。 只要小姐今后一直这样,她便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就算离开沈府??灵意摇了摇头,不愿再想这个问题。 第131章 倒像是我一厢情愿 魏泊走之后,沈云娇很不满,她一心想弄清楚魏泊同那位瑜妃娘娘之间的关系。 本来她也没想那么多,但同桑迎秋提起后,她多次提醒,说是同宫中有联系的也有许多种人,送药材的也算其中一种,她这才开始担心。 她在心中盘算着,若是最好的那一种。将魏泊捆在身边也不错。虽说自己的心思在池季远身上,但他也未必有意,留着魏泊总多一个选择。 可若像桑迎秋说的那样。她倒不愿花费太多精力在魏泊身上,毕竟她已经觉得自己近来对他太好了些。 她当晚就差人去送消息,让魏泊第二日来见自己。 魏泊到沈府的时候。沈云蕊和沈逸天正在沈云悠的院子里说话。 “大姐姐,没伤着吧?“沈云悠失踪的时候,沈逸天总是守着灵意,桑迎秋很不满,几次借老夫人将他支走,他这次回来的时候,沈云悠已经在府中了。 沈云悠摇了摇头,她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此事,她问沈逸天:“你打算怎么解决灵意的事。“ 沈逸天一进院子,灵意便躲起来了,他也愁,同沈云悠倒苦水:“我倒是想解决,可人家都不肯见我,倒像是我一厢情愿。“ 他都已经在老夫人面前表明了心意,灵意却还是躲着他。这让他有些无措,心中也总是空落落的。没了灵意,他便没有了支撑点,沈逸天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我听说了你的事,你可算是有出息了一回。“沈云蕊拍拍他的肩:“若有人肯这样对我,我死也要嫁给他。“ 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敢公然同老夫人叫板。沈逸天做到这个地步。着实有勇气。 “灵意是怕了。“沈云悠望着前方叹气:“她同你不一样,她??“ 灵意很冷静,正因如此。她十分清楚沈逸天要走这条路有多难,她很早就知道这份感情会无疾而终,却还是纠缠了这么多年。 她没有勇气,她怕沈逸天不会选择自己,更怕他中途放弃。她经历过许多苦难,感恩于现在的生活。不敢去堵。 “可我都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她怎么一点儿回应都没有?“沈逸天心中有灵意,但他是衣食无忧的少爷、在宠溺中长大。他不明白灵意的担心,更无法设身处地去想。 灵意却通透许多,她的人生太坎坷,而沈逸天很顺利。他们注定不能理解对方。 “你想好了么?“沈云悠都懂,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同沈逸天解释,毕竟有些事。并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 若不是重活一世,她恐怕也无法理解那些情感。 “我并非一时冲动,“沈逸天答道。既然无法接受失去灵意,他就必须要选择这条路。这些年里,他没有遇到过什么大事,这件事也是到了无法再拖的地步他才鼓足勇气迈出去。 没想到对方同他不是一条心,他多少有些挫败。 沈云悠劝道:“给她一些时间吧,若你已经下定决心,我定然会帮你。“她担心的事很多,但明白灵意对沈逸天的感情。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想试一试,不希望灵意留下遗憾。 “我也帮你!“沈云蕊跟着说道:“你好不容易做了一件正事??“ 她还没说完,争吵声便传了过来,是沈云娇在说话。 “既然是这样。你为何一开始不同我说清楚?“她异常激动,沈云蕊好奇地往院门走去,果然是魏泊在挨骂,他甚至没有解释的机会。 沈云娇将手中的手帕扔了过去,说道:“我不需要你这些破烂,都拿走!骗我这么久,你很得意对么?“ 她着实没有想到,瑜妃娘娘那样在意魏泊,不过是因为魏泊画的画像十分传神。而瑜妃娘娘又很喜欢看自己的画像。经由宋景明介绍之后,她时不时会让魏泊进宫为她作画。 希望完全破灭,沈云娇当然接受不了。 “我没有骗你的意思,只是你每一次都问得很含糊,我也以为你不在意此事。“魏泊不知道沈云娇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些日子她态度大变,他也产生了错觉,以为她终于开始接受自己。 沈云娇扔的是他母亲亲自绣的手帕,她的绣活是一绝,见他往沈家跑得这样勤,闲着无聊也就绣了些,让他带过来。 谁知道二人没说几句,沈云娇便问起了宫中的事,他如实告知,她立刻就生气了,指责他欺骗自己,甚至称这些手帕是“破烂“。 虽说对沈云娇一直很好,但魏泊同从前不太一样,自从出了沈云蕊的事,他便不会事事依着她。这会儿他也有些生气,开口道:“就算你当真不高兴,也不必糟践别人的心意。“ 不管怎么说母亲也绣了那么久,沈云娇这样说着实令人不舒服。而沈云娇,她发现魏泊不悦之后,皱了皱眉,还是转身将手帕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她早已摸清魏泊的脾气,明白什么时候他是真的恼了。 魏泊从来都知道沈云娇自私又骄纵,却总以为她会改变,便想给她时间。他很难同人红脸,这会儿气也消了一些,便试探地问道:“不如我也为你画一幅画像?“ “魏泊,你别太过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自己在意此事,还偏偏要说起,沈云娇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恨,终于狠狠将手帕扔到地上不再理会他,兀自离去。 魏泊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蹲下小心将手帕捡起来,眼神中露出一丝难过。 “你会作画?“沈云蕊走过去,装作不认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来回踱步,最终将手指放在唇上点了点,笑着说道:“真是刮目相看,我就赏脸让你帮我画一幅吧!“ 看样子这个魏泊又为沈云娇伤心了,沈云蕊倒是清楚如何安慰他。 她笑得灿烂,魏泊竟也跟着笑了,他将手帕塞进怀里,沈云蕊便撅起来嘴:“这么吝啬?“她可过来安慰他了,他却只想将好东西给沈云娇。 第132章 别想做混账事 “若你真喜欢,我再请母亲给你绣便是了。”魏泊怕沈云蕊误会,慌忙解释:“这原本是要给别人的,怎么能再给你?”他可不愿将别人丢弃的东西送给她,这样总会让人觉得她不被重视。 “我同你说笑呢。”沈云蕊也只是随口一提,她催促道:“走吧!” 魏泊将她带到魏府,像模像样地为她画了起来。 沈云娇将手帕扔掉时,他心中闷得难受,这会儿却全然将她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只想为沈云蕊作画。 “你别动来动去了。”魏泊开口道,沈云蕊不是个可以安静下来的人,只是让她坐了一会儿,她便全身难受、忍不住要做小动作,刚摸了发髻,又开始揉手帕。 魏泊这一提醒,她赶紧挺直了腰板儿,连头也昂起来,魏泊忍俊不禁:“也不必绷得这么紧。” “还要多久?要不算了吧?”沈云蕊实在难受,她早已腰酸背疼,却又舍不得放弃,这会儿快受不了了。 “就要好了。”魏泊笑着安抚,沈云蕊性子太急了。 沈云蕊撅撅嘴还是坚持了下去,没过多久,魏泊终于招手,沈云蕊连蹦带到他面前,将头凑过去。 “难怪瑜妃娘娘这么看重你。”沈云蕊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画中的自己,她着实没有想到魏泊的画这样灵动,那个姑娘笑得温暖而灿烂。 “你将我画得真好看。”她很满意,原本只是想安慰魏泊一番,才提出让他为自己画一幅画像,没想到有了意外的收获。 沈云蕊毫不吝啬地夸赞了魏泊一番,最终让他将画包好,就要离开魏府。 二人一起走到府门处,魏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你等等。”说罢急匆匆转身。不一会儿,他便出来了,手中有一张手帕。 “这是我母亲前些日子绣的,没有人用过。若你不嫌弃,就先用着吧。”他将手帕塞到沈云蕊手中。 “不是说给我绣新的么?”沈云蕊假意生气,魏泊赶忙开口:“你别误会,我只是以为你喜欢这样的手帕,便想先给你一张。待我同母亲说了,她一定会为你绣新的。” “你紧张什么?”沈云蕊将手帕捧在手里:“明明也知道我并不是计较的人。” 魏泊傻气地挠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很清楚她的性子,偏偏就是忍不住解释。 “回去吧。”沈云蕊似乎心情不错,带着画走了。魏泊则转身回府,他脸上还带着笑,压根儿想不起不久之前同沈云娇发生了争执。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魏泊的母亲徐氏忧心忡忡地将他拉到一旁:“你从前不是总围着沈家那位二小姐转么?如今怎么同三小姐也走得这么近?” 沈云蕊并非第一次到魏府来,她当然认得。最开始只觉得她是魏泊的好友,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魏泊对这个三小姐比对二小姐还上心。 “母亲,您在说什么?云蕊可还未出嫁,您还是不要说这种话。”魏泊赶忙阻止她:“今日只是要为她作画,这才让她过来了。” “总之你做事情要好生考虑着,千万不要想些混账事。”徐氏略带威胁地说道,若魏泊瞧上了沈家二小姐,又同三小姐扯不清,她定然打断这小子的腿。 “您想到哪里去了?”魏泊答着,终于想起沈云娇,心中也沉闷许多。但他还是不忍心将沈云娇不愿要的手帕还给徐氏,生怕惹她伤心。 “对了母亲……”他正打算提一提,让徐氏也为沈云蕊绣手帕,却忽然想起她方才说的话,怕误会更深,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他也不希望沈云蕊因为这些事不开心。 而沈云娇,她将手帕扔掉之后便回到了房间,再出来时魏泊已经不见了。她心中的怒火无法发泄,只能拿平蓝出气。 平蓝是跟着她最久的丫鬟,也是挨打最多的那一个,平日里沈云娇还有所顾忌,今日见院子里没有人,便一点儿也不客气。 平蓝咬牙忍受着疼痛,她明白,自己反抗或出声无异于火上浇油、会令沈云娇更加生气,必定极尽所能为难自己。 沈云娇下手不轻,平蓝嘴里满是血腥味儿,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时间园子里只有沈云娇的打骂声,有些诡异。 “云娇妹妹在做什么呢?”霍羽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将地上的平蓝扶起来说道:“这丫头做错了事儿,教一教便是了,何至于将她打成这?。” “是你?”沈云娇正在气头上,语气也不大好,她往沈云悠的院子指了指,开口了:“人在那边,你过去吧。”言下之意便是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不必来管我我如何教丫鬟。 霍羽柔知道她的性子,也没有再往上撞,只是同情地看了平蓝一眼,往沈云悠的院子走去。 沈云悠正坐在石桌前同池季远说话,他们一人手中拿了一根枯草,时不时用草碰一碰对方的头,也不知在谈些什么。 沈云悠笑得很轻松,整个人都不再沉闷,反而充满了生气,霍羽柔竟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云悠,”她轻轻叫了一声,沈云悠立即抬头,几步走到她面前,惊喜地说道:“你来了?”本来她昨日就打算去找霍羽柔,偏偏池季远让她好好休息,她也怕被老夫人发现自己并无大碍,这才没有过去。 “你怎么样?”霍羽柔看她时眼中还带着愧疚,她小心地握住沈云悠的手“回府之后,我慢慢回忆起了那些天的事。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陷入险境。” “这怎么能怪你?你只是吓到了。”沈云悠安慰道,她当然能理解霍羽柔的反应,她前一世死之前,比霍羽柔更加迷茫与疯癫,也明白极度恐慌的时候脑子很容易不清醒,霍羽柔的反应并不奇怪。 霍羽柔正准备说什么,却注意到了一旁的池季远,便改口道:“多谢池公子相救。”她虽是在道谢,面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第133章 这孩子说什么 “不必了。”池季远的回答也很简单,他明显感觉到霍羽柔对自己不善,便知趣地离开了。 “怎么了?”他走之后,沈云悠便问霍羽柔,在她的记忆中,二人并无过节。 霍羽柔却不愿提起这个话题,而是将头靠在了沈云悠的肩膀上:“幸而这次死里逃生,若你出了事,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当中。” “这不是你错。”沈云悠安慰着,却忽然想起池季远说过,绑她们的人同霍家有关系,但霍羽柔这副样子,她实在不愿提这件事。霍川到底是她的生父,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她再受刺激了。 沈云悠打定主意调查此事,若霍川当真一点儿也不顾霍羽柔,便要想办法提醒她了。 霍羽柔并没有待多久,她走出沈府刚上轿,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霍小姐留步。”池季远站在轿外,霍羽柔将轿帘掀开问道:“池公子可有事儿?”语气平淡冷漠。 池季远往前几步,离她近了些,这才开口:“可是因为我那日先救下了云悠,你对我有些不满?” 当日沈云悠忙着解身上的绳子,也许没有注意到。但将她救下、马又受惊跑出去过后,池季远清楚地看见,被绑在马车上霍羽柔眼中满是绝望与恐惧。 他和沈云悠回来之后,也曾找过霍羽柔,可她不肯见自己;今日终于见到,又是这样的态度。 池季远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云悠同你有婚约,而我与你并无交情,你救她是应该的。”霍羽柔说这话时毫无波澜:“再说云悠在我心中很重要,你救她我自然高兴,只是……” “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那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你亲手放弃了我,我也知道这样想不对,可……抱歉,我真的无法面对你。”她说完便将将轿帘关上,离开了。 她明白池季远先救沈云悠有他的道理,可在她们俩的性命之间,他到底是选了沈云悠,霍羽柔怎么也无法跨过自己心中的坎儿。 池季远站在原地皱眉,他当时看见沈云悠躺在车板上,眼里只有她,一心想将她救下来,便忽略了一旁的霍羽柔。 可之后他分明也救了霍羽柔性命,她不但不感激,反而如此在意。池季远摇了摇头,真是麻烦,若那日先救的是她,沈云悠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沈云悠还撑着头,眉头紧锁,一见到他便问:“你同羽柔怎么了?” “没事儿。”池季远摆了摆手:“兴许她有些讨厌我。”他可不想让沈云悠去向霍羽柔解释这么愚蠢的问题,就算再来一次,他的选择还是沈云悠。 再说,霍羽柔已有心结,别人没办法劝。既然她因此事对自己生厌,那就让她厌恶着吧,总归他并不在意。 “奇怪了,前些日子还好好儿的。”沈云悠着实想不通,池季远不管怎么说都是她二人的救命恩人,霍羽柔向来知礼数,没有理由这样对他。 “对了,跟着你从贼窝出来的那个小子被我安排进了兵营。”池季远不愿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便岔开了话题:“这小子傲气不肯做家丁,说什么也要去军中。” 成丘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他既然逃了出来,当然不甘心做奴仆,沈云悠想着,这孩子有情有义,进入军营兴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两日,他们先前遇到的林老伯忽然来沈府,他倒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听说池季远暂居沈府,上街市的时候便顺道来看看他。 “您来得可真是时候,若再晚一些,我便出门了。”池季远替林老伯倒了一杯茶,他近来需要查的事太多,这一去,恐怕又得好几日。 “赶得巧。”林老伯乐呵呵地回答:“你小子也真是,见你还得看运气。”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又“切磋”了功夫,林伯终于心满意足,池季远便送他出去,刚到沈府门口就遇见了桑迎秋。 她上下打量林伯,此人穿着朴素、一副穷酸样,不像是池家的人,她便问道:“这位是?” “是我一个老友,过来看看我。”池季远答完便催促林伯离开,他可不愿林伯同桑迎秋扯上什么关系。 桑迎秋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不屑出声,池家怎么会同这样卑微低贱的人有关系?她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进了沈府。 池季远出门之后,沈云悠总觉得有些无趣,为了暂时骗住老夫人、将灵意保下来,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几乎总是整日待在房间里。 兴许是觉得近来家中事情太多,老夫人准备了些东西去静灵寺,桑迎秋为了讨好,当然跟了上去。 二人刚刚踏出府门,便看见一个满脸憔悴、发丝凌乱的女子,她手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那小女孩儿长得粉嫩乖巧,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往沈府里面看。 老夫人并未在意,有的乡下人头一次来上京都喜欢在大户人家门口看一看,这并不稀奇。 桑迎秋扶着她慢慢往轿子走去,而在经过那女子的时候,她怀中的小女孩儿忽然指着沈府大门,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 “你看清楚,这是沈府,可别教孩子乱喊,你这孩子的爹怎么会是我沈家的人?”桑迎秋站在女子面前趾高气扬地说道,她曾故意制造芷巧怀孕的消息,对这种事分外敏感,心想若让别人误会这是沈逸天的孩子可就麻烦了。 老夫人也觉得她的话在理儿,便没有阻拦。 “夫人对不起,是我没有教好孩子,我……我这就走。”女子慌张地将抱着小女孩离开,那小女孩儿却从她的肩膀后探出了头,对着沈府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说道:“爹爹是池,池……” “站住!”也不知为何,老夫人脸色忽然一变,她叫住那女子问道:“这孩子说什么?” 女子一把捂住小女孩的嘴,神色闪躲:“都是小孩子胡乱说,您不要当真。” 桑迎秋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什么,她问道:“这孩子的父亲,可是……姓池?” 第134章 你怕是找错了 “你胡说什么?”老夫人一声厉喝,桑迎秋立刻住了嘴。而后老夫人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女子,似乎在判断她的身份,半晌后开口:“你跟我过来。” 老夫人领着她进了房间,身边只有顾妈妈,连桑迎秋也不让进去。 “说吧,你此行目的是什么?”老夫人将拐杖放在椅子旁边,面色平静。林依心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声音微颤:“我……我并无目的。”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抱着个孩子在沈府门口教她喊爹爹,让我如何相信你?” “都是孩子不懂事,求您放我们走吧。”林依心跪在老夫人面前,不知所措:“我只是想来看一看,并没有什么意图。” 老夫人与顾妈妈对视一眼,她立刻上前扶起林依心,语调温和:“你先告诉老夫人,你姓甚名谁,来这里做什么。只要说清楚了,老夫人定然不会为难你!” “我叫林依心,平洲湖人,当真是路过,没想到孩子说错了话……”林依心一面回答一面小心观察老夫人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话。 平洲湖是上京附近的一个小地方,并不太远。 “孩子的父亲呢?”老夫人提高声音问道,林依心怀中的小女孩儿吓得张嘴开始哭。 林依心手忙脚乱哄着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早在一两年前,孩子的父亲上山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两年前?一年还是两年?” “一……不,两年。” “他叫什么?” “池,林……” “林什么?” 老夫人步步紧逼,林依心根本答不上来,显然没有想好该怎样应对这些问题。老夫人索性问道:“你不必隐瞒,这孩子究竟同池家有没有关系?” “我……” “你若不说,我便亲自去问池家人。”老夫人的耐心几乎用尽,这会儿正皱着眉、满脸不悦看着林依心。在她看来,若林依心当真不想让沈家的人知道孩子的存在,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既然来了,又在自己面前再做出奇怪的举动,本意就是要透露些什么,却偏偏装模作样。 “不,您不要去为难他,我可以说实话,只请您放过我和孩子。”林依心终于像慌了神,开口道:“这孩子的生父的确姓池,两三年前他手上流落到了平洲湖,在我家中住了许久。” “后来……”林依心说到这里,眼里已经凝满眼泪,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后来他便离开了,并不知道有这孩子……” “我并非有意打扰,只是前些天听村中的人说在沈府门前看见了他,这才带着孩子过来,想着不管怎么样,总得让她见一见自己的亲生父亲。” 林依心每说一句,顾妈妈便要看老夫人一眼,她二人都很清楚,林依心话里“孩子的父亲”正是池季远,顾妈妈生怕老夫人受不了。 老夫人却并未发火,反而十分平静,她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怕是找错了,沈府没有你说的人,去别处找找吧。” “可……”林依心显然不相信,还想说什么,顾妈妈却上前下了逐客令:“你先走吧,我们老夫人要休息了。” 这毕竟是在沈家,林依心不敢同老夫人起冲突,她犹豫片刻还是抱着孩子往外走去。 她离开之后,桑迎秋赶忙走进房间,急切地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沈老夫人揉了揉头,半晌才答道:“什么怎么样?” “那个孩子啊?她不是说孩子的父亲……” “行了,别问了,我还没有好好儿说你。”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十分不满:“你竟当着下人的面问那种问题,沈府中姓池的,可不就是那池家公子么?你一问,不就等同于在说孩子与他有关系么?” “可也不能不管啊!这毕竟不是小事。”看老夫人的脸色,桑迎秋也猜到那母女俩来者不善。她巴不得池季远闹出点事儿,最好能废掉他与沈云悠的婚约。 虽说因为这样的事解除婚约,两家的关系会受到影响,沈云娇也再没有机会嫁过去,但除了池家,她还有许多选择。可沈云悠不一样,退婚之后她只能沦为笑柄,再想嫁好人家就不容易了。 “你怎么知道她说的一定是真话?”老夫人瞥了桑迎秋一眼:“若是有心人恶意中伤怎么办?既然事情没有弄清楚,就乱说不得,这可关乎着云悠的一生。” 她当然不希望池季远有个孩子,沈云悠是沈家嫡女,不可能让她嫁给这样的人。再说她性子弱,这种情况下嫁去池家,倘若池季远想将那女子扶正,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那小子看上去虽不错,可毕竟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老夫人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事情的真假。 “暂时不要在云悠面前提起此事,她的病还没有痊愈。”老夫人同桑迎秋嘱咐,沈云悠身体本就不好,若再受这样的刺激,指不定会一病不起。 另一边,林依心已经出了沈府,她在府门处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快步穿过街市中最热闹的地段之后,她拐进一个小巷。 “依心,这儿。”同村的林孟向她招了招手,林依心赶紧走过去,将孩子放下。 “怎么样?”林孟问,林依心苦笑着摇了摇头:“沈家的人不让我见他,我只是想让孩子看他一眼,难道这也不行么?”她说罢,委屈地咬了一下嘴唇。 “沈家到底是大户人家,将你赶出来不奇怪,你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林孟安慰道,而后将孩子抱在手中,和林依心一起往外走。 二人还没有走出小巷,忽然冒出一个人挡在前面,他盯着林孟说道:“这位公子,同我走一趟吧?” “你要做什么?”林依心紧张地问,林孟却将孩子递给她:“别担心,你就在此地等我,我同他过去,一会儿便回来。” 说完,当真跟着那人走了。 第135章 必得退婚 林孟这次陪着林依心过来,是因为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 拦下他和林依心的是沈府的人,老夫人当然不会轻易相信林依心的话。面上让她走了,实际派人跟着,没想到派出去的人带回了林孟。 “老夫人……”那人在老夫人耳边将林依心和林孟的对话说了一遍,她的心便凉了半截。林依心一个乡下女子,心眼儿不会太多,就算骗了自己,对林孟说的大约也是真话。 这样一看,那孩子恐怕真同池季远有些关系。 此时沈舜已经回府,刚从桑迎秋口中知道此事,他脸色铁青地盯着走进来的林孟。 “你同林依心是什么关系?”老夫人直截了当。 “我是她大哥。”林孟答道,他和林依心自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兄妹,但林依心一直十分依赖他,将他当成亲哥哥。 “她成亲了么?”老夫人又问,林孟听了这话忽然红了双眼,他抬头怒视老夫人:“依心不是都同你说了吗?为何不去问问池季远?” 他提起池季远,倒是让沈家的人都愣了一愣,最后还是沈舜开了口:“池公子同我女儿有婚约,你切勿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林孟嘲讽出声:“依心一生都毁了,还说什么胡说八道?就算到了这个局面,她也从未想过让他难堪,唯一的心愿只是让孩子见他一面,沈家当真这样不近人情?” 在他嘴里,林依心成了完完全全的受害者,池季远和沈家似乎都仗着自己的权势在欺负人。 “若那孩子的确与他有关,我无话可说,沈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我的女儿更受不得这样的委屈,这门亲事不要也罢!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同沈家再无关系;可若孩子和他没有关系……”沈舜定定地看着林孟,却没有将下半句说出来,让他不寒而栗。 虽说沈舜令他感到压迫,但想起林依心,林孟还是壮着胆子说道:“此事是依心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再说池季远在平洲湖的时候,本就同依心走得近,这是整个村子都知道的事。” “走得近孩子就是他的么?”老夫人气得狠狠跺了几下拐杖,气氛便僵住了,毕竟现在谁也没有证据。 “我看此事还是等季远回来,当面对质吧。”最后还是沈舜打破了局面,只有池季远回来了,才能真相大白。沈家一定要将此事弄个清楚,他不可能让沈云悠这么委屈。 将林孟送走之后,老夫人沉默不语,沈舜则眉头紧锁,反而是桑迎秋有些着急,她问沈舜:“老爷,您是说句话啊,这……若事情是真的,云悠可怎么办?” “先瞒着她。”沈舜是个疼女儿的,他的想法同老夫人一样,不愿让沈云悠过早知道此事。就算事情是真的,也得慢慢告诉她,不能让她太伤心。 他根本没有心思同桑迎秋多说,宽慰老夫人几句,便去了沈云悠那里。 “父亲怎么来了?今日不忙么?”沈云悠正在桌前看书,一看见沈舜便站了起来。 “好些了么?”沈舜示意她坐下,走了过去。 沈云悠乖巧点头,又道:“父亲不必太担心,休息两日便好了。”她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完全是为了不让老夫人提起灵意的事故意装的,瞧着沈舜关切的目光,她有些过意不去。 偏偏沈逸天和灵意的事令她头疼,老夫人不同意,就不仅是对付桑迎秋那么简单了。二人身份差距过大,不容易舒服老夫人,也很难有万全的办法。 “池公子外出办事同你说了么?”沈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沈云悠有些奇怪,毕竟他很少关心二人之间的事,但还是照实回答:“说了,父亲找他有事?” “他对你如何?”沈舜又问,沈云悠面带疑惑地看着他,兴许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不等她回答便说道:“算了,你好好儿休息,为父先走了。” 沈舜从进门便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甚至一反常态问起了池季远,沈云悠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儿? 她安慰自己,若他真有事,一定会派人给自己送消息,还是先冷静下来,明日让沈逸天在沈舜面前打探打探便好。 沈舜担心事情是最坏的结果,沈云悠接受不了。本想试探她对池季远的感情,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又怕被她发现了端倪,这才匆匆离去。 他虽对林孟说过,要等池季远回来当面对质,却还是暗中调查了林依心。 不过半日,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对林依心的境况了如指掌。 “老爷,林依心尚未婚嫁,却带着一个孩子,在村子里受了很多非议。一提起她,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他手下的人说道:“两年之前,池公子确实在平洲湖短暂地待过,林依心的那个孩子也是在他走之后出生的。这样看来,那孩子同池公子可能……” 沈舜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如此一说,林依心没有撒谎,她确实与池季远是旧相识,那孩子也很可能是他的女儿。 他揉了揉头,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女儿,“碰”地一声将杯子放在了桌上,沉沉开口:“若真如此,必得退婚。” 门外的沈逸天摒住呼吸,随即转身疯了一样往沈云悠院子里跑。 “大姐姐,不好了,父亲要让你退婚。”他喘着粗气冲到沈云悠面前,她正在练字,听闻此话手中的笔一抖,将字写坏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慌张,将笔放下后问道:“为何?” “听说是什么孩子?好像说他有个孩子?”沈逸天说着话时偷偷看着沈云悠,只见她呆愣片刻之后坐下,又伸手去端茶杯,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凉茶下肚,沈云悠打了个冷颤终于清醒,抬头回答:“不可能。”她了解池季远,他做不出这种事。 “我就说,一定是父亲弄错了。”沈逸天松了口气,他方才还真怕沈云悠信了。 第136章 从来知之甚少 沈云悠虽说着不信,但脸色异常苍白。想来也是,任谁听说了这样的消息也会受不了,沈逸天出言安慰:“大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池大哥回来一定会将事情解释清楚。” 他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刚听见此事便同沈云悠说了。而她知道了这件事只能平添烦恼,还不如瞒着她,等池季远回来再做打算。 “别担心,我没事。”沈云悠慢慢缓过来,既像是在回答沈逸天,又像自言自语:“他总会回来。” 沈逸天放下心来,同沈云悠闲聊了一会儿,她情绪不好,他倒也没有提起自己与灵意的事,免得惹她心烦。 他走之后,沈云悠立即拿出纸笔,池季远迟早会回来,但她不想等。方才沈逸天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她也猜到一些,便将一切都写进信里,给池季远送过去。 他曾同她说过要如何才能联系到自己,这也是她头一次写信过去。 第二日,沈云悠以在家中太闷为由,让灵意陪自己出去逛逛。老夫人本就担心她,这会儿更是有求必应,没有生出怀疑。 “小姐,咱们去哪儿?”灵意听她说起了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孩子,心绪复杂,沈云悠答道:“平洲湖。” 平洲湖并不远,二人很快到了。 为了不被认出来,沈云悠去之前特意换了一身衣裳,装扮得很朴素。她和灵意就像两个过路人,还是被村中人不停打量。 林依心所在的村子很小,家家户户几乎都互相认得,出现了两个生人,自然觉得奇怪。 沈云悠问了一路,终于找到林依心的家,她伸手扣了几下门,却没有人过来。 “林伯?”沈云悠出声,先前他们遇见林伯,池季远曾无意提起过,她也知道林依心就是林伯的女儿。 不一会儿,林依心过来开门。 这是沈云悠第一次看见她,二人对视的瞬间,她愣了一下,毕竟在池季远口中,林依心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而眼前这个女子发髻凌乱、面色蜡黄,一点儿也对不上号。 “你是……林伯的女儿?”沈云悠试探地开口,林依心则戒备地看她半晌回答:“你找我父亲有事儿?” “我前些日子在山中迷路,若不是遇上林伯,恐怕已经丧命,今日特地来感谢他。”沈云悠说完,林依仍有些怀疑,但还是领着她进门去:“父亲今日出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替沈云悠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你若真想道谢就改天来吧。” 沈云悠环顾四周,这家中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只是眼前这个女子,当真是林伯的女儿林依心么?她心中正想着,小孩子的哭声忽然从里屋传来。 林依心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进去,不一会儿,她抱着个小女孩儿出来。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珠,林依心正轻声哄着她。 “这是?”沈云悠明知故问,林依心在她旁边坐下,答道:“这是我女儿,叫小月儿,可爱么?”说罢拉着孩子的手去碰沈云悠的脸颊。 刚碰到她,小月儿便“咯咯”笑了起来,沈云悠也忍不住笑了,林依心将小月儿的另一只小手握在自己掌心:“看来孩子同你有缘,你抱抱她吧!!” 说完当真将孩子递了过去,沈云悠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她从未抱过小孩子,便僵在了那里。小月儿在她怀中没有安全感,片刻之后开始哭。 “很辛苦吧?”林依心将孩子抱回怀里哄着,一面同沈云悠说道:“可怜这孩子没见过亲爹,还得跟着我过苦日子。” 沈云悠看着小月儿,并不答话,她便又自顾自地开口:“我从没有怪过他,也知道不应该用孩子绑住他。” “你知道么?我和父亲发现他的时候,他全身都是血,我都以为那是个死人,幸而父亲坚持救下了他一命。”林依心像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将心里的苦楚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后来他就在我家住下了,父亲早说过,他不是一般人,可我就是不信。” 她说着,发现女儿已经又睡着,便将她抱回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拐杖:“他当初伤得太重,全靠着这东西勉强走路,可他也不肯服输,每日都在摔,每日都在练。” 沈云悠伸手轻轻摸了摸那拐杖,原来他就是拄着这东西,跌倒又爬起。无论是前一世还是现在,他从未同她说过这些事,她听着林依心讲那些过往,慢慢竟红了眼眶。 “那时候我们说了好多话,他总是让我等,我也傻,偏偏不听父亲的话。”说着说着,林依心已经开始讲述她和池季远之间的事。 沈云悠收起情绪,抬头看她时,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感情。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语气冷漠:“我今日是来找林伯的,并不想听故事。看来今日是见不到他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林依心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愣在了原地。直到沈云悠走出房门,才后知后觉地跟上去,在她身后喊:“我说这些并非要你同情,可听了别人的苦难,安慰一句就这么难么?” 沈云悠脚步一顿,转过身忽然笑了,她答道:“既知是苦难,又何必要一遍一遍提起?再说我今日第一次见你,为何要相信这些话?”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姐,她认出你来了?”灵意问道,从方才林依心一直提起池公子她便觉得不对劲,像是故意炫耀,往小姐心上捅刀子。 沈云悠点了点头,就算林依心最开始只是感触,可在自己一个陌生人面前将过往都讲一遍未免太奇怪,更何况她正是因为这些事在村中受尽议论。 “小姐哭了?”灵意早已注意到了她发红的眼眶,便开始担心,怕沈云悠因为那些话伤心,毕竟林依心说得动情,许多事也不像是假。 “有些难受,我怎么没有早些知道这些事?”沈云悠回答,难怪上一世池季远心中没有她,细细想来,自己对他在外的所遇所感,从来知之甚少。 第137章 就凭一个孩子和一面之词 不久之后,沈云悠收到了池季远的回信,见她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白桃和灵意对视一眼,上前问道:“小姐,怎么样?” “让我不要着急,说是等他回来。”沈云悠回答,池季远只是解释一番,又简单地说了说那时的人和事,便让她等。 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牵扯进来,沈云悠轻叹一声将信收好,既然如此,就等着吧。 她想等,可林依心并不愿意,兴许是着急了,第二日林孟便上沈家,在沈府门前闹了起来。 他带着小月儿在沈家门口细数池家、沈家的罪行。 “我小妹依心本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就因为姓池的,被村中的人唾骂指责。可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被薄情之人骗了,难道不是欺骗她的人错了么?”林孟执意不让林依心过来,怕她受到伤害。 “孩子长这么大,一直在村中被骂野孩子,让这孩子见自己的生父一面也不行么?沈家当真要仗着有权势欺负她们母女?” 他愈是说,便愈加激动,声调也越来越高。沈府附近很快聚集了许多人,大都是百姓,当然生出了同情心,便开始议论此事,言语之间都是对池沈两家的不满。 “就算真有这种事,那也是池家的错,同我们沈府有什么关系,真是笑话!”沈府的家丁忍不住出言反驳,周围的骂声更大,小月儿也吓得哇哇大哭,场面分外混乱。 “今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沈云悠的声音响起,她斥责方才开口的家丁:“我既同池公子有婚约,便不应分得这样清楚,若他当真害了那位林姑娘,我也有错。” 家丁虽是无心,可这样的话若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传到池家面前,两家人难免会生出嫌隙。沈云悠隐隐觉得,林依心的事没有这么简单。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方才都在说沈家欺负人,可这沈家小姐看上去着实通情达理,不像是恶人。 “你这话倒是说的好听,可也别想就这样算了。我小妹这些年受过的委屈,你们怎么补偿?”林孟生怕那些人偏向沈云悠,便又说道:“若让你这大小姐过那样的日子,怕是早已受不了了罢?” “你说得对,若我是林姑娘,定然已经活不下去了。她很坚强,也令人敬佩,只是……”沈云悠往前走了几步,直视林孟:“只是指责林姑娘、唾骂她的女儿是野孩子的,可是池家、或是沈家的人?” 林孟一时语塞,半晌才回答:“怎么,这就想摘干净?” 沈云悠并没有理会他这无理取闹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既然与我们无关,该受罚的,难道不是你们村子里辱骂议论她的人么?” “沈家会将事情查清楚,若孩子真同池公子有关,我便不会赖账,定要给林姑娘一个交代。可这莫须有的罪名,池家和沈家绝对不担。”沈云悠这番话之后,议论便转了风向。 “沈家倒也没有做恶,这样无端指责是有些过分。” “说起来,谁是谁非还不知道呢!” “若事情是真的,这沈大小姐也怪可怜的。” …… 人群中传来质疑的声音,林孟有些慌神,小月儿还在他怀中呜呜哭着,他更是手忙脚乱,许久才说出一句:“你当然会为他开脱,只要让池季远出来,大家当面对质,一切便真相大白了,他这种伪君子做出的事,老天爷也看不过眼。” 此话一出,沈云悠忽然一改方才柔和的样子,眼神变得锐利,面上的表情也瞬间难看起来,她往前走去,将林孟也吓退了两步。 “我同他有婚约,你在我面前这么说,合适么?”她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面无表情看着林孟:“你如何知道他是伪君子?就凭一个孩子和一面之词么?如今陷害人也变得这么简单了?” 她这话便是在提醒众人,林孟虽闹得厉害,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老天看不过眼?诬陷清白之人应当如何治罪?天打雷劈么?”沈云悠不依不饶,逼着林孟回答。 林孟本以为沈云悠只是个蠢笨的大小姐,并未在意,这下却被她堵得无话可说。眼见着她越走越近,他下意识地将小月儿护着,哪料沈云悠收起戾气,对着小月儿笑了起来。 “不哭了。”她逗了逗小月儿,又指责林孟:“孩子这么小,为何要让她看到这样的场面?” 这话既有故意的成分,也当真是心疼孩子,沈云悠不知道此人在想什么,不让林依心过来,却带上了孩子。幸而她还小,若再大点儿,恐怕一辈子都会记得此事。 至此,沈云悠大致扭转了在场百姓的看法,先前帮着林孟骂池沈两家的人也愈发怀疑。林孟撂下一句“走着瞧”就离开了,一来他怕沈云悠继续紧逼,二来也意识到小月儿确实被吓着了。 人群散开之后,沈云悠又对门口的家丁叮嘱一遍:“我与池公子婚约在身,不可再说什么与沈家无关的话。”说罢进了门。 “老夫人……”顾妈妈和沈老夫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方才听说林家过来闹,老夫人立即过来了,不想沈云悠已经先到。 老夫人本也以为沈云悠没有赢面,没想到她如此清醒,在这场没有兵刃的战争中,她大获全胜。 “是我低估她了。”她说完此话忽然笑了起来:“看来沈家也并非没有希望。”她总是忧心,沈瞬这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有主意,眼下看来,是她多虑了。 至少沈云悠,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大小姐。老夫人向来不喜欢唯唯诺诺的人,从前虽有意护着沈云悠,但总有些烦她,一看见她被欺负心中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今日倒是对她刮目相看,本来怕她受不了这件事,现下也算放心了。就算沈家不干涉,沈云悠大约也能将事情处理好。 老夫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孙女儿一点也不了解。 第138章 我知道你 “母亲,您听说没有?”沈云娇看了一番热闹,人群一散她便径直走向桑迎秋的房间,进门就问:“您说那件事是真的么?” 林孟将事情闹得这样大,桑迎秋当然知道,但她没有出面阻止,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做。 “真或假并不重要,你不要被牵扯进去便好。”桑迎秋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沈云娇见她这态度却着急了,她上前拉住桑迎秋的衣袖摇了两下:“可若事情是真的,就算沈云悠同季远哥哥退婚,父亲和祖母也一定不会将我许配于他。” 她知道老夫人将沈家的颜面看得很重,若池季远未成亲便有一个孩子,沈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女儿嫁过去。 “我的傻女儿。”桑迎秋终于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轻点沈云娇的额头:“咱们沈家又不是小门小户,你何苦要受这种委屈?” 在她看来,只要家世好,沈云娇嫁的是池季远或是别的什么人都不重要。 “可……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他……”自从池季远出现,沈云娇便倾心于他。他在沈家的这段日子,虽有魏泊围在身边,但她心中仍是池季远,只将魏泊当成为自己做事的人。 “傻,就算你巴巴儿地想着,也得他有意才行。”桑迎秋说道,她早已看出池季远对沈云娇没有兴趣,所以不担心与池家撕破脸。 总归池季远同沈云娇成不了,老夫人越厌恶他当然越好。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无意?”沈云娇气急败坏地反驳:“母亲您总是这样,先灭自己威风,沈云悠样样不如我,您怎么就知道她能赢?” “总之你别再管这件事了,这本就和你无关。上京之中能与你相配的人也有一些,怎么还非得盯着他了?”桑迎秋不欲多解释,她知道无法说服沈云娇,索性不再让她掺和此事。 沈云娇当然不满,可她知道,若母亲不出手帮忙,自己在沈府中什么事儿也做不成,便也不敢再啰嗦。 沈云悠那边儿也正想着此事,虽说林孟灰溜溜地走了,可事情毕竟闹大,此事有损沈家颜面,祖母和父亲又未必会相信池季远。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单独找林孟谈一谈,不管怎么说,事情到这一步皆因他推波助澜,也应该由他亲口解释。 沈云悠去了林依心家中,本想让林伯帮忙劝一劝,他却依旧不在。林家除了林依心和小月儿,只有她要找的林孟。 “我有事想同你说。”沈云悠直截了当,林孟却并不愿意搭理她:“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在沈府门口你不是已经占了上风么?现在是来羞辱我的?” “那是当着外人的面,我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你抹黑池沈两家吧?”沈云悠倒坦荡,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而后看了林依心一眼,她立刻避开。 沈云悠走到林孟身边,低声开口:“林姑娘的事我并非一无所知,他曾交代我要处理好此事,我今日是代他来的。” 林孟听了这话终于有所犹豫,林依心最开始只是同他说池季远在沈家,想要见其一面。哪想到沈家一再为难、欺人太甚,他便越发不服气,想要为林依心讨回公道。 若能让池季远给她一个名分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也不可让他好过。 “好,我倒要听一听,他还有什么话好说。”林孟最终答道,说罢要跟着沈云悠走出门,林依心却拉住他的袖子,眼中满是不安。 “别怕,她不敢将我怎么样。”林孟出言安慰,沈云悠心说我一个弱女子,能将你怎么样? 林孟下定决心要同沈云悠说清楚,林依心也拉不住,她想跟上去,沈云悠却一把拦住:“有些话林姑娘就不必听了。” 她将灵意留在林家看着林依心,便和林孟一起出了门。二人都沉默着,直到走到田埂之上,林孟忽然开口:“我知道你。” 沈云悠一愣,抬头看他,林孟在田埂上坐下说道:“从前我同他也算有几分交情,有时会在这地方闲聊,他说过自己有婚约。” “那时候大约还没见过你,他抱怨每一次来上京都匆匆忙忙,连看一眼同自己有婚约的那个姑娘也没机会。”林孟盯着前方,微微出神,那真是一段不错的日子:“他总说,也不是你喜欢什么、长什么模样。那一次他本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来见你一面,却又遇到家中急事,这便赶了回去。” 沈云悠垂眸,她也曾想过他,前一世是期待,这一世是害怕。她既想见他,可又怕重蹈覆辙。 她从不敢想池季远对自己的种种,若不是林依心来闹,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依心整日跟着他跑,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意?他同我说自己有婚约,不可能接受依心,我竟然蠢到相信此话。”林孟说到这些,因为愤怒和心疼,忽然红了眼眶。 他亲眼看见林依心从一个纯良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心疼又不舍,无法原谅池季远。 “既然不能给她名分,又为何要毁掉她的一生?他倒好,一走了之,可依心怎么办?还带着个孩子,短短两年时间,她就被折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叫我如何不恨?” 就算面对着林依心,林孟也不曾吐露过这些话,他说完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似乎只是想说出来,并不在乎别人的回应。 “你信他么?”沈云悠骤然开口,林孟许久之后才出声,说话间有些痛苦:“我也想信他,可依心都这个样子了……” 他无比矛盾,他曾经将池季远当成好友,不愿看他身败名裂,可又无法放任林依心不管。 “她同你说那是池季远的女儿么?”沈云悠又问,林孟点头,从前林依心怎么也不肯透露孩子的生父,可前些日子忽然哭着求他帮忙,并道出了实情。 他向来心疼林依心,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池季远离开不足一年,林孟从未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说过,和林姑娘之间绝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信他。”沈云悠笃定开口,说罢看着林孟:“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都是她骗你的?” 第139章 听说你想偷偷见我 “不可能!”林孟立刻否定,林依心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即便她现在有了孩子,人也成了这样,可在他眼里她仍旧是从前的那个小姑娘。 他不相信林依心会骗自己,也不认为她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逼池季远娶她。 沈云悠动了动嘴,没有再开口,正如她无比信任池季远,林孟也如此信任林依心。他心中早已有定论,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作用。 除非林依心亲口说出真相。 沈云悠本也只是想试探一番,发现没有机会,便只是劝林孟不要太偏激,等池季远回来自然会解决此事。 “孟哥哥。”林依心一直在门口等着,见这二人回来,便紧张地走上前,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林孟的神色,似乎在猜测沈云悠方才说了什么。 “你不必担心,我说的都是实情。”沈云悠故意说出这么一句,林依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看向林孟,他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林孟从小便护着自己,林依心稍稍松了口气,两人的感情并不是沈云悠三言两语能挑拨的。 “灵意,我们走。”沈云悠没有再纠缠,而是带着灵意离开,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样才能让林孟知道真相。 她到沈府的时候,霍羽柔端正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等着,面上满是担忧。 “羽柔?”沈云悠走到她身边坐下,开口道:“你怎么过来了?家中太闷了么?” 她神色轻松,霍羽柔却忧心忡忡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强颜欢笑。 “云悠,我听说了池公子的事,你还好么?”事情已经传开,沈家的声誉倒没受太大影响,只是许多人都说沈家大小姐太过可怜。 细细一想,事情是真的自不必说;而若是假,于她而言便是无妄之灾,无论怎样,沈云悠都是实打实的受害者,也难怪旁人要可怜她。 “我今日来的路上听见有人议论……”霍羽柔小心翼翼地开口,沈云悠毕竟是沈府的大小姐,有自尊、有傲气,最难受的莫过于被可怜,受轻视。 更何况现在还不知道池季远究竟是不是有一个孩子,若林依心没有撒谎,沈云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屈辱地同他成亲,要么退婚。而无论是哪一件,她都将成为上京中的笑柄。 “都是怎么议论的?”沈云悠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开口:“骂他是负心汉么?还是骂我横刀夺爱?” “云悠……”霍羽柔为难地看着她,沈云悠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儿,他们同我非亲非故,有什么要紧?” 好在人们谈论的大多是自己和池季远,很少提及沈家,这样一来,老夫人倒不至于因为此事大发雷霆。 从前她听见别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自己,也曾委屈、偷偷哭泣,死过一次之后虽不能完全不在意,倒也淡然许多。 “外人说什么不打紧,重要的还是你自己怎么想。”霍羽柔握住沈云悠的手,劝道:“虽说你们二人有婚约,可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一定得将事情弄清楚。” “倘若是最坏的结果,这日子可就不安宁了。”她比沈云悠还着急,许多事却也不能明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沈云悠不愿让她担心,便坦白道:“我已经问清楚了,他与那位林姑娘并没有关系。” 霍羽柔听完这话愣了一下,慢慢开口:“他同你说过了?” 沈云悠点头,实际上就算不问,她也知道池季远不会做出这种事,将事情告诉他只是想了解大致情况以寻求解决的方法。 “云悠,你太善良,兴许没想那么多,可……防人之心不可无。”霍羽柔斟酌半晌,说出这么一句话,她实在没有办法将心中的猜想说出来。 沈云悠却已明白她的意思:就算池季远说林依心母女与他无关,也不可全信。若他只是想先将自己稳住,成亲之后立即将她们接进池家,自己的日子就难过了。 “我明白,别怕,不会有事。”沈云悠轻拍霍羽柔的手,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因为无法说清自己对他信任感。 她从不相信他会害自己,甚至将心思暴露在他面前,连沈云悠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 霍羽柔见她这样笃定,便嘱咐一番,又让她有事一定不要闷在心里,这才离去了。 她走之后,天色渐渐暗下来,沈云悠仍坐在原地。直到月上枝头,院中万籁俱寂,她才从柴房中找出一堆绳子,坐在石桌旁慢慢地理着。 手中动作不停,沈云悠却盯着不远处出神。解了半天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傻,需要绳子,买新的便是,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非得找旧绳子整理半晌。 她这会儿也感到院中有些冷,刚想起身,却觉得双腿有些僵。挣扎了几下发现有些难受,索性将手放在石桌上撑着头,脑中一片空白。 “你做什么呢?”池季远的声音从上空传来,沈云悠一怔,抬头看见了树影中的他,正双眼带笑看着自己。 他怎么就回来了?她心中闪过疑问,开口时说的却是:“听说你从前想偷偷见我?” 沈云悠刚说完便下意识捂上嘴,这话是方才林孟说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他便问了出来。 树上的池季远明显也抖了一下,树上落下一片枯叶,正好落在沈云悠眼前。 片刻之后,他已然站在她面前,她也昂着头看他。 “我这不就偷偷来见你了么?”他笑道,手不安分地碰了碰她的脸颊,立刻问:“怎么这么凉?” 她今日就一直在这儿吹风? 沈云悠吸了吸鼻子,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颤颤起身,好容易才站稳,她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他身上。 半晌之后,她终于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房间说道:“进去说罢!” 池季远却不动,他觉得她的行为、动作都很怪异。二人僵持了片刻,沈云悠终于恼怒地开口:“非得我承认冻僵了,你才肯让我进屋对吧?” 第140章 她又不是我娘子 池季远强忍笑意扶着无法独自行走的沈云悠往房间走去。坐下之后他发现茶水已经凉了,便去厨房烧了些热水过来。 一杯热茶下肚,沈云悠紧紧抱着茶杯不肯撒手。 池季远指了指床,示意她去那儿待着,沈云悠也着实冻得不行,便接受了这个提议。 她双手抱膝,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 池季远将凳子搬过来坐在她旁边说道:“你傻呀,这么冷还在院子里挨冻,我看今日我若不回来,你就得冻死在那里了。” “我只是懒得动了。”沈云悠答道,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冻死在自己家中,她撇撇嘴表示不满,这才问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他的信中分明说还要好几日。 “怕你自己撑不住,回来帮你。”池季远心虚地笑着,他赶回来当然不止这个原因,还隐隐害怕沈云悠不相信自己。 若事情严重了,沈家一气之下退婚,他找谁说理去? “你别说,我还真有事要你帮忙。”沈云悠眨了眨眼睛,本来她打算雇几个人,现在池季远回来了,也就不必那么麻烦。 二人在她房里聊了许久,从林依心的事扯到了灵意和沈逸天身上,又说起了他这几日的见闻。一直到深夜,池季远仍旧依依不舍,不肯离去。 沈云悠打了个哈欠,索性躺下,强撑着张大一双眼睛看着他。 也不知为什么,他忽然笑起来,起身为她将被子盖好,开口道:“好了,你睡吧,我得走了。” 沈云悠像被禁锢在床上,只有目光追随着他,只见池季远走到桌边,把灯吹灭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为了不让事情复杂起来,第二日老夫人还未起床,二人便出门了。有了池季远,沈云悠不再担心出门不安全,便没有吵醒灵意和白桃,只在房中留下了纸条。 很快到了平洲湖,池季远先带着沈云悠去找林孟。 林孟打开门发现是沈云悠显然有些不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等他回来解决吗?”虽说痛恨池季远,但沈云悠的话对他多少有些影响。 林孟想了一整夜,决定先不同沈家纠缠,等池季远给个说法再做决定,没想到天刚亮,她又来了。 “他回来了!”沈云悠往转角处指了指,林孟愣在原地。 池季远还是当初的样子,他正叼着一根枯草朝林孟招手,仿佛二人之间并无隔阂,。林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给了他一拳。 池季远反应极快,立即抓住他的手臂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听说了什么,但林依心的孩子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说这孩子是谁的?难不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林孟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周围骤然静默,池季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娘子。”说罢忽然意识到沈云悠在场,便咳嗽了一声,又道:“她到底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你负了她,抛弃她们母女!”林孟再次一拳挥过去,他很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明明厌恶池季远的所作所为,却习惯用当年的方式说话,这让他觉得二人不像仇人。 “她说了你就信?她将我换成别人你信么?”池季远本想好好儿说,没想到林孟动不动就出手,他也生出了几分怒意。 林孟跟他过了好几招,发现无法伤他分毫,最终只得停下,开口道:“依心对你的心意我再清楚不过,你走了不足一年这孩子便出生了,我如何不信?” “这样说来,还真是有些巧。”池季远摩挲下巴,缓缓开口:“我说的句句属实,至于孩子的事……你还是自己问她罢!或者问林伯也行。” 说起林伯他便觉得有些奇怪,林伯不止一次见过他,却从未提起林依心的事。他应该不会同意林依心将孩子栽在自己身上,可一直不见他出来说话。 “林叔出门好几日了,我怎么问他?”林孟反问,虽说他对林依心深信不疑,但让林伯将事情说清楚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偏偏他不在。 “出门?真出门了么?”池季远可不信,这也太巧了。林孟听了这话有些恼怒,认定他是要挑拨离间,从而为自己开脱。 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林依心,这会儿也不想同池季远多说:“既然你打定主意要欺负人,就别怪我不顾过去的情谊。” 他像是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也不知是在对着池季远说狠话,还是要说服自己。 “你当真不信我?”池季远慢慢地靠近,林孟则警惕后退。 站在不远处的沈云悠与池季远对视一眼,而后带着手中的包袱走过来,里面装着新买的绳子。 “由不得你不信。”林孟还没来得及反抗,已经被池季远绑了起来,二人的功夫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怎么,现在想杀人灭口了?我唔唔……”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池季远塞上了嘴。 “人是好人,可怎么就跟你说不清呢?”林孟并非恶人,相反他十分有正义感,抛去他对林依心的感情,这么做也是想伸张正义。 池季远同他接触过一段时日,多少了解一些,他用绳子的一头轻抽林孟的头:“这都两三年了,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林孟同尽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沈云悠一开始就想好了,若林孟一点儿也听不进自己说的话,便将他绑了。池季远回来之后,二人一拍即合。 趁着路上没什么人,他们鬼鬼祟祟地将林孟带到了林家门前。 沈云悠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便指了指墙,池季远立即跳了过去,片刻之后门被打开。 林家并没有人,沈云悠也舒了口气,她和池季远强迫林孟进来,做贼一般四处打量,最终池季远指着某一间房说道:“就那里吧,那房间没有人住。” “你倒是清楚。”沈云悠看了他一眼,他立即岔开话题将林孟推进去。 屋中光线不好,林孟一进去似乎就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声响,池季远低头一看,也愣了愣。 第141章 我的闺女 林依心很快回来,她怀中是熟睡的小月儿,方才出门实在不放心,她便将孩子带上了。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莫名加快,随即看见了院中那个背影。林依心不敢往前走,生怕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曾无数次梦见池季远,梦中自己还是从前的样子,可每到结局,他总会远去,有时她甚至连自己也抓不住。 好容易往前迈出一步,池季远也在这时转头。 林依心发现,他一点儿也没有变,就像停在了原地,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似乎是她走远了。 “你来了?”池季远问道,说罢先一步往房中走去,林依心呆愣片刻也跟上去。 她手忙脚乱地将小月儿放好,这才出来给池季远倒茶,却发现自己的手止不住颤抖。 “为何要撒谎?”池季远问,林依心手一晃,茶杯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他看了一眼继续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伪装。你我都很清楚,那孩子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林依心低头,知道眼泪凝满眼眶才开口:“季远哥哥,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你就给我一条生路吧!”说完,她的泪便落了下来:“若我不想办法逃离这个村子,会被这里的人逼死。” 池季远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过两三年时间,林依心就变得如此憔悴,身上散发着陈旧的气息,那个骄傲而灿烂的少女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与她四目相对,最终移开了目光:“是生是死只能由你自己决定,我给不了你路。” “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骗孟哥哥,让他为了我令沈家下不来台。我只想见一见你,谁知道他会闹得那么大。”林依心哭哭啼啼怪起了林孟:“孟哥哥也是好心,可结果并非我的本意。” “我不奢求做你的夫人,我愿意做小,只希望自己和孩子能有个容身之处,今后也绝不会惹是生非。”她将池季远当成了救命稻草,当真只想嫁给他,并不在意是什么身份。 她愈是说,池季远的脸色便愈是难看,再抬起头时眼中竟有了些许怒意,他“砰”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说道:“林孟为了你,不惜与沈家为敌,事到如今你竟将所有的事都推给了他,真当他是铁石心肠、不会难过么?” 这些年,林孟为林依心做了许多事,她却从不知足。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告诉你,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们谁都不愿意。”林依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慌忙解释:“我肯向你坦白是因为知道你不会怪我,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对吗,季远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袖,池季远却起身,离她远了些:“当年我便说过有婚约在身,你这又是何必?” “现在整个村子都传遍了,说你是孩子的爹,若你不肯娶我,今后我的日子怎么过?”林依心之所以敢走出这一步,是认定池季远心软,不忍心看自己被议论指责。 “这与我无关。”池季远在这种事情上从不肯拖泥带水,他开口道:“你将沈家、池家推上风口浪尖我可以不追究,但不可能娶你,你好自为之吧!” “好,你当真要逼死我对么?我成全你!”林依心见池季远怎么也不肯答应,忽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抓起桌上的剪刀:“我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看你和别人成亲了。” “你死了别人只会骂我负了你又逼死你,我难道不冤枉?”池季远面无表情,林依心本也不是真心求死,他要夺下剪刀也很简单,当然不怕她这一出。 他用手点着桌面说道:“你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别人,不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了么?我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儿,险些连媳妇都娶不上,我不委屈?林孟为了你什么都不顾,若知道你满心埋怨,不会寒心么?” 他毫不留情,每一句话都在数落林依心,最后她已经满脸是泪,几近崩溃。 “既然你们都这样厌恶我,我死了不是正合你们的心愿?”她说罢将剪刀高高举起,就要往自己的心头扎下去。 “够了!”一声怒喝之后,里屋的门开了,林伯快步上前打掉了林依心手中的剪刀,又给了她一巴掌,嘴里骂着:“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就为了看你做这些丢脸的事?” 林伯痛心疾首,他发现林依心有带着孩子进池家的心思之后,当然竭尽全力阻止。哪知道她一狠心就想办法将他绑在屋子里,说是事成之后自然会放了他。 直到沈云悠和池季远将林孟绑过来,打开房门才发现了他,他们方才在里屋将林依心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林孟这会儿正一脸呆滞,目光刚刚接触到林依心便黯淡下去,他别过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林伯顺手拿了一根棍子往林依心身上招呼:“我让你撒谎,我让你害人!”林依心只是一直哭,并不回答。 “你素来任性,我也总惯你,我心疼你没有娘亲,便事事依你;别人有的你要有,没有的你也要有;你非要生下孩子,我没有反对,因为你是我闺女,我狠不下心强迫你除掉自己的孩子。” 林伯骂着骂着,苍老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他拿着棍子的手颤抖不止,最后一把将剪刀扔在地上:“若你真想死,就去吧,我今后就将小月儿当作当初的你,喂她吃饭教她礼义廉耻,这日子,怎么不能过?” 林依心半张着嘴巴,手触及到剪刀的时候,忽然跪倒在地,双手抱着林伯的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就像多年前那个求饶的小姑娘。 “爹爹,我错了,我不该骗人,不该绑你,我错了……”她语无伦次,涕泗横流却也不管,林伯将一只手撑在桌上,痛苦地闭上双眼。 半晌之后,他缓缓蹲下,紧紧抱住林依心:“闺女啊,我的闺女,你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第142章 倒也是个痴情人 林伯抱着林依心蹲在地上哭了许久,林孟则一言不发地看着二人。 “孩子的生父是外乡人,那个畜生不会再回来了。”林伯冷静之后,终于说出实情。当初池季远离开之后,村中便来了一个外乡人。 也不知为什么,林依心非要和他在一起。没过多久,此人便借故离开,可怜林依心一心一意向着他,发现怀孕后竟还傻傻地将孩子生了下来。 最开始她也满怀希望,不管村中的人说什么都相信他的承诺,时不时抱着孩子在村口等待。三月、半年……她慢慢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人也开始憔悴,最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爹爹,千万不能让村中的人知道真相,若他们知道了,我就当真没有活路了。”林依心抹着泪,她受够了活在流言蜚语里的日子。 “可毕竟是你做错了,若不说出来,沈家姑娘会一直受议论。”林伯虽知是非,但到底心疼女儿,他低头安慰林依心:“放心,爹会一直陪着你,大不了咱们离开这儿,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林依心此时已经失去言语的能力,只能不停抽泣。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沉默许久的林孟忽然开口:“事情是我闹大的,理应由我解决,我明日便去沈府说明一切。” 林依心抬手想拉他的衣袖,却又觉得没有脸见他,将手缩了回去。林孟显然也看到了,看了她很久很久,终于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沈云悠走到池季远身边拉着他默默往外走,没想到林伯跟了上来。 “季远,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儿上,你就不要同她计较了,我会带着她离开这里,求你留她一条命。”林伯说着便要跪下,池季远赶紧拦住:“林伯,您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要依心的命?” 他只想将事情解释清楚,并非有意为难林依心。 林伯松了一口气,他也知道林依心做了错事,可还是忍不住护着她,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女儿。 “你还是让林伯他们小心一些。”回程中,沈云悠同池季远说道:“林依心背后一定有人。” 她不知道对方同林依心有什么交易,目的又是什么,可明白单靠林依心,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她身后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主导着事情的走向。 对方的目的应该是自己或池季远,抑或只是想让池沈两家的关系恶化,沈云悠已经无从得知。对方一定不会亲自同林依心见面,为绝后患,中间人大约已经丢了性命。 所幸,为了不暴露,对方不会取林依心的性命,可这人究竟是谁呢? “你怀疑你继母?”池季远问,桑迎秋数次在背后使绊子想要害沈云悠,她当初也曾亲眼看见自己与林伯在一起,他不得不怀疑她。 沈云悠本也以为是桑迎秋,可又觉得她的反应不合常理,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此事的走向。按照她对桑迎秋的了解,若在一件事上耗费了许多心血,她绝不会如此冷静。 但除了她,沈云悠想不出别的人。 “我不知道,兴许她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装作不在意这件事。”她同池季远说道,说罢叹了口气,现在没有证据也没有头绪,什么也不能做。 第二日,林孟果真去了沈府门口道歉,府门外很快聚集了许多人。本来他只要说清楚自己也被骗了,便不会有事,为了保护林依心,他却将事情揽在了自己头上。 “这一切都是我故意编造,目的是从沈家得一笔钱财,如今事情败露,我再无办法,只得将真相公诸于世。”他刚说完这些话,人群中便爆发出了议论声。 此事早已被人们讨论出了好几个可能性,如今得知真相,所有人的情绪都爆发出来,有的人甚至觉得被林孟耍了。 “啪!”人群中忽然扔过来一个鸡蛋,砸在了林孟身上,他没有闪躲。 有人开了头,周围的群众再次正义起来,他们拿过手边的东西,不停往林孟身上招呼,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先前以为是沈家的错,他们虽气愤,可到底不敢怎么样,顶天也就是深夜路过时往沈府墙上扔几个鸡蛋。可林孟不一样,他无权无势,他欺骗了她们,让大家都成了“恶人”,他们有理由“替天行道”收拾他。 灵意和白桃偷偷地开了个门缝往外看,沈云悠也走过来问道:“站在这儿做什么?不怕被鸡蛋打到?” “这群人也太狠了一点儿。”白桃十分:“幸而如今真相大白。”若是小姐被这样对待,这身子怎么吃得消。 “放心,她们不敢打我。”沈云悠答着,也往外看了一眼,林孟全身已经沾满了蛋液以及各种蔬菜的汁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微微叹了口气,倒也是个痴情人。 “小姐可怜他么?”灵意忽然问,沈云悠摇头,若林依心成功了,现在被万人唾骂的便是自己和池季远,她没那个心思可怜别人。 “大小姐,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顾妈妈不知何时过来了,她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灵意,沈云悠心中也明白了。 她先前同林孟对峙,隐隐猜到老夫人会发现端倪,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与她预料的不同,老夫人并非脸色难看地等着自己,她神色如常,身边还坐着林氏和沈舜。 “来了?”她示意沈云悠坐下,而后开口道:“谈谈那丫头的事吧!” 既然沈云悠已经恢复,也是时候解决此事了,沈逸天到底是沈舜唯一的儿子,他的亲事对沈府来说尤为重要。 “祖母想将灵意赶走么?”沈云悠问道,见老夫人没有回答,她便又开口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祖母,灵意一直陪伴着我,我不愿、也不能让她走。” “可你应当清楚,你弟弟不可能娶一个丫鬟做正房夫人。”老夫人无意为难沈云悠,但事关重大,她不会护着一个丫鬟。 第143章 谁知道呢 “可若逸天铁了心要娶她,将她赶走又有什么用?”沈云悠问道,这话便是在提醒老夫人,事情的重点并不是灵意,而是沈逸天。 “逸天也不小了,祖母何必一直保护着他,他总不能永远这样活。” 她这话没错,就连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认,沈家为沈逸天扫平了太多障碍,才令他做事缺乏主见。 “不能拿此事来赌!”老夫人何尝不希望沈逸天能沉稳些,可这件事太冒险,若他当真一心一意要娶灵意,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 沈云悠清楚,老夫人很难被说服,可她既然让父亲也过来,便说明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想来老夫人也不愿让祖孙之间的关系太过难堪。 她在心中衡量一番,还是开口道:“祖母,我长这么大,从未向您开口索取,今日只求您能留下灵意。我可以向您保证,逸天的婚事定下之后,我决不允许她阻拦。” 话是这样说,可她知道沈逸天现在根本不会同别的什么人成亲,这样说只想让老夫人放宽心。 “母亲,您就答应吧,云悠你还不放心么?”沈舜在这时出言相劝:“再说若逸天真因为那丫头有所改变,也是一件好事。” 他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在他看来,若是沈逸天为了灵意变得沉稳有担当,让他娶了灵意也未尝不可。 可老夫人将沈家颜面看得太重,沈舜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刺激她,便只是帮着沈云悠劝说。 林氏心软,瞧着沈云悠那副可怜的模样,便忍不住帮腔,最后老夫人终于松了口。 “你要将她留下也可以,可我丑化说在前头,一旦出了事儿,我会立即赶她走。”她忍不住告诫,沈云悠赶紧跪下谢过离开了。 没过多久沈舜也走了,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最终说出一句:“果真老了。” “该放手了,老姐姐!”林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自从林氏不再管家中那些事,整个人轻松许多,连身上的病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她越来越看得开,当然也希望老夫人不要过分操心。 老夫人松口之后,沈云悠解决了心头大患,不必整日装病担心老夫人赶走灵意。可她也清楚,要让老夫人同意这二人在一起,实在太难。 “姐姐!”她正想着,沈云娇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环住她了的手臂,仿佛二人很亲密:“可算是找着你了。” 二人就差撕破脸了,这一出又不知是要做给谁看,沈云悠心说,她稍一抬头,便发现沈云娇身边站着一个生人。 “这是王公子,我前几日认识的。他今日路过,顺便来拜访。”沈云娇看向王公子,眼神中有爱慕之意。 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过魏泊了,难不成二人彻底完了? “魏公子最近怎么不来府上了?”沈云悠试探地问道,沈云娇不满地摆摆手:“姐姐可别再提他了,真烦人!” 自从知道魏泊进宫只是为瑜妃画画像之后,她气得不得了,就等着他来看自己脸色,谁知道他连沈府大门都没有进过。沈云娇忍不住明里暗里打探了几次,但始终没有消息,她也恼了,决心要让魏泊好看。 “是么?”沈云悠敷衍地点点头,她对这个王公子可没有兴趣,只要沈云娇铁了心不理会魏泊,他也不会再往这个坑里栽了。 “姐姐,王公子明日带好酒过来,你也尝尝啊!”沈云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云悠没当回事儿。 没想到第二日一大早那王公子便来了,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沈云娇将沈云蕊也叫了过来,这令沈云悠有些不安。 “这位就是王公子。”沈云娇笑得天真可爱,一面将酒杯斟满,王公子则回以微笑。 沈云悠习惯性地往树上看了一眼,池季远果然待在那里,他正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 “大姐姐,咱们尝尝。”沈云蕊在沈云悠面前放了一杯酒,自己也端起酒杯,一股脑儿往嘴里倒,却立马吐了出来,一脸难受。 她还没说什么,沈云娇便先一步开口了:“妹妹你不会喝就别喝嘛,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酒不好。”她对王公子的维护溢于言表,连沈云悠也有些意外,她从前不曾对别人这样。 沈云蕊将酒杯推得远远的,有些不平:“怎么不见你对魏泊这么好?” “我为何要对他好?本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我巴不得他离我远远儿的。”沈云娇满不在乎地答道,沈云蕊本欲反驳,抬头却忽然愣住。 魏泊在沈云娇身后不远处,本要往前走,听闻此话却停下,眼神有些怪异。 沈云娇注意到了沈云蕊的异常,她奇怪地转过身,立刻看见了魏泊,她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开口却道:“你怎么来了?”话语中带了责备的意思。 魏泊没有回答,他是得了她的消息才过来的,这会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沈云蕊瞧出他的尴尬,便走过去拉他,语气轻松:“我就赏脸,让你离我近一点儿吧!” 她总是这样安慰人,魏泊勉强坐了下来。而沈云娇,她一直在同王公子说话,眼里完全没有别人。 沈云悠面前落下一片枯叶,她抬头,发现池季远在比划,似乎在问她沈云娇是不是故意演这一出。 “谁知道呢?”沈云悠做着嘴型,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沈云娇正双手撑头盯着王公子,她也分不清沈云娇究竟是真喜欢这个王公子还是做样子给魏泊看。 既然不在意魏泊,何必一定要让他不痛快?沈云悠心说。 另一边沈云蕊还在同魏泊说话,他有些心不在焉,却始终没有走到沈云娇身边去。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沈云娇同王公子说了什么,他忽然频频看向魏泊,半晌之后起身同沈云娇一起走到了魏泊面前。 “魏公子。”他一开口,魏泊便紧张地站了起来,王公子却温和地笑笑:“你不必害怕,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第144章 她又不嫁给你 沈云悠总觉得这个王公子皮笑肉不笑,分外阴冷,尤其面对魏泊的时候。他似乎多同魏泊说一句话都嫌掉身份,却又偏偏要主动开口。 “是什么事?”魏泊向来与人为善,即便面对王公子,他也客客气气。 “听云娇说,你画人像画得很好?”王公子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将沈云娇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而后开口:“我想请你为我和云娇画一幅,也好留个纪念。” 魏泊的脸色瞬间煞白,他呆愣地看着二人,不知作何反应。沈云娇心中得意,他不是画得好么?那就让他画啊,她倒是要看看,魏泊亲手画自己和别人的画像时,心中是什么感觉。 “沈云娇,你别太欺负人了,你明明知道……”沈云蕊气得一把将魏泊拉到自己身后,骂起了沈云娇:“真是不知好歹,魏泊对你还不够好么?何必要故意践踏他的心意?” 连她也看出沈云娇是为了让魏泊不好受故意如此,王公子却还装糊涂,他将手中的扇子一开,慢悠悠地说道:“云蕊姑娘误会了,我是听云娇说就连宫中的瑜妃娘娘也很看重魏公子,便想见识见识,没有别的意思。” 他说罢转向魏泊:“魏公子,你放心,若你的画令人满意,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这话着实刺耳,沈云蕊忍不住回击:“魏泊又不稀罕你那几个银子,你走吧,他不会画的。” “姑娘这话就不对了,珍品当然无价,难道在你心中,魏公子的画就只值几个钱?” “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沈云蕊被这句话堵得满脸通红,连解释都很慌乱。 “既是珍品,我当然要以别的珍品交换。就算如此,我还是会觉得那些东西配不上魏公子的画。”王公子也是个厉害角色,每一句话都说得礼貌却又高傲,令人难以挑刺儿。 “既然觉得配不上,那就不必找他作画了。”池季远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公子,他刚抬头便从树上跳下来,将他吓退两三步。 沈云悠本还在想如何挫一挫王公子,池季远这一下来,她忽然觉得不必拐弯抹角了,这种人给他什么脸? “要我说,王公子也有些奇怪,明知自己送的东西配不上,还非要逼着魏公子为你作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别的心思!”沈云悠紧接着说道。 王公子面儿上有些挂不住,他本是想表现自己大气、给足魏泊面子才故意说什么配不上。没想到被那二人抓住不放,他当然不满,心说这沈家大小姐也着实是没规矩,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他是个不吃亏的人,立即将目光从魏泊那里转向了沈云悠。他方才没有过多在意,这会儿终于仔细地打量她一番,模样倒是周正,只是这说话、做事同沈云娇完全不能比。 他心中轻蔑,却还是笑着同沈云悠道:“不知大小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是暗示沈云悠不知规矩。 “她说得不对么?”池季远一副无赖样,说话咄咄逼人:“魏公子的表情还不够明白么?他分明不愿意画,可你一边说着配不上,一边又强迫他,不是想占别人便宜是什么?” 王公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着实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粗鄙之人,好半晌才缓和了一些开口:“这一点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我一心想着画,没有注意到魏公子不愿意,我向他道歉。”他说罢朝魏泊的方向鞠了一躬。 “可身为大家小姐姐,这样说话着实不太妥当。当然我只是随口一说,大小姐不必理会。”王公子自认丢了面子不肯罢休,非要拉扯沈云悠。 池季远更加不耐,他将手中的枯草一扔,目光奇怪地看着王公子,最后开口道:“她又不嫁给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沈云悠发现,跟着池季远混久了,自己的脸皮也更厚了,她竟觉得此话有道理。细细想来,无论谁挑刺,似乎都可以这样回答。 王公子大约没料到这二人会这么“厚颜无耻”,他憋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沉默地坐下。 “季远哥哥,王公子没有恶意,你就不要为难他了。”沈云娇赶紧出来打圆场,却也不敢言语过激。 “说得对,大家还是不要将场面闹僵。”池季远答道,表面上是为平息事情,其实是要堵住王公子的嘴。 这会儿魏泊已经被沈云蕊拉着坐下,但仍旧动也不动一下。 “怎么了?”沈云蕊用力推他,魏泊没有生气,只是勉强地冲她笑了笑。 她也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其实她也生气,沈云娇真是一点儿也不将别人的心当回事儿。若她是魏泊,早就受不了沈云娇多番羞辱了。 偏偏他就是死心眼儿,沈云蕊叹气凑近魏泊,低声说:“我有些不舒服,你送我回去吧!”说罢也由不得魏泊反应,拉着他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同沈云悠说道:“对了大姐姐,我先前遇上羽柔姐姐了,她邀你明日去霍家郊外的一处院子玩儿,那里近来挺清静。” “我可也要来。”她撒娇般同沈云悠眨了眨眼睛,而后带着魏泊走了。 王公子闷闷不乐地喝了两杯酒,也失去了兴致,很快离开,沈云娇自然跟了上去。 池季远这才将酒壶端起倒了一杯酒,递给沈云悠:“喝么?” 她正打算将酒杯接过来,他却手一缩,将酒杯放在了自己面前:“你喝什么酒?不过是试探你一番,怎么就经不住诱惑呢?” 沈云悠极少喝酒,方才也不过下意识伸手,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她情急之下说道:“管你什么事儿?你又……你又不……” 话说到一半,沈云悠忽然意识到自己脸皮还是没有他厚,这会儿她的脸已经慢慢染上了红晕。池季远一杯酒下肚,看着她笑,就是不说话。风吹过来,沈云悠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第145章 熟悉的身影 沈云悠本以为沈云蕊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到院子里等着了,一见到沈云悠便问:“大姐姐,羽柔姐姐来了么?咱们什么时候走?” “这事儿还不一定呢,她只是托你带了句话。”沈云悠哭笑不得,指不定是霍羽柔随口一句话,沈云蕊竟这么认真,不过她爱热闹,倒也不奇怪。 沈云蕊坐在院子里左顾右盼,就等着霍羽柔过来,最后真被她给盼来了。 “羽柔姐姐,你可不能偏心,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玩儿。”沈云蕊迫不及待地冲上去,霍羽柔笑得温柔。每一年这个时候她几乎都要同沈云悠一起去郊外住上一两日,沈云蕊性子活泼,将她带上倒也无妨。 灵意和白桃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几个人便准备出门。沈云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没想到没踏出大门就碰见了沈云娇。 “羽柔姐姐,你们当真要出去?”她走到霍羽柔身边请求:“让我也去罢?家中可闷了。” 霍羽柔不大会拒绝别人,这会儿也有些为难。沈云蕊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沈云娇却装作看不见,她根本不屑于同这几人出去,但沈云蕊越是不愿意,她就越要跟上去,就是要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羽柔姐姐,你就答应我吧。”她摇着霍羽柔的手臂,霍羽柔也没辙,只得同意。 几人一起走出沈府,气氛变得有些奇怪,霍羽柔随意往周围看了一眼,忽然微微皱眉。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细想又想不起来。 到了霍家那处院子,沈云蕊已经将沈云娇带来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她跑来跑去兴奋不已,最后提议:“我们自己烤东西吃吧?” “这座院子虽一直派人打扫,但应该没有柴火。”霍羽柔为难地开口。 “这还不好办,我们去找便是了。”沈云蕊兴致勃勃地拉着灵意:“咱们俩去找柴火。”之后又安排:“大姐姐和白桃就准备吃的吧!至于羽柔姐姐……” “这毕竟是霍府的院子,我们都是沾了你的光,你休息就好。”她调皮地眨着眼睛,拉着灵意走了,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沈云娇。 沈云娇当然不满,大声道:“我也去。”说罢快步走向沈云蕊。霍羽柔生怕这二人一起出事儿,赶紧跟了上去。 她们果然没有一刻安生,一路上都在指责对方,找好柴火往回走时吵得尤其大声。 “谁让你跟过来的?都是你什么也不会,才害我们只找到这么一点点。”沈云蕊埋怨道。 “这能怪我么?林子里那么脏。”沈云娇索性放下了手中那根枯木,指着沈云蕊,满脸怒气:“我看你就是故意折腾我。” “你讲不讲道理?要不是为了拉住你,我会受伤么?”沈云蕊也不服气,她站定,撩起袖子露出了手上的伤口。方才沈云娇险些摔倒,她下意识去拉,手臂便被带刺的草刮了一下。 霍羽柔和灵意本来离这二人有些距离,一见她们停下来吵,霍羽柔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灵意,说道:“你慢慢跟上来,我去劝劝。” 那二人谁都不肯吃亏,纵使有霍羽柔在中间调和,仍旧吵得不可开交。到霍家院子的时候,手中的柴已经扔得没剩几根了。 白桃一见她们回来,便兴奋上前问:“怎么样?找到了么?”想起烤鱼的滋味,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霍羽柔指了指还在吵的两人,有些头疼。沈云悠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来,正欲劝她不要理那二人,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皱着眉往四周扫了一眼问道:“灵意呢?” “灵意?在后面……”霍羽柔转头,蓦然发现只有沈云娇和沈云蕊,灵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方才还在后面的,我先过来劝她们,她抱着柴跟着。”霍羽柔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倒是沈云悠冷静,她稳住霍羽柔说:“将这院里的家丁都叫出来,现在就去找人。” 霍羽柔吩咐一番,沈云悠便让她待在院子里等消息,自己则带着白桃出去找人。 这会儿沈云蕊也发现事情不对劲,问清缘由之后倒也安静了,不管沈云娇怎么挑衅都不同她说话,只希望能快些找到灵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仍旧没有找到人,沈云悠到底觉得家丁有些少,她便同白桃吩咐:“你不要慌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沈府多找些人过来。” 她很快赶回沈家,池季远不在,她只能从自己院子里叫了些人,又去找沈逸天。 沈逸天一听说灵意不见了,比她还着急,不管不顾就去了郊外,沈云悠将人安排好之后也赶了过去。 “夫人,听说大小姐身边那个灵意不见了。”桑迎秋的丫鬟翠风知道灵意和沈逸天的事,她走进桑迎秋的房间说道:“好像是在郊外丢了,这么大一个人,竟说丢就丢了。” “郊外本就不安全,这有什么奇怪的?”桑迎秋闭目养神,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一直到夜深,沈云悠和沈逸天仍没有回来,大约是没有找到灵意,桑迎秋睡不着,坐在桌旁喝了点儿水。 “夫人,夫人,灵意不见了。”觅荷慌慌张张地破门而入,桑迎秋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慌什么?这儿又没有旁人。” “可,可……并不是我动的手脚。”觅荷答这话的时候显然已经慌了神。 “什么?”桑迎秋瞬间起身,今日那几人出门的时候,她便派觅荷跟上,让她有机会就将灵意解决了。 也不知道沈云悠使了什么法子,近来老夫人没有再提灵意的事,她当然着急,这才起了杀心。 听说灵意不见了,她本以为觅荷得手了,没想到此事与她无关。 可若不是意外,除了自己,还有什么人会对灵意感兴趣?灵意是沈云悠的人,对方难不成是冲着沈云悠来的?这一次桑迎秋可不关心沈云悠怎么样,她只希望灵意就这么死在外面,不要再出现。 第146章 小蠢货果真变了 沈云悠和沈逸天带着人在郊外的山中找了一夜,但没有见到灵意的身影。 “到底去了哪里?”沈逸天一拳打在树干上:“就算不小心落进陷阱,或是掉下了山崖,怎么会一点踪迹也没有?” 他本以为灵意是不小心踩滑摔倒了,却没想到他们将附近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她。 一夜没有休息,又太过担心,沈逸天此时双眼已经布满血丝,脑中也一片苍白,他本能地往林中走去。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他又想起了池季远问过的那个问题,失去灵意……单是想一想沈逸天都受不了。 “你冷静一点,兴许她早就被别人盯上了。”沈云悠一把拉住他,若这一切只是意外,一定能找到灵意;既然不见踪影,便只有一个可能性——她被人故意掳走了。 “若对方是贼,不应该只带走灵意。”沈云悠一双眼睛望向树林深处,此时天还没有大亮,那里看上去十分可怖,她转向沈逸天:“对方可能就是冲着她来的。” 说是冲着灵意,可沈云悠心中清楚,若这一切成立,对方的目标应该是自己,毕竟没有理由同灵意一个丫头过不去,她心中第一个浮现上来的人便是桑迎秋。 可她毕竟是沈逸天的亲生母亲,沈云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若是为了威胁我,一定会差人送消息,咱们先去府中等着。” 沈逸天没有反对,他也知道这样毫无头绪地找并不会有结果。 他安排了一些人继续在林总搜寻,自己则和沈云悠一起回到了沈家,就等着别人送消息。 “不行,我们不能再等了,这样会害了灵意。”一个时辰之后,沈逸天终于受不了了,他再次带人出去。 沈云悠没有阻拦,一直等着确实太被动,根本不是个办法,还不如让他出去找。 她现在怕的是对方根本不想对付自己,只想要灵意的命。回沈府之后,她已经去桑迎秋的院子里找过了,偏偏她今日不在,沈云悠就更加担心了,总觉得她在处理灵意的事。 沈逸天离开沈府不久,沈云悠终于等到了桑迎秋。 “母亲,您回来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得平静。 桑迎秋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不禁有些好笑,却还是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虽说她根本不知道灵意的消息,但就是要装一装,让沈云悠去猜。 “母亲看见我身边那个丫鬟了么?”沈云悠试探地问,桑迎秋摇头:“我怎么会注意到你身边的丫鬟?兴许是去哪里玩了吧,那么大的姑娘贪玩儿是人之常情,你也不要太过苛责。” 她这样子,压根儿分不出话中的真假,沈云悠索性说道:“逸天已经去找人了,若真找不到,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她故意说出这种话是因为知道桑迎秋舍不得沈逸天伤心,若不是顾念着他,桑迎秋恐怕早已对灵意出手。 沈云悠并不确定背后主使是不是桑迎秋,也明白自己现在与她撕破脸、将她惹恼了,就再也得不到灵意的消息了,便只能小心地套她的话。 “是那个丫头?派人去找了么?”桑迎秋一听这话果真着急了,可说出的话仍没有任何意义:“逸天的心思我知道,虽说他俩不可能,但也不可让逸天太伤心。” 沈云悠皱紧眉头,桑迎秋摆明了要绕圈子、不肯说实话,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 “你也不要太担心,不如陪着母亲出去走一走,说不定那丫头自己就回来了。”桑迎秋提议道,沈云悠当然拒绝,她不欲与桑迎秋多说,找了个理由回房。 沈逸天一直没有回来,她心中越来越烦躁,派了那么多人出去都找不到,她现在除了等待竟也没有别的办法。 沈云悠在房中踱来踱去,眼下只有逼一下桑迎秋了。若能假意绑架沈逸天用以交换灵意,她一定会不顾一切救自己的儿子,这样也就更容易得到灵意的消息,至少能知道桑迎秋究竟同此事有没有关系。 她将一切都考虑好,便带了些人返回郊外,想找到沈逸天,同他商量此事,只将白桃留在了沈府。 “这小蠢货果真同过去不一样,竟也学会威胁我了。”桑迎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开口了:“哪里还是那个什么事儿都要依赖我的小丫头……” 半晌也没有得到回答,桑迎秋纳闷儿地转过头,身后是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小丫鬟。她叹了口气,这么久了,她还是无法接受陈妈妈已经不在身边。 她怅然若失,正要回房,忽然看见管家拦下了一个面生的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怎么了?”桑迎秋走过去问道。 “大小姐的朋友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一定要交到她手上。”管家接过那人手中的信向桑迎秋解释道。 桑迎秋微微点头,管家也走了。她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说完便往里走,几步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沈云悠根本没什么好友,最常往来的也就一个霍羽柔,这些年又哪有什么人来给她送信? 难不成…… “等等!”她急切地叫住了管家,伸手将他手中的信接过来:“我待会儿亲自拿给小姐罢!” 她是夫人,管家自然没有意见。桑迎秋带着信急切地往房间里走,刚坐下她就将信拆开。 仔细地看一遍之后,桑迎秋将信收起来,这东西可千万不能落到沈云悠手上,她想了想,把信中重要的东西记了下来,确保别人看不出内容之后,将原信烧掉了。 夜里,桑迎秋还没有睡下,觅荷又闯了进来。 “夫人,少爷……少爷好像出事了。”她比昨日还要慌张,桑迎秋吓得险些将手中的杯子扔在地上,她几步走到觅荷面前揪住她问道:“逸天怎么了?” “您……您看。”觅荷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上面还沾着血迹。 桑迎秋一下坐在了地上,这块玉佩是沈逸天一直带在身上的,她不会认错。 第147章 另有其人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桑迎秋颤抖着声音问。 “就在府门口,我方才看见的。”本来觅荷也没注意,仔细看之后发现是沈逸天的玉佩,这才慌张地带了过来。 “是她,一定是她!”桑迎秋恶狠狠地说道:“一定是她以为是我绑了灵意,便对逸天出手了,这块玉佩就是在警告我。”她全身瘫软,但还是勉强站起来,将玉佩紧紧攥在手里。 她本以为沈云悠无论如何都不会还沈逸天,眼下看来,她已经将连沈逸天都恨上了。 可怜自己那傻儿子还将她当作亲姐姐,桑迎秋一遇到沈逸天的事便有些心慌,她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理出了头绪。 沈云悠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逼迫自己说出灵意的下落,可她不知道,这件事当真同自己没有关系。 只要没有灵意的消息,她不可能对沈逸天怎么样,最多也就是让他吃些苦头,既然如此…… 桑迎秋眼中凶光毕现,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二人彻底决裂,也让老夫人看清沈云悠的真实嘴脸。她狠了狠心,没有立即去找沈云悠,从她手中救下沈逸天,而是往老夫人的院子跑去。 “母亲,母亲,您一定要帮帮我。”桑迎秋扑进老夫人的房间,老夫人还没有休息,只是在椅子上躺着。她一进来,老夫人立马皱起眉头。 “进沈家多少年了?还是这么没有规矩。”她责备道,桑迎秋却“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狠狠磕头,嘴里念着:“母亲,求您救救逸天,若他出了事儿,我也不活了。” 她哭天抢地,老夫人一下就抓住了话中的重点,赶忙问:“逸天怎么了?” “母亲,您看,这是在府门外发现的。”桑迎秋拿出那块带血的玉佩,老夫人的心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块玉佩是她当年亲手给沈逸天戴上的,现在他人不在这里,玉佩上却有血迹…… “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夫人的声音蓦地大了起来,将桑迎秋也吓得颤抖了一下。 “是云悠,她身边那个灵意不见了,便怀疑是我所为,这才要害逸天。”她满脸是泪,狼狈不堪:“可我真的不知道那丫头究竟去了哪儿。” “不可能!”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虽说已经发现沈云悠并不像看上去那样软弱可欺,但老夫人很清楚,这个孙女儿没有坏心思,她同桑迎秋道:“你一定弄错了,云悠和逸天姐弟俩关系那么好,云悠怎么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桑迎秋早已料到老夫人不会信,可这一次她成竹在胸,若能成功,沈云悠将栽一个大跟头,她不得不冒险去赌。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爬到老夫人面前说道:“母亲,我也不愿意怀疑云悠,这些年,我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可此事由不得我信或不信,不管怎样,眼下逸天的性命最重要。他在云悠手上已是最好的结果,毕竟云悠对他有感情,只要同她好好儿说,她一定会放了逸天。” 老夫人虽不信,可听她这么一说,竟也隐隐希望沈逸天真在沈云悠那里。若是如此,倒也不必担心他的性命,可若别的人将他绑走…… “先派人出去找一找,待老爷回来再做决定。”沈舜这几日有些忙,今日也没有回沈府,老夫人当机立断,让人去找沈舜之后,又同顾妈妈吩咐:“将大小姐叫过来。” 顾妈妈跑了一趟,回来时脸色有些奇怪。 “老夫人,大小姐不在。”她说道,老夫人心绪复杂,既盼着沈云悠不要做傻事,又希望沈逸天平安无事地在她手上。 她安排人在府门处等着,沈云悠一回来便被叫了过去。 “祖母好,”她同老夫人请安后,看了桑迎秋一眼开口:“母亲也在?” 她此时心烦意乱,被叫过来发现桑迎秋也在,便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灵意还没有找回来,她这会儿又不知道在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看样子这次是想将自己彻底扳倒? 沈云悠心中思绪万千却不说话,只等着看桑迎秋究竟要做什么。 “方才你母亲同我说,她怀疑你将逸天绑了。”老夫人不想再试探,事关沈逸天的性命,她没有心思拐弯抹角。 沈云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她抬头盯着桑迎秋:“这平白无故的,母亲为何会说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能说,我身边的丫头就是被母亲绑走的?” 她心中着急,说出的话也有些刺耳,虽然一直不想让自己的心思暴露,可她已经做好同桑迎秋撕破脸的打算。事情关系到灵意的性命,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不许说这些赌气话。”老夫人制止道,说罢往桑迎秋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立即将沈逸天的玉佩拿出来:“证据在这儿,云悠,你就承认了吧,我和你祖母都不会怪你。” “只要逸天能平安回来,今后你要什么,母亲就给你什么。”桑迎秋慌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她跪在沈云悠面前苦苦哀求:“那个丫头去了哪儿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可以帮你找她,算母亲求你,你就放过逸天吧。” 沈云悠紧紧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真。在她看来,桑迎秋故意闹这一出来陷害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她将玉佩接过去,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 脑中闪过这两日的事,沈云悠眉头渐渐皱紧,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糟了!”她忽然出声,而后走到桑迎秋身边强迫她看着自己:“你说实话,灵意到底在不在你手上?” “没有,真的没有。”桑迎秋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沈云悠眼中慢慢凝满寒意,她手脚发软,玉佩险些落在地上。 她本打算假意绑架沈逸天让桑迎秋说出真相,可没有找到他,也就没有真这样做,绑走沈逸天的另有其人。 她以为桑迎秋要害灵意,桑迎秋则认为是自己绑走沈逸天,实际上,这二人已经彻底失踪。对方恐怕一开始就是冲着沈逸天来的,而特意将那块玉佩送到沈府,便是在示威。 第148章 拜托你了 “祖母,灵意和逸天都不见了。”沈云悠艰难开口:“我原本以为,绑走灵意的人是冲着我来的,眼下看来,他们要害逸天。” “不可能!”桑迎秋脱口而出,若是沈逸天的仇家,怎么会送信给沈云悠? 她回答得太快,沈云悠立刻发觉不对,逼问道:“为何不可能?母亲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灵意……灵意同逸天的关系,除了沈府的人,别人知道么?”桑迎秋回答得很勉强:“就算真要对逸天出手,也不会想到用灵意做诱饵。” “可灵意失踪不久,逸天也不见了,而后又发现了他的玉佩,这些如何解释?”沈云悠反问,她总觉得直到现在,桑迎秋还坚定地以为是自己搞的鬼。 桑迎秋不知如何作答,沈云悠见她不愿意说实话,便又催促:“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多耽搁一刻钟,逸天和灵意都可能会有危险。” 其实桑迎秋已经有些动摇,毕竟看沈云悠并不像在说谎。可她又怕被骗了,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稍一犹豫,沈云悠便更加确定她知道一些事,赶忙蹲在她面前:“你当真要拿逸天的性命去赌么?此事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沈云悠每多说一句话,桑迎秋便愈加不安,最后她终于受不来,妥协了。她将觅荷叫过来,让她去房间找出了那张纸。 若此事真与沈云悠无关,沈逸天恐怕已经落入了别人手中,桑迎秋不敢冒这个险。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沈云悠,可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万不能有闪失。 觅荷将那张纸拿过来之后,桑迎秋将其递给了沈云悠,开口道:“先前有人来给你送信,我将信收下了,信里写着让你带着钱财去换灵意,这上面便是地点。” 沈云悠看清纸上的字之后问:“什么时候送来的?” “有半日了吧……”桑迎秋回忆着,沈云悠刚出门的时候这信就送了过来,她猜测这信同灵意有关,便将信扣下,也没有叫住沈云悠。 “真是糊涂!若信早些到我手上,事情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沈云悠将纸条揉成一团,并不欲同桑迎秋多说,转头吩咐人准备好钱财,准备去那个地方。 “云悠,你不能去。”老夫人出言阻止,她虽担心沈逸天,可也知道,沈云悠这一趟太危险了。她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沈云悠身边将她拉住:“我先派一些人支撑着,你父亲回来立即让他带人过去。” 这是她能想到最安全的方法,老夫人不希望沈云悠也陷入危险。 “祖母您放心,这么多人跟着,不会有事。”沈云悠宽慰道:“再说他们只是想要钱财,得到东西之后,不会将我怎么样。” “是啊,母亲,您就让她去罢。”桑迎秋这下也慌了,她完全信了沈云悠的话,明白沈逸天真的出事了。 老夫人听闻此话便瞪了她一眼,到底不是亲生的,若是沈云娇,桑迎秋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去。 沈云悠明白现在耽搁不得,便没有多说,带着人走了,老夫人拦不住她,桑迎秋却追了出来。 “云悠……”她欲言又止,她与沈云悠今日争锋相对,再也不是从前那副母慈子孝的样子了,可沈逸天身处危险,她也顾不了那么多,还是握住沈云悠的双手:“逸天……就拜托你了。” 她手指微颤,沈云悠知道她这一次出自真心,毕竟沈逸天是她的儿子。可桑迎秋是她的仇人,沈云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体谅她,便将她的手拍开。 桑迎秋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二人心中都清楚,这次过后,她们之间连表面关系也维持不下去了。 沈云悠带了一些人急匆匆地往信上的地方赶去,那里离霍家郊外处所庭院不远,在一片树林中。 快要走近时,沈云悠伸手拦了一下身后的人,说道:“你们找地方藏着,我一个人过去。”若对方当真只想要钱财,看见自己带来这么多人指不定会发怒。 “可是大小姐……”身后的方左不同意,他是沈舜身边的人,不愿让沈云悠如此冒险。 沈云悠站在原地想了想,终于同方左说:“我和你去,让其它人先等着,免得打草惊蛇。”她着实怕对方气急败坏之下伤害了沈逸天和灵意。 其它人藏起来之后,沈云悠将装着财宝的箱子拿在手中往前走,方左也谨慎地跟着。 林中有一处地方树木并不多,最显眼的是一棵桃树,上面系着一根蓝色的丝线,沈云悠将箱子放下。 对方说过,桃树上的蓝色丝线便是信号。 “方叔,周围人多么?”沈云悠缓缓蹲下,一面问道,方左跟随沈舜多年,在这方面最是敏锐,他观察了一番,低声回答:“草丛中都是人,大小姐。” 看来这果然是个陷阱,沈云悠一开始便怀疑此事有诈,既然绑架灵意是为了吸引沈逸天,就说明对方根本不在意财宝,这封信的意义便是将自己骗上山取掉性命。 对方来头可真不小,沈云悠心说,可她也想不了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灵意和沈逸天。 “快走!”她同方左说道,二人一起往后退,刚走了几步,箭便从暗处射出。 “大小姐,小心。”方左抽出刀为沈云悠的挡剑,一边同等在不远处的人吩咐:“快撤!” 由于他们没有靠近,撤起来倒还算快,一群人护着沈云悠往山下跑。 沈云悠心中慌乱,实际上她巴不得是自己多想了,希望对方真的只是谋财,自己一到地方,便将灵意和沈逸天押出来交换。 可对方显然只是要自己的性命,既然如此,也不可能轻易将灵意和沈逸天交出来。现在他们究竟在哪儿根本无从得知,沈云悠有些恍惚,直到方左大喊一声。 “大小姐,你看。”他指着不远处,树林中间冒出阵阵黑烟,沈云悠的心跳蓦然加快,随即带着一群人赶了过去。 第149章 多谢你 “灵意,你再坚持一会儿。”沈逸天和灵意背对背绑在木屋的柱子上,木屋正在燃烧,浓烟令二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们一直说着话,发现灵意半晌没有回答之后,沈逸天开始着急,他摸索着抓住灵意的手紧张开口:“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嗯,我在听。”灵意的声音有些弱,她已经被折腾得没有力气了,眼中都输火焰,她耷拉着脑袋,忽然问沈逸天:“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怎么会?”沈逸天想用碎片割断绳子,他已经尝试了许久,奈何捡到的碎片并不锋利。 火势越来越大,他有些心慌,怕自己隔断绳子的时候,灵意已经撑不住了,他不住地安慰:“别怕,一会儿就带你出去。” 灵意有些恍惚,她将头往后仰了仰,靠在沈逸天的后背上,缓缓开口:“从前也是你救了我,多谢你了,少爷。” 她当真觉得二人要死在这里,便认真地说道:“若不是你和小姐,我活不到今日。” “别说傻话。”沈逸天答着,注意力还在绳子上。 灵意看了一眼蔓延的火光,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却还是尽力帮沈逸天拽着绳子,让他割得容易一些。 “多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这是她第一次认真说起他们之间的感情。沈逸天在老夫人面前表明心意的时候,她除了担忧,还有掩盖不住的惊喜,她本以为,他不会为自己做到那一步。 即便他做出了选择,她也还是害怕,不肯同他靠近,甚至一直躲着他。灵意知道沈逸天因为此事挫败,却还是狠下了心,想要逼他放弃。她一直很矛盾,忍不住靠近,却又不敢接受她的心意。 “还有……”灵意顿了顿,终于开口:“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回应,让你那时候那么难过,说我错了。”她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沈逸天在意此事。 “我怕你后悔,怕你被老夫人责罚,所以离你远远儿的。”她一低头,眼泪便落了下来,二人的手碰到一起之后,灵意又道:“若早知道我们会被困在这里,我那个时候会告诉你我很高兴……” 她想的太多,所以错过了太多。她一直认定二人没有可能,自己永远不能做他身边的人。 “我一定不再躲着你,不浪费在一起的日子……”灵意将心中的话都倒了出来,因为她明白,若是不说,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你可不能再反悔,等我们出去,我就娶你。”沈逸天心中窃喜,若不是遇险,他何时能听到灵意这样的话? 先前因为灵意的态度,他总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既然听到了她心中所想,他便不可能再退缩。 他话音刚落,绳子也断了,他赶紧将二人解开。 “我们走。”他将灵意拉起来,她却没有什么力气,沈逸天只得扶着她往门口走。 火越烧越旺,他们不停咳嗽,头上时不时会掉落木头,这座木屋不大,但二人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最后灵意几乎瘫软,她用力推了沈逸天一把:“你先走吧,这样下去,我们俩都出不去。” “那怎么行,我说过要带你出去。”沈逸天根本不理会她的话,他知道这次出去之后,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了。 灵意是他捡回沈府的,那时他们年纪都不大。沈云悠将灵意带在身边之后,他总也不放心,时不时地去看一看她,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他不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却还是在老夫人逼迫灵意离开沈府的时候,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他们都要活着出去。 可二人毕竟被折腾了很久,又在起火的木屋中困了太久,这会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灵意的眼皮一直在打架。 “少爷你……” “小心!” 她话还没说完,沈逸天忽然将她推开,挡下那根即将砸在她头上的木头。带火的木头结结实实地往沈逸天头上砸去,他立即倒在了地上。 “少爷,少爷?”这是进沈府之后,灵意第一次感觉如此恐惧,她脑中竟然闪过了多年之前,看着父母死去的场景。她慌张地蹲下,用尽力气带着哭腔喊:“少爷,少爷……沈逸天,你醒醒!” 没有应答,灵意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她半张着嘴,连哭也哭不出来。稍稍回神之后强打起精神拖着沈逸天往外走。屋中已然十分危险,她既要小心上面落下的东西,又要避免火花伤到沈逸天。 寸步难行。 可灵意想让沈逸天活下去,她一边将沈逸天往外带,一边断断续续地同他说这话给自己打气。 “少爷,你怎么……怎么总是欺负我?” “还害我挨骂,要不是有小姐,我早死了千百次了。” “我可要一直待在小姐身边,白桃那丫头心思单纯,她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好小姐。” …… 她将这些年憋在心中的话以及少女的情思都说了出来,可沈逸天根本听不到。 “你快起来,我一个人怎么走。” “我……”灵意一边说话一边咳嗽,最后连站立都很困难,她跌坐在沈逸天身边,又强撑着往前爬,想将他拽出去。 “你不是说了么,我们要出去,出去……”灵意的声音消失在了火光中,她闭上双眼躺在沈逸天旁边,耳边似乎还有噼里啪啦的烧火声。 她用尽全力想将眼睛睁开,却怎么也成功不了,慢慢失去了意识。 大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女子站在燃烧的木屋面前,她眼中满是恨意,整个人近乎疯狂。 “都去死吧,这都是报应!”她走近木屋,冲里面喊道:“被火烧死的感觉如何?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连骨灰都不剩,沈府所有人都别想逃,我说过的,一定要你们偿命!” 火燃烧的声音和她的嘶吼混合在一起,像是自地狱而来,诡异又可怕。 第150章 她早就疯了 沈云悠赶到的时候,木屋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她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 “桑迎秋,你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会有今天吧?”女子癫狂的笑声传了过来,沈云悠定睛一看,那女子背对着她,穿着朴素、发髻凌乱。 她盯着那个背景,忽然转身大喊:“快进去救人!” 面前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可不就是桑迎秋的大嫂丁氏么?桑嘉志死后,听说程氏将她赶出桑家、音信全无,没想到出现在了这里。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丁氏发现身后忽然多了许多人,立刻去拦,近乎癫狂,完全不在意生死,豁出命去拦那些人。 “将她拉住。”沈云悠吩咐道,嘴唇忍不住颤抖,事情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外人不知道灵意和沈逸天之间的事,可丁氏知道。桑嘉志死的时候,她便失去了理智,桑迎秋对这个大嫂没有什么感情,自然由着她自生自灭。 沈云悠也以为她已经流落他乡,不想她竟一直等着这一天。 将灵意绑走、又以此引来沈逸天,再将二人杀害。沈云悠或是桑迎秋都没有想到,背后的人竟是这个丁氏。 丁氏等待那个机会已经许久,将灵意掳走之后,沈逸天很快上钩。她本想这二人死后,再慢慢对付沈家其他人,没想到冒出了一个沈云悠。 “你不恨桑迎秋么?若真恨她,就不要阻止我。她唯一的儿子死了,你说她该多伤心?”丁氏寡不敌众,只得企图说服沈云悠。 “堵上她的嘴,将她绑在树上。”沈云悠攥紧双拳吩咐,之后便要冲进木屋救人,却被身后的人抓住了。 她一转头,发现池季远站在身后皱眉,他看着起火的木屋,面色严峻。 他当然不会让沈云悠进木屋,便环顾四周,最后将她拎起跳上了树。 “你就待在这儿别动,我去救人。”他说罢独自跳下去,沈云悠双眼慢慢睁大,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木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力感涌上心头,沈云悠本就慌张,这会儿几近崩溃,她用尽全力对底下喊道:“池季远,你回来!” 没有应答。 池季远刚回沈府就听白桃说了这一切,这便带人赶了过来,很轻易发现了飘在空中的黑烟。他实在担心,便加快速度先一步过来了。 沈府的人不久之后也到了,所幸,小屋并不大,沈府的人又多,火势很快控制住了。 丁氏目眦尽裂,长大嘴喘着粗气,似乎想将所有的人都吃了。她虽被绑在树上,但不要命地挣扎着,手上很快被绳子勒出了血印。 “将她押走!”方左吩咐道,此时沈逸天和灵意已经被救下,但二人皆出于昏迷之中。沈云悠强打精神精神,在树上说道:“方叔,快将他们送回沈府看大夫,我稍后便来。” 方左不敢怠慢,押着丁氏、那二人离开了。 池季远抬头看了一眼,便跳上树站在她身边。他脸上、手上都是黑的,沈云悠这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本能地用力抱住他。 “你也不嫌脏。”池季远说了一句,他身上可全是黑烟,说完便抱着她跳下去。 一路上沈云悠像傻了一样一言不发,听话地被他牵着往沈府赶,到了沈府门口,他终于捏了捏她的脸:“回神,咱们到了。” 沈云悠终于清醒了一些,沈府中是老夫人、是桑迎秋,她可不能再这样。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本来手上就沾满了泥灰,池季远那双黑手又捏了几把,这下她的脸更黑了。 “先去洗把脸。”池季远牵着她到房间里,洗好脸之后,她终于冷静下来,池季远又道:“别怕,我看着你呢!” 他说罢指了指房顶,示意自己待会儿会上去,让沈云悠安心一些。 灵意躺在房间,幸而救治及时,她并无大碍,沈云悠走过去的时候白桃眼泪汪汪地守在她的床前。 “小姐,我快吓死了。”白桃一把环住沈云悠的腰,将泪都蹭在了她的衣裙上:“你和灵意出了事,我也不活了,跟你们走好了。” “别怕,灵意很快就好了。”沈云悠轻轻拍着她的头安慰,她今日意识到灵意和沈逸天在燃烧的木屋中时,比白桃还要慌张。 她生怕就这么看着他们死。 另一边,桑迎秋在沈逸天房外踱来踱去,本来沈逸天刚回府她便要进去看。可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肯,她不敢反抗,只能在门外等着。 “到底怎么样啊?你进去问问。”她很是着急,同觅荷吩咐道,心中骂着老夫人,沈逸天可是她亲儿子,如今尚在昏迷,老夫人竟不允许她进去看。 觅荷去了许久也没有出来,翠风却走进院子悄悄同桑迎秋说道:“夫人,人已经关起来了。” 她自然是在说丁氏,沈逸天回来的时候,桑迎秋一眼便看见了被押着的丁氏,她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 桑迎秋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老夫人还是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便同翠风道:“带我去见见她。”说罢走了。 丁氏被关在房间中等待沈家人审问,桑迎秋到底是沈府的夫人,轻易就进去了。 “你这个畜生,害死我儿子,呸!”丁氏被绑着,看见桑迎秋无法动手,只得恶言相向。 不过短短数月,桑迎秋发现丁氏已经同从前完全不一样。她是个聪明人,总是会将别人推到前面去,可眼前这个人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她没说一句话都似乎要发疯,衣裳又脏又乱,头发也打着结,一点儿也不像曾经那个精明的妇人。 “你害死我的儿子,我就要让你儿子偿命!”丁氏好像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对着桑迎秋叫嚣。桑迎秋想到沈逸天现在还没有醒来,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她抓起桌上的茶便往丁氏脸上泼去。 茶是凉的,丁氏一哆嗦,却开始大笑,桑迎秋确信,从桑嘉志死的那一天开始,这个女人就疯了。 第151章 你要好好儿的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对你们不好么?可你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桑迎秋想过许多可能性,可没料到此事是丁氏所为。 “好?你对我可真是好,好到送我的儿子去死!”说起桑嘉志,丁氏便忍不住发怒,像一只丧失了人性的野兽。 桑迎秋冷哼一声,狠狠地将杯子摔在地上:“你以为嘉志是我害死的么?是谁不管教他,纵容他杀人?又是谁不听劝阻,处理尸体的时候草草了事?你听清楚了,你的儿子是你亲手害死的!”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丁氏心口上捅刀子,只见丁氏大张着嘴叫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些日子,丁氏只要一闭上眼睛,便看见桑嘉志被押走时的那个眼神,令她痛苦不堪。 桑迎秋似乎很乐意看丁氏这个样子,她带着冷笑逼近,盯了丁氏一会儿,猛地伸出手捏住她的脖子。 “你竟敢害我儿子,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她眼中已有杀戮之意,丁氏早已被赶出桑家,她的大哥又是个没主意的,桑迎秋本不关心此事,可眼下丁氏想要害沈逸天,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丁氏呼吸困难、眼睛也慢慢瞪大,桑迎秋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当然也知道,就算自己不动手,老夫人也一定不会放过丁氏,可就是平息不了心中的怒火。 丁氏本能地挣扎着,嘴里断断续续发出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将生的希望一点点刺穿,桑迎秋却渐渐面无表情,似乎自己手上捏着的并不是一条人命。 “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觅荷走进来说道,桑迎秋立刻松手,丁氏猛烈地咳嗽着。 “少爷醒了么?”桑迎秋急切地问道,这下她也顾不上丁氏了,转身便要往沈逸天的房间走,觅荷却顿了顿:“老夫人……是让您去她的房间。” “什么?”桑迎秋猛地停下来:“不是去看少爷么?” “好像是别的事。”觅荷回答,说完又提醒道:“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 沈逸天到现在还没有醒,桑迎秋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思想别的事。她刚走进老夫人的房间便问:“母亲,逸天怎么还没醒?用不用换一个大夫?” 老夫人抬眼看她,随即撑着拐杖站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母亲……”桑迎秋捂着脸,眼中有些茫然,好半晌才开口:“我方才说错什么话了么?” “你还有脸问逸天?”老夫人气得不行,那一巴掌又太用力,竟有些站不稳,顾妈妈赶紧过来扶着她坐下。 她端过手边的水喝了一口,终于缓过来一些,便用拐杖敲了敲桌子:“看看你做的好事,若不是你,逸天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 “纵容桑家的人那么多年,现在好了,都害到你儿子头上了,你还不清醒吗?”说起桑家那群人老夫人就来气,先前毁坏沈云悠的名声、逼迫她嫁给桑嘉志;现在又想害沈逸天,桑迎秋当真是助纣为虐。 “母亲,丁氏要害逸天,我也恨她。可这同我母亲、哥哥没有关系,他们并不知情。”桑迎秋忍不住辩解,老夫人却更加生气。 “哐当——”杯子碎在桑迎秋面前,她一惊,脸色煞白。 “就算不追究此事,可你扣下云悠的信,这笔账又怎么算?”老夫人虽知道桑迎秋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料到她如此狠毒。她用拐杖指着桑迎秋,痛心疾首:“你替自己的儿子、女儿积点德吧!害人害己,若逸天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说起此事桑迎秋也懊悔,她压根儿没有想到对方是冲着沈逸天来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将那封信烧掉。 幸而苍天有眼,沈逸天保住了性命,桑迎秋庆幸之余,又对沈云悠多了一丝恨意。因为她身边那个灵意,沈逸天像中邪了一样,若不是为了这丫头,他又怎么会被人暗算? 这个丫头留不得,桑迎秋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茫然,她明白自己应该下狠手了。 此时灵意已经醒了,她刚睁开眼睛便挣扎着要下床,白桃赶紧将她拦住:“小姐说了,你不要乱动。” “我要去看少爷。”灵意刚说完就看见沈云悠端着水走进来,便跌下了床,问道:“小姐,少爷怎么样了?” 沈云悠叹了口气,将她扶上床:“还没醒,不过你别担心,大夫说他没事。” 听了这话,灵意勉强喝下她递过来的水,却仍是惶恐不安,无法冷静下来休息。 “算了,我带你去看看他!”沈云悠明白她在想什么,也心疼灵意这个样子,便带着她去了沈逸天的院子,希望她能安心。 老夫人派了许多人在院子里守着,连桑迎秋也进不去,沈云悠走上前去时,门口的人却对视一眼,让了路。 她明白,这次之后,老夫人对自己非常信任。 将房中的人支走后,沈云悠也退到了房间的角落。灵意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却没有动作,也不开口,眼中的光芒分外柔和。好半晌,她才轻轻说了一句:“少爷,你要好好儿的。” 沈逸天昏迷了整整两日,老夫人不让桑迎秋见他,就连沈舜也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她只得在门外等着。 “少爷……少爷醒了,夫人!”觅荷兴冲冲跑过来的时候,桑迎秋全然忘了老夫人的告诫,什么都没有想便冲进房间。 沈逸天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就像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老夫人站在一旁,握住拐杖的手微微颤抖,脸色阴沉得可怕。 “饿了么?母亲吩咐厨房给你做吃的。”桑迎秋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只沉浸在儿子醒来的欢喜中。 沈逸天往她的方向转过去,伸出手想抓住她,试了几次却都抓空了。桑迎秋的笑容慢慢地凝固在了脸上,她不可置信地在沈逸天面前晃了晃手,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桑迎秋缓缓地用手捂住嘴,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却忍不住带上哭腔:“逸天,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第152章 一切美好都成泡影 “大夫,到底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他没事儿么?怎么会……”桑迎秋满脸担忧,沈舜请来大夫之后,她一刻不停问了许多话。直到老夫人生气,她才终于住嘴。 大夫起身正欲开口,沈舜忽然阻止道:“大夫,劳烦您跑一趟,到我的书房单独说。” 桑迎秋不知他此举为何意,却也不敢反驳,只能干着急。大夫从沈舜的书房出来后便离开了沈府,沈舜回到沈逸天的房间说道:“大夫说了,眼下只得慢慢找原因,也就是说……这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这叫什么话?若永远也找不出……”桑迎秋话到一半赶紧住嘴,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沈逸天,他双拳紧握、面色苍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将沈舜拉到房间外低声问:“若找不出原因怎么办?难不成逸天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着急没用!大夫都找不出原因,我能有什么办法?”沈舜也心烦,勉强说道:“只能多给大夫一些时间,找出了问题所在,才能对症下药。” 桑迎秋知道他说得没错,却仍担心不已,她正欲继续说话,老夫人已经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你们跟我过来。”她说罢便离开了,纵使桑迎秋不愿意,也不得不跟随沈舜去了老夫人的房间。 “说吧,打算如何解决此事?”老夫人直截了当地问,桑迎秋却不明白她的意思,小声道:“母亲想怎么做?逸天这个样子,也只能听大夫的了。” “我不是说这件事,逸天是沈家的人,他的眼睛我们自然会医治。”老夫人这话说得奇怪,桑迎秋有些不满:“母亲,我不是沈家的人么?您这话未免有些伤人。” 老夫人压根儿不想同她扯这些,又问:“逸天的眼睛会变成这样,说到底也有你的错,你打算怎么办?” “可这一切都是丁氏做的,逸天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害……”桑迎秋本欲辩驳,声音却越来越小。先前老夫人便数落过她,眼下气氛又不对,她只得改口道:“我确实不应该将那封信扣下,母亲若要责罚我,我绝无怨言。” 她看上去是在认错,实则以退为进,认定老夫人不会真将她怎么样。 “既然如此,你就去静灵寺住上一两月罢,正好吃斋念佛替逸天祈福,也能洗净你身上的罪孽。”老夫人开口道,她认定沈逸天的眼睛会出事,都是因为桑迎秋这个做母亲的作孽太多。 “那怎么行?”桑迎秋脱口而出,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她的语气便弱了下来:“您也知道,逸天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是他的亲娘,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这并非借口,桑迎秋当真担心自己的儿子。沈逸天出了这样的事,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别人照顾,她不放心。 “沈府这么大,有多少丫鬟?还需要你一个正房夫人照顾他?”老夫人这时已经没了耐心:“再说你整日守着他,他就能好了么?” 她铁了心要将桑迎秋赶去静灵寺,一来希望她能反省,二来陆姨娘月份大了,老夫人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儿,将桑迎秋支走是最安全的。 老夫人态度坚决,桑迎秋急得快要落泪,她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沈舜身上,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老爷,你帮我同母亲说说?逸天现在看不见,他离不开我这个母亲。” “母亲让你去是为你好,逸天也不小了,他能处理好此事,你不必这样紧张。”沈舜却没有站在她这一边,他理解不了桑迎秋这一次的所作所为,也不希望她这个时候整日围着沈逸天转。 “母亲,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认罚,可能不能等逸天眼睛好了再去静灵寺?”桑迎秋不肯放弃,仍在苦苦哀求:“只要逸天的眼睛没事,我便安心了。那时候就算您让我去静灵寺待个一年半载,我也愿意。” 老夫人斜睨她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桑迎秋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没有任何余地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只得慌忙擦着泪走出房间。 沈家到底还是老夫人和沈舜说了算,桑迎秋第二日便被送去静灵寺,走之前叮嘱沈云娇许多遍,让她每日派人告诉自己沈逸天的情况。 而沈逸天,看不见之后,他整日整日地将自己关在房中,谁来劝也不听。每日也吃不了几口饭,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沈云悠常过去看他,偶尔会试探性地提起灵意,但沈逸天很抗拒,从不肯谈与灵意有关的事。 这日,她刚刚将门打开,便看见沈逸天坐在桌前,房间里一地摔碎的东西。她很清楚,有的东西是沈逸天不小心碰到地上的;有的则是他自暴自弃时摔的。 “怎么不让人收拾?伤到怎么办?”沈云悠说罢吩咐人将那堆碎片收拾了。 沈逸天认得她的声音,便问:“大姐姐怎么又来了?”他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整个人都很消沉。 “来看看你”沈云悠答道:“今日好些了么?” 沈逸天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沈云悠也没有勉强,简单的问了几句,便起身要离去。 “大姐姐,”沈逸天忽然叫住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灵意还好么?” “她……”沈云悠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外盯着他的灵意,回答:“她挺好的,就是想见一见你。” 沈逸天本能地摇头:“我不想见她。”他本以为,只要二人从那场大火中逃出去,便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不管家中的人怎样反对,他都不会妥协。 他承诺过,只要活下来,一定会娶灵意。 没想到如今,一切美好都成了泡影,不用祖母出面阻挠,他便自己退缩了。如今他不管做什么都需要别人帮忙,即便只是在房中走几步,也会砸坏不少东西。 沈逸天觉得自己就像个废物,他不能面对自己,又如何面对灵意? 第153章 让本少爷看看瘦了没有 灵意一直没有出声,沈云悠将门关上后,她便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二人都没吭声,沈云悠没想到沈逸天会出事儿,眼下二人都有心结,旁人怎么说都没有用。 灵意在房中待了许久,直到傍晚也没有出来,沈云悠有些担心,便带着白桃去找她。 白桃轻敲了一下门,房中没有反应。沈云悠便将门推开,看清了里面的情形之后,却不敢迈开步子走进去。 灵意蒙着双眼,正在房中摸索着走。地上一片狼藉,她手腕处有撞伤的痕迹。 “你做什么啊?”白桃冲了过去,抓起她的手小心地吹着,一面气鼓鼓地转向沈云悠:“小姐,你看她!” 灵意将蒙眼的纱取下来说道:“我没事儿,别担心,我只是在想,若眼睛一直看不见,要怎样才能过下去。” 今日是沈逸天看不见以来,她第一次看见他。看样子他已经尝试了一番,可没有找出任何办法来适应现状,便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灵意,你……”沈云悠心疼地摸了一下灵意发青的手腕,不知道该说什么。沈逸天的眼睛连大夫都无能为力,更何况是她们,她无法安慰灵意。 “虽说我也不愿面对,可少爷他……确实有可能再也看不见了。”灵意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扎在她的心上。 “我知道少爷不愿见我,可我一定得帮他。只要他今后过得好,就算他烦我也没有关系,我会离他远远儿的。”灵意虽冷静,可也不过是一个年纪比沈云悠还小的姑娘,这会儿拼命忍着,眼泪还是很快涌了上来。 沈云悠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在我和白桃面前有什么不能哭的?” 灵意紧绷的弦突然断了,她伏在沈云悠的怀中抽泣起来。好不容易同沈逸天表明心意,没想到他忽然出事,二人好像比从前离得更远了。 “我带你去见他。”沈云悠安慰道:“从前他不也一点儿不在意你愿不愿看见他么?”他可是不管不顾缠了灵意好多年。 沈云悠明白沈逸天并非真不想见灵意,他只是在逃避,就像他以前总也不肯直面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之后,沈云悠每次去看沈逸天总是带着灵意,他慢慢察觉到不止她一人,但也没有细问。 灵意并不说话,只给他端茶倒水,看见他快撞上东西时扶起上一把,像是不愿让他认出自己。 她将时间都耗在了沈逸天身上,他最开始只要撞到东西便生自己的气,总要发一会儿脾气。她便蹲下来收拾东西,而后将他拉的手拉起来摸一摸方才的位置,示意他记住。 时间久了,沈逸天适应不少,耐心也越好越好,整个人精神多了。 这日,灵意扶他坐好,正打算离开,他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灵意挣扎了几下,未果。 沈逸天固执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半晌之后开口:“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灵意惊喜地睁大眼睛,消瘦的脸上终于露出微笑,她小心地将沈逸天扶起来,二人慢慢走向花园。 “我记得园子里有一株花,不知道开了没有,带我过去。”沈逸天记得自己眼睛没出问题的时候,那花正含苞待放。 灵意不知道他说的花究竟在哪里,便只能四处张望着,倒真发现了一朵刚开不久的花。 她拉着沈逸天的手去碰那朵花,他却一用力,将花折了下来,又递到灵意面前:“送你了。” 灵意咬了咬嘴唇,小心地将花握在手中。从前沈逸天看见园中的花开了,也总是喜欢摘上一两朵给她。 “快哭了吧?小灵意?”沈逸天忽然笑起来,这是这些日子里,灵意第一次看见他笑得如此开怀。她嘴一撇,眼泪落在花瓣上,她勉强稳住情绪问道:“少爷,你知道是我?” “废话,我连你都认不出来了?”沈逸天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灵意更难过了,眼泪怎么也住不住,她只得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憋着做什么?本少爷亏待你了?”沈逸天虽看不见,却已经猜到了她的反应。他当然知道一直是灵意陪着自己,明明说着不想见她,却又不愿意让她走。 甚至每日灵意一离开,他便怅然若失。这些日子里,若不是她,他根本没有办法适应。灵意似乎很清楚看不见的人什么时候最容易摔倒,甚至好像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到后来,沈逸天索性不再挣扎,今日终于鼓起勇气同她说话。 “少爷,我……我……”灵意喜极而泣,沈逸天伸手摸着她的脸,语调温和:“让本少爷看看,瘦了没有。” 沈云悠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二人,眼泪也跟着滑落,她又想起了灵意满身的伤。灵意之所以能帮到沈逸天,是因为她日日蒙着眼在房中摸索。 她明白黑暗的恐惧,也知道怎样做才能尽量避免摔倒。 “哭什么呢?”池季远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沈云悠转身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他便将她拉了过去:“放心,他不会一蹶不振。” 沈云悠哭笑不得,她这眼泪可不是担心,而是感动,池季远有时真的很不懂风情。她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问道:“若你像一逸天一样,会怎么办?” “怎么办?装作自己还能看见,好好儿活吧。”池季远答道,她却拽了他一下,微微低头:“我不是问这个。” 池季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缓缓开口:“当然是逼你照顾我,咱俩可有婚约,你别想跑。” “你!”沈云悠咬牙切齿,他分明就知道自己为何哭,却装作不明白,她恶狠狠地道:“我才不会管你,反正你也不会一蹶不振。” 池季远扶着下巴思索半晌,终于回答:“你若真想看我一蹶不振,我也能勉为其难做做样子。” 他说完终于正经起来,将手臂搭在沈云悠的肩膀上说道:“别担心了,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兴许是个机会。” 第154章 真是有骨气 沈云悠当然明白池季远说的机会是什么。 灵意每日往沈逸天那儿跑,老夫人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时间一长,她不免担心起来,这日终于将沈舜叫了过去。 “虽说有那丫头在,逸天情绪好了许多,可……”老夫人叹了口气,只可惜灵意家世不好。 “母亲担心什么?”沈舜问,他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本来逸天就为这丫头在我面前闹过一出,这次之后,恐怕更难阻止他了……”老夫人不是狠心的人,灵意对沈逸天的付出她看在眼里,沈逸天病好之后立即将灵意赶走,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最好是趁着现在,将二人分开,可若真这样做,她又怕沈逸天受不了。老夫人为这个问题忧心,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母亲多虑了。”沈舜知道老夫人有所动摇,便说道:“您仔细想一想,若没有灵意,逸天能这么快适应、开始接受自己么?” 老夫人毫不犹豫摇头,沈逸天遇到事情容易慌张,又没有耐性,若没有人帮着,他恐怕到现在仍走不出去。 “这就对了。”沈舜将手中的茶递过去:“逸天的性子您也知道,因为灵意,他开始改变,也没有再自暴自弃,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沈逸天的变化肉眼可见,老夫人心里清楚,可她就是过不了心头的砍,只得忧心忡忡地回答:“你真能接受逸天娶一个丫鬟做正房夫人么?” “若这丫鬟能让逸天、甚至让沈家越来越好,又有何不可?”沈舜反问,他不是一个对身份太过看重的人。他只知道沈逸天为灵意做出了改变,二人两情相悦,这便够了。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沈舜说得没有错,可她仍觉得心慌。 “母亲,”沈舜劝道:“若不是那丫头,逸天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子。再说,假如逸天的眼睛一辈子都治不好,您上哪儿去找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 这话倒不错,无论是哪家的姑娘,能像灵意这样用尽真心对待沈逸天的,实在难找。 “可是……”老夫人还欲说什么,沈舜却拍着她的手安慰:“好了母亲,您就放宽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老夫人终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桑迎秋很快就知道了老夫人的态度,沈云娇派平蓝去静灵寺将这些事告诉了她。 “现在连她也由着逸天胡来了?”她着实没有想到,老夫人那样一个将沈府颜面放在第一位的人,竟会任由灵意靠近沈逸天。 “是不是沈云悠那个蠢货又在母亲面前说了什么?”桑迎秋问道,平蓝细细一想,摇头否认:“大小姐近来似乎很少去老夫人那里。” 那是为什么?桑迎秋想不明白,她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老夫人了。 “你回去告诉二小姐,让她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灵意继续同少爷来往。”她无奈地吩咐。老妇人已经指望不上了,自己又身在寺庙,只能寄希望于沈云娇。 二小姐怎么阻止得了?平蓝心说,她跟了沈云娇很久,当然知道二小姐没什么主意,遇事又冲动。老爷和老夫人都已经默许灵意靠近少爷,她根本没有办法。 虽然这样想着,但平蓝没有将话说出来。毕竟她只是一个丫鬟,沈云娇平日待她也并不好,明哲保身最为重要。 将桑迎秋的话带给了沈云娇之后,她想到的果然是下策。 “既然母亲都说话了,我就去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丫鬟。”沈云娇说这话时有些兴奋,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平蓝很清楚,她对沈云悠积怨已久,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气都撒在灵意身上。 这日沈云悠出了门,沈云娇特意等在沈逸天的院子外面。不一会儿,灵意便出来了。 “将她带走!”沈云娇没有丝毫犹豫,吩咐身边的人将灵意抓住。 “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灵意问道,沈云娇听完此话一巴掌就扇了下去:“你一个丫鬟问这么多干嘛?你的命都是沈家的,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她说罢,往房间走去,她的丫鬟赶紧拖着灵意跟上。一路上也有几个别院儿的丫鬟瞧见,但都被她们这架势吓得躲了起来。 “将她绑起来。”刚进房间,沈云娇便开始吩咐。那些丫鬟七手八脚地将灵意绑在椅子上,沈云娇拿着一把刀走近,一面比划一面说道:“你可真有本事,将沈逸天迷得神魂颠倒,既然他自己走不出来,我便帮帮他。” 她说完将刀放下,拿起桌上的剪刀,剪下了灵意的几缕头发。 灵意忍不住抖了一下,沈云娇大笑起来,刚抓起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转,指了指灵意:“将她解开。” 她手下的丫鬟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解着绳子,沈云娇又道:“先把她的衣服脱了,再将人绑在椅子上。” 她说着拿刀走到灵意面前:“光在你的脸上划多没意思?你这样的狐狸精,我就是要一刀一刀地在你身上留下伤口,让你流着血慢慢地死去。” 除了沈逸天的事,沈云娇对灵意并没有别的印象,但她知道沈云悠很在意这丫鬟,便一定要亲手将此人毁掉。只要能看到沈云悠伤心难过,她就高兴。 她不是个深谋远虑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将人折磨致死。 灵意死命拽住自己的衣裳,奈何沈云娇的人太多了,她根本不是对手。她只能倔强地抿紧嘴唇、拼尽全力挣扎,最终还是被脱下了外衣。 恐惧感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让灵意几乎无法呼吸,她咬破了嘴唇,却还是不肯哭出声。 “真是有骨气,我看你待会儿哭不哭。”沈云娇冷哼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你就等吧,今日我那大姐姐可不在,你算是栽在我手里了。” 她特意挑了这么一天,就是想趁着沈云悠不在彻底将灵意解决了。 第155章 你没错 沈云娇的人将灵意团团围住,她绝望地闭上眼睛。那些个丫鬟用力撕扯她的衣裳,屈辱感涌上心头,纵使灵意拼命忍耐,眼泪还是从眼眶中滑落。 “吱呀——”一声门开了,白桃看见里面的情景,“哇”地一声就哭了。她冲过去抱住了灵意,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分,抬头怒视沈云娇。 “反了,你竟敢用这种眼光看我?”沈云娇一巴掌还没打下去,站在门口的沈逸天便沉沉开口:“你在做什么?” 沈云娇心中一惊,又意识到他现在看不见,便问:“你怎么来了?” “少爷,这里。”白桃将沈逸天拉过去,让他站在灵意身旁。 沈逸天伸手摸索,发现灵意还在颤抖,便俯下身子安慰:“没事了,我带你回去。”说罢便要走,沈云娇却拦在他面前:“不行,你可以走,她不行。” 她今日下定决心要对灵意出手,当然不能让沈逸天坏了事。她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丫鬟便围住了那三人。 “二姐姐,你现在连我也要对付了么?”沈逸天将灵意护在身后:“有我在,你便不能将她怎么样。” 这是沈逸天头一次同她对峙,沈云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是在教训丫鬟,你就别管了。” 沈逸天不再回答,他拉着灵意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白桃赶忙扶住他。 “你们站住!”沈云娇情急之下冲了过去,她手中还拿着刀。沈逸天想要推开她,不料刀子直接划伤了他的手背。 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沈云娇僵在原地,她终于有些害怕,盯着沈逸天的手不吭声。 趁着她没有动静,沈逸天赶紧带着白桃和灵意走了。他有些后怕,若不是白桃发现不对劲,将自己拉了过去,灵意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可怕的事。 他轻声细语安慰好半晌,灵意终于从恐惧中走出来,他叮嘱了白桃好几遍,才让人将自己送回了院子。 “还疼么?”白桃泪眼汪汪,小心地替灵意擦着手上的新伤旧伤:“撞得全身是伤,这才刚好一点,就遇上了这种事。” “我没事。”灵意反倒安慰她:“只是这件事暂时不要同小姐说……” “什么不要同我说?”她话还没说完,沈云悠已经出现在门口,她几步走上前,看见了灵意手上的伤,问道:“怎么弄的?” 灵意同白桃使了一个眼色,她便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不小心……” “说实话。”沈云悠开口道,白桃忽然哭了起来,将事情全盘托出:“都是二小姐,若不是我过去找人遇上了别的丫鬟,还不只知道灵意被她带走了。” “我根本进不了她的院子,这才将少爷请过去。小姐,您不知道,她竟然……竟然让一群丫鬟扯灵意的衣裳,要一刀一刀在她身上划上伤口……”白桃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人也开始颤抖。 “哐当——”沈云悠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砸了。白桃吓得一哆嗦,沈云悠脸色极为难看,眼中泛起了杀戮之意,她一把抓起桌上的刀便走了出去。 白桃已经傻了,她站在原地不敢动,灵意赶紧催促:“快拦住小姐,会出事的。” 二人疯了一样追出去,终于在沈云娇院外追上了沈云悠。 “小姐,你冷静一点。”白桃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沈云悠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自顾自地往前面走去。 “小姐,”灵意死命抱住她:“小姐,若现在杀了她,你会进大牢的。咱们所做的一切也白费了,你还要报仇,还要同她们母女斗,你不能去。”她之所以想隐瞒沈云悠,就是因为她太在意她们,得知真相后一定会控制不住想杀了沈云娇。 灵意的眼泪落进了沈云悠的颈窝。凉意袭来,她骤然清醒。刀子落在地上,她缓缓蹲下捂住脸。不过一会儿,她已经满脸是泪。 “我这样子,还有什么用?”沈云悠第一次在灵意和白桃面前这般崩溃,她想起白桃说的话,便自责不已:“我根本连你们都保护不了。” 重活一世,若留不住她们、还要让她们受这些苦,她费尽心思又有什么意义?不管怎么挣扎,她还是上一世那个废物。 “小姐,这不是你的错。”灵意也蹲下,再次抱住了她:“谁也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大胆。” 她一直陪着沈逸天,连沈舜和老夫人也从未反对,没有人料到沈云娇会直接动手。 “意外、病痛……都不是小姐通过努力可以改变的。”灵意环住她的手越来越紧:“怎么能将这些都怪到小姐身上?就算真有错,那也是二小姐心狠手辣,错的是做恶的人,不是你。” 沈云悠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落泪,灵意便低声同白桃说道:“快去找池公子。” 许久之后,沈云悠终于起身,但还是死死地盯着沈云娇的院门,不过片刻,她已经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 “小姐!”灵意急切地叫道,赶紧跟了上去,只见沈云悠猛地推开了沈云娇的房门。 “你做什么?”沈云娇坐在镜子前试新买的簪子,正打算数落沈云悠一番,却发现她像疯了一样冲过来。 “啪!”她一巴掌便抽在了沈云娇脸上。 “你疯了么?”沈云娇瞪大眼睛,哪里知道沈云悠一把将她手中的簪子抢了过来,作势要往她脸上刺。 沈云悠面无表情,看上去完全失去了理智,沈云娇也开始害怕,便往后退了几步。 簪子从她的脸边划过,沈云娇吓出一身冷汗,沈云悠却将簪子插在她的发间,阴冷开口:“你若再敢动我身边的人,我便撕烂你的脸。” 说罢转身离开,刚走出院门就遇上了池季远,他已经让白桃带着灵意先回去了。 沈云悠冲上去抱着他,眼泪又落了下来:“我错了,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可我就是见不得灵意受这种委屈。” “你没错,”池季远用下巴抵着她的头:“我也见不得你受这种委屈,若真出了事,想办法解决便好。” 第156章 你有心上人么 池季远牵着沈云悠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双眼看着上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该睡了。”池季远将手放在她的眼睛上。 “究竟怎么做才能除掉她们?”许久之后,沈云悠终于开口,沈云娇毕竟是沈府的夫人,不可能随意派一个人要了她的命。 “你需要的是机会。”池季远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若机会不合适,只会害了自己。”今日便不合适,若她当真拿刀伤了沈云娇,今后的路就更难走了。 桑迎秋母女屡次挑衅虽令人厌恶,可只有她们继续做恶,沈云悠才有机会。 沈云悠抓住他放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没有吱声。她恨不得现在就让桑迎秋母女去死,脑子却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办法。 “你先好好儿休息,冷静一些。”池季远隐隐觉得她被“报仇”二字困住了,才令自己这样崩溃。 沈云悠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方才也哭累了,闭上眼睛后,她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池季远已经不见踪影,她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梳着头发,回忆起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她昨日崩溃并非只是因为沈云娇。沈逸天和灵意刚被救下的时候,她也没有多想,静下心后却发现了蹊跷:既然丁氏下定决心要将二人烧死,又怎么会写信给自己? 写那封信的目的就是要将她骗过去,却阴差阳错让她找到了灵意和沈逸天,说起来,这二人着实命大。 可究竟是谁想取自己的性命?沈云悠确信,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可她派人查了查,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昨日回府又发现灵意被欺负成了那样,这才没有控制住自己。 她随意拿了一支簪子戴上,之后推开门走出去。 “小姐怎么就起来了?”灵意有些惊讶,她本想着让沈云悠多睡一会儿。 “有些事要处理。”沈云悠回答,沈云娇那样大胆,她必须要做些什么,至统领灵意保护得好一些。她想着先去老夫人那里试探一番,弄清她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她还没有踏出院子,白桃便领着魏泊进来了。 “小姐,魏公子找你。”白桃指了指魏泊,沈云悠抬眼看他,魏泊能有什么事儿找自己? 魏泊冲她笑了笑,开口道:“云悠,你待会儿同我一起进宫罢!” 这话倒是令沈云悠意外,她以为魏泊过来找自己,若不是为沈云娇,就一定是沈云蕊的事。 “进宫做什么?”她很是奇怪,她同宫里的人没有来往,细细想来也并未罪什么人。 “是瑜妃娘娘。”魏泊说起此事有些不好意思:“说来也怪我,上次我进宫见她,无意间提起你们有些相似,她便想见见你。” 既然是宫中的娘娘想见自己,沈云悠也不好拒绝,只是内心有些抗拒这一趟。兴许是见她兴致不高,魏泊又解释道:“你放心,瑜妃娘娘为人和善,定然不会为难你。” 沈云悠同白桃嘱咐了一番,让她一定护好灵意,这才跟着魏泊出了府。 “他究竟想做什么?”二人离开之后,沈云娇站在府门处气急败坏。她故意将王公子带到魏泊面前之后,他似乎心灰意冷,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今日听平蓝说他过来了,沈云娇本也期待了一番,谁知道他最后竟同沈云悠一起出门了。 “一个沈云蕊还不够么?”沈云娇忽然觉得魏泊就是为了气自己,才故意同沈云悠走得近。 这样一想,她心中倒是畅快许多,轻哼了一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就看看谁更厉害吧!”走了几步她反倒笑起来,先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魏泊那个傻小子,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沈云悠见到瑜妃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前,手中抱着一个手炉。 “娘娘,这便是我同您说过的,沈大统领家的大女儿。”魏泊同她说道。 瑜妃仔细地看了沈云悠一会儿,笑意盈盈,亲自起身拉着她坐下:“看来你同我有缘。” 先前魏泊的师傅宋景明盯着自己打量,沈云悠便觉得奇怪,见了瑜妃倒是明白了,二人确实有些像,不止是面容,神态也很相似。 瑜妃看上去很和善,沈云悠却也不敢多说话,毕竟后宫之中争斗太多。瑜妃能有一席之地,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怎么不说话?”瑜妃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可是太冷了?”说罢吩咐人给沈云悠也了一个手炉。 “谢娘娘。”沈云悠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说道。 “你年纪小,可得注意着。别像我,将身子折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瑜妃说着便咳嗽两声,有些不舒服。 沈云悠觉得瑜妃身上已经没有鲜活的气息了,从前她也觉得自己死气沉沉,可瑜妃更甚。她坐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似乎就要同周围素雅的摆件融为一体。 “你不必拘谨,我在宫中也闷得厉害,你同我讲讲外面的事吧。”瑜妃同魏泊挥了挥手:“今日就不画了,我同沈姑娘聊聊天儿。” 沈云悠有些受宠若惊,不明白瑜妃为何对自己这样亲近。她扭头看着瑜妃,将房中的人遣走大半之后,她轻松了许多,甚至用手撑着头看着自己。 “你别怕,我只是见你同我有些像,这便想多说几句。”瑜妃确实没有什么坏心思,她看见沈云悠,就想起了未入宫的日子,不免有些怀念。 “娘娘想听什么?”沈云悠到底放不下心中的戒备,回答问题的时候很规矩。瑜妃想了想回答:“什么都行啊,你有心上人么?” 沈云悠一愣,没有想到大方端庄的瑜妃娘娘会问出这种问题,她忍不住盯着瑜妃,久久没有回答。 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 瑜妃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真当宫中的妃子没有心啊?我偷偷告诉你吧,宫中这么闷,每个人都挖空心思打听别人的事儿呢。” 第157章 可惜他死了 瑜妃娘娘年纪并不大,她不正经的时候,倒还有几分可爱,这会儿满眼期待地盯着沈云悠。 见她非得问出个结果,沈云悠只得回答:“从前有。” “那现在呢?”瑜妃不满足于这个答案,继续逼问:“现在没有了么?从前的那个人去哪里了?娶亲了?” 现在他还在身边,只是……沈云悠这一世从未想过要同心里的人在一起。实际上,她在重获生命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定自己和池季远不可能了。 虽说二人比上一世亲密,但她不敢多想,更何况她这一世的意义只有报仇。也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她忽然有些难过。 “也不是非得娶亲,有的人没那个缘分。”此话一出,连沈云悠自己都有些发愣,她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世上有太多感情不得善终,有的人啊,都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分开了。”瑜妃深有感触,她忽然同沈云悠道:“我从前也有一个心上人。” 这话听得沈云悠心惊胆颤,这种话被皇上听到是要杀头的,瑜妃却像一点儿也不怕,她盯着自己的手炉,缓缓开口:“可惜他死了。” 沈云悠没有答话,她可不敢随意谈论这种事。瑜妃也陷入回忆当中,房中分外安静。这个时候,瑜妃身边的袁嬷嬷进来说道:“娘娘,锦妃娘娘过来看您了。” 瑜妃收拾好情绪点点头:“让她进来罢。” “妹妹今日怎么样了?”锦妃走进来,仔细看了看瑜妃:“面色不错,看来是有好事儿?” 她说罢坐下,这才注意到了沈云悠,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这是?” “是沈大统领的女儿。”瑜妃回答,锦妃的目光停留在沈云悠脸上,半晌才说道:“我还以为是妹妹家里的人,她同你实在有些像。” 瑜妃点头表示赞同,却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转向沈云悠:“今日不必画了,你和魏公子就先回去吧!” 沈云悠明白她这是在保护自己,不让自己过多同宫中的人接触,便退了出去。身后瑜妃和锦妃谈笑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却皱起了眉头,这后宫还是少来为好。 沈云悠刚回沈府,沈逸天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逸天,有事儿么?”她问道,沈逸天摸索着站起来:“大姐姐,我来同你说灵意的事。” 沈云悠知道昨日他从沈云娇手中救下了灵意,可也以为他会就此作罢,毕竟沈云娇是他的亲姐姐。 “灵意被欺负都是因为我,我理应保护她,可我……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将灵意救出来之后,他便一直在考虑此事。 “我想了许久,决定去南关住一段时间。”他说道,沈家在南关有一处院子,常年派人守着,那里离上京不远,有什么事儿也能立即回来。 这倒是个好去处,只是听沈逸天的意思…… “我想将灵意也带过去……”沈逸天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大约是害怕沈云悠生气,他赶紧解释:“大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将灵意抢走,只是觉得她在家中待着不大安全,毕竟二姐姐成日盯着她……” 沈云悠“噗哧”一声笑了:“什么抢不抢的?你说什么呢?有人对灵意好,我再高兴不过,只是你可想好了?”她本也没想将白桃和灵意留在身边一辈子,她们能有个好归宿,她也放心。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她。这次决定去南关,也是想多学些东西。”沈逸天回答,出事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任何事都没有底气,除去家中的帮忙,他什么都给不了灵意。他下定决心要改变,可又怕沈云悠不肯将灵意交给他,这才过来请求。 沈云悠竟生出了欣慰之感,这么多年了,沈逸天总算踏出了这一步。他说得没有错,灵意在府里并不安全。沈云娇莽撞没主意,桑迎秋又在静灵寺,南关的事她管不了,让二人一起过去反而最安全。 “你同祖母说过了么?”沈云悠早已看出沈舜不想掺和沈逸天和灵意的事,关键点还是在老夫人身上。 “祖母不肯理我了。”沈逸天无奈地回答:“但也没有反对。” 这便代表老夫人默许了,她不愿搭理沈逸天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沈云悠松了一口气,这下她只需要用尽全力去对付桑迎秋母女。 她走进灵意的房间时,灵意正在发呆。沈云悠一出声,她便走过去:“小姐,你知道了吧?我想同少爷去南关,可又不想离开你。” 她向来冷静,这次少有地陷入了犹豫,沈云悠明白她在想什么,便坐了下来:“你也知道,虽然老夫人会管教沈云娇,可她到底是沈家二小姐,我现在取不了她的性命,只要她还活着你就有危险。” “但沈云娇的手伸不到南关,你也能全心全意地照顾逸天了。”沈云悠细数着去南关的好处,灵意却拉住她的手不肯松:“可是南关没有小姐。” “傻,只是让你去南关一阵子,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从前回家乡,不也要走许久么?”沈云悠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就陪逸天去那儿待一些时日再回来吧!” 她劝了许久,灵意才勉强同意,但让她有事千万要写信。 沈云娇听说此事将房中的东西砸了个遍不说,还对平蓝大打出手。平蓝怕她又做出什么事儿来,便将事情告诉了桑迎秋。 “她也太鲁莽了!”桑迎秋只恨自己无法及时阻止沈云娇:“她直接对灵意动手,逸天当然会生出不满!”她不希望俩姐弟之间有隔阂,哪知道她一不在府中,沈云娇就乱来。 “你下次将小姐也带过来。”桑迎秋同平蓝吩咐,她可得好好儿告诫沈云娇一番。 平蓝却有些为难,她犹豫半晌还是说道:“奴婢上一次也同二小姐提起,请她亲自过来,可她嫌太累了……”沈云娇当然不会理会她一个丫鬟的话。 “你就说此事与沈云悠有关。”桑迎秋了解沈云娇,只要与沈云悠相关的事,她必然感兴趣。 第158章 为何不雇人杀了她 桑迎秋猜得没有错,虽说沈云娇千般不愿,但一听与沈云悠有关,还是去了静灵寺。 “你瞧瞧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桑迎秋一见她就来气:“逸天的事本就令人头疼,他现在又带着灵意去南关了,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若没有逸天阻止,那日灵意不就死在我手里了?”说起此事,沈云娇也不满,她不耐地坐下:“你将事情都推给了我,怎么现在又来怪我?” 桑迎秋本就没有告诉她任何计策,她只得选择最简单的办法,谁知道会适得其反,沈云悠一着急,便将灵意和沈逸天都送走了。 “我平白无故挨了她一巴掌,母亲不安慰也就算了,竟还指责我。”沈云娇摸了摸自己的脸,此仇她非报不可。 “我是让你盯好灵意,谁让你在沈云悠眼皮子底下动她?”桑迎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同沈云娇说过许多次,让她做事之前好好儿考虑,可她就是不听。 她现在整日都在考虑如何回沈府,当然没有心思去想沈逸天的事。谁知道她一松懈,沈云娇便惹事儿了。 “沈云悠同过去不一样,不是你耍耍小手段就对付得了的,你明白么?”桑迎秋认定这一切都是沈云悠所为,她了解沈逸天,他想不到带灵意去南关这样的主意。 “知道了,我又不傻。”沈云娇听这些话听得耳朵起茧,便催促道:“不是要同我说沈云悠的事吗?究竟有什么事儿,你倒是快说啊!”她可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 桑迎秋拉着她坐下,有些无奈:“你就不能耐心一些?”说着缓和了语气:“我也知道你恨她,可她的身份摆在面前,想彻底斗垮她,你得有耐心。” “母亲难道就不能雇个人将她杀了?”沈云娇厌烦了和沈云悠争斗,如今老夫人和沈舜愈发偏向沈云悠,就连魏泊也同她走得近,沈云娇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忍耐多久。 从前她还能装作无心说一些对沈云悠不利的话,如今一看见沈云悠便忍不住出言讥讽,巴不得她现在就死。 “你说得轻巧,她是沈家嫡女,若不明不白地死了,你父亲和祖母不会怀疑么?”她这话将桑迎秋吓了一跳,赶紧叮嘱:“我不在府中,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怎么不可以?她亲娘不就是……”沈云娇话到一半,就被桑迎秋捂住了嘴。 “这种话能乱说么?”她有些恼怒,沈云娇总是口无遮拦,不明白事情的利害关系。当初为了害死沈云悠的亲娘,桑迎秋冒险赌了一把,她心中清楚赌输之后,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如今想起这件事她还有些后怕,甚至在多年之后,她因为此事与符堰撕破脸,失去了最亲近信任的陈妈妈。 她现在是沈府的夫人,不可能再冒这种险。 沈云娇不服气,也不管桌上的东西是什么,拿起就要往下砸,桑迎秋抓住她的手劝道:“你别心急,也并非没有办法。” “虽说小蠢货有上进,可仍旧不是我的对手。”桑迎秋看着沈云悠长大,很了解她:“她在意的太多,便容易被人抓住弱点。” 她本打算回沈府之后才好好儿对付沈云悠,可眼下连沈逸天也站在她那一边,桑迎秋已经等不了了,生怕再生变故。 她将沈云娇拉到身边说了许多话,而后又叮嘱一番,沈云娇却面带疑惑地问:“母亲,当真有用么?你不是也说了沈云悠现在不蠢。”她倒觉得桑迎秋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懂什么?她迷了心,很容易上当,只要你小心些,定然会成功。”桑迎秋对沈云娇的质疑有些不满。 “行了,是我不懂,但我可没被赶出沈府。”沈云娇讥讽道,说罢抓了抓手臂:“这什么地方?我自从进来就全身发痒,我得走了。” 她一刻也不愿意多待,也不管桑迎秋有些不舍,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想到刚到沈府门口又遇见了沈云悠和魏泊,她高高地将头昂起,谁知道魏泊竟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没有丝毫反应,同她擦肩而过。 “魏……大姐姐,这是要去哪儿?”沈云娇习惯性地想叫住魏泊,却又不愿被他看轻,便走到沈云悠身边:“你怎么同这人一起出门?云蕊知道了可还得了?” “你胡说什么呢?”魏泊喝止,沈云蕊还未出阁,可经不起她这样毁坏名声。 沈云娇被他吓得愣了一愣,她没想到魏泊还有对自己大吼的一天。她心中有气,便加大声音道:“既然她同你没有关系,你着急什么?” 她总是这样胡搅蛮缠,魏泊从前让着她,可自从她故意带着王公子羞辱他过后,魏泊也清醒了一些。 知道她故意挑衅,他也不欲多说,只是转头同沈云悠道:“我们走。” “魏泊!”沈云娇忍不住大叫一声,魏泊却没有回头,她狠狠地踢了沈府的大门,盯着那二人的背影,眼中写满嫉妒。 沈云悠同魏泊一起进宫只是要见瑜妃,方才魏泊对沈云娇的态度令她放心了一些,也就没有多言。现在她最担心的是瑜妃,虽说瑜妃对她不错,人也温和,可她总是不明白瑜妃为何无端对自己亲近。 自从她跟着魏泊进宫一次之后,瑜妃便时时提起她,让魏泊进宫的时候将她也带过去。 几次之后,连锦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日,沈云悠刚刚从瑜妃那里出来,锦妃身边的人便过来了。 “姑娘,我们娘娘请您过去喝茶。”那宫女拦住了沈云悠和魏泊。 “我和沈姑娘还有别的事,就不叨扰娘娘了。”魏泊抢先一步拒绝,沈云悠是他带过来的,他当然不希望她有事事。 沈云悠认得这宫女,她是锦妃的贴身宫女,看来自己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你就先回去罢,没事儿。”她让魏泊先走,锦妃总不过是想从她这里打听打听瑜妃的事,倒不至于真将自己怎么样。 第159章 可有许配人家 “我早就想请你过来说说话了,可又不好扫了瑜妃妹妹的兴,今日终于得了机会。”锦妃见到沈云悠很高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气息。 她比瑜妃大一些,更为沉稳端庄。沈云悠第一眼见到她,便知道她断然不会像瑜妃那样,同陌生人说起自己的心事。 “瑜妃妹妹身子不好,你若得了空,便多陪陪她吧!”锦妃将自己的手炉放在沈云悠手上:“我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便同瑜妃妹妹走得近。” “瑜妃娘娘这些日子脸色好了一些,您不必担心。”沈云悠回答得很简单,宫中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形势也不清楚,尤其怕说错话。 锦妃不知回忆起了什么事儿,半晌都没有开口,最缓缓说道:“她应当很喜欢你,我也很久没有见她开心地笑过了。” 她并没有问过多关于瑜妃的事,这倒令沈云悠有些意外。说起来瑜妃在宫中似乎并不受宠,皇上最看重的是仪贵妃,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位份最高的便是仪贵妃了,只是皇后娘娘身子比瑜妃娘娘还弱、常年养病,后宫中的妃子也就不将她当回事儿了。 想往上爬的,大多都会攀附仪贵妃,锦妃却只关心瑜妃。 “最近也不知在传些什么,往我这儿跑的人多了些,可她们同瑜妃妹妹不一样。”这话更是证明瑜妃在她心中不一般。 此事沈云悠有所耳闻,都说宁贵妃去世之后,皇上要封锦妃为锦贵妃,许多嫔妃也就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毕竟锦妃是唯一一个可以同仪贵妃相争的人。 她没有贸然开口,这到底是皇家的事,不得妄议。 “又有几个人能像瑜妃妹妹那般,从来以真心相待?若不是有她,这日子可真难熬……”锦妃好像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就算沈云悠极少开口,她也并不在意。 她倾诉许久,心中总算轻松一些,这才问道:“我是不是说得有些多?” 沈云悠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其实你不必……” “娘娘,皇上来了。”锦妃的贴身宫女问柳进来将二人的谈话打断,锦妃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抱歉地同沈云悠笑笑:“今日着急见你,竟将这件事忘了,皇上先前说过,今日会过来。” 她说罢将沈云悠拉到身后,准备接驾。 皇上走进来将锦妃扶了起来,目光立刻落在了沈云悠身上。他走到沈云悠面前,声音低沉:“抬起头让朕看一看。” 沈云悠只得缓缓抬头,皇上面色严峻,眼中满是戒备,最后还是锦妃出来解围。 “皇上一路过来,有些冷吧?”她吩咐人拿上一个手炉,又将皇上的手拉过去:“这下能暖和一些。” 皇上这才收回目光,刚刚坐下,锦妃便主动解释:“这位是沈舜沈大统领的女儿,皇上是不是觉得她同瑜妃妹妹有些像?” “是很像,”皇上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他问道:“是你让她进宫的?” “是瑜妃妹妹!”锦妃说这话的时候,皇上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诧异,锦妃便又道:“瑜妃妹妹觉得二人有缘,便常常让云悠过来陪她聊天,这些日子她的脸色不错,前些天我还见她笑了。” “是么?”皇上似乎对瑜妃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她身子不好,若是高兴,便由着她吧。”说罢将手炉放在桌上,转头看沈云悠:“你叫云悠?” 沈云悠点头,心中也略微放松,哪知皇上下一句话便是:“可有许配人家?” “回皇上,云悠早已同池家二公子定亲。”沈云悠赶紧回答,生怕皇上心血来潮给自己指婚。 “池公子?可是边境池老太爷的孙子?”皇上问道,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有些不悦地开口:“罢了,总不能同老太爷抢人。”语气中满是可惜。 皇上的年纪还不如沈舜大,池老太爷已是三朝元老,他不可能失了分寸去抢池老太爷的孙媳妇。 “皇上,您吓着云悠了。”锦妃拍了拍沈云悠的背,示意她不用害怕,一面又同皇上道:“瑜妃妹妹很喜欢这位沈姑娘,吓坏了您可赔不起。” 她说话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没有规矩,又同皇上有些许亲昵,沈云悠心说,难怪她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皇上听了这话也是哈哈大笑,继而说道:“你倒事事护着瑜妃,朕只是说说笑,又怎么会真的夺人所爱?” 他说罢摆摆手开口:“那小子朕见过,带兵一把好手,就是不大懂事儿。前两年母后想将岚云郡主许给他,这小子说什么也不肯。” “不过嫁娶之事,勉强不得,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害得母后怄了好久的气。”皇上拉家常一般同锦妃说起池季远,沈云悠不吱声,就怕自己惹上是非。 所幸,皇上还算高兴,没过多久便让她离开了。 沈云悠出宫的时候,发现魏泊还在那儿等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站在宫门外冻得直哆嗦。 “锦妃娘娘没为难你吧?”他走上前去问,沈云悠摇头说道:“快回家吧,太冷了。”魏泊着实是个不错的人,若他同沈云娇没有关系便更好了。 他坚持将沈云悠送回府才离去,沈云悠脑子空空地往院子里走。 每走一步,她面前便会落下一颗小石子儿。几次之后,她抬起头在树上找池季远,又指了指地面,示意他下来。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池季远从树上跳下立马捏住了她的脸,沈云悠盯着他,慢悠悠地开口:“我今日听说了一些事。” 池季远眼神示意她说下去,注意力还在她冰凉的脸上。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险些娶了郡主。”沈云悠说完这话,池季远脸色微变,她又道:“你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一定会娶我?”纵然二人有婚约,可池季远这性子,完全可以退婚。 “你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一定不会嫁我?”他答道,目光灼灼。 第160章 莫不是以己度人 “我……”沈云悠一时语塞,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也不知道。” 池季远笑了笑,跳开这个话题,他隐隐感觉到沈云悠很抗拒这个问题,便也不愿逼她,只是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她有成见。 “算了,此事也没那么重要。”他说道,心中补充了一句,总归还有婚约。 虽说沈云悠小心谨慎,可总觉得宫里处处都是陷阱。她本想着,今后最好少进宫,却没想到,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找茬。 来的是韩家大小姐韩文谨。 韩家与沈家素来没有过多往来,她忽然过来,连老夫人都有些吃惊,但还是按照礼仪接待了韩文谨。 “老夫人近来可好?”韩文谨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对老夫人也相当热情:“您老真是精神矍铄,连我都有些羡慕。” “老了,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了。”老夫人面色平淡,她当然明白韩文谨无事献殷勤,必有目的。可她也不主动问,总归不是自己着急。 她端起手边还冒着热气的茶,指了指韩文谨那一杯:“这茶不错,你也品品。”若这个韩文谨就这么耗下去,她倒也不必费心。 韩文谨听话地将茶端起来,一边用余光打量老夫人。她早听说沈家老夫人精明,如今看来真是老狐狸,明明知道自己有事要说,可就是不肯开口,像是成心为难人。 “老夫人,您府上的两位小姐,也到适婚年纪了吧?”韩文谨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忍不住问:“不知可否许了人家?” 此话当然是明知故问,毕竟先前林依心一口咬定自己的孩子同池季远有关系,这上京之中都传开了,恐怕没几个不知道他同沈家大小姐有婚约。 “云娇孩子心性,不急;至于云悠么,确实已经定下了,是池家的小子。”老夫人回答,此事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她不明白韩文谨为何忽然提起这一茬。韩家并没有适龄男子,她看上去也不像是来说亲的。 韩文谨终于等到此话,她将手中的茶放下,面带疑惑:“原来大小姐已有婚约,是我误会了。” “此话怎讲?”老夫人虽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可又怕事关沈云悠的名声,便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您不知道?”韩文谨一脸惊讶:“看来是我多嘴了,不该同您老提这种事。”她故意卖关子,引得老夫人有些不悦,便也再不答话。心说横竖她自己会将事情说出来,就晾她一会儿。 眼见老夫人不再过问,韩文谨果然急了,厚着脸皮主动开口:“听说大小姐昨日在皇上面前露面了,皇上问她是否婚配,我还以为您要送她进宫呢!” 韩文谨说这话时特意瞧了老夫人的表情,可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云悠进宫见瑜妃的事老夫人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宫中发生的事,她这会儿却冷静得很。只因韩文谨的妹妹韩文茵便是当今的仪贵妃,最受皇上青睐。 仪贵妃虽得盛宠,却并不知足,平日里见哪个妃嫔同皇上多说了几句话,便一定要为难一番。她定然是听说皇上见了沈云悠,这才着急让自己的姐姐来沈家告诫一番。 “既有婚约在身,大小姐便应当注意自己的言行,倘若真被皇上看中了,岂不是要失信于池家?”韩文谨一脸好心,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当您是长辈才说这一句,皇上的心思一般人哪能懂?这宫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 若说她先前只是在试探老夫人,这会儿便已经开始嘲讽沈云悠了,暗指她想用歪门邪道进宫为妃,却又没那个本事。 “我那孙女儿不过是进了几次宫,你为何这般在意?”老夫人仿佛没有听见她方才那一番话,并未恼怒,反而有些奇怪。 “我这不是好心么?大小姐纯良,若是惹上了事儿可就不好了。”韩文谨虽没说明白,可老夫人清楚,她这是在告诫沈云悠,要她安分些。 沈家世代簪缨,从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同老夫人说话。她看了韩文谨一眼,竟然笑了,随即揉了揉头,一副不适的样子:“我孙女云悠今日也在府上,不如你自己同她说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婆子是掺和不了了。” 韩文谨本想在老夫人面前煽风点火,利用她告诫沈云悠,却不想她将事情推了出去,没有一点要管的意思。韩文谨有些恼怒,可又觉得亲自同沈云悠说能让她长记性,便没有阻拦。 沈云悠进门的时候觉得气氛有些诡异,顾妈妈同她说过韩文谨的来意,她便没有轻易开口。 韩文谨着实没想到沈家这一老一小都沉得住气,她心中憋闷,便不想再同她们周旋,直接说道:“听闻沈小姐进宫见到了皇上?相谈甚欢?” “我确实见到了皇上,但并未说多少话。”这倒不假,沈云悠为了不惹事,几乎只是点头或摇头。 “谁信啊?皇上可都问你是否婚配了。”这会儿韩文谨几乎已经用尽了耐心,她妹妹仪贵妃得知皇上和沈云悠的事后,立即派人回去,要她一定上沈家问个清楚。 韩家有权有势,仪贵妃在宫中又很受宠,她本以为自己随意提点一番,沈家的人便会明白,谁知道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已经许了人家,又何必要费尽心思挤到皇上面前?”韩文谨说完此话便后悔了。她本是做事谨慎之人,可仪贵妃在宫中受宠太久,做事又跋扈,以至于她也变得有些急躁。 平日里也就算了,稍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不会同韩家作对。但沈舜本就是在朝大统领,沈云悠又是沈家嫡女,她这话实在有些过了。 “知道我有婚约在身,却跑到沈府来说这一番话,您不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么?”沈云悠莫名受到了侮辱,便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再说我只是受邀去了锦妃娘娘那里,偶然碰见了皇上,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费尽心思?” “莫不是您以己度人,才会说出这种话?”她自己可也一肚子气,没想到这就惹上了事儿。 第161章 你如今却嫌弃我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韩文谨狠拍了一下桌子,老夫人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她可算是收敛了一些,说道:“韩家同沈家并无过节,大小姐何必要这样诋毁我?” “诋毁?若知道这二字如何写,您又怎么会说出方才那番话?”沈云悠这话不假,本就是韩文谨莫名其妙上门挑衅,她现在反而说起了沈家的不是。 沈云悠心中骂了韩文谨以及她那个疑神疑鬼的妹妹几句,却忽然缓和了语气:“您大可放心,我无意进宫,皇上也只不过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关心了几句。” 这话令韩文谨放心了一些,她和仪贵妃担心的本就是沈云悠进宫成为妃嫔。既然沈家没有将她送进宫的打算,自己也不必再纠缠下去。 “今日是我思虑不全多嘴了,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我这便离开。”仪贵妃得宠之后,韩文谨沾了许多光。头一次这样下不来台,她胸中气闷,话也说得有些勉强。 出了沈府之后,她总算好受一些,但还是同身边的丫鬟吩咐:“派人告诉文茵,沈家的事我不会再管了,让她自己想办法。” 她先前就说过,皇上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未必真要将沈云悠收入后宫,无须如此紧张。可韩文茵认定皇上第一次见沈云悠便问起了婚配之事,必然对她很上心,非要自己跑这一趟。 这下好了,平白被人羞辱了一番,韩文谨心中有气却不知道往哪儿撒。 “沈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她来说三道四了?”老夫人放下茶,满脸不屑:“受宠的是仪贵妃,又不是她韩文谨。” 她当然知道皇上看重仪贵妃,可他做事有分寸,不至于为了一个后宫嫔妃同沈家翻脸。 “祖母,说到底,我不进宫便不会有这些事,今后还是寻个理由推了。”沈云悠本想借此机会让老夫人帮自己一把,今后也可以离宫中的人远些。哪知道老夫人立即反对:“进几次宫又如何?我沈家当真没落了?韩家人登门一趟,就连宫门都不敢踏了?” “你该去还是去!”她咽不下这口气,沈家可不是没有人了。区区一个韩文谨就想管教沈家嫡女,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云悠心中大叫不好,她忘了老夫人不是个轻易认输的性子,定然不会因为此事禁止自己入宫。 只是她到底不愿招惹是非,瑜妃再派人请她的时候,她总狠心拒绝,最后甚至瑜妃身边做事的公公亲自过来了。 “沈姑娘,我们娘娘请您一定去见她一面。”公公思虑一番,还是说道:“只是说说话,娘娘还能吃了您不成?再说……” 他面露难色,好半晌才开口:“再说您若不肯去,我这也不好交代啊!” 瑜妃娘娘倒是个投缘的人,沈云悠也不愿因为此事令别人为难,终于还是进了宫。 “这些日子你怎么不过来了?”瑜妃见到她很高兴,坐下之后又有些惆怅:“好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你如今却嫌弃我。” 她说话的语气很亲昵,二人第一次见面便是如此,沈云悠总也想不明白这一点。她虽觉得瑜妃没有理由害自己,却还是习惯性地生出了一丝戒备。 “娘娘,您误会了,我只不过……”沈云悠还在想如何解释自己的处境,瑜妃忽然接过话说道:“怕宫里有人为难你?” 她仿佛什么话都敢说,沈云悠对她的印象已经不再是隐忍、端庄。反而觉得,她若生活在宫外,定然也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你又没做错事儿,怕什么?”瑜妃拉过她的手,有些遗憾地开口:“我听说你已经许了人家?” 沈云悠一惊,一来是因为此事传得太快,皇上不过问了一句,眼下恐怕宫中的嫔妃都已知道此事;二来没想到瑜妃关心的并不是皇上,而是自己的亲事。 兴许是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瑜妃笑了起来,调侃道:“你慌什么?我不是说过么?这宫里太闷了,人人都想方设法找乐子呢!” “你许了人家,着实可惜。”她说着,竟露出了与皇上相似的表情。沈云悠蓦然觉得,这二人或许并不像表面那样互不关心,而是有某些秘密。 “可我不是记得,你说有心上人了么?难道是因为婚约?”瑜妃当真对别人的事很感兴趣,沈云悠还未说清楚,她已经开始考虑对策。 沈云悠觉得自己和池季远总有一日会退婚,她也不是没有奢望过二人真的成亲,可她这一世为报仇而生,她也怕自己早早被害死,误了池季远。 “成亲么,总是两情相悦最好,你同家中长辈说一说,事情也并非不能商量。”瑜妃这会儿认真起来,语重心长道:“可不要让自己后悔了。” “娘娘,您不能进去!”沈云悠还未回答,仪贵妃便闯了进来,外面的宫女根本拦不住她。 仪贵妃细细打量了沈云悠一番,冷笑着开口:“我还以为是个多惊艳的美人儿,原来也不过如此。”她说着走到沈云悠面前:“我派了好几人,竟真的请不动你,这便亲自过来了。” 她派来的人都被瑜妃打发走了,仪贵妃越想越生气,打定主意要给沈云悠一个教训。 “走吧!”她说完便往前走去,几步之后发现沈云悠没有跟上,有些惊讶:“看来连我说话也不管用了?来人!” 她手下的人早在门外等着,一听吩咐便冲了进来,瞬间将沈云悠围住。 “贵妃娘娘到我这里来,话也不说清楚就要带走我的客人,宫中似乎没有这样的规矩吧?”瑜妃起身阻拦,她说这话时候冷漠且不容置疑,与方才那个温和的模样大相径庭,气势有些吓人。 仪贵妃却哪里会害怕,在她眼里,瑜妃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同自己作对,她便是在找死。 “今儿真是怪了,瑜妃姐姐,我本可怜你这病怏怏的样子,不愿同你计较。可你若非要找不痛快,就怪不得我了。”说起来,若不是这个瑜妃,沈云悠也见不到皇上,仪贵妃倒想将她们一起收拾了。 第162章 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把人请到我那里去。”仪贵妃手一挥,冲手下的人吩咐:“可千万不要伤到了瑜妃娘娘。” 她说这话时语调很奇怪,在场的人都明白,她表面上不许动瑜妃,实际是在暗示手底下的人,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便无所谓。 “贵妃娘娘不过是想同这位沈姑娘单独说几句话,您这又是何必呢?”说话的凝雨是跟着仪贵妃进宫的,比别的宫女更厉害,完全不将瑜妃这个不受宠的妃子放在眼里。 她伸手去拉沈云悠,瑜妃立刻挡住,抬眼看仪贵妃:“妹妹身边的人都是这般没有规矩么?也不知还有哪个宫里的奴婢敢向主子说教!” “我宫里的人,懂不懂规矩我心中有数。”仪贵妃摆明了要护着这个凝雨,这宫女更加得意,一把拍开了瑜妃的手。 “放肆!”瑜妃身边的袁嬷嬷走上前去,将凝雨推开:“这是瑜妃娘娘,你一个宫女竟敢在娘娘面前耀武扬威,不要命了么?” 凝雨被这么一推,险些没有站稳,她反应过来后抓着袁嬷嬷的手臂:“你个老……啊……” 沈云悠不知何时起身,她手中端着茶,方才也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滚烫的茶水倒出来,刚好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不要紧吧?”沈云悠惊恐地凑过去,却没有注意到手里的茶杯。杯中的茶水全倒了出来,凝雨烫得龇牙咧嘴。 “去请锦妃过来。”瑜妃低声同袁嬷嬷道,锦妃在宫中的地位不低,即便是仪贵妃也不敢太过分。袁嬷嬷便趁乱偷偷走了出去。 瑜妃将沈云悠拉到身后:“贵妃娘娘,我们平日里并无过节,你何必要同我过不去?” 她说得轻松,仪贵妃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她真是给这个瑜妃脸了,见皇上不怎么理她,便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就爬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你和我说话之前最好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仪贵妃提醒道,如今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位份最高的便是她。大多嫔妃巴结还来不及,她着实没有见过瑜妃这样不知好歹的人。 “您都上我这儿来抢人了,却还要我恭恭敬敬,未免也有些强人所难了吧?”瑜妃答道,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位份的高低。 皇上不过随口问了一句话,仪贵妃便让家中姐姐上沈家来找不痛快,何等心高气傲?就连沈云悠也很清楚,对于还想在宫中往上爬的嫔妃来说,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无异于找死。可瑜妃根本不怕,她就像故意要让仪贵妃下不来台。 依照沈云悠对瑜妃的了解,她并非冲动鲁莽之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仪贵妃易怒,听了这话果然快步上前要扇瑜妃耳光,哪里知道瑜妃一手抓住她的手:“难不成妹妹还想打我?” 仪贵妃一愣,她在宫中从来想打谁便打谁,瑜妃还是第一个反抗的人。沈云悠不禁有些担心,仪贵妃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一旦她在瑜妃这里受了委屈,定然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那个时候瑜妃又如何解决? 她虽在心中盘算,可也明白这是后宫的争斗,自己没有资格开口。便只是看着这二人,反而是瑜妃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安心。 瑜妃虽身子不好,可力气似乎不小,仪贵妃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挣脱。等到瑜妃主动放开,她白嫩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个红印子。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仪贵妃彻底被激怒,她眼里现在除了瑜妃什么都没有,可又无法给瑜妃一巴掌,盛怒之下用尽全身力气推了过去。 就是这一推,令瑜妃往后退了两步。她一脸痛苦,勉强看了仪贵妃一眼,忽然双眼一闭,往身后倒去。 “娘娘!”瑜妃身边的宫女筠竹一把将她接住,焦急地冲着众人喊:“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娘娘扶到床上去。” 瑜妃躺下之后,筠竹还在念叨:“一定是方才太用力了……” “这是怎么了?”她话音未落,锦妃便走了进来,仪贵妃斜睨她身边的袁嬷嬷,竟是笑出了声:“我当去了哪里,原来是搬救兵了。” 锦妃素来同瑜妃走得近,将她请过来解围倒也不奇怪。虽说宫中盛传锦妃要升位份,成为锦贵妃。可仪贵妃清楚得很,不管风怎么吹,只要圣旨没有下来,她就始终比自己低一个位份。 “我同瑜妃说事儿,你来凑什么热闹?”仪贵妃一点儿也不给面子,锦妃却道:“我只是过来看看瑜妃妹妹,您不必顾虑我,有什么事儿继续说便是了。” 说罢走到瑜妃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同袁嬷嬷吩咐:“瑜妃妹妹是老毛病又犯了,快将陈太医请过来替她瞧瞧。” 锦妃言语间虽对仪贵妃恭恭敬敬,做事的时候却完全当她不存在,这样的漠视让仪贵妃更加恼怒,她咬牙切齿道:“你也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她正想着如何阻止锦妃升位份,这倒是个好机会。 瑜妃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妃子,锦妃为了她这样羞辱自己,皇上知道了可还得了?仪贵妃自认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心,当然得借着此事闹一出,她冷哼一声往皇上的书房走去。 皇上听说她脸色难看地求见,还是放下手中的书本让她进了门。 “皇上,臣妾今日被欺负了,您可要为臣妾做主!”仪贵妃一见皇上便收起了那副跋扈的样子,变得软弱可欺。 “哦?宫中还有人能欺负你?”皇上这话意味不明,仪贵妃心中却清楚,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儿,既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默许了,也就没有在意。 她嗔怒,转过头半晌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都是自家姐妹,臣妾不过是有些委屈,同皇上吐吐苦水,皇上可不要责怪瑜妃姐姐和锦妃姐姐。” “是么?她们怎么了?”皇上脸色有些变化,仪贵妃便以为机会来了,开口道:“瑜妃姐姐不愿见我就算了,却为何要栽赃陷害于我?” “此话怎讲?”眼见着皇上对此事感兴趣,她继续说:“我不过是碰了瑜妃姐姐一下,她竟然装作晕倒,臣妾着实吓到了。” “这要是传出去,宫中岂不是要说臣妾……” “什么?”她还在抹泪,皇上却将话打断猛地站了起来:“你说她晕倒了?” 第163章 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皇上这是怎么了?”仪贵妃被皇上的动作吓了一跳,便委屈地咬唇,眼泪也几乎要落下来:“您吓着臣妾了。” 皇上并未理会她,面色也在一瞬间变得难看。他快步往外走,几步之后又回头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朕,切勿走动。” 虽说他没有说什么狠话,仪贵妃还是有些不安,毕竟皇上极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皇上出了书房便径直去了瑜妃那里,到的时候她还没有醒,他便问锦妃:“情况如何?” “方才已经请陈太医看过了,妹妹只是有些疲惫,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锦妃答道。 皇上目光飘忽不定,最终落在了瑜妃脸上,却也只是看着,什么也不说,周围的人自然不敢吱声。许久之后,他像是放松了一些,同锦妃叮嘱:“后宫之中还是要以和为贵,今后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臣妾记住了。”锦妃低头,皇上又往瑜妃那里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锦妃在瑜妃床前照顾着,没有离去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沈云悠冷不丁地开口:“皇上怎么会知道此事?” 她这话倒提醒了锦妃,皇上这么快就赶过来,定然是仪贵妃去告了状,还不知道她是如何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锦妃担心她乱说一气,又不放心瑜妃,一时间有些为难。 “娘娘,您不必守在这里,瑜妃娘娘有我照顾呢!”沈云悠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说道。 “那便拜托你了。”锦妃伸手摸了摸瑜妃的额头,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便起身拍拍沈云悠的手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她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之后,袁嬷嬷将门关上,沈云悠坐在瑜妃面前,伸手碰了一下瑜妃的脸颊:“人都走了。” 下一刻瑜妃便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顺便活动了一下筋骨,埋怨道:“躺着可真难受。” “娘娘就知足吧,这样同仪贵妃作对的,宫中又有几人得到好下场?也就是您……”袁嬷嬷话到一半便住了嘴,她无奈地走过去叮嘱:“今后可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了。” 瑜妃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眼里,即便是现在,瑜妃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这个仪贵妃,整天惹是生非。若是从前,我早就受不了她了,定然好好儿教训一番。可惜现在身子不好,折腾不起了。”瑜妃说着下了床,问沈云悠:“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我猜的。”沈云悠答得简单,实际上她也并非完全确定,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错,咱俩的关系终于更近了一步。”瑜妃满意地点头,沈云悠也意识到她在后宫之中不过是装糊涂。 她根本无心争斗,大约并非自愿进宫,沈云悠心中轻叹,皇宫可算是将她困住了。 皇上回到书房的时候仪贵妃还在那里等着,一看见他便不知好歹地上前问道:“皇上怎么将臣妾晾在这儿了?” “你还说呢!”皇上的语气只是有些许不悦,其实已经用尽全力在压制心中的怒火,他没想到仪贵妃会对瑜妃出手。 他少见地不理会仪贵妃的撒娇,而是盯着她责备:“朕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再惹是生非,可你偏偏不肯听。” 仪贵妃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生气,从前她也不是没有打压过别的嫔妃,若事情不大,皇上大多不会管。 “您这是怎么了?臣妾当真吓着了,瑜妃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晕倒就晕倒?”她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可很清楚将事情往瑜妃身上推准没错。 “你欺压别的嫔妃也就算了,可瑜妃……”皇上硬生生地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瑜妃在宫中还不够安分守己么?你这样为难她,宫中的人怎么看你?” 他摇着头,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凡事也不能太过分,若宫中的妃嫔都对你不满,今后的路可怎么走?” 他这话隐隐有些替仪贵妃铺路的意思,仪贵妃听后忽然想起了皇后娘娘,她身体孱弱,也不知还可以拖多久。 方才的不悦消失得一干二净,仪贵妃看皇上的眼神多了一丝希冀,她小心地开口:“皇上是说……” “朕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便好,今后做事也应该大度一点儿。”皇上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说出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仪贵妃喜笑颜开,片刻后又有些闷闷不乐:“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臣妾……臣妾也没办法。”若早知道皇上有此意,她何必同瑜妃过不去。 “此事确实不该,但也并非不能挽回。”皇上踱来踱去,半晌之后开口:“依朕看,现在的时机反而更好。” 仪贵妃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皇上却住了嘴。仪贵妃催促几次,他只能做出一副怕了的样子,开口道:“若你能放下身段去同瑜妃赔不是,今后还有谁敢说你没有气度?” 仪贵妃听了这话,神情慢慢暗淡,她不满地撅起了嘴:“可我位份本就比她高,宫中哪里有贵妃同一般的妃子赔不是的道理?” 她何等身份,瑜妃若不是同她扯上关系,又会被几人记得? “倒不是非要你同她道歉。”皇上劝说道:“你只需备上几份好礼,去她那里说些好听的话,难不成她还敢不给你台阶下?” “这倒也是。”仪贵妃有些动摇,这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别的妃嫔感恩戴德的模样她也乐意看见,便又换上笑脸凑近皇上:“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她如今已经认定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那个位置给自己,当然会欢天喜地接受他的任何提议。 皇上并不解释,不过几句话,仪贵妃便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事了。这后宫之中,他不宠仪贵妃,又宠谁呢? 宫中再没有一个妃子如她一般好掌控,正因如此,只要她做事不是太过分,他便可以不追究,总归他还要借着她的手去做很多事。 第164章 飞不出皇宫 锦妃在皇上的书房外徘徊了许久,直到仪贵妃兴高采烈地走出来,方才离去。瞧着仪贵妃那个样子,定然是三言两语便被皇上说服了,她也不必再插手。 而沈云悠,她离开皇宫之后也不知为何,总感觉皇上与瑜妃之间有些奇怪的联系。 本以为皇上一点儿也不在意瑜妃,可听说她晕倒了,他便立即赶了过来,也没有因为仪贵妃为难她;可要说皇上对瑜妃有多深的感情,也着实不大像,毕竟他只是过来看了一眼,甚至连瑜妃的病情都没有仔细问。 瑜妃就更不用说了,她本就没有往上爬的心思,也全当皇上这个人不存在。 沈云悠唯一确定的便是瑜妃一点儿也不喜欢宫中的日子,若有选择,她定然会早早出宫。 经过这些日子,她对瑜妃的戒备心减轻不少,进宫的次数频繁起来。这日,她刚刚踏出府门,池季远便跟了上来。 “去哪儿呢?”他问道,一面也往外走。 “见瑜妃娘娘。”沈云悠回答,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离她远一些么?” 沈云悠同他提过好几次,说是担心与宫中的争斗扯上关系,先前也有些抗拒进宫。可今日看她的神情,分明很愿意去见瑜妃。 “瑜妃娘娘不像坏人。”平心而论,沈云悠还挺喜欢瑜妃这个人,若她不是宫中的嫔妃,二人大约也能成为好友。 “你变得可真快。”池季远无奈地调侃,顺带着敲了敲她的额头,沈云悠吃痛地往后躲,不满道:“你真打啊?” “方才在想事情,一时间忘了轻重,得罪了。”他抱歉地说道,又伸手摸了摸方才被他敲的地方,以示安慰。 沈云悠瞪了他一眼,这人有时候说话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她本打算坐马车去皇宫,可池季远从出门便一直跟着她,她想着也不算远,便没有吱声。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到了宫门处。 “就到这里吧,我要进去了。”沈云悠努了努嘴,示意池季远可以走了,她本以为他是送自己过来。哪知道他往里面看了看,笑道:“就只许你进去了?” “你去做什么?”沈云悠有些好奇,难不成他也想见见瑜妃娘娘?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她便嘲笑自己实在太蠢了。 其实她一早便猜到了,池季远此次进京并不只是为了和自己见面,在上京耽搁这么久大约也因为他手上还有些事要做。 眼下看来,事情同宫中有些关系,她从不问,他也不主动说。 “咱们各自办事,到时候在宫门外会和,记住了么?”池季远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他速度极快,沈云悠压根儿跟不上。 “可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她只得将自己这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沈云悠没有进宫的时日,瑜妃的长宁宫总是死气沉沉,只有见了她,瑜妃的话才能多一些。正因如此,她身边的人也总盼着沈云悠。 “沈姑娘,你来了?”筠竹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进屋,说道:“我们娘娘等你好久了。” 沈云悠踏进门,身上的寒气一点一点散去,瑜妃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捣鼓着什么东西。她走近一看,竟是一只风筝。 “好看么?”瑜妃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她,然而她这风筝做得粗糙,沈云悠一时没想好要用什么话来“夸”。瑜妃也不为难她,兀自笑了笑说道:“不好看也不要紧,春天可还早着,我总能做好一只。” 她说这话时,双眼都闪着温柔的光芒,似乎已经想到了莺飞草长的时节。可这副模样只持续了片刻,瑜妃看向沈云悠时又恢复了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她自言自语道:“可惜,不管做得再好看,它也飞不出皇宫。” 沈云悠拿起桌上的风筝,小心地整理了一下骨架,风筝的模样变得比之前好看了一些。 瑜妃忽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她赶紧将风筝放下:“娘娘?” “没事。”瑜妃说道,而后转过头不再看她。 “娘娘,宋画师过来了。”筠竹进门小心翼翼地问道:“见么?” 这话在沈云悠听来有些怪,她见过宋景明,似乎连魏泊也是他带到瑜妃面前的。按理说二人应当有些交情,可看样子,瑜妃并不想见他。 “让他进来罢!”瑜妃叹着气,命人将风筝收了起来。 宋景明风尘仆仆,兴许是天气太冷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在见到瑜妃的时候,他忽然松了一口气,说道:“听闻娘娘病了,这便过来看看。” “锦妃姐姐告诉你的么?”瑜妃语气很冷漠,完全不像面对老朋友,沈云悠甚至怀疑她想直接将宋景明赶出去。 “是。”宋景明答道,之后房间便陷入了沉默,瑜妃没有开口的意思,宋景明似乎也不愿勉强。 偏偏二人谁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坐了许久,瑜妃终于道:“我没事,宋画师不必担心。”这话是在下逐客令,宋景明哪里会听不出来。 他起身,从袖中拿出一幅卷好的画,说道:“娘娘在宫中什么也不缺,我便只有尽己所能,聊表心意,还望娘娘不要推辞。” “不用了,我最近……”瑜妃本想阻止,宋景明却已经再次踏进寒风中,没有回头的意思。 沈云悠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他跑这一趟,就是为了来这里坐一会儿么?甚至连话也没有说上几句,她将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幅画上。 瑜妃似乎很喜欢画,也不知这幅画中究竟是怎样的风景。沈云悠和筠竹都在意那幅画,瑜妃却似乎不想理会,她将画递给袁嬷嬷,缓缓开口:“收起来吧!” 语气中有一丝无奈的意味,这二人,一个克制不愿打扰;另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又似乎很相熟,沈云悠想不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第165章 你知道还得了 瑜妃在桌前坐了许久,筠竹忍不住开口了:“娘娘,宋画师也是一份心意,您……”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袁嬷嬷看了一眼,只得不提宋景明,转而说道:“说起来,魏公子也许久没有来过了。”她有些奇怪:“娘娘现在不喜欢他的画了么?”从前瑜妃可是对魏泊赞不绝口。 筠竹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了魏泊的画,看了一会儿问:“娘娘,魏公子同宋画师,谁的画更好一些?”她不懂画,着实好奇。 “当然是宋画师。”宋景明不在,瑜妃不再对他避而不谈:“魏公子虽已是佼佼者,但同宋画师比,还是差了一些。” “可为何娘娘宁肯让魏公子为您作画,也不愿意让宋画师过来?”筠竹一直以为瑜妃见过魏泊的画之后,之所以不让宋景明继续过来,完全是因为他技不如人。 瑜妃笑了笑,将茶杯握在手里,感受到了些许温度,这才开口:“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论技巧,魏公子确实稍逊一筹,可他的画中有更多吸引我的东西。” 筠竹可不信,她认定瑜妃是刻意疏远宋景明,却还是闭嘴了。到底是瑜妃的人,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家娘娘更重要。 沈云悠避开了这件事,只是有同瑜妃摆弄了一会儿风筝便离去了。她出来得并不晚,本以为还得等池季远一会儿,不想他已经等在宫墙外了。 他见沈云悠走出来,呼出一口寒气走近:“出来的时候没想太多,这下可好,要挨冻了。”他们是走着过来的,眼下当然没有马车可避寒。 他只是吼得厉害,其实并不怕冷。反倒是沈云悠,还未开口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这么冷?”他狐疑地抓住沈云悠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而后自言自语道:“我可从来不知道姑娘的手会冰成这样。” “你知道还得了。”沈云悠冻得牙齿发抖,不知道池季远究竟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她身体虽不太好,可也不至于弱成这样,只不过方才瑜妃房中太暖和,这下忽然出来,她有些难受。 “怎么冷成这样?”池季远嘀咕了一句,随即将外衣脱下来给了她,可依然没有丝毫缓解,沈云悠嘴唇开始发乌。 他皱了皱眉头,索性用外衣将她裹成一团,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沈云悠惊恐出声:“这还在大街上呢!” “放心,天色晚了,没几个人。再说别人只能看见我,丢脸也是我丢脸,你没事儿。”池季远答着,一跃上了房顶。 他将沈云悠护在怀中,没几下就到了沈府,将她放进房间。沈云悠站定之后,别扭地将他的外衣取下来,却也不看他,伸手将衣裳递了过去。 “小姐,你回来了吗?”白桃破门而入,沈云悠递外衣的手僵了一下。白桃张大嘴巴,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最终退出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叩门声响起,白桃在外面轻言细语地问:“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进来!”沈云悠的脸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冰冷,反而越来越烫,她就连说话都有些磕巴。池季远瞧着她这副样子觉得分外有趣,一面将外衣套上,一面浅笑出声,将门打开。 白桃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干嘛呢?”沈云悠伸手去揉她的头,白桃本有些不好意思,注意到沈云悠还有些发抖之后,立即将所有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小姐冷么?”她说着急吼吼地跑出去拿了手炉过来,又翻出了厚衣服给沈云悠披上,最后倒上一杯热茶放在她手中。 沈云悠方才几乎冻僵,渐渐回暖过后,意识也清醒了一些,她问池季远:“你怎么那么早就出宫了?”她本以为他进宫是有很重要的事,会耽搁许久。 “本来谈得好好儿的,后来皇上身边的宴平进来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皇上忽然脸色变了些,不大高兴。”池季远想了一想当时的情形,说道:“我只隐约听到什么画,还想着难不成皇上会为了一幅画生气?” 他想明白,却也并不好奇。只是后来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可不是个受气的主儿,便赶在皇上发火之前出了宫。 “画?”沈云悠轻声念着,她刚从瑜妃那里出来,一听这个字立即想到了画师宋景明。难道皇上是听说宋景明去了瑜妃那里,有些不高兴? 虽说她早已察觉瑜妃与皇上之间有些奇怪,可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是爱而不得或是因爱生恨?她无从得知。 “我今日还同皇上说了你同我的关系。”池季远继续道,沈云悠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关系?” 池季远听了此话有些不满,他将沈云悠手中的茶杯接过去,换了一杯更热的给她:“我看你是真想悔婚了?” 他似乎很在意二人之间的婚约,沈云悠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皇上也真是,不过见了你一面,问什么可有婚配,害得我为此事担心。” “皇上只是随口问一问,不必如此紧张,再说他应当不会勉强我。”沈云悠回答,先前仪贵妃便因为此事有了危机感,没想到池季远也这般在意。 “若他将你指给了别人怎么办?”池季远的考虑同仪贵妃不同,他以为皇上问那个问题也许并非要将沈云悠纳入后宫,想指婚也不一定。 “皇上总不至于不顾池老太爷的面子。”沈云悠说道,若是池沈两家退婚,对双方都不好,皇上不止要考虑到池老太爷,还得安抚沈舜。在她看来,皇上完全不必给自己找麻烦。 皇上也许是无心问了一句,可瑜妃呢?沈云悠心中忽然升起了这个问题,瑜妃得知自己有婚约时露出了那样可惜的神情,她原本有何打算?想让自己进宫陪着她么?还是说想将自己许配给什么人?沈云悠满腹疑问。 第166章 这个草包 经过皇上的“点拨”,仪贵妃果然清醒了。没过两日,她便挑选了许多好东西往瑜妃那里送去。 “瑜妃姐姐,那日是我唐突了。可我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可千万别见怪。”仪贵妃命人将东西放在桌上,等待瑜妃的反应。 她哪里是会主动低头的性子,瑜妃当然清楚是谁在从中作梗,她虚弱地拍了拍胸口,正欲回答,忽然止不住地咳起来,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仪贵妃见到她这个样子不觉间皱起了眉,甚至起身离瑜妃远远儿的,生怕自己也染上了病。 瑜妃不停咳嗽,筠竹喂了好几口水,却仍然没有缓解。仪贵妃最后也没了耐心,便清了清嗓子:“姐姐身子不好,便好好儿休息吧,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今樱花国就是来做个样子,待会儿一吩咐,手下的人必定会将此事传得整个后宫都知道,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妹妹……咳,咳……”瑜妃咳得没法回答,直到仪贵妃出了门,她才站直身子,将桌上的茶端了起来。她可懒得应付这个仪贵妃,让她快些走,二人都乐意。 仪贵妃猜得没有错,不过一两日,后宫便传开了,说是她亲自放下身份去同瑜妃赔不是,很是大度。 与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传闻,嫔妃中都在传,说就连仪贵妃这样高傲的人也会同瑜妃道歉,必有蹊跷,瑜妃一定有过人之处。 立刻有人上瑜妃这儿拜访,好些个连样子都记不住的嫔妃都过来了,可瑜妃偏偏喜静。婉拒几次之后,那些嫔妃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想着攀上关系,只是大家都默认,这个瑜妃惹不得。 虽说这并不是瑜妃的本意,但她也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清净许多。令她奇怪的是,锦妃倒没有过来。 “娘娘,宫中传的那些话您都听到了吗?”锦妃身边的又菡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问道,锦妃神色如常:“关于瑜妃妹妹的事儿么?” “听说仪贵妃亲自去向她道歉了。”又菡得知此事惊讶不已,毕竟仪贵妃在宫中谁也瞧不上。她肯低头,真是闻所未闻。 锦妃却并不意外,她亲自挑了一根簪子往头上戴,一面说道:“韩文茵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以德服人,只不过她那个脑子,哪里能想到这些?”在她眼里,仪贵妃虽飞扬跋扈,可就是个草包,无论遇上什么事儿都只会滥用手中的权势,从不懂智取。 “娘娘,这话可乱说不得……”又菡低声提醒,虽说宫中都在传锦妃要升位份,可皇上到底没有开口,还是不要同仪贵妃作对为好。 “这样也好,长宁宫那边的日子算是太平了。”锦妃蓦地说出一句,这才接上了又菡的话:“也就韩文茵这个草包会信他的鬼话,明眼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挑一个背景雄厚的妃嫔去宠。韩文茵家中权势并不大,人又傻,自然好拿捏,可她偏偏还以为自己得了盛宠。” 她这话不假,又菡却慌张地阻止:“娘娘,您别说了,被外人听去了可不好……”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锦妃安慰道,说罢往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天气不错,便吩咐:“若明日天儿依旧好,就将魏画师和宋画师请进宫来,为各宫的姐妹们画一些画像。” 她说罢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寒冬就快来了,宫里可不能太沉闷,也该找些乐子了。” 如她所愿,第二日天气不错,又菡立即差人将宋景明和魏泊都请进宫去。瑜妃本不欲过去,奈何锦妃亲自去请了几次,最后还是打算露个面,只是叫上了沈云悠,想让她也去玩玩儿。 后宫中想要同锦妃攀上关系的嫔妃不少,她这一邀请,自然有许多人赶着过来,不一会儿花园中便聚集了许多人。 “今日人太多了,您二位便随意画着吧。”锦妃同魏泊和宋景明说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要为每个嫔妃都作画是不可能了,她索性不再拘束这二人。 宋景明没有心思作画,带着魏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不一会儿,瑜妃也出现了,她身旁是沈云悠。 “云悠!”魏泊一见熟人便兴奋地走了过去:“你如今倒是同瑜妃娘娘谈得来。”先前沈云悠可一点儿也不愿进宫,现在却时不时地就会来同瑜妃说说话。 “娘娘身体可好?”宋景明上前来问道,瑜妃回答:“近来很好,宋画师不必挂念。”话语间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宋景明像是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瞧着她面色确实不错,便也没有继续问,只是轻轻笑了笑。 “你们在做什么?”皇上阴沉的声音响起,沈云悠抬头时他已经走了过来,池季远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宫,这会儿正在皇上身边。 皇上走到瑜妃和宋景明前面,不理会旁人行礼,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瑜妃。 “臣妾参见皇上。”她面无表情,同面对宋景明时并无差别。皇上只得将目光转向宋景明,开口为难:“朕只是让你进宫作画,何时允许你同瑜妃说话了?” 宋景明不是宫里的人,他还没有回答,瑜妃便先一步说道:“是臣妾随口同宋画师说了几句话,皇上难不成连这个也要管?” 她这副态度,压根儿不想同皇上多说,就连袁嬷嬷也出言道:“娘娘近来身子不适,难免有些火气,皇上勿要见怪。” 皇上一听这话,倒也想起她身体不好,为难的话咽了下去。可他到底无法发泄心中的怒火,本来听锦妃说她会过来,他便想着凑一凑热闹,哪里知道刚来就看见她与宋景明相谈甚欢。 皇上愈是想,心中就愈是过不去,本想问关心瑜妃几句,最后谁也没有理,拂袖而去。 “宋画师今后还是少出现在皇上面前为好。”瑜妃同宋景明说道,她早就让他不要再进宫,他却不肯听。 宋景明摇了摇头:“有些事并非想躲,就能躲过去。更何况我是庶民,他是天子。” 第167章 打自己的脸 “怎么躲不过去?你就算留在上京,只要不再进宫,他会为难你么?”瑜妃很清楚,皇上若没有看见宋景明,便不会刻意对他出手。 她忽然收起了那副冷漠的模样,朝着宋景明发火:“你明明知道他容不下你,为何非要不停出现?这于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她不觉间提高了声音,袁嬷嬷低声提醒:“娘娘,您冷静一些。”毕竟还有那么多嫔妃看着,她可不愿落人口实。 瑜妃也生气,她没有再同宋景明说话,而是拉着沈云悠走了。 沈云悠不住地回头看池季远,皇上离开的时候太气愤了,倒像忘了他。他做了个手势,让她出宫的时候等着自己。 “妹妹这就走了?”锦妃走上前来挽留瑜妃:“难得好天色,怎么不多玩儿一会儿?” “姐姐,我实在不舒服,还是想多休息一会儿。”瑜妃拿出手帕捂着嘴,锦妃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虽有些惋惜,倒没有再阻拦。 “今日这么多姐妹都在这里,瑜妃姐姐这是不给大家面子?”仪贵妃忽然走过来,一句话挑起了众多嫔妃的不满,毕竟她们之中有些人曾想同瑜妃拉近关系,却吃了闭门羹。 沈云悠微微颦眉,她知道仪贵妃曾大张旗鼓地向瑜妃道歉,便也不明白她又想闹哪一出。 她道歉本就是为了服众,如今目的也达到了,可偏偏又来为难瑜妃,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瑜妃显然也搞不懂仪贵妃此举为何意,只是她也不在意,便答道:“我总是咳嗽,也不好留在这里扫了众位姐妹的兴。”她说得为难,是因为明白后宫之中不能树敌太多。 “是啊,瑜妃妹妹身子不适,当然不能勉强。”锦妃帮腔道。 她一出声,仪贵妃也不知怎么了,忽然用力将手中的酒泼在了她身上。 “我同你说话了么?你多什么嘴?”此话一出,整个花园中都安静下来,锦妃只是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仪贵妃这副反应,明显是故意为难。 平日里若有什么嫔妃得罪了她,轻则罚跪,重则打板子。眼下她同锦妃过不去,这些嫔妃除了害怕,也存了点儿看热闹的心思。她们也想看一看,仪贵妃是不是胆大到要打锦妃板子。 “凝雨,掌嘴。”她却更加侮辱人,一众嫔妃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仪贵妃迁怒自己。 凝雨本就是个嚣张的,听了这话立刻走到锦妃面前,心说你是主子又如何,还不是得被我抽耳光。 她仗着有仪贵妃撑腰,在宫中做尽了欺辱人的事,这会儿就更不怕了,将手掌高高地扬起就要打锦妃。 “你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锦妃宫中的又菡抓住凝雨即将落下的手臂,因为害怕,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锦妃似乎没料到她会替自己出头,赶忙将这丫头往后一拉,斥责道:“你别多嘴。” 她好歹是嫔妃,仪贵妃为难一番也就算了,可又菡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仪贵妃想要她的命易如反掌,打几板子那都是轻的。 “可是……”又菡已经吓哭了,锦妃示意她住嘴,缓缓开口:“妹妹若不满,冲着我来便好,切勿迁怒别人。” “你说得轻巧,你宫里的人顶撞了我,当然得拖出去乱棍打死。”仪贵妃可不答应,她打定主意为难,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锦妃和她身边的人。 “娘娘……”又菡颤抖着手,双眼装满惊恐地看着锦妃。 周围的嫔妃不知道仪贵妃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可毕竟事不关己,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更有甚者巴不得仪贵妃和锦妃结下仇怨、两败俱伤,这对她们来说不失为一个网上爬的机会。 沈云悠的目光落在瑜妃身上,她静静地站在一旁,好像并不打算替锦妃说话。 锦妃并不慌张,语气平缓地劝道:“近来皇后娘娘身体抱恙,皇上多次叮嘱,多做善事为娘娘祈福,这个时候见血,恐怕不太好吧?” “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教训这丫头了?”仪贵妃从来不受约束,这会儿更是没有耐心,她一把将又菡拉过来,同锦妃说道:“你对我不敬就算了,连你宫里的人也想爬到我头上来?可真是厉害,今日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说罢赏了又菡一巴掌,锦妃却也没有拦着,她可清楚得很,一巴掌算是轻的,若仪贵妃消了气肯放过又菡便是最好。 偏偏仪贵妃今日像铁了心要同她过不去,狠狠打了又菡几巴掌之后,给了凝雨一个眼神。 凝雨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冲到锦妃面前要动手,锦妃宫中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她们虽不敢惹仪贵妃,但本能地护住了主子。不过片刻,两宫的人便打了起来,场面十分混乱。 嫔妃之中传来窃窃私语,沈云悠则和瑜妃一起退到了旁边。 兴许是事情闹得太大,又或许是有哪个嫔妃告密,总之皇上很快过来,将两宫的人臭骂一顿。 仪贵妃是被偏爱的那一方,即便她同锦妃闹成了那样,还是敢跟上皇上的脚步一起离开。 “她又怎么了?”她走之后,瑜妃才走到锦妃旁边说道。仪贵妃今日着实奇怪,像是积怨已久,可明明她同自己或是锦妃都没有太大的过节。 “算了,毕竟她位份比咱们高。”锦妃倒松了一口气,仪贵妃不再纠缠她求之不得。她转头看见了又菡,这丫头还在发抖,她便吩咐问柳:“将她带回去喝杯热茶,也难为她了。” 到底还是个小丫头,被仪贵妃那么一吓,又菡早已失了神,呆滞地跟着问柳走了。 瑜妃同锦妃说了几句话便开始咳嗽,锦妃忙催促她回去休息。 “娘娘今日为何不帮忙?”沈云悠问道,瑜妃摇摇头,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你今后别再叫我娘娘了,生分,就叫晗姐姐吧。”说罢拉过沈云悠的手,在她手心写起了自己的名字:晁木晗。 第168章 怎么忽然死了 沈云悠出宫门的时候,池季远在马车旁等着。 “你说皇上怎么了?他对瑜妃娘娘的态度有些奇怪。”沈云悠实在想不通,皇上对瑜妃冷冰冰的,可又好像有维护之意。 “是不是闹别扭了?”池季远猜测:“皇上说不定放不下面子。” 沈云悠抬头看他,半晌冒出一句:“不太像啊,你同我闹别扭会这样么?”池季远愣了愣才回答:“我怎么知道?我同你闹过别扭么?” 沈云悠凝神想了一会儿,她确实记不清二人闹别扭是什么样子了,毕竟是上一世的事。她盯着前方出神许久,忽然没有由来地问了一句:“皇上会作画么?” “这个么……”池季远扶着下巴回忆,最后答道:“好像不会,我同皇上的接触并不多,这次进京是有些事要处理,这才多见了他几次。” “那他喜欢收藏画么?”沈云悠又问,池季远想也没想便回答:“若他喜欢,全天下都知道了,不知有多少人会赶着献上名画。既然没有人提起过,大约就是不感兴趣了。” 沈云悠点头,池季远说得不错,皇上若真有这个爱好,也不必她来打听了。 宫中,仪贵妃和锦妃闹了一出之后,跟着皇上去了书房。 “皇上,臣妾今日是激动了些,但事出有因,您可不能怪我。”她走上前去扯了扯皇上的衣袖,皇上不动,却也没有责备,仪贵妃也就明白他此时并不反感自己。 “都是锦妃姐姐和瑜妃姐姐在背后说了些难听的话,臣妾实在气不过,这才……”仪贵妃很是委屈:“若不是听别的姐妹提起,我兴许还被蒙在鼓里,人家都拿我当傻子呢!” 皇上听闻此话终于问:“她们怎么说你了?” “这……太难听了,臣妾怕脏了皇上的耳朵。再说……臣妾听见这些话便伤心,不想再提起。”仪贵妃说着拿起手帕擦自己的眼角,她可不能让那些话落到皇上耳里。 皇上对她向来宽容,这次也不例外,他将她拉过去说道:“在背后议论你当然不对,可锦妃和瑜妃都是安分的人,会不会是有人为了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故意这样说?” “不可能!”仪贵妃脱口而出,发现皇上面色有异,只得缓和语气解释:“那个妹妹绝不可能骗臣妾。” 皇上见她这般笃定,也没有再提,只是劝道:“就算此事是真,也不应伤了和气,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 仪贵妃不高兴地撇嘴,她今樱花国就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怒意才闹了那一出,这会儿也有些后悔。皇上软下声音劝了几句后,她终于勉强消气。 锦妃当然不指望皇上来安慰自己,她一个人坐在房中,一言不发。天色渐晚,又菡敲门进来。 “娘娘,吃点儿东西吧!”她手中端着些吃食,锦妃招了招手:“过来!” 又菡很高兴,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才开口:“娘娘别生气,身子最重要。”锦妃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多谢你今日护着我。” “娘娘说什么呢?您是主子,我当然得护着您。”又菡不假思索,锦妃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第二日一大早,又菡像往常一样,按照锦妃的吩咐给瑜妃送粥。 瑜妃身子不好,锦妃几乎每天早上都会亲自为她熬粥、差又菡送给瑜妃宫里的人。她这粥很是讲究,甚至加了几味药进去。瑜妃身子虚,吃上一段时间之后,面色倒当真好了一些。 “放下吧!”瑜妃见送粥的小宫女又来了,便指指桌子,小宫女将粥放下匆匆离去,袁嬷嬷走过去一看,立刻皱起眉头:“娘娘,您也不管一管,这丫头可每日都偷吃。” “小丫头嘴馋而已,不碍事。再说锦妃每一次都做那样多,我本就喝不完,她为我分担一下倒也不错。”瑜妃并不在意,却迟迟不起身。 袁嬷嬷将粥端过去说:“娘娘不喝么?待会儿可要凉了。”瑜妃伸手挡住:“我今日不大舒服,待会儿再喝吧。” 说罢,她重重地叹气:“云悠今日不过来么?还真有些想她。” “娘娘,云悠姑娘昨日才进了宫,您忘了?”袁嬷嬷提醒道,瑜妃自嘲地笑了笑:“我果真老了。” “又胡说,娘娘也比云悠姑娘大不了多少。”袁嬷嬷的语气带了些责备的意思,她倒也希望沈云悠常常进宫,毕竟她一不在,瑜妃便是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也没辙,只得将没有做好的风筝放在桌上劝说:“娘娘还是快些将这风筝做好吧,待春天来了,您便可以同云悠姑娘一起去放风筝了。” 瑜妃听后终于来了兴趣,她起身,正欲走过去,筠竹忽然跌了进来:“娘娘,出,出事儿了。” “怎么了?”袁嬷嬷说着递了一杯茶给她:“可不能一直这么毛躁。” “娘娘,嬷嬷,死,死了。”筠竹方才跑得太快,这会儿上气不接下气,袁嬷嬷忙问:“谁死了?” 筠竹好不容才缓过来,她迫不及待地说道:“就是每日早上送粥的那个小丫头,她死了。说是好好儿地走在路上,忽然就口吐白沫,倒下之后没多久便死了。” “那个叫又菡的?”袁嬷嬷还没弄清她究竟说的是哪个丫头。 “不是,不是。”筠竹不停地摆手:“是咱俩宫里的那个,又菡每日都会将粥给她,她总偷吃来着。” 袁嬷嬷脸色变了变,又问:“怎么死的?” “还不知道,已经被拖去验尸了,兴许是什么急病。”筠竹回答:“她死的时候正好遇上皇后娘娘,险些将娘娘吓晕过去,听说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 本来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死了,不会掀起什么波澜。但那小丫头死在皇后面前,死法又有些诡异,皇上自然要调查一番。 “怎么忽然死了?”瑜妃有些惆怅,方才那丫头还馋嘴偷吃粥,这会儿人就没了。她话音刚落,皇上身边的公公宴平便过来了。 “瑜妃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过来调查。”他刚说完,瑜妃手里办事的公公李继便迎上去,说道:“公公请便。” 宴平微微点头、扫视一遍瑜妃的房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碗粥上。 他将粥端起来闻了闻,之后递给了身边的人:“将这粥带回去,里面有什么给我查清楚了。” 第169章 晦气的东西 宴平并未为难瑜妃,他只是仔细地检查了长宁宫各处,便带着人走了。 “上天护佑!”袁嬷嬷看着方才放粥的那个位置,心有余悸,她拉过瑜妃的手说道:“幸而您今日没有喝粥。”那粥每日都送过来,长宁宫的人哪会有戒备之心。 “若粥有问题,会是谁下的毒呢?”瑜妃喃喃道,难不成锦妃不辞辛苦地往这里送了那么久,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可她为人谨慎,应当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 不一会儿,宴平那边便有了消息。 “娘娘,果真是粥,粥里有毒。”筠竹打听好消息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听说皇上很生气,正往咱们这边赶呢。” “不生气倒是奇怪了。”瑜妃答道,后宫中的争斗闹到了他面前,若不查清楚,皇家的脸面便没处搁了,正因如此,他一定会将背后毒手找出来。 皇上到的时候面上结了一层霜,进门之后却还是压抑住了怒气,轻声问瑜妃:“你怎么样?” “回皇上,臣妾并没有碰那碗粥,您不必担心。”瑜妃少有地正视皇上,大约是错觉,她竟觉得他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点头,而后开口:“今后不论是哪宫送来的东西,凡是要入口的,你都要好好儿检查一下。”说完也不管瑜妃作何反应,转头同袁嬷嬷道:“嬷嬷,她做事总是不细心,您得看着一些。” 他来的路上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恐惧感笼罩在心头,这会儿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叮嘱。他将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最后口干舌燥,他随手拿过手边的水喝了一口,冷静下来。 见瑜妃有些心不在焉,他便只得吩咐她宫中的人一切小心,这才离开。 有毒的粥是锦妃差又菡送来的,这二人脱不了干系。皇上从瑜妃那里出去之后,立刻派人去审又菡。 又菡禁不住折磨,用刑之后,她很快认罪,还将锦妃供了出来,皇上当即召见锦妃。 “你可知朕今日所为何事?”他抬眼看锦妃,眼中有些许杀意。虽说他从前对锦妃也不大关心,可到底还算是温和,锦妃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便诚惶诚恐地答道:“臣妾不知。” “不知?”皇上冷笑一声,随即问道:“今日瑜妃宫中死了人你可知道?” 此事已经传开了,锦妃当然也有所耳闻,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听说是一个小宫女,好好儿的,怎么就……” “你说怎么了?”皇上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纵然锦妃遇事还算冷静,还是吓得颤抖了一下。她不敢开口,皇上又道:“那宫女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么?” 他猛地起身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捏住锦妃的脖子:“朕告诉你,她是喝了你给瑜妃送过去的粥死的。” 锦妃根本喘不过气,又因为想说话,憋红了脸。皇上一松手,她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皇上,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怎么……怎么可能害瑜妃妹妹?”缓过来一些后,锦妃本能地为自己辩解。 皇上本想平息一下自己的怒气,可在端起茶杯的一瞬,他又想起瑜妃险些死在了她手里,便没有忍住,将茶水泼在了锦妃身上。 “朕一直以为你本分,也打算给你升位份,可你呢?今日你有胆子在瑜妃的粥里下毒,以后是不是就要轮到朕了?”也怪他大意,以为无论如何锦妃都不会这如此冒险,毕竟此事一出,她也逃不脱干系。 “皇上,臣妾没有。”锦妃被这么折腾一番,恐惧和屈辱感交织在一起从心中升起来,眼泪也随之流淌,她摇着头否认:“臣妾同瑜妃妹妹交好,怎么会去害她?再说,这件事一旦败露,臣妾在宫中还有立足之地么?害瑜妃妹妹,对臣妾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啊,皇上!” 她哭得凄惨,皇上却不动容,只是厌烦地挥了挥衣袖,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因为用刑瞎了一只眼睛的又菡被押上来,看到她的一瞬间,锦妃立刻要上前去,奈何皇上的人将她按住。 她只得尽力去看又菡,语气急切却又带着关心:“你怎么成了这样?究竟是谁指使你的?你将真相说出来,我定然替你求情。” 又菡怨恨地看她一眼,下一刻就被按着跪在了地上。 “你说说,让你在瑜妃粥中下毒的是谁?”皇上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又菡恨恨地看向锦妃,最终伸出手指了指她。 锦妃不可置信地半张着嘴,双眼也睁得很大,整个人开始颤抖。她从未那样失态,出声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又菡,我待你不好么?你为何要陷害我?” 又菡轻抚自己的眼睛,忽然咬着嘴唇大哭起来:“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明明说过,我只需要在瑜妃的粥中下药,之后的事你来解决。可笑我竟信了你的鬼话,瞎了才发觉被骗。你这样对我,真以为我会替你担下所有罪责么?痴心妄想!” 她说着忽然大笑起来,整个人有哭有笑,有些疯癫。宴平几步走到她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嘴里骂道:“晦气的东西。” “皇上,我绝不可能害瑜妃妹妹,若您不肯信,不如亲口问问她。若我对她不好,这后宫之后,她为何独独同我走得近?这丫头诬陷我不要紧,可若她还有更大的阴谋要害瑜妃妹妹、甚至害您,可如何是好?”锦妃的声音已经哑了,她近乎嘶吼地说道:“臣妾恳请您彻查此事,皇上!” 皇上的目光扫过那二人,最终开口道:“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休要狡辩。若不是你下了旨意,她一个小小的宫女,真有那么大的胆子毒害一宫娘娘?” 他转身背对着锦妃下令:“蓄意谋害宫中嫔妃乃是大罪,将这二人押入大牢,择日处置。”锦妃做出这种事,不可能逃过责罚。之所以没有立即处置,是因为皇上也觉得她的话并非一点道理也没有。 第170章 疑点重重 为了稳妥,皇统领二人分开关押。 又菡被扔进牢房之后,呆滞地靠着墙坐下,她没想到事情会成这个样子,自己还搭上了一只眼睛。缓缓抱住膝盖之后,她忍不住哭起来,若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冒险在那碗粥里下毒。 “快点儿!” “她也怪可怜的,我只想给她送点儿吃的,让她走好最后一程。” 狱卒与人交谈的声音响起,又菡抬头,发现一个宫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她立刻扑了过去,问道:“能救我么?救我!” “你急什么?”其中那宫女厌恶地将自己的裙子提起来,唯恐被又菡碰到,她蹲下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放心吧,眼下你只管吃好喝好,自然有人想办法。”宫女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食物:“快吃吧!” “等等!”又菡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她手臂上的镯子问:“这是什么?” 尖叫声骤然响起,又菡同送东西过来的宫女扭打成一团。她双眼通红,不要命似地掐住那宫女,将狱卒都吓了一跳。 毕竟牵涉到后宫嫔妃,这些人也不敢怠慢,一面将着二人,一面派人将事情告诉皇上。 又菡最后被扔在角落,来看她的宫女被她用铁块割破了脖颈,已经无法动弹。 她手里紧紧攥着从宫女手上取下的镯子,她将镯子放在靠近心口的位置,面色平静地看着地上双眼大睁的宫女。 狱卒骂她晦气,动手打了她几下,倒也不敢太过分,毕竟她死了,皇上必然会追究。 “小哥,前面怎么了?”锦妃拉住了一个狱卒,递出去一块碎银。 本来进了这地方的嫔妃,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些狱卒也不拿她们当回事儿。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狱卒小哥还是不耐烦地说道:“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宫女杀人了。” 锦妃面带失望,低声说着:“是么?”她双眼毫无光彩,说罢退了回去,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虽说皇上没有立即要她的命,可狱卒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便同她说道:“你还是多操心自己吧。” 锦妃摇摇头,并不说话,狱卒只当她已然绝望,便转身走了。 又菡很快被带去见了皇上,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这会儿已经不再做任何反抗,任由别人将自己押着按在地上。 “今日去看你的是什么人?”皇上问道,又菡缓缓抬头,皇上正不耐烦地看着她。 又菡全身瘫软,她茫然地看着皇上,好像完全听不明白皇上的话。宴平一个眼神下去,他手下的人立即抽了她一巴掌:“皇上问你话呢!” “这丫头也是受了惊吓!”宴平走上前去,同那几人说道:“这样如何问得出结果?好好儿同她说。”他说着安慰般拍了拍又菡的头,唱起了白脸:“皇上问你什么,你只管说,其它的一概不用管。” 方才那一巴掌令又菡清醒不少,这会儿她忽然意识到,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因为她是唯一的人证。 “皇上,奴婢认罪,锦妃娘娘确实是被冤枉的,指使奴婢并不是她!”她蓦地说出了一句连皇上也没有想到的话。 他并非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只是未料到这宫女会改口。 “你说什么?”皇上慢慢逼近,他的气势令又菡害怕,可她还是咬牙开口:“皇上,这一切都是仪贵妃指使,目的就是陷害锦妃娘娘!” “若当真如此,你为何一开始要撒谎?你可知道,即便你现在说出真相,也是欺君之罪!”皇上很谨慎,这宫女忽然反过来咬仪贵妃着实有些奇怪。 眼下就只有她一人能作证,她胡说八道也并非不可能。 又菡从怀中取出了那只手镯,声音嘶哑地开口:“我本就是贵妃放在锦妃娘娘宫中的棋子,为了让我听话,她将我家人的手攥在了手里。我之所以按照她的旨意陷害锦妃娘娘,是因为不能拿家人的性命去赌。” 她说罢又疯癫地笑两声,将镯子紧紧攥在手中:“我早该明白,她派我做这种事,定然会灭口。可没想到,她竟连我家中的人也不放过。” “这镯子是我进宫之前给姐姐买的,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可它竟出现在了贵妃娘娘的宫女手上。”又菡已经哭干了泪,她缓缓闭上眼睛:“若不是偶然发现那宫女戴着这只镯子,我根本不会知道,贵妃将我姐姐害死之后,竟还将她的身上的首饰赏给了宫女。” 她之所以将那宫女杀死,便是因为从她嘴里得知自己家中的人皆已被杀,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我为她做尽伤天害理的事,她竟想让我们一家人消失,我如今了无牵挂,为何还要听她的话?若不是她令我心寒,我恐怕到现在都会傻傻地护着她,将所有的罪责推到锦妃娘娘身上。” 又菡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她虽在锦妃宫里做事,却是仪贵妃的人。这次下毒是仪贵妃授意,最终嫁祸给了锦妃。 而她本打算死守这个秘密,去忽然发现仪贵妃为让了抹平所有痕迹,杀害了自己的家人,这才将一切和盘托出。 皇上的神色不停变换,他想起仪贵妃曾多次表示过对锦妃不满,又菡的话倒也有一定可信度。宴平见他半晌不说话,便招了招手,立即过来几个人。他叮嘱了一番之后,那几人先后离开。 之后他又走到皇上面前,低声说道:“皇上,依奴才看,此事疑点众多,还是等您先理清头绪再做决定。” 皇上点了点头,示意将又菡拖出去。宴平一挥手,房中便只剩下几个人。 “皇上,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若她说的是实话,一定能查出相关消息。”他说道。 皇上望着又菡被拖出去的方向微微皱眉,这后宫看来是不安宁了,他长叹一口气:“此事不得传出去,对外就说这个又菡疯了,失手杀了去看她的人。”若今日之事被有心人知道,恐怕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了。 第171章 装疯卖傻耍流氓 兴许是怕沈云悠受牵连,出事之后,瑜妃再没有邀请她进宫。她只知道瑜妃宫里死了人,其它的事一概不了解。 “小姐,你已经错了好几针了。”白桃指着她正在绣的东西说道,沈云悠低头一看,果真错了,她捏了捏白桃的脸:“不错啊桃儿。” 从前灵意也教过白桃针线活儿,可她总是不停扎到手,之后便再不肯碰这些东西了。 “我虽不会,可也不至于看不出啊!”白桃搬了凳子在她身边坐下,说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沈云悠回答,她确实没有想事情,只是无意识地发呆。 “小姐骗人。”白桃撅嘴,有些不满:“你平时可不这样。” 沈云悠也发觉自己没心思绣下去了,索性将东西放下,正色道:“最近沈云娇有什么动作么?” 灵意和沈逸天走之后,沈云娇似乎安分了许多,可她做事很少考虑后果,沈云悠还是让白桃将她盯紧一些。 白桃歪着头想了半天回答:“二小姐什么也不做,只是常常同那个王公子出去,好像还挺高兴。” 这倒有些奇怪,沈云悠本以为沈云娇会使尽全身解数将桑迎秋接回桑迎秋。可这对母女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她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这二人在背后做坏事。 “二小姐和王公子在一起高兴,哪里还顾得上夫人。”白桃想得简单,沈云悠却点了头。也对,沈云娇向来只顾自己,她嫌桑迎秋的事太麻烦、不肯帮忙也并非不可能。 之后沈云悠又开始发呆,白桃忍不住碰了碰她的手臂:“小姐到底怎么了?” “你家小姐,怕是连心都飞到皇宫中去喽。”池季远自外面走进来,沈云悠横了他一眼说:“你胡说什么?” “还跟我横。”他说着在她旁边坐下,手中的树枝摇来摇去:“这么说,你是不想知道宫中的消息了?” “宫中有消息了?”沈云悠满怀期待地盯着他,池季远笑了笑,她不满地将他手中的树枝夺过去,又被耍了。他总这样试探自己,常常将她的心思试出来。 虽说她有意同瑜妃保持距离,可瑜妃毕竟对她很好。宫中久久不传出消息,沈云悠到底有些担心。 “这还不简单?”池季远见她恼了,便起身拉着她往外走:“找宫里的人打探打探不就知道了。” “可我不认识什么人。”沈云悠回答,若有门道,她早就将事情问清楚了。 池季远拖着她到了一家酒楼,往里面一指“不是还有我么?” 此时酒楼生意不错,却并不拥挤。二人在一张桌前坐下,池季远随意点了些东西,忽然转头同身后那桌的人搭上了话。 “陈太医,今日怎么有空?”他说罢起身,坐在了陈太医对面。 这陈太医似乎同他相熟,指了指桌上的小菜后毫无戒备地开口:“宫中无事,偷个闲。” 他好酒,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着,池季远也倒上一杯,说道:“我近来不大舒服,既然碰上了,您不如替我看一看?” 陈太医赶紧摆手:“我这都喝了酒了,不可,不可。”他说着将杯中的酒一股脑儿倒进嘴里,方才开口:“我这人一喝酒便说胡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害了你可就不好了。” “这倒也是,可不能再发生宫中的惨案了。”池季远点头赞同,随口说道:“我听说有个宫女吃错了药,当场就死了。” “你听谁说的?传岔了。”陈太医摇头晃脑:“哪里是什么吃错药,分明就是被人下毒了。”此事虽在宫中传遍了,宫外却鲜有人知。 “下毒?”池季远大惊失色:“不会是您搞错了吧?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听说?” “那毒是我亲手查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么?”几杯酒下肚,陈太医晕晕乎乎,同池季远吐露了实话:“没听说就对了,此事还没有查清楚,皇上不让议论。” 他说着拉着池季远的衣袖用力晃着:“我同你说了,你可,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下毒那丫头还杀了人,就是去看她的宫女,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陈太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池季远也将事情听了个大概。最后陈太医已经酩酊大醉,池季远只得差人把他送了回去,而后和沈云悠一起出了酒楼。 “听清楚了么?”他问,说罢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云悠感到肩上一沉,勉强说道:“瑜妃娘娘倒逃过了一劫,可究竟是谁要害她?” “陈太医不是说下毒之人是锦妃宫中的么?”池季远说着,又将沈云悠往自己怀中扯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同陈太医喝酒的缘故,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走起路来也是东摇西摆,好像有些醉了。 “可也未必是锦妃做的,若你是她,会蠢到吩咐自己宫里的人下毒么?”沈云悠见过锦妃多次,她可不像那么冲动的人。 池季远忽然不许她往前走,非要往左边拐。沈云悠一用力,二人便在原地打转,好几转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回答:“这可不一定,正是因为此事太荒唐,她成功的可能性才很大。她若胆大,完全可以赌一把。” “是么?”沈云悠颦眉,可要如何才能知道究竟是不是锦妃所为?若陈太医没有隐瞒,现在掌握的东西太少了,根本无从判断。 在沈云悠看来,后宫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又菡是锦妃宫里的人,却也未必同她一条心。 她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池季远似乎并不关心此事,他拉着沈云悠左晃右晃,没有回沈府的打算。 这期间他一直将手臂搭在沈云悠的肩膀上,时间一长,沈云悠便有些喘不过气,偏偏池季远没有放手的打算。 二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沈府之后,池季远又接着“醉意”拉她绕着沈府的柱子转了好几圈,沈云悠终于忍不住说道:“池季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装疯卖傻耍流氓。” 池季远一惊,竟被她给看出来了。 第172章 百口莫辩 沈云悠怎么不知道,她可记得很清楚,他酒量好得很。 “你若真担心,进宫去问一问不就行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心虚,池季远忽然正经起来:“她不派人过来请你,你也可以自己过去不是?” “那咱俩今日是为了什么?”沈云悠问,若真要进宫,何必要从陈太医那里打听。 池季远笑了笑,先她一步进了府门,而后转身打了个哈欠:“方才喝了太多就,我头晕,先去休息了。” 说罢头也不会地走了,沈云悠呆愣了几秒方才发应过来,她立即提起裙子追了过去,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打闹的声音在月朗星稀的夜里显得不那么吵,树影轻晃,满园的树木好像也在笑话院里的人。 沈云悠第二日便进宫了,可时机不太对。她还来得及问瑜妃,宴平就过来了。袁嬷嬷只得将她带到屏风后面。 “瑜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是关于前几日的事。”宴平说道,他没有明说,可瑜妃知道是关于又菡的事。她将目光移向屏风,最终咳嗽了几声:“此事皇上决定便好,我并无意见。” “这……”宴平有些为难,李继便走上前去说道:“不如这样吧,让袁嬷嬷过去,皇上有什么旨意也好传达给娘娘。” 宴平考虑片刻,还是点头走了。袁嬷嬷立即跟上去,瑜妃却将她拉住叮嘱:“此事太复杂,您只管听着,千万不要开口,被牵扯进去可就麻烦了。” “娘娘放心,老身明白。”袁嬷嬷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走了出去。 二人到的时候,仪贵妃和皇后已经在了。皇上看了袁嬷嬷一眼,便也明白了瑜妃的心思,没有开口询问。 “皇让臣妾过来,为何还要叫上别人?”仪贵妃很不满。皇后寡言,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宫中能网上爬的嫔妃,大多有两种。一种受到了皇上的青睐,不需要费尽心机便能坐别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另一种则靠七窍玲珑心争得了一席之地。 仪贵妃是前一种,正因如此,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完全比不上别人。 即便到了现在,她仍没有意识到皇上脸色不对。小声抱怨之后,她并未细想。 “将人带进来。”皇上吩咐道,仪贵妃则奇怪地望着门口。过了一会儿,又菡被押了上来。 看见她的时候,仪贵妃的心终于咯噔了一下。她不善心机,却也开始不安。皇后乃一国之母,皇统领她叫过来并不奇怪。可就此事来说,粥是锦妃送的;死的是瑜妃宫里的人。皇上却叫上了自己,着实奇怪。 更何况,又菡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恨,若不是有人押着,她甚至怀疑又菡会冲过来,她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又菡的身份败露。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皇上同又菡说道,她立即双眼带恨看着仪贵妃:“你好狠的心,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将下毒一事也嫁祸给了锦妃。可你转眼就想灭口,甚至对我的家人动手。” 她同先前的疯癫不大一样,似乎已经接受了等着自己的那个结局,变得冷静起来,将矛头直指仪贵妃。 仪贵妃惊得许久都没有出声,半晌也找不出一句替自己辩驳的话,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血口喷人!” 待脑子清醒了一些,她终于转向皇上开始解释:“皇上,您知道的,我厌恶勾心斗角,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厌恶?若你当真厌恶,为何会将我安插到锦妃身边,又想出了下毒这样恶毒的计谋?”又菡一心要将仪贵妃置于死地,不停追问。 她是锦妃宫里的人,就算瑜妃真被毒死,也只会追究锦妃的责任,仪贵妃甚至能将二人一起除掉。 仪贵妃的目的也许不是瑜妃,可即将升位份的锦妃对她的威胁很大。其实瑜妃死或者活都不重要,只要此事败露,锦妃一定会就此溃败,无法与她相争。 这些道理又菡明白,皇上也心知肚明。 “你凭什么说是我指使的?我也可以说你是别人宫里的,做了这种事刻意栽赃给我。”仪贵妃脑子一片混乱,她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便是咬死不承认,毕竟又菡空口白话,没有任何证据。 皇上看了宴平一眼,他立即拿出一堆东西放在仪贵妃面前说道:“这是在又菡房中搜到的,娘娘仔细看看。” 仪贵妃翻着那些东西,有的是她赏赐给又菡的;有的是她给又菡办事用的,甚至……许久之前她派又菡送的信也在。她明明记得又菡说过这信没送出去,已经烧掉了。 她撑着自己的头,几乎跌倒,抬头时忽然激动起来,指着又菡大骂:“你这个贱胚子,竟敢将这些东高原地起来。”她本以为又菡胆小怕事,这才将她安插在锦妃宫中,她认定就算出事,又菡也不会将自己供出来。 哪里想到这丫头竟存了这么多心思,恐怕早已想好,就等着有朝一日用这些威胁自己。 眼下这么多证据,皇上本就信了个大半,仪贵妃这话一出口,便认定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仪贵妃骂了又菡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安静,这才发现皇上、皇后,乃至瑜妃宫里的袁嬷嬷都盯着自己。 她一惊,自己放肆惯了,方才没有人阻止,便也忘了身处何处。反应过来之后她急切地走到皇上面前:“皇上,您可要相信臣妾。” 皇上面色阴沉,开口时的语调很冷,他问:“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 “这……我确实同又菡有些往来,可也不过念着她与我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多关照了几句,难道这也有错么?”仪贵妃打死不承认,她试图得到皇上的同情,委屈地说道:“既然瑜妃姐姐没事儿,将这个下毒的丫头处置了便可,皇上又何必要这样生气,甚至怀疑起了臣妾?” 说罢将手伸出去,若无旁人地要抚皇上的胸口。皇上却捏住她的手臂,怒意自眼中蔓延开来。 第173章 也怪可怜的 “皇上您做什么?”仪贵妃最开始还带着撒娇的语气,随着皇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她终于开始求饶:“皇上,您就放过臣妾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皇上却不回答,他已经认定仪贵妃指使人害瑜妃,打破了后宫的平静,恨不得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皇上不可太急躁。”皇后冷冰冰地开口,这话像一盆冷水,彻底将皇上浇醒,他松了手,命令道:“将仪贵妃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一步。” 仪贵妃并未反驳,也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方才,她都以为皇上没有动真格。 她呆愣地站在原地,“冷宫”二字像一把利刃,直插进她的心脏。握着刀的那双手她熟悉无比。这双手曾牵着她赏花看雪,也将她推到了现在的位置。现在她心上的血喷薄而出,染红了那双手,他却无动于衷。 被押出去的时候,仪贵妃仍没有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错了。她明明以为他们是相爱的,既是相爱,又怎么会瞬间决定了自己的生死,她不懂。 “皇上,锦妃娘娘……”仪贵妃和又菡被押下去之后,宴平提醒道。皇上皱眉,虽说不想解决此事,可锦妃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他还是吩咐:“将她带来见朕。” 说罢看了皇后一眼,开口道:“你也辛苦了,就先回去吧!”皇后微微点头,连话都没有回答便走了。 “她怎么样?”皇上立即问道。 “还是老样子。”袁嬷嬷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皇上却蓦地笑了,开始自言自语:“总是这样,由着性子做事。” 他说完挥了挥手,锦妃要到了,他倒不想让袁嬷嬷看见。 锦妃在牢里待了几日,整个人憔悴不少、面无血色。皇上带着歉意说道:“你受苦了。” “臣妾不苦。”锦妃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她向来温和,这是唯一一次在皇上面前表露出情绪。皇上轻叹一声,走到她身边:“是朕不好,委屈你了。可谁又能想到仪贵妃居心叵测,想要加害于你?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朕不信。” “皇上是天子,当然是对的。”锦妃低声回答,没有表现出不满。皇上也明白大牢是什么地方,便赏了许多东西给她,将她送了回去。 “娘娘,您回来了!”问柳一见锦妃便扑了上去,锦妃虽吩咐过,让她不必担心。可问柳放不下,这几日茶饭不思,就怕锦妃出事。 锦妃发髻凌乱,手臂上也有些许伤痕,问柳带着哭腔开口:“娘娘,梳洗一番罢。” 她小心地替锦妃梳理发丝,锦妃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副憔悴的模样,忽然笑了。 “娘娘怎么了?”问柳担心地问:“您都被折腾成这样了,为何还笑?” “我只是吃点儿苦,可韩文茵那个草包永远都不会有翻身之日了。”锦妃伸手碰了碰还未梳好的发髻,从前又菡也总喜欢这样梳。 她早就知道又菡是仪贵妃派过来的人,便故意讽刺仪贵妃,又菡当然原封不动地转达。 仪贵妃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立即找了她的麻烦,甚至还惊动了皇上。在锦妃看来,这再好不过,二人既然有过节,仪贵妃当然有理由陷害她。 “娘娘也太冒险了,竟让又菡往瑜妃碗里下毒,她若不将事情栽在仪贵妃身上,您可就出不来了!”问柳现在想起依旧后怕,她总觉得锦妃这样做,一个不慎就会将自己搭进去。 锦妃轻声笑了一下:“又菡太过珍视家人,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为韩文茵所用?” 她发觉又菡有异心之后,调查清楚了她所有的事,当然知道她为仪贵妃卖命是因为亲人的性命握在仪贵妃手上。她之所以将又菡留在身边,便是为了等这一日。 锦妃命又菡下毒的时候便想好了,若真将瑜妃毒死了,便是一举两得;就算出了差错,瑜妃没有死,自己也不会有事。毕竟又菡这个丫头看上去老实,暗中却已铺好后路,只要一搜她的房间,便能知道她同仪贵妃的关系。 “韩文茵果真是个草包,既然知道往别的宫派人,怎么就想不到自己宫里也被安插了人?”锦妃嘲讽地笑了。 又菡的家里人当然是她处理的,之后她又让自己的人戴着又菡姐姐的手镯去“看望”她,情急之下,“不小心”透露她家中的人皆已被杀。这个宫女在仪贵妃宫中待了许久,又菡见过她很多次,也就没有起疑。 锦妃很清楚,又菡已经濒临崩溃,一旦抹灭了最后一丝希望,她定然会不顾一切报复地仪贵妃。 如今仪贵妃被打入冷宫,皇上也对自己生出了一丝愧疚,对锦妃来说,唯一超出她预料的便是又菡失手杀死了自己派去的宫女。 实际上,即便她没有死在又菡手上,也活不久。做恶之后要将一切痕迹抹去,锦妃比谁都清楚。 问柳很快为她梳好了头发,锦妃看了看,甚是满意,最后吐出几个字:“将那丫头厚葬了,也怪可怜的。” “是,娘娘。”问柳答完便走了出去,为死去的丫鬟操办丧事,以彰显锦妃的“仁厚”。 另一边,袁嬷嬷也回到了瑜妃宫中。 “皇上可是想问如何处置锦妃?”瑜妃问道,她认定皇上不会心慈手软。既然她说什么都无法左右,索性就不去了。 袁嬷嬷却摇了摇头“又菡一口咬定下毒是仪贵妃指使,目的是陷害锦妃。仪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锦妃娘娘这会儿应该已经从大牢出来了。” 皇上先前并没有说明这些事,她虽震惊,却不敢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只得尽力忍着。 “仪贵妃?”瑜妃皱眉:“可皇上如何认定又菡不是胡说八道?”他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因为几句话轻信。 “又菡这丫头心眼儿也多,她留了些东西,足以证明她一直听命于仪贵妃,皇上一搜她的房间便知道了。”袁嬷嬷答道:“听说她是得知家中的亲人被仪贵妃处理了,这才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将真相全盘托出。” 第174章 看戏之人 此时沈云悠还没有走,可瑜妃也并没有避开她的意思,当着她的面同袁嬷嬷道:“去了大牢还能出来,锦妃着实不简单。” 瑜妃到底有些怀疑锦妃,虽说此人一直在向她示好,但二人的并不亲近,她一直都觉得锦妃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温和柔善。 沈云悠点头赞同,先前锦妃将她请过去喝茶,不久之后,皇上便来了。她可不信真那么凑巧。虽不知道锦妃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可她清楚此人心机深沉。 “娘娘,现在去看锦妃娘娘么?”袁嬷嬷问道,瑜妃摆摆手:“不用了,她自己会过来。”按照锦妃的性子,定然会跑到自己面前表一番真心。 可瑜妃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问题在哪里,也就不想见她了。 “陪我走走吧,有些闷。”她同沈云悠说着,二人便一起走了出去。几步之后,瑜妃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奇怪?” 沈云悠微微颦眉,回忆起事情的经过,最后回答:“仪贵妃指使又菡下毒之后,若真打算抛弃她,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派宫女去看她,惹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兴许仪贵妃怕又菡将自己供出来,想先派人将她稳住。”瑜妃答道,眼下看来,这是唯一的可能。 沈云悠还是觉得不对,她往前走几步,手抚上了一旁的枯枝:“可若真是仪贵妃指使,又菡答应下毒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她唯一的目的就是陷害锦妃。若不成功,她的家人必死无疑。既然如此在乎家人,她又怎么可能出卖仪贵妃?” “再说,就算真是为了稳住又菡,可仪贵妃费尽心思陷害锦妃,又怎么会那样不小心,让又菡发现自己的亲人已不在人世,致使一切前功尽弃?这未免太巧合,任何一个步骤出错,锦妃都无法从牢中出来。”她说道,这一切背后好像有一双手,推着又菡发现自己的家人被杀,又推着她将怨恨爆发出来。 “难不成有人故意要让又菡知道,或者是……”她顿了顿,忽然环顾四周,走到瑜妃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或者就连又菡的家人,也并不是仪贵妃所杀。” 瑜妃一怔,她先前一直想不明白哪里不对,沈云悠这一番着实令她豁然开朗。整件事最令人生疑的,便是太过巧合,巧合得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将如日中天的仪贵妃扳倒,最大的受益者……她同沈云悠相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确实高明,看清了每个人的弱点,又菡的家人,仪贵妃的天真,还有……”沈云悠顿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来,还有皇上对瑜妃的感情。 锦妃洞悉人心,才能让矛头直指仪贵妃,而她自己则抽身而出,像是看戏之人。 瑜妃叹了一声,忽然说道:“说起来,韩文茵也算个可怜人,她错就错在,不该觉得皇上的真心都给了她。”仪贵妃不明白的事,瑜妃和锦妃都清楚,皇上之所以给了她盛宠,不过是因为她最合适。 瑜妃手指拨弄着枯枝,眼神有些无力,她喃喃道:“就连我……都不敢妄想同他谈感情,韩文茵真傻。” 沈云悠动了动嘴,到底没有问出口,她不知道皇上和瑜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明白瑜妃并不愿意提起那些往事。 “罢了,今后小心锦妃便是了。”瑜妃忽然换上笑颜,她的确要查一查此事,若能水落石出当然好,可她并不打算用尽心力替仪贵妃申冤。一来她同仪贵妃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她不愿去冒这个险;二来就算她真想插手,也根本找不出任何证据。 她被宫墙圈住,能做的,也只有自保。沈云悠清楚她的处境,便没有开口劝说。瑜妃将她的手拉过来说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我第一次见你,便对你那般亲密。”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病怏怏不问世事的样子,却在见沈云悠第一面时,便忍不住表露出了自己的心迹。 沈云悠好奇已久,最开始,她也因疑惑怪不愿同瑜妃走得太近。 “都说你和我长得像,其实与你最像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瑜妃回忆起自己的小妹,微微浮现出笑容:“你说话的神态、语气,甚至小动作都同她有些相似,第一次看见你,我便想起了她。” “母亲早亡,我答应要好好照顾她……”瑜妃说着,忽然停住了,整个人都保持同一动作站了许久。正当她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宋景明几乎是跑着来到了她面前。 他沉着冷静,眼下这个喘着粗气的模样同沈云悠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 “好不容易进了宫,这便来看看你。”宋景明说道,他如今进宫不如从前方便,今日寻了个由头进来,就是想探望瑜妃。 实际上,他自从听说她宫里出事便一直担心,见她平安无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天很冷,他的额头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瑜妃终是吞下了将要出口的话,说道:“去我宫里说罢。” “虽说死的是宫女,可你也得当心才是。”宋景明一面走着一面提醒道,背后的人本就是冲着瑜妃来的,既然对方敢做下毒这样大胆的事,她便不安全。 瑜妃点头,并不说话。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面儿上如何,都得有些戒备心。”宋景明一见到瑜妃,话似乎就多了起来,他叮嘱了许久,发现瑜妃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不要命了么?这可是在宫中!”瑜妃瞬间发起怒来,用力想将他的手甩开,宋景明却笑了:“你可算是有反应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大意。” “我知道,你先放……”瑜妃的声音骤然消失,沈云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皇上正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她。 瑜妃以最快的速度甩开了宋景明的手,这才走上前去问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第175章 你究竟看画还是看人 “刚到。”皇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目光在瑜妃和宋景明之间移动,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最后开口道:“进去罢,朕有事单独同你说。” 他没有为难宋景明已然不易,瑜妃赶紧撵人:“宋画师就先回去罢,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谈。” 宋景明却站着不动:“不必如此着急,我可以等。” 他温和且冷静,瑜妃不知道他今日怎么了,简直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明明二人都很清楚,一旦惹怒皇上,他必定会受一番责难。 瑜妃平日对宋景明虽冷淡,却还是担心皇上为难他,便执意要他走。 宋景明很是执拗,皇上也少有的没有说话,像是想看一看他究竟要做什么,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最后是皇上打破了僵局,他脸色阴沉地走进瑜妃的宫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宋景明看着这二人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刺骨的寒风吹过来,他仍然毫无反应。袁嬷嬷瞧着他这副模样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同沈云悠道:“沈姑娘,老奴送你出宫吧!” 宫中的事,沈云悠知道越少,对她便越好。方才瑜妃几番示意她离开,她自然明白其用意。 “画,又是画,你究竟是想看画,还是看人?”皇上进屋之后,终于将方才积攒的怒气发泄出来,他环顾四周,虽说瑜妃常常让人作画,可这些画都不知去哪儿了,从未在她的房中见到。 皇上越想越气,认定她是以此为借口见宋景明,便又道:“我看你根本就不在意他画得怎么样,朕随意找几个画师都能将他比下去。” “几幅画而已,你又何必如此?”瑜妃一听这话语气也不大好,方才宋景明的态度已经令她恼怒,看到皇上这副抓狂的模样她便火了。 “你要做什么事,朕何时拦过?喜欢什么不好?你偏要喜欢同他有关系的东西。”皇上此时已经口不择言,他面对瑜妃的时候,总是轻易地将理智抛到一边。 他甚至常常忘记自己如今的地位,随意一句话兴许都关乎着别人的生死。 瑜妃不欲同他争辩,拍了拍桌子说道:“我爱骑马,爱游山玩水,难不成我现在还能做这些?”她一句话便让皇上哑口无言,他可以给她荣华富贵,甚至他身边的位置,他也曾想给。 但她通通不要,她将他能给予的一切,连同分辨不出真假的心意,一起扔掉了。 说完此话之后,瑜妃因为激动,猛烈地咳嗽几声。皇上缓和了语气,说出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此时,袁嬷嬷和沈云悠正当在谈论瑜妃。 “娘娘这些日子总研究风筝,就等着明年的春天来。”袁嬷嬷的喜悦写在了脸上,瑜妃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好,皇上请了许多大夫,她的病却始终不见好转。 她心中很清楚,瑜妃是心病,喝再多药都不管用,而沈云悠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 “晗姐姐那手法,春天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将风筝做好。”沈云悠轻笑,她和袁嬷嬷都见过瑜妃做的风筝,简直不能看。 二人说着笑,慢慢往宫门走,路过仪贵妃昔日寝宫的时候,里面忽然蹿出一团黑影子,直直撞向沈云悠。 一个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的小姑娘抬起头,她眼中装满了惊恐,此时大张着嘴,呼喊声却迟迟没有出口,显然是被撞得有些懵了。 “你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沈云悠蹲下问她,这小丫头呆滞地看着她,而后怯怯地低下了头。 “别再跑了!”问柳跑过来,看见沈云悠和袁嬷嬷,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问道:“沈姑娘来了?我们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请你过去喝茶了。” 锦妃刚从大牢里出来,恐怕正为自己的杰作得意,当然没空搭理人,沈云悠心说,她问:“这孩子是?”她的手一直在这小姑娘肩膀上,发现这丫头一看见问柳便开始发抖。 “是仪贵妃的女儿含玉公主。”问柳解释道:“今日奴婢路过,发现仪贵妃宫外有孩子哭泣,发现是公主,这便想哄一下,没想到公主一受惊吓便开始跑……” 袁嬷嬷的表情变了变,仪贵妃刚刚因为陷害锦妃被打入冷宫,问柳便过来了,着实有些奇怪。 问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道:“公主毕竟还小,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了母妃护佑,我们娘娘吩咐过,说要多关照着。” “锦妃娘娘以德报怨,可真是菩萨心肠。”沈云悠幽幽飘出一句,问柳总觉得这话有些怪,但她来不及细想,还是答道:“娘娘说了,想加害于她的是仪贵妃,并非含玉公主,不应当与这么小的孩子计较。” 沈云悠心说可真是什么话都被她给说了,面儿上却还是一副赞许的模样。问柳便又道:“公主虽小,可也快懂事儿了,总会知道自己的母妃心肠歹毒……” “问柳姑娘,”沈云悠忽然变了脸色,她起身,含玉便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裙,她抬头看着问柳:“在公主面前说这些,恐怕不太好吧?” “到底是皇家骨肉,问柳姑娘说话还是仔细着。”袁嬷嬷帮腔道,她和沈云悠都很清楚,问柳就没安好心,一看含玉这样子就知道方才是被她吓到了。 问柳没料到这二人会转变态度,半晌才回答:“早晚都得知道,不如……” “这事儿无须问柳姑娘操心吧?”袁嬷嬷问道,问柳讪讪点头,她又道:“含玉公主就让老身哄着吧,问柳姑娘到底年纪小。”这话便是在讽刺问柳身为一个宫女,不知本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分不清。 她说罢,也不管问柳作何反应,和沈云悠一起将孩子带走了。 沈云悠心绪复杂,仪贵妃在宫中一向跋扈,谁也不怕,说话总带刺儿。她的女儿却羞怯得很,又认生,虽说顺从地跟着二人走了,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肯说。 第176章 找件新鲜事儿做 牵着含玉到了宫门处,她仍死死地抓住沈云悠的手不肯松开。 不管袁嬷嬷和沈云悠如何劝,她既不放手,却也不说话。最后二人不得不强硬地将她的手扳开,让沈云悠离开。 她走出去好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含玉还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她心中轻叹,虽说从前仪贵妃的心思都在皇上身上,含玉不被重视,可好歹没有人敢动。 如今仪贵妃一倒,还不知道有多少嫔妃要找这孩子的麻烦,也不知道她今后的命运将是怎样。 而仪贵妃,她进冷宫没几日,便传出了发疯的消息。整个后宫都知道,仪贵妃被打入冷宫之后,仍不愿清醒,说话做事同曾经一模一样,这才被教训了一番。 也不知冷宫中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总之那个曾经人人艳羡的贵妃娘娘,彻底疯了。 “从前这宫里有谁敢议论她?可如今……”袁嬷嬷扶着瑜妃在花园里散步,方才二人撞见好几个嫔妃议论仪贵妃,说话很是难听。 “没想到她落到这个境地,竟连一个探望的人都都没有。”瑜妃也有些唏嘘。不久之前,那些人还日日往仪贵妃那里跑,一点儿不在乎她的冷嘲热讽。 如今她们可算是痛快了,通过恶毒的言语将所有怨恨发泄了出来。瑜妃虽被仪贵妃为难过几次,可二人之间到底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倒也不关心她如今怎么样,从不同别人谈论起她。 “娘娘,天凉,您还是回房歇着罢!”空中飘来几片枯叶,风有些大,袁嬷嬷不禁有些担心瑜妃的身体。 “确实有些冷!”瑜妃点头,同她一起往回走。 凄厉的哭声忽然传了过来,与寒风的呜咽混合在一起,有些瘆人。瑜妃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含玉被问柳抱着,整个人哭得抽搐起来。 她一面哭一面捂着自己的双眼,问柳却使劲儿将她的手扳开说道:“公主,你看看清楚,从今以后,那便是一个疯子、是地狱来的恶鬼,不再是你的母妃。” 瑜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个艳冠群芳的仪贵妃蓬头垢面,发中嵌着几片枯叶。不过几日,她完全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前的骄傲、明艳已被消磨干净。 她衣衫褴褛,光着手脚,手中拿着一个长着虫子的馒头,正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因为天气太冷,她的脚被冻得通红,注意到含玉之后,她的双眼忽然发亮,冲了过来。 问柳立即将含玉放下,她吓得连哭也哭不出声,就在仪贵妃快要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忽然后退着大叫:“不是,这不是我母妃。” 问柳说得没错,仪贵妃真是像地狱来的恶鬼,可…… 瑜妃看过去,公主哭得撕心裂肺,问柳却逼着她看仪贵妃,同她说道:“记住了?你没有母妃了,今后不必再等了。” 让一个孩子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变成这副疯癫的模样,何其残忍。 “娘娘……”袁嬷嬷瞧着瑜妃渐渐泛白的脸色开始担心,她出声之后瑜妃立刻回神,转身说道:“回宫吧!”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开口,不愿提起方才那一出。回宫之后天还没有黑,瑜妃便休息了。她一向休息得早,可常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天色越来越暗,骤然传来的一声鸟叫打破了房中的安静,瑜妃忽然坐了起来。 “袁嬷嬷——”她喊道,门立即被推开,袁嬷嬷问:“娘娘,怎么了?”瑜妃一旦休息,便很少叫人,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自然着急。 瑜妃却久久没有回答,她坐在桌前,似乎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许久之后缓缓站了起来:“陪我走一趟罢!” 袁嬷嬷听闻此话便替她加了披风,天黑之后,瑜妃极少出房间,袁嬷嬷也知道她定然有急事。她没有反对,只是问:“娘娘要去哪儿?” 瑜妃微微低头,深吸一口气说道:“陪我去见皇上。” 袁嬷嬷的手僵了一下,若皇上不过来,瑜妃绝不会主动找他,今日是怎么了?她略一思索,终于问:“是为了含玉公主的事儿么?” 瑜妃点头,她先前也不欲管此事,毕竟那孩子同她没有关系,又是仪贵妃的女儿,一旦和她扯上关系,定然会惹事上身。 可她一闭眼,耳边便会响起孩子的哭声,她实在受不了。 “娘娘,您想好了么?”袁嬷嬷面露担忧,开口道:“仪贵妃被打入冷宫那日,老身送沈姑娘出宫,正好看见锦妃身边的问柳在追公主……” 她话中的意思瑜妃明白,锦妃已经盯上了含玉。经过仪贵妃的事,皇上恐怕真会封她为贵妃,一来贵妃之位不能空缺太久;二来也皇上对她有些许愧疚,大约会以此补偿。 可即便如此,锦妃想要继续往上爬,还是得有个孩子。皇后名下已有皇子,她必然也要想办法。可皇上的孩子很少,对于锦妃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含玉。 她之所以对含玉那样残忍,除了报复仪贵妃,大约也是想让含玉认她做母妃。 “我也知道这一去就等是要同锦妃作对,可总不能看含玉毁在她手里。”瑜妃同袁嬷嬷说道:“再说,我在宫中大半日子过得毫无意义,不如找件新鲜的事儿做一做。” 她说得轻松,袁嬷嬷便没有再阻拦,:“只要娘娘高兴,便好。”多了一个孩子,院子里也会热闹许多。 她当然知道瑜妃所说的“新鲜事”不仅是养育一个孩子,也是同锦妃争斗。但她早已将瑜妃看作了自己的孩子,当然心甘情愿陪她走剩下的路。 皇上近来似乎很忙,总是深夜还在书房。瑜妃到的时候,宴平正在门外候着,这位处变不惊的公公少有地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这么晚了,娘娘这是?” “我来见一见皇上。”瑜妃答道,宴平立即喜形于色,做出了然的表情朝屋中喊道:“皇上,瑜妃娘娘过来了!” 第177章 一群蠢货 皇上听了宴平的话,拿着书的手轻轻抖动一下,他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是瑜妃娘娘。”宴平喜笑颜开,皇上直直地盯着宴平身后,果然看见了瑜妃,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刚从外面进来,嘴里还吐着寒气,他的视线在她身上移不开,却想不起该说什么。 宴平则同袁嬷嬷一起退了出去。 “皇上,臣妾这次过来,是有一事相求。”瑜妃一句话客客气气,将皇上浇醒,她这个时候过来,不可能想谈二人之间的事。 这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他将书放下,冷静了许多,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瑜妃说下去。 “仪贵妃被打入冷宫,皇上可有考虑过含玉的去向?”瑜妃言简意赅,话语间没有带一丝感情,皇上心中有些苦涩。 可他还是将情绪隐藏起来答道:“皇后倒是提过几句,可朕还未决定。”并非他想解决,实在是宫中太多嫔妃盯着含玉,他有些头疼。 他想为含玉选一个待她好的母妃,可宫中这些人,要么居心叵测,要么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都不放心。 “若皇上实在拿不定主意,不如将她交给臣妾吧!” 瑜妃这话刚出口,皇上猛地抬头盯着她看。这些年来,后宫之中谁说了算,谁又在同谁斗,她一向不感兴趣。可如今,她竟想将含玉接到自己宫里去,这便意味着要卷入后宫的争斗当中。 他忽然觉得瑜妃有了些变化,且不说她厌恶尔虞我诈,依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一个能耐心管教孩子的人。 见他许久没有回答,瑜妃终于解释:“上次同皇上吵了几句,这几日我也在宫中仔细想了想,确实应该找些事儿来做。” “眼下含玉失去了母妃,让她到我宫里来,兴许对我和她都好。” 皇上并不担心她会对含玉不好,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其实若她愿意,将含玉交给她再好不过,一来,她不会利用含玉;二来她心善,定然会好好儿待那孩子。 “你想将含玉接过去养着,朕自然愿意。可这样一来,你二人今后的日子定然不太平。”皇上说起了自己的顾虑。 这些年来,为了让瑜妃免受迫害,他一直对她表现得很冷淡。她在宫中的日子很安宁,只有仪贵妃曾想为难,可也被他阻止了。 如今宫中的嫔妃将含玉当作了一个物件儿,争得不可开交,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执意将含玉给了瑜妃,她定会遭人妒恨。 横竖都躲不过去,不如给她身份,皇上想着又说道:“朕先前去找你,便是想同你说一说升位份的事。” “眼下两个贵妃之位皆已空缺,朕无论如何都应当考虑着。”他本想同她提一下,却看见她与宋景明在一起,此事便搁置了。 瑜妃略微思索,她将含玉要了去,一定会遭到责难,倒不如接受皇上的好意,有了身份,别人至少不敢做得太过分。 “既然如此,臣妾便先谢过皇上了。”她答道,说罢转身:“臣妾告退。” 她匆忙往前面走去,没有一丝留恋,皇上心中怅然若失,可又有些替她高兴。她在这后宫之中,看似不争,却像活死人,对什么都无所谓,也没有一件事能让她提起兴趣。而如今她竟为了含玉主动来找自己,皇上隐隐觉得,她快要活过来了。 不过两日,皇统领瑜妃册封为了瑜贵妃,并将含玉公主养在了她宫里。一时间,后宫之中议论纷纷。 “不是说含玉公主必然会去锦妃那里么,若早知道是瑜妃,我怎么着也得争一争。”容妃小声说道,在她看来,瑜妃根本没有同别人相争的能力。 “谁知道啊,指不定是有人整日做梦,还将我们也骗了去。”这话自然是在嘲讽锦妃,毕竟先前一直在传她要升位份,大多嫔妃也以为皇上会将含玉公主交给她,没想到竟是瑜妃捡了这个便宜。 锦妃没有同这些人搭话,她脸色阴沉地回到了宫中。 “娘娘,为何不教训方才那几人?”问柳问道,方才那几个妃嫔并不受宠,就算闹到皇上面前去了,她们也只有挨罚的份儿。 “一群蠢货,同她们吵有什么意思?”锦妃坐在镜子前面,她向来与人为善,当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为难别人。 此时她已经恢复平静,甚至像没有听到方才的话,仔细地挑选着发簪,半晌之后选中了一支。 她将发簪一头捏在手中,力道越来越重,最终竟被刺破了掌心。 “娘娘,您怎么流血了?”问柳看着指缝间溢出的鲜血,吓得将她的手拉了过去。 锦妃却好像失去了痛觉,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瑜妃,瑜贵妃,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同我作对。” “即使如此,你可不要怪我不顾姐妹情谊。”她伸出带血的那只手,往镜中自己的脸上抹去,鲜血留在了镜子上,她骤然一笑,阴冷诡异:“没了韩文茵那个挡箭牌,我看你怎么办。” 她从来都知道,皇上宠爱仪贵妃除了因为她合适,也是想让为瑜妃挡住所有的灾难。后宫之中受到盛宠的嫔妃必定被猜疑、被嫉妒,日子怎么过也不可能安生。 皇上成功地让那群蠢货记恨上了韩文茵,瑜妃过了许多年舒服日子。她同那些人不一样,她可不蠢。宫中多少人盯着含玉,他却偏偏将孩子给了瑜妃,又怕她被欺负,特意升了她的位份。 也只有那些整日想着如何往上爬,却只会耍些小伎俩的蠢货会觉得,皇上一点儿也不关心瑜妃,成为贵妃,全凭着运气。 锦妃什么都知道,可还是忍不住发怒。她不甘心,只是因为皇上偏帮瑜妃,自己辛苦筹划的这一切,便在最后一步,被她捡了便宜。她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应得的抢回来,不管是身份,还是皇上的心。 第178章 目送你好了 沈云悠没想到瑜妃会去皇上那儿要含玉,二人都很清楚,此举便是在同锦妃作对。她本以为,瑜妃不会管含玉。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立即往外走,两步之后却又回头,正巧撞在了池季远肩膀上。 “你最近怎么了?”他问道,他记得刚到沈府的时候,她可对什么事都冷冰冰的,如今动不动就着急。 “我方才听说,晗姐姐竟将含玉公主接到她宫里。”沈云悠对他没有什么戒心,便忧心忡忡地说:“我先前见过那孩子,让她跟着晗姐姐当然是好的,可这样一来,锦妃定然会同她们作对。” “晗姐姐?”池季远学着她的语气念了一句,沈云悠瞧着他那张脸,恨不得踹他一脚,她上一世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这么欠揍? “你变得真够快。”他却一点儿也不自觉,慢悠悠地开口:“最开始连人家的面都不愿意见,现在都成姐姐了。” “这有什么?我最初不是也不愿意见你?”沈云悠不满,她从前总是担心,觉得自己难以面对他,可他忽然出现时,还是情不自禁地叫住了他。 池季远围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问:“我一直在想,我从前抢了你东西么,还是打过你?你怎么总对我有恶意?”他一直都想不通,他的记忆中明明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她却像是与他相熟。 “可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沈云悠可不愿提起过往之事。 “那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你不好意思报仇。”池季远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对你不好么?你就算是我的仇人,怕都被我给感动了。” 这人脸皮还真是厚,沈云悠心说,她一把将他推开:“含玉先前受了惊吓,我用不用给她带一些东西过去?” “她是公主,能缺什么?”池季远问,说完忽然有些心虚,他来见沈云悠的时候,挑选了许久礼物,最终一样都没有用上,人家一见面就砸了他一身果汁。 含玉在宫中锦衣玉食,并非给她带几样东西,便能让她敞开心扉。沈云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再抬头时,他已经跳上了树。 “你做什么?”她冲上面喊。 “送你啊!”池季远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懒得出门,目送你好了。”沈云悠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了,池季远当真在树上看着她越走越远。 她到宫里的时候,瑜妃正在生气。 “娘娘,吃一口吧,您身子本就不好,饿坏了怎么办?”袁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她手中端着一碗粥,满脸忧虑。 “说什么也不肯吃,怎么办?她若是被饿死了,我也不用活了。”瑜妃没好气地说道。袁嬷嬷心绪复杂,只有多年前的晁木晗会这样说,如今的瑜贵妃娘娘,说不出这种话。 瑜妃从前什么都不怕,看不过眼的事便要说出来,可自从一场大病之后,她便郁郁寡欢,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袁嬷嬷这会儿有些欣慰,可也担心,毕竟瑜妃的身子大不如前,这一生气,就怕她气出病来。 “气都被她给气饱了。”瑜妃还没有说过瘾,她甚至轻拍了一下桌子:“我也不指望她将我看作亲娘,待我老了伺候我,可既然过来了,至少应该让我省心吧?” 袁嬷嬷无奈地看了沈云悠一眼,小声道:“公主不肯吃东西,也不说话,娘娘这才急了。” 沈云悠将她手里的粥放在桌上说道:“晗姐姐,你快吃吧,吃完了我同你一起去教训这小兔崽子。” 瑜妃见了她可算是好受一些,可还是忍不住吐苦水:“我怎么找了这么一个麻烦回来?”她倒是想像从前一样过日子,可含玉将她气得够呛。 “她刚刚失去母妃,又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别生气了。”沈云悠劝道,含玉胆小怯弱,又被锦妃的人吓了一番,当然不敢开口了。 瑜妃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喝了几口粥,而后站了起来:“去看看吧,真被饿晕了,可又有人做文章了。”说罢往含玉的房间走,沈云悠赶紧端着粥跟了上去。 “吱呀——”一声,二人将门推开了,含玉被吓得抖了一下,发现是沈云悠和瑜妃之后,眼中虽少了一些恐惧,却还是写着不安。 她面前放着的粥一点儿没动,瑜妃深吸一口气,这才忍住了揍她的冲动。 “你不饿么?”沈云悠走过去拍了拍含玉的脑袋,瑜妃的粥放在桌上。她抬头看着沈云悠,摇了摇头。 刚说完,她肚子就“咕咕”响了两声,沈云悠将含玉的粥推在她面前,说道:“你不吃,我可吃了。”说罢舀起一勺粥,在含玉面前晃了一晃,放进了嘴里。 含玉一双眼睛盯着她,却还是将眼前的粥推开了。 “你……”瑜妃刚要发作,含玉却指了指她的粥碗。她拿起勺子,不确定地问:“你要喝我的?” 含玉点头。 “行,我倒要看看我这粥究竟有什么好。”瑜妃吃得清淡,她的碗里是白粥,含玉却偏偏盯上了这一碗。 瑜妃耐着性子,舀了一勺在含玉嘴边,她乖乖地张开嘴,将粥吃了下去。 “怪了,我这粥当真更好喝?”瑜妃说着,舀起含玉碗里的粥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她着实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 沈云悠端起含玉的粥摇了摇,忽然问道:“她是不是不爱吃白菜?” 瑜妃抬头,正好对上的沈云悠的目光,二人都笑了起来。而后她将碗里的白菜舀出来要喂给含玉,却被吐了出来。 “今后她的粥里别放白菜。”瑜妃吩咐道,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可真是挑食儿。”她一面喂着,一面盘算着如何才能让含玉改掉这个毛病。 沈云悠站在一旁笑,瑜妃娘娘还有几分可爱。 “娘娘,不好了,宋画师出事了。”筠竹跌跌撞撞地进来:“听说触怒了皇上,已经被抓进大牢了。” 瑜妃抖了一下,险些将粥洒含玉在身上,她小心地将勺子放进碗里,这才问:“你听谁说的?” 第179章 我答应你 “别宫的人在谈论此事,说是皇上很生气。”筠竹回忆了一下方才听到的话,同瑜妃说道。 “可有说为何会进大牢?”瑜妃问道,她不信宋景明会犯如此重的罪,筠竹摇了摇头回答:“那些人说得很含糊,我也不清楚。” 瑜妃立即起身往外走,皇上为难宋景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次指不定就是抓到了一个机会,想要打压一番。 她还没有走出院子,皇上便进来了。 他似乎心情不错,脸上还挂着笑,瑜妃三两步走到他面前说道:“皇上,听说您将宋画师关进了大牢?” 皇上脸上的笑一点点散去,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一会儿,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语气并不好:“是,但此事你不要管。” “为何不能问?”瑜妃脱口而出,皇上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抓住瑜妃的手臂问:“他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今日朕将他乱棍打死,你也过问不得!” 他今樱花国想着过来看含玉,连带着看她,却不想二人一见面就吵了起来,又是为了宋景明。 他语气不善,瑜妃已然认定他是刻意为难宋景明,若是从前,她大约已经同他吵闹起来。可如今二人身份不比从前,她只得将心中的怒气压住,几乎是在哀求:“我可以不过问此事,但请你不要伤他性命。” “你在求朕?”皇上冷笑一声,开口问:“你何时低过头?竟可以为了他做到这一步?看来朕是该杀了他!” 他这话只是在刺激瑜妃,实际上,宋景明与人命案扯上了关系。今日一大早便有人击鼓鸣冤,说自己的归你死在了宋景明手上。皇上迫于压力,只得暂时将他关进大牢,如今事情水落石出,他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瑜妃却哪里知道这些,她一着急,便有些口不择言,开口道:“杀吧,你是不是要将我身边的人都杀光才罢休?” 皇上手一僵,松开了她的手臂,瑜妃继续道:“你当真要亲手斩断我们之间最后一丝情谊么?” “若宋画师因我而死,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瑜妃愈说愈激动,眼中也有了泪:“自从妹妹不在了,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倘若他死了,我就真成罪人了。” 她说完此话之后,慢慢抽泣起来。皇上想要安慰她,却始终没有将手放下去,最终只得缓和语气说道:“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算是我求你了,放过他吧。”瑜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一直替宋景明求情。 皇上微微张着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他愈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他嫉妒宋景明,能够同她谈天说地;而他们,即便面对着面,也总是客客气气。 他虽忍不住为难宋景明,却从没想过要此人的命,可她已经不信他了。 瑜妃将眼泪擦干之后,在原地站了许久。沈云悠和袁嬷嬷将方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都没有上前去打扰她。 没有过多久,宋景明便被放了出来,瑜妃终于松了口气,也有些后悔,她似乎当真错怪了皇上。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锦妃那里。 问柳急急忙忙地走进房间说道:“娘娘,事情不好了,宋景明出来了。” “本就不是他做的,放出来是迟早的事。”锦妃双眼盯着镜子,慢慢地为自己戴上新簪子。她虽陷害了宋景明,可也清楚皇上做事并不草率,想让他因为几句诬陷就杀死宋景明,倒是有些不切实际了。 “娘娘这是为了什么?”问柳困惑地开口:“既然您知道皇上会饶了他,又为何费尽心机弄这一出?”她以为锦妃是下了狠手,将宋景明置于死地。 “我当然也想让他死,这样一来,皇上和瑜妃,不,是瑜贵妃,便会彻底撕破脸。”锦妃回答:“可我在宫中,很难将事情做周全,不得不如此。” 要宋景明的命很简单,可她要的是让宋景明死在皇上手里,此事到底太难,她便只是想办法让皇上为难了宋景明一番。 “既然死不了,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闹上一场。”在她看来,宋景明就是最好的口子,只要好好儿利用,定能将皇上和瑜妃的关系完全撕裂开来。 另一边,宋景明出了大牢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见了瑜妃。 “说了让你不要过来,为何总是不听?”瑜妃责问道:“若因此丢了性命怎么办?”她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她已经同宋景明说得够清楚了,可他仍旧执迷不悟。 “皇上不会草菅人命。”宋景明答道,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比瑜妃更加相信皇上。 瑜妃觉得有些头疼,宋景明是个好人,可他从来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说服他离自己远一些。 “我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同你说,”宋景明目光坚定,他往前走了几步,本想去拉瑜妃的手,却被她躲开,他只得说道:“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同你表明心意。若……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宫,这辈子都不再回来。” 瑜妃用手撑住桌子,险些站不住,宋景明这话,被有心人听去了,可是要杀头的。她勉强稳住心绪,耐着性子说道:“可你知不知道,若这样逃了,一生都会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不在乎。”他答,今日来的路上,他隐隐听见几个宫女议论。说是瑜妃为了他,受了些委屈,这才下定决心说这一番话。 他可真固执,瑜妃慢慢抬眼看着他,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她握住拳头,最终低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她手下的公公李继正守在门外,他手中的拂尘莫名抖了一下。 宋景明一双眼睛渐渐亮起来,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内心,令他一时没有缓过来。 “你放心,今后不必再过这样的日子了。虽居无定所,可也算快意人生,你不是说过,最爱游山玩水么?”许久之后,他说道。 第180章 你可真狠 沈云悠进去的时候,宋景明已经走了。 “方才宋画师说要带我走。”瑜妃缓缓说道,沈云悠对上她的目光:“娘娘想好了么?” 瑜妃点点头,沈云悠便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日,瑜妃趁着夜色出门。她刚到门口,袁嬷嬷便追了上来,递给了她一个包袱,又为她披上披风,说道:“夜里风大,娘娘可要小心些。”说罢担忧地看着瑜妃:“不如让奴婢送娘娘过去?” “不必了。”瑜妃答道,而后独自走进黑夜。 守在一旁问柳立即向锦妃通风报信儿。 “你是说,她当真走了?” “千真万确,连袁嬷嬷都不让跟着。”问柳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锦妃也坐不住了。她故意让手下的人将瑜妃受委屈的话说给宋景明听,本只想加剧那三人之间的矛盾,谁料到宋景明竟生出了带瑜妃走的想法。 虽说瑜妃答应了,可锦妃并不相信她真会走,一来她对皇上还有情谊在;二她清醒,不会做这种蠢事。 没想到她当真走上了死路,锦妃蓦地笑起来:“我正愁着对付你,你倒是自己来送死了。”她当然清楚,因着皇上念旧情,她很难将瑜妃彻底铲除。 可这个瑜妃,非赶上去送死,不管她同皇上曾经有多深的感情,他都忍受不了这样的背叛。锦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终问道:“她往哪里去了?” “好像是往侧门方向去了。”问柳答道,锦妃当机立断:“现在就去皇上那里。” 皇上近来繁忙,本不欲见她,她只得说是瑜妃的事,皇上才让宴平放她进去。 “皇上!”她一进门便跪在了皇上面前,满脸焦急:“皇上,求您劝劝瑜妃妹妹吧!” 皇上狐疑地看着她,瑜妃若真出了大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虽说有些不明所以,他还是去扶她:“有什么话起来说。” “皇上,臣妾想了很久,还是怕妹妹铸成大错。”锦妃说罢,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皇上瞧着她这架势,终于问道:“瑜妃究竟怎么了?” “您先答应臣妾,不可责怪妹妹。”她一副坚定的模样:“否者臣妾打死也不说。” 皇上不知道她唱的哪一出,便回答:“你放心,瑜妃没有做错事,朕绝不会拿她怎么样。” 瑜妃听了这话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了:“臣妾,臣妾听说宋画师想带妹妹走……” “闭嘴!”皇上沉着脸将她打断:“这是杀头的大罪,这样的话能胡说么?” “臣妾绝没有乱说,只希望皇上能劝说妹妹。本来妹妹并未答应,可方才臣妾见她往侧门方向去了,便有些担心。”锦妃说道。 皇上听了此话并未大怒,而是摆了摆手:“她到底是贵妃,在宫里散散步不足为奇。” 在锦妃看来,他这是不愿接受;或者说,是刻意维护瑜妃,心中骤然升起的嫉妒令她有些不理智。 “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您若是不信,可以去侧门看一看,若瑜妃妹妹当真只是散步当然好,臣妾也无话可说;可若她真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也请您绕过她。”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一副为瑜妃着想的样子。 皇上打量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二人从未交心,只是因为她为人和善,又同瑜妃走得近,他才多看了她两眼。 他本以为她能照顾着瑜妃,做事也有分寸,如今看来,似乎错了。锦妃的话听上去是为瑜妃求情,起到的作用却是激怒自己。 皇上明白,却也不说透,冷漠地看着锦妃哭泣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起身:“好,朕就同你一起去看一看。若真相是你凭空诬人清白,又当如何?” 锦妃这会儿终于冷静了一些,她意识到自己做过头了,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 本来得知宋景明想带瑜妃走时,她只想随意找一个蠢笨的嫔妃,将此事透露出去,让这倒霉的嫔妃闹到皇上面前去。哪里知道瑜妃动作这么快,她逼不得已,只得亲自去说。 锦妃知道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怀疑,可这是扳倒瑜妃的好机会,她明白自己没有退路,也不能退,只得一咬牙答道:“只要锦妃妹妹没事儿,臣妾甘愿受罚。” 皇上斜睨她一眼,走了出去。他心中没有由来一阵慌张,他既想证明瑜妃没有同宋景明离开的心思,又怕失望。 二人很快到了侧门处,远远便看见瑜妃手里拿着包袱,一个男子站在她对面,夜色有些暗,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皇上。”锦妃忽然紧张地拉住皇上:“您可要记得答应过臣妾,千万不能责怪妹妹,她只是一时糊涂。” 本来她这话是为了提醒皇上,瑜妃做了这种事,一定得处罚,皇上却顺着她的话说道:“既然答应了,朕便不会食言。” 他慢慢地走近,每走一步,心跳便快了一分。他不想杀了瑜妃泄愤,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护住她。 “瑜妃妹妹,你在做什么?”锦妃出声,瑜妃慌忙抬头,看见皇上之后,有些语无伦次:“皇……皇上怎么也来了?” 锦妃这下安静了,她倒是想看一看,皇上会如何处置她。可还没有等到皇上开口,瑜妃对面的男子忽然转过来,露出了正脸。 “皇上。”他行礼。 就连皇上也怔了一下,半晌后缓缓开口:“还没有回去么?” “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妾听说池公子今日进宫,便想着请他带一些东西给云悠妹妹……”瑜妃小声解释。 锦妃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同瑜妃相见的人……竟然不是宋景明。她想要找出瑜妃话的破绽,可无力感涌上心头,总不能说瑜妃同这个池公子有私情……这可不是小事儿。 “臣从皇上议事之后本想出宫,没想到瑜妃娘娘追了过来。”池季远说道,又面带疑惑地问:“怎么还惊动了您?” 皇上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脸色难看地斥责锦妃:“看看你做的好事儿!”说罢草草了结此事。 池季远接过瑜妃手中的东西便走了,沈云悠已经等在宫外。他冲着她晃了晃那包东西,说道:“你可真狠,瑜妃娘娘只是想逼走宋景明,你却想要锦妃的命。” 第181章 今日就走 “我哪里是要她的命?只不过想阻止她。”沈云悠有些不满,她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摆锦妃一道。 瑜妃对宋景明无意,她很清楚,假意接受不过是想逼着他离开。沈云悠当然知道锦妃必定在此事上做文章,她便先下手为强。 “这可不就是要她的命么?”池季远不停晃动手中的包袱,说道:“若再没机会往上爬,于她而言,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锦妃费尽心机,目的本就是爬上最高的位置,若愿望落空,她恐怕会变成行尸走肉。沈云悠扬了扬眉:“我对她的性命可不感兴趣,她这是自食恶果。” 锦妃陷害仪贵妃,让她发了疯;又对她的女儿含玉出手,如今更是盯上了瑜妃,沈云悠觉得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是咎由自取。 二人说罢上了马车,沈云悠摸了摸池季远拿来的包袱,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池季远也有些好奇:“瑜妃娘娘不会真有东西带给你吧?”送东西当然是借口,只为不让锦妃得逞。 沈云悠狐疑地将包袱打开,顿时傻了眼,里面装的都是些小玩意儿,做坏的风筝、绣了一半的手帕…… “瑜妃娘娘是将你这儿当成了仓库。”池季远笑道,他忽然有些后悔,方才就应该当着皇上和锦妃的面将这个包袱打开,看一看这二人是何表情。 沈云悠将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看,瑜妃不擅长做这些,可没想到她竟做过这么多尝试。她将东西包好说道:“以后带给含玉玩儿吧!” 二人到郊外时,天色已经很暗,池季远扶着沈云悠下了马车,指着旁边的一棵树说:“我就在那上面,若是你有事儿,就叫我。” “你不同我一起过去么?”沈云悠问,若是如此,他何必跟着自己跑这一趟。 “我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算了吧!”池季远答完,便跳上了树。若非担心她,他才不愿这么晚了到这个地儿来。 沈云悠远远就看见有人提着一盏灯,她缓缓走近,提灯之人是宋景明。他这会儿正神色焦急地四处看着,手中的灯笼有些晃动。 瑜妃说过会想办法出宫,让他今日在这里等,二人一起离开。 他瞧见一个女子走了过来,便露出的欣喜的表情,而后急切地迈开步子,灯笼因为他的动作左右摇摆。 沈云悠站在原地等他过来,她的双眼盯着那灯笼莫名担心,真怕宋景明将灯晃灭了。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宋景明的步子也缓了下来,最后他停在了离沈云悠几步远的距离,一动不动。 他站了很久,等到灯笼也停止了晃动,他终于开口问:“怎么是你?”语气中的失望和落寞难以掩盖。 其实他认清来人的瞬间,便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可许多情绪涌上来,令他手足无措,最终还是开口问了。 沈云悠拿出一幅画放在他手中,说道:“瑜妃娘娘很感激你的心意,也请你收下她的心意。” “她的心意?”宋景明不明所以地将那幅画打开,眼神却瞬间黯淡下去。那是他第一次为她作的画,如今她将画送回来,是下定决心要同自己一刀两断。 “她的心意便是盼你今后一切平顺,回到最初没有见过她的时候。”沈云悠说道,瑜妃对宋景明从来无意,只希望他不要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宋景明小心地将画收好,一时无话。瑜妃多次提醒他不要再进宫,可他从没当回事儿。他鼓足勇气同她表明心意,本也只是想试探一番,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逼自己放弃。 “娘娘说过,若她愿意,定然不顾一切,可……”沈云悠只是传话的人,刻意没有带上感情,心中却还是忍不住为宋景明难过。 她上一世大约也给了池季远这样一份令他困扰的感情,那种无力她至今记得。可那时的她和宋景明都不知道,这种感情是负担。 于瑜妃而言,她担心宋景明被皇上责难,担心他丢了性命,他却从不了解她的心思,也不曾改变,不明白这样的感情只会令她为难、忧心。 不过一会儿,宋景明脸色已经惨白,沈云悠忍不住要开口,他却忽然扬了扬手:“不必说了,我都明白,替我向她告别。” 他从前总是以为只要瑜妃对自己有一丝感情,便还有希望。可她将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他也清醒了,此事强求不了。 “我本也不是这般纠缠不清的人。”宋景明不知想到了过去,蓦地笑了。他从前最是洒脱,却将自己困在笼子里,徘徊挣扎多年。 一阵风吹来,手中的灯笼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宋景明忽然轻松许多,自言自语道:“是应该离开了。”他也爱山水,爱游玩,这些年竟忘得一干二净。 “这画就留作纪念吧!”他说罢转过身走了。他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当中,最后缩成了一个小点儿,只剩下灯笼微弱的光。 沈云悠轻叹一声,总算了结了。 “看什么呢?”池季远走到她身边指了指前方,那里漆黑一片,宋景明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说罢也不等沈云悠回答,便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架着她往前走,一面说道:“咱们也该走了。” 沈云悠没有多想,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往前走。走了许久,她终于发现了不对,他们离城门越来越近了。她站定之后,问道:“你干嘛往这边走?”说着伸出手往后指了指:“马车可是在那一头。” 说完这话之后,沈云悠仔细回忆了一下,想着池季远是不是有分不清方向的毛病。不等她回忆起来,他已经点头:“我知道。” “那为什么?”沈云悠有些头疼,这人有时做事儿太不靠谱。 “方才在树上想了想,不如咱俩也私奔吧!”池季远表情认真地指着城门:“今日就走。” 沈云悠一愣,终于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你又耍我!” 第182章 回去吧 这一夜宫中也并不平静,皇上责备锦妃之后,便谁也没有理,回到房中开始看书。 他换了好几本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最后索性将书摔在桌上。 窗外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却因为没有开窗,房中很闷。宴平小心将窗打开说道:“皇上,外面起风了。” 皇上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半晌说出一句:“是啊,起风了!”风吹在他的脸上,有些生疼,他忽然往房外走去。 “皇上,”宴平迟疑地说道:“外面太冷了,您……” “朕去园中走一走,你不必跟过来。”皇上开口吩咐,他心绪复杂,方才听说瑜妃要跟宋景明走的时候,心中涌上的压迫感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内心极为矛盾,既希望她走,又想将她留在身边。他知道瑜妃过得不好,这些年来他无数次生出将她送走的心思,可到底狠不下心。 时常见着她,他才能安心。宫中的日子太过纷乱,他有时午夜梦回,甚至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谁,可她一定知道。皇上站在山巅之上,到底太冷了,瑜妃于他而言,是妻子,也是故人。他想要看着她,给自己一些慰藉。 皇上在花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样的天并不适合散步,可他心中装了太多东西,就连寒风刮过脸颊也有些麻木。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瑜妃的院前。皇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她休息得很早,即便是进去了,也见不到人。 这样也好,他能轻松一些。 没想到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院中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快步走上前,站在树后看着。 “你将眼睛睁这么大做什么?”瑜妃站在不远处,碰了碰含玉的头:“该睡了。” 含玉不肯睡觉,偏偏还要在院儿里吹风,瑜妃有些头疼。她劝说半天,含玉一个字也不回答,她便彻底生气了,不管不顾地将含玉扔在院子里往房间走,一面说道:“今日谁都别管她,就让她待在外面。” 说罢当真走进房间,“吱呀——”一声将门关上。皇上忽然笑了,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躲在房中偷看。他竟有些恍然,在宫里的这些年,她可从不曾这样。 如今倒像越活越回去了。 “公主,你想做什么同我说啊!我陪你玩儿。”筠竹蹲在含玉面前说道,含玉却低下了头,仍旧不开口。 瑜妃性子其实有些急,若含玉总不肯说话,她很快就会没耐心。皇统领含玉交给她的时候也考虑过此事,可明白她到底心善,不会真亏待了孩子。 袁嬷嬷往房间看了一眼,也走到了含玉身边,开口道:“公主,您还是回屋歇着吧,若是您一直这样闹着,娘娘的身子可受不住!” 含玉难得眼中带着疑惑看她,袁嬷嬷赶紧解释:“娘娘不能生气、不能受凉,否则就得躺在病床上了。”旁边的筠竹也做出喝药的样子说:“娘娘要喝药,苦药。” 含玉终于有了一丝犹豫,她刚往前迈了一步,瑜妃便打开门走了出来,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睡不睡?” 含玉点了点头,瑜妃脸上的不悦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快步走到含玉面前笑了起来:“真乖。” 兴许是她笑得太灿烂,皇上有些愣神,他有多少年没见过瑜妃这样笑了? 就是这一愣神,瑜妃便看见了他。二人四目相对,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狂风大作,吹乱了思绪。 瑜妃并非一点儿离开的念头也没有,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而皇上,他以为她总有一日会离自己而去,正因如此,提起与她相关的事,他便无法冷静。 此刻他却莫名安心,他知道,瑜妃当真活过来了,她不会离开。于他而言,这样便足够了。 含玉靠在瑜妃怀中打了一个喷嚏,她终于回神,抱着含玉匆匆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同皇上说道:“回去吧!” 她从来都客客气气,许久之后,皇上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语气不对。兴许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可到底是放下了,如此便好。 另一边,锦妃宫里也不安宁,她向来处变不惊,这次却将房中的东西乱砸一气,连问柳也不敢靠近。 “本以为是个蠢货,却被她摆了一道。”她无法忍受自己被瑜妃耍了。 今日之事显然是蓄意而为,不过是送个东西,瑜妃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过去。现在仔细想想,瑜妃出门之前,袁嬷嬷那番话分明就是故意引导,让自己以为她当真要跟着宋景明走了。 如此急切的情况下,她有些慌乱,根本没时间考虑太多,便中计了。最终不仅没有扳倒瑜妃,反而让皇上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锦妃在宫中小心翼翼、从不动气,为的就是在皇上和后宫嫔妃心中留下和善的印象。如今却轻易被瑜妃毁掉,她实在不甘心。 “我早该想到,就算二人真要走,也定然要筹划一番。”锦妃死死地捏住桌子边缘:“都怪我大意了。” 她做事滴水不漏,之所以会中瑜妃的计,除了太着急,也是嫉妒在作祟。瑜妃同仪贵妃不同,她在皇上心中真真切切地存在,相较仪贵妃,锦妃更加痛恨瑜妃。 这些年进宫的新人或许不知道,可她对那二人之间的感情一清二楚。不管瑜妃做什么,他绝不会阻拦,若不是冒出了一个宋景明,二人甚至不可能争吵。 锦妃抓住了宋景明这个裂口,却没想到,瑜妃也抓住了这个他,就等着自己动手。 锦妃故意让皇上见到了沈云悠,便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再对这样的女子动心。她从前也安慰自己皇上只是爱瑜妃的容貌,见到沈云悠的那一刻,她便在想,若此人等到皇上宠爱,是否能同瑜妃相争? 可事情偏偏没有如她所愿,皇上最终只问了一句婚配与否。瑜妃在他心中无人可比,那个时候开始,锦妃的嫉妒便渐渐将她吞噬了。 第183章 那个小麻烦 锦妃从来觉得宋景明是扳倒瑜妃最大的机会,如今愿望落空,她只能将目光放在含玉身上。 可瑜妃将她保护得很好,含玉又怯懦,没有瑜妃陪同,一个人绝不会出院门。也有好几次,她看见含玉往外面张望,可一看见有人,她便会退回去。 这日,锦妃的大嫂冉氏带着侄女菀儿进宫看她。冉氏最是温柔婉约,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问:“小妹病了么?可有传太医?” 锦妃不回答,这几日她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着,整个人愈发急躁,这会儿也不想理会任何人。 “我们娘娘心里有事儿。”倒是问柳替她答了,冉氏知道锦妃的性子,也明白后宫总是在斗,便知趣地闭了嘴。 “姑姑怎么了?”菀儿年纪小,也不懂看人脸色,她刚说完就要往锦妃身上靠,却被冉氏拉了回来。冉氏小心地看着锦妃,虽说宫里的人都说锦妃性子温和、不争不抢,可她清楚这都是面上功夫,锦妃最是喜怒无常。 锦妃低头看了菀儿一眼,没有什么表情。半晌后,她忽然起身说道:“姑姑带你去外面玩玩儿吧!” 菀儿兴奋地扑了过去,冉氏刚要起身,锦妃便阻止:“大嫂也累了,就在这儿歇着吧,我带她去便好。” 冉氏动了动嘴,终是没有出言反驳。锦妃从前便总是阴晴不定,如今她又是宫中的嫔妃,冉氏打心眼儿里有些畏惧。 再说菀儿是她的亲侄女儿,总也不至于真在她手里出事。冉氏虽忐忑,还是没有跟上去。 菀儿活泼可爱,蹦蹦跳跳地跟着锦妃走出去。锦妃带着她走出院子,问道:“姑姑带你去找别的小姑娘玩儿,好吗?”她面色平静,说起话来也没有任何温度。 菀儿却不在意她的语气,只是重重点头,亲昵地牵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锦妃带着菀儿到瑜妃的院门处,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小心地往里面看了一下。含玉果真在院子里玩儿,她似乎不愿意待在房中,瑜妃倒也不在意,只要她不胡乱跑,便由着她。 她换上温和的笑容蹲了下来,又指着那道门同菀儿说道:“那里面有个小姑娘,你若是想同她玩儿,就自己进去,姑姑去方才那地方等你。” “方才那里?”菀儿眼中有些疑惑,她便又道:“就是你说害怕的那个地方,这么快就忘了?” 菀儿想了一想,终于点头,而后走进了院里。 含玉看见她立即往后退了几步,菀儿性子活泼,又不认生,主动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我叫菀儿,你叫什么?” 含玉不说话,自从仪贵妃进了冷宫,她很少开口。菀儿却也不生气,她比含玉高一些,便捧着含玉的小脸儿说:“你是不是不开心?姐姐带你去玩儿。” 小孩子之间总有奇妙的联系,含玉虽不说话,可很快被菀儿吸引了。瑜妃这会儿正在房中同沈云悠说话,她宫里的人见忽然进来了一个小女孩,却也没有大惊小怪。一来认定小孩子做不了什么坏事,二来一般的孩子也进不了皇宫。 过了一会儿,含玉已经被菀儿逗得笑了起来,就连菀儿牵起她的手,她也并不抗拒。 房中,瑜妃正在展示自己的“杰作”,她将那只做了一半的风筝放在沈云悠面前说道:“怎么样?还不错吧?”这是她众多失败品中最好看的一个,虽说还未完工,可她还是迫不及待要给沈云悠看。 沈云悠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只小一些的风筝上,那只风筝同样没有做完。她将风筝拿起来问:“这是?” “给那个小麻烦做的。”瑜妃回答,含玉怎么都不说话,总也不是个办法。她虽没有耐心,可还是想了许多方法让孩子放下戒心。 宋景明走了,沈云悠本以为瑜妃心绪复杂,却没想到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别的地方。 瞧见沈云悠盯自己,瑜妃大约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便拉着她坐下,开口道:“你一定不知道,我当时为何会问你婚配与否。” 她一说沈云悠倒想起来了,皇上和瑜妃都曾问过此事,她认定这二人没有让自己进宫的心思,一直觉得很奇怪。 “宋景明太固执了,”瑜妃叹道:“我当初很喜欢他的画,他常常进宫作画、同我聊天。同他说话总是很开心,可我渐渐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我更喜欢魏公子的画是真,可也有让宋景明远离的意思。本以为他会明白,谁知道他还是时不时进宫,最终竟连皇上也有所察觉。他一进宫我便惶恐不安,就怕出事儿。”她主动说起了与宋景明之间的事,沈云悠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此事同她婚配与否没有关联。 瑜妃好不容易将事情说清楚,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终于道:“我本想着,若是你心里没有人、没有婚约。便让你们二人接触接触,指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沈云悠压根儿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原因,她也端起茶,却不急着往嘴里送,半晌后说:“皇上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见瑜妃有些发愣,她又说了一句:“问我婚配与否。” “难不成他也……”瑜妃话到一半却没有出口,最后摇了摇头:“罢了,他怎么想都不重要,宋景明已经走了,我也整日为那个小麻烦头疼。” 她从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如今却不得不为含玉操心。她叹着气起身:“天儿这么冷,还非要去外面玩儿,生病了可怎么办?”说罢同沈云悠一起走出去,想让含玉回屋。 二人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含玉的身影,瑜妃骤然紧张起来,她问一旁打扫的宫女:“公主呢?” “公主?”那宫女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最后说道:“方才还在这儿。”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仔细回忆了一番,又道:“好像有个小女孩儿在同公主玩耍,后来二人都不见了。” 第184章 冷宫之中 瑜妃和沈云悠在附近找了找,可没有见到含玉,更没有什么小女孩,她只得吩咐手下的人去宫中各处走。 “宫里地方大,若是误走到不安全的地方可怎么办?”她有些着急,虽说宫中森严,可含玉到底是孩子,一旦走到人少的地方,找不到出路可就麻烦了。 “先别急,咱们分头去找。既然能进皇宫,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身边必然有人,指不定只是带含玉去别处玩儿了。”沈云悠虽这样安慰着瑜妃,可她心中清楚,就算真要带含玉出去,也应当同瑜妃说一声。这样不声不响就将她带走带走,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和瑜妃分开之后,沈云悠很快就到了冷宫的侧门处,那里有些阴森。她同随行的宫女们说道:“在这附近找一找。”宫女四散开去。 冷宫中死过许多妃嫔,在这里做事的人又少。偌大一个地方却没有多少人,总有些可怖。沈云悠四川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终于推开侧门进了冷宫。 她走了没多远,便听见有呜咽声,她循着声音走到暗处,发现是小孩儿的哭声。沈云悠心中大喜,认定不远处的孩子是含玉。 她正准备走过去,却忽然感觉一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另一边,瑜妃很快就找到了见过含玉的宫女。据小宫女说,含玉确实同一个小女孩儿一起走了,那宫女指明方向之后,瑜妃便一路找了过去。 最后停在了冷宫大门处。 瑜妃脑中闪过了仪贵妃那张脸,含玉无论如何也是她的亲女儿,如今皇上不允许母女相见,仪贵妃大约有些想念孩子。 虽然宫中都说仪贵妃已经疯了,可瑜妃知道,她能认出含玉,并非完全疯癫。只是她在冷宫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已是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找来一个小女孩儿,并将含玉带走? 瑜妃想不明白,可她也来不及不关心这些,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快些找到含玉。 她想也没想便走进冷宫,因为步伐太快,险些摔倒,袁嬷嬷忙扶着她:“娘娘,您小心点儿。”她有些后悔,若自己方才在院里,公主大约怎么也不会丢。 瑜妃刚刚走进去,仪贵妃忽然冲暗处冲了出来。她惊叫着往这边跑,袁嬷嬷赶紧护住了瑜妃,一旁的护卫也快速将她架住。 仪贵妃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虽被架着,她能挣扎不停,甚至试图用嘴咬人。 “含玉呢?”瑜妃问,一听见她提自己的女儿,仪贵妃眼中冒出了可怕的光,她大声嘶吼,却没有人能听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瑜妃问了许久,没有一点进展,她怒从中来,抬手给了仪贵妃一巴掌。 “娘娘,切勿动怒。”袁嬷嬷生怕瑜妃伤了身子。这一把掌令仪贵妃安静下来,她缓缓张开嘴,忽然仰头大哭,嘴里念着些什么。 这回瑜妃听清楚了,她是在叫含玉。 “看来公主确实不在她这儿。”袁嬷嬷说道,若仪贵妃真将含玉骗到了这里,不会傻到主动出现,还同瑜妃起了冲突。 瑜妃脑中有些混乱,但也明白袁嬷嬷是对的。可见过含玉的人都说她往这儿来了,眼下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娘娘,不如去找皇上。”筠竹小心翼翼地开口,瑜妃宫里的人毕竟不够用,只要皇上下令,找人便容易多了。 瑜妃担心含玉的安危,便也没有迟疑,立刻去皇上那里,将事情说了清楚。 “含玉不见了?”皇上皱了一下眉,之后安慰瑜妃:“你先不要慌张,朕这就派人去找。”他安排人后,又让宫门处戒严,不允许任何人出去。 一来怕有人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含玉带出宫;二来则要抓住下手的人,毕竟若非意外,便是有人想对宫里的孩子下手,他必得将幕后主使找出来。 这会儿锦妃正要送冉氏母女出宫,她同菀儿说过,会在冷宫等她,之后便让她将含玉带了过去。 都说仪贵妃疯了,可锦妃知道,她并非完全糊涂。许多事她都记得,锦妃也试探过许多次,知道她很想念含玉。 她毕竟是含玉的亲娘,甚至因为疯癫,她比从前更加在意含玉。菀儿和含玉进冷宫之前,锦妃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让她知道,含玉已经成了瑜妃的女儿。 锦妃费尽心机将含玉带出来,就是希望她出事,这样便能离间她和皇上。只要含玉有事,便是瑜妃这个“母妃”照料不周。 而她并没有同含玉和菀儿在一起进冷宫,就算宫中有人看到,也只会说两个孩子误打误撞闯入了冷宫。皇上责怪起来,她便能推到菀儿身上,毕竟小孩子不懂事儿。 本来将含玉留在仪贵妃那儿,锦妃便可以带着含玉走了。之后再派人过来,若仪贵妃没有让含玉出事,她出手“帮一帮”便是。 可将菀儿带出冷宫之后,她千方百计地想让含玉一起走,最后甚至吵闹起来,耽误了许多时间,以至于没有及时出宫。 “娘娘,皇上已经下令,任何人都不许离开皇宫。”问柳紧张地进来说道,锦妃没想到瑜妃动作这么快,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皇上。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步伐很快,冉氏将菀儿抱在怀里,不敢开口说话。 “姑姑,那个妹妹……” “闭嘴!”锦妃的怒喝让冉氏吓得将菀儿的嘴捂上,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锦妃,最后二人目光相遇,她立即将头低了下去。 “不准再提起她,”锦妃说道:“若是待会儿有人过来问你,你就说那个妹妹同你一起去了很可怕的地方、见到了坏人。你害怕极了,想要离开,可是妹妹同那人很亲密,说什么也不肯走,知道么?” 菀儿也被她方才那一声吓到了,便懵懂地点了点头。锦妃眉头紧皱,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如今菀儿出不去,又不能将她藏起来,只能都推到她身上。这样即便是含玉真出了事,也同自己无关。 第185章 将她推出去 锦妃说完之后便出了房间,留下问柳看着冉氏母女,菀儿摇着冉氏的手臂:“娘亲,姑姑怎么了……” “嘘——”冉氏紧张地看着门外,一边捂上菀儿的嘴。此时问柳正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冉氏小心地问:“问柳姑娘,出什么事儿了么?” 锦妃方才那副模样,令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冉氏并不关心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怕自己的女儿被牵扯进去。 问柳眼珠转了转,最后回答:“夫人放心,并非什么大事,待会儿若皇上过来,照娘娘吩咐的回答便是了。”她到底不信任冉氏,不肯说实话。 她的嘴很严实,冉氏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在心中盘算如何从锦妃嘴里得知真相。 锦妃一个人在院中透了透气,冷静了许多,便转身回房。 “小妹,究竟怎么了?”冉氏一见她便问,她搂着菀儿,抬头看锦妃:“大嫂无意打探你的事,可事情同菀儿有关,她待会儿说错了话怎么办?若你信得过大嫂,便将事情说清楚,我也好帮你。” 她这话倒是不错,虽说锦妃教了菀儿如何回答,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不懂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若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锦妃就很难脱身了。 锦妃思忖片刻还是答道:“方才她同含玉一起进了冷宫,之后含玉不见了。” 冉氏被这话吓出一声冷汗,她心跳骤然加快,艰难开口:“你是说公主丢了?同……同菀儿有关系?”她不敢想象,若是含玉当真找不到,或是找到了但…… 她环抱菀儿的手不禁紧了几分,忍不住问:“你方才不是说带菀儿去玩么?怎么会让她见含玉,最终还去了冷宫?” “大嫂这是在责备我么?”锦妃面无表情地看着冉氏,她本就因为菀儿误事憋了满肚子火,当然没有心思同冉氏扯这些。 冉氏一怔,她太着急了,竟忘了锦妃的脾性,只得缓和语气回答:“我并非怪你,只是公主若出了事儿,菀儿不就……” “宫里这么多人,怎么会找不见?只需照我方才说的做,菀儿定然没事。”锦妃没有告诉冉氏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计谋,也不欲仔细解释。她倒巴不得含玉出事,这样瑜妃便难逃其咎,至于菀儿…… 她往冉氏怀中看了一眼,菀儿睁大天真的眼睛四处张望。此事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本就是意外,皇上应当不会对她怎么样;就算含玉死了,皇上动怒为难她……锦妃攥紧手帕,她大哥并非只有这一个孩子,若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也只有将她推出去了。 皇上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瑜妃,她径直走到锦妃面前:“含玉是不是在你这里?” 锦妃愣了一下,缓缓开口:“妹妹为何这样问?我今日还没有见过含玉。”她一脸茫然地看着瑜妃,又问:“她怎么了?” “有人说,是你宫里的孩子将含玉带走了。”皇上目光冷冽地看着她,明明话中没有责备的意味,锦妃却还是别他的态度激怒了。 “孩子?”她稳住心绪,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最终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皇上是说菀儿么?那是我大哥的孩子,正在里面呢!”她说罢指了指另一间房,请皇上和瑜妃进去。 她一面走一面说道:“菀儿确实在宫中玩儿了一会儿,可没听她说见过含玉啊!”罢了,又拉过瑜妃的手:“妹妹别着急,若菀儿真见过含玉,一定能找到。” 皇上进门的时候,冉氏还抱着菀儿。皇上走过去,却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菀儿毕竟只是个孩子,威逼利诱作用不大。 他正犹豫着,瑜妃走上前蹲下,正对上菀儿的双眼。她伸手想摸菀儿的头,冉氏立即戒备地护住,锦妃生怕露馅儿,忙说道:“大嫂,瑜妃妹妹只是问几句话,你不必紧张。” 冉氏也知道在宫中自己护不住菀儿,还是得靠锦妃,只能松了手。 “你今日有没有见过一个妹妹,这么高,不爱说话?”瑜妃比划着,菀儿乖巧地点点头。她立即问:“那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菀儿看向锦妃,她立即鼓励地开口:“你若知道,就说出来,姑姑在这儿,不必怕。”目光却暗示菀儿说自己方才教过的话。 “我和妹妹去了一个阴暗的地方,那里有可怕的人。我害怕,我……我想回姑姑这儿来,可妹妹不愿意,我便一个人离开了。”菀儿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倒出来,锦妃也松了口气,幸而她没有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 瑜妃皱了皱眉,阴暗的地方,可怕的人?难不成她是说冷宫?可先前已经找过了,那里并没有含玉的踪影。她一下子全身发软,不知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皇统领她扶起来,看着锦妃狐疑开口:“这孩子这么小?你当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 “都是臣妾管教得不好,她偷偷跑出去了,方才臣妾宫里的人也正找着,幸而她自己回来了。”锦妃答道,她为了瞒过皇上,方才确实声势浩大地“找”了菀儿。 “这孩子回来之后只字不提,臣妾也不知道她竟同含玉在一块儿。”锦妃走过去,责备菀儿:“发生了这种事,怎么不同姑姑说?” 菀儿眼神中充满犹豫,她毕竟年纪小,无法分辨锦妃话中的意思。她嘴唇动了一下,冉氏赶紧轻拍了一下,阻止她说话。 皇上扫视这几人,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倒是瑜妃有些着急,却也没有催促。 “让这孩子跟朕去冷宫招人。”半晌之后,他开口道,锦妃立即从冉氏手中将菀儿夺了过去,说道:“这是自然,含玉不见了,臣妾也着急。”看样子皇上已经去冷宫找过了,既然没有发现人,说明含玉即便没死,也定然出了事。 她本想自己动手,却被菀儿误了事,但眼下看来,上天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仪贵妃是个疯子,含玉在她手里不死也得吓掉半条命。这下瑜妃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责罚了。 第186章 心如死灰 菀儿带着皇上和瑜妃到了先前遇见仪贵妃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指了指前方:“就是那里,妹妹被那个可怕的人抱着。” “她不怕么?”皇上问。 “她们很亲密,我拉着妹妹走,可她不愿意离开。”菀儿谨记锦妃的话,可因为想起了方才含玉的哭喊,声音越来越低。 她不知道含玉会被可怕的人带到哪里去,想起二人一起玩时含玉羞怯的笑,她忍不住要落泪,却不得不拼命憋着,很快红了双眼。 “妹妹可爱么?”皇上忽然蹲下,用手拍了拍菀儿的肩膀,语调很温和。 菀儿点了点头,含玉小小的,很乖,只要被牵着,便非常听话。说起她,菀儿又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她对含玉的想念中,夹杂着对锦妃的恐惧。 她年纪小,很难遮掩住复杂的情绪,皇上紧接着问:“妹妹对你好么?” “好,妹妹总是对我笑。”菀儿答道,她小小的心承受了太多东西,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慌张。 就连锦妃也没有明白,皇上想做什么,这个时候他本应着急地找含玉,却在菀儿身上浪费时间,更何况这些问题根本问不出什么。 “她确实很可爱。”皇上愈加温柔,仿佛只是一个和善的长者,让菀儿慢慢放下戒心。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锦妃赶紧开口:“皇上,还是找含玉吧,孩子等不了!” 皇上没有搭理,她正打算上前,宴平却命人将她拦住。 “平日里没有什么人同她玩儿,她见到你定然很开心。”皇上继续说道,菀儿再次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她见过仪贵妃发疯的样子,当然担心含玉。 皇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神骤然一变,他稍稍用力打了一下菀儿肩膀的位置,语气严肃可怕:“可你呢?遇到可怕的人,你竟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她若是被那人带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忽如其来的转变令菀儿不知所措,她愣愣地看着皇上,忽然“哇”地一声哭了。本来她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致,这会儿更是不受控制。 “我没有,没有想丢下她……”她用手擦着泪解释着,冉氏知道她此时已经完全忘了锦妃说过的话,便想上前阻止。哪知皇上一挥手,他手下的人立即将冉氏拦住,锦妃也被困在一边。 “你没有丢下她?”皇上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菀儿的话,他起身:“她将你当成好友,你却抛弃了她……” “我没有,是姑姑……”菀儿呜咽着出声,瑜妃几步走到她面前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是姑姑,姑姑不让我带她走。”菀儿已经顾不得其它,她想起自己离开时含玉在仪贵妃怀中挣扎的样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一步一步走到锦妃面前问:“怎么回事儿?” “臣妾,臣妾不知道。”捂在锦妃嘴上的那双手终于拿开,她猛地呼吸了几口,迫不及待地解释:“臣妾也不明白菀儿在说什么。” “你是说,这孩子在撒谎?”皇上冷笑,虽然他没有再说话,可锦妃也知道,要将事情完全推到菀儿身上已经不可能了。毕竟是在皇上面前,并非她不承认就能摘干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红了双眼:“皇上难不成觉得,臣妾故意要害含玉?” 皇上不耐地皱起眉头,他根本不愿看锦妃哭哭啼啼,甚至不关心事情的真相。他现在只想知道,含玉究竟在哪儿。 他从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锦妃明白,她扭过头,泪水落了下来。就在皇统领要耗尽所有耐心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若皇上不相信臣妾,大可去臣妾宫里搜,假如含玉真在那里,臣妾无话可说。” “你既能费尽心思将含玉骗出来,又怎么可能把她藏在你宫里?”瑜妃恨不得杀了她。她当然明白,锦妃敢这样说,不过是因为知道搜不出人。 “瑜妃妹妹,你这是要逼死我么?”锦妃面如死灰地看着瑜妃:“我虽不知道你为何忽然变成这样,可我根本不知道含玉的下落,你让我怎么办?” “妹妹这样咄咄逼人,莫不是故意如此……”不管瑜妃说什么,锦妃就是咬定自己没有见过含玉。 瑜妃几乎要对锦妃动手,含玉等不了,可锦妃这副样子,明摆着不会说真话,她急得咳嗽了好几声。 “别急。”皇上轻轻拉过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同宴平道:“你带着人在宫中各处找,朕去锦妃宫中。”说罢同瑜妃回到锦妃宫中。 他已经想好,若含玉不在锦妃宫中,便对锦妃用刑。后宫的女人最怕什么,他再清楚不过。说到底锦妃费尽心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往上爬。若再没有可能达成愿望,她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锦妃和冉氏已经被控制住,瑜妃则牵着还在哭的菀儿,这孩子完全沉浸在自责中,满脑子都是含玉看着自己离开的那个眼神。 皇上吩咐人在锦妃宫中搜了一遍,果真没有找到含玉。 “皇上信臣妾了么?”锦妃压着情绪,泪眼婆娑地看着皇上。朦胧中他慢慢走近,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随着窒息感传来,一滴泪自眼中滑落,锦妃眼中的皇上狠厉无比,仿佛自己是他的仇人。 锦妃脑中骤然回忆起了过往,他对着她笑,嘱咐她注意身体,替她斥责仪贵妃……明明眼前已经清晰,她却不忽然认不出掐着自己脖子的这个人是谁。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她以为皇上对她有感情,即便他从前只是为了从自己嘴里得到瑜妃的消息,即便他连自己的喜好都记不清。 却原来,自己在他身边,甚至都比不上那个掩人耳目的仪贵妃。 所有的一切都被仇恨掩盖起来,总归她不知道含玉在哪儿。她将含玉骗走,一来是为了让瑜妃受责罚;二来是知道,含玉出事之后,她定然受不了。 想到瑜妃的绝望,锦妃便迫不及待地希望皇上找到含玉的尸体。 第187章 我只要你一句话 “臣妾从未奢求得到皇上一丝一毫的垂怜,可这脏水,也不能往臣妾身上泼啊!”锦妃的泪落在皇上手背,她将眼睛闭上,并不愿意看他:“臣妾先前也说过,若您在这宫中搜出了含玉,不管您如何处置,臣妾都认了,可这儿哪里有含玉的影子?” 她悲从中来,半晌也说不出话。 “含玉毕竟是你的侄女带走的。”皇上从不吃这一套,他眼神冷漠地看了锦妃一眼:“可如今她好好儿的,含玉却不知所踪。” 冉氏挣开困住自己的人,一把将菀儿护住。皇上这话,似乎有让菀儿给含玉陪葬的意思。她搂着菀儿的手微微颤抖,隐隐开始担心,不知锦妃接下来会怎么做。 “本就是孩子间的事儿,臣妾哪里能左右?”锦妃将事情完全推给了菀儿,她现在只希望含玉丢掉性命,这对瑜妃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至于菀儿……只得看她的造化了,若皇上可怜这孩子年幼,指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皇上没有回答,他只想将锦妃押进大牢,用尽刑法审问。菀儿一个人跑了出去本就是一件疑点重重的事,更何况她还带着含玉进了冷宫。 他不相信事情这样巧,认定此事同锦妃有关系。 “皇上怨恨臣妾,臣妾明白,只是请您放过我这侄女儿。她毕竟不懂事,将公主弄丢是无心之失。”锦妃故意替菀儿求情,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来人,将锦妃带走。”皇上话音刚落,李继忽然走进来开口道:“锦妃娘娘院子后面的假山中似乎有小孩儿的哭声,老奴已经差人去看了,就等着您过去。” 锦妃心中一沉,怎么会有小孩儿的哭声?含玉明明不在她这里,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便是皇上和李继故意做戏,想逼迫自己说出真话。 可他们大约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当真不知道含玉的下落。 皇上这会儿也顾不上她,同瑜妃一起往假山的方向走,锦妃也跟了过去,倒是没有人拦她。 “娘娘,是公主,公主在那里!”小宫女大喊道,瑜妃加快步伐走过去,含玉坐在石堆中,手脚都被绑上,嘴里也被塞满了布条,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瑜妃心中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失而复得的喜悦、后怕……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不觉间令她湿了眼眶。 小宫女已经将含玉嘴上的布条拿开,正小心地替她解着身上的绳子。含玉一脸茫然,直到瑜妃走到她面前,她终于张大嘴哭了起来。 “母妃……”她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瑜妃根本听不清,只是死死地将她抱在怀里。皇上远远地看着,却并没有上前打扰。 “不可能,这不可能。”锦妃嘴里念着这一句,她疯了一样拨开面前的人,却在看到瑜妃和含玉的那一刻,呼吸一窒。 含玉怎么可能在这里?恐惧感巨浪一般涌来,连同慌张混合在一起,令锦妃微微发抖。 “皇上,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妾,故意将含玉绑在这儿。”她已然乱了方寸,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臣妾根本没有动过含玉,菀儿不是也说了么?含玉一直在冷宫里。” “含玉是你侄女儿带走的,如今你却说有人要陷害你?难不成你要朕相信,是你这四五岁的小侄女居心叵测,故意将含玉带到你的宫里,要害你?”皇上语气中的嘲讽显露无遗。锦妃如遭雷击,她脸色霎时惨白,人也站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之后,仍险些摔倒。 菀儿年纪小,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但…… “皇上,菀儿的确不会害臣妾,可若有人刻意教她呢?她一旦被人利用做了这些事,臣妾不就怎么也洗不清冤屈了么?”锦妃说罢往冉氏的方向看去,她也正盯着锦妃,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她是你的侄女,谁能刻意教她?”皇上问道,锦妃背对着他走向冉氏:“皇上,这您就要问问臣妾的大嫂了,菀儿是她的亲女儿,不听她的,还能听谁的?” 冉氏一怔,刚想反驳,锦妃便狠狠地掐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如今只有我能救菀儿,若你想要她安然无恙,就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菀儿已经被牵扯进去了,冉氏知道自己无法护她。锦妃到底是宫里的人,冉氏没有选择,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一咬牙跪了下来:“皇上,我们姑嫂向来不合,是我让菀儿把公主骗出来,又将她绑在小妹的院子里。是我糊涂,甘愿受罚。此可事同菀儿没有关系,还请,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她。” 她拿出毕生的勇气说出这些话,却还是因为恐惧不住颤抖。皇上打量她几眼,眼中的情绪有些怪异,最终他叹道:“无论如何,孩子也叫她一声姑姑,你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既然你已认罪,朕自然要责罚你,至于你的女儿……”皇上刻意停顿了片刻,而后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帮着你做恶,险些害公主丢掉性命,依朕看,就让她随你去冷宫做事,也给她一些教训。” 冉氏骤然瘫软,冷宫是什么地方?多少活生生的人进去,出来时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若菀儿自小就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她这一辈子就毁了。冉氏抬起头,皇上神情坚定,似乎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无端的恐惧蔓延开来,冉氏爬到锦妃面前恳求:“小妹,我求求你,菀儿是你亲侄女,你救救她吧。我死不足惜,可她还这样小啊!” 锦妃小心地看着皇上的脸色,她一边拉着冉氏一边说道:“大嫂,你先起来,这事儿,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她既想稳住冉氏,可又不敢在皇上面前说出承诺的话来。 冉氏怎么也不肯起来,虽说她有些软弱,可菀儿是她的女儿,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遭罪。她死死地拽住锦妃的手说道:“小妹,我就只要你一句话,你救不救菀儿?” 第188章 百无一用是情深 “大嫂,我当然也想救菀儿,可……”锦妃打定主意让菀儿承担罪责,却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她眼中闪烁着不忍的泪光,冉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冉氏缓缓起身,忽然转身面对着皇上:“皇上,此事是锦妃娘娘一手安排,她同臣妾说带菀儿出去玩,却让菀儿将公主骗了出来。” “大嫂!”锦妃的声音骤然提高,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愚蠢的嫂子真敢将真相说出来,她分明几番暗示先骗过皇上再救菀儿。 冉氏已经完全不信任她,其实从方才开始,冉氏便隐隐觉得她想将事情都推到菀儿身上,自己则摘个干净。 之所以最后问了一次,是因为她是菀儿的亲姑姑,冉氏心中还带着一丝期望。如今希望完全破灭,冉氏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全自己的女儿。 “我没有看好孩子,酿成大祸,还请皇上责罚。”冉氏并不像锦妃那般哭哭啼啼,而是诚恳地看着皇上:“只是菀儿年纪小,又被利用,还请皇上饶恕她。我是做母亲的人,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利用!皇上,我们母女当真不知情。” 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菀儿平安出宫。 皇上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锦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说得够清楚了么?还需要朕再说一遍吗?” 锦妃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骤然冰凉,她看着皇上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一阵剧痛从心脏传来。皇上兴许并没有惩罚菀儿的心思,方才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逼冉氏说出实话。 冉氏如他所愿将自己推下深渊,如今他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自己。他今日处心积虑所做的一切,竟都是为了将自己置于死地。 锦妃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是落下了泪。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精心筹划究竟有什么意义。她这些年,为他争斗为他害人;为他温柔为他痴癫,最后又为他死,她这半生,可有得到什么? 皇后得到地位;仪贵妃得了恩宠;瑜妃得了真心,可她呢?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你进宫多年,从来与人为善。既是如此,你便去冷宫之中,同仪贵妃做个伴儿吧!”皇上最终用这样一句话将她打发,又示意将她押走,似乎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嫌弃。 锦妃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只见他走到瑜妃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意识到,他们这一生,终是到头了。 瑜妃带着含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直到含玉睡下,她才忽然想起沈云悠,赶紧问袁嬷嬷:“云悠妹妹方才去找含玉,怎么不见了踪影?” “同她一起的丫鬟回来了,说是她得知公主找到后,便回府了。”袁嬷嬷回答,瑜妃终于放心地点头,她没事便好。 皇上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宫,含玉找到之后,方才解除。沈云悠这会儿正往沈府赶,即便是坐在马车中,她也冷得发抖。 “我就说了,你是真狠。”池季远将她揽过来,若有所思:“我今后可要小心了,若得罪了你,恐怕没好果子吃。” “那是她自作孽。”沈云悠牙齿在打颤,她勉强说道:“再说,你不是同我一条船么?今日的事,咱俩都有份儿。若没有你,我一个人能躲过皇宫中的侍卫将含玉藏在她那里吗?” 她找到含玉时,正巧撞上了池季远,她心中立即生出了一个念头。 为了不让含玉受到惊吓,她特地让池季远将含玉打晕,二人又把她带到锦妃院子里藏了起来。她让池季远在暗处盯着含玉,自己则观察着事情的动向。事实上,就算皇上不打算来锦妃这儿搜人,她也必定会想办法推他这样做。 只要在锦妃这里找出含玉,她便无从辩驳。事情还算顺利,皇上搜查的时候,含玉已经醒了,很快被宫女发现,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我那是想帮你,若我不出手,你早就被抓住扔进大牢了。”池季远伸手轻敲她的脑袋:“你个没良心的,不感激我也就算了,竟要将我拖下水。” “那你本就……”沈云悠脱口而出,却将后半句给咽了下去,她竟已经认为他们理应站在一起。 “我什么?” “你……你是个好人。”她这话一出,池季远面露不满,她便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小声说道:“多谢你帮我。”她能将此事做好,多亏他相帮。 第二日一早,瑜妃在院子里陪含玉玩。经过了昨日的事,含玉对她亲近了许多,甚至高兴时也会说上一两句话。 含玉昨日受了惊吓,见到瑜妃的第一眼便本能地叫了她母妃。其实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无比陌生,从前仪贵妃总将她丢给别人,母女二人并不亲近,现在她竟也慢慢对着二字产生了依赖感。 瑜妃正教她摆弄着小玩意儿,忽然看见袁嬷嬷急匆匆地往外赶。 “怎么了?”她开口问。 “冷宫里死了人,里面的李嬷嬷让我替她盯着点儿。”袁嬷嬷说罢便要走,嘴里念叨着:“这昨日才进去,今儿怎么人就没了?” 瑜妃心中一惊问道:“是锦妃?她怎么死的?” “投井!”袁嬷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瑜妃忽然觉得有些唏嘘,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睛。 锦妃娘娘,她也风光过,离她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一步之遥,死时却只得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有些事她不知道,兴许是好的。瑜妃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处的李继,他和宴平是宫中皇上最信任的两个人,宋景明说的那些话,想要带自己走的心思,如何逃得过他的耳目? 锦妃一门心思借此事害自己,却不知道他兴许真的曾想过放自己走。既是如此,她怎么可能成功? 锦妃聪慧冷静,她最大的错处,便是贪心。她想要往上爬,却还想要感情,终是被自己害了。 “母妃?”含玉小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了?”瑜妃蹲下将她抱住,轻声道:“没事,母妃只是想起了一些人,一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含玉懵懂地点了点头,瑜妃静静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想起了锦妃曾经温和善良的样子。她所有的罪孽与不甘,终是伴着年少的情怀和多年的爱怜,在井水中洗了个干干净净。清风吹过,枯叶挣开树枝,在空中飘荡几圈缓缓落地,仿佛叹了一句,百无一用是情深。 第189章 可算是飞出去了 沈云悠再进宫的时候,瑜妃已经将一大一小两只风筝做好了。她下了许多功夫,风筝比沈云悠初次见时好看多了。 “不错吧?”瑜妃问道,沈云悠点点头,含玉站在旁边拿着那只小一些的风筝,她似乎很喜欢,目光从未移开。 “您是不知道,我们娘娘平日里一将风筝拿出来坐在桌前,便很久都不动一下,可算是做成了。”袁嬷嬷同沈云悠抱怨道:“我总担心娘娘的身子吃不消。” “春天还早着呢,怎么这样着急?”沈云悠问道,她记得瑜妃说过春天的时候再去放风筝。 瑜妃摇了摇头:“咱们何必等到春天,想让它飞起来,有风就行了。” 她说着接过沈云悠手中的风筝,又将房门打开。一阵风吹过来,寒意停留在了房间里。瑜妃伸出手,任风从指缝中划过笑着开口:“今日不就可以么?” 含玉兴高采烈地蹦到院子里回头向瑜妃招手:“母妃,这里!” “你小心点儿,别摔了。”瑜妃叮嘱道,说罢挽着沈云悠的手走了过去。 幸而今日有风,但不算阴冷,三人费了好大劲终于勉勉强强让风筝飞了起来。 风越来越大,沈云悠甚至觉得除了耳边的风声,她什么也听不见。她抬起头,风筝飞得愈发高了,含玉兴奋地满院子,嘴里念着:“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过了一会儿,风筝有些不受控制,不停左右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要经受不住寒风的摧残,破碎在空中。 “啪”地一声,线断了,风筝随着风的方向渐渐远去。含玉骤然停下,她站得笔直,双眼紧盯着风筝,像在进行一个隆重的仪式。 沈云悠和瑜妃也默不作声,直到风筝完全不见了踪影,瑜妃终于开口:“可算是飞出去了。” 说罢她将另一只风筝收起来,往柜中放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画。那幅画滚落下来展开,画中女子笑得正明媚。 “这是?”沈云悠俯身将画捡起来,小心地递给了瑜妃。瑜妃伸手碰了碰画中女子的眉眼,轻声问:“同我像吧?” “这可不就是你么?”沈云悠回答,虽说画中的女子青涩,画师画技也不娴熟,可还是能从画中隐隐看出瑜妃的影子。 这幅画看上去不像宋景明的手笔,沈云悠便问:“是魏泊画的么?”魏泊的画虽也好,但比起宋景明来,还是差了许多。 瑜妃却摇头,她认真看着那幅画,眼底流露的温柔和留恋沈云悠从未见过。 “这是皇上画的。”她最终回答:“可惜他做了皇帝后,便再没有提过笔了。” 沈云悠一怔,她从前也想过这个可能性,还特意问了池季远。可得到的回答是皇上不仅不会作画,甚至对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他当年为我画了这幅画,后来他在我心中便死了。”瑜妃缓缓合上画,说起了过往:“我从前被约束、不愿争斗,可要留在他身边,只能接受这些。” “起初倒还好,总不过是后妃之间的争风吃醋,倒也没有波及到我,直到……”那是瑜妃一生中最惨痛的记忆,她如今却还是轻描淡写将事情说了出来:“直到我唯一的妹妹被拜访的使臣看中,那时两国关系焦灼,对方一定要让她嫁去。” “他答应我会保全妹妹,却还是强迫她嫁给了那个杀人如麻的禽兽。”瑜妃转头看沈云悠,她同自己的妹妹真的很像,忍不住碰了碰沈云悠的脸,瑜妃继续说:“她随着使团走了,还没有到那里,她便被折磨至死,后来两国还是开战了……” “我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可还是过不了这个坎儿,爱恨纠葛都随着妹妹一起离开了。”瑜妃叹道,在那之后她大病一场,身体变得虚弱,同他之间也有了许多隔阂。 她留在宫中,并非为了他,只是为了成全年少的自己;他身为一国之君,为求安定牺牲许多人,虽是对的,可失去了此生挚爱,也是他应得的果。 沈云悠动了动嘴唇,过去的时光不复存在,但过去的瑜妃却回来了。而那个少年郎,她的心上人,他死在了登上至高之位的那个清晨。 “母妃,快来玩儿!”含玉站在门口摇着小鼓,瑜妃冲着她笑了笑,匆匆将画收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 沈云悠知道,魏泊大约再也不用来替她作画了。她没想到瑜妃喜欢魏泊的画竟是因为,他的画同皇上当年的画很像。 瑜妃也不过是睹物思人,她虽不关心这后宫之中的纷争,也不欲同皇上重修旧好,可到底是没有放下。 而如今……沈云悠抬头的时候瑜妃正搂着含玉逗她,二人在寒风中大笑起来,如今瑜妃也算活过来了。 沈云悠过去,瑜妃拿着小鼓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该你了。” “什么?”沈云悠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画中的意思,瑜妃不满地开口:“我都将自己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了,你怎么能有所隐瞒?”她佯怒,用小鼓敲了一下沈云悠的手臂。 “我?”沈云悠仔细想了想,自己的秘密没有一件能同别人说,她最终抬头:“我的事姐姐不是都知道么?” “你可骗不了我!”瑜妃将鼓塞在了含玉手中,拉着沈云悠在石桌旁坐下:“你不是同我说过心中有人了么,怎么样,同池公子替退婚了吗?” 见沈云悠迟迟不肯答话,整个人都处于犹犹豫豫的状态,瑜妃骤然笑了。 “看来我没猜错!”她一副了然的模样:“你那所谓的心上人就是池公子吧?” 沈云悠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纳闷儿地问道:“很明显么?”她本以为自己对池季远的感情已经足够淡,也以为隐藏得已经够好。 可瑜妃还是看了出来,那他呢?沈云悠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么? 第190章 趁他还在身边 “我不仅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知道,人家对你可也有意。”瑜妃说道:“若他心里没你,何必掺和那些事儿?”她很清楚,有些事若是池季远不肯出手相帮,单靠自己和沈云悠根本无法完成。 沈云悠本能地想去反驳,却一时语塞。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还是理所当然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他的好她否认不了。 “你们既然有婚约,便也不会存在阻碍,你究竟顾虑什么?”瑜妃有些纳闷儿,她总觉得沈云悠想要退婚。 沈云悠沉默良久,瑜妃便将她的手拉过去:“不要再顾虑了,趁他还在身边。” “若我知道两个人之间最后会变成这样,一定更加珍惜从前的日子。”即便到了现在,瑜妃仍会时不时梦见当年的人和事。 “可……”沈云悠犹豫不决,可她害怕自己出事,害怕他心里有别人……她心中的顾虑太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以至于不肯直面此事。 “他现在就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瑜妃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责备道:“若有一天,你们再没有机会在一起,有你后悔的时候。” “哪会事事都有把握,等你想好了,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她絮絮叨叨,在说自己,更是在说沈云悠:“就像放风筝一样,不一定非得等到春天,只要它能飞起来,就够了,不是么?” 沈云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情之事,她总是迟迟不肯做决断。回沈府之后,她想了两日,却没有主动提起,直到池季远去院子里找她。 他像平常一样,没有太多讲究,倒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听说锦妃投井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仪贵妃好歹还有个女儿,可她连个念想也没有了。”他说道,锦妃被打入冷宫,就连死都没有几个人关心,着实令人唏嘘。 沈云悠心中有事儿,便敷衍地点了点头,这下池季远终于转过去看着她。最后沈云悠有些不自在,不满地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说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看你发呆。”他答道,又捡起桌上的枯叶别在她头上:“眼下瑜妃的事也算解决了,你这是又担心谁呢?” “谁也不担心啊!”沈云悠随意答道,忽然灵光一闪,快速说道:“在想成亲的事。” “在想什么?你再说一遍?”也不知道池季远究竟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如此,总之他上下打量沈云悠一番,就等着她开口。 沈云悠此时正懊恼,自己不该一时冲动说出了这种话,今后还不被他笑话死。可池季远的目光久久不移开,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含混地回答:“没什么,就成亲啊,你来上京不就是想同我成亲么?” 池季远忽然就笑了,他将沈云悠的脸搬过来,忍着笑意说道:“你可想好了?” “你若真想成亲,我随时都可以啊!”他转过头不看沈云悠,耳根有些发红。沈云悠却清醒了,这人总能很快将别人的心思掐灭。他嘴里的成亲,就像打架一般,还能随时奉陪。 沈云悠推了推他,赌气地走了出去。 “怎么走这么急?”霍羽柔叫住了她,二人擦肩而过,沈云悠却因沉浸在池季远的刺激中没有发现。 “你来了?”一见她,沈云悠便将池季远抛在了脑后,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这些日子她母亲的病又加重了,霍羽柔也很少往沈府跑。 她似乎瞧出沈云悠有些烦闷,便拉着她往外走,一面说道:“咱们出去散散心。” 沈云悠跟在她身后,边走边问:“伯母还好吗?” 霍羽柔深深地叹一口气,含糊不清地回答:“倒没有比从前更差。”这个病拖了许久,她早已不指望母亲能痊愈,只要病情不再恶化下去,她便心满意足了。 沈云悠不知如何安慰她,生老病死,本就不是人可以操纵的,有些事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说服不了霍羽柔。 二人各怀心事,漫无目的地在街市上走了许久。 “我去买些水晶糕,母亲近来还能吃上两口。”霍羽柔最终拉着沈云悠在糕饼铺前停下,平日里都是差人出来买,今日她瞧见了,便顺带着买些回去。 沈云悠想起了白桃,这些日子灵意不在,她在院中百无聊赖,便挑了各式各样的糕点要给她带回去。 小二给沈云悠装着糕点,目光却往别的地方看。 “小二?”沈云悠递银子过去,他没有反应,她便问道:“看什么呢?” 小二终于回神,他将银子接过去,神神秘秘地同沈云悠道:“方才那个人往铺子里看了许多次,八成是想偷些糕饼,我可得盯着。” 沈云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个妇女,她身着蓝底白花的衣裳,正往这边瞧。目光与沈云悠对视的刹那,她霎时低下了头,似乎有些心虚。 “走吧!”霍羽柔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指着不远处的酒楼说道:“咱们进去喝一盏茶罢,正好那里换了新的厨子。” 今日人有些多,酒楼里的小二招呼不过来,二人好不容易坐下,沈云悠便环顾四周找小二。 “怠慢二位姑娘了,小店今日确实太忙。”掌柜的亲自过来,沈云悠却忽然起身说道:“我们也不饿,不如等贵店人少一些再过来。” 说罢拉着霍羽柔走了,霍羽柔不明所以地被她带着左逛右逛,最终被送回了府。 “怎么了?”霍羽柔觉察到不对,终于问:“从酒楼出来后你便有些奇怪。” 沈云悠凑过去,假意帮她理着发髻,低声说道:“你快些回去,有人跟着咱们。” “谁?”霍羽柔警觉地问,上次二人被绑架之后,她便格外敏感。沈云悠摇摇头,她也不认识此人,她将霍羽柔推进霍府大门后,快步往沈府走去。 家丁关门的时候她装作随意往四处一看,蓝底白花的衣裳,那人果然还在,看来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191章 不会有事的 沈云悠回房的时候,白桃并不在,她将吃的放在桌上开始发呆。方才那妇人她并没有见过,看样子不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为何要一直跟着自己呢? 本来和霍羽柔一起买糕点的时候,她也以为那妇人只是盯上了糕饼铺的东西,也就没有在意。可这之后,二人进了酒楼,沈云悠环顾四周,发现那人竟跟了过去。 她心中生疑,便拉着霍羽柔在街市上转来转去,就是为了看一看那妇人是不是故意跟踪。没想到她果真跟了一路,甚至跟着沈云悠到了沈府。 “看来此事同羽柔无关,可她想做什么呢?”沈云悠用手撑着头自言自语,这妇人跟了自己那样久,总不可能只是盯上钱财了罢? 她坐在桌旁发了一会儿呆,白桃便回来了。 “小姐,你做什么呢?”她刚开口便注意到了桌上的糕饼,赶忙一包一包地拆开,双眼立即亮了起来:“今日有什么好事儿么?小姐买这么多吃的?” “我平日待你不好么?”沈云悠佯怒,伸手捏了捏白桃的脸,白桃笑嘻嘻地将她的手拿下来说道:“小姐当然好了。”说罢坐下来,开始品尝。 “这个好吃,这个不行,这个倒是还不错。”她点评着不同品类的糕饼,最终挑选出了两三样,说道:“这几样味道最好,就留给灵意吧。” 她说完便要将这几包重新包起来,沈云悠按住她的手阻止:“灵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回来买新的吧!” 白桃失望地垂了眼:“小姐,我有些想灵意了,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有我陪你还不够么?”沈云悠问道,白桃少有地叹气:“小姐总是有事要做,哪里有功夫陪我?”她虽这样说着,可还是握紧了沈云悠的手:“小姐可要保护好自己。” 白桃心思单纯,她的感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她就将那几包味道好的糕饼放在自己面前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说罢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灵意,我先替你尝尝。” 她拿起一块糕饼塞进嘴里,都是香甜的味道,过了好一会儿,她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茶,终于想起了什么。 “对了小姐,方才我回府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在府门口鬼鬼祟祟的。”她说道,本只是想提醒沈云悠小心一些,却忽然被抓住了双手。 “是不是穿着蓝底白花的衣裳?”沈云悠问,白桃回忆了一番点点头。 竟然还没有走,沈云悠心说,她倒是要看看此人究竟要做什么。她蓦地起身,将白桃吓了一跳。 “小姐,你怎么了?”她惊恐地瞪着眼睛,沈云悠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儿,你吃你的。”说罢一个人往外走去。 还没到沈府门口,便听见了沈云娇的声音。 “祖母,您就答应我吧!都过去这么久了,母亲她也知错了。”她正挽着老夫人的胳膊替桑迎秋求情。 本来老夫人心情不错,一听这话立即变了脸色:“本以为你孝顺了些,也知道陪着我了,原来是另有所图。” 这些日子桑迎秋一直在静灵寺,兴许是因为失去了靠山,沈云娇倒老实许多,对她这个祖母更是尊敬有加。老夫人本以为她有所改变,却不想还是为了她那个娘。 “我只是想起母亲,随口提了一句。您若不喜欢,我今后不说便是了。”沈云娇脸上堆满笑,心中却想着老夫人当真难伺候,若不是想让桑迎秋回府,才不会日日去她跟前儿受气。 老夫人冷哼一声,并不没有回答,沈云娇又说道:“我并非有意惹祖母生气,只是听说最近静灵寺不安全……” “什么安全不安全的,难道二姐姐去了?”沈云蕊提着一个食盒走过去,她一来便要给沈云娇难堪,开口道:“大伯母去静灵寺这样久了,二姐姐明明很少过去,却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没听说么,静灵寺最近……” “行了,又是你母亲教的吧?静灵寺能有什么事儿?只要她老老实实待着,别整天想害人害己,什么坏事也落不到她头上。”老夫人不耐地打断了沈云娇,不过想让桑迎秋在静灵寺好好儿反省,她却想方设法要回来。 沈云娇有些不服气,她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却横了她一眼,往前走去。 “祖母!”沈云娇赶紧跟上去,这些日子桑迎秋不在府中,她快要受不了了,巴不得现在就将人接回来。就算老夫人不高兴,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提此事。 沈云蕊转过身,没两步就撞上了沈云悠。 “大姐姐,我正找你呢!”她拉着沈云悠往院子里走,沈云悠一直回头往府门处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二人回到院里的时候,白桃已经将糕饼解决得七七八八。沈云蕊神神秘秘地把手放在提来的食盒上问沈云悠:“大姐姐,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吃的么?”沈云悠往里面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见。沈云蕊摇头,猛地将手移开,指了指食盒里的东西:“你看!” 那么大个食盒,她却只装了一个小小的酒壶。 “这可是魏泊专程给我的,说是一个远房亲戚千里迢迢带过来的。我对你好吧?立即就想到了你,这便给你送来了一些过来。”沈云蕊小心翼翼地将酒壶拿出来放在桌上:“可就这么一点儿,你得省着点儿。” “这是……酒?”沈云悠有些不确定地问,沈云蕊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你放心,魏泊说了,这种酒最是温和,酒量差的人喝了也没事儿,不然也不会给我了。” 沈云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拒绝了:“还是不了,你也知道,我……” “你看这东西哪里像是酒,明明就是果子的汁水。”沈云蕊将酒壶打开,沁人心脾的香味飘了过来,她又怂恿道:“你没事儿的时候喝一口,不会有事的。” 第192章 想下油锅就跟我走 那酒的香味实在太勾人,即便沈云悠对酒没有多少好感,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东西当真不醉人?”她再三向沈云蕊确认。 “当然了,我可从不骗人。”沈云蕊回答,又昂起头:“本就没有多少,我还舍不得呢!” 沈云悠终于禁不住诱惑,开口道:“那我便收下了。”却也没有立即喝,而是将酒壶收了起来。她已经想好了,睡觉之前将这壶酒拿出来,小小地抿上一口,这样大概连梦里都是酒香。 沈云蕊待了一会儿便走了,沈云悠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她巴不得天快些黑。她磨磨蹭蹭,在房中坐立不安,终于等到了那个时刻。 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后,沈云悠走到柜子前搓了搓手,打算将酒壶拿出来。 “做什么呢?”池季远站在窗户外往里看,她一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儿。 她转过身,心虚地走窗户边儿上回答:“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若他没记错,她先前有些生气,便自己跑了出去。眼下看来,倒像已经忘了那件事。 沈云悠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壶酒,已经将别的事抛在了脑后,便没有体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反而问:“我有什么好看的?”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我方才不是惹恼你了么?”池季远回答,见她仍是一脸茫然,便又提醒:“说什么成亲不成亲的。” 沈云悠终于记起了这一茬,她的脸微微发烫,他竟又提此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记错了。”她敷衍地答道,余光不停往酒壶的方向瞟。 池季远觉得她有些怪,似乎有什么秘密,便仔细地盯着她,也不说话。沈云悠不自在地别过脸,又看见了那个装酒壶的柜子。 她想起了酒的香味,闻上去那么香,这味道大概……纵使她一向不大喜欢酒,却对那壶酒的味道很好奇。她的思绪完全都被酒勾过去了,甚至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你今日没吃饭么?”池季远忽然问,她这副样子,就像是饿了个两三天。 “没有啊,你想什么呢?”沈云悠转过头,觉得他这话毫无根据。 池季远将手放在她的嘴边,假意替她擦着口水,一面说道:“要说话就好好儿说,别流口水。被别人看到,怪难为情的。” 沈云悠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的嘴,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推了他一把:“我根本没流口水,你少蒙我。” “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心事?”她今日的反应很迟钝,甚至完全放松了警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云悠恨不得立刻关上窗户,飞速拿出那壶酒品一品。可上一世喝酒之后发生的惨剧历历在目,她思量片刻还是没有说实话。 “没什么事儿啊,就是,就是困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有些含糊:“近来事情可真不少,实在疲惫。” “是么?”池季远狐疑地看着她,这倒怪了,她一向睡得不大好,今日反而这个点儿就吵着困了。 沈云悠诚恳地点头,又揉了揉眼睛。表示自己真的很难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池季远一时间也分不出她究竟是当真困了,还是想骗自己,只得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好好休息,我也不打扰你。” “好,我睡了。”沈云悠以最快的速度“砰”地一下将窗户关上,回到柜子前面快速地喘着气。 这是怎么了?池季远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房中藏了人。他无奈地笑笑,往院子外走去。 估摸着他走远了,沈云悠终于小心地将酒壶取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眯着眼睛闻着酒香,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之后又学着白桃的样子,虔诚地合上手,表示不辜负美酒。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端起酒杯往嘴里送。 夜里,沈府安静得出奇,池季远刚躺下,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他警惕起身,沈府的人不大过问他,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他摸着黑往门口走,敲门声愈加激烈。 “池公子,是我,白桃。”白桃见他迟迟不肯开门,着急地出声。 池季远赶紧打开门,白桃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已经快哭了。她一看见池季远便带着哭腔说道:“池公子,小姐醉了,非说自己是一颗白菜。还说要将自己炒了,这会儿正要下锅呢!” “什么?”池季远哭笑不得,他问:“她人在哪儿?” “厨房!”白桃说着带他往厨房的方向走,她今日吃太多,这会儿还没有睡着,在房中转悠了两圈忽然听到沈云悠房中传出了声响。还没去敲门,小姐已经自己出来了,二话不说就往厨房走,她拦也拦不住。 池季远和白桃赶到的时候,沈云悠乖巧地站在他面前说道:“洗好了。”意思是你可以让我下锅了。 她脸颊绯红,双眼含水,正可怜兮兮地看着池季远,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她抓起他的手开始哭诉:“太可恶了,你不能因为我不好看就不炒我啊!别的白菜,我哪里比他们差了,你说啊!” 她哭得凄惨,似乎池季远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偏偏还怎么劝都不肯听,非要他将她扔进油锅才肯罢休。 “你为什么一定要下油锅?”他无奈地问道。 “我是白菜啊,不下油锅去哪里?”沈云悠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完捧起他的脸:“你也是白菜?” 她凑得很近,池季远觉得自己整个心都在乱跳,他抓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勉强说道:“想下油锅就跟我走。”说罢示意白桃回房休息。 沈云悠一听能下油锅,乖乖地跟着他走了,池季远将她带到房间,指着床:“去那里躺着,时候到了我便将你扔进锅里去。” 她乖巧地躺上去,池季远则坐在一旁守着她。沈云悠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过了许久,她的眼神变了变。就在池季远以为她终于清醒了的时候,她拍了拍床问:“你和我是同一锅的么?” 第193章 看咱俩究竟谁绑谁 “我……”池季远轻轻点了点沈云悠的鼻尖:“我跟你是一锅的,就只有咱俩。” “只有咱俩?”沈云悠左右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头开始傻笑,池季远揉着她的头低声道:“平日一副滴水不漏的样子,其实还是个小姑娘。” 他去戳沈云悠的脸,她不像平时一样立即拍开他的手,反而比划着自己的手指笑嘻嘻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沈云悠忽然抱住他的手臂,嘴里念叨着:“不许跑,说好了,要一起下油锅。” 她说罢打了一个哈欠,池季远本以为她终于不折腾了,谁知道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抓着他的手臂开始耍无赖:“别的白菜去哪里了?你还给我!” “怎么就跟白菜过不去了?”池季远嘟囔一句,却还是拍着她的背安慰:“我不是在这儿么?” “不是,你不是那一颗。”沈云悠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看上去分外可怜。 “别哭了,再哭这嗓子就废了。”池季远劝道,可沈云悠喝醉了酒什么也听不进去,开口闭口都是白菜。 她闹得太厉害,哭声有些嘶哑,池季远终于没辙了,他将沈云悠拉下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找白菜。” 说来也怪,她听了这话,骤然停止了哭泣,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池季远被她气得笑了出来,说她迷糊了吧,一听这话就不折腾了;说她清醒吧,又不知道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云悠不回答,只是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不停抽泣。池季远还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倒是有些新奇,站在原地盯着她看。 沈云悠一见他没有动作,又张大了嘴巴,池季远赶紧开口:“行行行,找白菜,找白菜!” 他牵着沈云悠往厨房走,她喝醉了酒,整个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要往他身上靠。 “还敢说我?我看你才是装疯卖傻耍流氓。”池季远不满地说道,论装傻,可没人比得过她。 二人到厨房的时候,沈云悠一下就将他的手臂放开了。她跌跌撞撞冲向了那几颗白菜,认真挑选起来,嘴里振振有词。 “不是你,你是下一锅的。”她说罢,将手中的白菜放在了一旁,又拿起了另一颗:“你是池季远的亲戚吧?长得这么像,你去和他一锅!” 池季远站在一旁憋不住笑了起来,沈云悠却一点儿也没有受影响。精挑细选之后,她最终选中了一颗白菜,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 “走吧!”池季远拿她没辙,只得什么事儿都由着她,又将她牵回了房间。 “这也就是沈府,若是穷苦人家,我上哪儿去给你找白菜?”他说罢,竟还有些庆幸,若没有白菜,她指不定怎么折腾。 有了白菜,沈云悠乖巧得很,回房之后也自觉地躺上了床,可死活不肯松手,非要抱着白菜睡。 “你先给我,等到了下油锅的时候,我把你们一起放进去。”池季远试探性地说道,一面小心地去拿那颗白菜。沈云悠反应极大,她鼻子一吸,又要开始哭了。 “停!”池季远吓得做出了停止的手势,终于妥协:“你就抱着……抱着,待会儿你们一起下锅,一起下!” 沈云悠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很快就睡着了。池季远将被子给她盖好打了个哈欠:“要说你不是为了整我,谁信啊!” 第二日沈云悠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怀里那颗白菜,她猛地坐起来,发现池季远正坐在床边打瞌睡。这倒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也不知道她昨夜做了什么,整个床上东一片、西一片,全是被扯下来的白菜叶。 沈云悠只觉头痛欲裂,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回忆昨日发生的事。 她似乎支走了池季远,然后拿出了沈云蕊送来的拿壶酒,可之后呢?她用力地锤着自己的脑袋,奈何什么也想不起来。其实就算不去想,看着这满床的白菜叶,她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云悠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昨日一定将脸都丢光了,今后得被他笑话死。她越想越害臊,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她就不该信了沈云蕊的鬼话,什么喝一口不会有事的,这叫没事儿?她将房间闹了个天翻地覆,还不知道有没有做更丢人的事儿。 头上的被子被拿开,沈云悠一脸迷茫地抬头,池季远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一看这表情,沈云悠便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话,赶紧将耳朵捂上。她可不要知道自己昨夜究竟发了什么疯,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怎么了,白菜妹妹,该下油锅了!”池季远大声喊着,沈云悠虽捂着耳朵,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忍不住将手拿下来问道:“什么下油锅?” “不是你说自己是白菜么?吵着要下油锅,我若拦着你,就逮着我哭……”他这话还没说完,沈云悠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实在……太丢脸了。 池季远觉得她这副样子很好玩,便兴致勃勃地坐下:“这就受不了了?还有更可怕的。” “我不听!”沈云悠抗拒地捂上耳朵,片刻后又觉得没有用,索性捂住池季远的嘴,威胁道:“再说我就将你绑起来,嘴上塞满布条,我看你还敢说。” “是吗?”池季远一把拉过她的手,扬了扬眉:“要不你试试,看咱俩究竟是谁绑谁?” 沈云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便咳嗽了一声,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别以为我会怕你,我可是沈府大小姐。就算我现在将你赶出沈府,也没人能说什么!” “这会儿想起自己是大小姐了?昨日要死要活往油锅里跳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了?”池季远的话句句致命,不停提醒着沈云悠她昨晚的“壮举”。她认命地将脸埋在膝盖里,不愿意面对,哪知池季远说出了一句更令她羞愧的话。 “这就要赶我走了?昨日是谁非要嫁给我,我不同意就要上吊的?” 沈云悠猛地抬起头,她昨日……竟连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第194章 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你别胡说八道!”沈云悠心虚地反驳,她不停安慰自己,池季远总喜欢骗她,这次指不定也是故意了,总归她记不清了。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你酒醒了就不认账了?”池季远表情认真,倒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沈云悠犹豫了半晌,心中想着,也不知有没有说些奇怪的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我还说什么了?” 池季远慢慢凑近,她赶紧往后缩了缩,他却猛地拿起她身边那颗快要被拔光的白菜恶狠狠地开口:“还说我跟这玩意儿长得像!”他说罢气愤地指着那颗白菜:“在你心里我就长这样?” 沈云悠“噗哧”一声笑了,她捂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滚来滚去。 “你还好意思笑!”池季远气急败坏地拿着那颗白菜在她面前晃:“你仔细看看,像吗?” “是我错了,不像,一点儿也不像……”沈云悠虽说在道歉,那大笑的样子却着实像是嘲笑池季远。他双眼一眯,将白菜放在了一旁,气定神闲地开口:“就算长得像白菜,还不是有人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沈云悠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捂着耳朵大叫:“白桃,快将这个人赶出去,我不想见他!” 白桃迟迟没有进来,她便亲手推着池季远往外走:“你快些走!今日别让我再看见你。惹急了我,可不管你是白菜还是什么,通通一锅炖了。” 池季远倒也算配合,离开了她的房间。他走之后,沈云悠一脸呆滞地坐在桌前,她根本不敢去想昨晚的事。她重活一世,在这府中步步为营,却还是做出了这么丢脸的事。 “小姐,池公子吩咐将这碗药给你喝了,说是会舒服一些。”白桃推门走进来,将药碗放在桌上,打量了沈云悠一番。她此时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看上去狼狈不堪。 “小姐,你平时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一喝酒,就变成那样了呀?”白桃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想起沈云悠喝醉了酒撒泼耍赖的样子,她又道:“这也就是池公子耐心好,换成别人,早把你扔油锅了。” 沈云悠愣了一下,看来自己昨日确实说过下油锅之类的事,她拉着白桃的手:“桃儿,我昨日是不是很丢人?” “小姐,要听真话吗?”白桃问,沈云悠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掩面开口:“挑些没那么丢脸的说。” 白桃想了想,终于说:“小姐就说自己是一颗白菜,一定要下油锅才行,拦着你你就哭个没完……” “等等!”沈云悠捏了一下白桃的手,问她:“这也算不丢脸的?” “当然,你还哭哭啼啼地抓着池公子问你比别的白菜差在哪里,是不是长得不如别的白菜好看……” “啊——”沈云悠只觉头皮发麻,她忍不住低吼出声。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池季远不得笑话死她?她羞于见人,伏在桌上装死,白桃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小姐,你也别太难过,还好只有我和池公子看到了你昨天的样子。” 过了好半晌,沈云悠缓缓抬头问白桃:“我就只说了这些么?”只有这些总不过是丢脸,若当真死活要嫁给他可就…… 白桃的脸颊忽然微微发红,最后她索性将头别了过去:“是池公子带你回房间的,之后的事我不知道。” 沈云悠绝望地仰着头,这下没人知道池季远究竟有没有骗自己了,那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姐,你还是先将这药喝了,再休息一会儿吧!”白桃看了一眼沈云悠那满是白菜叶的床,走了过去:“我先帮你把房间收拾了。” 沈云悠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都怪自己贪杯,醉成那样,才酿成大祸。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不管别人说得怎么天花乱坠,也绝不能再沾一滴酒。 白桃将她的被褥抱出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我看见二小姐正同池公子说话呢!”她方才正好撞见沈云娇拦着池季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会儿魏公子,一会儿王公子的,怎么还盯着池公子不放了?”白桃忍不住说道,一面不平地敲着桌子:“谁看不出她那心思啊,真烦人。” 沈云悠抬头看她,忽然笑了起来:“桃儿现在什么都懂了?什么王公子魏公子,你听谁说的?” “还用说么?二小姐先前同魏公子走得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魏公子很少过来了,倒是常常见到那个王公子。”白桃说罢焦急地拉了拉沈云悠的手:“小姐,这和咱们没关系,可她现在同池公子说话呢,你可不能不管。” 沈云悠一把拉着她坐下,池季远这人她再清楚不过,在让沈云娇吃瘪这件事上,池季远可比她厉害多了。若是兴致好,她大约还会去看一看热闹,可昨晚刚在他面前撒泼耍赖,她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他。 “小姐,这个时候想那些事儿做什么,将二小姐赶走才是重要的。”白桃似乎猜到她在意昨日的事,便不死心地劝说,沈云悠索性趴在桌子上:“白桃,我好累,先休息一会儿。” 白桃恨铁不成钢地跺脚,最后“哼”了一声:“小姐不去,我自己去。”她可得盯着,一旦沈云娇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就得立刻阻止。 沈云悠趴在桌上,她昨日醉酒,又闹腾了许久,这会儿当真有些困。 “小姐!”她刚要睡着,白桃又推门进来:“你还是快过去吧,霍小姐和二小姐起了争执。” 沈云悠猛然清醒,她起身跟着白桃往外走,因为有些头晕,险些撞在门上。她扶着门左右晃了晃脑袋,终于问:“池季远不是在那儿么?她们怎么能闹起来?” “我也不知道,池公子退得老远,在一旁看热闹呢!”白桃回答。这人真是太懒了,沈云悠心说。 第195章 本是愿意的 霍羽柔不会随意同别人起争执,若是可以,她一定会委曲求全。沈云悠也有些纳闷儿,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同沈云娇有了矛盾。 虽说沈云娇有些讨厌,可霍羽柔很清楚她的为人,二人之间也没有产生过激烈的碰撞。沈云悠越想越不对,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池季远果然离得老远,生怕波及到自己。沈云悠定睛一看,与其说那二人起了争执,倒不如说霍羽柔正在被沈云娇拉扯。 还没走近,沈云悠便隐隐感觉到霍羽柔有些着急,她的脸开始泛红,手臂上也出现了红色的抓痕。 沈云悠莫名看了池季远一眼,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有些冷漠。虽说他不喜欢掺和麻烦的事,可霍羽柔被欺负成这样他都没有阻止,沈云悠还是有些惊讶。 本想快步走过去拉开那二人,可还没等到沈云悠到,她们不知为何忽然激动起来,沈云娇用力一推,霍羽柔一下就栽倒在了池塘里。 池季远似乎也没有料到这茬,他愣了愣,将手中的枯草一扔往前迈出两步,沈云悠已经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你别站着啊,拉她一把。”她虽着急,却不会水,只得急切地冲池季远吼。他几步过去依照她的意思将霍羽柔救了出来。 沈云悠瞪了沈云娇一眼,却也没有理池季远,让白桃帮忙将霍羽柔扶着回了房间。 霍羽柔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沈云悠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裳之后,她仍是脸色惨白。沈云悠又吩咐人拿了手炉进来塞进她的手里,轻声安慰:“没事了,一会儿就暖和了。” 因为落水,霍羽柔一直在发抖,沈云悠索性将她捂在被子里,又让白桃端了一碗姜汤过来。汤水下肚,霍羽柔终于慢慢缓过来。 屈辱感从心中涌了出来,霍羽柔双眼发红,里面装着还未落下的泪,惹人怜爱。她握住沈云悠的手:“云悠,我当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不过是见云娇同池公子拉拉扯扯,这便忍不住说了她几句。” “你也知道,我从不愿招惹是非,可池公子毕竟同你有婚约,她这么做,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想起方才的事,脸上写满了委屈:“哪里想到她会那么激动,竟将我推进了池塘里。” “拉拉扯扯?”沈云悠皱起眉头,沈云娇又想做什么?她近来总是同王公子出去,本以为她已经将池季远抛之脑后,没想到这就想起来了。 霍羽柔顾不上自己,只是叮嘱道:“虽说云娇是你的妹妹,可也不能什么事儿都由着她,这毕竟……毕竟不是好事。” 到底是沈府家事,她也不好明说,只能百般暗示沈云悠注意一些。 “别担心,我都明白。”沈云悠将她抱在怀中安慰,二人相依做了许久,等到霍羽柔暖和起来,她才离开。 沈云悠一直将她送到沈府门口,又看着她进了马车,这才回头进府。 “走了?”池季远挂在树上跟没事儿人一样。沈云悠方才只顾着霍羽柔,竟将这一茬给忘了,眼下沈云娇也不见了,想起霍羽柔的遭遇,她便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方才你明明看见了,怎么不拦着?”她问池季远,若他出手帮忙,霍羽柔倒未必会落水。 “我哪知道她们会打起来?我先前也阻止过了,可那两人完全听不进去。这个霍小姐也太弱了些,不过被沈云娇轻轻一推,她便落下去了。”他回答,他确实劝过,可二人都不理会,他也就懒得管了。 他说得轻松,沈云悠心中的火烧得更旺,她走到树下,努力仰起头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愤怒。 “被推的时候不是一般都会拉身旁的人么?她怎么不拉沈云娇一把,这样就算落水,好歹也是二人一起落下去,不至于那么憋屈。”偏偏他还不知死活地分析起来,完全没有将霍羽柔落水当成一回事。 “你说的什么话?羽柔因为我被推进池塘,冻成了那样,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沈云悠实在想不通,他明明站得那么近,为何就是不肯出手避免这一出惨剧? 池季远终于意识到她生气了,便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她面前认真解释:“我那时当真没有在意。”他可对那二人之间的矛盾没兴趣。 “分明就是因为你起了争执,你还说不知道!”沈云悠脑子一团糟,压根儿听不进去。池季远看了她几眼,最终回答:“你怎么开始不讲理了?” “我怎么不讲理了?是不是你本就没打算同我成亲,才不管这件事的?”沈云悠气得全身发抖,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开始胡搅蛮缠。 这话一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话已经出口了,她只能继续说道:“不成亲就不成亲,我还没想过要嫁给你呢!” “你说什么?”池季远的脸上一刻还带着些笑,似乎随她怎么闹都不会生气,这会儿却骤然变了脸色,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我说你不想同我成亲就算了,我会求父亲退婚,不勉强你。”沈云悠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这话她已经憋了很久,从池季远进京她便想说。 本来只是为了不束缚住二人、不将他捆在身边,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说了出来。气氛本就不好,这句话一出口,池季远更是直接黑了脸。 他死死地盯着沈云悠,仿佛第一次见。沈云悠被他盯得有些害怕,便别过脸不肯正视他的目光。 最终池季远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走了。沈云悠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她本打算同他好好谈一谈,可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沈云悠觉得心中又空又慌,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小姐,”站在不远处等她的白桃走了过来,开口道:“你方才有些过分了,怎么能说那么伤人的话?再说池公子哪里不好,你怎么就不愿意嫁给他?” 沈云悠愣愣地看着前方,她原本……是愿意的啊! 第196章 他对你多好啊 回到房间后,沈云悠一直发呆,慢慢意识到自己不对。 明明也了解他,知道他并非坐视不管的人,只是有些懒,兴许看见那二人争了起来,当真没有在意。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说出了那样不过脑子的话。 第二日,白桃一进门就发现沈云悠还坐在桌前,她吓了一跳,伸手在沈云悠面前晃了晃说道:“小姐,你不会一晚上没有睡吧?” 沈云悠呆滞地摇头,她只是睡不着,一大早就起来坐着了。 “是为了昨日那事儿?”白桃试探地问道:“照我说,小姐你就低个头,去同池公子道个歉。他对你多好啊,只要你肯道歉,怎么可能为难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沈云悠“噌”地一声就站了起来,白桃吓得护住了自己的头,开口求饶:“小姐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沈云悠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咱们出一趟门。” 白桃迷迷糊糊地跟着沈云悠出了沈府,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问了一句:“小姐,咱们去哪儿?” “买些东西。”沈云悠说着带她去了糕饼铺,白桃此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顾挑选自己喜欢的糕饼。她选好之后,沈云悠让店家装了一些桂花糕,这才离开。 “原来小姐是为了买桂花糕啊,你吩咐一声,我就过来替你买了啊!何必还要亲自出来?”白桃将糕点塞到嘴里说道。 沈云悠却摇了摇头:“还是自己买真诚一些。”真不真诚她可不知道,但至少这么做他会满意一些。 她心不在焉地拉住白桃往前走,白桃整个心思都在糕饼上。 “小姐,那边在干嘛呢?”手上的水晶糕塞了一半,白桃忽然指着前面问。 沈云悠抬头,不远处围着一大堆人,看上去很热闹。她还没开口白桃已经过去凑热闹了,回来的时候兴奋地说道:“小姐,来了几个玩杂耍的外地人,咱们也去看看吧。” 她说罢不由分说拉着沈云悠走进人群中,玩杂耍这堆人旁边还有些卖吃食的,围了一圈小孩儿,着实热闹。 白桃看得入迷,连糕饼都忘了吃。 “好!”她跟着人群鼓起掌来,正打算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小心!”沈云悠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了那个身着蓝底白花衣裳的妇人,她也正盯着沈云悠,大声吼道:“你身后!” 沈云悠一转身,小偷愣在原地,白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她用力推了小偷,又挡在沈云悠前面。 这样一闹,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抓小偷”的声音响起。那小偷恨恨地看这群人了一眼,转身跑了。沈云悠环顾四周,那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为何又跟着自己?沈云悠想不明白,就算上一世,她也没有见过这个人。方才二人四目相对,那人眼里的焦急与关切不像是假的,难不成她并非想害自己,而是什么远房亲戚? 可若真是亲戚,应当已经了去沈府,为何独独跟着自己?还是说,这亲戚同沈家有什么过节?沈云悠一路走一路想,到了沈府也没想出个答案来。 白桃抱着那一堆糕饼回房了,沈云悠则在背后叮嘱:“别吃撑着了。” “知道啦!”白桃回答,沈云悠慢悠悠地都进房间,又将桂花糕放在桌上,看着门口发呆。 今日她还没有见过池季远,她想了一夜,当然也明白自己说话不妥,可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同他说。只要他还肯开口,事情便不严重,可昨日自己将他气得话也不说就走了,沈云悠也知道事情有些麻烦。 她磨磨蹭蹭,傍晚还没有走出房间,直到月亮爬上枝头,她终于一咬牙,同自己说道:“怕什么,他又不能吃了你。” 池季远平日里也就是吓唬吓唬她,哪会真对她怎么样。沈云悠鼓起勇气拿着桂花糕鬼鬼祟祟地潜到了池季远房门外,房中漆黑一片,她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抖着手敲门,一下,两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这么早就睡了?”她嘟嘟囔囔地说道,还是故意不见自己?想到这里,沈云悠又用力敲了几下门,却还是无人应答。 “大小姐?”小厮的声音将沈云悠吓得一颗心几乎跳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那小厮又问:“您来找池公子么?” “他出门办事了,您不知道么?这几日大约都不在府中。”他不等沈云悠回答便说道。 原来是这样,沈云悠心中的忐忑渐渐散去,可又隐隐升起一些失望,她嘴硬道:“我……我找他做什么?我只不过是路过,随便进来看看罢了!” “公子过几日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了,我让他过去找您。”小厮完全没有将她的话当成一回事儿,认定了她就是来见池季远的。 沈云悠动了动嘴,还是没有再解释,她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听说池季远不在,她慢慢冷静下来,这会儿心中涌起了说不出的难受。 她提着桂花糕一步一步地往房间走,到的时候白桃已经在等她了。 “小姐,你去找池公子了么?怎么样?”白桃迎了上去,看见桂花糕还在沈云悠的手中,有些不敢相信,她瞪大眼睛问道:“池公子当真生气了么?可就算他生气,也不会这么对小姐啊!” 沈云悠不说话,只是走到桌前慢慢将那包桂花糕打开,同白桃说道:“咱们吃吧!”说着兀自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小姐,这不是给池公子的么?”白桃小心翼翼地问,沈云悠摇着头:“人不在,等他回来再买。” “小姐你早说嘛,吓死我了!”白桃放心地拿起桂花糕,含混不清地说道:“指不定池公子回来就会忘了那件事,他不会真生小姐气的。” 沈云悠心里不是滋味,她将手里一半桂花糕的桂花糕放下,又撑在桌上出神,他对自己有那么好么? 第197章 你是谁 第二日一早,沈云悠刚打开房门,便发现顾嬷嬷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嬷嬷,您这是?”她问道:“祖母让您过来的么?” “老夫人说了,今日要去静灵寺,让大小姐也收拾收拾,咱们早些去,便能赶回来!”顾嬷嬷笑着解释:“老奴方才过来,发现小姐还没起,这便等了一会儿。” 静灵寺?沈云悠有些奇怪,桑迎秋去静灵寺之后,老夫人很少提起这地方,今日是怎么了?前几日沈云娇倒是缠着老夫人要将桑迎秋接回来,可那时老夫人分明很生气,难不成她做了什么事儿,令老夫人改口了? 她满心疑惑,打算待会儿见了老夫人先试探一番。 “祖母,去静灵寺有事儿么?若是我昨日知道要过去,定能早些起来。”她刚走进屋便打着哈欠问,老夫人回答:“这也怪不得你,是我忽然想去,这便叫上了你。” “是有些事儿,既然我今日要过去,就顺便将你们姐妹也带去,也好求个平安!”每一年这个时节她都要去静灵寺,倒是因为桑迎秋耽搁了。 老夫人并不是一时兴起的人,沈云悠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便做出了惊喜的表情:“此事同母亲有关么?母亲要回来了?” “我先前听云娇说……” “祖母,咱们现在走吗?”老夫人正说着,沈云娇忽然走了进来,她挽着老夫人的胳膊说道:“咱们快些出门吧。” 平日里一说起静灵寺,她便是一副愁苦的模样,今日却这么高兴,沈云悠认定事情同桑迎秋有关。心中想着,难道老夫人已经同意将桑迎秋接回来了? “妹妹这么着急做什么?莫不是有喜事?”她故意,沈云娇立即回答:“陪祖母去求平安本就是高兴事儿,难不成我还要哭丧着个脸?” 这些日子她倒是学得伶牙俐齿,沈云悠本还想试探一番,老夫人却也有些着急,催促着二人上了路。 “今年逸天不在,幸而还有你们姐妹俩陪着我了。”马车上,老夫人有些感叹,她将二人的手放在一起说道:“今后可都要好好儿的。” 那二人互相恨之入骨,却都做出了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老夫人将二人的手放开的时候,沈云娇甚至翻了一个白眼儿。 “也不知道逸天怎么样了。”老夫人一说起沈逸天便有些不好受,好好儿的一个孩子,眼睛忽然看不见了,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说起来还是怪他那个娘,可就算让桑迎秋瞎了双眼,也于事无补。 老夫人对桑迎秋的态度很复杂,既厌恶她,却又无法舍弃她,毕竟她是沈府的夫人,是两个孩子的娘,不可能同沈府划清关系。 “他呀,现在指不定事事都听那个丫鬟的话,一回来就逼您同意他们的亲事呢!”沈云娇忍不住出言讥讽,她口中的丫鬟当然是指灵意。 想起她对灵意做过的事,沈云悠火气也上来了,她开口道:“妹妹这话未免也太难听了,若不是她,逸天可能就此一蹶不振不是么?说到底,她从未害过逸天,反而帮了他,妹妹就算记不得她的恩情,也不必恶语中伤吧?” “她是丫鬟,我是主子,我为何要记她的恩情?”沈云娇毫不在意地说道,在她眼里,就连沈云悠都低自己一等,她哪里会感谢什么灵意。 老夫人略微皱眉,对沈云娇说法有些不满,她开口教导:“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她是丫鬟没错,可对逸天有恩也是真。沈家人向来滴水之恩报以涌泉,你不必开口闭口逮着她的身份说事。” 沈舜说得没有错,沈逸天因为灵意变了很多,她如今对灵意也有些许改观。 “祖母,您的意思是说,同意逸天娶那丫鬟了?”沈云娇不敢相信地盯着老夫人。老夫人莫名有些生气,本想教沈云娇一些道理,她满脑子想的却都是这些,别的一点都听不进去。 老夫人从前觉得沈云悠木讷,现在看来,沈云娇才是朽木。她索性闭上双眼,说了一句:“我乏了。”便不再理会那二人。 到寺庙的时候,沈云悠和沈云娇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上台阶。 三人刚走到大殿前,同老夫人相熟的师太便走了过来,沈云娇立即问起桑迎秋的事,老夫人也同师太有些话要聊。倒是沈云悠,她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一个人快步往殿后走,很快不见了。 “顾嬷嬷,我有些不舒服,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还请您同祖母说一声。”沈云悠瞧着老夫人顾不上自己,便同顾嬷嬷说道。 “老奴陪小姐去罢!”顾嬷嬷面露担忧,沈云悠却兀自走了,一面同顾嬷嬷挥手:“不必了,您照顾好祖母便是,我去去就回。” 又是那个身着蓝底白花衣裳的妇人,她倒是要看看,此人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真有这么巧?自己今日来静灵寺,正好就遇上了她? 那妇人行色匆匆,一路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她靠着墙站定,从怀里取出一个干巴巴的馒头,一口一口地啃着,吃得有些艰难。 沈云悠站在不远处看了她许久,终于走过去问:“你是谁?” 妇人手中的馒头蓦地滚落在地,她低下头,目光一直在馒头上。像是有些可惜,又像不敢抬头看沈云悠。 半晌之后,她终于肯抬头看沈云悠。她一动也不动,慢慢地眼眶竟开始湿润,最终她颤抖着手抚上沈云悠的脸颊,问道:“可是云悠小姐?” “你认得我?”沈云悠眼中都是疑惑,她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么一个人,那妇人伸手抹了一把泪,欣慰地说道:“您都长这么大了?小姐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她说罢去触摸沈云悠的眉眼,有些激动:“这张脸同小姐多像啊,若她能见到如今的你,该有多好!” “小姐?”沈云悠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那妇人终于意识到了她的戒备,解释道:“是我吓到您了,云悠小姐,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巧娘啊!” 沈云悠在脑中回忆着这个名字,确实有些熟悉,那妇人赶紧提醒:“我是随着大小姐到沈家的,您忘了?您都是我抱大的呢!” 幼时的记忆忽然涌来,沈云悠凝神,这个巧娘,似乎是母亲身边的丫鬟。 第198章 让我帮她求姻缘 沈云悠对自己的母亲还有些零星的记忆,这些记忆中确实有巧娘这么个人。从她记事起,巧娘便在母亲身边了。她早已想不清巧娘的样子,可记得她很温柔。 “巧娘?你怎么会……”沈云悠并没有立即相认,反而有些怀疑,毕竟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巧娘的消息了,沈云悠本以为她死在了那场灾祸中。 后来她得知母亲的死并非意外,也认定巧娘被灭了口。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忽然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沈云悠不得不怀疑。 “云悠小姐,奴婢并非不愿在您身边照顾着,实在是不能啊!”巧娘面露难色,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她擦擦眼泪,最终还是将苦楚咽了下去:“不管怎样,看到您好好儿的,奴婢也就放心了。” 她说罢,又像想起了什么,紧张地握紧沈云悠的手:“只是小姐,您可千万要防着沈府如今的那位夫人,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和善。” “你见过她了?”沈云悠问,巧娘一顿,摆了摆手:“奴婢进京之后打听了一番,凡是说起她,大多都是夸赞之词,奴婢便猜到了。” “可母亲对我很好,为什么要防着她?”虽说巧娘是叶家旧人,可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她真是巧娘,沈云悠也无法完全信任。 听了此话,巧娘蓦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云悠,说起话来声音也在发抖。 “云悠小姐,您,您怎么能叫她母亲,您知不知道,是她……”她话到一半,却还是没有说出来,沈云悠猛地抓住她的手:“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不,奴婢只是觉得,到底不是亲生的,她大约不会真心待您。”巧娘显然不愿将秘密说出来,沈云悠的手又紧了几分,她骤然红了双眼,同巧娘道:“我时常想念自己的母亲,如今叫着别人母亲,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说起她的生母,巧娘也颇有感触,她略带安慰地开口:“小姐一定会护佑着您,不让那毒妇伤您分毫。” “毒妇?”沈云悠愈发觉得不对,这个巧娘似乎是知情人,指不定能帮自己报仇。想到这里,她落下泪来,楚楚可怜:“不瞒您说,她对我并不好……” “她竟对您不好?难不成害死了小姐,她还想……” “你说什么?”沈云悠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逼问道:“巧娘,您若是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如今在沈府,当真是寸步难行。” 巧娘看了她半晌,眼中流露出疼惜的神色,最终叹了口气:“云悠小姐,其实……其实当年小姐的死并非意外。” 此事沈云悠早已查明,可她总觉得巧娘似乎知道些内情,便做出了疑惑的样子问:“母亲不是因为劫匪而死么?怎么会不是意外。” “哪里有什么劫匪?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巧娘愤恨地说道:“甚至不止是小姐,就连……” “姐姐,你在那里吗?”沈云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靠着墙慢慢地往这边走来。眼见着她越来越近,巧娘赶紧往后退,又同沈云悠道:“云悠小姐,咱们一会儿见,我在后山等你。” 说罢慌张地跑了,沈云悠望着她的背影,眉头越皱越深,这个巧娘究竟什么来头?她一个丫鬟怎么会知道那么多?难不成当初是怕被灭口才远走他乡? 这些问题瞬间涌了上来,令沈云悠头痛不已,可她也知道不能让沈云娇发现此人,便还是装作无事发生。 沈云娇没两下就走到了她面前,整张脸上都写着不满:“你怎么在这里偷懒?祖母可到处找你呢!” “我不大舒服,出来透口气。”沈云悠回答,沈云娇虽不信,可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不甘心地走了,嘴里说道:“害我也得出来找你!” 沈云悠跟着她到了房门外,老夫人还在和师太谈着什么,沈云悠质问道:“你方才不是说祖母叫我过来么?”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你迟迟不出现,祖母等烦了,便同师太聊起来了。你若不高兴,就去问祖母呗,同我发什么脾气?”沈云娇更凶,她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埋怨道:“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好,祖母非要待这么久。”只要一来静灵寺,她便觉得自己全身发痒,这会儿更是难受。 沈云悠没有搭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巧娘。发了一会儿呆后,她忽然想起,那巧娘只说在后山等自己,可并没有说是什么时辰,还是说,她一直等在那里? 老夫人和师太还在说话,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沈云娇也去找桑迎秋了。沈云悠想了想,快步往后山走去。 没走两步,她忽然想起了白桃。到寺庙之后,老夫人便允许那些个丫鬟自己在寺庙中拜一拜。有几个丫鬟吵着要求姻缘,将白桃也拉了过去。 寺庙并不算大,她没多久便找到白桃。 “桃儿,我现在去后山。我走之后,你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沈云悠凑到白桃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就找个借口出来,悄悄去后山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若我有事儿,立即去找老夫人。” “小姐……”白桃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沈云悠则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转身离开了。虽说她一心想弄清楚母亲的事,可到底还有些戒心,不敢全信巧娘。不让白桃同自己一起去,一是怕巧娘使诈,二来也是想着若真出了事儿,还有白桃帮自己报信。 虽然她认定单凭这个巧娘,不能将自己怎样,但也不得不防。 “白桃,大小姐方才说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她走之后,别院的丫鬟一拥而上,想在白桃这里打探消息。 “没什么,就是,就是让我帮她也求求姻缘。”白桃有些心不在焉,那群人不肯罢休,扯着她又问:“可她不是有婚约吗?求什么姻缘?” 白桃终于神神秘秘地开口:“你们不知道么?大小姐同池公子吵架了。”此话一出,那些丫鬟立即做出了然的表情,不再问东问西。 第199章 谁能救救小姐 沈云悠只想快些见到巧娘,也好将事情弄清楚。若巧娘所说不假,那么她在附近停留,便有性命之忧。 后山有些冷清,沈云悠越往那个方向走,就越看不见人影。那里树木很多,幸而这时树叶大多已经枯黄,不至于那么阴森恐怖。 沈云悠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巧娘,她环顾自周,侧边是断崖;往上看去则都是山坡。 巧娘迟迟不出现,沈云悠便猜想她还藏在寺中某个地方,可她也不敢走开,就怕巧娘找不到自己。 她不敢耽搁太久,指不定过一会儿老夫人就要四处找自己。在此之前,她希望将此事解决掉。她站在树下搓了搓自己的双手,有些无聊,便扯下一旁的枯叶,开始走神。 也不知道池季远回沈府没有,可自己现在还在静灵寺,即便他回来了,也没空去给他买桂花糕。她将枯叶捏碎,往前吹散,有些丧气。 沈云悠正想着,上方忽然传来轰隆的声音。沈云悠赶紧抬头,只见山坡上滚下几块巨石,正朝自己袭来。 若她往前跑,定然很快被巨石追上,一旦被石头砸中,她必死无疑。几块石头占了巨大的空间,她根本无处可躲。 电光火石间,沈云悠心一横,跳下了侧边的断崖,这样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若顺着石头滚落的方向跑,她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钻心的疼痛传来,沈云悠撞在石头上,又被树枝勾住了腿。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被绑架的时候,和池季远一起滚下了山崖的画面。 “小姐!”白桃的惊叫声响了起来,剧烈的疼痛令沈云悠无法思考,她感觉自己的腿渐渐失去知觉。再后来,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救命!来人,来人啊!”白桃一面跑一面喊着,她虽因为恐惧双腿发软,却还是跌跌撞撞往老夫人房间的方向跑。 “施主,此处乃清静之地,切勿喧闹。”住持走过来阻止,白桃喘着粗气说道:“后……后山……” 一听到这二字,住持的脸色骤然一变,他问白桃:“是不是后山又出事了?”说罢也不等白桃回答,急切地同一旁的人喊:“后山又滚石头了,快去看看。” 他带着庙里的人往后山去了,白桃则打起精神找老夫人。 “老夫人!”她破门而入,老夫人和师太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老夫人眉头一皱:“没规矩!” “小姐,小姐出事了,在后山,被滚落的石头砸了!”白桃一口气将事情说完才开始喘气。 “啪——”老夫人手中的佛珠落地,珠子一颗颗滚落,她猛地起身,险些摔倒,顾嬷嬷赶紧将她扶住。老夫人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她稍稍缓和便用尽力吼道:“快,快去救人啊!” 她被顾嬷嬷扶着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师太赶紧拦住她说道:“老夫人,后山近来不安全,您还是先不要过去。” “都怪我,没有叮嘱她!”老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这么着急来静灵寺便是因为听说后山总是滚落石头,已经砸死了人。 此事由沈云娇提起,老夫人虽将信将疑,还是过来了。想着若此事是真,只得将桑迎秋接回沈府。虽说是有意支开桑迎秋,但也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没想到,此事是真,出事儿的确实沈云悠。 “母亲,您听说了么?”另一边,沈云娇门也没敲,直接进了桑迎秋的房间。她正拿着一本书在看,沈云娇走过去将她的书扔在桌上,说道:“沈云悠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中了,我本还不信,哪知道她……” “闭嘴!”桑迎秋打断她的话,又横了她一眼:“莫要胡说。”说罢起身,急切地往老夫人那里去了。 师太执意不让老夫人去后山,她只能在房门外等着。桑迎秋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母亲,找到云悠了么?”她满脸焦急,走到老夫人面前的时候,更是红了眼眶,她小心地拿出手帕擦眼角,一面说着:“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我本想差人告诉您这些日子都不要过来,哪里知道这还没来得及……” 老夫人这会儿没有心思理会她,虽说派了许多人去后山,可迟迟没有消息,她担心得不得了。沈云娇在旁边走来走去,最终忍不住开口:“姐姐也真是,让她好好儿在房间里待着,就是不……” 桑迎秋用手狠狠戳了她一下,她可算住了嘴。 “老夫人!”方才派出去的家丁刚过来,老夫人便颤抖地抓住他问:“怎么样?人怎么样?” “石头太大了,我们顺着轨迹一直找,可根本没有见到人,恐怕……”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老夫人只听了这半句,便用力喘气,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顾嬷嬷和桑迎秋赶紧让老夫人回房休息,桑迎秋忧心忡忡地守在床边,顾嬷嬷则出门吩咐:“继续找,一定要将大小姐找出来。” 白桃亲眼看见沈云悠跳下了断崖,可沈府的家丁毕竟只是做些苦力活,要让他们去山崖下找人实在太难。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疯了一样去找来时的马车。 车夫正在打盹儿,白桃用尽全力将他摇醒说道:“带我下山,回沈府。” “什么?”车夫还没有完全清醒,白桃将簪子、镯子,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到了他手里,带着哀求的语气再次:“立刻带我回沈府,我求你了!” 车夫盯着她手上的那堆东西,没有说话。 二人到沈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白桃太着急,险些从车上跌下去,车夫忙扶了她一把,又将东西还给她:“沈府的人已经付过了。” 白桃眼泪汪汪同他道了谢便冲进府里。因为走得太急,她摔了一跤,可立马就爬起来往池季远的房间跑。 “池公子,池公子!”她边跑边喊,小厮过来说道:“公子还没有回来,有事儿么?” 白桃心一沉,她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绪问:“老爷呢?老爷在吗?” “还没回府。”小厮回答,她所有的情绪瞬间决堤,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救命啊!谁能救救我们小姐?” 第200章 同父亲说 眼前是一片大红,红的绸带、红的灯笼,入眼都是喜庆的颜色。红色的纱帐中,坐着一名女子,她不停地揉着自己的手,有些忐忑。 “吱呀——”一声门开了,身着红色喜服的池季远进门,他缓缓往那女子身边走,脸上始终挂着笑。坐下之后,他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说了好些温柔的话。 最后他缓缓将盖头掀起,沈云悠心一惊,为何那红色盖头下的人,竟是她那个心肠歹毒妹妹——沈云娇?自己不是重活一世么?为何他二人还是成婚了。 池季远伸手抚上沈云娇的脸,她含羞带怯地低头,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巨大的空洞和恐惧笼罩着沈云悠,他不是说过会娶自己么?为何又同沈云娇拜堂成亲? 她不管不顾想要问个清楚,却在张口的瞬间发现自己像被封住了口舌,根本发不出声音;她只得往前走,却怎么也动不了,沈云悠一低头,她的身下空空荡荡,两条腿已经不见了。 “啊——”她惊恐地出声,睁眼时已是满头大汗。 “云悠,云悠醒了!”是祖母的声音,沈云悠缓缓转头,沈舜、桑迎秋,甚至连沈云娇都在自己房中。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幸而只是一场梦。 “上天护佑,你可算醒了,若是你出了事,我定然一辈子都待在静灵寺赎罪。”桑迎秋扑倒在她的床前,已然哭成了泪人。 沈云悠的手臂被她抓得生疼,便动了动,老夫人赶紧一把拉开她的手骂:“云悠已经醒了,说这些话做什么?晦气!” 说罢难得温柔地摸了摸沈云悠的脸:“云悠,你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儿养病便是。” 沈舜负手而立,他不善表达,方才沈云悠躺在床上说着胡话,他担心得要命。如今她醒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云悠从被子里伸出手,他赶紧蹲下去握住她的手,语调温柔:“怎么了?同父亲说。”他见着自己的女儿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心中不是滋味。 沈云悠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我,我没事。” “水,快给小姐拿水过来。”沈舜注意到她嗓子干涩,赶紧将她扶着坐起,小心地喂她几口水。沈云悠终于舒服了一些,她半眯着眼睛躺在沈舜怀里,没有一点精神。 老夫人背过身抹眼泪,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儿的,眼下竟成了这副样子。 沈云悠似乎没有完全清醒,沈舜让她躺在床上,又为她盖好被子,最终同众人道:“都回去吧,就让云悠好好儿休息,大夫说了,得清净一些。” 老夫人面儿上没说什么,出了房间却忍不住说道:“咱们家这是怎么了?逸天的眼睛还没好,云悠又碰上了这样的事。” “母亲,都是意外,您别多想,您也累坏了吧?先回去歇着罢,云悠这边有我看着。”他将老夫人送走之后,又匆匆返回沈云悠的房间,虽说大夫已经在沈府住下了,可他还是不放心。 还没进门,便注意到了呆呆坐在台阶上的白桃,沈云悠昏迷了一天一夜,她几乎没怎么动过。沈舜不允许旁人进沈云悠的房间时,她便在房门外守着。 这会儿她还保持这下山时的样子:发髻凌乱、全身沾满了泥土。 沈舜有些动容,便咳嗽了一声,白桃呆滞地抬头,缓缓道:“老爷……” “去休息吧,小姐一会儿就醒了。”沈舜说道,白桃猛地从台阶上站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问:“小姐没事儿对吗?” 沈舜肯定地点头,还准备说什么,沈云悠虚弱的声音便从房中传出,她在喊白桃。 沈舜和白桃同时进门,沈云悠已经又睁开了眼睛,白桃猛地跪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大哭:“小姐,呜呜,小姐,你……” 她含混地说着些什么,就连沈云悠也听不清,只得拍着她的背安慰。白桃这副样子,一定吃了不少苦,沈云悠没有力气,只得缓缓开口:“去,收拾收拾再来见我。” 在沈舜的坚持下,白桃哭哭啼啼走了出去。沈云悠同沈舜说了几句话后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因为受伤,她不太清醒,身上也有些烫。大夫开了些药,沈舜已经吩咐人熬好,这药隔一段时间就得让沈云悠喝,他便亲自守着,时不时给她喂药。等她情况好了一些,方才离开。 沈云悠彻底清醒时,已经又过去了两日。她刚坐起来便指指桌上,白桃立即将水给她端过去。几口水下肚,沈云悠虽虚弱,却也勉强能说上几句话了。 “小姐,我快被吓死了。”白桃抱着她,很是委屈。 “是你找人救我的?辛苦你了!”沈云悠轻轻地摸着白桃的头发,若不是白桃,她大约已经丧命。 白桃想起那日的场景,仍觉得后怕,她说道:“我回沈府求人就您,可池公子不在,老爷也不在。若没有练武之人,如何能在那种地方找到小姐?” “那是谁救了我?”沈云悠有些奇怪,她本以为是沈舜带着手下的人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虽说池公子没有回来,可还是来了好些人,好像是公子的小厮找来的。”白桃回答,她那时几近绝望,迷迷糊糊就带着那些人去了静灵寺后山,根本没想那么多。 “小厮?”沈云悠倒是没有注意到池季远身边的小厮,毕竟他做什么事都喜欢独来独往,那小厮也从不爱跟着他,想来池家对这些方面较为宽松。 池家有军队驻守在上京沈云悠是知道的,大约是这个小厮想办法通知了池家的人,这才将自己救了下来。 只是说了几句话,沈云悠便有些累,只得躺下歇息。这会儿她脑子清醒了,也开始想那日的事,她在半梦半醒中隐隐听见老夫人说静灵寺后山不止一次出事了,偏偏就被她给赶上了。 难道真是巧合?若是如此,那个巧娘又去了哪里?这会儿是不是在沈府外某处等着见自己? 第201章 腿太疼了 “白桃,那日我跳下断崖之后,你有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人?”沈云悠问,若不是现在下不了床,她恨不得立刻去找巧娘。 “大家都只顾着找小姐了,就算有生人,也一定注意不到。”白桃一看见沈云悠落了下去,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也对。”沈云悠点头,看来还是得等一等。她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响了,池季远逆光走进来。白桃只片刻发愣,便主动出了房间。 他赶得急,身上还带着寒气,走到沈云悠床边坐下后还没开口,便被她一把抱住。 “我身上冷,别冻着你。”池季远想将她推开,听说她前几日人都迷糊了,一直说胡话,他还真怕这一冷,她又生病。 沈云悠却听不进去,她死死抓着池季远的手臂,委屈得不行。最开始只是小声抽泣,之后她也慢慢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 “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么?”池季远全然将二人吵架的事抛在了脑后,语调温和起来,手也轻拍着她的背。 沈云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想冷静地同他谈一谈,却根本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许久之后,她终于冷静了一些,哭哭啼啼地指着自己的腿说道:“腿太疼了,快痛死了。” 池季远小心地掀开她的被子,只见她右腿被绑上了厚厚的一层白布,看样子暂时是没办法下床走路了。 “疼成这样?”他将被子盖上,又慢慢地替她擦着眼泪。沈云悠抽抽搭搭,忽然问:“你身上还冷么?” 池季远不知道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却还是摇了摇头。沈云悠立马又靠在他的肩头上,却一句话也不肯说。她哪里是什么腿疼,分明就是害怕。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又梦见他娶了沈云娇,几近崩溃。看见他像从前一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便再也忍不住了,沈云悠忽然明白了瑜妃说过的那句话,趁他还在身边。 沈云悠还病着,池季远便不再同她说笑,柔声安慰了许久,见她有些困了,方才离去。白桃跳进房间说道:“小姐,我就说吧,池公子不会真生你的气。” “你怎么知道?”沈云悠红着双眼问,白桃撇嘴:“生气就同你吵起来了,可他不是一点儿也没说你么?”沈云悠不说话,他倒是不记仇。 另一边,池季远正往房间走。 “公子,你来了?”小厮柏为一见他便迎了上去,又忍不住小声道:“不是说还要好几日么?怎么就回来了?” “这不是有事儿么?我也就处理得快了些。”池季远边走边问:“查清楚了么?” 柏为点头回答:“人已经死了。”池季远蓦地停下脚步,他皱眉凝神,半晌之后终于开口,却也没有再提此事,而是说:“你小子倒是聪明,搬来了救兵。” “我这不是为公子好么?”柏为不满地说道:“若大小姐真出了事儿,您怪罪起来将我宰了,我可找谁说理去?” 池季远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骂了一声:“油嘴滑舌。”说罢长舒一口气,幸而她没事,若是晚一些……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 沈云悠这一出事,将沈家所有的人都惊动了,连挺着大肚子的陆姨娘也过来看她。 “你怎么来了?”沈云悠费劲地坐起来,让白桃扶着陆姨娘坐下,又道:“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四处乱跑了。”她光是看着陆姨娘那个大肚子便觉得害怕,总觉得陆姨娘太脆弱,碰一下都会碎掉。 陆姨娘反倒不紧张,而是笑了笑:“没事,大夫说了,时常走动对孩子有好处。”说罢又让身边的李妈妈端了一碗汤过来,递到沈云悠面前。 “我想着这几日你胃口不好,便给你熬了些清淡的。”桑迎秋离开沈府之后,倒也没有人再责难她,她气色好了许多。 “怎么亲自下厨?你得小心着。”沈云悠这样子惹得陆姨娘掩嘴笑起来,片刻之后脸上却又浮现出了忧愁。沈云悠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安慰道:“你放心,就算她回来了,也不能对你怎么样。你现在只要把身子养好,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就好。” 陆姨娘虽知道沈云悠会帮自己,可还是不敢放松,毕竟桑迎秋一直盯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正打算开口,桑迎秋的声音已经在房间外响起。 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沈云悠赶忙吩咐:“李妈妈,将姨娘扶回房休息。”说完又伸手拉了拉白桃:“桃儿,你跟过去,小心一些,千万要避开夫人。” 她说完,白桃和李妈妈已经带着陆姨娘离开了。屋外时不时传来桑迎秋的声音,但迟迟没有看见人。沈云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又没办法下床,只得在床上干着急。 她拍了拍床,只恨自己不争气,就算伤的是胳膊也不至于这样,偏偏是腿,这下可真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干嘛呢?一脸愁苦!这东西不好喝?”池季远走进来,接过她手中的汤尝了一口,说道:“味道挺好的啊!” “你来得正好!”沈云悠使劲将他拉过来,指着门口说:“能不能帮我看看外面怎么了?” “外面?”池季远想了一想:“也没什么,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就是吵起来了。” 难怪桑迎秋的声音一直响起,可就是不见她进来,看来是在路上同别人起了争执。沈云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又伸手抓池季远问:“吵起来了?谁同她吵?”这府中除了老夫人,还有谁能和桑迎秋吵起来?可若真是老夫人,她又怎么敢还嘴? “是你姑母来了!”池季远回答,沈云悠的姑妈沈芙他见过几次,上一次见她正好也同桑迎秋过不去。 沈云悠一听是沈芙便来了精神,她拉着池季远的手摇了几下:“快去帮我看看她们吵什么呢!” 池季远不大情愿,却还是地走到门口,只见那二人一个满脸是泪,好不可怜;另一个则面无表情,一副恶人模样。 可怜的那个是桑迎秋,另一个则是沈芙。 第202章 她可不会输 “小芙,千错万错都是我,若不是我,云悠那日就不会去静灵寺!”桑迎秋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同沈芙说:“你要如何埋怨我都没关系,但云悠刚刚醒,我求你不要闹了。” 沈芙斜睨她一眼,也不开口,像是要听听她还有多少话能说。 “怎么样?”房中,沈云悠催促道,池季远皱眉看着那二人,随口回答:“你那个母亲哭了,你姑母看着她哭。” “就这样?”沈云悠显然不信,总觉得池季远嫌麻烦,省略了其中的细节。她不满地拍了拍床,池季远又补充一句:“二人互相瞧不上对方。” “这我当然也知道啊!她们在说些什么?”沈云悠托着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只得说道:“全都是你母亲在说,你姑母只是站着。” 虽说沈芙一言不发,可池季远感觉到她已经快抑制不住情绪了。桑迎秋着实厉害,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沈芙欺负人。 偏偏她还不罢休,流着泪一副慈母的模样哀求沈芙:“你就让我看一眼云悠吧!之后一定去母亲那里认罪。” 池季远摇了摇头,感叹一句:“看来你姑母要输了。”好话歹话全让桑迎秋一个人说了,眼下不管沈芙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占上风。 “她可不会输,”沈云悠大概猜到了二人之间的对话,笃定地说道:“你不了解我姑母,她就不是认输的人。” 池季远似乎也来了兴趣,他的目光停在那二人身上,桑迎秋嘴上没有停,沈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芙,我……” “啪!”沈芙一巴掌招呼过去,手微微发麻,她真是受够了桑迎秋这副委屈样子。 “好好儿的孩子交给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叶家的人一来,我看你怎么交代!”她狠瞪桑迎秋一眼,往沈云悠的房间走来。 池季远转头做了一个打耳光的动作,沈云悠怂怂肩:“若是有机会动手,我姑母就不会多说了。” 沈芙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散,池季远一下跳出房间同沈云悠挥了挥手,他可不愿意被这个姑母迁怒。 “砰”地一声,沈芙将沈云悠的房门关上,她不像府中其他人那样对沈云悠关切无比,而是生气地走近质问:“我平日里怎么同你说的?让你好好儿保护自己,竟弄成了这副模样!” 她说着拍了拍沈云悠受伤的那条腿。 “姑母——”沈云悠赶紧护住了自己的腿,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沈芙。 沈芙立马心软了,她坐在床前说道:“谁让你不听话的?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谁最高兴?”她早就发觉桑迎秋不是真心待沈云悠,方才本也不打算出手。可不过是说了桑迎秋两句,她便开始哭,沈芙气不过便给了她一巴掌。 “有什么事比性命还重要?死了还能做成什么事?”沈芙骂道,沈云悠心中一动,她说得对,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机会,自己真是太急了。 急着为母亲报仇,急着抓住桑迎秋的把柄,这才会去后山,险些丢掉性命。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此事其实充满了疑点。不管那个巧娘是真是假,只要她是桑迎秋找来的人,不也知道沈府那些过往么? 再说沈云娇多次提醒老夫人静灵寺不安全,恐怕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自己,再将桑迎秋接回来。沈云悠心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就连后山落石头砸死人也不是意外? 她似乎中了一个圈套,若不是命大,桑迎秋便成了最大的赢家。她心中想着这一切,可也不敢确定,如今只有找到巧娘才能下定论。 “行了,你就养好自己吧!若有什么事就同我说,我定替你收拾了。”沈芙起身拍了拍手,方才那一巴掌真是便宜桑迎秋了。若不是着急来看沈云悠,她这手可还没过瘾。 她说罢气呼呼地走了出去,临出门前还说了一句:“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她走之后池季远立刻从房顶跳下进屋,他同沈云悠道:“你姑母还挺关心你。” “那是当然。”沈云悠说着示意他走近一些。待池季远走到她面前,她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开口:“我想……想请你帮我个忙。” 池季远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翻起了旧账:“让我帮忙的时候倒是不客气,你不是没想过嫁给我么?那咱俩还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这么小气?”沈云悠不满地左右扯着他的衣袖,过了一会儿还是小声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她险些丢了性命,已经将事情想透了,重活一世,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仇当然要报,可也不能再同他分开了。若她两世都不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也真是可怜可悲。 “这就对了!”池季远满意坐下,摸了摸她的头:“这种事乱说不得,说吧,你想做什么?” 他还真是好说话,沈云悠心说,她将他拉过来,正色道:“那日我去后山,是因为遇见了一个人,此人多年之前是我母亲的丫鬟,我想从她嘴里知道一些东西。” “她让我去后山等着,我却再没有见到人,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 “人已经死了。”池季远回答,沈云悠出事之后,柏为便传了信给他,他立即让人去查,早已知道巧娘的下落:“柏为说了,救你的时候曾见过一个鬼鬼祟祟的妇人,之后再去找,她已经不见了踪影。再然后,就发现了此人的尸体。” “尸体顺着河漂到了村里,看上去是投河自尽,根本无法查出真正的死因,这妇人也无人认领,当地官员便将尸体草草掩埋了事。”他说道,也就是说,从巧娘身上已经找不出任何线索了。 沈云悠有些失神,看来这确实是一场阴谋,那个妇人,兴许本就不是巧娘。她一开始故意跟踪自己,又被发现,兴许都是为了那场“相认”。 她一定知道,自己为了知道与母亲相关的事,一定会去后山。而一旦过去,便能制造出自己被滚落的石头砸死的假象。 说起来,这也并非多精妙的计谋,只怪自己急得忽略了所有的不对劲,才会被算计。 第203章 说来也奇怪 “母亲,你不是说过么?这一次沈云悠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可她如今还不是好好儿的。”桑迎秋的房间里,沈云娇甚是不满。 桑迎秋脸色难看地骂了一句:“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怎么就是学不会?”这毕竟是沈府,沈云娇这话一旦被别人听了去,母女二人就同沈云悠受伤的事脱不了干系了。 “我不也是着急吗?你筹划这么久,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今后还能有这样的机会?”沈云娇被她说了几句,虽收敛了一些,可还是忍不住埋怨:“我先前也说了,沈云悠没你想得那么蠢。若不是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又怎么会如此期待?” 桑迎秋曾说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就算要让沈云悠死,也一定要是意外而死。 她费尽心机,又是在静灵寺后山砸死人,又是让沈云悠遇见她母亲曾经的“丫鬟”,这一切都是为了令她“意外”丧命。只要她被滚落的石头砸中,沈家人就算再痛心,也只得认命。 “谁能想到她命那么大,石头竟没有砸到她。”桑迎秋也正心烦,本来沈云悠没有死她心中就憋着一口气,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沈芙又在这个时候出来闹,被她打了一巴掌后,桑迎秋的脸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我就说了此事变数太大,您偏不信。”沈云娇期待许久,没想到竟等来了这样的结局,她无法发泄出来,只能将事情都怪在桑迎秋头上。 桑迎秋用手撑着头,心中发慌。她自认计划天衣无缝,为了让事情没有破绽,甚至等了这么久,却还是在最后关头让沈云悠给逃脱了,她又何尝甘心? 她抬起头,两手用力地捏着茶杯,半晌之后终于勉强稳住心绪,同沈云娇说道:“今后不准再提此事,尤其是在你祖母面前。”既然沈云悠没有死,还是不要让老夫人想起这件事为好,若被人发现事情的疑点可就完了。 “为什么不能提?难道母亲这就想算了?”沈云娇可不愿意,这是沈云悠离死最近的一次,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流失。 桑迎秋被她闹得烦了,加上本就气极,便沉下语气责问:“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你现在还能将沈云悠再骗过去一次,又让石头准确地砸在她身上?” 这话令沈云娇语塞,可她还是不甘心,又道:“母亲朝我发火做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没用,同我有何关系?” 桑迎秋看了她一眼,最终跳过了这个话题,若是一直同沈云娇讨论此事,她恐怕会被气死。 “她现在受了伤,躺在床上,你身为妹妹,就多去看望看望。”桑迎秋说罢起身:“我吩咐厨房熬的汤大约已经好了,你跟我一起送过去。” 她伸手去拉沈云娇,沈云娇却迅速躲开,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母亲要去讨好她,我可不去,别以为我和你一样!” “就算你巴不得她死,面儿上功夫也要过得去,你不在乎她,难道还不在乎你祖母、你父亲的看法么?”桑迎秋有些急了,沈云娇着实不懂事,她同沈云悠为难,这些年的经营不就白费了么? 沈云娇冷哼一声半带威胁地开口:“我可不管,我就是不去看她,母亲自己想办法吧!若我过去一时生气,问她为何还不死,可就连您也解决不了了。”说完也不等桑迎秋回答,兀自走了。 她当然不会蠢到在老夫人或是沈舜面前说这种话,可她知道桑迎秋怕,她怕自己捅出篓子。正因如此她一定不会冒这个险,强迫自己过去。 桑迎秋叹了口气,果真没有再叫她,独自带着汤去看沈云悠。 老夫人也在那儿,虽说已经让桑迎秋回府,可见到她时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汤,开口道:“你倒是有心了。” “云悠毕竟是因为我受伤,我这做母亲的心里也难受,恨不得替她受这些罪。”桑迎秋将汤放下,满脸担忧地走到了沈云悠床边握住她的手。 “母亲有什么错?”沈云悠对她态度倒是不错,她回握住了桑迎秋的手说道:“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母亲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虽说她恶心桑迎秋,可毕竟是在老夫人面前。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件事本就是意外,同桑迎秋也没有什么关系。她若因着此事大闹一场,倒会引人反感。 “云悠,你当真不怪母亲?”桑迎秋很是感动,沈云悠点点头,却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若早知道后山滚落石头,也应该快些让母亲回来。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没有替母亲分担。” 这话颇有替桑迎秋考虑的意思,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算沈云悠不怪自己,可也没必要将事情都揽在身上。 果然,沈云悠下一句话便是:“不过说来也奇怪,先前从未听说静灵寺有这种事,母亲这一去,后山的石头便砸死了人……” 桑迎秋蓦地出了一身冷汗,却还是强做镇定回答:“确实有些巧。” “幸而母亲现在回来了,若后山的石头就此消停便好了,也不会再有人因此受伤。”沈云悠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似乎当真只是在说自己心中的期盼。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有这样的心是好的,可事情只是巧合。” “祖母说得是,不管怎样,只有后山以后不再有人丧命,便是一件好事!”也不知是不是桑迎秋的错觉,沈云悠似乎刻意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幸而老夫人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沈云悠还打算开口说什么,桑迎秋赶紧将汤放在她手中阻止:“先喝汤吧,凉了可就不好了。” 沈云悠乖巧地接过了汤,眼睛却一直看着桑迎秋。她倒巴不得桑迎秋慌张起来,又派人去滚石头,这样一来,兴许也能抓住她的把柄。 第204章 什么都没做就掉坑里了 从沈云悠房中出来,桑迎秋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她用手帕胡乱地擦着,企图冷静一些。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无法分辨沈云悠究竟是无意间说出了这话还是已经发现端倪故意试探自己。 若是前者倒还好办,今后不再提起,沈云悠也能慢慢忘记;可若是后者,她会不会想办法将此事再翻出来?桑迎秋思虑良久,还是决定看一看沈云悠下一步怎么做再打算。 “你又同你那个母亲说了什么,她脸色也太难看了。”池季远走进房间问道,方才桑迎秋脸色惨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也没什么,就是随口提了提,她去了静灵寺后山便开始滚落石头,着实有些巧。”沈云悠将桑迎秋带来的汤碗递给他:“若她情急之下,又派人去后山动手脚便再好不过,这样我也能找一些破绽出来。” “她可不傻,此事大约翻不起什么水花了。”池季远提醒了一句,桑迎秋能用那么久的时间谋划、实施,便说明她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只要她现在毫无动作,沈云悠就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唯一的证人巧娘已经丧命,沈云悠想通过此事扳倒桑迎秋,几乎没有可能。 沈云悠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也是试一试。若桑迎秋中计了,自己也算白捡了一个便宜;就算她当真谨慎,吓一吓她也是好的,总归没有坏处。 “今日外面有什么好玩儿的事么?”沈云悠抬头看池季远,腿受伤之后,她连房门都不能出,着实闷坏了,就指望着池季远和白桃能带来些新鲜事。 “你这么关心别人做什么?”池季远指了指她的腿:“将它养好了,你想做什么都没人拦着。”她也着实不安分,总想着往外跑。 “若成天让我待在房里,还没等这腿好起来,我就活活闷死了。”丧气话一出,沈云悠又不满地拍了拍自己的腿,骂了一句:“真是不争气。” 池季远站在一旁笑起来,双眼都眯在一起,她还怪到腿上了,这会儿也不停地往外望。 “为了让你活下去,我就同你讲一件事吧,沈云蕊和魏泊来看你了,在院外遇上了沈云娇,这会儿正吵着呢,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动手了。”他想了半天,可算是想起了一件还算新鲜的事。 沈云蕊和魏泊?沈云悠忽然坐得笔直,这可是一出好戏,她拉过池季远的衣袖央求:“你再去看看,看他们说了些什么!” 池季远本不想答应,奈何她一直在念叨,最后索性说道:“走吧,我背你过去看。” 沈云悠求之不得,她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句便在池季远的帮助下爬上了他的背,二人一起往院外去了。 “停!就在这儿,咱们偷偷地看。”离那几人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沈云悠忽然开口,池季远便退到树后,二人鬼鬼祟祟地往前看。 “我说的难道有错?你除了会抢我的东西还会什么?我不愿理他,你不就立刻贴上去了么?”沈云娇说道。这话沈云悠都听腻了,沈云娇一看见沈云蕊和魏泊在一起必然要这样讽刺,像是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词儿了。 偏偏沈云蕊每一次都会被中计,听了这话气得不打一处来,她将魏泊往前推了推:“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看清楚了,他可是个人,不是你的东西。” 她同别人吵架一向直截了当,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来了一句:“再说了,我们过来同你有什么关系,嘴上说着不想理他,还不是巴巴儿地拦着我们。” “你说魏泊会帮谁?”沈云悠双手搭在池季远的脖子上,双眼还盯着前方。池季远似乎认真想了一下,这才回答:“我看他谁也不会帮。” 他这话也不无道理,虽说魏泊同沈云蕊走得近,可对面毕竟是沈云娇。即便二人有些日子没有来往,他也很难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拖拖拉拉的,像不像个男人啊!”沈云悠都有些烦了,这沈云娇侮辱魏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同自己过不去。 “你可是沈府大小姐,说话注意着点儿。”池季远将她往上提了提,说道:“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说?”过去沈云悠哪里会在他面前说这些,可自从上次醉酒,她倒像是什么都敢说了。 “动手了,动手了!”沈云悠用力抓了抓他的手臂,池季远抬头看去,沈云蕊果然率先出手,她性子急,又不像沈云娇那样有心眼儿,三两句就被激怒了。 沈云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迅速往后一退。本来沈云蕊此时停下便不会有事,偏偏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不小心踩进水洼,一下就滑倒了。 这下可好,她坐在地上,衣裳上沾了黑色的雨水,看起来狼狈不堪。沈云娇像只胜利的公鸡,指着她笑起来:“明白了吧?这就叫自作孽,你活该!” 魏泊赶紧上前去扶沈云蕊,却被她一把拍开了手。 “都是你!”沈云蕊开始抽咽,她一面理着自己的衣裳一面指着魏泊骂:“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摔倒?”她今日可真丢脸,同沈云娇吵输了不说,竟还摔得这样难看。她又急又气,根本顾不上沈云娇。 魏泊被她这一推反而愣了愣,他方才碰都没碰到沈云蕊,分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怎么成了自己的错?他想帮沈云蕊却又不敢上前,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池季远摇着头感叹一句:“这下好了,魏泊什么都没做就掉坑里了。”他说罢又觉得有些庆幸,补充道:“幸而你还没有这么不讲道理,若你同云蕊一样,这腿伤恐怕就是我的错了。” “若我是云蕊也一定气疯了,她气的可不止是摔倒,还有魏泊不肯帮她说话。”沈云悠说道,沈云蕊本就是为了魏泊同沈云娇吵,偏偏他在旁边一声不吭,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委屈。 第205章 发疯了么 沈云悠没办法下地走路,池季远将她背过去又有些奇怪。她在暗处看着也是干着急,最终还是回了房,让白桃去解决此事。 “云蕊小姐,快起来吧!”白桃过去的时候场面十分混乱,魏泊拿沈云蕊没有一点办法。只要她不肯从地上起来,他便不敢勉强,只能站在一旁等着。 偏偏沈云娇他也阻止不了,二人已经许久没有来往,若他出言帮云蕊,沈云娇恐怕会变本加厉。 一见白桃来扶自己,沈云蕊赶紧抓紧顺势爬起来,她并非当真想待在地上,只是方才将魏泊推开,这会儿她也不好意思主动起来。 白桃无疑给了她这个台阶,她其实早就没有哭了,方才是在干嚎,。 “没事儿吧?”魏泊赶紧走上前来,沈云蕊还没有开口,白桃就将二人隔开,又不满地说道:“早干什么去了?”虽说魏泊平日里对她还算不错,可他竟眼睁睁看着云蕊小姐被欺负无动于衷,白桃有些鄙夷。 自己虽只是个小丫鬟,可从见不得小姐受委屈,若方才在地上的是小姐,她指不定已经同沈云娇打起来了。魏泊这副样子,她可瞧不上。 沈云蕊正在气头上,她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污水,跟着白桃走了,看都没有看魏泊一眼。 白桃带她去沈云悠那儿换了干净衣裳。她本就不是个记仇的,没过一会儿又变得活泼开朗,叽叽喳喳同沈云悠说话。 沈云悠也闷坏了,便没有阻止她。而魏泊一直在院子里转悠,却也不进来。过了许久,沈云蕊终于说累了,便离开了,他自然是跟上去。 因为喝了药,沈云悠有些困,正准备休息,却又来了不速之客——竟是常常与沈云娇来往的王公子。 “你有什么话在外面说就好,我们小姐能听见!”白桃堵在门外不让王公子进去,他却也并不气恼,当真停下脚步同沈云悠道:“我听说大小姐受伤了,这便过来看看,也不知道大小姐好些了么?” “不劳王公子挂心了,我并无大碍。”沈云悠回答,她困得哈欠连连,真不知道这个王文宸想做什么,明明先前还说自己不懂规矩,这会儿怎么又主动上门了? 她可不觉得此人会忽然对自己改观,毕竟他之前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摆明了瞧不上自己。 “我想着,大小姐病着,胃口定然不太好,便带来了些吃食过来。东西送到了,我这就走。”王文宸倒也不多纠缠,既然沈云悠不愿见他,那便算了,总归心意到了。 沈云悠是沈府嫡女,自然什么都不缺,可他带来的是精心挑选的吃食,比金银财宝用心许多。王文宸转过身笑了笑,就算不喜欢,他也有别的办法。 白桃虽在沈云悠的吩咐下接过了他带来的吃食,却还是眼神戒备地目送他离去,方才进了屋。 “小姐,这人定然没安好心。”白桃将东西放在桌上,她可不敢让小姐吃那种人送来的东西。 沈云悠匆匆扫了一眼,确实是用心挑了。虽不知道这个王文宸要做什么,但她不愿同此人扯上关系,便同白桃说道:“把这些东西都给二小姐送去。”他们不是走得近么?沈云娇当然不会嫌弃王文宸送的东西。 白桃胡乱摆弄了那一大堆,有些不解:“可是小姐,你送过去的东西,二小姐还不是一样会扔了。”二小姐近来对小姐的态度更差了,从前还装一装,现在若是没有老爷和老夫人在场,她连做样子都不肯。 “我知道她会扔,可她扔的是王公子的心意,同我有什么关系?”沈云悠语气中有些看好戏的意味,直接将这些东西扔了倒也不太好,但可以假借自己胃口不好,“好心”送去沈云娇那里,到时候二人怎么掰扯可就同她无关了。 白桃快速将东西收拾好往沈云娇那里去,一股脑儿塞给她院儿里的人,还“随口”提了一句是王公子送来的。 令沈云悠意外的是,沈云娇对这件事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上自己这里来闹一场,甚至还欣然接受了那些吃食。 而那日之后,王文宸更加频繁地往沈府跑,却也不见沈云娇,而是看望病中的沈云悠。多次之后,连白桃也烦了,她不满地说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明明知道小姐不欢迎他,还非要往上凑?发疯了么?” 她着实搞不懂这个王公子,从前好像多看小姐一眼都脏了他的眼,近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沈云悠也有些纳闷儿,且不说王文宸太过反常,沈云娇的反应也挺奇怪。 她本就爱嫉妒,又高傲,无论是什么事,她都难以忍受在自己面前落下风。即便厌了王文宸,她也不可能看着他对自己示好。可这些天过去了,她不仅没有闹腾,还像是从未听说过此事,任由王文宸往自己这儿跑。 难不成二人商量着什么事儿,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沈云悠正想着,王文宸又来了。 “大小姐今日可还好?”他站在房门口问道,沈云悠微微皱眉,她的手随意在床上点了几下,终于回答:“王公子可有空?你来了这么多次,我也想着当面道谢。”说罢吩咐:“白桃,扶我去院子里坐一坐。” 白桃愣了愣,还是小跑过去,低声说道:“小姐,那可是王公子!若小姐不想见他,我现在就将人赶走。”她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又说了一句:“不是池公子,是整天同二小姐在一起的王公子!” “先不急着赶人,我总得见一见才能知道这人安的什么心。”沈云悠回答,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看这王文宸的样子,若自己一直不肯见,他便不会罢休。 早一些见他也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试探一番他和沈云娇是不是当真谋划着什么。现在识破他们的诡计,兴许还有应对的办法;倘若放任着二人不管,自己恐怕被暗算了也不知道。 第206章 太难看了 “大小姐可算愿意见我了。”王文宸似笑非笑,他有的是耐心与精力。从送东西过来,他便知道沈云悠总有一日会见自己。 “并非不愿见,实在是身体不便。”纵然被白桃扶着,沈云悠走路来也很费力,王文宸自然地伸手想帮她,白桃赶紧避开。 王文宸的手悬在半空,他低声道:“是我太急了。” 这话说得极轻,可还是落到了沈云悠耳里,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坐下之后,她也不说话,实在是觉得同对方无话可说。 “我送的东西大小姐都吃了么?”王文宸笑了笑,主动开口。 “本也是想吃的,奈何胃口太差,每日都吃不了什么。”沈云悠虚弱地扶了扶额头,又道:“王公子送来的都是好东西,我也不愿暴殄天物,便送去了妹妹那里。” “也就只有这样酸酸甜甜的东西能吃上一些。”她说罢,将桌上腌渍好的梅子放在嘴里,也笑起来:“王公子同妹妹素来走得近,应当不会介意吧?” 王文宸的脸有些僵硬,他当然知道东西都去了沈云娇那里。方才问这话只是想让沈云悠生出愧疚,没想到她实话实说,仿佛没有丝毫不妥。 他本不想提沈云娇,沈云悠却像故意要将她扯进来,又道:“既然来了沈府,怎么不去妹妹那里?” “我是专程来看你的,同云娇无关。若要看她,找个别的时间便是了。”王文宸答道,想了一想还是解释:“我确实欣赏云娇,可也仅仅是欣赏。” 这话刻意划清了关系,白桃的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先前为了沈云娇可没少为难小姐,这会儿又只是欣赏了,简直是厚颜无耻。 沈云悠微微扬眉,这个王文宸搞什么鬼,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难不成真同沈云娇起了冲突,二人在斗气? 她又放了一个梅子在嘴里,酸甜的味道令她心中舒服许多,终于抬起头,带着调侃的语气开口:“这话若被妹妹听到,怕是要伤心了!” “说不上伤心,云娇对我也只是欣赏。”王文宸装作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沈云悠手中拿着梅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睁眼说瞎话!”白桃小声嘀咕,王文宸面儿上有些挂不住,便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大小姐就好好儿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脑子有病!”他走之后,白桃终于忍不住朝他的背影骂了一句:“还敢来招惹我们小姐。”在她看来,他这种人就该跟沈云娇这样时不时发疯的人一起,根本不配同自家小姐说话。 沈云悠塞了一个梅子在她嘴里说道:“管他呢,别理会便是了。”话是这么说,可她知道,只要王文宸不达目的,定然还会过来,可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还是一如既往将王文宸带来的东西往沈云娇那里送,沈云娇仿佛欣然接受,从不上门来找麻烦。 这之后王文宸又来了几次,沈云悠虽不大想见,但也勉强能同他上说几句话。这日,王文宸带来的礼物中,除了那些吃的,还有一个精致的长盒。 “今日在街市上挑吃食,偶然看见这东西,我立即被吸引了,这便买了下来。”王文宸将长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精致的簪子,小巧灵动,与沈云悠淡蓝色的衣裙很相衬。 “若大小姐不嫌弃……”他说罢将簪子往沈云悠这边推,哪知还没到她手里,便被白桃截了下来。 “不成,王公子难道不知道么?我们小姐有婚约在身!你送她这种东西成何体统?让未来的姑爷知道了,他又会怎么看小姐?”这些事儿她可拎得清,不可能任由此人毁掉小姐的名声。 王文宸有些尴尬,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招惹过有婚约的姑娘,可从没有人直截了当将这种话讲出来。他咳嗽几声掩饰一番这才开口:“白桃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顺手买下,并没有特意送礼之意。” 说完又看了一眼沈云悠,她并未像白桃那般生气,便暗自松了口气,又道:“再说凡事都讲究缘分,既然我来的路上恰巧看见了它,便说明这簪子同大小姐有缘。” 他想要移动长盒,白桃却说什么也不肯松手,王文宸只得指着桌上的吃食说:“白桃姑娘就当它和这些东西一样不就好了?” “这怎么能一样?难不成公子你平日见着姑娘就会送簪子?”白桃很是不满,言语间有指责王文宸轻浮之意,他赶紧否认:“这怎么可能?我也是挑人送的!” “既然如此,说明你也知道这样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却偏偏还是送给了我们小姐,究竟是何居心?” 此话一出,连沈云悠也赞赏地看着白桃,这丫头今日可真是聪明,她将王文宸堵得说不出话。 王文宸自认风流倜傥,从前遇到的女子收到这类东西都只顾着高兴,哪里有人给他出过这样的难题? 许久之后,沈云悠缓缓开口:“这样吧,这簪子,就暂时放在我这里。” “小姐!”白桃忍不住阻止,王文宸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回答:“就这么办吧!”说完逃也似地走出院子,这丫鬟可真是随主子,难缠得不得了,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白桃将长盒推了老远,又同沈云悠说道:“小姐,你收下这簪子,对,对得起……”她内心有些矛盾,既想着沈云悠这样做对不起池季远,又觉得自己应该站在小姐这一边。 “傻!”沈云悠轻拍她的头,将那支簪子拿起来看了看:“谁说我要收了?不过借来用用,用完就还给他!” 白桃瞬间开心起来,有沈云悠这句话她便不用担心了,然而她还没高兴多久,池季远便走进院子,她猛地收起笑低下头。 “新买的簪子么?”他一眼就看见了沈云悠手中的簪子,赞道:“还真不错。” 沈云悠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王文宸送的。”这话一出,池季远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话在心里转了好几转,他还是走过去从沈云悠手上接过簪子,假装仔细地看了看。 “太难看了,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这一句。 第207章 伤了脑子 沈云悠伸手去接那支簪子,池季远却将簪子放得老远问:“你收他的簪子做什么?”他早就发现这个王文宸有些奇怪,三天两头往沈云悠这里跑。只是想着她厌恶此人,也就没有多在意。 不料他竟做到这一步,连这种东西都敢送了。池季远眯了眯眼睛,刚好看见那簪子,若王文宸在这里,可有他好果子吃。 “我这就去还。”沈云悠乖巧地眨了眨眼,池季远将簪子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放回她的手中,说道:“你可不能留。” “我留这东西做什么,我可不缺!”沈云悠回答,虽说这簪子确实不错,但她是沈府大小姐,何必为了一支簪子欠王文宸的情? 只不过她不喜欢这簪子,可有人喜欢。沈云悠笑了一下,向池季远伸出手:“江湖救急,背我去一个地方。” 池季远瞧了几眼她的脚,虽蹲了下来,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不是勉强能走了么?”有事没事就同白桃在院子里玩儿,这会儿又虚弱无比了。 “我这腿啊!虽说看上去没有大碍,实际上疼的很。”沈云悠开口解释,她也不算说假话,毕竟她那条腿一动就牵动全身痛,她可巴不得被池季远背着。 “真是懒!”池季远背起她,小声嘟囔。 池季远将她背到了沈云娇的院外,便让白桃扶着她,正巧沈云娇也从院子里走出来。 二人目光相撞,却都没有开口说话。这倒不像沈云娇的作风,毕竟平日里,她总会费尽心思找机会嘲讽几,眼下却似乎想避开沈云悠。 “二小姐出门么?”白桃率先开口,沈云娇敷衍地点了一下头就要走,沈云悠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一句:“妹妹,今日王公子又送了些东西过来。” 沈云娇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只要王文宸送吃的,她一定会给自己送过来,可今日她和白桃手上都空空如也。 既然没打算给自己,她又何必特意提起此事? “吃的我就留下了,可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总觉得更适合妹妹一些。”沈云悠也不愿同她多纠缠,便拿出那支簪子,在沈云娇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沈云娇的语气稍有变化,目光也一直跟着簪子,沈云悠却忽然生出了开始卖关子,笑道:“这是簪子啊,妹妹看不出来么?” “我是问……”沈云娇气得憋红了脸,可就是不提起王文宸,似乎刻意要避开什么。沈云悠心中生疑,逼问:“问什么?问这簪子是哪里来的?妹妹关心这个做什么,簪子好看不就行了么?” 她就是不将事情说清楚,将那支簪子晃来晃去。沈云娇对那些吃的没有反应,证明她先前就知道王文宸要做什么。可簪子同那些东西不一样,她倒是要看看,王文宸都送这东西了,沈云娇还能不能坐住。 难道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王文宸变心? “是王公子送的?”她晃了几下之后,沈云娇终于忍不住,伸手夺过了那支簪子问。沈云悠被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回答:“妹妹怎么在意?王公子不是说了么,你们二人互相只是欣赏。” “欣赏?”沈云娇冷哼一声,再不理会沈云悠,径直往府门口走去。 “白桃,看看她去哪儿了。”沈云悠吩咐道,白桃赶紧跟了上去。沈云悠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并非在思考事情。而是白桃一离开,她实在没有办法一个人走。她生怕自己一动,就会因为腿伤立刻摔倒。 她环顾四周,池季远方才还在不远处的树上,这会儿怎么不见了踪影?她无法蹲下又没不敢动,只得傻愣愣地在原地等着。 “你傻呀,怎么不叫人?”过了一会儿,池季远走过来问道,沈云悠也一愣,她方才只是在想白桃和池季远都不在,竟没有意识到可以随意叫一个丫鬟扶自己回房。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伤的不是腿,而是脑子。”他说着,便背着她往房间走,将她放下后,还问了一句:“簪子还了么?” “给沈云娇了,她定然会……” “给谁都一样,只要不在你手里就行。” 她本想解释几句,池季远却毫不在意,只要她没有收下那支簪子,他随她怎么处置。 “她去哪儿了?”白桃回来之后,沈云悠问。 “二小姐去王家了,可王公子不让她进去,二人似乎都不大高兴。”白桃仔细回忆起了方才的情形,说道:“二小姐似乎很在意那簪子,王公子不知道怎么了也生气,最后像是不欢而散。”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这王公子送小姐簪子不合规矩,他却好像比二小姐还生气,三两句话便同二小姐吵起来了。 “不欢而散。”沈云悠念着这几个字,手指不停在桌边摩挲。王文宸往自己这儿跑了那么多次,沈云娇都不闻不问,终于还是因为这支簪子忍不住了。 吃食和簪子不同,吃食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可簪子不一样。只是王文宸究竟同沈云娇说了什么,让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令她想不通的事倒是不少,第二日发生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沈云娇竟主动同魏泊示好了。这二人已经许久没有来往,沈云娇从不曾在魏泊面前低头。 虽说沈云娇总是同沈云蕊斗气,可她向来高傲,同魏泊产生矛盾之后,一定要羞辱一番让他先低头。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沈云娇连面子也不要了?沈云悠越发搞不明白那二人的做法。沈云娇和王文宸,似乎要刻意划清关系。 一个去找了魏泊,一个来找自己,难道有什么原因让二人不得不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沈云悠想着,决定好好调查一番,她可不能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去。 再说,这个王文宸似乎同沈云娇不是一条心。他送那支簪子多少有些试探的意思,好像自己肯接受他的心意,立即就要同沈云娇恩断义绝?这样看来,此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第208章 一点道理也不讲 沈云悠还在琢磨王文宸的事,真相已经慢慢浮现出水面。 这日天气不错,她和白桃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阳光洒在身上很暖和,沈云悠昏昏欲睡,用手撑着头眯起眼睛。 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中,她似乎听见了争吵声。 “小姐,你冷静一些,若事情闹大可就不好了。”陌生的声音闯入耳中。 “就算母亲知道此事,也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另一个声音带着怒意,斥责一声:“你做什么?让你放手听见没有?” “您是?找我家小姐有事儿么?”这是白桃,看来是有客人,沈云悠勉强抬头,想要看个清楚,眼皮却不停打架。 她喝了药有些嗜睡,阳光又太舒服,令她很难睁开眼睛。 “您若是找老夫人……”白桃似乎还在同那人说着什么,沈云悠也放下心来,大约不是找自己的,能安心睡一觉了…… “啪——”一巴掌将沈云悠的睡意打散,她有些发懵,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似乎在回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上来就打人!”倒是白桃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沈云悠缓过来的时候,白桃已经同对方扭打在一起,打自己的紫衣女子正被白桃按在地上。从穿着上看,她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可白桃哪里顾不上这些,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此人打了小姐。 “林妈,林妈快来!打起来了!”沈云悠根本不会打架,更不要说现在伤了腿。她表面上是让林妈将二人拉开,实际就是怕白桃吃亏。 林妈听见她的喊声很快赶来,几下就将二人分开了。紫衣女子身上沾满灰尘,狼狈不堪。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她身边的丫鬟上前替她拍着衣裙,轻声劝道:“最后还不是自己吹亏!” 那女子气不过,她几步冲到沈云悠面前,开口骂道:“做些下三滥的恶心事,我打她怎么了?”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这里是沈府,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白桃听不得别人这样说沈云悠,她挡在前面凶巴巴地瞪着女子。 紫色衣裙的成家小姐一把将桌上的酸梅扔在地上,不甘示弱:“沈府怎么了?沈府大小姐做了龌蹉事就说不得么?还是说沈府要仗着权势欺负人?”她越说越激动,眼含恨意盯着白桃后面的沈云悠。 沈云悠实在想不起自己同此人有什么过节,她只得同白桃道:“桃儿,让一让。” 白桃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她总是习惯听小姐的吩咐。 沈云悠腿脚不便,无法站起来,可气势上完全不输。她缓缓抬头,目光清亮,整个人坦荡无比。 “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龌蹉事?” 成小姐似乎被她的厚颜无耻震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沈云悠,半晌才说出一句:“你……你同有婚约的人纠缠不清,竟还有脸问我?” 沈云悠一怔,脑子里的念头是,池季远除了自己,还同别人有婚约?片刻后,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这不可能。 可这女子对自己的恨真真切切,着实不像是装的。沈云悠眉头一皱,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从脑子里闪过。故意接近自己,又同沈云娇划清关系……她手中的梅子蓦地飞了出去。 “你是王文宸的什么人?”她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女子,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表情果然一变,随即张了张嘴,正要回答沈云悠,就被堵住了。 “我可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沈府里倒确实有人同他走得近,可不是我。”沈云悠说罢慢慢走近那女子,将手高高扬起,她身边的丫鬟赶紧将自家小姐拉到后面护着,声音微颤:“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打回来。”沈云悠面无表情,心中却炸开了锅,难道是因为此人,王文宸才故意来看自己,假装与自己很亲密?真是见鬼,莫名其妙就那对狗男女推进坑里,还被打了一巴掌。 成小姐和她的丫鬟都没料到沈云悠会这样,片刻后,成小姐率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将丫鬟:“此事就算捅出去,闹到当今圣上面前,我也不怕!今日就是要看看你沈家大小姐究竟有多大本事,难不成还能颠倒是非?” 沈云悠听了这话被她气得反而笑了起来,这人简直听不懂话,都说了自己和王文宸没关系,她就是听不进去。 “小姐!”二人正僵持着,白桃忽然带着池季远走进院子,她生怕自家小姐吃亏,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将池季远叫了过来。 方才白桃将事情讲得不清不楚,池季远只知道沈云悠同别人起了冲突,他走到她身边,刚打算问,沈云悠先一步开口了。 “我同这位池公子有婚约在身,又何必要去招惹那个什么王文宸?”她说道。此时她坐着,池季远站着,她便拉过他的手指玩儿。 成小姐显然有些错愕,她前几日刚进京,一来便听见了些风言风语,说是王文宸同沈家的姑娘来往密切。 她本不大信,可无意间听王文宸同他母亲提起了沈家大小姐,这才气不过上门闹事。想着沈家权势再大,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可料想到……这位大小姐,竟已有婚约,也就是说…… “你不知羞耻,有了婚约还惦记着别人!”她骂道,想到自己的好姻缘险些被断送,她便怒火中烧,又说了一句:“若不是你,王公子又怎么会无端遭人议论?” “是我强迫他来沈府的么?”沈云悠一下将池季远的手指全都握在了掌心,她可真是受够了这个女子,且不说自己同王文宸没关系,就算真有什么,他王文宸就无辜了么? 她根本不想同这人多说,便指了指池季远:“我同池公子快成亲了。” 成小姐不回答,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沈云悠便又道:“我脑子有毛病么要背着他同那姓王的纠缠不清?” 白桃近来常常骂人脑子有病,害得她也脱口而出。沈云悠伸手敲了敲桌面,骂了就骂了吧,谁叫这女子一点道理也不讲?那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池季远妄图同她讲道理的心情了。 第209章 自欺欺人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根本不想知道。”成家小姐成清艺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认定沈云悠要同自己抢人。 沈云悠也烦了,便开口道:“我本也不愿见什么王公子!再说同他来往的女子还少么?难不成你要一家一家闹个遍?” 王文宸名声不太好,她不知道对面这个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认定他是个香饽饽。 “别人我可不知道,我只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是,我亲耳听他提起了你。”成清艺一想起王文宸说起沈云悠时眼里的温柔,便握紧了拳头。 此人简直是胡搅蛮缠,沈云悠抽了抽嘴角,难不成王文宸是觉得她太过难缠、沈云娇应付不了,这才将事情甩到了自己身上。 真是飞来横祸,养个伤也不安生,沈云悠涌上一种无力感,她指了指院门说道:“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你今日不将事情说清楚,我就待在沈府了!”成清艺颇有耍无赖的意思,她说完便坐在了石桌旁。 “还要我说什么?事情还不清楚么?我和王公子不熟,同他走得近的是别人。”沈云悠又重复了一遍,她也不愿直接提起沈云娇,被桑迎秋知道了,又得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说她凭空诬姐妹清白。 成清艺“哼”了一声,将头高高昂起,显然不相信。 沈云悠怒极反笑,她忽然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同别人有私情难道会告诉你?” “你别胡说八道!”成清艺怒喝一声,她对这件事很敏感,可沈云悠偏要戳她的痛处,又道:“你既觉得他是正人君子,气急败坏地跑到我这里来闹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我……”成清艺一时语塞,她确实问过王文宸,但他保证,说自己一心一意,并无别的想法。她本也相信,可又无意间听他提起了沈云悠,便觉得都是沈云悠的过错,还是忍不住上沈家来闹了。 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却也不打算弄清楚,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沈云悠不知廉耻,想要同自己抢王文宸。 “你同她说那么多没意思,人家是和你讲道理的样子么?”池季远忽然开口,他可见多了这种不讲理的人。成清艺见他出声立即反驳,语气尖酸刻薄:“池公子瞧上去也是一表人才,没想到这么窝囊,竟能容她做这种事!” 在她眼里,沈云悠败坏门风,池季远理应厌恶她。 “我可不窝囊,我只是有脑子。”池季远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言语间讽刺她做事不过脑子。成清艺当然气不过,她刚张大嘴巴,院子里又来人了。 “姐姐,你有客人?”沈云娇扶着老夫人走进来,看见成清艺便问:“这是哪家的姐姐?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她方才听说成清艺来沈云悠这里闹了起来,立即去陪老夫人散步,“一不小心”便散到了这里。 老夫人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上京之中的名门闺秀她大多见过,面前这一个,她却没有任何印象。 “你就是沈家老夫人?看看你教的好孙女!”成清艺察觉到老夫人在沈府地位不一般,可她根本不在乎,她现在就是想将气撒在沈家人身上。 老夫人皱了皱眉,虽不知道是哪家的丫头,但着实没有教养,一点规矩都不懂。她并没有马上回答成清艺的话,而是缓缓坐下,晾了她一会儿才开口:“我的孙女怎么了?” “怎么了?她纠缠王公子,你当真看不见?”成清艺一见老夫人理自己立刻来了劲儿,激动地指着沈云悠说道:“一个姑娘家,破坏别人的姻缘,像什么样子?” “你像什么样子?”老夫人反问,虽说这女子说起话来乱七八糟、毫无重点,可她还是听出了此人的意思,那便是沈云悠同王家公子来往过密,碍着她了。 “无凭无据上沈府闹,毁府上姑娘的名声,我倒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家教出了你这种人!”老夫人根本不用正眼去瞧成清艺,反而别过脸,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本来若有误会,她好好儿说,事情也不是无法解决,可她这么上沈家来侮辱人,老夫人绝不可能忍受。 “沈府的人你都管不好,管我做什么?”成清艺被老夫人噎得几乎说不出话,可她就不是个讲理的主儿。 在家中她已经习惯胡搅蛮缠,认定只要闹下去,没有达不成的事儿。她索性一副无赖样在老夫人面前哭诉:“你们沈家这是要仗着自己的权势欺压人么?我可不怕。” 老夫人从未见过成清艺这样的“大家闺秀”,她不欲再同此人纠缠下去,而是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沈云悠。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沈云悠知道她生气了,毕竟成清艺是冲着自己来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老夫人才被她如此诋毁。就算现在不发作,老夫人也总有算账的时候。 说到底此事关乎沈家的名声,沈家可从来没有哪个姑娘因为这种事被别人找上门。 “你口口声声说我不知羞耻,可我这些日子病着,连沈府的大门也没有出,我如何能纠缠你的王公子?”沈云悠问,无论如何,此时最重要的是自证清白,让老夫人站在自己这边。 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就算二人当真有什么,也只能是王文宸起的头。毕竟她一个成日待在沈府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像成清艺说的那样,主动同别人纠缠不清。 成清艺似乎被问住了,片刻后却还是回答:“那也是你派人去请他过来的,他为了不伤你面子,拒绝不了!” “可他每次都带来那么多东西,难道是我强迫他买的?再说了,他来十次,只见了我一两面,还只能在院子里,我的意思不够明白么?”沈云悠咄咄逼人,每一句话都将成清艺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也是没办法!”成清艺辩解道,显然她也不知应该用什么理由开脱,可还是觉得王文宸没有错,只等苍白地替他说话。 沈云悠听完这话声音极低地冷笑一声,而后抬起头,眼中的讽刺明明白白。 “自欺欺人很有意思么?”她问。 第210章 各怀灵胎 “姐姐,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既然王公子有婚约,你就不该同他见面。”沈云娇见成清艺无话可说,也有些着急,开始煽风点火:“若你坚持不见他,又怎么会有今日这些事?” “得饶人处且饶人,依我看,你就同这位姑娘赔个不是,今后也不要同王公子纠缠不清了。”她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可沈云悠清楚,一旦道歉,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不知羞耻”的人,她也就解释不清了。 “知道王公子有婚约,还常常与他相约的,恐怕不是我吧?”沈云悠回答,沈云娇却有恃无恐。总归王文宸说了,这个成清艺没脑子,他说是沈云悠纠缠,那就是沈云悠。 老夫人轻咳一声,示意有外人在场,沈云悠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成清艺喋喋不休。 沈云悠蓦地拍了一下桌子,她是真烦了,目光也锋利起来。她双手撑着石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成清艺说道:“你应该庆幸我瞧不上他做的那些事。他现在妄图同我扯上关系,今后就能招惹别家姑娘。我虽瞧不上他,可你能保证人人都瞧不上么?说到底,这世上像你一般说话做事不动脑子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她简直一句好话都不愿讲,王文宸同别的姑娘有了扯不清的关系,此人竟一点儿也不追究王文宸的过错,只知道逮着别人咬。 “你……你……”成清艺气得脸通红,她想反驳沈云悠,可又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脑子里闪过数跳念头,最终却成了一团乱麻,只能指着沈云悠,全身发抖。 “行了,你快回家吧,沈府的人可没这个闲工夫看你撒泼。”老夫人终于下了逐客令,面前的女子说话难听,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她实在不想白费口舌。 “好啊,沈家果然欺负人,咱们走着瞧!”成清艺最终撂下这么一句走了,老夫人摇了摇头,沈家什么时候欺压她了? “姐姐,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沈云娇生怕老夫人忘了责备沈云悠,故意说出这么一句话提醒,老夫人果然转过头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在外人面前她当然得护着沈云悠,可眼下都是自家人,池季远又在场,她总要将事情问清楚。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没见过这人,她一进门便开始示威……”沈云悠小声回答,心中想着还好老夫人不知道自己方才挨了一巴掌,不然一定会将此事当作奇耻大辱,狠狠教训自己一番。 “不管怎样,你只须管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夫人说罢起身,虽然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不信沈云悠能做出那种事。这个孙女一向乖巧,告诫几句便是了。 沈云悠没有回答,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和王文宸有婚约的人,没有找上别人,偏偏同自己闹了起来,不知情的人定然会有所怀疑。 沈云娇扶着老夫人走出了院子,脸上还挂着看好戏的笑。王文宸先前提起他与成清艺有婚约时,沈云娇也闹得不可开交。后来他提出,成清艺太过难缠,只能往沈云悠身上泼脏水。这样一来,既可以解除婚约,沈云娇也安然无恙,她这才勉强同意。 从那之后,二人便减少了来往,王文宸更是隔三差五去看望沈云悠。他送的那些吃食沈云娇当然不在意,可看到簪子时,她还是忍不住同王文宸闹了一场。 王文宸好说歹说,她终于勉强答应继续将戏演下去,眼下看来,也到了丰收的时候。成清艺若因此事退婚,定然会大闹一场,沈云悠的名声也就烂了。 至于王文宸……沈云娇对他并非毫无感情,可她也没有当真动过嫁给他的心思。她总觉得王文宸好是好,可还不是最好。甚至有时会觉得王文宸不如魏泊,毕竟魏泊照顾人的时候很是细心。 能一直将王文宸留在身边当然好,可若因为此事王家与沈家彻底决裂,她倒也不在乎。 过了几日,老夫人闲来无事在街市上逛了逛,回来之后脸色一直有些难看,坐了一会儿还是吩咐:“将大小姐叫过来。” 沈云悠一看见老夫人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好事儿,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祖母,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可是有事?” “你同那王文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夫人问道。 “我同他没……” “你知不知道那日的事已经传出去了?外面都说你不守规矩,明知王家公子有婚约,却偏要夺人所爱,最后人家还上沈府来闹了。”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可祖母也看到了,分明是那姑娘不讲理,”沈云悠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没想到竟有人四处散播此人,她想了想,又道:“可王家怎么会同意那位小姐将此事传出去,莫不是有人故意闹这一出,想要毁掉沈府的名声。” 老夫人一怔,缓缓手中的拐杖放下。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事情闹大了对两家都不好。王家若不愿放弃婚约,又要同沈家交好,定会再三叮嘱不能让事情外传。 “可谁会这么做?”老夫人自言自语,看上去完全信了沈云悠的话。沈云悠不回答,她这一套说辞自然是骗老夫人,其实散播消息的人未必是想破坏沈府的名声。 这件事传出去无非就是两个后果,一是王家和成家解除婚约,二是沈家因为自己名声扫地。 受益者除了沈云娇还能有谁?眼下看来,她同王文宸果真不是一条心。沈云娇想借此事害自己,也想让王文宸为了她抛弃所有;而王文宸……他所做之事,虽像是为了沈云娇,可此人心思太复杂。 他或许根本不想退婚,只是在试探,说到底他还是怕退婚之后出意外,最后一无所有,毕竟成清艺虽不是上京中人,可家世同他也算门当户对。又或者,他本就想娶了成家的姑娘,再娶沈家的? 第211章 信你最后一次 老夫人实在听不得那些议论,想要去王家理论,却被沈云悠拦了下来。 “祖母,您现在去王家,若被有心之人看到,又得添油加醋乱说一气,事情可就更麻烦了。”她说道,这件事本就难看,若沈家再被抓住了把柄,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可又有话说了。 老夫人听完也冷静了一些,半晌吐出一句:“是我老了,竟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没有想明白!”她方才太过着急,一心想讨回公道,却忽略了这些。 “可眼下怎么办?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权势只能使人低头,但怎么可能真正改变别人内心的想法,再说沈家也不是用权势令人屈服的人家。 “先等风头过去吧!”沈云悠替她揉着肩膀,劝道:“若两家人都没有动作,时间一长,自然就消停了,那些百姓也不会一直盯着沈家。” 既然不能干涉那些议论的人,倒不如让他们主动闭嘴。 “可……”老夫人仍然觉得不妥,就算事情最终平息,沈家的名声也被毁掉了。沈云悠也明白她的担忧,宽慰道:“祖母,此事已经传出去了,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咱们能做的,便是稳住,不要再落人口实。” 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同意。 第二日,白桃一大早便得了沈云悠的吩咐上街去。她在街市上东逛逛,西晃晃,最后竟遇上了王文宸身边的小厮——兴安。 “兴安小哥!”白桃同他招了招手,兴安忙热地指了指自己,最终确定白桃真的是在叫他,赶紧走过去问:“白桃姑娘有事儿么?” 他本以为出了那样的事,沈家不会再允许府上的人同王家来往,可眼下看来,似乎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我们小姐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白桃说道,她见兴安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的人,生怕别人发现他在同沈家的人说话,便笑话道:“你胆儿也太小了,咱俩都是下人,别人哪里会注意到?不过是同我说几句话,不打紧。” 兴安这才放松了一些,压低声音问:“是有什么事儿?”他实在想不通沈家的大小姐能有什么事麻烦自己。 白桃凑过来同他耳语一番,兴安想了想,回答:“若是沈大小姐……” “嘘!”白桃捂住了他的嘴叮嘱:“小声些,我们小姐可不敢再同王家有瓜葛。” “可此事我并不清楚,还得去问问我家公子。”兴安说道,白桃泄气地撇了撇嘴,满脸失望,最后回答:“那还是算了吧!” “这样吧,我待会儿去问,明日这个时候你在这里等我,我同你说。”兴安不怕麻烦,一来他是个热心肠,二来他也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思。 白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末了却又嘱咐:“那行吧,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们公子说是我家小姐问的!”之后又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我们小姐可不愿平白无故被冤枉。” “白桃姑娘,你放心吧,我没什么优点,就是嘴严,保管给你问得清清楚楚。”兴安拍胸脯保证,白桃终于放心离开。 “她真问了?”王府中,兴安将方才的事同王文宸说了一遍,他便拿着扇子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最终做了决定,开口吩咐:“你明日去告诉那丫头,就说我会派人送过去。” “公子,这不好吧……”兴安有些为难:“我刚才答应白桃不会同你说此事,这样一来,她不就知道是我出卖了她么?”他明日可还要去见白桃,不愿被她发现自己不讲信用。 王文宸“啪”地一声将扇子合上说道:“你懂什么?这不过是欲拒还迎的把戏,若她当真不想让我知道,又何必要问你?照我看,那丫头就是得了沈家大小姐的吩咐,故意那样说的。你明日就依我说的去做,她定然不会生气。” 兴安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违背王文宸的意思,第二日还是照他的指示做了。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白桃气得小脸儿通红,她将自己的手中的篮子往地上一放,指责起了兴安:“你昨日怎么向我保证的?说的好好儿的,不会告诉你们公子,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会知道?” “白桃姑娘,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可公子逼得紧,我又不会说谎,他一问,我就露出破绽,只得全盘托出。”兴安不住地同她道歉,最后说道:“但公子知道了此事,也并无大碍,他不是答应亲自派人给你们小姐送过去么?” 白桃“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不屑:“谁要他送过去了?王家人我们小姐可高攀不起。”她这话自然是在讽刺先前成清艺上沈府闹事。 “那件事我们公子并不知道,倘若他知道,也绝不会让成小姐乱来。”兴安替王文宸辩解,白桃却将篮子提起来,转头走了。 “白桃姑娘,怎么就走了?”兴安情急之下抓住了白桃的衣袖,白桃不耐地将他的手甩开说道:“他送?若让人知道了,又该怎么议论我家小姐?小姐现在根本不愿同你们王家有一点儿瓜葛。” “这个你放心,公子说了,定然会万分小心,不会让别人知道。”兴安解释道,白桃嗤笑一声:“你常常往沈家跑,怕是连我家守门的人都知道你姓王了!” “公子说了,不让我送过去!” 白桃听了这话终于略微犹豫,又确认了一次:“当真?” “真的,白桃姑娘,这么小一件事,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们公子本就没有什么坏心思,不可能害你家小姐!”兴安努力劝说,过了一会儿,白桃终于松了口,说道:“我就信你最后一次,若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不用我动手,我们小姐定然宰了你。” “我知道了,不会出事儿的。”兴安很肯定,毕竟王文宸同他说过,只要同白桃说好,剩下事不用他解决。看着白桃渐渐远去的身影,兴安也松了口气,此事可算是搞定了。 第212章 将她当猴耍 王文宸并未食言,他果真没有派兴安去沈府,而是安排了另一个不起眼的小厮过去送东西。那小厮只说要见白桃,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就来了?”白桃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盒子,将他领进了沈府,便走便说:“劳烦小哥帮我拿进去,我们小姐会打赏银子的!” 小厮听了这话自然高兴,想也没想便跟上了白桃。二人走了许久,却仍然没有到沈云悠的院子。 “白桃姐姐,还有多远啊?”小厮问道,今日风可真大,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就到了,你别急。”白桃的回答有些敷衍,本来走得好好儿的,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同小厮使眼色,小厮没明白她的意思,奇怪地问:“有事儿么?” “快走,走……”白桃面对着他指了指前方,示意他转身。小厮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站住!”沈云娇走了上来,盯着那个小厮上下打量一会儿问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她老远就看见白桃身后跟着个人,刚走近二人便要走,肯定有鬼。 白桃是沈云悠身边的,她自然要将事情问清楚才能安心。 王文宸同小厮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王家的人。眼下沈云娇一问,他也懵了,不知该怎么糊弄过去。 “二小姐,他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只是我一个亲戚,今日来是给我送点儿东西。”白桃替他回答了,沈云娇却不信,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最终问道:“你自小就在沈府,能有什么亲戚?” “说起来也不算是亲戚,只不过先前认识的一个大娘。她待我很好,又将我收为了干女儿,时不时会送些东西过来,这小哥也只是帮忙。”白桃不慌不忙地回答,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怀疑。 “那大娘姓什么?” “姓吴!” “住哪里?” “城西。” 沈云娇想找出些破绽,奈何白桃对答如流,令她无从下手。她只得将目光放在小厮手中那个盒子上问:“里面是什么?” “是吴大娘自己做的蜜饯。”白桃答道,说罢下意识接过盒子,护在手中。沈云娇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伸手要去开盒子,白桃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二小姐,您做什么?这是吴大娘一番心意,我可不能糟蹋了!”她警惕地看着沈云娇,将盒子藏在身后,递回了小厮手里,说道:“先帮我送到大小姐那里,我待会儿去取。” 那小厮逃也似地跑了,他只是来送东西的,可不愿卷进莫名其妙的事中。沈云娇虽不甘,可盒子已经被拿走了,她只能站在原地发怒。 “二小姐若没别的事儿,我也先走了。”白桃说罢也跑了,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沈云娇怒火中烧,她竟连一个丫鬟也收拾不了了。 她本想为难白桃,偏偏此人跑得太快,沈云娇气不过,又要对平蓝动手,平蓝赶紧说道:“小姐不觉得奇怪么?白桃似乎将那盒子看得很重,里面会不会根本不是蜜饯?” 沈云娇高高扬起的手一顿,平蓝知道她听进去了,便一咬牙,又说:“再说我从未听她说起过什么干娘,以前也没有这号人来给她送东西。” 沈云悠终于将手放下,平蓝说得没有错,白桃方才的话听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其实经不起推敲,稍微想一下,就能发现漏洞百出。 也就是说,她在撒谎。可她想瞒住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事?沈云娇做事总不愿考虑太多,她立即带着平蓝往沈云悠的院子走去,一面说道:“我倒要看看,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二人还没有见到沈云悠,便看见白桃那个所谓的“亲戚”急匆匆地从院子里出来,手上的盒子已经不见了,想来是留下了。 “你去跟着她。”沈云娇吩咐道,她也算聪明了一回,想着查查此人的底细总没有错。 平蓝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沈云娇现在情绪不好,她也实在怕自己挨打。她走之后,沈云娇怕打草惊蛇,便没有找去找沈云悠,而是回房等着。 过了许久,平蓝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沈云娇急切地走过去问,平蓝却一脸为难,她后悔自己方才跟了上去。若将看到的都说出来,恐怕会被打得更惨。 “你倒是说啊,我看你是皮痒了?”沈云娇不耐地催促,平蓝只得战战兢兢地回答:“那人是……是……” “是什么?”沈云娇一把抓起旁边的鸡毛掸子,作势要打下去,平蓝赶紧回答:“是王家的人。” 王家?沈云娇手一僵,鸡毛掸子险些落在地上。也就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王文宸派过来的。若真如此,他与沈云悠私下定有往来,兴许他们之间远不像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平蓝说完那句话便闭上了眼睛,鸡毛掸子却迟迟没有抽在身上,她小心地睁眼,只见沈云娇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沉着脸往外走去。 她自然知道沈云娇是要去哪儿,可也不敢跟上去,她只希望待会儿沈云娇能够忘记自己,让她免受皮肉之苦。 “好你个沈云悠,表面上瞧不上王文宸,却背着我同他来往!”沈云娇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炸开了。虽说王文宸名声不大好,但二人认识以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将他捏在了手里。 没想到冒出了一个沈云悠,说什么将脏水泼到她身上,都是为了骗自己。沈云娇又想起了先前沈云悠和王文宸互相瞧不上对方的那副样子,眼下看来,全是做给自己看的,那二人竟一直将自己当猴耍。 她的双手攥成拳头,不住发抖,走到沈云悠的房间前更是带着怒意推门而入。 “东西换好了,不会有人发现……” 白桃话还没说完,发现沈云娇进来便是一愣,随即将话咽了下去。沈云悠本在喝粥,这会儿也奇怪地抬起头,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却还是很快隐藏了自己的情绪,慢慢开口:“妹妹,你……” 只听见“砰”的一声,沈云娇将她手里的碗夺过去砸了个粉碎。 第213章 我看你这腿是不想要了 沈云娇这番举动将白桃吓得往后跳了好几步,她忍不住说道:“二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小姐病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 沈云悠将手放在心口上,好半晌才缓过来,她开口问:“我同妹妹向来没有什么过节,你却忽然冲到我的房中砸东西,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 沈云娇完全不听她们这些鬼话,她环顾四周,发现王家送过来的盒子还在桌上,立刻伸手去拿。 “二小姐!”白桃惊呼一声,下意识阻止她。拉扯中盒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盒盖也被摔开。 蜜饯落在地上、方才打翻的粥上,沈云悠的房间看上去一片狼藉。沈云娇愣愣地站在原地,嘴还保持着半张的状态。 怎么可能真是蜜饯?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忽然就想起进门时白桃在说什么东西换好了,难不成盒里原本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东西呢?”沈云娇忽然像发了疯一样死死抓住沈云悠的手,逼问道:“盒子里的东西呢?你藏到哪里去了?” “这……这盒子是白桃的干娘给她送的,里面的东西我还没有动过,妹妹若……若是喜欢,就拿去好了!”沈云悠脸色苍白,想要挣脱,沈云娇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你少拿我当傻子,真以为我没听到方才同你说的话么?”她近乎嘶吼,表情狰狞:“这盒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不甘已经令沈云娇丧失理智,一想到沈云悠和王文宸将自己当成傻子,耻辱感便从她心中升了起来。她甚至不敢去想他们背地里说了些什么,她怕自己发疯。 “二小姐,你快放手啊!”白桃用力扳着沈云娇的手,骂道:“你简直欺人太甚!难不成别人给我们小姐送东西你都要干涉?” “别人?这就是王文宸送过来的,里面绝不是什么蜜饯。”沈云娇空出一只手将白桃推开,一定要沈云悠将事情说清楚。 沈云悠听了这话脸色愈加不好看,她用没有被抓着的那只手去端茶,杯子却一下被沈云娇打落在地。 沈云娇已经气糊涂了,她认定自己被诓骗了,无论如何也要讨回公道。 “这就是我干娘送的,你可别什么事儿都扣在我们小姐头上。”白桃急切地护着沈云悠,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分了,只知道沈云悠被这样拽着一定很疼。 她用力去拉沈云娇,满眼恨意地开口了:“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欺负小姐。” 白桃这一举动彻底将沈云娇激怒,她用力拖着沈云悠就要往老夫人那儿去,一面说道:“好啊!我今日就要让祖母知道,成家小姐并没有冤枉你,你果真不知廉耻!” 沈云悠腿伤还没有好,被这么一扯“砰”地一声就跪到地上,她吃痛出声,随即用手护住自己受伤的腿。 “二小姐,你疯了吗?”白桃一把将沈云娇推开,蹲下去扶沈云悠,她却因为疼痛,怎么也使不上劲儿。白桃急出了哭腔,沈云悠忍着痛低声道:“快去找老夫人,桑迎秋也行,现在你已经阻止不了她了。” 沈云娇一副同自己拼命的样子,一般人根本控制不了她,只能去请人。就算老夫人没有过来,桑迎秋为了表面功夫,也绝不会允许她像现在这样。 白桃听了沈云悠的话立即起身,拼命往外跑去。 “老夫人,杀人了,杀人了,您快救救我们小姐吧!”白桃嚎得大声,老夫人本在小憩,被吵得心烦,便不满地睁开眼睛问顾嬷嬷:“又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头?” 顾嬷嬷将门打开,险些被白桃撞倒在地,老夫人忍不住低声骂:“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样冒失!” “老夫人,您快救救我们小姐吧!二小姐今日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同小姐过不去,这会儿小姐已经被她推到地上,爬不起来了!”白桃哭着跪在老夫人面前。 “什么?”老夫人脸色难看到极点。这些日子,她本就因为王家的事寝食难安,沈云娇偏偏在这个时候添麻烦。 她不想管,可又怕沈云悠当真出什么事,心中也是又烦又急,只得让顾嬷嬷和白桃扶着自己快步往沈云悠的院子里走去。 她到的时候沈云娇正激动地指着沈云悠骂,言语很是难听。沈云悠则是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就连嘴唇也没有血色。 “住嘴!”老夫人一声怒喝走到沈云娇身边,用拐杖狠狠敲着她的膝盖骂:“是谁教你这些污言秽语的?她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能用这种话咒骂她?” 虽说沈云娇一向有些任性,可老夫人没想到竟恶劣到了这个地步,只是现在没心思教训沈云娇,她急切地走到沈云悠身边问:“云悠,你怎么样?能自己起来么?” 沈云悠勉强动了动,可受伤的腿方才磕着了,她一用力钻心的疼痛就传过来。 “快,快将小姐扶起来!”沈云悠这副模样着实下人,老夫人也有些害怕。她吩咐之后,下人拥了上来,可谁也不敢贸然动手,他们都怕伤着小姐。 “快啊!”老夫人催促道,那些下人不得已,只得上前围住沈云悠。 “池公子,你来了?”白桃轻呼一声,下人们立即散开。池季远一眼就看见沈云悠躺在地上,她已经缩成了一团,手和脚都轻微发抖。 他的心蓦地一沉,而后几步走到她身边,也不说话,阴沉着脸将她抱起来走进房间。 躺在床上之后,沈云悠似乎还没有缓过来,池季远走到门口说道:“老夫人,她的伤口大约又裂开了,还是快些请大夫过来吧!” 老夫人也着急,立即差人出去了。池季远将门一关,走到床前慢慢地将包着沈云悠小腿的麻布揭开。 “嘶——”沈云悠忍不住发出了声音,池季远斜睨她一眼,终于开口:“现在知道疼了?我看你这腿是不想要了!”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放轻了动作。 沈云悠疼得没有办法回答他,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他的衣袖,他便又心软了,语气也缓和下来:“就算你真要同她起冲突,那也应该挑我在的时候,现在可好!” 为了让沈云悠快些好起来,他可是连出院子都要背着。她倒好,这一折腾,腿上的伤又严重起来了。 外面吵闹的声音传来,沈云悠因为疼痛不停发抖,池季远将她护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抚:“没事了,大夫马上就过来。” 第214章 情真意切的戏码 “你到底怎么回事?”房门外,老夫人头疼地看着沈云娇问:“你姐姐本就还未痊愈,你就算同她有什么不愉快,说清楚就好了,何至于此?你这是要她的命!” 沈云娇经过这一会儿,终于稍稍冷静。想起沈云悠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她也委屈,便带着哭腔说:“祖母,姐姐败坏门风,您到底管不管?” “我多次叮嘱,让你不要乱说话,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么?”老夫人气得捂住胸口,顾嬷嬷则担忧地扶着她。 “我没有胡说,那日成家小姐来闹,大家都以为是姐姐受委屈了。实际上,她同王公子之间本就不清不楚!”沈云娇走到沈云悠的房间处就要开门:“若祖母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去问她!” “住手!”老夫人狠狠地跺了一下拐杖,大声吩咐:“快拦住她!” 下人立即上前去控制住沈云娇,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质问:“祖母难道就不管了么?” 老夫人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她做错了事儿不知悔改也就罢了,眼下沈云悠还是那副模样,她又想挑起事端。 “这是怎么了?”桑迎秋急匆匆地走进来,只一眼,便知道沈云娇将事情搞砸了,她走到老夫人身后替她顺着气问:“母亲,云娇惹您生气了么?” 沈云娇将她视为救命稻草,立即大声开口:“母亲,您快去看看,沈云悠她……” “你闭嘴!”桑迎秋喝道,她当真头疼,沈云娇三天两头就要给她找事儿。要对付沈云悠也不同自己商量,眼下将老夫人气成这样,她竟还有脸说话。 “母亲,云娇不懂事儿,您就不要同她一般见识了。”她满脸笑容,走到沈云悠房门前却又换上了担忧的神色,明知故问:“云悠出事儿了么?” 她本就是听说沈云娇闯祸了才赶过来,眼下却装作不知情敲了敲沈云悠的房门说道:“云悠,是母亲,你开开门让母亲看看。” 里面没有动静,她的手缓缓垂下,说起话来几近哀求:“母亲替妹妹给你赔不是了,毕竟是亲姐妹,你就先见妹妹一面,好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池季远脸上结了一层霜,眼中的戾气根本藏不住,语气也隐隐带着不耐:“云悠还没有缓过来,有什么话还是待会儿再说吧!” 说罢也不等桑迎秋回答就关了门。她满脸尴尬地站在房门口,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关切,她问:“母亲,请大夫了么?云悠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回答:“云悠怎么样不用你操心,你还是管管自己的女儿吧!”听这话的意思,她是一定要责罚沈云娇了。 桑迎秋心一横,与其等着被老夫人责罚,不如先下手为强。她快步走到沈云娇面前,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母亲……”她下手有些重,沈云娇完全被打懵了,半晌才缓缓捂住自己的脸,目光呆滞。 “你姐姐受了伤,你不关心她也就算了,竟还找她的麻烦。沈家人向来良善,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歹毒心肠的女儿?” 她话语间毫不留情,却并非真觉得沈云娇有错,只是想令老夫人无话可说。 “是她自己同王公子纠缠不清,今日王公子还给她送了东西!她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母亲不责罚她,难道还要怪我么?”沈云娇撕心裂肺地冲桑迎秋吼着,她没想到竟连母亲也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 “啪!”又是一巴掌,桑迎秋平素温柔的脸上已经带了怒气,她骂道:“竟还学会诬你姐姐清白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但凡有一点羞耻之心,还能做出那种事儿么?”沈云娇有些绝望,明明她说的是实话,为何就是没有人信? 桑迎秋的两巴掌将她打得眼泪都出来了,眼下更是一面哭着一面争辩,看上去很是可怜。 见她仍然不肯认错,桑迎秋扫视四周,看见了一根棍子,立即捡起来要打沈云娇,嘴里骂着:“我打死你个孽畜,我和你父亲都是怎么教你的?” 老夫人皱起眉头,她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桑迎秋究竟是真生气还是做给自己看。眼见着桑迎秋的棍子就要落下,她终于开口阻止。 “你就算将她打死了,又有什么用?她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到底是亲孙女,她也怕桑迎秋没个轻重将沈云娇打伤。 桑迎秋的手蓦地垂下,棍子也落到地上,她出了一身冷汗,就怕老夫人一狠心,真让她打了沈云娇。她可舍不得,她已经想好,若老夫人真做到那个地步,便将棍子往自己身上招呼。 她闹这一出,可不仅要做给老夫人看。这些日子,沈舜越来越怀疑,觉得她对沈云悠并非真心,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挽回一番。 “母亲,母亲说得是。”桑迎秋又恢复了温和听话的模样,兴许是这些日子遇上的事儿太多,她总觉得自己太易急躁,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 她无声地落着泪,眼泪划过脸颊落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都隐忍无比。就连老夫人也稍有动容,桑迎秋毕竟是做母亲的人,对儿女的关心并不假。 正当气氛僵住的时候,沈云悠的房门忽然开了。是白桃,她太过担心沈云悠,方才趁着众人不注意溜进了房间。 “云悠,是不是云悠肯见我了?”桑迎秋擦干脸上的泪,眼神中流露出的全是期盼,以为沈云悠会派人来阻止自己。白桃却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池公子说了,小姐现在需要安静,若夫人同二小姐有事儿要处理,就去别处吧。”她说道。 桑迎秋方才那一出演得情真意切,池季远实在是烦,又觉得她吵到沈云悠了,便让白桃将人赶走。 桑迎秋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她脸上一僵,最后讪笑两声冲房间里面说:“云悠,你先好好儿休息,母亲待会再来看你。” 说完又走到沈云娇旁边,扯着她往前走,嘴里说道:“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好好儿反省。” 第215章 她不过是没娘的小孽畜 “母亲,云娇做错了事理应受罚。可我这个母亲也并非没有过错,我这就去祠堂,同她一起跪着。”桑迎秋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将事情揽过来,令老夫人无话可说;二来也是怕沈云娇一个人跪祠堂想不开。 沈云娇今日实在有些过分,若交给老夫人处理,恐怕就连沈舜都会冷落她们母女一段时日。 沈舜其实是个心软的人,只要沈云娇知错就改,他就算为了沈云悠教训她一番,也不会过分追究。 老夫人不答话,桑迎秋知道她是默许了,立即拖着沈云娇往祠堂走去。 “跪下!”祠堂里,桑迎秋指着垫子,语气严厉。沈云娇却不肯动,反而嘲讽开口:“怎么,你也怕了?” “让你跪你就跪!”桑迎秋压低声音,要将沈云娇按下去,一面说道:“现在有人盯着,待会儿就不用跪了。” 沈云娇往门口看了一眼,顾嬷嬷果然跟来了,她扭了两下还是不情愿地跪下。 桑迎秋跪在她旁边,俩人都不说话。许久之后,门外下起了小雨,聚在祠堂外的下人也慢慢散去。桑迎秋往外面看了看,顾嬷嬷已经走了。 天儿冷了,她跪得膝盖疼,起身的时候皱紧眉头,却也顾不上自己。她心疼地抚上沈云娇的脸,因为她下手太重,沈云娇半边脸微微发肿,她语气里都是自责:“是不是很疼?都怪母亲!” “行了,别装了!”沈云娇厌恶地将她的手拍开,又擦擦自己的脸,好像方才是什么脏东西碰到了自己。 “沈云悠才是你的亲女儿,你还管我做什么?”她说着起身,不愿同桑迎秋离的太近。 这话令桑迎秋心一颤,这么多年,沈云娇一直很依赖她,这次怕是真生气了。 若是平时,桑迎秋大约已经出言教训,可看着她脸上的红印子,实在开不了口,只是轻声说:“胡说,她不过是个没娘的小孽畜。” “你出去问问,有哪个母亲会将自己的女儿打成这样!”沈云娇别过头不看她,眼眶却有些湿润。 桑迎秋所有的不满都在这一刻消散得干干净净,她知道沈云娇委屈,也不愿母女之间有隔阂。 “若我不责罚你,你祖母会怎么想,你父亲回来了又如何解释?”她温声细语地解释,沈云娇却哪里听得进去,她心中交织着怨恨、愤懑……许多情绪,恨不得沈云悠立刻去死。 她没功夫考虑桑迎秋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桑迎秋口干舌燥,沈云娇却始终不肯搭理,她也只得暂时放弃,只是时不时问沈云娇冷不冷、饿不饿。 一阵脚步声响起,桑迎秋赶紧示意沈云娇跪下,低声道:“有人来了。”她费尽心思,甚至狠下心打了沈云娇,绝不能前功尽弃。 来人是沈舜,他刚回府就从老夫人那里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 “老爷,你回来了!”桑迎秋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抬头看着沈舜,满脸羞愧:“都怪我疏忽了,没有将孩子教好。” “云悠生母早已不在,我事事都依着;云娇也是个女孩子,我本想娇惯些没事儿,哪里想到……”她拉过沈舜的手,低头不看他,眼泪一点点掉在了他手上,她抽泣着开口:“老爷,你责罚我吧,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沈舜见沈云悠被折腾成那样,本来气得不得了,可面对这哭泣的桑迎秋,责备到嘴边也没有说出来。他深深叹了口气,将桑迎秋扶起来,劝道:“这也不能全怪你。” 他说罢看了沈云娇一眼,她冷哼一声,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有错。沈舜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不欲再开口,带着桑迎秋就要离开祠堂。 “老爷,可云娇……”桑迎秋担忧地看着沈云娇:“她一个女孩子,祠堂又冷,怎么能让她自己在这里?” “都是她咎由自取”沈舜极少被气成这样,语气里没有商量的意思:“云悠现在都还下不了床,可你瞧她这个样子,有一丝悔过么?若不知错,就给我一直跪着!” 桑迎秋不敢再劝,她动了动嘴还是改口问:“对了,云悠怎么样?”她方才那一出可不能白演,沈云娇也不能白白受苦。 “好些了,只是腿疼得厉害……”沈舜答道,桑迎秋却没心思听,她转过头担忧地看着沈云娇,本想同她暗示自己很快救她出来,可沈云娇却根本不愿意看她,只得作罢。 尽管沈舜说了,沈云悠现在需要休息,桑迎秋还是执意去了她的房间。 “云悠……”桑迎秋这次没有大哭,她怕自己做的太过,引起怀疑。这会儿她满脸抱歉、手足无措,像是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大夫重新为沈云悠包扎一番,她这会儿也缓过来一些,可面色还是不大好看。她本就不愿意搭理桑迎秋,便装作虚弱的样子,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母亲,让您担心了,我没事。” 桑迎秋不是会演么,她倒是要看看,谁的戏做得更足! “咳,咳!母亲,您……”她话还没说完又咳嗽几声,看上去有些痛苦,却还是想要安慰桑迎秋。 池季远忙递过去一杯水,拍了拍她的背,又转身同桑迎秋道:“您就先回去罢,大夫说了,她得好好儿休息,您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 他早已厌烦桑迎秋这副样子,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沈舜也不愿让沈云悠消耗精力,便说服桑迎秋走了。 二人出门好一会儿,沈云悠终于坐起来,拉着池季远央求:“带我去见沈云娇吧!” “这会儿天色不早了,不容易被注意到;再说就算真被发现,我也可以说是去关心她。”她见池季远不答应,便企图说服他:“你不是说了么,起冲突要挑你在的时候,就现在吧!” 她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池季远本就不满,这会儿更是装作没有听见。沈云悠怎么闹都不为所动,最后她生气地拍着床说道:“你不许我去,这腿就白受伤了!” 第216章 实在固执 池季远到底还是没能拗过沈云悠,将她背到了祠堂。 “看好她,离沈云娇远一点。”他叮嘱白桃,沈云悠这腿上的药还新鲜着,他可不想又出事儿。 往前走了几步后,他又转头说道:“我就在外面,应付不了立刻叫我!”他也真是怕了,沈云悠这腿一日不好,她不管去哪儿,他都心惊胆颤。 白桃小心翼翼地扶着沈云悠走进祠堂,沈云娇正盯着牌位发愣,她虽满心怒火,倒也不敢贸然跑出去。 “妹妹还好么?”沈云悠开口问。沈云娇蓦地回头,她不像先前那样激动,而是冷笑一声反问:“怎么,来看我笑话?” “母亲方才去了我那里,我瞧她实在为了妹妹你心力交瘁,便想着过来劝一劝。”沈云悠忧心道,做戏要做全套,她可不会傻到承认自己过来是为了奚落沈云娇。 祠堂风大,沈云娇被冻得脸色发青,沈云悠赶紧吩咐白桃:“快将披风给二小姐,别冻着了。” 白桃走过去,刚将披风展开就被沈云娇一把推开,披风也落到了地上。 “二小姐,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白桃不满地跺着脚,将披风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少假惺惺,你会这么好心?我看你就是盼着我死!”沈云娇这会儿也懒得装,根本不领情。 你说得对,沈云悠心道,她是巴不得沈云娇死,今日肯送披风也是因为认定她不会接受。她就是要做给沈云娇看,谁让她和王文宸将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不说,她如今还被全城的人议论着。 “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她将心思藏起来,从白桃手里接过了披风,想亲自为沈云娇披上。 沈云娇当然抗拒,便伸手去挡。她稍一用力,沈云悠险些没站稳,下意识地往头上摸了一下。 沈云娇这才注意到她头上有一支看上去很新的簪子,精巧别致。也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就想起了先前王文宸送给沈云悠的簪子。 沈云悠将那支簪子给了她,说是更适合她。现在想想,分明就是在炫耀示威。后来她气不过,同王文宸闹了一场,也将簪子还给了他。可眼下,沈云悠又多了一支新簪子…… “这是什么?”沈云娇心中又起了一阵风,她伸手要去夺沈云悠的簪子。 “二小姐你住手!连首饰你都要同我们小姐抢了么?”白桃推开她,将沈云悠护在身后,言语间带着骄傲:“这簪子可是小姐新买的,整个上京只此一支。你若是喜欢,就自己去挑。” 这话落进沈云娇耳里有些怪,王文宸才送了东西过来,沈云悠立马多了一支簪子,若说不是他送的,谁会信? “你不是断了腿,连院门都没办法出么?什么时候去买的簪子?”沈云娇努力压制着情绪,她知道,此时越冷静,越可能抓住沈云悠的把柄。 “我……”沈云悠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便是愣了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白桃出来解围,她说道:“这是我去铺子上替小姐挑的!” 沈云悠勉强点头,可看上去还是有些心虚,沈云娇当然明白为何,她猛地出手将那簪子抢过来高高举起问:“你说,这是不是王文宸送的?” 她总算明白王文宸为何会派个不起眼的小厮过来,还说什么盒子里是蜜饯。分明是故意用食盒装了簪子,目的就是要骗过沈府的人。 “可真是有手段,将所有人都骗了!”她本被祠堂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一些,这会儿心里的火却烧得更加旺了,她一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裙,将那簪子扔出去老远。 “你又发什么疯?”沈云悠终于生气,她委屈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却并没有否认簪子的事,只是说道:“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如此?” 看上去,她对那支簪子很重视,沈云娇更加认定那就是她同王文宸有私情的证据。 白桃很快将簪子找了回来,幸而并没有摔坏,沈云悠小心地擦了擦,还是有些心疼,便转过头厌恶地看着沈云悠:“既然你不知悔改,就在这里待着吧!如此执迷不悟,没人救得了你!” 她说完,便让白桃扶着自己走了。沈云娇望着她的背影,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沈云悠拖着受伤的腿还要跑着一趟,恐怕就是为了炫耀吧? 那簪子就是在讽刺,嘲讽自己知道真相也无法将她怎么样,更无法阻止她继续同王文宸来往。沈云娇这一刻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孤立无援。从前总有桑迎秋护着她。这一次,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沈云悠诬陷自己,却束手无策。 沈云娇心中充斥着委屈、愤怒,整个人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一阵风吹过来,她只觉得全身发冷,最后跌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雨下大了,刮过来的风甚至吹灭了一些蜡烛。沈云娇又冷又怕,虽说她不愿见桑迎秋,可还是略带期盼地望向门口。 可惜,就连桑迎秋也没有出现。天将亮的时候,雨还没有停,沈云娇已经狼狈不堪。一道闪电劈过来,照亮了牌位,她忽然起身,疯了一样冲进了雨中。 敲门声响起,老夫人睡得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何事?” “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吧,二小姐闹得厉害。”是顾嬷嬷。老夫人一听这话骤然清醒,她坐起来快速将衣裳穿好,开门的时候顾嬷嬷已经撑着伞等着了。 “究竟怎么了?”她问道,这还未过一夜,沈云娇又闹出什么事儿了? 顾嬷嬷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将事情说清楚,最后只是道:“二小姐实在太固执,怎么劝都不肯听,连老爷都拿她没办法!” 老夫人到的时候,沈云娇正跪在雨中,她全身都淋湿了,头发湿答答地粘在脸上,双手拉着沈舜不肯放。 “父亲,我以自己的性命发誓,绝没有骗人。求您信我这一次,我有证据!”沈云娇脸上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她虽冷得嘴唇颤抖,却命令自己坚持。 在祠堂待了几乎一整夜,她现在比任何时刻都清醒。她明白若不能证明自己并未诬陷沈云悠,今后在沈府的路就更难了。她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这次更是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第217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先起来!”沈舜拉了沈云娇一把,她却跪在雨中不肯动,坚持道:“若父亲不答应我的请求,我今日就算是死,也绝不走!” “老爷,这是怎么了?”桑迎秋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沈云娇立即从丫鬟手上接过伞,几乎是跑到了她面前,将伞撑在她头上吼道:“你是不是疯了?生病了怎么办?” 沈云娇不理会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舜,只等他回答。 沈舜脸上也沾满雨水,这会儿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一心想给沈云娇一个教训,也不让桑迎秋去祠堂陪她。但外面雷声大作,他到底还是担心,夜里去看了好几次。 所幸,沈云娇并没有什么事儿,眼见着天快亮了,他刚想小憩一会儿,沈云娇却忽然冒着雨过来了。 她一口咬定沈云悠同王文宸有私情,逼着沈家的人来调查。 “老夫人……”顾嬷嬷见老夫人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却总也不上前,便忍不住出声,老夫人摇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出面。 “有什么话不能进屋说么?非得如此?”桑迎秋也是真急了,沈云娇这副样子她也从未见过。她心疼沈云娇,更怕她生病,这会儿心惊胆颤。 她甚至觉得沈云娇下一刻就会晕倒,毕竟她在祠堂待了那么久,又受着冻,眼下正虚弱。 “老爷,快劝劝她啊!”桑迎秋忍不住同沈舜说道,片刻时候,沈舜终于开口:“究竟要你姐姐怎么做,你才满意?” 他没有想到沈云娇会如此极端,一定要自己惩罚沈云悠,这会儿他的心冷到了极点,她一直以为那姐妹二人感情深厚。 “父亲,我并非要诬陷姐姐,实在是为沈家着想。若您和祖母都不知情,这些丢脸的事先一步被外人知道,可就无法挽回了!”沈云娇一副为沈家着想的样子。 桑迎秋不知她为何这么坚定,但也知道今日若不给个说法,她定然不肯罢休,她弯腰低声问道:“有把握么?” 沈云娇点头,她便说了一句:“好!” 语罢,桑迎秋已经跪在沈云娇旁边,她将伞也扔了,抬头同沈舜道:“老爷,事到如今,您就信云娇一次吧!她是我带大的,我知道这孩子从不撒谎。如今做到这个地步,一定有她的理由。” 她这样做,一来是想帮沈云娇,毕竟她似乎已经将沈云悠的把柄握在手里,只等沈舜一句话了;二来也是要让女儿知道,自己始终站在她这一边。 “你怎么也跟着胡闹!”沈舜气得说起话来有些颤抖,他说道:“云娇不懂事儿也就算了,你这又是干什么?口口声声说云娇是你带大的,不会撒谎,可云悠呢?她不也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么?” 他从前很信任桑迎秋,觉得她将沈云悠当成了亲女儿,也就是这些日子才察觉出了些不对劲儿。今日见桑迎秋如此维护沈云娇,甚至为了她不惜拿沈云悠的清白开玩笑,他当真心寒。 “眼下池公子还在沈家,你们闹出这种事,云悠怎么办?”沈舜有些心疼女儿,她还伤着躺在床上,就要受到这种侮辱,他厉声道:“就算最后没有什么事,可池家生出了芥蒂又该如何?若因此事退婚,云悠今后怎么出去见人?” 不管怎么样,他这个父亲不可能不为沈云悠考虑,从沈云悠出生他就看着,也见不得她受这种苦。 “老爷,老爷!”桑迎秋伸手拉着沈舜,抽泣着开口:“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云悠?可云娇这是在拼命啊,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我这做母亲的心有多疼,老爷不知道么?”桑迎秋也知道沈舜会不满,可她现在心里只有沈云娇,没功夫再想其它。 “倘若她不闹这一出,你也不必如此为难!”沈舜的声音在雨中格外清晰,说到底,只要沈云娇安分一些,沈家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状况。 “是,云娇有错,可老爷,她再错也是我们的女儿,她这个样子,你如何忍心?”桑迎秋跪在地上一把抱住沈云娇,她脸上已经没有血色,若再拖下去,恐怕真会支撑不住。 沈舜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攥紧拳头吩咐:“来人,将小姐带回房间看着。”既然沈云娇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强迫她回房。 下人立刻围了上去,哪里知道沈云娇早有准备,她抽出一把刀,抵在自己脖颈处,用尽全身力气惊声道:“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死在这里!” “云娇!”桑迎秋吓得全身一颤,她没有想到沈云娇竟能做到这个地步,她抱着沈舜的腿哀求:“老爷,我求求你,你就依了她吧!就这一次。我保证,今后一定好好儿教她,不会再出这种事!” 她这会儿不再是那个心思缜密的妇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沈云娇手上的那把刀令她方寸大乱,不管她如何筹谋,若是失去了孩子,她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一定要帮沈云娇达成目的。 沈舜在原地僵了许久,他没料到沈云娇胆子这么大,现在她们母女俩是在逼自己做出选择,要么选沈云娇的性命,要么选沈云悠的清白。 他在外征战多年,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两个都是他的女儿,他连开口都变得艰难。 “既然你如此坚决,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老夫人徐徐走近,她没有一丝慌张,只是冷眼看着沈云娇问:“你方才说有证据,拿出来看看!” “母亲……”沈舜刚开口,老夫人就摆了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可能从两个女儿中选择其一,而舍弃另一个。 沈云娇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她虽冻得打哆嗦,却还是急切地开口:“姐姐有一支新簪子,只要将那簪子找出来,我自有办法证明是王文宸送的。” 第218章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好!我可以让云悠将簪子拿出来,但丑话说在前头。”老夫人不怒自威,强大的压迫力使沈云娇地下了头。 “若证明簪子真是王家公子送的,我自然会责罚云悠;可若不是……”她眼中多了些厌恶,接着道:“你就给我安生一点儿!今后不许再提这些事!” 沈云娇赌上所有要让此事真相大白,当然立刻点头。虽说从前王文宸也送过她簪子,可她并没有婚约在身,再说那时候成清艺还未进京闹出这些事。 可现在不一样,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沈云悠真与王文宸纠缠不清,她定会受到重罚。甚至池家也有可能退婚,她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毕竟谁愿意娶一个有婚约在身,却又同别家公子不清不楚的女子? “母亲,这……”沈舜还是有些犹豫,他不愿让沈云悠无端受冤枉。 “你看她这样子,像是会轻易罢休的么?还是将事情弄清楚,才能将某些人的嘴堵上。”老夫人这话不仅是在回答沈舜,更是说给桑迎秋听。 她方才一直在考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沈云娇如此不顾一切,她也想看看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若她说的是真,沈云悠确实该罚;而若是假,也可借由这个机会好生打压沈云娇一番,她实在是太蛮横无理。 经过这番折腾,天已经亮了,几人到沈云悠院子里的时候,她刚刚坐起来,在桌旁喝着热水。 “父亲、母亲,祖母……”她似乎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阵仗,疑惑地看着众人。 “就是这支簪子!”沈云娇趁着她不注意,已经从盒子里翻出了簪子,她仔细检查了簪子,上面果然有一个特殊的标记。 “妹妹,你要做什么?”沈云悠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慌乱,她想将簪子夺回来,可又无法行走,只得挥着手,言语间很着急:“快将簪子还给我。” 沈云娇冷笑一声,心说沈云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她将簪子放到了老夫人手中解释:“祖母,您看,簪子是彩云坊出来的。白桃说过这簪子全城只有一支,我想,只要拿去彩云坊问一问,老板自然知道是谁买了去!”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白桃,若不是白桃为了炫耀说出这簪子只有一支,她又怎么会猜出是彩云坊出来的? 彩云坊的簪子在上京之中很有名气,通常一种款式只有一支,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由于簪子产得少,所以老板一般都知道每一支簪子的去向。 老夫人用手摸了摸,簪子上果真刻着彩云坊的标记,要知道沈云娇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倒确实一问便知。 “祖母,彩云坊的簪子虽说精致好看,可那老板娘的嘴没个谱儿,若带着簪子去问她,不出两日,一定整个上京都知道此事了!”沈云悠开始慌张,她拉着老夫人的手劝道:“还请祖母三思!” “怎么,心虚了?”沈云娇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她说罢从老夫人手中接过簪子。只要簪子在她手中,一切便好办了,她心中想着,一面拿着簪子移到门边,生怕别人同自己抢。 沈云悠面露难色,半晌之后才回答:“妹妹为何非要同我过不去?你怎么不想想,拿着簪子去了彩云坊,今后又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事?” 无论她说什么,到沈云娇耳里都成了辩解。最后沈云娇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见天已经大亮,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祖母,我这就去问!”说罢逃一般离开,生怕在有人阻止。 “祖母……”沈云悠欲言又止,老夫人轻轻按了她的手安慰:“别怕,祖母相信你。”她虽已经知道沈云悠并非看上去那样软弱可欺,可还是将她当作孩子。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又闹出了这种事,老夫人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她同沈云悠说了几句话,便也去了彩云坊,想看一看沈云娇能问出个什么结果。 这会儿虽是清晨,但街市上的人已经不少了,其中一些认出了沈家的人便开始议论,言语间提起了沈云悠。 “怎么没见沈家大小姐?我听说她败坏门风,被人找上门了……” “没脸见人吧,我若是她,还不如死了!” “住嘴!”议论声虽不大,却还是落入了沈舜耳中,他平日里不大关心这些事,今日才知道沈云悠受到了多少诋毁。他一开口,方才说话的一位大娘吓得往后一退,险些摔倒。 “冷静些,你现在冲她们发火,事情只会更严重。”老夫人开口阻止,她对这件事再清楚不过,最后还是被传得如此不堪的沈云悠劝了她。她也知道现在同这些百姓起冲突,指不定又有人会传沈家仗势欺人。 沈舜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他忍耐了许久,最终攥紧双拳没有再开口。 彩云坊的老板娘不是个勤奋之人,沈云娇不停用劲敲门将她吵醒了。 “做什么?要做簪子下午再过来!”她不耐地将门打开,说话间还打了一个哈欠。 “这支簪子你认得吧?”沈云娇激动地抓住老板娘的手,她的手冰凉,老板娘睡意立刻散了一半。她打量沈云娇一番,只见此人脸色苍白、嘴唇乌紫,全身湿淋淋的,看上去受了一番苦。 她身后跟着沈家众人,老板娘的瞌睡彻底没有了,她意识到沈云娇手中的簪子可能关系着什么重大的秘密,自然不敢乱说话。 只是不管是什么秘密,这簪子上带着彩云坊的标记,错不了。老板娘思虑一番还是回答:“是彩云坊出来的。” 她其实对那支簪子无比熟悉,毕竟卖簪子的时候她心疼了好久,实在抵不住软磨硬泡才卖了出去。 沈云娇听了这话双眼一亮,手上力道更重了几分,她问:“是谁买走的?” 她一直抓着,令老板娘有些不舒服,便将她的手甩开,坐了下来:“是位公子。” 第219章 是哪位公子 “公子?”沈云娇知道这是最后一步了,她心跳很快,逼问着老板娘:“是哪位公子?”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老板娘反问:“簪子要卖给谁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她并非刻意为难,只是不想被卷进去。 “问你你就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沈云娇着急了,毕竟只要老板娘亲口承认就是王文宸将簪子买了去,沈云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语气不太好,老板娘索性不回答。这老板娘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见她这样压根儿不愿意开口。 “你放心,你只需要说出簪子的去向,剩下的和你无关,沈家也绝不会为难你。”老夫人瞧出了她的顾虑,开口承诺:“本就是沈府的事,同你没有关系。” 她这话就是在告诉老板娘,不管这簪子关系到什么事,都绝不会扯上彩云坊。老板娘也放心了,她喝了口茶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说了,簪子是池公子买走的。” 池季远在她这里软磨硬泡许久,才将簪子买了去,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池公子?哪个池公子?”沈云娇脱口而出,老板娘白了她一眼回答:“我只知道那人姓池,这天底下有那么多姓池的人,我又怎么能说清楚是哪一个?” 其实她认得池季远,也知道他同沈云悠有婚约,可还是想为自己留一些余地。 “不可能,这簪子一定是王家派人买走的!”沈云娇根本不信,她认定这簪子就是沈云悠同王文宸有私情的证据。想到自己那么狼狈竟换来了这个结果,她便不甘心。 “难怪她方才怎么没有阻止我过来,原来早已同你勾结。”她将老板娘也拉下了水,问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你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老板娘也烦了,她重重地将茶杯放到桌上,站起来说道:“我说是池公子买走的,那就是池公子,你若不信又何必来问我?” 她实在瞧不上沈云娇这副样子,也有些恼怒,明明彩云坊已经与这件事无关,她却偏偏又将自己牵扯进去。 “谁让你……” “行了!”老夫人低喝一声,责备沈云娇:“你要拿这簪子说事,现在也有结果了,还想怎样?非要闹得鸡犬不宁才肯罢休吗?” “祖母,您听我说,我亲眼看见王家的小厮送了东西给沈云悠。他走之后这簪子就出现在了沈云悠头上,您不觉得奇怪吗?”沈云娇不肯死心,仍企图说服老夫人。 “原来簪子是送大小姐了啊!”老板娘忽然语调怪异地开口了,她笑了两声,开口道:“我见你们如此紧张,还以为池公子将簪子送了别的女子,既然这样我也不用隐瞒了,买簪子的可不就是那位池公子么?” “要说他也真是有心,看中了这支簪子后任凭我怎么赶,就是不肯走,最后我也烦了,只得将簪子给了他。”老板娘说的虽然都是实话,可也有刺激沈云娇的意思,她看出沈云娇对这个结果很失望,便继续装傻:“送给大小姐难道不对么?我都搞不懂你们的意思了。” 既然这簪子确实到了沈大小姐手中,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这会儿只想看戏。 “你胡说!簪子一定是王文宸买走的!”沈云娇大声反驳,她已经乱了方寸,老板娘一口咬定是池季远买了簪子,如果她不肯改口,自己就白费功夫了。 眼见着她就要同老板娘起冲突,桑迎秋死死将她抱住劝道:“云娇,算了,咱们先回家吧!”沈云娇不明白现在的形势,可她再清楚不过。 看来这簪子确实是池季远送沈云悠的,不管沈云娇怎么闹都不会改变。与其让她一直这样下去惹老夫人生气,倒不如尽早结束这出闹剧。若因此事沈家再遭人耻笑,事情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就是和沈云娇串通一气,要隐瞒此事!”沈云娇一面挣扎一面吼道。 “你今日一大早就来我这里污蔑指责,究竟想做什么?”老板娘明显也恼了,她声音一提高,立刻有人往里面看。 “你……”沈云娇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忽然一巴掌抽了过来,她已经咬牙切齿,沈云娇现在是将沈府的家丑摆在了外人面前。不仅如此,她还不知悔改,只想往沈云悠身上泼脏水。 老板娘瞧见老夫人这样子,也知道她动了怒,便没有再开口,她可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同老夫人起冲突。 “将她带回去!”老夫人一句吩咐,沈家的人便带着沈云娇往沈府走去,就连桑迎秋也没有帮她说话。 她知道老夫人在极力克制情绪,现在沈云娇又不占理儿,若她继续闹下去,这件事就难以收场了。 回沈府之后,老夫人吩咐下人将沈云娇带回房间,沈舜和桑迎秋也跟了过去,她却带着簪子去了沈云悠房中。 她将簪子放回沈云悠手里说道:“委屈你了。” 沈云悠将簪子放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祖母……” “不必说了,祖母都明白,不是你的错。你现在只需好好儿养伤,不用担心别的事。”老夫人回答,说罢看了一眼沈云悠的腿,关切地问:“今日好些了吗?” “好多了,祖母放心。”沈云悠宽慰几句,老夫人又道:“今日之事是云娇的错,你可以怪她怨她,但千万不要记恨。毕竟是亲姐妹,今后你们二人还是要相互扶持。” 沈云悠当然明白老夫人不希望她们姐妹之间生出仇恨,可她不知道,自己上一世,就是因沈云娇而死。她将情绪藏了起来,小心拉起老夫人的手回答:“她是妹妹,我又怎么会恨呢?云娇只是一时糊涂,待她清醒了,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惊叫声便传了过来。几个下人没拉住,沈云娇挣扎着跑过来,停下后说:“祖母,咱们去王家看一看,将送东西的人找出来不就可以了么?” 第220章 煞费苦心 沈云娇不停叫嚣,老夫人正要斥责,沈云悠忽然起身,眼泪一下就落到了桌上。 “妹妹一定要如此么?我说得很清楚,送东西的人是受白桃干娘之托,盒子里就是一般的蜜饯,你为何非要抓着这件事来为难我?”她一双手撑在桌上微微发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要将所有的情绪爆发出来。 “若事情当真如此凑巧,那人偏偏就在王家做事呢?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解释不了此事了?妹妹怎么不想一想,即便他在王家做事,也有可能认识白桃的干娘!” 沈云悠微微仰头,带着哭腔质问:“你因为一盒蜜饯,让我的腿伤成了这样;之后又非要拿着簪子去彩云坊,我也答应了。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家中安宁一些,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妹妹,算是我求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么?” 送东西过来的本就是王家小厮,她这样说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但老夫人显然已经不想再听沈云娇瞎扯,根本没有搭理她,而是直接吩咐:“来人,将二小姐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她出来。” 沈云娇这次就像疯了一样,她也实在有些厌烦,只得先将她看住,免得她又惹事。 下人押着沈云娇往房间走去,她一直在挣扎,却也逃不脱,她对下人拳打脚踢,像是要将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出来。老夫人起身要跟上去,沈云悠赶紧拉住她开口:“祖母!虽然妹妹此番做事不妥,但还是请您好好儿同她说。” “妹妹的性子就是这样,若是态度太强硬,她指定不服管教。好生同她说,一定会没事儿的。”她说道,言语之间都是对沈云娇的关心:“我方才忍不住同妹妹生气,可也只是这一会儿,过了就好了。” 她知道老夫人不希望她同沈云娇真的起冲突、怨恨彼此,便这样说着。一来让老夫人放心,二来也是稳固自己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老夫人果然很满意她的表现,多同她说了几句才走出去。 沈云悠将那支簪子拿起来仔细检查一番,还好没有碰坏。她一手撑着头,一手将簪子握在手里,歪着头看。幸而完好无损,不然池季远恐怕又得不高兴。先前王文宸送过一支簪子,虽说最后借沈云娇的手还给了他,但池季远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没两日他便也送了一支簪子,也就是沈云悠手里这支。她小心地把它收起来,沈云娇将这簪子扔出去的时候,她可心疼得很。 “小姐,我方才碰见老夫人了,她老人家正教训二小姐呢!”白桃兴冲冲地走进来说道:“让她欺负你,现在可好,幸而老夫人是非分明替你出气了!先前我还真担心事情成不了。” 她遇见王文宸身边的小厮兴安并非偶然,那日在街市上逛来逛去,她本就知道兴安会去些什么地方,才特意等着。表面上神神秘秘,其实她只是问起王文宸先前送去的蜜饯是在哪一家铺子买的。 沈云悠要她假意去问蜜饯的消息,是因为知道王文宸既然生出了同自己来往的消息,自然会献殷勤,提出亲自派人送蜜饯去沈府。只是成清艺在沈府刚闹了没多久,上京之中对此事也议论纷纷,白桃理所应当地拒绝了。 最后在兴安的一再坚持下,白桃还是“勉强答应”,但多次提醒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是王家送了东西。那些议论对王家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好事,王文宸懂得避嫌,便按照白桃的意思找了一位不起眼的小厮去送蜜饯。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沈云娇的怀疑。小厮到沈府之后,白桃故意带着他绕来绕去,遇见沈云娇之后,她故作慌张,果然引起了沈云娇的注意。 沈云娇一定要将事情弄个清楚,当然为难了白桃和小厮。之后她又派平蓝跟踪小厮,得知是王家派来的,她立即开始猜测沈云悠和王文宸之间的关系,怒不可遏地找上了沈云悠闹了一番。 沈云娇被罚跪祠堂之后,沈云悠便故意戴着池季远送的簪子去看她。她本就怀疑王文宸送来的并不是蜜饯,发现簪子后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簪子是彩云坊所出也是白桃有意透露出来的,为的就是令沈云娇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只要成功说服老夫人就能彻底击垮沈云悠。 王文宸派人送来的确实是蜜饯,簪子也当真是池季远送的,为了让沈云娇将误会,沈云悠也算煞费苦心:假意掩饰,却又露出破绽,这才慢慢引着她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好在她冲动,没有同桑迎秋商量,不然事情也不会这样简单。”沈云悠说道。她之所以要将所有的事情赶在一起做,就是不想给沈云娇反应的时间,让她没有心思同桑迎秋提起这些事。 桑迎秋做事总得深思熟虑,但沈云娇不一样,她不计后果且从不肯吃亏。单是让她以为自己别骗了,她便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沈云悠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沈云娇和王文宸要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她便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做。 另一边,沈云娇被老夫人教训之后,又被带回了房间。她知道老夫人暂时不会放自己出去,便谁也不肯见。桑迎秋在房门外来回踱步,担心不已。 “云娇,你有什么话就同母亲说,别憋在心里。”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责备沈云娇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一想起她方才将刀抵在脖颈处的样子,桑迎秋便吓出一身冷汗。 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却功亏一篑,她着实怕沈云娇想不开。 砸碎东西的声音响起,桑迎秋心惊肉跳,她不停地敲着门,嘴里说着:“云娇,你别急,有什么事儿咱们好好说,你先将门打开!”她不愿强迫沈云娇见自己,所以没有强制将门撞开,可又实在担心。 沈云娇不肯开门,她便一直在门外等着。摔东西的声音许久才停下,屋中安静了片刻,桑迎秋赶紧又敲了几下门。她方才也被雨淋湿了,虽说已经换了衣服,可这会儿还是不大舒服,咳嗽了好几声。 第221章 你在说什么灵话 桑迎秋敲着门,又急又怕,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她靠在门上想缓一下,没想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夫人!”丫鬟赶紧冲过来将桑迎秋送回房间。桑迎秋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沈云悠。 沈云悠正一脸担忧,见她醒了,握住她的手问:“母亲,您怎么样?饿么?” 桑迎秋只觉头痛欲裂,明明自己全身难受,动一下都酸痛无比,却偏偏还要应付这个小蠢货。 “没事——”桑迎秋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嗓子也疼得厉害,这会儿几乎说不出话,沈云察觉到了她的痛苦,悠忙道:“母亲就先不要说话了!” “云悠说得不错,你现在身子虚弱,应当好好休息!”沈舜说完,又皱起了眉头:“这个不孝女!” 这话自然是指沈云娇,若不是她,桑迎秋也不会被淋湿,更不可能因为劳累、担心而晕倒。 “老爷,您不要怪云娇……”桑迎秋忍着痛艰难开口:“此事怪不得她,都是我的决定,是我执意如此。” 沈舜看着她这副样子,虽说不好受,但也生气。即便她现在病着,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也是,将她娇惯成了这样!你病倒了她也知道,可连来见你一面都不愿意!” “你事事为她着想,可她呢?”不管桑迎秋对沈云悠如何,她从来都是极尽所能沈云娇她好。 沈舜本也想将她带过来,可又怕勉强之下她说出些难听的话刺激到桑迎秋,这才作罢。 “老爷,云娇刚刚最受不住打击,眼下正难过着,您可千万不要为难她!”桑迎秋每说一句话,都觉得自己的嗓子要裂开了,可还是不停为沈云娇求情。 沈舜叹着气不住摇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还护着,也难怪沈云娇会如此骄纵自私。也怪自己平日里没有多在意,现在想将她这些毛病改过来,怕是难了。 “行了,你不要再想此事,我会处理好。”沈舜不再数落沈云娇,却也没有答应桑迎秋的请求,只是转移了话题。 从二人开始交谈,沈云悠一直没有出声,这会儿终于咳嗽几下,又吸了吸鼻子。 “是不是病了?先回房吧,你母亲这儿有人照顾着!”沈舜立刻发现她不对劲,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而后长舒了口气,幸而不烫。 桑迎秋晕倒之时,沈云悠作为“孝顺的女儿”,当然立马过来守着她,在她床前坐了许久,沈云悠腰都疼了。她本就有些疲乏,也不想再听桑迎秋说话,便趁着这个机会说道:“那我先回去了,若是母亲有什么需要,可千万要同我说。” 说罢让白桃扶着自己,以极慢的速度往门外移动。 若是平时,桑迎秋一定会为难一番。可她今日难受,心里又装着沈云娇的事,倒也一句话也没有说,任凭沈云悠走了。 “小姐,你慢点儿!”,白桃叮嘱道,现在沈云悠一动,她的心便要跟着颤,生怕又出什么差错。 “夫人醒了么?”还没有出院子,沈云悠便听见院外有人在说话,她本没有在意,没想到下一句便是:“醒是醒了,虚弱得很。要我说还是怪大小姐,若不是她,根本不会出这么多事儿,夫人也不可能晕倒。” “我本想着明日跟夫人告假出府一趟,可现在老爷为了让她休息好,不允许一般的下人去见她,这下好了!”丫鬟广秀因为愿望落空,将事情都怪在了沈云悠身上。 “大小姐就是事儿多,同王公子那个事儿,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便好了,现如今又惹出了这么多事。” 另一个丫鬟叫飞丹,显然有太不赞同她这话,便回答:“也不能这么说,大小姐分明也很无辜,事情不都是二小姐闹出来的么?” “是二小姐在闹没错,可若大小姐能赔个不是,将这事儿认了,事情不就过去了么?”广秀在桑迎秋的院子里做了很久的事,桑迎秋待她不薄,这会儿她又不能告假,自然对沈云悠厌恶至极。 “明明大小姐承认就能解决的事情,她却要这么抓着不放,现在夫人也病了,她高兴了?”她语气极其不满,倒像沈云悠才是有错的那一方。 院内,沈云悠一个没拉住,白桃已经上前去了。她出了院子,沈云悠只得靠着墙站着,没法儿移动。 “你在说什么鬼话?难道不是二小姐非要说王家公子同我们小姐有关系才会发生这些事?凭空诬小姐清白也就算了,竟还将池公子她的簪子拿走了,你说说,这究竟是谁的错?” 白桃听了那么多,本就生气,这会儿更是质问道:“夫人是为了帮二小姐,淋了雨才生病的,这也能怪到我们小姐身上?你长脑子没有?” 她气势很足,广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便又说道:“真是奇了怪了,分明我们小姐才是被迫害的那一个,怎么现在竟成她抓着不放了?”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什么样的丫鬟,真是狼心狗肺!”广秀自知理亏,便开始胡搅蛮缠:“现在夫人病着是不是事实?” “你怎么不说我们小姐腿受伤了,连走路都疼?”白桃不甘示弱,提高了声音。 “那是她活该!”广秀脱口而出,白桃气得话也说不出了,立即要出手打她,飞丹赶紧劝道:“你们就别吵了,这事儿确实怪不了大小姐。” “夫人对你不好么?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夫人的院子里竟还帮别人说话,真有你的!”广秀已经气疯了,逮谁都想咬一口,飞丹便回答:“那个院子里的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广秀听得进去,她冷笑着说道:“一口一个大小姐,这府里还有谁当她是大小姐?沈家的小姐只有一个,那便是二小姐!她真想人人尊她为大小姐,那就滚回叶家去!” “白桃,扶我一下。”沈云悠的声音在墙外响起,广秀一惊,看来方才的话她全听到了。 第222章 闪闪发光的女子 知道沈云悠听到了那些对话后,广秀有些畏惧,却还是没有收敛。毕竟在她眼里,只有桑迎秋才是自己的主子。至于沈云悠,面儿上说她是沈家大小姐,其实在沈家,她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 白桃听见沈云悠的声音立即拍了拍脑袋,方才尽顾着同广秀争辩,竟然忘了小姐还在院里。她走进院子扶着沈云悠,慢慢走到广秀和飞丹面前。 “大小姐,我们不是故意议论您,知错了。”飞丹主动认错,虽说她也不认为是沈云悠的错,可她到底同广秀讨论了她,还被她给听见了。 沈云悠微微点头,又看向广秀,等着她开口。 广秀自认没有错,便将头别过去不肯说话。可她不开口,沈云悠便一直盯着,最后她迫于压力,嘟嘟囔囔地说出一句:“大小姐,我同她一样。” “什么一样?”沈云悠装作听不出她的意思。 广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发现心中全是不满,索性说道:“您是大小姐,我当然畏惧。可您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您只是做了一件小事,却将我们这些丫鬟的希望浇灭了。” 飞丹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可她似乎铁了心要同沈云悠抱怨,又开口道:“您知道么?明日是我母亲生辰,我已经许多年没有陪着她了,就想着明日告假回家一趟,可您这一折腾,我指不定就不能陪母亲了。” 她是桑迎秋院子里的人,也不敢同老夫人或是沈舜说这种琐事。 “是么?”沈云悠若有所思,半晌后忽然指着自己的腿说道:“看见我这条伤了的腿么?” 广秀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她便又道:“若我母亲在世,她该多希望我平平安安,无痛无忧?可我这腿因为被二小姐一拖,便成了这个样子,如今一用力就疼。你不能见母亲冤枉,我难道就不冤枉么?” “可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您不能走路。”广秀实在不明白沈云悠为何忽然扯这个。 “说得对,这不是你的错,可你不能回家又同我有什么关系?”沈云悠的语气忽然一变,脸色也沉了下去,有些吓人:“从头到尾闹的都是二小姐,害夫人生病的也是她,你要抱怨也应该抱怨她,将我扯下水做什么?看我好欺负么?” 广秀有些畏惧这样的沈云悠,只得将到嘴话咽了下去,却还是不服气,白桃便问:“你方才那样说我们小姐,是不是该同她道个歉?” 广秀沉默反抗,沈云悠也开始不耐,最后说:“道歉就不必了,只是今后搞清楚你的身份。这是沈府,我是沈家大小姐,若再敢胡乱议论,别管我不留情面!” 说罢让白桃扶着自己走了,她可不想同这人讲道理,简直白费精力。既然她是主子,用自己的身份将此人压住便好了。 “真是过分,事情也不弄清楚便胡乱指责。”白桃气鼓鼓,她想不明白广秀是什么脑子,竟将不能告假都怪在了小姐身上,实在是无理取闹。 “咱们不必和她多说,今后她若再敢这样,将人赶出沈府便是了。”沈云悠答,今日没有为难广秀只是觉得因为这么一件事责罚有些太过了,便先告诫一番。可若再犯,那便是屡教不改,她也不必手下留情。 虽说这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可若是沈云娇没有加害之心,根本不会上当。面对那母女俩她可不会手软,一个曾害死自己;另一个害死的母亲,还妄想将自己赶出沈家。她若是对这些人心软,便是在等着她们将自己推入地狱。 白桃本来气得不行,可见沈云悠并不在意,便也消了气,毕竟在她眼里,方才那个叫嚣的广秀还不如两块梅子。 第二日清晨,街市上出现了两个奇怪的人。 是一男一女,女的那个着装打扮奇怪,她头上的头饰实在太多,偏偏又都发亮,清晨的阳光照下来,她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这女子虽不年轻,可也能看得出是个美人儿,却偏偏将自己打扮成这样,引得旁人侧目。她一进上京就直奔各个有名的铺子,买了好些首饰。 她身边的男子相较之下倒还算正常,只是拿着大包小包跟着她走。 “这个我要了。”彩云坊中,她拿起一支簪子,连价钱都不问,就定下了。她心说,彩云坊还真是名不虚传,可惜店里人手有限,簪子的样式并不算多。若是可以,她简直想将彩云坊那二人请回家专为自己打造簪子。 她环顾四周,满眼都是簪子,根本挪不动脚步。 “成小姐,您也来了?”旁边的两个人似乎相熟,聊了起来,打扮华贵的妇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同成清艺说道:“我听说昨日沈家闹到这里来了,是沈大小姐的事。” “是么?什么事?”成清艺本就是为此事而来,便问道。妇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听说是为了一支簪子,沈家二小姐怀疑王公子送了簪子给大小姐!” “什么?”成清艺的声音猛地提高,沈家的事闹得不小,但其中的原因传得五花八门,她很是好奇,今日特意来打探消息。没想到又同王家有关,她迟迟没有离京,就是担心自己一走,沈云悠又来找王公子的麻烦。 她将手中的簪子放在一边,骂道:“她算个什么东西?成天纠缠着王公子不放,就没有一点儿羞耻心?” “话也不要这样说,我只是听说,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那妇人面儿上劝她,实际是在起哄。 “此事还用说么?定然是她不知廉耻贴上来,王公子没办法……” “你们又算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议论沈家大小姐。”头上有许多首饰的女子忽然将目光从簪子上收了回来,她仔细地打量了那二人,不屑出声:“吃饱了撑的?非要管别家的事。” 她身后那个拿着大包小包的男子嘴动了一动,但没有开口。 第223章 被骂昏了头 “怎么同我没有关系,我和王公子婚约在身,有不懂廉耻的人缠着他,我难道不能说两句?”成清艺一听别人骂自己立刻反击,她从来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 成家没有人敢说她一句不是,王家人知道她的脾性,倒也处处让着。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当然不会怕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女子。 “开口闭口辱骂别的姑娘,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王公子巴巴儿地缠着别人?”那女子问了这么一句,成清艺心中的火蹭一下蹿了起来,她已经因为此事同不少人起过冲突。 只要上街市,总是能听见一些人议论沈家和王家。骂沈云悠倒还好,她也乐意听,可若有人说王文宸一句不好,她立即就会同别人争吵。 “这怎么可能?沈云悠不知羞耻被池家瞧不起,这才不放过王公子,全上京都知道,你耳聋了?”确实有人传出池家要同沈家退婚,可并不知真假,但成清艺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贬低沈云悠,她统统认为是真的。 “你才不知羞耻!”那女子也火了,将手高高扬起就要给成清艺一巴掌,她身后的男子赶紧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劝道:“咱爹不是说了么,让我们在外少惹事。” “尤其是你,他特意嘱咐了几次,让你有话好好儿说,不要轻易动手。”他说罢看了一眼成清艺那身板,摇了摇头,又轻声说:“万一将人打死了可怎么办?” 他的音调恰到好处,成清艺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想起这是上京,自己又是成家小姐,天子脚下就这么打死人,不是说笑么? “来啊,现在就打死我!”她一点儿也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甚至有些撒泼的意思。 那满头亮闪闪的女子本已经放下了手,被她这么一激,又忍不住了。男子赶紧将她拦住,她不满地跺脚埋怨:“这是我要惹事么?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你就不想揍她?” 这女子说话很是直接,打扮也夸张,跟她那张脸简直不搭。先前挑事儿的妇人不觉间退到了门口,若是真打起来,她可不想被牵扯进去。她偷偷打量那个男子,好在他还算理智。 “我当然也想揍她,我这拳头都发痒了!可有什么办法,咱们不能闹事。”他这话一出,妇人不敢耽搁,快步走了,没想到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们自以为在小声说话,在场的人却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只不过成清艺认定他们只是为了吓唬自己,根本不怕,甚至妄图激怒,她冷笑一声说道:“光说不做算什么?有本事就打我!” 她说罢甚至将脸凑了上来,一副耍赖的样子。对面的女子攥紧拳头,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出就将这人的脑袋拧下来。 “行了行了,我来吧,你别凑热闹了。”男子将她往身后一拉,成清艺就更加嚣张了,她问道:“怎么,你一个大男人竟真要动手打我?” “我打你跟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什么关系?”男子忽然大笑起来,成清艺一愣,她听着这话有些怪,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只是你自己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配得起我的拳头么?”男子无缘无故地,忽然攻击起了成清艺:“是不是以为自己穿些破烂玩意儿,戴些乱七八糟的首饰就是大家小姐了?” “瞧瞧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个字能听,难怪那王家公子不想搭理你。云悠当然同你那王公子没关系了,你视之如宝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就算是送我们家云悠她都不会要。” 这男子看上去挺拔正气、不苟言笑,没想到嘴比街市上那些个整日议论别人的妇女还毒。 成清艺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她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勉强回答:“你是说我比不上沈云悠?你眼瞎了么?” “就你?跟云悠比?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也配?云悠心地善良,端庄貌美,可你呢?难看不说,有一张嘴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成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人贵在自知,不自知的,那恐怕都不能算是人!” 成清艺看着那男子的嘴一张一合,整个人呆愣地站在原地,她已经被这男子骂得昏了头。虽说她平日里蛮横无理,可从未学过市井上的那些妇人骂人的功夫,眼前这人,恐怕来一群妇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点脸就以为自己能同我们家云悠相提并论了?笑话!”那男子一点儿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眼见着成清艺双眼慢慢湿润,他又骂了一句:“哭哭哭,本来就够难看了,一哭像个什么样子?真以为自己是美人儿了,哭起来惹人爱怜?告诉你吧,简直令人作呕!”他说完甚至还在做出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成清艺看着他,只觉得双眼渐渐模糊,终于,她捂着嘴,抽泣出声。 “怎么样?还成吗?”那男子得意地转身,邀功一般问满头亮闪闪的女子,女子满眼崇拜,开口说道:“绝了!我怎么就是学不会!” 她无比羡慕自己相公这番功夫,她虽有气势,可同别人吵架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但有她相公在就不一样了,那是必然不可能输! 成清艺伤伤心心地哭起来,这二人似乎越来越高兴,最后甚至击了掌。彩云坊周围慢慢聚集了些看热闹的人,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这二人,他们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池季远本只是路过,但他还在房顶上,便看见了那满头发亮的头饰,便是心里一咯噔,从房顶上跳下来慢慢走近,那女子一下就看见了他。 “小子,快点过来!”她冲过去拉着池季远往里面走,当着看热闹的众人指着成清艺问:“就是她,这疯子莫名其妙骂你快过门的媳妇,你不揍她么?” “行了,你别煽风点火了。”她身边的男子阻止道,说罢又把池季远拉过去:“快,带我们见见云悠!” 第224章 我们池家都是好人 “小姐,小姐,小——”白桃一路跑回沈云悠的房间,已是气喘吁吁,沈云悠赶紧递了杯茶过去,说道:“有什么事儿慢慢说,你别着急。” “池……池……”白桃半天缓不过来,沈云悠又问:“池季远?他怎么了?” 白桃使劲摇头,她喝了口茶,将杯子还给沈云悠才开口:“池家来人了!” 沈云悠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泼到自己身上,她的心开始乱跳,终于放下茶杯问:“池家什么人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池公子差人回来传的消息,让你准备准备!”白桃回答,沈云悠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哪里是让自己准备,分明就是怕池家的人忽然出现,自己太过慌张,这才提前告知。 可他之前从未提起,上一世沈云悠很少见到他的家人,她压根儿没有去过池家。 若她还跟之前一样,只是一心想着报仇,心态倒也算是平和。可自从上一次被桑迎暗算险些丧命,她就想清楚了,既然老天给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得少留遗憾,包括她和池季远那份无疾而终的感情。 正因如此,一听说他家里来人了,她便一阵紧张。沈云悠上一世被桑迎秋教得上不了台面,也不太清楚如何同长辈相处。 若是面对桑迎秋这样的人倒还好办,说到底也就是面上的事儿,可她打算用真心对待池家的人,这便有些难了。 沈云悠的手不停敲击着桌面,最后连白桃都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小姐,你就别敲了,来的又不是豺狼虎豹,咱们怕什么?”她知道沈云悠担心,便又安慰:“池公子人那么好,他家中的人一定也不会差,你就不要担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沈云悠还是无法平静,白桃拿了一块梅子往她嘴里塞,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还听说,他们方才在街市统领成家小姐骂哭了,真是大快人心,让她得意!” 成清艺?沈云悠回忆起了她那副嚣张的样子,她也会哭?她不再敲桌面,而是将双手合在一起,更害怕了。 她正想着,池季远忽然飞速走进来将门一关,沈云悠呆愣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反应。 “怎么又傻了?”他眼一眯笑了起来,走过去说道:“不用怕,我们池家都是好人。” “那你关门做什么?”沈云悠指了指门。 “有些事要叮嘱你,”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的是我二叔二婶,这二人最是热情,他们给你什么,你只管接着;若是提出了些奇怪的请求,你也不要太过惊讶。” 沈云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池季远似乎也有些怕他这二叔二婶,她忽然问:“他们打你么?” “怎么这么问?”池季远奇怪地看着她,她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幼年虽也挨了不少揍,可大多是被池老爷子教训。相比之下,他这二叔二婶倒有些娇惯孩子。 “不打你,你怎么一说起他们就流汗?”沈云悠递过去一张手帕,池季远这才发现自己手心也是汗水,他将手帕往桌上一放,说道:“还不是担心你!” 他知道二叔二婶的为人,可沈云悠想得太多,他到底不放心。 池季远说完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起身轻轻拍了拍沈云悠的头:“不过你这么傻,他们一定喜欢。” “池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动手动脚的,我还在一边看着呢!”白桃不满地开口,池季远一笑,退了老远,将双手摊开回答:“行行,我离你们家小姐远一些。” 白桃还没回答,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柏为在外面有些着急。 “公子,你快去看看吧,二夫人和沈家夫人吵起来了!”他说道。 桑迎秋?沈云悠一愣,她不是卧病在床么?这会儿怎么有功夫争吵了?她抬头看池季远,他也是一脸茫然。 “快带我去看看。”她着急地站起来,不管怎么样,桑迎秋始终是沈府的夫人,真起冲突可就不好了。池季远没办法,只得背着她过去了。 “这丫头是你院子里的?”二人到的时候,池季远的二婶言欢歌正揪着广秀质问:“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我刚踏进沈府就听见这丫头在嚼舌根,你院子里的丫头都这么大胆,敢随意议论自家小姐么?” 桑迎秋方才听说池家来人了,便强打起精神要来迎接,没想到还未踏出房门,便得知池季远的二婶已经在教训人了。 瞧她这个样子,是一点儿情面也不想留了,桑迎秋虽不高兴,但想着对方是第一次来,还是赔着笑:“我平日里对这些丫头宽松,倒不知道有这些毛病,今后一定严加管教。” “你的意思是我在冤枉她了?”言欢歌却不想下台阶,她一把将广秀扯到桑迎秋面前,气势汹汹:“你都说了些什么?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这……”广秀虽不拿沈云悠当回事儿,可这池家夫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也确实心生不满骂沈云悠了几句,这会儿当然不敢开口。 桑迎秋见她吓成这个样子,便开口解围:“您二位头一次来,何必同一个丫头过不去?还是聊聊孩子的事儿吧!我之后一定责罚这丫头。” 她并非想帮广秀,不过是觉得自家丫鬟轮不到池家人管教,这会儿也明里暗里同言欢歌争斗。 “是没必要同一个丫头过不去,可若她污言秽语骂的是我们池家未来的媳妇,那就不一样了。”言欢歌身后,池季远的二叔池熠开口了,他已经收起了骂人时的那副样子,变得严肃而认真。 “你要怎样管教丫鬟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但她骂的是云悠,我不得不说两句。”池熠没有让步的意思,他瞥了广秀一眼说道:“虽说还没有过门,可云悠早晚是我们池家的人,还请夫人好生照顾着。” 他这话虽说得客气,可也有些告诫的意思,桑迎秋哪里会听不出来。 “您这话就怪了,云悠在我跟前儿长大,难不成我亏待她了?”她也不甘示弱。 双方剑拔弩张,池季远背着沈云悠站在不远处,迟迟不敢上前。 第225章 没有女儿的人 “有没有亏待她你自己不清楚么?问我们有什么意思?”言欢歌看着桑迎秋,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下一句便是:“我只知道她现在伤着,连走路都困难。” “不管是谁家的孩子,有些小伤小病很奇怪么?”桑迎秋立刻回击:“若是伤了、病了就怪在我头上,这继母可还真不好当。” 她本想对这二人客气一点,哪里知道他们上来就找茬,几句话便让桑迎秋憋了一肚子火。她先前就为沈云娇的事发愁,现在更是心烦意燥。 “在你眼里那只是小伤小病?若是你的亲女儿伤成那样,你会不心疼?”言欢歌接到池季远的信便知道这个桑迎秋不是好东西,虽说池季远没有说明白,可她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今日一见,果真如她所想,桑迎秋心机深沉,言欢歌认定沈云悠因她受过委屈,心中便一阵不舒服。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房?”沈云悠趴在池季远的背上,她本是怕池家那两人同桑迎秋发生大矛盾才一定要过来,眼下看来,她和池季远根本阻止不了。 池季远本就来得不情愿,一听这话立即转身了,二人离开没多久,老夫人也到了。 “沈老夫人,可算见着您了!本应该我们主动去看您的。”言欢歌一看见老夫人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她一把推开桑迎秋,热情地上前去握住老夫人的双手说:“得知我们要过来,家父多次嘱咐一定要代他向您问个好!” 她收起了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变得和善,连说话也温柔了许多。这倒是让老夫人有些奇怪,她也是听说桑迎秋同池家的人闹了不愉快,这才赶紧过来,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这么一回事。 桑迎秋病着,又被言欢歌刺激了,脸色确实不好看;可言欢歌又确实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不高兴,老夫人一时也没有将事情搞清楚。 “天儿冷,您老就不要在外面了,病了就怎么是好?咱们进去说。”言欢歌言语之间的关切不假,她挽着老夫人便往房间走去,再不理会桑迎秋和广秀。 一阵凉风吹来,桑迎秋有些头疼,池家这二人看来也不是好惹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此次进京究竟有何目的。 言欢歌虽说吵架总是输,但嘴还算甜,同老夫人聊了一会儿,便将她哄得笑意盈盈。池熠此时沉着冷静,同骂架时判若两人。 许久之后,言欢歌终于说道:“同您老聊了这么多,倒是差点忘了,还得去看一看云悠。”她这次来最大的目的就是见沈云悠一面,这会儿已经有些急了。 老夫人点点头,若是不久之前,她一定担心沈云悠会丢脸,如今却已没有这样的顾虑,她起身道:“我同你们一起过去吧,按照礼数,本应该是云悠主动问好。可眼下她的腿伤了,实在有些不方便,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沈云悠的确受伤了,可也不是完全不能走路,老夫人不过想借此试探一番,毕竟池家在边境,那二人成婚之后若有个什么事儿,沈云悠也无法立刻依靠娘家人。 若池家人太过计较,她可得想想办法,以免孙女日后在池家的日子不好过。 “早晚是一家人,就不必说这样的话了。”言欢歌的回答倒是令老夫人满意,她又道:“您也不用过去了,本也只是想见她一面,不必过分讲究。” 她瞧上去性情豪爽,不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这点倒是让老夫人放心。说到底,她还是怕自己的孙女嫁去了池家吃亏。 言欢歌收到池季远的信之后,便从中察觉出他对沈云悠上心了,她只是想快些见一见沈云悠。既然二人以后要成婚,她为难沈云悠倒显得没有意思。 她劝住老夫人之后便和池熠一起迫不及待地往沈云悠那里过去。 沈云悠回房之后一直惴惴不安,不论白桃和池季远怎么劝说,始终都平静不下来。一会儿担心言欢歌因为桑迎秋迁怒于自己,一会儿又担心自己没有主动问好被刁难。 哪知道言欢歌一见到她,眼中的喜爱根本不加掩饰。她走到沈云悠面前,摸摸她的头又碰一碰她的脸,不住点头:“咱爹果然有眼光。” 要找相貌好看的女子并不难,更重要的是沈云悠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很舒服,目光中也并没有她不喜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言欢歌很满意。 沈云悠还没有开口,她就如池季远说的一样,让池熠拿出了一大顿东西塞给沈云悠。大多是些首饰,言欢歌其人对这些到了痴迷的地步,她一心想将自己喜欢东西送给沈云悠。 “来,让我仔细看看,”她将沈云悠的脸扳过来,忽然说道:“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我来为你梳个头吧!”她说罢已经将沈云悠的头发都散开,一面转头怒喝池熠和池季远:“没看见要梳头么?男人还在这里面做什么?” 池季远跳出去老远,池熠却犹犹豫豫不肯离开,这个时候言欢歌的手已经在动沈云悠的头发了,他忍不住开口道:“哪里是这样弄的,你那样盘不好看!” 他说着走过去,熟练地从言欢歌手里接过了沈云悠的头发。言欢歌本也不愿意,可发觉他比自己厉害之后,也就不反驳了。在一旁又是递东西,又是提意见。 折腾了许久,沈云悠都有些困了,这二人为她梳了一个自认满意的发髻,言欢歌捧起她的脸说道:“可真好看!” 沈云悠从头到尾就没说几句话,她可算明白池季远口中那些“奇怪的请求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说发髻确实不错,可头上的簪子、饰品太多,有些奇怪。 “行了,你们就别折腾了,她还病着,让她多休息一会儿。”池季远最终将二人推出去,又将门一关,无奈地从沈云悠头上取下几支自己不 第226章 总得给女儿一个交代 池熠夫妇没有女儿,实际上,到了池季远这一代,池家一个女孩子都没有。言欢歌两个儿子加上一个池季远,她平日里看着就烦,巴不得有个贴心的小女儿在身边。 这两个都还没有成亲,唯独池季远有婚约,她可盼了好久了,做梦都想着池季远成亲之后家中有个小姑娘,她便可以替这姑娘做衣服、买簪子。今日见了沈云悠又喜欢,她自然是激动得不得了。 边境安定的时候,池熠除了练兵,还被言欢歌逼着学梳头,这些年练就了一身好手艺。一见言欢歌替沈云悠梳头时那个笨拙的样子,他手就发痒,忍不住上去指挥。 经过这一折腾,沈云悠倒是不像方才那样紧张。池季远将那二人“撵走”之后,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小憩一会儿。 另一边,桑迎秋还在老夫人那里,她身体不大舒服,可还是强撑着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打算如何责罚云娇?” 沈云娇几番为难沈云悠,又让沈家丢了脸,她也清楚,老夫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此事不可能糊弄过去。 从出事到现在,老夫人都不允许沈云娇从房间里出来,甚至不让她去见,说是要让沈云娇先冷静冷静。 桑迎秋几次想见老夫人,都被顾嬷嬷给打发了,没想到因为言欢歌得了这个机会。 “你觉得应当怎么处罚?”老夫人将问题抛给了桑迎秋,试探的意味很明显。她思虑片刻,这才回答:“云娇太任性,让姐妹之间生出了隔阂不说,还令沈家失了颜面,实在该罚。”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在意的是什么,也明白此时护不得,便继续说道:“母亲想要怎么惩罚,我都没有意见。” “是么?”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似乎在判断这话有几分真。见桑迎秋眼中写满诚恳,似乎当真没有纵然的意思,她便面无表情地开口:“既然这样,就将她送到乡下去罢!” “不成!”桑迎秋脱口而出,见老夫人脸色微变,立即低下头改口道:“母亲说的是,让她去乡下吃一吃苦是好的。若这性子不改,今后恐怕会闯祸。” 老夫人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摩挲茶杯,总觉得桑迎秋今日有些不对。平日里,她哪里见得沈云娇受一丝委屈?更不要说是将人送到乡下去。 “当初云娇将刀抵在脖子上,我着实吓着了,只想让她冷静下来。后来仔细一想,我实在糊涂,因为她胡闹就拿云悠的清白开玩笑,这孩子知道了该有多伤心?那日她被云娇扯伤了腿,疼得缩成一团,那样子我现在想起来心还在痛。我是做母亲的,又怎么舍得她受这种苦?” 桑迎秋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连老夫人也有些动容。虽说让桑迎秋在两个孩子间做选择,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沈云娇。可沈云悠毕竟在她跟前儿长大,老夫人相信二人之间感情是有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总得给女儿一个交代。”桑迎秋看上去很公平,像是将沈云悠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 老夫人正想开口,沈云娇身边的丫鬟平蓝忽然被顾嬷嬷领着走了进来。 她一来就跪在地上哭诉:“老夫人,您快去看看二小姐吧,她本就不舒服,又不肯吃东西,这会儿已经病倒了。” “病倒了是什么意思?”虽说沈云娇犯了错,可毕竟是亲孙女,老夫人一边问,一边跟着平蓝走了出去,桑迎秋咳嗽几声也跟了上去。 老夫人进门发现沈云娇已经躺在床上了,她便走到床前问:“云娇?你哪儿不舒服?” “云娇,你可别吓母亲!”桑迎秋一下扑到床前,摇了沈云娇几下,发现她没有反应后,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快去请大夫!”老夫人立即吩咐,虽说她打定主意要给沈云娇一些惩罚,可无论如何,还是得等她身体好起来再说。 “老夫人,我已经托人去了,大夫很快过来。”平蓝低着头回答。 来的大夫姓袁,是经常来沈家的大夫之一,他替沈云娇号脉时脸上的表情不大好,似乎有什么难处。 “大夫,究竟怎么样?您倒是说啊!”桑迎秋催促道,袁大夫欲言又止,像在考虑如何将情况说出来,看上去有些为难。老夫人便开口了:“您但说无妨。” “二小姐的脉象实在有些怪,我现在也无法断言什么,只能先开个方子。若是没有效果,您再派人来找我吧!”袁大夫最终还是说得含糊不清,临走之前又嘱咐道:“切记,二小姐现在受不得惊吓,得静养。” 这大夫来的时候恰巧被言欢歌撞见了,她便也跟着去沈云娇房中凑了凑热闹,顺带着还安慰了老夫人一番。大夫离开之后,她百无聊赖地在沈家园子里走来走去,她是练武之人,体质比一般人要好,倒也不太怕冷。 沈云悠睡了一会儿,白桃刚打开门,便见她兴奋得走了上来,同沈云悠道:“带我四处转转吧!” 沈云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走路都成问题的腿,有些为难,言欢歌显然也明白,却毫不在意,开口说:“别怕,二婶背你。” 沈云悠吓得直往后退,说话时也有些结巴:“二婶大老远过来,怎……怎么能让您背我?”她说完下意识抬头,池季远果然在树上看热闹,还幸灾乐祸地动着嘴,意思是你也有今天。 眼见着言欢歌越走越近,她颤动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池季远终于跳下来挡在她面前说道:“还是我来背吧!” 言欢歌满意地点点头,池季远便背上沈云悠,三人怪异地在沈家庭院里转来转去。经过沈云娇那院子时,言欢歌忽然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这处院子可真别致,将云悠背进来,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池季远早就发现她另有企图,将沈云悠放下之后说了一句:“她可经不起折腾。” 沈云悠身体本就弱,他这话便是暗示言欢歌,有什么事儿得快些,不能让她冻着了。 第227章 你可千万不要拒绝 言欢歌随意说了几句话,时不时会往沈云娇房门处看,她好几次尝试走近,奈何沈云娇院子里的下人却十分警惕。 沈云悠乖切地答话配合着她,却也没有闹明白她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言欢歌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桌,忽然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玉镯递给了沈云悠,提高声音说道:“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快试试!” 她声音大,动作也夸张,吸引了院儿里许多人的目光。沈云悠将那只镯子接过去,却发现这镯子有些磨损,不像特意准备的。她一抬头,言欢歌便冲她眨了眨眼。沈云悠心中想着,难不成她是要故意做给沈云娇看?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妹妹,不过看着你就知道她必然差不了。”言欢歌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分明已经在袁大夫进府的时候见过沈云娇一面。 “倒是可惜,大约是同她没有缘分,我刚来她就病了。”她这几句话没有一句重点,连池季远也忍不住轻咳一声。 她却根本不理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吵。桑迎秋派过来照顾沈云娇的觅荷忍不住了,她皱了皱眉走过去说:“二小姐正病着,大夫说了她得静养,还请夫人见谅。” 这话还算委婉,言欢歌却不乐意了。 “意思是让我闭嘴?”她每说一句话都像在找茬:“沈府的丫鬟确实威风,我竟连话也不能说了?” 她这话毫无道理可言,简直像耍无赖。觅荷心生不满,可她到底跟在桑迎秋身边许久,也知道这位池夫人不大好说话,便没有过多纠缠,而是急匆匆地去请老夫人。 她一个丫鬟当然不敢得罪言欢歌,可老夫人的面子她总不能不给吧? 老夫人过来的时候,言欢歌已经又从沈云悠手中接过了那只镯子,刚要说起它的来历,便发现了老夫人。 “二小姐还病着,我便过来看一看。”她几步走过去挽着老夫人,一起往沈云娇房间走去。 房门打开之后,言欢歌也不知怎么了,像是忽然有些不舒服,静默片刻之后,只听“哐当”一声,她手中的镯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将老夫人都吓得抖了一下手。 “吓着您了!我方才有些头晕”言欢歌很是抱歉,目光却一直在沈云娇身上,只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她皱了皱眉,很快借着身体不舒服这个理由走了。 她在沈云悠房中踱来踱去,最后说出一句:“不对啊!” “怎么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自言自语道。 “你觉得她是装的?”池季远问,言欢歌摆了摆手:“她那样子一点儿也不像病了,再说现在病倒对她只有好处。” 她这话不假,沈云娇执迷不悟,沈家的人一定会立即责罚。只要她病着,老夫人不管再生气,也得等她病好。这样拖着,时间一长,老夫人心里的气也被冲散了许多。 “你若想试探,办法多得是,何必非要这样?”池季远觉得这是最容易引起怀疑的方法,言欢歌却回答:“光我们知道有什么用?老夫人信她是装的才行!” 玉镯摔碎的声音有些刺耳,她本想吓一吓沈云娇,让她自己在老夫人面前败露,没想到她当真没有反应。 沈云悠在一旁听了许久,忽然开口:“只可惜了那镯子……” “那镯子我早不想要了,是个讨厌的人非要给我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解决了。”言欢歌一点儿也不在意,她也想过摔碎杯子之类的,可到底觉得有些没礼貌,她不想在老夫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便选择了牺牲那只镯子。 天色渐暗,王文宸的母亲赵氏忽然来了。老夫人带着她走进沈云悠的院子,二人脸色都有些怪异。 “祖母,这位是?”沈云悠看着赵氏,有些茫然。老夫人还没有开口,赵氏忽然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哀求:“丫头,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可千万不要拒绝!” 沈云悠听了她这话微微皱眉,总觉得此人说话有些怪,她将手抽出来说:“伯母,究竟是什么事儿?你总得先将说清楚。” “这位是王夫人。”老夫人在一旁出声,沈云悠愣了愣,王夫人?王家的人?自从城中开始传她跟王文宸之间的关系,两家人都在避嫌,没想到这个王夫人却登了沈府的门。 赵氏似乎看出了沈云悠在想什么,忙解释道:“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贸然过来。”虽说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她还是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 “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沈云悠不愿同她周旋,便催促道。 “听说府上有客人?”赵氏问。 她说的客人自然是池熠夫妇,沈云悠还没有回答她又道:“他们先前在大街统领成家小姐骂哭了。那孩子好面子,当着那么多人丢了脸,这会儿受不了,正当在房中寻死觅活呢!” 原来是成清艺的事,沈云悠却还是不懂这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本来她一定要您府上的客人道歉才肯罢休,我也知道沈府难做,不想闹得太难看,便劝说了许久。她终于答应只要你肯赔个不是,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赵氏说道,她实在是拿成清艺没办法了。 成清艺的性子便是如此,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她怕这丫头当真在王家出事儿,这才不得已来沈府求人。 “听伯母的意思,平白无故要我去向她赔不是,我们沈府倒还应该感谢您了?”沈云悠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趁着赵氏没有反应,她又道:“感谢您没有给沈府难堪?” 她先前就发现老夫人不大高兴,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本来么,成清艺要死要活跟沈家没有一点关系,没有理由让她去道歉。 “丫头,你这是什么话?救人一命是好事儿,这于你也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们王家必然记情!”赵氏请求道。 第228章 死不了 “我没做错什么事,您为何就非得盯着我不放?”在沈云悠看来,成清艺不过是耍耍性子,不可能真想死。 “你这孩子,错不错有关系?将人救下来不就好了么?”赵氏听了这话很生气,心道这孩子也够狠心,明明可以救人一命,却如此冷漠。 “云悠肯答应你那是情分;可若是不答应,又能有什么错?你不必逼她。”老夫人忽然开口,颇有些替沈云悠撑腰的意思。 方才老夫人答应赵氏让她见沈云悠,她也认为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会儿越来越不满,想着沈家老小都一样,实在不可理喻。 只是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赵氏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而继续劝道:“可若她不过去,成家小姐也许真会死。” “别的我也不想说了,我问一句,若是她就这样死了,你当真不会愧疚?梦中见到她的时候,你不会后悔自己让这么好一个姑娘失了性命么?”她转头看着沈云悠。 沈云悠挑了挑眉思虑片刻,开口的时候语调冷了下来:“难不成是我将刀抵在她的脖子上,逼着她自尽的?” “真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答应么?”赵氏见她不为所动,立即跪下,任凭老夫人怎么劝也不肯起来,一心只想让沈云悠去王家,让成清艺找回面子。 沈云悠不回答,她便又道:“若你是对王家不满,我这就给你磕头,只要你能高抬贵手放成家小姐一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受不起!”沈云悠冷笑一声,这个赵氏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数都用上了,高抬贵手?说得好像是自己不让成清艺活了。 “祖母……”她抬头时,眼中变成了委屈与无奈,她轻轻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将事情抛过去。 老夫人也正头疼着,这个赵氏当真难缠,并且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始终沉浸在自己的认知里面,认为一切就是沈云悠的错。 她油盐不进,老夫人不想白费口舌;可她在沈家不走,倒也不能真将她赶出去。思来想去,老夫人还是决定请王家老爷过来。 赵氏做事没有分寸,王老爷总不至于任她胡闹吧?老夫人略微转身,正想同顾嬷嬷说些什么,言欢歌忽然走了进来。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赵氏的背,开口道:“是我将那神经病骂哭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找云悠的麻烦。” 她已经在外面听了半天,总不过就是那日成清艺挨骂过后想不开,这会儿正在逼王家替自己“讨回公道”。 赵氏本已声泪俱下,听了她的话忽然愣住,大张着嘴半天没有反应,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顺利。 “愣着做什么?走啊!”言欢歌不耐地催促,赵氏赶紧起身,生怕她后悔。 “二婶……”沈云悠拉住言欢歌,有些担心,她却反过来安慰:“没事儿,我倒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把戏!” 一想到待会儿还能教训成清艺一番,她便跃跃欲试。她先前就发现了,这成清艺吵起架来,跟自己半斤八两,她想看一看,没有池熠单靠自己能不能将此人弄哭。 “我这么大个人了,王家难道还敢对我做什么?”她这话不仅是为了让沈云悠放心,更是说给赵氏听,告诫她不可打什么歪主意。 老夫人倒没有拦着,这本就是言欢歌同成清艺的恩怨,她不愿意沈云悠被牵扯进去。只是经过这一出,她对池家的印象好了许多,池季远这二婶倒是侠义心肠,她喜欢这个女子。 言欢歌很快被带到王老爷面前。 “这是?”他问道,赵氏赶忙回答:“这便是那日同清艺起冲突之人,她答应要给清艺赔不是,我便将她请过来了。” 王老爷一惊,本来成清艺哭着回来,他为了表示王家对她的重视,也说过讨回公道之类的话。不想调查之后发现,那二人是池家来的,他便不愿意了。 “姐姐,你怎么就是不听劝?老爷不是说了么,清艺闹一闹也就算了,总不会真的去死,看着些就行了,你为何要将人家请过来?”王家的钱姨娘说道,她可比赵氏清楚王老爷的心思。 “那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会担心,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儿,今后还有姑娘肯嫁给我们家王文宸么?”赵氏平日里性子软弱,在这件事情上却无比坚持,她又道:“再说了,清艺来的时候,我答应了她母亲好好儿照顾她,怎么能让她出事儿?” 王老爷头疼地看着她,这家中恐怕也只有她不明白,成清艺根本不是要什么人来赔不是,她不过想借这个机会为难沈云悠。 就算将池家的人请过来,她消停一会儿,可还是不可能就此罢休。在他看来,赵氏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添乱。实际上,只要等到王文宸回来劝几句,成清艺必然不会再闹下去。 “还是请您先回去罢,都是小辈不懂事儿,打扰您了。”王老爷客客气气地同言欢歌说道。沈家和池家,他是一个都不想得罪,赵氏闹这一出,怕是两家都会生出不满,他还得亲自登门拜访。 言欢歌还没有回答,成清艺身边的丫鬟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王老爷,不……不好了,我们小姐服毒了,您快去看看吧!” 王老爷险些摔倒,他什么也顾不上,立刻赶了过去。虽说他知道成清艺的目的,可也不能让她真死在王家。 “你听听,你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赵氏已经急哭了,钱姨娘却不理会她,跟着王老爷往成清艺的房间走去。 几人到的时候成清艺正躺在床上抽搐,嘴里吐着泡沫,看上去的确不像是闹着玩儿。 赵氏见了她这副模样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身边丫鬟扶了一下,她才勉强站稳,随即大声吼:“快!快请大夫啊!” “鬼吼鬼叫什么?”言欢歌不耐地打断,她走过去翻了翻成清艺的眼皮,又替她号脉,最后没好气地开口:“死不了。” 第229章 现在信我么 赵氏不敢出声,她按着心口,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到了床边也不敢认真看成清艺的样子。 成清艺口吐白沫、全身颤抖,看上去十分虚弱,赵氏根本不相信她没有事。可她已经乱了方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王老爷立即吩咐人去请了大夫。 言欢歌抬头狡黠一笑,随即退到了一旁,无所谓地开口:“她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我没人能救,若想让她死,你们大可就这样拖着。”她也懒得跟那几人啰嗦。 王老爷瞧着她方才给成清艺号脉的样子,也猜出她会一点医术,可到底不信任,只想等大夫过来。 大夫过来之后折腾了许久,甚至动起了银针,可成清艺的症状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怪了,究竟是什么在作怪?”老大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他皱起眉头,最后问:“这位姑娘服的是哪一种毒?” 王老爷和赵氏都没有开口,他们来的时候成清艺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哪里会知道她服了什么毒。 最后还是钱姨娘问成清艺身边的汲薇:“你们小姐方才吃了什么东西?” 汲薇低下头,两手不停搓着自己的衣裙,半天也没有言语,钱姨娘便又催促:“愣着做什么?问你话呢,若耽误了你家小姐,我拿你是问!” 她提高了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言欢歌倒是觉得她比赵氏更加适合做王家夫人,至少她知轻重,到了这种时候也不会方寸大乱。 “我……是,我不……”汲薇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钱姨娘也知道指望不了她,最后低声同王老爷商量几句,送走了大夫。 “现在信我么?”言欢歌问,那二人方才时不时转过头来看自己,她也明白事情同自己有关。 钱姨娘再次打量她一番问:“你真有办法?”方才那位大夫在上京之中颇有名望,他都觉得棘手,想来能治成清艺的人寥寥无几。 “试一试便知。”言欢歌走过去,背对着那几人,也不知她敲了成清艺身上的哪个地方。片刻后,成清艺的呼吸忽然平缓了一些。 “成小姐便拜托你了,有什么需要就同我说。”钱姨娘最终做了决定。 “怎么能交给她?她同清艺本就有过节,让她来治,若趁机害人怎么办?”赵氏立刻出言阻止,她生怕成清艺有闪失,将来没办法面对她的爹娘。 “行了,你就闭嘴吧!大夫也来看过了,现在除了试一试,你还有什么办法?”王老爷打断了她,言欢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倒觉得她有几分把握。 赵氏还想反驳,可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听从言欢歌吩咐。 “按照我的方子,去哪一些药材过来。”言欢歌说着拿过桌上的纸笔,写了一个方子,而后道:“再烧一盆热水。” 热水很快来了,言欢歌不知往里面放了些什么,抬头吩咐站在两旁的丫鬟:“用这水替她擦手臂,用力越狠越好。” “你该不会是江湖骗子吧?正经大夫哪里会这样救人?”赵氏这话一出,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 钱姨娘立刻将赵氏拉到身后,又吩咐:“没听见么?快去给成小姐擦手臂。”成清艺服下的恐怕是奇毒,一般大夫治不了。她虽暂时相信了言欢歌,却也留了后路,已经派人去请上京中一个以偏方出名的大夫。 在这之前,她也只能按言欢歌说的做,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了。 丫鬟不敢耽搁,赶紧上前用劲擦成清艺的手臂。由于手臂又痒又疼,成清艺不住挣扎着,言欢歌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将她死死按住。” 成清艺立刻变成了待宰的鱼,被控制在案板上一动也不能动,嘴里一面发出呜咽声一面吐着白沫。 过了好一会儿,成清艺的手臂发红,上面慢慢冒出了红色的小包,赵氏吓得指着言欢歌大叫:“你不是说能将她治好么?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烦不烦人?能不能不要在我耳边吵?”言欢歌恨不得抽她两巴掌,却还是勉强解释:“这是往外排毒,难不成你想让毒一直在她的身体里,将她毒死?” 她的语气很差,钱姨娘赶紧劝道:“姐姐,咱们到底不是大夫,不懂这些事,还是不要打扰了!”说完也不管赵氏愿不愿意,拉着她往外走,一面朝王老爷使眼色。 “孩子就拜托你了!”王老爷本要告诫一番,可想起言欢歌到底是池家的人,也有分寸,不至于真将成清艺害死,便没有多说,离开了。 “你呢?怎么还不走?”言欢歌将所有人都打发出门,最后问汲薇,这丫鬟从一开始就很古怪,总想靠近成清艺,这会儿也不肯动。 “我不放心小姐……”汲薇回答道,言欢歌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道:“你愿意待就待着,该出去的时候不要磨蹭便是了。” 这时成清艺开始挠自己的手臂,她很用力,不一会儿便挠破了皮,言欢歌却也没有阻止。兴许是汲薇的表情有些惊恐,她甚至还解释:“别怕,抓破后让血流出来就没事儿了。” 王家拿了药,又按照她的要求将药材放在水中熬了一会儿,这才将药汁送过去。言欢歌将药碗放在桌上最后同汲薇道:“行了,你也出去吧。” “可……”汲薇犹犹豫豫,不大愿意。言欢歌已经没了耐心,只是道:“再不走我叫王家老爷过来了。” 汲薇担心地看了成清艺一眼,终于还是走出门去。 言欢歌将门关上之后,赵氏、钱姨娘连同王老爷都在门外等着,生怕出事儿。 不一会儿,传出了成清艺的惨叫声,房间里乒乒乓乓、成清艺一直在尖叫。赵氏几次想进去,都被钱姨娘死死拉住。 房中安静了片刻,赵氏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入,言欢歌站在一旁微微喘气,似乎很累。成清艺嘴里不再冒出白沫,她安稳地躺在床上,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第230章 治她 “你都做了什么?”赵氏心疼地抚摸着成清艺脸上的巴掌印,恶狠狠地说道:“清艺一旦有事,我定要你偿命。” “可真是不识好歹!我救了她的命,你却能说出这种话。”言欢歌甚至觉得赵氏脑子糊掉了,她见王老爷和钱姨娘也走了进来,这才又道:“你睁大眼睛看看,她还吐白沫么?” 赵氏仔细一瞧,成清艺的脸色确实好了不少,她脸上终于有了些欣喜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成清艺身边的汲薇也走到了床边看自家小姐。 “行了,事情到此为止!我与她也算两清了,今后不要再找池、沈两家麻烦。”言欢歌撂下这么一句便往外走。 钱姨娘同王老爷对视一眼,立即跟上去说:“您帮了王家大忙,日后我和老爷还是要感谢的。”若成清艺自尽在王家,后果不堪设想。 “得了吧,你们没坏心思我就谢天谢地了。”言欢歌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留情面,钱姨娘讪笑几声,但没有反驳。说到底不可能同池家扯破脸,言欢歌爱嘲讽,就让她说去,总归对王家没有什么危害。 言欢歌从王家出来,只走了几步便开口:“还不出来?”只见池熠和池季远都从房顶上跳下来站在她身后。 “你方才在做什么?”池熠问道,显然是指她在成清艺房中的奇怪举动。 “还能做什么?治她呗!”言欢歌不用想就知道这二人一定是在房顶统领事情看了个清楚,她念叨着:“到底是医者仁心,不然谁会医治这么招人讨厌的小姑娘?” “治她就是将她拖起来拳脚相加?这倒也没错。”池季远点头,末了还加了一句:“可扇巴掌也过于狠了吧?” 他和池熠看到言欢歌将房间里的人支走之后,立即把成清艺拖起来打。她是大夫,当然知道哪里能打。许久之后她似乎终于消气了,给了成清艺最后一巴掌。 “好吧,我确实报了私仇。”言欢歌也懒得再掩饰,直接说道:“我揍了她一顿。”说罢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有些兴奋:“现在舒坦多了。” 她先前又是让烧热水,又是给成清艺擦手臂,其实那些都没用。 成清艺只是吃了一种药丸,吃过之后反应很大,像是中了剧毒,实际上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吃下解药休息一会儿,便能恢复。 这东西一般大夫没有见过,当然不知道如何用解。而言欢歌,她不仅知道,身上还有解药,因为那药本就是言家制出来的。 她虽不清楚成清艺从哪里得到了这东西,可也猜到方才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的丫头,大约就是想喂她吃解药。 言欢歌可不依,既然成清艺打定主意要以此为难沈云悠,她便将计就计,收拾这丫头一番。 “王家的人也不是傻子,你不怕他们怀疑?”池熠问道,他可清楚得很,成清艺能好起来,不过是因为言欢歌喂了解药,她之前要求王家做的那些事都是胡扯。 虽说王家的人不懂医术,可她在成清艺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未免也有些太明显了…… “怀疑又怎么样?就算他们知道我‘稍微’教训了一下那丫头,也断然不会为难我,毕竟我替王家避免了一场大祸。”言欢歌满不在乎:“再说,我看王家人早就不满她了,指不定还得谢我替他们出了气。” 去了王家一趟,她也算看明白了,除了那个遇事只会哭的赵氏,钱姨娘、王家老爷都不大喜欢成清艺。如今她又闹了自尽这一出,王老爷怕是巴不得现在就将她送走。 “只要那丫头还没傻,就不会将这件事翻出来为难我。”言欢歌又道,成清艺一旦将真相说出来,王家人便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王老爷一气之下退婚也并非不可能。为了不被退婚,她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言欢歌跟着王家的人走之后,沈云悠一直担心着,池季远回到沈府之后立即将事情说与她听。 “你是说,成清艺吃了药丸让王家人以为她服毒了?”沈云悠得知言欢歌没事之后松了一口气,却立即开始回想整件事。她用手轻轻敲着桌子,忽然抬头问池季远:“沈云娇会不会也吃了什么东西?” 言欢歌怀疑沈云娇为了躲过责罚在装病,为此特意试探过,可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沈云悠也觉得此事蹊跷,沈云悠可不觉得沈云娇有那个脑子,她做事冲动又不肯认输,想不到装病这样的好办法。细细一想,极有可能是桑迎秋故意让她晕倒,指不定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是桑迎秋?”池季远说道,他觉得不管沈云娇知不知情,这件事一定有桑迎秋一份儿。 “咱们明日去找一找那个袁大夫。”沈云悠几乎已经认定,袁大夫是被桑迎秋买通了,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沈府的人误以为沈云娇的病情很严重。 本来也可以再找别的大夫来瞧,可桑迎秋说了,袁大夫的方子还没喝多久,不知道有没有作用,且先让沈云娇喝着。 现在看来,她大约是为了拖延时间。只要沈云娇好得慢一些,病情时不时严重一点,桑迎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等到沈云娇病情好转,老夫人就算要责罚,想必也不会过重。 第二日,池季远果然去找了那位袁大夫。 “你一定要袁大夫吗?”抓药的小童挠挠头:“有人生病了么?不如我帮你叫别的大夫?” “袁大夫不方便么?”池季远问道。 “袁大夫家中有事,昨日刚走。”小童回答,他也有些奇怪,袁大夫走得实在太急。 “我下次再过来吧!”池季远摆了摆手,离开了,看来桑迎秋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若杀人灭口,反而会引人注目,她索性将袁大夫支走了。 这样一来,根本无法对质,等沈云娇的“病”好了。再让袁大夫回来,这样便不会也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第231章 略懂医术 “老夫人,二小姐好些了吗?”沈府中,言欢歌得知老夫人去看沈云娇了,立马也跟过去。 老夫人指了指在沈云娇床前以泪洗面的桑迎秋,没有说话。 “这……”言欢歌欲言又止,老夫人知道她为人直爽,便有些奇怪,问道:“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说着往房间外走,以免打扰到沈云娇休息。 “想必您也听说过,我略懂医术。”言欢歌语罢,老夫人握了握拐杖,心道若她也只是略懂,这天下恐怕没几个名医了。 老夫人一早便知道言欢歌的来历,正因如此,袁大夫给沈云娇看病的时候,才没有阻止她看热闹。袁大夫语焉不详,老夫人便想着,若是他的方子实在不管用,恐怕还是得麻烦言欢歌。 “二小姐病倒之后,我见您实在担心,便替她瞧了一瞧——”言欢歌说这话时特意拖长了声音,老夫人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 “二小姐着实没有什么病。”她言简意赅,老夫人便问:“这自然是好的,可她现在这个样子……” “您别急,容我说完。”言欢歌往房间里看了一眼,这才同老夫人解释:“我也觉得奇怪,便检查了二小姐的药渣,问题可就在这药上……” 老夫人不解地看着她,言欢歌却没有说下去。片刻之后,老夫人会意,说道:“你是说,云娇的药——” “老夫人,这我可不敢乱讲,只是药中某些东西确实可能使人晕倒。”言欢歌似乎不愿意与这件事扯上关系,故意将话说得含含糊糊,表明自己不会掺和沈府的事。 “母亲,池夫人说什么了吗?”她刚走,桑迎秋便走出房门问,生怕言欢歌说些对自己不利的话,引得老夫人有所怀疑。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院中的枯树上,她的手摩挲着拐杖,最终回答:“没什么。”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桑迎秋也无法推测一二,便只能忐忑地又扶着她回到沈云娇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觅荷端着药过来了,老夫人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将药交给了桑迎秋。 “云娇,起来喝药了。”桑迎秋轻声道,沈云娇似乎很不舒服,她皱着眉头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最终缓缓睁开了眼睛,片刻却又合上。 “二小姐,您还是先将药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觅荷也劝。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二人的表情,并没有言语。 直到桑迎秋将沈云娇扶着坐起来,老夫人终于问:“二小姐的药每一日都是你熬的么?” 桑迎秋心中咯噔一下,老夫人平常从不关心过这种事,莫不是当真起疑了? “回老夫人,是奴婢。”觅荷也听出老夫人语气不对,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答完之后就低着头避开了老夫人的目光。 老夫人慢慢走过去,最终从桑迎秋手中接过那碗药,递到觅荷面前,说道:“喝了它。” “老夫人……”觅荷战战兢兢地接过碗,回答道:“可奴婢并没有生病,再说这本就是给二小姐……” “让你喝你就喝!”老夫人声色俱厉,令觅荷不敢拒绝,她一咬牙,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老夫人满意微微点头,又道:“今后不用再给二小姐煎药,我自有办法。” “母亲,可是……”桑迎秋刚开口,老夫人便将她打断:“你也不必在这儿守着,你自己还病着。若是太过操劳累倒了,可就麻烦了。” 这话面上是在关心桑迎秋,实际上是要将她与沈云娇隔开。老夫人并不傻,她也相信言欢歌的医术。既然沈云娇没有毛病,她当然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沈云娇这个时候病倒有何益处,老夫人略一思索便能得出结果,日日送药的觅荷又是桑迎秋的人,她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 方才那一出一来是吓唬觅荷,二来也要告诫桑迎秋不可再搞什么小动作。言欢歌已经知道药有问题,若将事情摊开便是让别人看沈府的笑话。 只要桑迎秋明白自己的意思,沈云娇便能不治而愈,言欢歌也知趣,必然不会穷准不舍,此事就算过去了。至于沈云娇和桑迎秋的账,她日后再慢慢算。 “我倒要看一看,云娇这病有多严重。”老夫人说着话时眼神阴冷地扫了桑迎秋一眼。她咳嗽两声,讪讪开口:“既然母亲已经决定,我也不必再过分担心,这便回房休息。” 老夫人的意思她明白,不管沈云娇的病是真是假,都不允许她再插手了。 桑迎秋回房之后,砸了半屋子的东西。她那日去老夫人面前情真意切地演了一出,就是为了让老夫人相信自己是真心要教导沈云娇。故意反对送沈云娇去乡下,却又改了口,也是为了不让老夫人怀疑。 她同沈云娇说过,要想逃开责罚,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病。可沈云娇拒不认错,好不容易将她说动一些,桑迎秋却还是不放心,便日日给她吃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虽对身体没有大的损害,却可以让人昏昏沉沉。正因如此,沈云娇的“病”看上去才会那么严重。袁大夫当然是她买通的,甚至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她还将袁大夫送走以避风头。 只要拖下去,老夫人和沈舜对沈云娇的爱护总会多过责备,可她没想到事情被言欢歌搅和了。桑迎秋不甘心,但她也不能也不敢继续做这件事。 老夫人方才那个样子,显然已经怀疑到了自己头上。若再有动作,恐怕会惹老夫人发怒,她不敢冒险。 老夫人不允许桑迎秋去看沈云娇,又将照顾沈云娇的人都换成了自己院子里的。这样一来,沈云娇就算是想装病,也必然会露出破绽。 没了桑迎秋,不过两日,沈云娇便装不下去了。她索性不再假装,甚至趁院子里的人不注意,偷偷去见了桑迎秋。 “你怎么回事儿?被你祖母发现了如何是好?”桑迎秋急着要让她回房,眼见着老夫人已经生气,若再不安分,沈云娇恐怕真要被送到乡下去。 沈云娇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早就说过做这些没用,你非要折腾。” 桑迎秋不欲与她争辩,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如何阻止老夫人送走沈云娇。沈云娇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讽刺她许久,临出门才说了一句:“母亲你到底是没用了,想要摆脱困境,我还是得靠自己。” 躺了这些天,她清醒许多,若就这样认输,未免也太窝囊了? 她先前用尽全力,却还是让沈云悠逃过了责罚,这个打击之下几乎发疯。看着她现在冷静的样子,桑迎秋倒松了一口气,巴不得她多说几句嘲讽自己的话,这样才能感受到女儿没事了。 第232章 你家小姐急了 清晨,池季远刚踏进房间就看见了沈云悠满头的簪子,他伸手弹了其中最大的那支笑起来。 “你不是挺厉害的么?”他拨弄了几下问道:“今日这头发是我二叔给你弄的还是我二婶?” 不用想就知道,沈府的人梳不出这么复杂又奇怪,让人看着都觉得累的发髻。 “你还笑?”沈云悠推了他一把,本来她还没觉得有这么严重,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担心,她都不敢再往镜子里看。 “我来帮你整理一下。”池季远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只想替她减少两支簪子。没想到他一动,沈云悠的头发立刻就散开了。 “怎么回事?别,你别动。”他不停地抓沈云悠往下坠的发丝,手忙脚乱。 “我没动!是你乱动我的头发。”沈云悠急了,立刻伸手去固定自己的头发。头发没碰到先碰上了他的手,她顿了一下将手移开,大声吼道:“你让开,我自己来。” “让就让,我还不信你能将这鸡窝一样的头发理好。”池季远语气也有些怪,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儿,就是碰个手,竟还紧张起来了。 他放手之后,沈云悠艰难地回忆着白桃平日为自己梳头的样子弄了起来。 她将头发挽成一团,插上簪子,头发立刻散了;她又换了一样头饰,捣鼓半天,发现根本固定不了。 “都是你做的好事儿!”沈云悠最后身心俱疲,她气急败坏地将簪子放在桌上,却还是想不开,又将首饰一股脑儿塞进了盒子里,眼不见为净。 “沈大小姐原来也有这么不擅长的事?”池季远一下就笑出来了,一面又道:“你别急啊!我让白桃过来帮你。” 沈云悠不理他,现在可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费了一番功夫却连个发髻都搞不定,她实在恨自己这双手不争气。 “白桃,你家小姐急了,快过来!”池季远冲院子里喊,白桃似乎不在,反而是言欢歌边走边骂:“什么事儿?别嚎了!” 她一进门便发现沈云悠散着头发,正坐着生气。她几步走到沈云悠后面,双眼放光,她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今樱花国来说好由她给沈云悠梳头,哪里知道后来又被池熠搅和了。 他现下不在,当然是她言欢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让二婶来。”她说着开始为沈云悠梳着头发。沈云悠倒是渐渐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二婶,这次多亏你了。” “几句话的事情,何必要特意谢我!”言欢歌的目光都在沈云悠的头发上,回答很敷衍。 发现袁大夫忽然不见后,沈云悠更见确定沈云娇是在装病,并且事情一定同桑迎秋有关系,可她不知道桑迎秋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她思来想去,索性请言欢歌在老夫人面前胡扯一番,说什么沈云娇的药有问题。老夫人精明得很,言欢歌几句话一引导,她立刻想到了桑迎秋身上,随即告诫了她。 桑迎秋无法接近沈云娇,她的“病”果然很快好了起来,老夫人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恐怕要秋后算账了,剩下的事她也不用操心了。 此时王家也正热闹着。 王文宸刚回府便发现府中气氛有些奇怪,他母亲赵氏已经在房门口等着他了。 “你……你去劝劝你父亲吧!”赵氏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开口道:“他气得不轻,无论如何也要让你退婚。” “为何这样突然?”虽说王文宸本就不愿同成清艺成亲,但他先前也明里暗里试探过好几次,王老爷并没有退亲的打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态度。 一说起这事儿,赵氏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自责地捶着自己的心口:“这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清艺让她服了毒,这才让事情变成这样……” 她哭得满脸是泪,王文宸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臂问:“母亲,您说什么?她服毒了?” “若不是有人相救,她恐怕熬不过去了,真是这样我又该如何面对她的爹娘?”赵氏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泪,终于道:“你先去看看她吧。” “母亲,现在她便能在府里服毒,真成亲了还得了?”王文宸向来受不了成清艺那个性子,也趁着这个机会劝说赵氏:“您想想,若她嫁给了我,还不得将府里闹得天翻地覆?” 成清艺动不动就发脾气,完全不看场合,劝也劝不住,他实在是烦透了。本来他正愁如何解除婚约,成清艺一服毒,想必王老爷也不高兴,只要说服赵氏,这婚变退定了。 “不成!”赵氏却立即反对:“这门亲事是我定下的,我不能背信弃义,再说一旦退婚,今后如何面对成家人?” “母亲……”王文宸仍不肯放弃,拉过她的手继续劝:“她是个什么德性,成家人定然也清楚。她在咱们府上服毒在先,就算是成老爷和成夫人来了,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不可能因此事同王家撕破脸。” 若这件事传开,成清艺今后恐怕会处处受人议论,又有哪家人愿意让儿子娶这样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女子?且不说府上不安宁,她这样的,娶回去也完全上不了台面。 “先不要说这些了,她正闹着,你还是先看看人吧!”赵氏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带着王文宸去了成清艺的房间。 王文宸纵有千般不愿,也没有违背她的意思,还是去见了成清艺。 “让我去死,为何要将我救回来?”成清艺正闹着不肯吃东西,王文宸皱着眉将丫鬟都撤了出去,让赵氏也离开了。 “文宸哥哥,你回来了?”成清艺看见王文宸便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满眼委屈地说道:“伯父竟要让我们退婚,这可怎么办?” “我来就是要同你说这件事。”赵氏不在,王文宸说起话来也并不客气,他将桌上的药碗递给成清艺,最后吐出两个字:“退吧!” 成清艺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半晌才出声:“文宸哥哥,你……” 王文宸甚至没有听她将话说完,便转身走了。成清艺坐在床上,整个人慢慢开始发抖,最后她尖叫一声,将手上的碗扔了出去。 第233章 没人能冤枉你 第二日一大早,沈府看门的家丁被敲门声吵醒,他睡意朦胧,一开门便挨了一巴掌。他只得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脸盯住成清艺,半晌也没有反应。 “沈云悠呢?让她滚出来!”成清艺站在门口大声质问:“我昨日派来见她的人怎么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我好心好意想同她和解,她倒是厉害,二话不说就将我的人扣下了。”她大喊大叫,没一会儿,沈府门口便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看门家丁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到成清艺骂得口干舌燥,赵氏终于带人赶了过来。 “清艺啊,有什么话好好儿说,不要闹了。”方才王家的人回府报信,王老爷和王文宸都觉得太过丢脸,不愿意出面处理此事。赵氏没有办法,只得亲自过来拦成清艺。 她做事虽总是拖泥带水,可也清楚不能同沈家闹僵。成清艺三天两头上和沈家过不去,她也正头疼。 “伯母,不是我闹,实在是沈云悠欺人太甚!”成清艺气得直打哆嗦,仿佛真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往沈府一指,骂道:“沈府有这么大的能耐?难不成真要吃人了?” “你先别急,这中间一定有误会。”赵氏劝道,一面拉着成清艺要走,她却定在原地不肯动,最后抽泣起来,抹着泪同赵氏说:“伯母,汲薇跟我一起长大,我与她情同姐妹。她可不是一般的丫鬟,我一定得将她找回来。” 赵氏也有自己极其信任的丫鬟,她当然明白这样的感受,成清艺又哭成这样,她也有些动摇,最终叹了口气,略带试探地问:“不如我们先回府请老爷,请他和沈家谈一谈?” 成清艺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可赵氏是个没主意的人,这会儿能想到的办法只是请王老爷过来。 “有事进去说好了!”沈舜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他命下人将府门敞开说道:“倘若小女真做错事,我当然不会纵容;但她若安安分分,我也绝不会允许别人无端败坏她的名声。” 他今日倒是要看一看,成清艺又在耍什么花招,若再是无理取闹,他可不会再看王家的面子。他的女儿也是捧着长大,可受不得这样的委屈。 赵氏听出了他的气恼,本想解释几句,可还没有开口成清艺已经迫不及待地走进沈府,她也只得跟上。 “小姐,成家那个脑子有病的小姐又来了,非要说你扣下了她身边的丫头。”白桃急急忙忙地回房同沈云悠说道,又忍不住骂:“我看她就是想找茬,咱们府里那么多丫鬟,就缺她这一个?” 她没有多想,一时间只以为成清艺是要污蔑沈云悠将她的人留在沈府干活了。 “又来了?”沈云悠也烦透了这个成清艺,她像是打定主意要缠上自己,几日不来沈府找事便全身不舒服。 “老爷正带她在府里找人呢!”白桃回答:“一会儿大约就会到咱们这里来。” 话音刚落,成清艺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她环顾四周问道:“汲薇呢?” “汲薇?”沈云悠一双眼里全是茫然,她看了看赵氏,最终将目光落在沈舜身上问:“父亲,这是怎么了?” “你别装傻,我昨日派过来给你送信的丫头呢?你难不成要说没见过?”成清艺语气不耐,她想走近沈云悠,沈舜却伸出手将她拦下,示意她离自己的女儿远一些。 “父亲,我昨日确实没有见到她说的汲薇。”沈云悠颦眉回忆片刻,最终肯定地开口。 沈舜还没有开口,成清艺便先一步说道:“见没见过可不是你说了算,只要守门的人见过汲薇,便说明她进来了。”她说着转头逼问方才开门的家丁:“你昨日见她进了沈府,对么?” “那姑娘可是穿着淡蓝的衣裙,手上戴了两个银环?”家丁战战兢兢地问,本来平日里他也不大注意这些,只是昨日那姑娘在门口逗留片刻,同他说了几句话,又道是王家过来的,他才有些印象。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汲薇就是进了沈府后失踪的,沈家不给我一个交代么?”成清艺十分得意,此人出来作证,沈府便无法抵赖了。 沈舜皱了皱眉,这么说,成清艺的丫鬟确实进了沈府。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 “她什么时候走的?”他问家丁。 “这……”那家丁为难地摇摇头,汲薇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一直犯困,哪里记得她究竟有没有走。他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回答道:“昨日入夜之后,我便再没有开过府门。” “听清楚了吧?”成清艺嚣张地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撒泼的意味:“我的汲薇就是在沈府不见了踪影,若沈家不将人交出来,我便不走了。” “我这就吩咐人在府里找,若将人找出来了,你带走便是。”沈舜回答,现在他也想将人找到,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走便是?沈家是打定主意要欺负人了?”成清艺声音尖锐,沈舜被她闹得头疼,沉下脸答了一句:“人找到再说。” 说罢转头安抚吓呆的沈云悠,开口时语气已经温柔许多,他轻声道:“不用怕,有父亲在,没人能冤枉你。”而后便让成清艺和赵氏都出了房间,不想让沈云悠担心。 成清艺本不情愿,奈何赵氏在一旁劝说让她不要将事情做得太绝,她还是勉强妥协了。 沈舜走出院子,身后的成清艺忽然惊叫一声,他不耐地转身,只见成清艺手中拿着一只沾着泥土的银环。 “汲薇一直带着这银环,不会错的。”她边说边转身回沈云悠的房间,语气狠毒:“我看你还能找什么借口!” “清艺,你冷静一点!”赵氏赶紧拉住她:“有什么话好好儿说。” “银环在这里,说明汲薇一定来过这院子,她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成清艺一把将她甩开,推开了沈云悠的房门。 第234章 废弃的院子 成清艺拿着银环几乎要扑到沈云悠身上,白桃赶紧将她推开,眼神中都是戒备。 她手上的银环瞧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大概是因为长期被人戴着,仍然发着亮。沈云悠伸手想将银环接过去看一看,成清艺却一把拍开她的手:“你休想动!” “这东西在我的院子里被发现,只能说明你的丫鬟来过这院子,或者是……”沈云悠挑眉看向成清艺:“或是害她的人来过这里。” 成清艺愣在原地,并没有完全弄懂这话的意思,沈云悠便轻拨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镯子解释:“就凭这一只银环,你根本没办法证明我昨日见过她。” “你!”成清艺气结,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沈云悠竟然还能狡辩,她拿着银环的手往桌上一拍,说道:“你说什么都没用,汲薇的东西出现在你院儿里,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连你说的是谁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解释?”沈云悠语气冷淡,不管让谁来判定,那只银环都无法给自己定罪,她压根儿不怕成清艺胡搅蛮缠。 成清艺彻底被激怒,她将手高高扬起,沈舜立刻往前走了一步,白桃却更快地捏住了她的手臂。 “放手,若再敢阻拦我,就连你杀了!”她开始口不择言,赵氏吓得捂住了她的嘴:“这样的话乱说不得……”她虽向着成清艺,可也知道这种话一出口,很容易被别人抓住把柄。 “伯母,您怎么也不帮帮我?”成清艺太过着急,甚至开始责怪赵氏,她埋怨道:“您没有看到么?沈家的人都在欺负我,您真就一句话也不肯说么?” “不是我不帮,实在是……”赵氏为难地摇头,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让她说什么?她本就嘴笨,若再说错话同沈家起了争执,又如何向家中老爷交代? 成清艺被她气得呲牙咧嘴,正打算继续为难沈云悠,沈府的家丁忽然跌了进来:“老爷,老爷,人……”那人看了成清艺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银环上,最终压低声音道:“人好像找到了……” “找到了?”成清艺一脸欣喜,她几步走到家丁面前问:“现在在哪里?” 家丁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开口:“那姑娘手上确实有一只银环,不知道是不是要找的那一位,小姐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沈舜也猜到了一些,待赵氏和成清艺出门,他同沈云悠叮嘱:“你就在房中不要出来,我会处理此事。”说罢走了。 沈云悠抬眼往门口看一眼,白桃立刻跟了上去。 家丁带着几人往一处废弃的院子走,那院子小且旧。沈家的人不多,便将那院子闲置了。院里只有几个老嬷嬷,因为人少,所以整个院子都有些阴冷。 “沈家也算大户人家,怎么还有这种地方?”成清艺愈是往里走,就愈难受。一股腐烂的味道包裹着她,她只得捂紧口鼻。 赵氏没有回答,她心中正打着鼓,就怕最不好的事发生了。若真是那样,恐怕也只有让王文宸来劝成清艺了。 “吱呀——”一声,家丁推开其中一间房,血腥味混合着灰尘扑向成清艺,她皱眉随意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忽然干呕一声,捂住了嘴。 “那……那是什么……”她颤抖着声音问,赵氏也往房里看,她的目光顿了一下,心也跟着颤。这间陈旧的屋子角落躺着一个人,透过微弱的光可以看到,她身下是混合着灰尘的红色。 她的眼睛大睁着,一只手上戴有银环,同成清艺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赵氏一阵恶心,却还是勉强将成清艺拉到自己身后说:“清艺,咱们先回去吧……” 她知道,汲薇死了,死在了沈家废弃的院子里。 成清艺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鼓起勇气往房间里看,忽然一把甩开赵氏的手,快步往角落走去。 她用力拍了一下汲薇的头,在看到她脸上的伤痕时,心又疼有空。 “汲薇,快些起来,再这样我可要罚你了!”她冲着已经断气的汲薇吼道,见汲薇不动,她又推了汲薇一把骂:“你别想偷懒,只要我去同父亲说,你一定逃不过责罚。” 汲薇没有任何反应,她头上还戴着成清艺先前送她的簪子,身上散发的却是这间屋子的气息,腐烂陈旧。 成清艺自言自语半晌,蓦地惊叫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你看我一眼啊,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我何时让你去死了?”泪全落在汲薇的脸上,她又慌乱地替汲薇擦,一面说道:“好姐姐,是我错了,你就不要再逗我好么?我今后一定好好儿听你的话,不再闯祸。” 经过她这一会儿闹腾,沈云娇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已经崩溃的成清艺,轻声道:“人已经死了,成小姐还是节哀吧,将事情查明才好。” 此话一出,成清艺受到的刺激更甚,她转头,目光将赵氏吓了一跳。 那目光里的恨意似乎要将在场的人都生吞活剥,只见成清艺几步走过去,怒视着沈云娇。 “你……你做什么?又跟我没有关系,若你真为着丫鬟好,便将真凶找出来。”沈云娇退到了沈舜的身后,一副怕被迁怒的样子。 沈舜虽护着她,却也一直皱眉,人是在沈家找到的,沈云娇这话无异于提醒着成清艺追沈家的责。 成清艺骤然一顿,最后勉强缓和了一下,忍住泪转身同赵氏道:“伯母,汲薇死在了沈府,请王家一定帮我讨回公道。” “还是……还是先回府同老爷说吧!”赵氏不敢自己做决定,这么大的事,她得到王老爷的同意才敢掺和。成清艺似乎也知道她在王家的地位,没有为难,而是道:“现在就回去。” 说完拖着赵氏往外走,几步之后又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沈家的人说:“你们都等着,我一定会为汲薇报仇!” 第235章 收不了手了 赵氏和成清艺走后没多久,王家便来人将汲薇的尸体带走了,说是要厚葬此人。 “真看不出来,成家小姐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白桃坐在桌旁用手撑着脑袋:“能得到小姐这样厚待,那姑娘大约也是个不错,真是可惜了!” “我待你不好么?”沈云悠正在给灵意写信,没有抬头。 “小姐当然好,成家小姐怎么能同您比?”在白桃心里没有人比得过沈云悠,她只不过没想到成清艺还有在乎别人的时候。 “我死的时候,小姐一定对我更好,让我带许多好吃的上路。”白桃心思单纯,笑嘻嘻地说道。沈云悠却手一顿写坏了一个字,脸色也随之变了。 白桃是说着玩儿,可沈云悠上一世见了那样多的死亡,至今还记得看见白桃尸体的感觉,那样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 兴许是发现她面色有异,白桃赶紧过去拉着她的手,撒娇一般说道:“但小姐怎么会让我死呢?小姐可舍不得!” 她笑起来天真可爱,倒让沈云悠心中的阴霾散去不少,她刮了刮白桃的鼻子,两人一起笑起来。 “对了,沈云娇呢?”过了一会儿,她问。 白桃将沈云娇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沈云悠听,又道:“成小姐走之后,我便过来了,没有注意到二小姐。” “找凶手?”沈云悠将杯子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喃喃自语:“谁是真凶?” 王府中,赵氏又是请求王老爷,又是劝说王文宸,希望他们能帮一帮成清艺,她自己却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从后门出去,绕到了后山上。 “这边!”沈云娇站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招手,成清艺快步走过去,刚到面前她就给了沈云娇一巴掌质问:“不是说好只将她绑起来么?你怎么敢……怎么能要她的命?” 她走得太快,又想起了汲薇,连声音都在颤抖。 “急什么?”沈云娇忍住怒火同她解释:“我也不过是一时失手,这能怪我么?”她说完又警惕地往成清艺看了一眼:“没人跟上来吧?” 因为沈云娇和王文宸刻意引导,成清艺早已对沈云悠恨之入骨,沈云娇多次想同她一起对付沈云悠,可她一直在犹豫,前两日才终于将她说动。 成清艺提出让汲薇去沈府,装作被绑架后栽赃给沈云悠。沈云娇虽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奈何成清艺坚持,她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 但这样的程度她可不满意,便没有同成清艺商量,就将汲薇害死扔在了沈府废弃的院子里。在她看来,汲薇不过就是个丫鬟,若是不死,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没想到成清艺反应这样大,沈云娇倒觉得这是个好事,毕若竟成清艺在意这丫鬟,定然不会放过沈云悠。 “到这个地步,咱们已经收不了手了,若你现在将事情说出去,汲薇可就白死了!”沈云娇一副惋惜的模样,她现在什么都不怕,毕竟二人已经绑在一起,将自己供出来后,成清艺也难逃其咎。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她问,成清烦躁地回答:“和你没有关系!”她可不想再和沈云娇有什么瓜葛。 沈云娇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也不感兴趣,只是怕你太没用了。”成清艺现在将汲薇的死都怪在了沈云悠头上,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就有人对付沈云悠,她倒也清闲。 唯一担心的便是成清艺没办法置沈云悠于死地,汲薇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头,成清艺又太蠢,王家几乎不可能因为此事得罪沈家。 “放心,不可能令你失望。”成清艺咬牙切齿:“今后不要再来找我,我看见你就恶心。”说完兀自走了,不想再同沈云娇纠缠。 沈云娇虽看不上她,可见她神情坚定,倒也想看一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 “你胆子倒是大!”身后有人在说话,沈云娇吓出一身冷汗。她转身,看见桑迎秋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此事被沈府的人发现了怎么办?”桑迎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责问道:“你祖母和父亲一旦知道你帮着别对付自家人,你今后在沈府的日子还能好过么?”她方才听了个大概,也知道汲薇的事是成清艺和沈云娇暗中搞鬼。 本来只是想诬陷沈云悠绑了那丫头,沈云娇却狠心将人害死了。 “母亲没看到成清艺有多恨沈云悠么?那二人必然会争斗,到时候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沈云娇很得意。 这些年她做事大多是听桑迎秋吩咐,也正因为这样,桑迎秋动不动便会教训人,她实在是烦了。如今她凭一己之力将成清艺与沈云悠推到对立面,当然不服桑迎秋的管教。沈云娇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任由桑迎秋摆布,任何事都要自己做主。 “可若成清艺失败了呢?”桑迎秋担心着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又问:“她是做事有分寸的人么?稍有不慎此事便会败露,到时候你如何脱身?” “哪有那么严重?”沈云娇觉得她就是故意吓自己,心中颇有不满,开始反驳:“你做事小心谨慎又怎样?还不是被责罚多次。就算真被发现,只要我肯认错,总不过就是打几下手板、跪跪祠堂?你先前被赶去静灵寺都回来了,我怕什么?” “你和我怎么能一样?”桑迎秋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在沈府这么多年了,只要不是大错,老夫人不会真将她怎么样。可沈云娇不一样,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在沈府的地位关系到她的一生,她却如此不在意。 见她这副着急的样子,沈云悠反而轻蔑地笑了,最后说道:“母亲,你怕是忘了先前让我装病,却被祖母发现的事了?我不是说了么?我自有办法。你仔细想一想,成清艺闹起来之后,祖母不得不去处理此事,哪还有心思管我?” 她不过挑拨一番,既将沈云悠推了出去,又能让祖母暂时忘记自己,比桑迎秋那个装病的蠢办法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第236章 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平安 “你……”桑迎秋重重地叹一口气,她没费什么功夫就发现了此事,说明成清艺和沈云娇做得并不隐秘,可沈云娇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如此得意洋洋,实在令桑迎秋头疼,最后却也只叮嘱了一句:“做事小心一些,一旦有人怀疑,一定要同我说。” “知道了。”沈云娇随口一答,她早就想脱离桑迎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当然不可能同她商量。 母女二人各怀心思回了府。 而成清艺刚走到王家园子里就听见了争吵声,赵氏的声音隐隐传来,她往争吵的方向看了一眼,房门紧紧关闭着,她便没有停留。 回房之后,她像是失去的所有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她只要一静下来,满脑子都是汲薇的尸体,最后只得勉强走到镜子前。 她打开装首饰的盒子,手碰到了到盒子里的信,目光却落在一旁的簪子上。这簪子同汲薇头上那支很像,那日她心情好,买下两支簪子后顺手给了汲薇一支。 她到现在还记得汲薇收到簪子时的表情,那样的欣喜若狂她这么多年只见过一两次。 汲薇比成清艺年长一些,性子也温和,从不会对她生气。成清艺平日里虽并不十分在意她,却早已习惯她的照顾。 成清艺缓缓地将簪子拿起来攥在手中,一双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片刻之后她忽然狠狠将簪子扔在地上骂道:“沈云悠,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她像疯了一样将汲薇亲手为她绣的手帕、送她的那些不值钱的东西统统扔掉,似乎看不见这些东西,就不会回忆起汲薇是怎么死的。 最后她拿起一块玉佩,年纪尚小的时候,她偷偷带汲薇出府玩耍,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是汲薇冒着危险将她救了上来。 由于受寒,二人都病了,她母亲便去佛寺里求了两块玉佩。一块给她,另一块则给了汲薇,以感谢她救成清艺的恩情。 多年来,汲薇一直将玉佩带在身边,成清艺却觉得有些麻烦。这次出门的时候,她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说,她终于勉强将玉佩塞进了行李。 这玉佩是平安之意,成清艺看到它却忍不住想起汲薇,她看了玉佩许久,最终冷哼一声自言自语:“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平安不平安。” 她狠下心用力将玉佩扔在地上,像要将她和汲薇多年的情分也扔掉。一声巨响之后,玉佩碎了,她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清理掉与汲薇有关的一切后,成清艺终于拿出了盒子里的信。先前沈云娇便偷偷找了她,想要一起对付沈云悠,她始终犹豫着。王文宸亲自过来说要退婚之后,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偏偏这个时候沈云娇拿了这封信过来,说是王文宸写给沈云悠的。那确实是王文宸的字迹,成清艺看到最后已是怒火中烧,她认定王文宸是为了沈云悠才非要退婚。 这才不惜让汲薇冒险也一定要给沈云悠使绊子。现在汲薇死了,她更是不可能停手,她要将成家也牵扯进来,置沈云悠于死地。 王家书房中,王老爷和赵氏也因为她起了争执。 “总是要嫁进来的,也不能怠慢了人家。”赵氏答应成清艺要请王老爷出面,这会儿正极力劝说。 王老爷手里还拿着笔,听了这话将笔扔下便骂:“我是不是让你尽早退婚?你总不肯听。现在可好,闹出了人命,若是处理不好,王家也会被牵扯进去。” “定亲的时候老爷也同意了,怎么能出尔反尔?”赵氏话里有些埋怨的意思:“再说人是在沈府死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沈家的错,同咱们有关系又怎么样?总不会有人指责王家不仁义。若你就这样不闻不问,天下人定会笑话王家欺负清艺一个女孩子。” “妇人之见!”王老爷被她气得“砰”一下狠狠拍了桌子,横眉怒目地回答:“只要与人命扯上关系了,哪里会有什么好事?上京之中的事传来传去就变了,王家的名声难道不会受影响?”这样的事别人都避之不及,赵氏却偏偏要主动凑上去,简直愚蠢至极。 “沈家都不怕,老爷你究竟担心什么?”赵氏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一心只觉得不能亏待了成清艺,便又道:“我也明白最好不要同沈家起冲突,可那个汲薇不是普通的丫头,她对清艺来说很重要,咱们一定得给她一个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方才沈家已经差人过来,说愿意厚葬这丫头,你还想怎么样?”在王老爷看来,汲薇只是个丫鬟。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年死几个丫鬟再正常不过。沈家肯给这个台阶已经不错了,他不知道赵氏和成清艺究竟还要闹什么。 赵氏见他生气,只得将声音降下来:“这件事分明就同沈家大小姐有关系,若不将事情弄清楚,谁知道她会不会做更过火的事?” “你闭嘴!”王老爷气得全声发抖,他指着赵氏质问:“枉你读了不少书,凡事都要将证据你不懂吗?口口声声说是沈家大小姐所为,这么大的事难道闹一闹就能做成?若是没有道理,就算闹到圣上面前,那也没用!” 多年以来,赵氏做事拖泥带水、分不了轻重,给王家惹了不少麻烦。王老爷早已受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发泄了一番。 提到证据,赵氏确实无话可说,她倒也清楚单凭着那个落在沈云悠院子里的银环,没办法证明汲薇的死同她有关。 “总之咱们不能对不起清艺、对不起成家,成家夫人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沉默了半晌还是不甘心,她素来同成清艺的慕元霜要好,之所以这么照顾成清艺,也与她有关。 “别怪我没告诫你,若执迷不悟,你将自己搭进去了也不知道。”王老爷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他真是烦透了这个稀里糊涂的赵氏。 “老爷你这是什么话?你难道连我也不愿管了?”赵氏听不进他的话,却偏偏抓住这一点不放,眼泪也立刻落了下来。 房间里都是她哭泣的声音,王老爷心烦意乱,忽然抓起手边的花瓶,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这又是怎么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钱姨娘闻声推门进来,看着这场景大约也明白了一些,她走到赵氏面前劝道:“姐姐,别难过了,老爷气头上说的话不能当真。” 第237章 只是一个丫鬟 “你就等着看我笑话对吧?”赵氏红着眼看钱姨娘,凄苦开口:“我也知道老爷看重你,可我这半生已经过得这样苦,你何必如此?”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理她,我看她就是读书读太多,脑子也糊涂了!”钱姨娘本欲解释,王老爷却将她的话打断,示意不用管赵氏。 钱姨娘只得叹一口气走过去轻抚他的背劝说:“老爷,您话不要说得这样难听,姐姐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 “有没有坏心思有何要紧?几十年了就没有一点长进!”王老爷没好气地回答,赵氏做事不知轻重,又不讲道理,他单是同她解释利害关系已经头痛欲裂。 本来平日里,他生气之后她多少知道收敛一点。可这一次与成家有关,她竟死活不愿意妥协,王老爷也是气得不行。 “姐姐,到底是文宸的终身大事,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毕竟成家那为成姑娘……”钱姨娘虽说得含蓄,但在她看来,成清艺这样的人嫁进王家并不是一件好事。 赵氏一把将她推开开始骂:“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不让文宸娶清艺,你要他娶谁?你那个侄女吗?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让她嫁进来,再蛊惑文宸偏向你?” “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又何必一再相逼?老爷一颗心都在你身上,还不满足么?”赵氏哭得凄惨,细数钱姨娘这些年的“恶行”:“你抢走老爷不说,现在竟还想抢走我的儿子,放过我就这么难吗?” “姐姐,你当真误会了,我那侄女儿早已经嫁人,怎么可能嫁过来?”钱姨娘不住解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可事关文宸,你不能拿这件事赌气!若让文宸娶一个厌恶的女子,你让他后半生怎么过?” “你少胡说八道,我喜欢清艺,文宸必然也喜欢。就算现在有些误会,以后也一定能解开。”赵氏油盐不进,认定王文宸与成清艺之间没有问题。 钱姨娘刚张嘴,王老爷已经不耐地道:“你浪费口舌同她说什么?不用再谈论,这个婚退定了!”几十年里他早已经看清楚,赵氏这样的人根本说不通。 赵氏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门外的成清艺攥紧拳头,眼底尽是嘲讽。退婚?她若是不肯,谁也别想退掉这门亲事。 第二日天刚亮,王家的大门便被敲得震天响,家丁将门打开后不觉愣了一愣。一个妇人站在门口,离她最近的是一个低着头的年轻女子和一位老妈妈。她们身后足足有几十个家丁,马车旁身着粗布衣裳的还有好些人。 王家家丁并不认得她,但从这妇人的穿着打扮以及排场来看,他知道此人不简单。 “我听说王家想要退掉我成府的亲,这便过来看一看。”慕元霜说道,她身体不好,这么站着有些吃力,身后的高妈妈扶着她说道:“夫人,咱们还是先进去吧,这儿风大,您身子受不了。” 王家人知道她来了,立即往门口赶,赵氏一面还埋怨着王老爷:“都是你,非要说什么退亲,慕姐姐放心不下才会带着重病赶来,你满意了?” 王老爷没有回答,他着实没有想到雨慕元霜这么快就来了,不过想退婚迟早得面对她,他也躲不了。 慕元霜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钱姨娘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会倒下,赶紧命人拿上手炉,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毕竟赵氏才是王家正经的夫人,她再受王老爷宠爱,也只是个姨娘。 令王家人没有想到的是,慕元霜并未立刻提起那门亲事,而是先去看了汲薇的尸体。 她走进房间高妈妈立刻将门关上,不允许旁人进去。 二人出来的时候慕元霜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几乎连呼气都成问题,坐下休息了好一会儿,又喝了两口热水终于缓过来一些。 “现在就去沈家!”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王家人皆是一愣,她竟连成清艺都不见。 慕元霜娘家曾经势大,家道中落之后她的做派却一点儿也没有变,说完这话后更是谁也不理会,直接去了沈府。 钱姨娘与王老爷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赵氏则在后面急切地说道:“慕姐姐,你等等我!” 不过一会儿,三家人已经坐在沈家前厅,气氛分外紧张。 “我府上的人死在了沈家,还请您给我一个说法。”慕元霜说话时姿态高傲,就连沈老夫人她也不屑于用正眼看。 “这是自然。”沈老夫人将手中的茶放下,语气自然,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不管怎样,死者为大。沈府必然厚葬她,也不知她有无家人,若有,劳烦成夫人将沈家的心意带过去。” 沈老夫人说完这番话,王老爷也松了一口气,沈家倒算明事理,想要好生将这件事解决了。慕元霜却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又攥紧了高妈妈的手,不知是难受还是为了克制,许久之后终于抬头直视沈老夫人:“只是这样?” “只是一个丫鬟,”沈老夫人加重语气,同慕元霜对视:“成夫人以为,该怎样?” “既然在沈家出事,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又与何人有关,都应该都弄清楚。”慕元霜回答,说着瞥了沈云悠一眼:“我听说汲薇身上有东西落在沈大小姐院子里?” 沈云悠刚要开口解释,沈老夫人便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话。 “成夫人府上,难道没有死过几个不听话丫鬟?”沈老夫人这话便是在暗示慕元霜,差不多就得了,休要得寸进尺。 “我常听人赞美沈家老夫人心善,为人温和。今日一见却是失望至极,因为您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心底里仍视人命为草芥。”慕元霜丝毫不胆怯,沈老夫人用手摩挲着手边的拐杖,眼中已经满是厌恶。 “成夫人您冷静一些,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何必闹得如此紧张?”桑迎秋劝道,她当然希望此事化小,若沈云娇被牵扯进去,她可就操心了。 第238章 洗脱嫌疑 慕元霜根本不理会桑迎秋的话,一心只想查明汲薇的死因,就连沈云悠也有些不明白,慕元霜很是精明,按理说她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做出可能同时得罪沈家和王家的事。 “母亲,不如……”她身后那个低眉顺眼的丫头瞧着气氛实在紧张,忍不住小声开口。 “闭嘴!这样的场合哪有庶女说话的份儿?”高妈妈制止道,成清柳吓得赶紧住了嘴。沈云悠这才注意到这个很少抬头的瘦弱女子,大约是因为在家中地位不高,她甚至没有落座。 从方才看来,似乎就连高妈妈的地位也比她高。 “好,若成家不愿‘草菅人命’,老身也不再阻拦。只是劝诫成夫人一句,切勿将事情闹得太难看了,那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老夫人思索一会儿还是松了口,并不是因为慕元霜态度坚决,而是她知道将事情查清楚,对沈府来说未必是坏事。 若这件事不清不楚,沈家难免遭人议论。她本想着将事情化小,可既然慕元霜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也就不用再顾忌。 老夫人可不信沈云悠会做出这样的事,就算这丫头当真犯糊涂,她也有的是办法保全自己的孙女儿。 “此事虽不是我所为,可到底将我牵扯了进去,”她正想着,沈云悠忽然开口,转头看着慕元霜:“成夫人说的没有错,我的院子里确实有汲薇的银环。既然银环能从她手上落下,说明她死前曾激烈挣扎。沈府里那么多人,若我院里当真有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无人发觉,您说是与不是?” 她这话不无道理,沈府单是护院的家丁就那么多,若她院子里真有过打斗,那一晚不可能平静。 慕元霜没有回答,示意她说下去,桑迎秋脑中却闪过许多念头,想要快些阻止沈云悠。 “夫人大约也知道,您的女儿在王家一心求死,甚至服了毒。”沈云悠一点儿面子也不留,当着三家人的面将成清艺做过的丑事说了出来。慕元霜脸色微变,却并不反驳,她现在只想为汲薇讨回公道,成清艺的事儿就暂且先放一放。 “据我所知这毒一般的大夫解不了,王伯父,我说的对么?”沈云悠问王老爷,她已经不指望赵氏嘴里能说出什么清晰的话来,直接跳过了她。 “那日我也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可清艺的症状一点也没有缓解,最后还是池家夫人将她救了下来。”王老爷回答。虽不愿提起此事,但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倒是没有隐瞒。 沈云悠满意地点头,却并立刻开口,只是拿过手边的茶,似乎在给慕元霜思考的时间。 热茶下肚,她终于看向慕元霜问:“若我真有害人的心思,那时阻止池家伯母救她岂不是最好?她是主动服毒,就算死了又同我有什么关系?我何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去为难她的丫头?” 虽说成清艺服下的并不是毒药,但除了她自己以及池家那几人,根本没人知道真相,沈云悠索性将此事翻了出来。 慕元霜陷入沉思,显然是信了她的话。桑迎秋两手忍不住揉搓着手帕,她知道再这样下去,沈云悠就要洗脱嫌疑了。 “当然您也可以认为我同那个叫汲薇的丫头有些什么过节,可我是沈家大小姐,她只是成家的丫鬟,身份如此悬殊。我有成百上千种方法去治她,为何非要冒险?”沈云悠话语间一点一点地撇清干系:“就算我愚不可及,选择了最拙劣的方法,可又为何不将她的尸体扔得远远儿的,让此人永远消失?” “将她杀害、让她的银环落在的我的院子里,又把尸体放到沈府废弃的院子里,我难道就蠢到要昭告天下,是我杀害了汲薇?”沈云悠每一句话都让桑迎秋坐如针毡,沈云娇脑子实在太简单,只要细想,此事便漏洞百出。 她知道不能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赶紧开口道:“指不定是凶手被发现了,情急之下随意将尸体扔在了沈府。” 这话似乎只是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实际就是暗指沈云悠没有来得及处理尸体。 “母亲的话也有道理,可您不觉得奇怪么?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得像故意要让人发现。您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或者是,以此事激起两家人的矛盾。”沈云悠早有准备,说完又自言自语:“可为什么会盯上汲薇呢?她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这话一出口,慕元霜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沈云悠也就确认,她定然还有些别的秘密。 “这……会不会是你想得太多了?”慕元霜还没有开口,桑迎秋便先一步说道:“我始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单靠一个小小的丫鬟,还威胁不到两家人的关系。” 沈老夫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见识,转向沈云悠时眼里却变成了赞赏与欣慰,她这孙女终于不再是那个凡事只会问桑迎秋的小姑娘了。 “我倒也觉得选择一个丫鬟下手有些奇怪……”沈云悠的目光一直在慕元霜身上,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又或者,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慕元霜骤然咳嗽起来,一双手紧紧地攥住椅子,似乎在克制着什么。高妈妈赶紧低下头轻声道:“夫人,若您不舒服,咱们就先回去休息,您不要硬撑着。” “是啊成夫人,没有什么比身子重要,您想要讨回公道,沈家也不愿意背这个黑锅,又怎么可能阻止您调查此事?”沈老夫人劝道,她先前以为慕元霜是故意为难,眼下看来,她似乎真的只是为那个丫鬟抱不平。 沈老夫人并非当真视人命如草芥,实在是像汲薇这样的丫鬟太多太多,她根本没心思、也没必要过分关心。而慕元霜肯为手下的丫鬟说话,她倒也有几分欣赏。 慕元霜轻抚心口,缓过来一些,她得知汲薇出事后,立马赶了过来。当时又急又气,她并未细想。 沈云悠方才一说,她倒想明白了许多事。沈云悠真想害汲薇根本不必如此,尸体在沈家废弃的院子里也着实引人怀疑,就像怕有人不知道汲薇死在了那里。兴许沈云悠真被陷害了,可这样做对谁有好处? 第239章 我并非神医 “我今日来,并不是要同沈家过不去,实在是可惜了那丫头。”慕元霜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缓和了一些,她很清楚自己进京的目的,若不能替汲薇报仇,她将话说得再难听也没有用。 而沈云悠,假如她不是杀害汲薇的凶手,于自己而言,为难她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她刚张开口,却忽然开始喘粗气,枯瘦的手也开始抖,高妈妈赶紧将水递过去。 沈老夫人不禁皱眉,片刻后提议:“正巧池家二夫人住在府上,不如请她为成夫人瞧一瞧?” “有劳老夫人了。”高妈妈立刻答应,她本不愿意让慕元霜进京,她病得重,又这般操心,身体定然受不了。后来也是听说言欢歌在沈家才带着给慕元霜看病的心思答应进京。 言家世代行医,言欢歌的父亲曾是宫中最有威望的御医,一般大夫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大多都被他给解决了。 上年纪之后,言老太爷归隐山中,整天做些奇奇怪怪的药丸。言欢歌是他唯一的女儿,自然接过了衣钵。可惜她也远嫁边境,言家在上京的名声便渐渐淡了。 成家这些年给慕元霜请了许多名医,大多不见成效。也不是没有派人去过边境,但也不知道消息究竟有没有传到言欢歌那里,总之她从未回信。 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高妈妈自然想试一试。 沈老夫人命人将慕元霜扶到偏厅,又将言欢歌请了过去。半晌之后,言欢歌开了一张方子给高妈妈,又道:“不要让她再受刺激了,她这病早已无法根治,只能尽力将身体养好。” “连您也没有办法了么?”高妈妈拿着方子的手在颤抖,在她看来,这是唯一的希望了。言欢歌摇了摇头:“我并非神医,再说她积郁成疾,就算我勉强让病情不再恶化,可又如何能治好她的心病?” “让她少操些心吧!”言欢歌叹着气叮嘱:“尤其是那个成清艺,若我有那种女儿,早晚得气死。” 她虽喜欢女儿,可像成清艺那样的,送她她也不要。 “姐姐,还是先休息吧,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结果,既然沈老夫人答应查清楚,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赵氏见偏厅的门开了,快步走进去心疼地看着面无血色的慕元霜。 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赵氏立刻同高妈妈吩咐:“快让姐姐回我府上,不要再勉强了。” 高妈妈本就担心慕元霜的身体,眼下也是听从赵氏的吩咐,将她带回了王家的客房。 直到慕元霜躺在床上,赵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坐在床前紧紧握住慕元霜的手说道:“慕姐姐,你可要快些好起来,不能再吓我了。” “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同她说话的时候,慕元霜的语气好了许多,也不再是那副冷冰冰地模样,她回握住赵氏的手叹气:“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那个不懂事的女儿了。” 赵氏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立刻宽慰:“姐姐你放心,只要我还是王家夫人,就一定不会让这门亲事退掉。清艺是你的女儿,我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今后还得拜托你多看着她一点,清艺性子不好,可没有坏心眼儿,你对她好她定然是知道的。”慕元霜也清楚成清艺被娇惯坏了,可始终觉得她只是有些蛮横无理。 赵氏听了她这话背过身去用手帕擦掉眼角的泪,回头的时候脸上又挂上了笑:“你这是什么话?还想将女儿也赖给我?我可不愿替你吃苦。” 而后,她的语调忽然温柔下来,她轻轻捏了一下慕元霜的手说道:“姐姐,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受你的照顾几十年了,还未曾好好儿感谢。” “一把年纪,就别再说这种话了。”慕元霜勉强笑了一下,叮嘱道:“你性子急,定要学着稳重一些,人也得大气点儿。钱姨娘是个好相与的,这个岁数就不要再想着争了,好生同她相处着,你府上的老爷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她就是个狐媚子,若不是她,我和老爷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提起钱姨娘,赵氏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自从钱姨娘进门,王老爷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要她好好儿对自己的仇人,不如让她死了来得轻松。 慕元霜终是无奈地摇头,缓缓道:“也罢,你总有一日会明白。” “夫人,小姐来了。”高妈妈走进来问:“您现在见她么?”她不太愿意让成清艺进来,她必然只会抱怨自己受到许多委屈。慕元霜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她只希望小姐能够安分一些。 慕元霜勉强撑着点了点头,她此次进京一来是想为汲薇讨回公道,二来也要将成清艺的亲事定下来才能放心。 成老爷对家中的孩子远没有慕元霜上心,实际上整个成家完全是慕元霜一人说了算。成老爷是个没主意的,遇事也只会听慕元霜安排。这次听说要同王家谈成清艺的亲事,他立即将事情推给了慕元霜,连面都不愿露。 慕元霜知道指望不上他,这才一定要为女儿安排好之后的路。 “母亲,您可算来了,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成清艺踏进房门果然坐在桌前说起了自己的不满:“沈云悠总是缠着文宸哥哥,真是令人恶心!明明她自己也有婚约,却总想从别人手中抢。” “还有汲薇,她……” “小姐,夫人不舒服,您就少说两句吧!”高妈妈出言阻止,成清艺嘟嘟囔囔还是闭了嘴。 “是啊,你这孩子!知道你母亲病了怎么也不关心一下?”赵氏少有地责备起成清艺。她疼爱成清艺,可更心疼慕元霜。 成清艺被她这么一说更不高兴了,可刚转头,骤然发现慕元霜很是憔悴,一双眼睛苍老而疲惫,她心中蓦地升起一阵难受。 “母亲,您怎么了?汲薇已经不在了,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她将头靠在慕元霜的肩膀上,感受着母亲的温度。 第240章 真是愚笨 慕元霜说话很困难,却还是安抚成清艺:“放心,我既来了,一定将你的事解决好。” “对了母亲,您不是去沈家了么?”成清艺忽然起身,眼中多了一丝忐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本来她也想去沈家看看,可还没有出门就听说母亲已经回来,这便过来了。 慕元霜想同她解释,人却不好受,张嘴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高妈妈实在不忍心,便替她回答道:“夫人身子不适,便先送她回来休息,好在沈家已经答应调查此事。” “这件事还需要查什么?”成清艺的声音蓦地大了起来,语调也有些怪异。见高妈妈和赵氏都投来了不解的目光,她轻咳一声强装镇定:“汲薇死在沈府,她的东西又落在了沈云悠院子里,还不能证明沈云悠是凶手么?” “我看沈家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再想办法为沈云悠开脱。”成清艺双眼含恨,说起话来咬牙切齿:“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母亲千万不能放过沈云悠,不然汲薇也会怨您的!” 慕元霜有些乏了,她微微睁着眼睛,声音又低又轻:“你心思单纯,有些事你不明白,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 “我怎么不明白?母亲为何一定要将我当成小孩子?”成清艺见慕元霜没有为难沈云悠的意思自然急了,忽然朝她发起脾气:“我倒是一点也不明白母亲,难不成您也怕了沈家?证据确凿也不敢定沈云悠的罪。” “小姐!”高妈妈厉声道:“若小姐没有别的事儿,就先出去吧,夫人得睡了。” “高妈妈,”慕元霜生怕她斥责高妈妈,赶忙伸出枯瘦的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劝道:“清艺年纪小不懂事儿,不要同她着急。” 高妈妈本要发作,可为了不让慕元霜担心,她还是缓和了语气。 “汲薇没了夫人也很痛心,老奴明白小姐的心情,可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夫人将身子养好,小姐还是不要一直提起此事惹夫人伤心。” “高妈妈说得对,汲薇的事还是先缓一缓,只要能将你母亲的病治好,还有什么事儿不能解决?”赵氏甚至不关心汲薇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想让慕元霜好起来,顾不得其它。 这话让成清艺听去却无比刺耳,她甚至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激动地问:“难道汲薇的命就不重要了么?” “小姐,够了!”高妈妈实在忍受不了,几步走过去拖着她往外走,一面说道:“这么大了,做事怎么就没个轻重?” 高妈妈是慕元霜最信任的人,就算是在成清艺面前,她的话也极有分量。她将成清艺赶去之后,轻轻地关上门,生怕打扰到慕元霜。 “赶我走?我压根儿也不想理会你们,在我面前这么厉害,却始终不敢得罪沈家,真是令人恶心!”成清艺在门外大喊大叫,气得直跳脚。可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骂了好一会儿也觉得无趣,便离开了。 “姐姐,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养病。”赵氏往门外看了一眼宽慰道:“清艺这性子一两日也改不了,等你好起来,咱们一起管教她。” 慕元霜微微笑了一下,高妈妈便让她躺下,柔声道:“夫人,您睡吧。” 沈府中,白桃蹲在正在院中往铜盆里加炭火,本想着烧一炉火让沈云悠暖和一些,却是满脸黑烟也没有成功。 “白桃?你干什么呢?”沈云悠在屋子里问。 “就来!”白桃大声回答。虽说有手炉,可沈云悠怕冷,前些日子又伤了脚,她这才去要了些炭火。 “真是愚笨!”折腾了许久,火没烧起来,白桃倒是出了一头汗,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小脸立刻花了。那边沈云悠又叫了几声,白桃也顾不上烧火,将炭火一扔就进了房间。 “白桃,灵意……”沈云悠本想说灵意来信了,一抬头却看见了白桃的花脸,忍不住笑出声音,她招了招手:“桃儿,你过来。” 白桃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沈云悠指着镜子说:“你仔细瞧瞧,镜子里的是谁?” “小姐!”白桃往镜子里看了一眼便气急败坏地去擦脸,却是越抹越花,最后她索性也不管了,在沈云悠身边坐下说道:“小姐你还笑,还不都是为了你!” “是,是!”沈云悠笑着拿出手帕给白桃擦脸,可她的脸实在是太脏了,擦了半天看上去还是不大干净。白桃也烦了,又伸手胡乱往脸上抹了几把,碰到沈云悠的手发现凉得厉害,她立刻站了起来:“小姐别擦了,我待会儿去洗把脸便是,咱们先将火烧起来。” 她将铜盆和炭火搬进屋里,可沈云悠也从未动手烧过火,二人弄了好半晌,直到沈云悠脸上也全是黑灰,火才终于燃了起来。 火焰的声音噼里啪啦,白桃靠着沈云悠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真暖和啊!”她搓着双手,不安分地用棍子去挑弄火堆,最后说出一句:“若有红薯就好了,这么好的火,不烤点儿吃的也太可惜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起身往外走去,声音飘了过来:“小姐,我去找吃的。” 沈云悠将手放在火焰上方,以前屋子里烧起火的时候,灵意知道白桃馋,总会准备些吃食。她盯着火苗有些发愣,还真挺想灵意。 “砰”的一声,有什么被扔进了房间,沈云悠扭头往身后一瞧,是一颗石头,石头外包着纸。 会做这种事的也只有池季远了,可他前两日不是出门了么?沈云悠费力地将石头捡起,却忽然一愣,包裹石头的纸有三层,中间那一层写了字。 白桃果真从厨房找到了吃的,她兴奋地将红薯扔进铜盆里。 “小姐,灵意不在,咱们替她也吃几个!”红薯刚进火堆,她便忍不住用棍子拨弄,总觉得已经可以吃了。 “砰!”是石子儿敲门的声音。 “砰!”又一声,沈云悠心中蓦地一动,难道方才的人还没走? 第241章 顺便给你们带了个人 沈云悠一激动立马站起来,将白桃吓了一跳。她嘴里还塞着生红薯,转头的时候满脸呆滞:“小姐,你怎么了?” “有人敲门。”沈云悠也忘了自己的腿还没有完全好,她坐下后指了指门,白桃将手里的红薯一扔,骂道:“怎么还不熟,真气人!”说罢走向门口。 “池公子,你怎么回来了?”白桃侧身让池季远进门:“进来烤火吧。” 池季远几步走到火盆面前,将手放在火焰上方。 “你的事办妥了么?”沈云悠问,心说看来扔石头的人已经走了。池季远瞧出她有些心不在焉,便捏着她的脸道:“我回来惹大小姐不高兴了?”而后将目光落在她的花脸上,出言嘲笑:“生个火而已,你和白桃怎么弄成了这样?” 沈云悠下意识擦了一把脸,他又抓住她的手臂笑:“别抹了,这样挺好看的!” “池公子现在净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白桃一面说着,一面蹲下去弄她的红薯。池季远也不恼,他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同二人道:“今日过来,顺便给你们带了个人。” 房中有些闷,他进来之后没有关门,沈云悠便往门外望了一眼问:“什么人?”,池季远还没有回答,一个披着白斗篷的“大白蛾子”便扑腾进了房间。 白桃再次一口吐掉嘴里生的红薯,扑了上去。 “灵意!”她一双手黑乎乎,灵意的白斗篷上立刻多了两个黑手掌印,灵意温和地拍着她的背问:“可有将小姐照顾好?” “那是自然,你不知道,小姐出事的时候你不在,我快要吓死了。”白桃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沈云悠在边儿上看着,眼中渐渐起了水雾。 半晌之后,白桃终于肯将灵意放开,灵意走过去将沈云悠的手捧在手心问:“小姐,您怎么样?” “回来了就好。”沈云悠答非所问,灵意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看来她和沈逸天在南关这段日子过得不错,沈云悠也算放心了。每一次收到灵意的信,她便担心这丫头报喜不报忧。 “不是说还得过几日么?”她问。言欢歌来沈府之后,沈云悠便写信给灵意和沈逸天,让他们回府一趟,好请言欢歌替沈逸天瞧一瞧眼睛。她满心期待,却也没想到灵意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是跟着池公子回来的,少爷晚几日回来。”灵意答道,沈云悠立刻看了池季远一眼。 “我只是路过,想起你思念这丫头,便先将她带回来了。”他解释着,沈云悠伸手捂着两边脸,小声嘟囔:“你怎么知道我思念?” “写个信总是发愣,还嘴硬!”池季远看着她的黑手“啧啧”几声:“完了,你这脸是彻底洗不干净了。” 灵意回来了,沈云悠高兴之余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便问:“你不在逸天身边,真的可以么?” “小姐不必担心,少爷情况很好,不用我时时盯着他。”灵意回答,她倒是比从前活泼不少,想来是在南关待着少了许多束缚。 “熟了!”白桃兴奋出声,她将红薯从火堆里掏出来,几人便分着吃了。熟透的红薯又粉又甜,白桃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吃完红薯,白桃便拖着灵意出去了,说是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只留下池季远和沈云悠。 “你怎么了,从方才起一直心事重重?”他终于问,从进门他便发现她有些奇怪。 “成清艺的母亲进京了,”沈云悠说道,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身体不好……” “我知道。”池季远回答,他听言欢歌说过成家那位夫人心事太重、又有旧疾,身体已经被拖垮。他将沈云悠手中的帕子接过去,替她擦了擦嘴角,又道:“你可怜她?” 沈云悠摇头,慕元霜并不算坏人,却也不太招人喜欢。只是见到她重病却坚持要查明真相的样子,沈云悠莫名有些难受,她沉默半晌忽然问:“你说到底是谁要陷害我?” “你得想想谁最希望你出事,”池季远将手帕放在桌上回答:“同你有仇,又能轻易让汲薇的尸体出现在沈府废弃的院子里,这还不好猜么?” 沈云悠也怀疑到了桑迎秋和沈云娇身上,应该说,只有沈云娇,毕竟桑迎秋做事不会那样粗糙,这样拙劣的手段也只能是沈云娇。 “可我不清楚这事儿究竟同成清艺有没有关系。”沈云悠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原以为事情是那二人所为,可成清艺因为丫鬟的死几近崩溃,她似乎当真很在意那个叫汲薇丫头。 “有没有关系,试一试便知。”池季远回答,沈云悠凝神半晌,在脑中盘算着从谁身上下手。 第二日一早,沈云悠将灵意叫到房间吩咐:“替我去王家将成夫人身边那位高妈妈请过来。” 灵意点点头就要往外走,沈云悠又急切地在她身后开口:“对了,你认得那个妈妈么?千万不要让成家小姐发现!” “小姐是不是太久没有见着我了?以为我是白桃?”灵意笑着问,沈云悠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灵意做事稳妥,她向来是放心的,只不过这段日子只有白桃在身边,她担心白桃在外被人欺负,总是要多叮嘱两句。 而灵意,只要她吩咐下来,即便真的不认识高妈妈,她也一定能想办法办到。 “小姐放心吧,我定将她请过来。”灵意说罢,真的走了。 高妈妈从后门进了沈府,灵意尽可能避过了沈府的人,二人最终到了沈云悠的房间。 “不知沈大小姐所为何事?”高妈妈一进门便问,沈云悠将手上那张皱巴巴的纸塞在袖子里,转身问:“高妈妈,成夫人好些了么?” “承蒙大小姐关心,我们夫人气色好多了。”高妈妈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情绪。她很清楚,沈云悠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将自己找过来,绝不只是问问慕元霜的情况这么简单。 沈云悠倒也没有拐弯抹角,下一句便是:“我知道高妈妈很是关心自家夫人,可我刚刚得知一个消息,关于那位汲薇。”她说这话时特意顿了一下,高妈妈终于抬眼看她,脸色也微变。 她这才又道:“关于汲薇的死因,其中的事有些复杂,成夫人知道后恐怕会受不了,我这才单独将您请了过来。” 第242章 大小姐是在威胁我么 高妈妈怀疑沈云悠是在故弄玄虚,可事情关系到慕元霜,她还是谨慎地问:“不知大小姐说的是何事?” 沈云悠双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她拿起一个信封递过去:“您还是自己看吧!” 高妈妈面色平静,从信封中拿出那张平整的纸。沈云悠一直盯着她,展开信过后,她眉头微皱,嘴唇也有些发抖,可她还是尽力在克制情绪。 最后高妈妈将信放在桌上,抬头时眼中竟多了一丝狠戾:“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背后损坏成家名声?” “看来高妈妈是要否认信上的事?”沈云悠轻抿一口茶水,却不着急说出下文。她如此从容,倒是令高妈妈有些心急,可她毕竟在慕元霜身边做事多年,经历的风雨不少,面儿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 “倘若我说,汲薇的死是成小姐一手造成,您还是现在的态度么?”沈云悠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令高妈妈的心也颤了一下。 昨日有人从窗口扔了石头进房间,包裹石头的纸上写了一个秘密。为了不让高妈妈认出传消息的人,沈云悠特意将那个秘密誊写在一张崭新的纸上,又放入信封。 高妈妈这话终于有些震动,她上下打量沈云悠,好半晌才回答:“汲薇是怎么死的与这谣言有何关系?” 沈云悠挑眉,高妈妈不仅遇事冷静,嘴也很严。她一心一意为慕元霜好,甚至对成清艺都没有那么上心。这样倒也好,总归她做任何事都要先为慕元霜考虑。 “可成夫人知道了此事又当如何?”沈云悠不再提纸上的秘密,而是问高妈妈:“您仔细想一想,成夫人现在身子这样弱,她一旦知道此事,受得住吗?” “大小姐这是在威胁我么?”高妈妈浑浊的双眼里满是警惕,沈云悠甚至怀疑自己再说下去,她会生出灭口的心思。 “您误会了,我并不打算刺激成夫人。可她执意要查明真相,总有一日会知道这其中所有的事,您若真为她好,最好的方式难道不是阻止她么?”沈云悠回答。 她说得不错,高妈妈也很清楚,倘若成清艺害死汲薇是真,慕元霜知道后一定受不了。 高妈妈先前便觉得这位大小姐不一般,几句话便将自己的嫌疑洗清,现在看来,她的本事远不止此,高妈妈不敢放松警惕。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相,而不是为了离间小姐和夫人编出来的谎话?”她问。 “是真是假,您一试便知。”沈云悠早料到她不会轻易相信,索性说道:“我今日既然将您请过来,便是要诚心谈。我可以告诉您,害死汲薇的除了成小姐还有别人,您只需要将事情推到另一个人身上,让成小姐洗清嫌疑,成夫人便不会有事。” 高妈妈几番打量,努力分辨她有没有说谎,沈云悠抬起头直视她,眼神很坦荡,令高妈妈难以怀疑。 “此事的重点不是真假,而是您不能不信我。”沈云悠忽然语气一变,纵是坐着,也给了高妈妈一种压迫感:“因为您不敢冒险。” 高妈妈没有回答,她完全可以不相信沈云悠今日说的一切,当她是在诓骗自己,可若事情是真……她不敢想象慕元霜知道真相的样子。 慕元霜身子越来越差,近来又因为成清艺的亲事和汲薇的死元气大伤,面对沈家、王家她完全是在强撑。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不论事情是真是假,高妈妈也知道一定不能让成清艺害死汲薇这个消息落到她耳里。 沈云悠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下一句便是:“若你肯帮我,我有把握不让成夫人知道真相。” “你为何要这样做?”高妈妈认定,沈云悠不会心善到为慕元霜考虑。若她说只是善举,高妈妈甚至怀疑背后有更深的阴谋。 “您想要保护成夫人,而我要护住自己。”沈云悠丝毫不掩饰,开口道:“有人要将汲薇的死栽赃在我身上,您真以为我会那样大度,不去追究么?定然是要让背后的人付出代价,至于成家小姐……既然您肯帮我,我与她之间的事便一笔勾销。” 她知道,若假惺惺地同高妈妈说什么只是心疼慕元霜,反而会引起怀疑,不如将自己的目的摊开。有利可图,高妈妈也更能相信她。 “您是说?”高妈妈是聪明人,听了这话便明白了。沈云悠说过,此事除了成清艺,还有别人参与。看样子,她的目的便在这“另一个人”身上。 “告诉您也无妨,此人便是我那个妹妹。”沈云悠没有隐瞒,既然决定将高妈妈拉到自己这一边,这件事她早晚会知道,她甚至同高妈妈解释起来:“若您还是不信,大可去向成小姐求证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相信您比我更了解她的性子。”她话里的意思高妈妈当然明白,成清艺脑子简单,很容易露出马脚,只要抓住她的弱点定然能将事情弄清楚。 高妈妈考虑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相对稳妥的办法,她同沈云悠说道:“既然大小姐如此坦诚,我也不再绕弯子。只要我将事情弄清楚,定会再来找您。” “好,我等您过来。”沈云悠回答得简单,而后让灵意将高妈妈送出沈府。总归她今日的目的是让高妈妈起疑,顺便表明自己的目的,至于高妈妈信不信,并不十分重要。 “小姐,您怎么知道事情一定与成小姐有关?”灵意回到房间之后四下看了看,这才将门关上,她分明记得小姐说过不太确定成清艺究竟有没有同沈云娇狼狈为奸。 “我不知道同她有没有关系。”沈云悠摇了摇头,拉着她坐下解释:“正因为我不知道,才要借高妈妈的嘴试探一番。” 高妈妈的软肋是慕元霜,听了那样的话,她必然会想办法将事情弄清楚。那时候不用自己再动手,便能知道汲薇的死是不是有成清艺一份儿。 第243章 唯独你 王府里,成清艺在慕元霜房门外来回踱步,她本想进去看一看,可高妈妈吩咐不能让她进房间。她发火大骂、甚至动手打了人,可那几个守房门的丫鬟是成家带过来的,对高妈妈唯命是从,不管她怎么做,她们都不肯让步。 “真是反了你们了!”成清艺见她们不回答,再次发起火来,她骂道:“究竟谁才是主子?高妈妈就算了,竟连你们也想踩在我头上?” “回到成府之后,我定然将你们都发卖出去,看你们还有多大的能耐!”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丫鬟就是不为所动,她发泄了一番,还是走了。 没走几步却又撞上了一个小丫鬟,成清艺本就一肚子的火,这会儿更是将手扬起就要给那丫鬟一巴掌。 “小姐,有……有人找您……”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开口,不敢抬头看她,成清艺不耐地问:“谁啊?” “是……是沈家二小姐。”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弱,成清艺却蓦地抓住她的双肩问:“你说谁?” 丫鬟被她一双手钳得生疼,又怕自己受责罚,几乎要哭出来,可成清艺目光可怖,她只能强压心中的恐惧答道:“沈家二小姐派人来找小姐了,说是让您去后山见她。” “不是让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么?”成清艺深吸几口气,得知汲薇死讯的时候她就已经将话说清楚了,要沈云娇离自己远一些。可她竟像缠上了自己,不过几日又找上门来。 她心中又急又气,焦躁烦闷都写在了脸上。她只要一看见沈云娇那张脸,就觉得恶心;可若不去见,又怕沈云娇将二人的秘密公之于众,抑或是将所有的事都栽到自己身上。 她抛下小丫鬟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几步,蓦地回头问:“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只说是关于‘那件事’。” “她亲自过来的?” “不……不是,”小丫鬟听了这个问题忽然有些闪躲,半晌才吐出一句:“是一个丫鬟,她称自己是沈府的人。” 成清艺站在原地思虑片刻,她实在不确定要见自己的究竟是不是沈云娇。可转念一想,就算不是她,既能用这个理由逼自己去见面,就一定是知情人。 莫不是沈云娇出卖了自己?她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而后什么也顾不上,快步往后山走去。若沈云娇表面上什么也不说,暗地里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自己身上可就完了。待到东窗事发,恐怕就连母亲都要责备她。 成清艺很清楚,不管来人是谁,她都得去见。 她同沈云娇在后山见过一次,当然下意识地往那里去,到了地儿却发现空无一人。她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太过着急,不够谨慎。方才应该让报信的丫鬟先过来,自己在后面瞧一瞧情况再做打算。 “到底搞什么鬼?让我过来自己却不见了踪影。”成清艺在心中暗暗发誓,待会儿见着沈云娇一定要讥讽嘲弄一番,以平息自己心头之愤。 “难不成是想耍我?”不过一会儿,她的耐心便已用尽,甚至开始怀疑方才那个小丫鬟骗了自己。 她不停折断身边梅树的树枝,嘴里骂道:“是你自己不肯出现,到时候休想用此事来威胁我。”本就不想见沈云娇,她不来也好。 “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高妈妈忽然从树后走出来,眼神锐利,成清艺心中一颤,却还是强装镇定回答:“府里有些闷,出来走走。” 回答完她才意识到不管高妈妈在下人面前地位有多高,自己依然是主子,也没理由向她上报行踪,她便又道:“你连这个也要管么?倒是我还没问你在这地方是想做什么!” 她上下打量了高妈妈一番,冷笑几声:“莫不是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高妈妈并不生气,她几步走到成清艺面前死死拽住她的手,双眼盯着她不放:“是来找沈家二小姐的吧?” 成清艺双手抖了一下,随即用手扯着一旁的树枝转移了话题:“你做什么?这样拽着很疼,你是不是疯了?” “我问你是不是来见沈家二小姐了!”高妈妈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嚣,手上的力道反而愈发重,眼里也渐渐有了厌恶。虽说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见不见她又怎么样?难不成我还不能同她有来往了?”成清艺反问,她可不认为高妈妈会知道汲薇的死因,毕竟沈云娇一将事情说出来,俩人都得完。 高妈妈变了脸色,她冷哼了一声,将成清艺的手狠狠甩开,出言讥讽:“在成家的时候你就不长脑子,怎么到了上京还是这副样子?” “你说什么呢?疯婆子!别以为你在母亲面前能说上几句话就可以耀武扬威。我是主子,你是家奴,你可记清楚了!”成清艺双手叉腰,怒火写在了脸上。 若是平时有人这样侮辱她,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面前是高妈妈,她不敢这样如此,只能将话说得难听一点,强调自己的身份。 “我说得不对么?”与她的声嘶力竭相反,高妈妈很是冷静,她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成清艺说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沈云娇已经将真相全盘托出,你被蒙在鼓里却还沾沾自喜,难道我应该夸你有脑子?” “什么?”成清艺愣在原地,嘴巴张开半晌也没有说话。她脑子里回荡着高妈妈的话,沈云娇将自己卖了?这怎么可能?可高妈妈的神色十分肯定,像是当真已经知道一切。 高妈妈看出了她的矛盾与猜疑,便又说了一句:“你不是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是沈云娇让我过来的。” “她迫于无奈将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我也不信。不管汲薇是谁害死的,我大约都不会惊讶,唯独你……,”高妈妈看向成清艺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痛心:“你不是不知道汲薇的来历,竟真能那般狠心?” 第244章 性命重要还是害人重要 “你怕沈云娇将秘密说出来,只要她差人找你,便一定会过来,是么?”高妈妈见成清艺不肯回答,收起情绪问。 成清艺大脑一片混乱,慌乱之下她盯着高妈妈,眼神奇怪。高妈妈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问道:“怎么,小姐想杀人灭口?既然我能知道真相,别人便也可以,你该灭口的不是我,而是沈云娇。” “一派胡言!汲薇确实是我派去沈府的,可我怎么知道她会遭遇不测?难道这也要怪到我头上?”成清艺仍不肯承认,高妈妈却定定地看着她,一手紧攥梅树的树干。 方才的丫鬟是她派过去的,沈云娇根本没有来过,她做这一切都是想要试探。说出沈云娇已经将真相全盘托出之后,成清艺果然露出了马脚。 “小姐,你若想同这件事撇清干系,就听我一句劝。”高妈妈不想在事情的真假上纠缠不清,便说道:“就算为了夫人,我也一定会保护你,前提是……” 她眼中情绪复杂,令人压迫的力量袭来,逼得成清艺想移开目光,她却强迫成清艺看着自己,最后开口:“你得听我的。” 这话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成清艺本就是没有主意的人,惊吓和慌张之下开始犹豫。 “小姐,您总得为夫人考虑。”高妈妈见她有所动摇,终于搬出了慕元霜:“您也知道,夫人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可这样一来,我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沈云悠也会安然无恙。”成清艺下意识地出口,她想起了沈云娇的话,若是收手,汲薇便白死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若就此罢休,确实有些可惜。 高妈妈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动之以情,听了这话却怒从中来,她用尽力气给了成清艺一巴掌骂道:“都这个时候了,小姐怎么还是如此糊涂?是夫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你害人重要?” “母亲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成清艺愕然,她只知道母亲常常咳嗽、休息,却没想到已经严重至此,遭受打击便能要命。 “你让汲薇丢掉性命,难道还想害死夫人么?”高妈妈用力捏着她的肩膀质问:“你没良心也罢,可你仔细想想,若夫人不在了,世上还会有谁这样护着你?到时候恐怕连嫁进王家都成难事。” 成清艺觉得骨头都快被高妈妈捏碎了,她心中又着急,嘴巴一张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最后竟落下泪来。她拉着高妈妈的手胡乱解释:“没有,我没有!我不想要汲薇死,更不愿意让母亲离开我。” 不过一会儿,她已经呜咽起来,与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不一样,情绪崩溃的成清艺看上去异常可怜。 她不想让汲薇死?难不成这其中另有隐情?高妈妈立刻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逼问道:“此话何意?” “我同沈云娇说好,只是将汲薇绑起来,可谁知道……谁知道她心狠手辣,不得我同意便要了汲薇的命。”成清艺越哭越伤心,她又想起了同汲薇作伴的日子,愧疚与恐惧令她全身发抖。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沈家老夫人面前揭发她?”高妈妈略微松了口气,若成清艺不是故意害死汲薇,就算有朝一日慕元霜知道真相,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只不过现在无论如何都得隐瞒,毕竟她身体太差,成清艺又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成清艺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将沈云娇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高妈妈:“沈云娇说了,若我说出真相汲薇便白死了,不仅沈云悠根本不会受到责罚,我也会被王家退婚,再也见不了文宸哥哥。” “你真是太糊涂了!”高妈妈强压心中的怒火说道:“汲薇死在沈云娇手里,你不找她报仇也就算了,竟还听信她的鬼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不阻止,夫人很快就会知道真相。”高妈妈看着成清艺长大,很清楚同她将道理根本行不通,便不再解释,语气也冷了下来:“若你还有一点良心,就按我说的去做。” 成清艺一面哭一面拉住她的手问:“可我怎么办?高妈妈,您可不能舍弃我。”高妈妈只是为母亲着想,恐怕不会那么在意自己。倘若都听她的,最终丑事败露,自己便再没有希望嫁进王家。 “你放心,夫人关心爱护你,我也不会让你出事。”高妈妈没好气地回答,她从前只是认为成清艺任性,出了汲薇的事之后,她心中竟也生出了一些厌恶。即便如此,她还是得护着成清艺,毕竟她是慕元霜的心头肉。 沈府中,傍晚时分灵意推门走进沈云悠的房间悄声同她说道:“小姐,成家那位高妈妈来过了。” “说什么了吗?”沈云悠起身,她已经能走几步,可也不能太勉强,灵意赶紧走到她跟前,用手掩住她的耳朵轻声说了些话。 沈云悠点了点头,又问:“我意思她知道了吗?” “小姐放心吧,高妈妈明白了。”灵意答,沈云悠到底是怕高妈妈频繁来沈府引人注目,便将自己的计划同灵意说了一遍,要她见到高妈妈就转达。 看来事情与自己猜的相差无几,成清艺被沈云娇利用了,却也不无辜。 “这个成小姐究竟在想什么?明明是二小姐作孽,她却偏偏找上了您。”灵意实在想不通,成清艺既然在意汲薇,为何她死后又对凶手沈云娇那般宽容。 沈云悠还没来得及回答,敲门声便响起。言欢歌推门走进来,她满脸兴奋,走到沈云悠身边就要带她出门。 “彩云坊今日出了新簪子,咱们一起去看看。”她来上京这么久,彩云坊做新簪子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她一听说便心痒痒,这才想拉沈云悠过去。 “可我这腿着实不方便。”沈云悠有些为难,她走起路来实在费力,总担心伤口又出现什么问题。 “怕什么?我可是大夫。”言欢歌轻拍沈云悠的小腿:“放心吧,咱们坐马车去,走不了几步。” 第245章 烟花之地 沈云悠往门外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可言欢歌满脸期待,甚至连马车都已备好,她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彩云坊的簪子确实精巧好看,就是样式着实太少了。不仅如此,新簪子一出来便有不少人去挑选,咱们若是不快一点儿,好东西就被人抢去了。”马车中,言欢歌忍不住抱怨,她一听说此事便火急火燎,生怕错失了好簪子。 “二婶最感兴趣的东西是簪子么?”沈云悠问,虽说言欢歌也爱摆弄别的首饰,可对簪子算是情有独钟,行李中最多的也是簪子。 沈云悠先前觉得很奇怪,池家离上京颇远,可自己受伤之后,言欢歌和池熠却很快到了沈府。池季远解释这二人正好在离京不远处办事,得知消息后拦也拦不住,立马赶去沈家。 也就是说,他们此行目的是办事,出门办事言欢歌都得带那么多簪子,看来确实很喜爱。 没想到言欢歌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确实喜欢簪子,但这也不是唯一的喜好,我还爱看热闹。” 她总也闲不住,看见热闹的事爱往前凑。这次要不是着急见沈云悠,一路上的热闹都能让她看个够。她本打算同沈云悠讲些好玩儿的事,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外面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不走了?”言欢歌掀开帘子问车夫,她感觉马车好一会儿没有动了。 车夫无奈地指了指前面的人堆回答:“夫人,路被堵住了。” 言欢歌往前探了探,企图看清人堆中央发生的事,可一圈一圈的人围得严严实实,目光根本过不去。她索性跳下马车,又向沈云悠伸出手:“咱们也去看看。” 沈云悠在人群中晕头转向,言欢歌却仍然不肯放弃,一个劲儿往前挤,但到底是担心沈云悠的腿。 四周都是人,要让沈云悠沿原路去到马车上几乎不可能,言欢歌往四周看了一圈,最终找到人群相对薄弱的方向将沈云悠带了出去。 “这样吧,我先将你交给一位好友,等我看完热闹再出来接你,咱们一起去彩云坊挑簪子。”言欢歌随手一指,说来也巧,一出人群便到了这个地方。 沈云悠缓缓抬头,有些不确定地指着那块被红色灯笼包围的牌匾问:“您是要让我去花间醉么?”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拿着红色手帕的女子便拉着一位公子往里走,她时不时用手娇嗔地拍打那公子,又用手帕掩着嘴低笑。 花间醉,是上京中颇有名气的烟花之地。 沈云悠往里面瞧了一眼,昏黄中夹杂着各种色彩,令她眼花缭乱。 “这位姑娘是我多年好友,她定然会照顾你。”言欢歌说罢拉住边儿上的一个小姑娘说道:“小夕姑娘,劳烦你给姿蝉说带句话,就说我在后门等她。” “不用担心,咱们从后门进去,不会有人看见。”她轻拍沈云悠的手以示安慰。 后门并不远,纵是沈云悠走起路慢,二人还是很快到了。没过一会儿果真来了一名女子,看见她的第一眼,沈云悠便明白她为什么会同言欢歌成为好友。这女子身上的首饰同样闪闪发亮,与言欢歌相差无几。 “前面人太多了,我不放心她,就交给你照顾一会儿。待我看完热闹,便过来接她。”言欢歌拉着沈云悠的手交给好友姿蝉,她却一脸不满地问:“让我帮你照顾人,那你自己呢?是不是要去彩云坊挑新簪子?” 她也刚得了这个消息,可今日忙不开,也没办法过去,她见言欢歌一脸兴奋,便转过身“哼”了一声:“我不可不帮你!” “怎么还同我生气了?”言欢歌明白她的心思,便笑着道:“这样吧,我待会儿先替你挑选,再给自己挑。” “真的么?”听了这话姿蝉像变了一个人,对沈云悠也热情许多,她一把将沈云悠揽过去:“那便谢谢欢歌姐姐了,我正愁抢不到好的呢!” 她走不开,心中便一直惦记着彩云坊的簪子,有些闷闷不乐。正巧言欢歌对她的喜好很是了解,让她去挑选准没有错。 “云悠啊,你就先跟着这位姿蝉姑娘,待我看个究竟,便接你去挑簪子。”言欢歌说罢急匆匆地走了,嘴里还在念叨:“也不知道那些人散了没有。”她可就怕凑不上热闹。 她一走,姿蝉便扶着沈云悠慢慢往花间醉里走。两世为人,这是沈云悠头一遭进这种地方,她有些好奇,便四处打量。 耳边不时会传来几声琴音,偶有一两个喝醉的客人,除此之外倒是清静。 “我手下的姑娘都只卖艺,姑娘听曲儿么?我叫个人过来。”姿蝉问道,她打开角落的一间房,带沈云悠走进去。 “多谢姑娘,我坐一坐便好。”沈云悠回答,房中安静,又点了香,她刚进门便觉困意袭来。 姿蝉今日也忙,陪沈云悠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姿蝉姐姐,听小夕说您带过了哪家的小姐过来?”清澈的声音响起,沈云悠终于清醒一些,她摇着头看向房门。 “你小子可老实点儿。”姿蝉告诫一声,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她越走越远,声音也变得不真切。 沈云悠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头,也不知道言欢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夕姐姐,姿蝉姑娘让我送些吃食。”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而后“吱呀——”一声门开了,端着碟子的少年走了进来,他清秀的脸在昏黄的火光中像是幻影。 “您是哪家的姑娘?在这儿待着有些无聊吧?我给您送些吃的过来。”他放下碟子咧嘴朝沈云悠笑,表情同那张精致的脸有些不搭。 沈云悠想起方才姿蝉训斥了他,便怕他心思不正,只是轻微点了头,没有回答。 “这东西可好吃了,你尝尝?”他从那盘东西中拿起一样塞进了嘴里,一脸满足。 看上去明明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沈云悠心说。 第246章 大小姐真是逍遥快活 少年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沈云悠可不敢动他送来的东西,直到碟子快见底,她终于问:“还有事儿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看姑娘一个人在这儿难免孤单寂寞,便想陪你说说话。”少年拍了拍手,一边擦嘴一边回答。 这话落在沈云悠耳里有些奇怪,她侧头看那少年,只见他一笑,主动说道:“我叫司景,不知您是哪家的姑娘?” 说完起身围着沈云悠走了一圈,一双眼睛亮起来:“瞧姑娘这穿着打扮,家世定然不错吧?” 不等沈云悠回答,他已经肯定地点了点头,眼里竟有了些许憧憬。他在沈云悠身边坐下,笑得有些谄媚:“姑娘喜欢什么,琴或舞?” “不必了,我已经同姿蝉姑娘说过不用请别的姑娘过来弹琴。”沈云悠以为他要叫人,便回答。 “当然不需要别的姑娘过来,”司景点头赞同:“毕竟会弹琴的姑娘那么多,善舞的姑娘也不少,没什么新鲜的。” 沈云悠完全搞不懂这个司景要做什么,却也没有将情绪表达出来,她不答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我说的是我,弹琴或跳舞我都会,姑娘想要哪一种?”司景信心满满,甚至学着花间醉里那些姑娘的样子眨眼睛。频繁地眨了几下之后,兴许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可算是放弃了。 沈云悠了然地点点头,她掏出碎银递过去:“小哥专程送吃食过来也辛苦了,这点小钱是我的心意。” 司景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他伸出双手隆重地将碎银接过来,却没有出门的意思。 沈云悠本以为他只是要银子,便想着将他打发了,毕竟他也不讨人厌。谁知这小哥不懂见好就收,拿了银子还不肯走人,简直不懂规矩。 “你是不是该走了?”沈云悠指了指司景手里的银子暗示,他会意一笑,将银子收进袖中。 “收了姑娘你的银子,我当然要为你排忧解闷。”他将手放在下巴处冥思苦想,过了一会儿忽然笔直站在沈云悠面前,“啊——”地一声哼起小调,一面哼一面挥舞着双手,当真“跳起了舞”。 沈云悠吓得一颤,随即用手遮住整张脸,只敢偷偷地从手指缝隙中看此人,她怕自己忍不住笑了声音,惹得司景不快。原来在他眼里,胡乱转两圈,甚至险些让自己摔倒在地上的程度,便算是会跳舞。 她忽然从内心生出了一种信心,这样说来,她应该也算是会功夫了。 司景折腾了半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双手撑着腿,一面摇头一面念着:“不行了,不行了。” 沈云悠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司景端起一杯茶,好半晌才缓过来。 “我跳得不错吧?”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沈云悠,倒是令她难以开口,所幸司景也并不是当真要她的答案,他恢复精力之后自然地走到沈云悠面前要将她拉起来。 “我知道楼里哪儿最好玩,我带你去。”他说道,沈云悠避开他的手摇头,她可不能不明不白地跟着别人走。司景有些气馁却也没有勉强,他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忽然往外一指:“这里的景色也不错,你要过来么?” 沈云悠拖着不方便的腿走到了窗户处往外看了一眼,夜幕已经降临,从楼上望去,零星的灯火在漆黑的夜里倒像是落在地上的星辰。 “怎么样,没骗你吧?”司景献宝似地托着腮等她夸奖,沈云悠只得勉强点头。 “我可知道许多好玩儿的东西,你若是……啊……”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惊叫一声捂住了头,他将头探出窗外骂道:“谁啊?” 没有人回应,他骂骂咧咧地转头向沈云悠解释:“不知道是哪家的欠揍孩子,用石子儿打我,可别被我逮到……啊……”又是一声惨叫,司景气得嘴唇直哆嗦,他扯着嗓子冲窗外嗓子嘶吼:“有本事当面较量,来阴的有什么意思?” 密密麻麻的石子儿忽然砸了过来,窗台上,司景的身上,跳得到处都是。 “姑娘小心。”司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张开双手,企图护住沈云悠。奇怪的是,那些石子儿像长了眼睛,根本不往沈云悠身上落。 石子儿……她往上看了一眼,心中忽然一滞,该不会是……她正想着,“石子雨”忽然停了,片刻之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沈云悠莫名有些忐忑,她缓缓转身,池季远将门一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谁啊?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司景因为被石子儿砸了,有些气急败坏,这会儿更是想将池季远赶出去。 池季远根本不理他,而是一步步逼近,最终走到沈云悠面前“砰”地一声将一只手撑在窗沿上,开口道:“大小姐可真是逍遥快活。” “我没有!”沈云悠本能地反驳,又因为他靠得太近,将脸别了过去。 “怎么没有,这不是还招了人?”池季远说罢看了司景一眼,点点头:“长得确实不错。” 司景听了这话得意地昂起头,他可最爱听别人夸自己。 “是他自己莫名其妙过来的,我赶也赶不走。”沈云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分明说的是实话,却总有些心虚辩解的味道。 司景听了这话很不乐意,他不满地拍拍桌子:“姑娘方才分明同我聊得高兴,还欣赏我的舞,怎么就赶也赶不走了?” “聊得高兴?”池季远将另一只手也撑在窗沿上,眯了眯眼:“欣赏?” 沈云悠被他圈困在窗户前面,两人靠得极近,她几乎呼吸不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幸亏天色已晚,什么也看不清。 “这才多久,姑娘就翻脸不认人了,亏我怕你孤单特意来陪你!”司景一脸委屈,沈云悠瞪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那张脸欠揍。 “我可真没瞧出来,原来大小姐又孤单又需要人陪。”池季远歪着头去看沈云悠的表情。他方才不过是从花间醉房顶路过,随意瞥了一眼,这一眼可不要紧,他竟发现沈云悠和别的男子站在窗户前看风景。 门再次被推开,姿蝉一眼就看到司景,她赶紧走过去,边打边骂:“臭小子!都说了让你不要有别的心思。” 司景一下跳得老高,却还是在房间里来回跑不肯出去,姿蝉只得转身问池季远:“公子是不是走错房间了?我这便去为您安排,您是要听小曲儿,还是要看舞蹈?” 第247章 我同这位姐姐很投缘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过来找人。”池季远回答,他看了沈云悠一眼却又问:“大小姐想听小曲儿么?若你高兴,咱们便请一桌人上来,也算是没有辜负这一遭。” “我不去!”沈云悠一把将他推开,猛烈地呼吸几口才回答:“是二婶带我来的,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姿蝉听着这二人说话的语气立刻明白了,她笑了一笑走过去:“可是池公子?欢歌姐姐让我替她照顾着沈姑娘,既然你来了,就带沈姑娘走吧,我会同姐姐说清楚。” 到了这会儿言欢歌仍未出现,她心中也明白,此人大约是看热闹看高兴了,将挑簪子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已经指望不上。 让沈云悠早些离开她反而不用担心。 “不行,我同这位姐姐很是投缘,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司景张开两只胳膊堵在门口不肯让路。 姿蝉无奈地看了他几眼,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就别想了,沈姑娘可有婚约在身。” 司景慢慢睁大眼睛,最后泄气地将手放下看向沈云悠,语气中有些埋怨的意味:“姑娘有婚约怎么不早说?有了婚约还同别的男子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沈云悠哭笑不得,她没想到司景变脸这么快。下一刻他甚至走到池季远面前,同仇敌忾:“确实是那位姐姐做得不厚道,”他说罢摸了摸自己方才被石子儿砸得生疼的脸,一脸仗义地说道:“你打我这事儿我也不会再追究了。” “行了,你就别添乱了!”姿蝉走过去揪住他的耳朵骂道:“好的不学,整日就想着让哪家的小姐看上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姿蝉姐姐,你轻点儿!”司景捂住耳朵挣扎两下嘟嘟囔囔:“这有什么?你们楼里那么多姑娘费尽心思搭上别家的老爷公子要去做小,我可都是挑没有成亲、没有婚约的姑娘套近乎,比她们好多了!” 沈云悠可算明白他为何无端那么热情了,原来是打定主意要从自己身上捞到好处。她盯着司景那张脸,几乎已经想到了一出大家闺秀以死相逼嫁给穷小子的戏码。 不过这个司景还不算丧心病狂,不至于见到一个姑娘便贴上去。 “你想过好日子就努力多赚些银钱,可别再钻研些歪门邪道!”姿蝉虽在劝,可看上去她并不讨厌司景。 “我也够努力了,可这银子哪里能嫌多?哪里会够用?”司景见与沈云悠已经没有可能,瞬间倒向了池季远,拍着他的肩膀同他称兄道弟。 不一会儿,二人当真聊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愉悦。直到姿蝉咳嗽几声,他们方才回神。 “二位请回吧,我送你们走。”司景笑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沈云悠却将手一摆:“不必,你离我远点。” 这小子说话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她可不想再被忽悠。 “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连花间醉都敢来,若被你家老夫人知道了,怕是要将你另一条腿也给打断!” “那小子也不像坏人,就是贪心!被他缠上你可完了,定然一刻也不能安生。” …… 出了花间醉,池季远一路上埋着头絮絮叨叨,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半晌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蓦地停下转身往后看去。 沈云悠停在不远处抱着一根柱子,大约是今日活动多了,现在寸步难行,她正眼神幽怨地看着池季远。 “这会儿知道找我了?”他几步走到她面前问:“方才跟别人看风景的时候,心里怕是已经将我扔到护城河里去了!” 沈云悠伸出双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可怜:“你背我回去吧,再走腿就断了。” 池季远轻笑一声,没有再同她斗嘴,背起她往沈府走去。二人刚到府门口,便看见高妈妈带着成清艺进去了。 “这么晚了,她们来做什么?”池季远有些奇怪,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二人径直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顾嬷嬷通报后便将她们请了进去。 “这个时候本不该来打扰老夫人休息,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沈云悠隐隐听见高妈妈说了这么一句。 她二人进屋不过一会儿,房门便开了,成清艺捂住嘴走出来。 “成小姐要紧么?”顾嬷嬷担心地问,成清艺勉强摇了摇头回答:“不过是房中有些闷,我心里不大舒服,在园子里吹吹风便好了。” 她轻抚心口,脸色也好了一些,顾嬷嬷终于相信她并无大碍,让她一个人在园子里转一转,自己则转身回房。 她一走成清艺便将手放下,急匆匆地走了院子,没走几步便瞧见了平蓝。这丫鬟总跟着沈云娇,她认得。 “你们小姐呢?”成清艺一把拉住平蓝问,平蓝被吓了一跳,认清人之后终于回答:“小姐这会儿大约已经睡了,您找她有事儿么?” “快将她叫出来,就说出大事儿了,让她到假山后面找我。”成清艺吩咐道。平蓝却颇为犹豫:“小姐若真歇息了,定然不肯出来,姑娘就不要难为我了……” “你替我传个话便好,她一定会来。”成清艺说着拉住平蓝叮嘱:“让她快一些,我今日是跟着高妈妈过来才得了这个机会。高妈妈同老夫人说完事儿后,便会到处找我。” 她神色焦急,平蓝略微思索还是去了沈云娇房中。现在去传话顶多也就是被一通臭骂,可若真误了什么大事儿,成清艺再添油加醋在沈云娇面前挑拨一番,她恐怕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她竟来了?”沈云悠一听见那个名字便有些不安,她紧皱眉头,一双手握紧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 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出手才能收拾沈云悠么?沈云娇心说,最终还是披上披风走了出去。她到假山后面的时候成清艺正满脸担忧地发愣,一见到她便上前死死抓住她的手臂,生怕她逃跑。 “高妈妈似乎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恐怕瞒不下去了。”成清艺说道。 第248章 像个亡命之徒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云娇不明所以地看着成清艺,开口便是嘲讽:“不是说看见我就恶心么,现在又来做什么?” “将我辱骂一通,这就算了?真拿自己当回事儿。”看成清艺的样子,似乎有求于人,沈云娇便趾高气扬转身背对她,等着她低声下气向自己说好话。 “这会儿就不要说这种没用的话了!”成清艺一改从前的骄纵蛮横,焦急掩盖了她别的情绪。 她也不管沈云娇说话多么难听,开口几乎是乞求:“高妈妈一旦知道此事,真相很快会公之于众,到时候咱们可怎么办?” “你究竟在说什么?”沈云娇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她往后退了几步:“怎么又同高妈妈扯上关系了?” 成清艺一愣,她站在原地双眼毫无神采,手则无意识抓着一旁的假山,最终缓缓开口:“汲薇的事你就忘记了?我母亲一心要查出真相,我根本无法阻拦。” “汲薇?我知道你喜欢那个丫鬟,她死了你也有些恍惚,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可别让我和一个死人扯上关系,晦气。”沈云娇说罢拍了拍衣袖,好似成清艺的话脏了自己的衣裳。 先前见她一脸茫然,成清艺心中已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会儿更是确定了那个念头。她快步走到沈云娇面前,横眉怒目。 “你该不会是想撇清干系吧?”成清艺咬牙切齿,呼吸因为气愤有些急促。 “汲薇分明是被你害死,我替你隐瞒至今,你竟想着抵赖?”她狠狠抓起沈云娇的手腕,将她往假山上推。 沈云娇本能地反抗,一面骂道:“你发什么疯,说什么替我隐瞒,你这种人真肯帮别人?就算你四处散布这套说辞,又有谁会相信?” 成清艺将事情闹得很大,就连沈家人也十分清楚她的脾性。她凡事只顾自己,又怎么可能诚心替沈云娇考虑? 再说一开始本就是她非要替汲薇讨回公道,眼下她忽然跳出来说自己早已知情,就算真有人信,也定然觉得其中有蹊跷。 正因如此沈云娇才有恃无恐,说到底成清艺根本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她。 她不肯承认,脸上的得意怎么遮不住,成清艺瞬间就被激怒了,她伸手捏住沈云娇的脖子,方才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全都化成了力量:“你再说一遍,汲薇不是你杀的?” 她并非虚张声势,而是被愤恨冲昏了头脑,此时脑中甚至生出了杀掉沈云娇的念头。 成清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沈云娇慢慢意识到她真的疯了。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本能地抓住成清艺开始挣扎。 “放,放开!”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只想先稳住成清艺:“这件事确实是我……” 成清艺猛地清醒,她一下松开手退了老远,双眼茫然:“现在怎么办?” “咳,咳!”沈云娇捂着脖子咳嗽了好半晌,将一张脸憋得通红。 她瞧上去很难受,几乎说不话来,成清艺脑子一片空白,便没有催促。沈云娇偷偷打量她,趁着她不注意,忽然用尽全力往前方跑去。 “想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成清艺恶狠狠地说道,飞快将她抓住。 四周漆黑一片,沈云娇知道成清艺是打定定主意要逼自己,心中有些懊悔。为了不让平蓝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便没有让这丫鬟跟过来。可若是平蓝在,她也不至于落到成清艺手里。 “救——”她本想呼救,哪里知道成清艺早有防备,一把将她的嘴捂住。 “你别逼我,大不了咱俩同归于尽!”成清艺彻底癫狂,沈云娇也生出来惧意,她摆了摆双手示意成清艺放开自己。 成清艺却根本不理会,她的手却越来越紧,直到沈云娇被她捂得呼吸困难,她才终于松了手。 死亡的恐惧涌了上来,沈云娇头脑发晕,好半晌才缓过来。 “你究竟想怎么样?”她按着心口文,成清艺像个亡命之徒,根本糊弄不过去。 “替我解决此事!”只有提起汲薇的死,成清艺才能清醒一些,她急切地回答:“只要能瞒过母亲,我定能如愿嫁入王家。” “不是让你将事情栽到沈云悠身上么?”沈云娇皱眉,若不是成清艺有心诬陷沈云悠,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她如今怎么反倒糊涂了,将自己最初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成清艺却摇了摇头,像是已经完全将沈云悠抛之脑后。 “我自身难保,管不了她。若是母亲追查到底,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只要你肯承认杀了汲薇,事情便结束了。”她答。 “不可能!”沈云娇想也没想便说道:“事情闹得这么大,若我将事情担下来,不止是你母亲,祖母也不会放过我!”她认错便是在往沈家脸上抹黑,到时候还不知道老夫人要如何处置自己。 “你不答应是么?现在就跟我一起死吧!”成清艺十分偏激,只要沈云娇说出一句不顺她心意的人,她便想到了死。 “你冷静一些!”沈云娇生怕她又乱来,便劝道:“你别忘了,就算我当真认错,你也脱不了干系,毕竟没有你我怎么可能知道汲薇何时进沈府?” “可我分明只是说将汲薇绑起来,是你心狠手辣非要取她性命!”成清艺赶忙替自己辩解。 “咕——”园中的鸟叫了一声,二人皆是一惊。成清艺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似乎都是大树,现在漆黑一片。 “是我做的没错,可你也不无辜……”沈云娇压低了声音,又同成清艺拉开距离,怕她忽然扑过来。 “你说什么?事情是你做的?”老夫人阴沉的声音传来,高妈妈扶着她自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祖母,您怎么……”沈云娇愣在原地迈不开步子,嘴里也无法说出任何辩解的话。 “孽畜!”老夫人甩开高妈妈,几步走到沈云娇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真是长本事了,竟敢在沈府害人性命!” 她此时怒不可遏,并非只是为沈云娇杀了汲薇,也是因为自己被高妈妈和成清艺摆了一道。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成清艺方才那一出是故意而为,目的就是让自己听到沈云娇亲口说出是她杀害了汲薇。 第249章 老身倒有一件事不明白 “祖母,方才都是成清艺逼我的。我怕被她对我下毒手,这才迫不得已说出了那些话。”沈云娇慌张地解释,她只想着同成清艺周旋,哪里知道老夫人就在不远处。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清楚楚,老夫人根本不信她的鬼话,转身同顾嬷嬷吩咐:“将她带去房间关起来,等我处置!” “祖母!”沈云娇挣开顾嬷嬷的手跪在老夫人面前哭着求饶:“孙女儿没有,都是成清艺用尽一切手段要我替她认罪,您可千万得为我做主!” 她向来如此,就算证据确凿也从不甘认错,总以为一味否认就能洗脱嫌疑。 “闭嘴!”老夫人怒喝一声,用拐杖狠敲了一下假山上的石头。高妈妈故意将她带过来看见这一幕,根本无法护沈云娇。 若沈云娇乖乖认错倒还好一些,可她偏偏死不承认、又哭又闹,简直是要让外人看沈家的笑话。 老夫人越想越气,忍不住一脚将沈云娇踢开,她立刻摔倒在地。 “祖母,您也听到了,我如何会知道汲薇的行踪?您当真觉得事情这么巧?”见老夫人不肯帮自己,沈云娇将对她的怨恨咽下去,想着先将成清艺拉下水。 “不管怎样,你相信成清艺清清白白吗?”她嘲弄地看了成清艺一眼,方才为了稳住成清艺,她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索性不顾一切,就想拼个你死我活。 “我可从没允许你害汲薇!”成清艺不觉间已经站到高妈妈身后。先前高妈妈说沈云娇已经将事情都推到了她身上,她仍是将信将疑。经过方才那一出,她已经完全信任高妈妈。 说到底,高妈妈对母亲忠心耿耿,就算不喜欢她,也绝不会害她。 高妈妈说出这个计谋时,她本有些犹豫。可见了沈云娇之后不断被刺激,她终于像发了疯一样要与沈云娇为敌,甚至忘记这一切只是高妈妈让她演的一出戏。 “你二人心肠歹毒、害人害己,谁也别想撇清干系!”老夫人狠跺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毫不留情。 高妈妈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汲薇的死沈云娇是主犯,可老夫人也绝不允许成清艺摘干净。就算她不为沈云娇考虑,总也得为沈家的颜面着想。 “老夫人,老奴有几句话想单独同您说。”高妈妈环顾四周,低声开口。 老夫人同顾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走过去拦在沈云娇和成清艺前面。 成清艺现在不敢违背高妈妈的意思,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甚至巴不得高妈妈同沈老夫人谈,好让自己尽快脱离这一场风波。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每一日都在担心慕元霜会知道真相。 她也清楚王家已经生出不满,慕元霜一气之下舍弃她,她便再没有机会嫁给王文宸。她幼年以来,每一日都盼着出嫁的那一天,绝不允许被王文宸抛弃。 “祖母,您千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我绝没有害人性命,也从未做有辱沈家名声的事!”沈云娇却哪里肯让她们得逞,她挣扎着要阻拦,却被顾嬷嬷拉住,甚至成清艺也死死拽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老夫人和高妈妈都是聪明人,她们都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必须谈的时候。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老夫人终于停下,却也不开口说话。 她到底经历过年风雨,身份也尊贵,不可能失了主动权。高妈妈倒也懂规矩,便微微低头,恭敬开口:“老夫人,我可以想办法让此事化小,只希望您不要将真相透露给我们夫人。” 她表情诚恳,眼中甚至有一丝祈求的意味:“我并非要找沈家的麻烦,实在是怕那二人胡来,让事情越闹越大,我们夫人的身体您也知道……” 老夫人两手拄着拐杖上下打量她,这个高妈妈对慕元霜都是忠心不二,也并不像是在耍花招。她思虑一番,最终开口问:“成夫人迫切想知道真相,你理应帮她,可又为何要阻拦?” 高妈妈微微摇头,一脸忧心:“真相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夫人的身体,眼下我只想护着她。”她之所以肯帮成清艺,只是因为太担心慕元霜,若非如此,她也不愿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的意思是,成夫人会被真相刺激?”沈老夫人抓住了话中自己想要的那部分,她看了高妈妈一眼,意味不明:“若真是这样,老身倒有一件事不明白。” “何事?”高妈妈被迫接上她的话。二人之间的气氛渐渐紧张,只等着其中一人将事情挑明。 “汲薇不过是个丫鬟,她的死为何会给成夫人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先前用尽全力要为她讨公道也就罢了,现在竟又要隐瞒真相,这到底是为何?”从慕元霜进京,老夫人便开始怀疑此事,她可不信汲薇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 高妈妈心中一颤,到底走到了这一步。慕元霜对汲薇的态度确实奇怪,沈老夫人又是心思细密之人,一来二去定会起疑。 高妈妈重重地叹一口气,回答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将真相全盘托出。” “夫人有位小弟,自小便身体不好,尚未成亲便不在了,之后渐渐被人遗忘。众人都以为他在人世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实际上,他还有一个女儿!”她回忆起往事,眼神有些迷离:“偏偏这女孩儿的娘亲是有夫之妇,成家怎么可能容忍这等丑闻?家主本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可夫人同她那小弟感情深厚,便不忍心他的血脉惨死,偷偷将孩子救下来,带到成府做丫鬟。” “再后来又将她送到了小姐身边,让二人做个伴儿,这孩子便是汲薇。”高妈妈一口气将所有的事说出来之后,反而放松许多。 陈年旧事里复杂的情感令老夫人一时无话,难怪慕元霜拖着病重的身子非要进京,难怪她受不了成清艺同此事有关。并非不愿草菅人命,并非因为成清艺很喜欢那个丫鬟。 “夫人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弟弟,这才一定要查明汲薇的死因,还她一个公道。”高妈妈说起此事甚至擦了擦眼角:“若她知道是小姐……” 老夫人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她也相信高妈妈当真只关心慕元霜的身体。 “您要如何惩罚二小姐我不会插手,只恳请您帮我一把,让夫人以为此事是二小姐一人所为。”高妈妈此话一出,老夫人的神色变了变,听上去,她是要将所有的事都推给沈家? 第250章 你这是害她 “我会想办法让夫人认为二小姐是无心之失,而不是要她一人承担此事。”察觉到老夫人的目光,高妈妈赶紧解释:“夫人不会让事情不了了之,可她最是多疑,随意编造的理由骗不了她。” 来沈府之前她已经想好,只要老夫人答应替自己隐瞒真相,她便也不让慕元霜知道沈云娇的所作所为。 她本也考虑过替成清艺将事情推出去,可事关沈云娇,老夫人定然会查清楚。她哪怕有一点纰漏,沈家便能轻易找出真相。那时候两家人便算是彻底撕破脸,事情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她不是不心疼汲薇,也不愿让这孩子不明不白地死去,可她不敢冒险。 “我在夫人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您放心,我自有办法。”高妈妈同老夫人承诺道。 看上去,高妈妈一心只想让这件事化小,老夫人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云娇已经不可能撇清干系。虽说这样一来成清艺得了便宜,可对沈云娇来说,无心之失总好过故意杀人,就算传出去,沈府也不至于被人议论。 老夫人正想着如何同高妈妈谈条件,不远处的树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高妈妈心中一颤,是赵氏的声音。 二人一齐走过去,只见赵氏扶着慕元霜,双手发抖。 “姐姐,你没事吧?”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哆嗦,只因为靠在她身上的慕元霜嘴里喷出了一口血,这会儿手上、衣服上都沾了鲜血。她一双干枯的手紧紧拽住赵氏,艰难地呼吸着。 她发现高妈妈带成清艺出门之后便猜到二人有事隐瞒,而后赵氏过来看她,她无论如何也要让赵氏带自己跟过来。 高妈妈见到这二人便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冷静荡然无存,人也开始慌张,她忍不住对赵氏大喊:“王夫人,我不是请您千万拦住夫人么?您怎么就是不肯听?”她出门之时担心慕元霜发现端倪,千叮咛万嘱咐请赵氏看好她,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我……我也想拦着,可慕姐姐坚持要过来,我……”赵氏慌忙解释,她一听见慕元霜央求,便将高妈妈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二人方才将成清艺和沈云娇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本以为慕元霜只是需要时间接受,哪里知道半晌之后,她竟喷出了鲜血。 赵氏懊悔不已,她只得将慕元霜抱住,不知如何解释。 “您怎么这样糊涂?您当真以为这是在帮夫人么?这是害了她!”高妈妈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她本是为了事情稳妥才会拜托赵氏,可偏偏忘了这个赵氏做事稀里糊涂,从来分不了轻重缓急。 她说罢便四处找寻老夫人的身影,想请求沈老夫人让慕元霜暂时在沈府休息,之后再去请大夫,慕元霜却一把将她拉住:“方才的事,是真的对么?” “夫人……”高妈妈也知瞒不住,只得按住她的手转移话题:“您放心,我现在就去请大夫,您好生休息便是。” 慕元霜拉着她的手骤然开始发抖,紧接着,她整个人都战栗不止,最后竟又吐出了一口血。 “夫人!”高妈妈惊叫一声将慕元霜护在怀里,她从未像今日这样害怕,一时间慌张不已。 “夫人,夫人……”她喃喃念着,愣在原地半晌也没有动。虽说慕元霜已病入膏肓,可她鲜少受这么大的刺激,以至于数次吐血。 “快扶成夫人进房间休息!”老夫人的声音让高妈妈清醒过来,她赶紧按照吩咐带慕元霜往房间走去。 赵氏几次想接触慕元霜,都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赵氏只得将手收回来,焦急地跟在后面。 “我已经差人去请池夫人了,她医术高明,定有办法。”老夫人说罢回头往沈云娇和成清艺的方向看了一眼。 成清艺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她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念头: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她不会已经听到了吧?若她一气之下不再管自己该怎么办?王家退婚又当如何……这些念头糅杂成一团,令她头昏脑胀。 沈云娇却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下可好,她倒巴不得成清艺将她母亲气死。 老夫人只是让顾嬷嬷带沈云娇回房,并没有管成清艺。她下意识地跟到了慕元霜的房门外,可高妈妈亲自拦着,她根本进不去。 “小姐,夫人之所在会这样,完全是因为知道了汲薇的事,你这时候来看她无异于火上浇油”高妈妈劝道:“您还是等她好一些,再慢慢想办法让她接受吧!” “可……”成清艺虽迫切地想知道母亲现在对她的态度,可她也清楚,高妈妈看上去是在劝说,其实此事毫无商量的余地。 她只得作罢,毕竟她现在靠高妈妈护着,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日,慕元霜刚醒,赵氏便派人过来接她,高妈妈临走前特意去了沈云悠的房中。 “大小姐,老奴有一事——”她刚开口,便要同沈云悠行礼。 沈云悠赶紧拦住她:“您不必多礼,我都明白。”昨日发生的一切她和池季远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她也明白高妈妈担心着什么。 “您放心,沈家再不会有别人知道那个秘密。”她说道,高妈妈放下心来,她感激地向沈云悠行了礼:“我和夫人都会记住您的恩情。” “快回去吧,成夫人还需要您照顾!”沈云悠开口之后,高妈妈便也没有耽搁,匆匆离开沈府,一心只想快些去看慕元霜。 成清艺总也见不到慕元霜,在门外心急如焚,但没有高妈妈吩咐,她不敢硬闯。 “姐姐,母亲怎么样了?”成清柳得了消息立刻赶过来,成清艺是慕元霜的亲女儿,连她都不能进去,更何况一个庶女。成清柳虽担心,却也只能站在成清艺身后。 “那是我母亲,跟你有什么关系?”成清艺本就烦闷,大声吼道,成清柳本就被她骂习惯了,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虽说不是我的生母,可也是我的嫡母……再说我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自然也担心她……”成清柳低声回答,期间一直不敢看成清艺。 第251章 你可还记得 成清柳一直絮絮叨叨,令成清艺烦闷至极,她便骂道:“一口一个母亲,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为了讨我母亲高兴费尽心机。大可不必再这样,母亲就我一个女儿,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没有……我从不敢奢望母亲将我当成亲生女儿,可我待在她身边的这些年,她待我很好,我关心她是应该的。”成清柳慌忙解释,卑微怯懦。 “你有完没完?让你闭嘴有这么难?是不是还妄想着……” “别吵了!”高妈妈推开门,眼神锐利地看向二人,目光在她们之间移动,最后开口道:“一个一个进来,夫人有话说。” 成清艺瞥了成清柳一眼,迫不及待地跟上高妈妈;成清柳没有同她相争的心思,便低头退后。 进房间之后,成清艺发现慕元霜正虚弱地坐在床上,双眼微微眯着。 “母亲,您怎么样?”她赶紧走到床前握住慕元霜的手。进门之前她本有些忐忑,可一看见母亲的脸,所有担心都烟消云散。她习惯性地靠在慕元霜的肩上,有些撒娇的意味。其实在她心里,母亲不可能真的对她发火。 “我没事,”慕元霜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安慰,而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开口:“你站过去一些。” 成清艺此时还不懂她的意思,不明所以地起身站到几步以外后,她这才发现慕元霜的脸色不对劲,双眼中是她没有见过的严肃认真。 慕元霜从来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但对成清艺来说,她只是慈母。正因如此,成清艺从未见过她真正发火、咄咄逼人的模样。今日一见不觉得有些害怕,甚至连抬头看她的勇气也没有。 “你没有话对我说么?”慕元霜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成清艺却心中一沉。她的语气太过冷淡,似乎自己并不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 慕元霜是在问汲薇的事,成清艺意识到她确实听见了自己与沈云娇的谈话,慌乱之间看向高妈妈企图向她求助,可高妈妈面无表情,根本没有搭理的意思。 慕元霜目光如炬,成清艺无法躲避,便一咬牙答道:“母亲,此事是我错了,可我从未生出害人之心,汲薇的死也只是意外,您……” 她一面说,一面小心地偷看慕元霜的表情。当她提起汲薇的时候,慕元霜眼里浓浓的悲伤将原本的愤怒掩盖,成清艺恍惚觉得她那双眼里有泪。 她不敢说下去,生怕慕元霜生起气来责难自己。 “汲薇她……她是你姐姐,你如何能狠下心利用她?”慕元霜开口时连声音都在颤抖。她本也没想过让成清艺知道汲薇的真实身份,可被她无意撞破后,慕元霜出于信任,便将一切都告诉了成清艺,让她待汲薇好一些。 这些年二人一直相处得很好,慕元霜也放心地让汲薇待在成清艺身边,本以为她们早已有姐妹之情,谁知道成清艺还是只当汲薇是一个丫鬟。 “母亲,您可不能冤枉我,汲薇遇害我也没有想到。”成清艺不服气,事到如今她仍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认定是沈云娇心狠手辣。 “但凡你有一丝感恩之心,便不会让汲薇冒这个险!”慕元霜用尽全身力量喝住她,因为嘶吼她忍不住咳嗽起来,高妈妈赶紧小心喂她喝水。 她缓过来一些之后又道:“当她是下人也就罢了,你可还记得,当年若不是她不顾一切救你,你早已命丧黄泉?” 说起此事,成清艺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刺痛。她当初将汲薇的玉佩摔碎,便是想逃避。她接受不了自己间接害死了汲薇,这才轻易被沈云娇利用,将一切都怪在了沈云悠头上。 她心有愧疚,可责备的话落进耳里,成清艺还是很不舒服,毕竟母亲从没有因为别人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母亲为何总要提起?”她低声说道。 “我提此事是要让你记着,你永远欠着汲薇,并且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偿还。”慕元霜痛心疾首,她不仅失去了汲薇,也失去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儿,她从前哪里敢想成清艺竟能做出这种事。 成清艺心中本也不好受,可慕元霜越责备,她便越是不高兴。不过一会儿,怒气已经掩盖住愧疚,她索性同慕元霜耍起性子。 “母亲对她好我知道,可母亲就不心疼我么?不管怎么样汲薇已经死了,母亲难道不应该多关心关心活着的我吗?”在慕元霜面前,成清艺习惯不讲道理,她将憋在心中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这件事情王家伯母也知道了,王家本就想着退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拿此事大做文章?母亲若还心疼我,为何不能替我考虑此事?倘若我没有嫁给文宸哥哥,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从进门开始,您便一口一个汲薇,有想过我吗?” 慕元霜拿出手帕捂着嘴,企图止住咳嗽,放下手的时候帕子上已经有了血迹,高妈妈赶忙将帕子接过去劝道:“夫人,您还是休息吧,不能再这样折腾了。”慕元霜却摆了摆手抬头看成清艺。 “你就只想到了这些?”没有心痛与怀念,没有愧疚与不安,就只担心还能不能如愿嫁进王家。 成清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不明白自己还应该想些什么。对她来说,眼下没有什么比嫁给王文宸更重要,慕元霜最终绝望地闭上眼睛,她指了指房门示意成清艺出去。 “母亲,我的事……”成清艺虽担心慕元霜的身体,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的态度,高妈妈则脸色难看地拖着她出去将门关上。 “是我将她宠坏了。”慕元霜艰难地开口:“她要什么我便给什么,从不允许她受一点委屈,如今竟被我教成了这副自私自利的模样,全是我的报应!” 高妈妈将她扶着躺下,这才回答:“夫人对小姐好怎么会有错?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顿了顿,又指向门外。慕元霜立刻明白了,她叹着气回答:“你说清柳么?让她先回去罢,我今日着实没有力气见她。” 第252章 有他没他又如何 “清艺出生之后,我便极尽所能对她好,没想到……”慕元霜面如死灰,她想起成清艺方才说的话,一阵一阵刺痛涌上心头。 她料到成清艺会认错,也知道她会想方设法狡辩。毕竟在她心中,只要认错,自己不可能当真为难。 可她没想到,成清艺竟像已经完全忘了汲薇,只担心汲薇的死会不会影响她的亲事,似乎汲薇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丫鬟。 “十多年里她们互相为伴,当真一点感情也没有么?”慕元霜看着高妈妈,可更像在自言自语。 成清艺虽骄纵任性,可她很少会吼骂汲薇,甚至高兴的时候还会主动送汲薇一些小东西,慕元霜本以为她对汲薇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不管是不是因为成清艺已经知道了汲薇的身份,慕元霜都愿意相信二人之间不仅仅有主仆之情。 “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也许……也许不像夫人想得那么深厚。”高妈妈低声道,慕元霜到底是成清艺的娘亲,不可能有她这个局外人看得明白。 成清艺对汲薇的感情,不知道有没有到为她落泪的地步。也可惜了汲薇一片真心,她怕是死的时候,都还等着成清艺来救她。 但她怎么可能等到,两人之间少得可怜的感情,全凭她挖空心思去付出。即便她最后为这份感情丢了性命,也并没有得到成清艺几分怜惜。 “也罢!”慕元霜苦笑一声摆了摆手:“我将这最后一件事办了,母女之间的情分也就尽了。”这么多年,她实在累了。汲薇的死像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对生命里的一切、对成清艺,再无幻想。 “帮我将赵家妹妹请过来。”她开口吩咐,高妈妈已不再阻拦,只想帮她完成所有的心愿,便推门出去。 赵氏将慕元霜带到沈府令她大受刺激,高妈妈虽感激她对慕元霜的照顾,可心中到底有埋怨,将她请过来之后,仍不愿开口说话。 “姐姐,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赵氏泣不成声,她本也是不愿慕元霜担心才答应带她跟过去,没想到会让她知道那么残酷的事。 若早知道……赵氏悔不当初,高妈妈反复叮嘱,那个时候她便该猜到事情不对劲。 “别说这些话了。”慕元霜反而开口宽慰道:“咱们姐妹几十年,我知你并非有意。” “正因为咱俩了解彼此,你大约也明白我在想什么。”她紧紧地将赵氏的手握住:“这是我此生最后的愿望,妹妹,你可要替我照顾好那个不孝的女儿。” 赵氏从不会拒绝慕元霜,即便此事遭到了王家其余人的反对,她也连忙应道:“我明白,姐姐,我立刻让他们成亲。” 慕元霜咳嗽了几声,看上去痛苦不已,赵氏便又说道:“我现在就送信给成老爷,只要他到了,咱们立马给两个孩子办婚宴。” “不用了,”慕元霜摇着头阻止:“他出门已久,眼下也不知道在哪里,就不必等他了。” 成家老爷一向不怎么管家中的事,常常三五月不归家。慕元霜不想再等,她怕自己撑不到他收到消息的那一日。 “姐姐的意思是?”赵氏略微迟疑,试探性地问:“可他毕竟是清艺的父亲,孩子成亲不等他过来是不是不大合乎规矩?” “他并不在意这些。”提成老爷,慕元霜的眼里忽然有了一丝讽刺,她开口道:“他从未当自己是家中那几个孩子的父亲,既是如此,他们成亲之时,有他没他又如何?” 她一生要强,同成老爷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就算成老爷打定主意一辈子在外,她也能将成府撑下去。他不将成府当成家,她也没必要时时念着他。 “既然姐姐这么想,我这便去安排,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请帖发出去。”赵氏盘算着,嘱咐高妈妈好好照顾慕元霜之后便离开了。 房门一关,赵氏却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却双眼无神,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早在成清艺闹着要服毒自尽的时候,王老爷便提出要退婚,就连王文宸也不愿娶成清艺为妻。 慕元霜进京之后,矛盾更是激化了许多。这个时候去求王老爷,他根本不会同意。赵氏虽答应慕元霜尽快让两个孩子成亲,可她一点把握的没有。 为了能帮慕元霜,她甚至生出了求钱姨娘的念头。犹犹豫豫地走到钱姨娘的院门外,她忽然一咬牙,转身离开。钱姨娘的话在王老爷面前虽有些分量,可她本就不喜欢成清艺,短时间内恐怕没有办法说服她。 这到底是王文宸的亲事,只要他答应,谁也没有办法阻拦,赵氏心说。 天色渐晚,王文宸终于回府。由于汲薇的事,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云娇,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可近来迷上了花间醉的一位姑娘,也就将沈云娇抛之脑后。 成清艺刚进京的时候,他和沈云娇特意将脏水泼到沈云悠身上,让她以为和自己来往密切的是沈云悠,进而上门找茬。 虽说只是做戏,可他却生出了试探的心思。沈云悠有婚约在身,他也确实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甚至从前嘲讽过她。 可若沈云悠愿意嫁给他,他也并非不愿,毕竟她是沈府嫡长女,外公家中也颇有权势。 本来他和沈云娇商量的时候,只是说好送一些吃食,他却为了试探沈云悠送了簪子,这才有了之后那一切。王文宸本已经想好,若沈云悠当真迷上自己,他便在几个姑娘中挑选一番,定要同最满意的那个成亲。谁知道此事被沈云娇搅和了,他也只好作罢。 近来府中发生了许多事,可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倒也清闲,常常去花间醉找那位姑娘。 他轻拍纸扇,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愉悦地进了院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心想那姑娘的琴音可真是美妙,他到现在都沉醉其中。 “吱呀——”房门被推开。 “啊——”王文宸惊叫出声,往后一退险些跌坐在地上。 第253章 我娶她便是 “母亲,您干什么?”王文宸站在房门外不敢动弹,赵氏正踩着凳子,双手紧抓悬在上方的一根白绫。 一见王文宸开门,她便转头看向他,却也不说话,眼中有诀别的意味。 “母亲,您有事儿就同我说,千万不要想不开啊!”王文宸没想到推开门竟看见母亲在自己房中寻死,他吓得清醒过来,哪里还记得什么姑娘的琴声。 “我说了,你就肯帮我么?”赵氏用手绞动着白绫问,王文宸赶紧回答:“当然!您先下来!”他说着伸手要将赵氏接下来。 他虽在外花天酒地,但他对赵氏一向孝顺,也只想着先应下来。 “我要你娶了成清艺。”赵氏毫不迟疑地开口,她知道不管王老爷还是钱姨娘都一定不肯答应此事,这才以死相逼,要王文宸妥协。 总归王文宸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若他执意娶成清艺,就连王老爷也没有一点办法。 王文宸没想到令她寻死的是这件事,他愣了片刻,终于缓缓将手中的扇子收起抬头望着赵氏:“母亲,您为何非要逼我?娶她于我、于王家究竟有什么好处?” 成清艺没有一点招人喜欢的地方,母亲却近乎疯狂地要自己娶她,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缘由,要知道,平日里母亲对自己可谓百依百顺。 “文宸,你就帮母亲这一次吧!我只求你好好儿对她,成亲之后你要娶别的姑娘也好;让她做小也罢,我绝不干涉。”赵氏处于崩溃的边缘,实际上为了让慕元霜安心,她也在尽力逼迫自己,眼下已经心力交瘁。 她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儿子,可更不肯失信于慕元霜,即便二人都很清楚,王文宸根本不可能一心一意对待成清艺。 别的事她一概不考虑,只要能让慕元霜安心,她便知足了。至于这件事是对是错,结果又会如何,她都不在乎。 “可是母亲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将她娶了,正经人家的姑娘还肯嫁过来么?”王文宸问道,他打定主意要娶高门贵女,可这些姑娘怎么可能甘心做小?一旦让成清艺进门,就算他多娶几房又有什么意义? “总会有的,咱们王家不差,只要你让清艺做小,定有人家愿意将姑娘嫁过来。”赵氏回答,她可想不了那么多,也不明白王文宸话里的意思。 王文宸知道同她说这些没有太大意义,便试探地问:“不如我先娶正房夫人,再让成清艺进门。”让成清艺做姨娘他倒无所谓,不过是府里多了一个人。 “不成!”赵氏立即否定,慕元霜一定不肯这样委屈自己的女儿。她往门外看了一眼,天已经黑了,她忽然就想起慕元霜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也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赵氏将脖子放在白绫上,一狠心将脚下的凳子踢掉。 “母亲,我答应!我答应您还不成吗?”王文宸一边喊着一便冲过去将赵氏抱下来,他替赵氏拍着背,又重复了一遍:“我娶她便是。” 第二日请帖便送了出去。 “小姐,小姐!”白桃急急忙忙地跑进沈云悠的房间说道:“方才王家送帖子过来呢,王家公子终于要娶成小姐了。” 沈云悠的手顿了一顿,没想到还是要娶,她本以为就算赵氏坚持,王家总有人站出来反对。 她叹了口气,眼下看来,这并不是一桩好姻缘。王文宸成天拈花惹草,成清艺又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为了得到他的青睐不择手段,二人怎么看都不合适。 “小姐呢?小姐什么时候成亲?”白桃这话令沈云悠呛了一下,她擦了擦嘴回答:“我可没说要成亲。” “你说了!”白桃认真想了想回答:“你喝醉的时候不是闹着要成亲么?” “我真说了吗?你听见了?”沈云悠有些心虚,喝醉的事谁记得清,除了满床的白菜叶无法狡辩,别的都可能是假。 “池公子说的啊!”白桃对池季远的话深信不疑,哪知沈云悠拍了拍她的脑袋:“成什么亲啊,成亲之后咱们便要去边境,你最喜欢的糕饼也就买不到了!” 白桃立刻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似乎在纠结究竟是选择糕饼铺,还是要让沈云悠成亲。 而沈云娇,她此时还被关在房中,老夫人被气得整日头疼、睡不着觉,也不见任何人。桑迎秋偷偷过去想见一见沈云娇,每一次都被拦了下来,她也只得干着急。 “平蓝,外面有新鲜事儿么?”沈云娇将平蓝拉到跟前儿,她被关起来之后,老夫人只许平蓝一个人过来照顾她。实际上平蓝也很少出房间,这一次老夫人盯得很紧。 平蓝将方才拿过来的吃食放下,回答道:“奴婢来的路上倒是听别院儿的人在谈论,听说王家有喜事。”她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云娇,毕竟她先前和王文宸走得很近。 沈云娇当然知道她是在说王文宸的亲事,便冷笑一声,夹起桌上的菜往嘴里送,末了又问:“是么?”她从前也以为王文宸一心在自己身上,可后来发现他对沈云悠的态度,她便明白了,他根本是个浪荡子。 既然成清艺一心要嫁,那便再好不过。沈云娇很清楚王文宸的为人,在她看来,成清艺嫁过去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费尽心机嫁给那样一个人,也真是可怜。”她想起了王文宸在自己面前说过的那些话,话里都是对成清艺的厌恶。沈云娇竟有些期待,不知道成清艺听见之后作何反应。 她攥着筷子,成清艺出卖自己,让祖母也知道了此事,将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倒也要看一看,成清艺嫁进王家能有多如愿! 而王文宸,直到现在,沈云娇都以为他和沈云悠一同诓骗了自己。如今他娶了自己厌恶的女子,当真是报应! 沈云娇想到这一切,唇边便勾起了一抹笑,她原以为自己处境艰难,可眼下看来,自己并非最惨的一个。 第254章 真是狠心 赵氏催得急,没过两日王家便张灯结彩,要为成清艺和王文宸举办婚宴。 “当真嫁不出去了么?非得栽在我们王家。”书房中,钱姨娘一面给王老爷捶背一面说道。本来这门亲事是退定了,可王文宸忽然像发疯一样非要娶成清艺,王老爷实在没有办法,这会儿正气得头疼。 钱姨娘瞧不起慕元霜母女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终是忍不住抱怨。王老爷揉着自己的头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这一切是谁搞的鬼。 王文宸的心思并不在成清艺身上,事情走到这一步只可能是赵氏相逼,至于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王老爷不感兴趣。 “罢了,他自己做的选择,今后不要来找我哭诉便是。”王老爷气极,已经不想再掺和这件事。 “话也不能这么说,到底是亲儿子,若文宸真有什么难处,老爷还是得帮一些。”钱姨娘劝道,她加重手上的力道,又往门口看了一眼,终于开口:“老爷,您还是过去吧……” 今日王文宸和成清艺大婚,可王老爷一早便来了书房,根本不想过去。 “本来成家老爷就没有出现,您若再不去,文宸今后可怎么抬得起头?”她忧心忡忡,见王老爷脸色难看,便又劝道:“再说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咱们王家必然成为全上京的笑柄,您就算生文宸的气,也得为王家的颜面考虑啊!” 王老爷“哼”了一声终于起身往外走,一面说道:“替我泡好茶,我露个面便回来。” “知道了!”钱姨娘欣喜地回答,转身取出茶壶。 此时王家正热闹,府中尽是欢声笑语。赵氏却面露忧愁,她不安地问王文宸:“你父亲不会当真不过来吧?” 她虽害怕,可也不敢亲自去请王老爷。她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王老爷对自己的厌恶已经达到极致,夫妻间不会再有什么情分。 “不来也罢,就连我也不想来。”王文宸没好气地回答,赵氏心知他有怨,便好声好气地安抚:“母亲答应你,以后你的事都由你自己做主,我不会再干涉半分。” 王文宸没有出声,他只希望这场荒唐的婚宴快些结束,他也好去花间醉听姑娘弹琴。 赵氏走到奄奄一息的慕元霜身边,指着不远处被牵着走过来的成清艺说道:“姐姐你看,清艺今日多好看,跟你真像。” 慕元霜抬起头,她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只能分辨出前方有一团大红色的光影,她勉强地点点头,没有力气再开口。 高妈妈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落下泪来。她言欢歌说的话,慕元霜的时间没几日了。她只希望慕元霜能亲眼看见成清艺嫁人,了却最后一桩心愿。 成清艺由远及近,慕元霜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她从凤冠的缝隙看见了母亲的样子,心中不禁一沉,原本的喜悦也被冲散不少。 从前她确实不大清楚慕元霜的身体状况,可自从母亲吐血,成清艺也知道了个大概。虽说没有人告诉她,可她心中清楚母亲撑不了多久,这才急着要成亲。她当然知道,一旦慕元霜不在了,她便不可能嫁过来。 如今慕元霜坐在那里毫无生气,甚至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不安在成清艺心中蔓延开来。 “王老爷到了。”洪亮的声音想起,宾客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许多人上前同王老爷道喜。成清艺心中一动,拉过旁边的人说道:“我母亲身体不舒服,快将她扶回房间休息。” “可……”婆子、下人都有些犹豫,成清艺便又催促了一遍:“快啊,若我母亲太过劳累出了事儿,你们可担待不起。” 那几人一听也不敢耽搁,立即往前面走去,成清艺别过了脸,不再往慕元霜的方向看。 这可是她的大喜之日,若母亲在这个时候……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赶紧安慰自己,母亲多休息是好的;再说那么多大夫替母亲瞧过病,定然没什么。 等拜完堂她立刻去看母亲,想来母亲定会谅解自己。她正想着,那几个下人已经走到慕元霜身边就要扶着她走。 “你们做什么?”高妈妈拍开那几人的手,戒备地问道。 “是……是成小姐。”她们诚惶诚恐地指了成清艺的方向解释:“成小姐担心夫人的身体,非要我们扶夫人回房休息。” 高妈妈气得几乎说不出话,这借口倒是找得好,成清艺分明就是怕夫人病倒,让她的亲事出了岔子。她可真是狠心,倘若没有夫人耗尽心力,她哪里能如愿以偿?高妈妈不觉间攥紧拳头,若不是怕夫人受不了,她定然立刻毁掉这门亲事。 “不成,姐姐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一定得让她亲眼见着清艺拜堂。”赵氏也坚持让慕元霜留下,那几人不敢再勉强,只得悻悻地回去告诉成清艺。 “她们怎么如此糊涂!今日府里这般吵闹,定会打扰母亲休养。”成清艺也开始着急,她环顾四周,王老爷已经落座,她低下头俯在婆子耳边说道:“你去同王老爷说说,就说我母亲不舒服,得快些让她回房休息。” 只要王老爷开口,赵氏也没有任何办法,成清艺这样想着,嘴里却在念叨:“母亲别担心,您很快就能好好儿休息了。” 那婆子走到王老爷面前提了几句,他果真往慕元霜的方向看了一眼。这门亲事已是耻辱,若慕元霜真在这时候断气,且不说王家颜面扫地,王文宸今后也不知会受到多少非议。 王老爷没有迟疑,立刻让管家带慕元霜回房。 “夫人,您不要为难我了,这是老爷的意思。”见赵氏迟迟不肯答应,管家终于搬出了王老爷。赵氏却还是不让步,慕元霜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必得帮她。 “我们家小姐今日成亲,王老爷却非要让夫人回房,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吧?”高妈妈知道赵氏说不出什么强硬的话,便开口问。 第255章 已经足够了 “您误会了,老爷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成夫人的身体,想让她好生休息。”管家虽客气,但看样子是一定要让慕元霜回房。 高妈妈还准备说什么,慕元霜却忽然伸出手阻拦,她声音干瘪,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也确实累了,那就回房罢!” “夫人!”高妈妈不肯答应,慕元霜却抬头看着她苦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意思,看来她们母女的情分当真要在今日尽了。 “罢了,留不住的,我与她终究还是没有母女缘分。”她颤颤地说道,成清艺出生的时候几乎要了她的命,接生的婆子怕保不住人,那时便说了一句恐怕没有母女的缘分。 最后成清艺平安生下来了,可那婆子说得没有错,她们没有缘分。 “我这一生,跟孩子们总也没有缘分。”慕元霜伸出手,示意高妈妈送她回房,又低低地说了一句:“不要再强求了,就算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她心意已决,高妈妈也不再阻拦,便顺了成清艺的意,扶着慕元霜往房间走去。 慕元霜最后往成清艺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团大红的光影还在,她出手往前摸了一把,手慢慢地垂下手。她蓦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记不住成清艺的模样了。 她长叹一声,最终还是转过身,将这些年的感情留在了身后。成清艺看着她的背影却只是松了口气,这下再没有人可以阻碍她的亲事了。 回到房间之后,高妈妈立即差人去请言欢歌。 “姐姐,你可不能有事。”赵氏已经急出了眼泪,她抖着手去抓慕元霜的手臂:“如今清艺也出嫁了,你以后便不会再有牵挂,咱们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了。” “几十年了,已经足够了。”慕元霜忽然开口,说起别的事,她靠着赵氏,艰难地说道:“妹妹,这几十年苦了你,也苦了我。” “我于你有恩,可早已还完。你今后忘记我好好儿活着,就为自己。”她一下一下拍着赵氏的手,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赵氏盯着她那双苍老而没有神采的眼睛愣了片刻,嚎啕大哭。 “若早知道那件事会束缚我俩一辈子,我当初便不会救你。”慕元霜又道。她的身体这样差,除了忧心的事太多,也是因为多年前被飞驰的马车撞过留下了病根。 那马车本已经快要撞上赵氏,她情急之下一把将赵氏推开,自己则当场被撞晕过去。虽说保住了命,但身体大不如前。 从那之后,赵氏便拼尽全力对她好,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即便是逼着王文宸娶成清艺这样无理的要求,她也要应下来,并不顾一切完成。 因为她欠着慕元霜,直到今日都还没有还清。 “从那日开始,咱们之间便与从前不一样了。”慕元霜叹着气,细数着过往:“你将心上人让给了我;如今又让你的儿子娶了我的女儿,要论恩情,已经是我欠着你了。” 赵氏拼命摇头,慕元霜却用力按住她的手:“是我卑鄙,我知道你无法拒绝,才会利用咱们之间的感情和你多年的愧疚,逼着你帮清艺。”她声音颤抖,眼里已经凝满泪水。 “今后她过得好或差,都同你无关了。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已经为这门亲事付出太多,剩下的不必管也管不了。”慕元霜不愿再用任何感情束缚住赵氏,便说道:“就算是我,也不会再管她,放下吧妹妹。”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赵氏处境艰难,可为了女儿,她还是走出了这一步。慕元霜心里的事太多,对赵氏的愧疚将她的心压得喘不过气来。 “事到如今,你就当我已经没脸没皮,还要求你最后一件事。”说起这话,慕元霜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祈盼。 赵氏满脸是泪点着头,虽说二人之间不再是纯粹的感情,有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可慕元霜于她而言,仍是多年好友、救命恩人。 “千万不要自责,我不在了,你定要快活一些。”慕元霜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起了天真烂漫的时候。她记起那一年的春天,二人在小溪边摘着花草为对方编花环,又用溪水浇着彼此。 那样的年纪过去了太久太久,慕元霜甚至都不知道那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她轻拍着赵氏的手,喃喃自语:“咱们都过得太苦了。” 她说着说着,竟是慢慢眯起眼睛,赵氏吓得摇着她大喊一声:“姐姐!” “我听着呢!”她安轻声回答,又提起精神同高妈妈道:“去将清柳叫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成清柳听说慕元霜回了房便一直等在门外,高妈妈喊了一声,她便走了进去。 “母亲……”她叫着慕元霜,却始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自小便在慕元霜身边,二人并非没有感情,可也不是多亲昵。看着慕元霜这副样子,成清柳心中难受,可就连关心也不知如何开口。 “家中几个孩子,我当初一下便挑中了你。”慕元霜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便同成清柳说道:“看来我没选错,如今也只有你能送我走了。” “母亲,您别这样说……”成清柳不善言辞,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慕元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是多年里,她头一次对成清柳这般亲昵。 成清柳沉默寡言,立即红了双眼,她握住慕元霜伸过来的那只手,泣不成声。 “若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对你好一些。”慕元霜叹道。 “母亲,您对我已经足够好了。”成清柳壮着胆子让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说到底慕元霜只是她的嫡母,这些年没有为难她,她已经知足了。 慕元霜却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我之所以将你放在身边,不是因为要将你当作女儿,而是因为你像我。” 她一见成清柳便知道,这丫头并非像表面上那样听话,这便生出了将成家交给她的心思。毕竟成家那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傲气又倔强。 第256章 陈年旧事 “那个秘密是你透露出来的吧?”慕元霜问,成清柳小心思很多,她当然知道这丫头不甘现状。许多事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火,便也不会管,毕竟要接下成家那个烂摊子,心思太单纯也不行。 “母亲您知道?”成清柳愣了一愣,她原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 “也只有你了。”虽说除了她和高妈妈,只有成清艺知道汲薇的身份,但她发现这个秘密被沈云悠知道时,还是首先怀疑到了成清柳身上。 成清柳有些无地自容,她满以为知道了惊天大秘密,便小心翼翼地算计着。她想看到成清艺大受打击,可又不愿被牵涉其中,便想方设法将秘密传给了沈云悠,利用她去同成清艺斗。 这么些年,她受够了成清艺大吼大叫、颐指气使。也正是因为有成清艺,她始终觉得母亲对自己不上心。只有彻底击垮成清艺,她在成家才能有一席之地。 “你聪明、有主意,可做事太小家子气,容易误入歧途。”慕元霜生怕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一刻也不停下:“我之所以带你进京,便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想着若有意外,也能同你交代一番。” 她说罢伸手拉过高妈妈,开口道:“这孩子就拜托你了,辛苦你了。”这些年风风风雨雨,总有高妈妈陪在身边,她也知足了,只是高妈妈的恩情她无以为报。 “下辈子你做小姐,我做你的丫鬟,咱俩遇见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认出我!”慕元霜说着笑,似乎二人之间还有许多时光可以虚度。 高妈妈没有她那么豁达,她不住地擦泪,龟裂的手擦得脸庞生疼,她嘴里说着:“怎么会?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要照顾小姐。”她这一生都在为慕元霜做事,可从不觉得委屈。 “母亲,您的意思是……”成清柳愣愣地看着二人,半晌也无法开口,听慕元霜的意思,似乎是要将成家交给自己,她不敢相信。 成清柳抬头去看慕元霜,却发现她几乎已是满头白发,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原来母亲已经这么老了。 “不许哭,怕什么?不是还有高妈妈替你盯着么?”慕元霜走之前已经将一切打理好,成清柳回府之后,很快便能接手一切。 “高妈妈,言大夫来了。”丫鬟轻轻推门,身后跟着言欢歌和沈云悠。 “沈大小姐也来了?”高妈妈有些意外,她赶紧将二人请了进去。言欢歌替慕元霜诊断一番,终是摇了摇头。赵氏又开始哭,高妈妈便眼神示意成清柳,她立刻扶着赵氏说道:“伯母,您先别急,让大夫仔细替母亲瞧一瞧。” 赵氏稀里糊涂被她带出了房间,言欢歌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再没什么能做的了。” “我知道,有劳言大夫了,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同沈姑娘说。”慕元霜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方才特意将赵氏支走,也是为了单独和沈云悠说话。 “你找她做什么?”言欢歌下意识地将沈云悠挡在身后,在她看来成家的都不是好人,沈云悠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二婶,我知道成夫人所为何事,您不必担心。” 言欢歌听了这话终于放松一些,但还是说道:“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便是。”说完出了门。 “夫人,”沈云悠在床边坐下,慕元霜缓缓抬头,感激地开口:“多谢你。” “多谢你没有将秘密散布出去。”她说道,沈云悠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汲薇的身份。慕元霜确实有一个尚未成亲便去世的小弟,可这小弟根本没有什么女儿。 所谓“汲薇的真实身份”都是沈云悠编造出来蒙骗别人的。那日她和白桃在房中烤火,忽然落了一块石头进来,包裹石头的是三张纸,中间那一张写了一个秘密。 那上面将汲薇的身世写得清清楚楚,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沈云悠才明白慕元霜为何对这个汲薇如此在意。 “是我对不起那孩子,”慕元霜叹着气,眼中情绪复杂:“从她出生起,我便没有让她过一天好日子。” “她出生没多久,我便将她送给别人,自己却立刻嫁了人;后来我将她找回来,也没有给她一个身份,只是让她成了清艺的玩伴。”愧疚与心疼涌上心头,慕元霜闭上眼睛。 她一生要强,终于还是为自己的女儿落下了一滴泪:“她甚至连叫我一声母亲都成了奢望。” 从前赵氏将心上人让给了她,那是个穷小子,慕元霜不顾一切地跟他走了,两年之后,却还是被抛弃。那时她刚刚生下汲薇,她狠心将汲薇送走,拿着刀找上了负心汉。 他正用她从娘家带来的玉镯讨好别的女子,她一气之下将镯子摔了个粉碎,又用刀砍伤了负心汉。 后来她经历了一番周折回到慕家,却已经一无所有。她到底和别人逃出去两年,很难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让她进门,最后匆匆嫁进了没落的成家。 那时成清艺的父亲无所事事、名声极差,慕元霜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嫁了。她不在乎自己嫁的是什么人,只迫切地想逃离过去的漩涡。 几年之后,她终是一个人撑起了成家。成家的人几乎对她唯命是从,她便偷偷将汲薇找了回来,那孩子面黄肌瘦,看上去呆呆傻傻。 慕元霜着实不喜欢这个女儿,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好在汲薇听话懂事,平时也总让着成清艺。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直到发生了意外,汲薇救下成清艺后,二人都得了重病。 慕元霜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女儿,头一次被恐惧包裹,她不停地给汲薇擦身子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她的母亲。从那以后,母女二人也亲近了不少。 成清艺撞破此事之后,慕元霜索性将汲薇的身份告诉了她。成清艺也曾大发脾气,但是慕元霜好说歹说,承诺了她许多东西,她最终还是慢慢接受了,对汲薇也不错。最令慕元霜头疼的是,她时不时会拿这件事来威胁人。 “如今好了,汲薇不在了,我也……。”慕元霜喃喃自语,一会儿又转过头看沈云悠:“我本以为你会将这件事大肆传播出去。” “我虽是将死之人,可也不愿死了还因为这种事被人议论着。”她一生傲气,自然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她朝着沈云悠的方向微微低头:“多谢你保全我的名声。” 沈云悠赶紧扶了她一下,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此事逼迫慕元霜;再说就算她将事情传得人尽皆知,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第257章 她这一生 在沈云悠看来,将汲薇的身世公之于众只会加深两家人的矛盾。说不定还会令慕元霜病情加重,她并不想与此事扯上关系。 她也是思虑了许久才决定去同高妈妈摊开了说,这样她可以借助高妈妈的手知道事情的真相,而高妈妈也能避免慕元霜受刺激。 高妈妈答应了她的要求,逼迫成清艺说出真相,又说服她将事情推给沈云娇。她便也履行承诺,保全慕元霜的名声,并且不让她知道真相。 本来事情就快成功,可没想到还是被赵氏给搅和了。只是慕元霜现在这副模样,高妈妈也没心思再去追究这些,更何况慕元霜叮嘱过许多次不让她怨恨赵氏。 “我死后,将我跟汲薇埋得近一些。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儿对她,我的坟总得守着她。”慕元霜吩咐完之后,说了一句:“行了,你们出去吧!” 高妈妈立刻就要送沈云悠出门,她却将高妈妈的手拉住,不舍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眼眸,过了许久,终是开口道:“你也走吧!” “夫人!”高妈妈手足无措,她鲜有地说不出话来,只是跪在慕元霜面前拉住她的手摇头。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最是清楚我的脾性。我就算是死,也一定要骄傲地走。”慕元霜似乎已经失去了直觉,手脚也冰凉,她说道:“这是我最后的时间了,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吧!” 她没说几个字便要休息许久,高妈妈的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滚烫的泪让慕元霜冰凉的手动了一下。 “夫人,我……”高妈妈懂慕元霜的心思,知道怎么做才对她最好,可如今是死别,她说的话听一句少一句。高妈妈不愿妥协,在慕元霜的床前泣不成声。 “你跟了我几十年,什么事儿都由着我,这最后一次,也听我的罢!”慕元霜语气平和,这些年里高妈妈始终在身边,许多话不用说明白,二人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沈云悠站在不远处有些唏嘘,慕元霜为了达到目的,也曾不择手段,可她懂得取舍。她这一生虽有不光彩,但也算是明明白白,清白地来,豁然地走。 高妈妈最终还是离开了,她从来就坳不过慕元霜。她和沈云悠出门之后,关门的声音吱呀吱呀,整个房间和里面的人一样,又老又旧。 院外隐约有锣鼓声传来,大约是终于要拜堂了,高妈妈转头看到房间上方挂着的大红灯笼,伸手扯下了一根红飘带,喃喃道:“我记得小姐出嫁那日,也是这般热闹。” 锣鼓喧天、张灯结彩,那一天曾给了她新的开始,如今她这样离开,兴许也是好的。高妈妈闭上眼轻轻摸了摸房门,做了最后的道别。 此时成清艺抛去了一切杂念,正欢天喜地地要同王文宸拜堂,她甚至忽略了王老爷铁青的脸,只憧憬着今后的好日子。 她一心倾慕王文宸,早已想好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嫁给他。沈云悠同他来往过密她便陷害;王家要退婚她便让母亲去逼迫赵氏。即便是到了现在,她都十分得意,觉得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达成心愿。 王文宸站在她身旁,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只要二人成亲,她便能将他拴在身边,他现在高兴与否并不重要。 明明二人父母俱在,拜高堂的时候却只有王老爷一个人,人群中不免传出阵阵议论。王老爷脸色难看,成清艺心中也终于生出一丝不安。 不知道母亲……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便压下去,这可是她大喜的日子,不应该想这种事。 很快她便被带到了房间,外面不停有人走过。小孩儿的笑闹声、锣鼓的声音夹杂着喜庆祝福的言辞传来,将成清艺这些天积聚在心中的阴霾冲淡不少。 她打量了一下房间,有些无趣。她在王家也住了那样久,总觉得王家每间房都是一个样儿。这些天也真够累的,她心说,一面打着哈欠,靠床慢慢眯起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赶紧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待会儿王文宸便要进来了,成清艺的心跳不觉间快了许多。 她盼了许多年,终于如梦中一样,穿上嫁衣成了他的娘子。她紧张地抚着心口,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境。 成清艺从激动不已到渐渐冷却,门外走动的人已经极少,宾客似乎大多已经离场,按理说王文宸应该过来了,可总也不见人影。 “是不是喝多了?”成清艺有些担心,便将房门打开,拉了一个丫鬟进去。这丫鬟是成家带来的,成清艺很是信任。 “姑爷怎么还没来?”她问道,那丫头也并不清楚,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小姐,我方才一直守在你房门外,也没见过姑爷。” “你过去看一看,若他喝醉了,便将他扶过来。”成清艺吩咐道,那丫鬟倒也听话,转身便就走了。 丫鬟很快就回来了,却是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怎么了?”成清艺抓着她着急地问:“难不成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寻个理由将他带走便是,何必这么怕?”到底是丫鬟,若是汲薇…… 汲薇……成清艺快速将这个名字从心中抹去,她不耐地催促着丫鬟:“现在就过去将他找过来,若有人为难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小姐,宾客差不多都散了……”那丫鬟想了想,还是颤颤地道出实情:“我方才四处找姑爷,后来遇见了王家守门的下人,他们说……说姑爷早就出门了……” “什么?”成清艺只觉一阵眩晕,她只以为他是应付宾客太累了,以至于现在还没回房,哪里知道他早已出门逍遥快活。 “太过分了!”她一挥手便将桌上的茶壶打翻在地,那丫鬟吓得往后一退,劝道:“小姐,大喜的日子,您切莫生气!” 成清艺却哪里听得进去,她将房门打开发现四下无人,便走了出去。她可是成家嫡女,王家如此怠慢,母亲一定不答应,她现在便要去请母亲为自己做主。 “小姐,您去哪儿?”丫鬟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成清艺却压根儿没有理会。 第258章 可这里是王家啊 成清艺怒气冲冲,一路上什么也听不见,不理会来往的人更不在乎别人都怎么看自己。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王文宸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走到慕元霜的房门前,“砰”地一声将门打开。 “母亲,您可一定要……”她话还没说完,忽然愣住。慕元霜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半张着嘴走进去,房间里的陈设没有变,可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难道高妈妈带母亲去看大夫了?她心说,不禁生出了些埋怨,什么时候去不好,偏偏挑现在。自己都被王家欺负成这样了,母亲却不知道在哪里。 她心中本全是气愤,可在房中站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令她有些难受,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可她又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何。 “算了,母亲毕竟病着,还是自己解决吧!”她最终逃也似地离开了慕元霜的房间。那里让她感到压抑,她宁肯不让母亲帮忙,也迫切地想要逃离。 她回到院中,小丫鬟正守在门口,踌躇不安。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若王家的人知道您跑出去了,又该数落您不懂规矩了。”成清艺一走,她便担心王家的人忽然过来为难一番。 “不知规矩的是王家,成亲之日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有理。”成清艺满不在乎,她根本不怕任何人,甚至巴不得王家主动闹起来,好让她将心中的火发泄出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疲惫之感涌了上来。天已经全黑,王文宸却不知所踪,赵氏是指望不上了,难不成还得亲自去问王老爷? 成清艺想了想,王老爷和钱姨娘向来不喜欢自己,就算真去问了,恐怕也不会有结果。她最后还是压住火气没有动,最后坐得全身难受,手脚也冻僵了,还是小丫鬟找了个手炉过来。 “小姐,天儿冷,您将就着吧。”她将手炉递过去,又问道:“您饿不饿?我这就找些吃的过来。”她话音未落,成清艺的肚子已经“咕咕”响了两声,她便又出门了。 不一会儿小丫鬟就带着吃食回来了,成清艺却食不知味,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火红的蜡烛。她也料到成亲之初,王文宸对自己不会有好脸色,可没想到整个王家都如此怠慢,竟也没有什么丫鬟婆子过来问一句。 她可是王家正经的少夫人,这群奴才真是反了!成清艺越想便越生气,最终“啪”地一下将筷子放在了桌上,起身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后大声喊道:“院子里的人呢?都死光了么?” 没有回应,黑夜中她气急败坏的喊声和回音混在一起,有些诡异。成清艺自然不甘心,又骂道:“这些奴才都不认主子吗?也好,我明日就将这院儿里的人都给换了。” 她冲着空荡荡的院子发了半天火,远处终于走过来一个人。那是一个婆子,她慢悠悠地往成清艺这边走,像散步一般悠闲自在,完全不在意成清艺那副愤怒的样子。 “少夫人有事儿么?”到了成清艺面前,她心不在焉地问道。 “你们家少爷呢?”成清艺问,那婆子嗤笑一声回答:“今日同少爷拜堂成亲的是您,连您都不知道少爷在何处,我又怎么会知道?” 这话落到成清艺耳中尽是嘲讽,她将手掌扬起,想要给婆子一些教训,小丫鬟却紧张地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少夫人莫急,少爷也累着了,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小憩,您就不必等他了。”婆子撂下这一句便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又回头说道:“对了,老爷让您好生休息。您可不要再大喊大叫,伤了嗓子也就罢了,若惊动老爷可就麻烦了。” “我难道还会怕他……”成清艺叫嚣着,小丫鬟吓得使劲扯着她的袖子劝说:“小姐,这话乱说不得!您今后就是王家的人了,可得依靠王老爷呢!” 成清艺却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她指着婆子的背影骂道:“你看看她那副小人模样,真将我当成主子了么?成府的小人哪敢这样?”她在成家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被管着整个成家的母亲那般宠爱,府里就没有人敢同她唱反调。 可这里是王家啊!小丫鬟心里念着,却不敢将此话说出口,她可不想被成清艺责罚。 夜里风大,院子里的东西被吹得乱动乱响,成清艺蜷缩在床上又冷又饿。除了那个敷衍的婆子,王家竟真没有派任何人过来。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一直到天蒙蒙亮,心中仍在咒骂。 天刚亮,成清艺也不管什么礼数,换了一身衣服便往外走。小丫鬟正打着瞌睡,惊醒后也跟了上去。 “小姐,您去哪里?该请安了!”她急急忙忙地说道,成清艺却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往府门处走。王文宸竟敢一晚上不回来,她倒是要看看他究竟去做什么了。 从前她倾慕着王文宸,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如今二人已成亲,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她必得将他管得服服帖帖。 她虽不考虑任何后果地出来了,可到底没个目的,只能满大街乱逛,企图遇见王文宸。 路过花间醉时与一个姿容姣好的姑娘擦身而过,成清艺鄙夷地开口:“不知羞耻。”她最是瞧不上这些烟花女子,每每遇见总忍不住嘲讽上几句。 “不,我不走!哪怕是让我醉死在姑娘你的琴声中,我也愿意!”身后有喝醉的男子在大叫。成清艺全身一僵,她缓缓回头,只见王文宸的手搭在一位姑娘的肩膀上。他满脸通红,讨好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那姑娘。 “王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姑娘扶着他,有些抗拒的意味。王文宸却像是没有骨头,耍着赖不肯离开。 成清艺牙齿发颤,她猛烈地呼吸几口,走过去一把抓住王文宸的手臂开口问:“你在做什么?” 第259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谁啊?干什么……你……是你?”王文宸虽醉得不省人事,可似乎还是认出了成清艺,他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把推开成清艺。转身又对花间醉的姑娘笑嘻嘻说道:“咱们不管她,继续弹琴。” 成清艺险些摔倒,还是身后的小丫鬟将她扶住。她忽然觉得无比委屈,她费尽心力同他成了亲,他却这样对自己。 “文宸哥哥,你跟我回去。”在王文宸面前,她不觉间软下态度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袖,眼中甚至有了祈求的意味。 “放手!”王文宸不耐烦地将她的手甩开骂道:“你这个疯女人。”他虽喝醉了,可心里明白着,在他看来,自己的大好前途就是被面前这个女子毁了。 成清艺在他眼里就是个不顾一切要嫁进王家的疯子,他着实想不明白这桩亲事二人有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成清艺的泪一下就凝满双眼,她仰起头委屈地问王文宸:“文宸哥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咱们已经成亲,就应当好好儿过日子。” “谁要跟你过日子?可笑!”王文宸冷笑着,甚至不愿再同她多说,他转过身将手靠在姑娘肩膀上时却又换了一副样子:“咱们现在就去彩云坊,要什么样的随你挑。” 余光瞥见抽泣的成清艺,他又说了一句:“若你愿意,我现在就替你赎身,让你风风光光地进王家大门日日为我弹琴。” 成清艺的委屈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和嫉妒,她发疯一般质问:“你想做怎么样?难不成咱们成亲第二日,你便要让姨娘进门?” 她可不许,只要她一日为王文宸的正妻,就决不允许有别的女子进门。 没想到这才刚刚成亲,王文宸便生出了纳妾的心思。窜上心头的怒意让成清艺顾不了其它,她径直走到姑娘面前,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清脆的响声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弹琴的姑娘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眼中泛着水花:“是王公子非要来花间醉听我弹琴,你不责问他,怎么反而来找我的麻烦?” “若不是你这个狐媚子,文宸哥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成清艺反问,她宁肯将所有的事都推到别人身上,也不愿相信王文宸背叛了自己。 “管不住自己家中的人,便要将气撒在楼里姑娘身上么?”姿蝉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不着痕迹地将那姑娘护在身后,转过身对王文宸说道:“王公子,看来您家规甚严,这样的消遣也不被允许。我们花间醉本就不愿惹是生非,今后便不做您的生意了!” 王文宸一听便急了,他可受不了没有琴声的日子。再说姿蝉这番话也是在告诉众人,自己在家中没有一点地位,他当然不答应。 “姿蝉姑娘误会了,不过是我许久没有管教她,她有些得意忘形。”王文宸这会儿像是完全清醒了,他走到成清艺面前,用力给了她一巴掌,嘴里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闹事?” 他力气太大,成清艺一下摔倒在地,嘴里也吐出鲜红的血。她满脸震惊地抬头看着王文宸,她以为二人之间不管怎样,总是有些情谊在的。纵使他现在不愿成亲,只要时间长了,定能发现自己的好。 没想到他会在街市上对自己大打出手。 “姿蝉姑娘,我替她道歉了,今后可千万不能将我拒之门外。”面对着姿蝉,王文宸换上了笑脸,又取出一些银子放在她手中。 “花间醉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地方,既然道歉了,您的生意我们照做不误,只不过么……”姿蝉扫了成清艺一眼,说道:“还请您同家中的人说清楚,不要妄想将所有事都扣在姑娘们身上。”她说完便转身上楼,王文宸竟又开始讨好别的姑娘。 成清艺坐在地上摸着自己渐渐肿起来的脸颊,骤然起身离去。 “父亲,您可管管文宸哥哥吧,他正在花间醉门口跟那里的姑娘纠缠不清。”她回到王府,也不管王老爷愿不愿意见自己,直接闯进了书房。 王老爷本欲发火,一听她这话立刻起身:“你说什么?” “文宸哥哥,他在花间醉跟姑娘拉拉扯扯,好多人都看见了。”成清艺哭哭啼啼,既然王文宸一点也不念二人之间的情分,她也不必再为他留面子,总归王老爷不会放任此事不管。 “孽畜!”王老爷果真大骂一声。他没心思管王文宸和成清艺的事,可昨日才举办了婚宴,他今日一早便出现在花间醉,王家的脸可往哪儿搁啊! 他立刻过去找王文宸,之所以没有带上家丁,是因为不想将事情闹大令王家颜面无存。只要王文宸看见他定会乖乖回府,回府之后他再好好儿收拾这个不孝子。 成清艺得意地跟了上去,路过慕元霜住的院子时却蓦地生出了犹豫,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她迫切地想看王文宸受王老爷责难,可又有些担心母亲。 她思量一番还是踏进了院子,王老爷不会放过王文宸,等二人回府之后再过去也不迟。而母亲……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母亲了,她只想瞧母亲一眼,便去看王文宸的下场。 一想到王文宸被王老爷打骂责罚,她心中便涌出喜悦,甚至没心思去想慕元霜的病。 “将那儿也放上一盆花,”钱姨娘的声音响起,她似乎在让下人打理这处院子。可成清艺不感兴趣,甚至因为钱姨娘不喜欢她,她连招呼都不愿意打。 她低着头快步往慕元霜的房间去,却还是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人。 “少夫人怎么这样着急,有事儿么?”钱姨娘虽深得王老爷喜爱,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言语间对成清艺足够尊重。 “我去看看母亲好一些没有。”成清艺匆忙回答,钱姨娘却一怔,随即拉住她,眼神复杂地开口:“你还不知道么?你母亲已经不在了,昨夜你家那位妈妈便将她送去了成府。” 第260章 般配得不得了 不在了?成清艺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不在王家了?回成府了?她抬头想要质问钱姨娘,却发现钱姨娘已经走远。 成清艺自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恐惧,最终浑浑噩噩地回到院子里。她甚至不敢再问任何人关于母亲的消息,似乎只要她不问,母亲就只是生了小病,慢慢休养总能恢复。 走到房门外的时候,她清醒了一些,因为平蓝正踌躇不安地站在那里。 “你来干什么?”成清艺语气不善,她知道平蓝是沈云娇的人,自然没有好脸色。 “小姐差我送些东西过来。”平蓝将手上的盒子塞给成清艺,退后了两步之后才解释道:“这都是王公子从前送给我们小姐的东西,小姐说了,既然你同王公子成了亲,这些东西理应给你。” 成清艺一怔,她忽然想起当初王文宸逼着自己退婚,是沈云娇带过来的一封信令她下定决心要陷害沈云悠。 那时沈云娇说信是偷偷从沈云悠房里拿的,眼下看来……成清艺低头看着那个盒子,再抬头时平蓝已经跑没影儿了,她只得回到房间将盒子打开。 盒里有几样首饰,剩下的全是信。她拆开了其中一封,绵绵情话一句一句扎在心上,她将那信捏成一团,整个人再没有一丝力气。 原来同王文宸来往密切的并不是沈云悠,她竟被最恨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沈云娇特地将这些东西送来,不过是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丢弃之前要再侮辱一番。 成清艺伏在桌上,忽然落下了眼泪。她狠狠地用头撞着桌面,失去了所有的骄傲与任性,这一刻整颗心仿佛被一片片割下,又被放在火上烤着,令她痛不欲生。 她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委屈不已,眼泪淌在桌上湿了那封信,她用力捶着心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母亲,母亲,您究竟在哪儿?” 空虚感袭上心头,她忽然觉得自己已是一无所有。从前在成家,有汲薇照顾着她,又有母亲撑腰,没有任何人敢不顺她的意。如今嫁进王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甚至连王家的丫鬟婆子也不给她好脸色看。 成清艺茫然无措,她费尽心思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姐!”小丫鬟破门而入同她说道:“老爷将姑爷带回来了,这会儿正家法……”话没说完,她便发现成清艺几近崩溃,只得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安慰道:“小姐,您怎么了?别怕,老爷这不是为您做主了么?” 成清艺拉住她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最终伏在她的怀里大哭起来。 而另一边,王老爷气极,亲自用棍子抽着王文宸,最后还是钱姨娘出言相劝才肯停手。 “我不是没有同你说过,只要你认真对待,你娶谁我都不会干涉,可你是怎么做的?”王老爷将手中的棍子狠狠摔在地上骂道:“我从未逼迫,是你非要娶成家姑娘,成亲当日便在烟花之地喝了个烂醉,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年少的时候同钱姨娘两情相悦,却迫于家族的压力不能给她一个名分。那时他便下定决心不会让孩子像自己一样,却不想王文宸的亲事还是闹成了这样。 王文宸懒得再去辩解,确实是他在王老爷面前闹着要娶成清艺,他无话可说。可他也憋屈,若不是母亲以死相逼,他又怎么会如此不幸?他已经将所有不如意怪在成清艺身上,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会报复他。 王老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王文宸就是没有什么反应,最后他也累了,便扶着额头挥了挥几下手,示意王文宸出去。 王文宸疾步往房间走去,此时忽然刮起狂风,他刚进屋便下了大雨。院子里的枯树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房间中不停传出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第二日,成清艺一大早便走出王府,想回成家。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没几步竟遇上了沈云悠。 “这个怎么样?”沈云悠拿着一个兔子形状的小灯笼在池季远面前晃来晃去,他却只专心往她头上戴着一个什么头饰。沈云悠用手戳了他一下,他这才低头去看小灯笼,点了点头:“这么大一点儿,做成簪子挂在你头上也不错。” 他话音刚落,沈云悠便将小灯笼提起在他头上比划,笑了起来。直到成清艺走近,她才终于将灯笼放在一旁,看着眼前人。 “小姐!”灵意发现成清艺双目中满含怨恨,便走到沈云悠面前,唯恐成清艺伤害她。 “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你满意了吗?”成清艺问。 沈云悠直视她,最终冷笑了一声:“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么?” “害死姐姐,又逼死了母亲,这就是你想要的么?”成清艺一直逃避的一切,被沈云悠平淡地道出,令她煎熬无比。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很差,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她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回成家,至少得送母亲最后一程。 “小姐,为什么不同她解释?”灵意问,这个成清艺似乎对小姐有很深的误解,灵意虽对她的心思不感兴趣,可不希望沈云悠名声受损。 “但凡她有一点脑子,汲薇死的时候就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同她讲道理根本毫无意义。”沈云悠回答,成清艺除了胡搅蛮缠还会什么? 汲薇明明是死在了沈云娇手上,成清艺也清清楚楚,却偏偏要将过错一股脑儿塞给自己,脑子真是不好使。 “她大约是在王家受了委屈吧?”灵意又道,方才成清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露出手臂的地方也有伤痕,十分可怖。 沈云悠听说了花间醉的事,便猜测是王文宸下的手,她面无表情地开口:“都不是好东西。” 王文宸可恶,成清艺也不值得同情。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白桃在旁边出声,她嘟了嘟嘴:“这二人可真是般配。” “是么?”池季远眯眼笑了笑塞给白桃一块糖,白桃立刻会意,将糖放在嘴里补了一句:“小姐和池公子也般配得不得了。” 第261章 这孩子来得好 “白桃真是欠收拾了。”沈云悠轻轻敲了敲白桃的头,脸颊微红,她也没心思再看灯笼,便回了沈府。 进府没走几步,她便发现府中的丫鬟急匆匆地走来走去有些奇怪。 “今日是怎么了?”她自言自语,府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小姐,陆姨娘生了,您不过去看看?”一个丫鬟路过的时候顺带着提了一句,沈云悠瞪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要生了? “白桃,快扶我过去!”她急切地喊了一声。上一世被桑迎秋迫害,这个小家伙甚至没有机会降生;这一世她刻意保护着陆姨娘,也很期待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她刚到门口便听见一阵孩子的啼哭声,房门关着,她也只能在院中来回打转,直到言欢歌将门打开。 “愣着做什么?进来啊。”言欢歌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说道。沈云悠赶紧走过去低头看,那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儿有些红。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孩子的脸,他便傻呵呵地冲着言欢歌笑。 池季远也好奇地凑过去,沈云悠正将手指放在小孩子的手心,有些兴奋地说道:“你瞧,他只能捏住我的一根手指。” “怎么这么小?”池季远用自己的手去比划,觉得这孩子实在太小。 “你们俩这么喜欢,不如抱一抱?”言欢歌这话像是惊雷,将二人吓得瞬间弹开。即便沈云悠的腿还没有完全好,她也跳出去老远。 言欢歌却偏偏抱着孩子走近,嘲笑他俩:“不就是个孩子么?怕什么?”说罢作势要将孩子放在沈云悠怀中,她赶紧将池季远推到自己前面。 他也一脸为难地摆着手,眼中少有地有些惊慌:“这么小,怎么抱啊?”沈云悠赞同点头,小声道:“这么小,碰坏了怎么办?” “他只是小,又不是瓷娃娃,怎么会一碰就碎?”言欢歌笑得开怀,她将手收回去开口:“得了,也没真想让你们俩抱,瞧你们那点儿出息。” “就是,大男人连抱个孩子都不会。”池熠说了一句,随即熟练无比地将孩子接过去,轻声哄着,一面还得意地说道:“你们哥儿几个可都是我一手抱大的。” 这会儿沈舜并不在,倒是老夫人得了消息立马赶过来。她走得急,颤颤巍巍地进了院子。 “老夫人,您慢着点儿。”顾嬷嬷一面扶着她,一面嘱咐道,老夫人却没有缓下来,而是说了一句:“咱们沈府多久没有好消息了?我能不高兴吗?” 她到的时候池熠还抱着孩子,顾嬷嬷扶着她坐下,池熠立即将孩子抱到她面前。小孩儿什么都不懂,看到老夫人便将手指含在嘴里咯咯大笑,将老夫人也逗乐了。 她坐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一些,这才开口问:“陆姨娘呢?” “她已经看过孩子了,这会儿正休息着。”言欢歌回答,老夫人点了点头:“好,好!” 半晌之后,池熠将孩子放在她怀中说道:“是个小子,老夫人真有福气。” 老夫人也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孙子,她激动得合不拢嘴,一面轻轻拍着小孩子回答:“这都多少年没抱过小孩儿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孩子睡着后,老夫人将他抱到陆姨娘身边,她正想起身行礼,老夫人便阻止道:“不必了,你刚生下孩子,身子也弱,就好好儿养着吧!” “这孩子来得好!如今整个沈府都布满阴霾,却迎来了他。你看,今日府中是不是轻快了许多?”老夫人凝神半晌,最终开口道:“就叫逸昭吧!”昭为光明,老夫人希望今后这孩子的路、沈府的路皆为一片光明。 “谢老夫人!”陆姨娘也有些激动,她毕竟只是姨娘,生下的孩子也是庶子。本来老夫人肯来看他们母子她就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她还为孩子取了名。 老夫人微微点头,陆姨娘倒是个乖顺的,这孩子一出生,沈府可热闹了。她替陆姨娘盖好被子,又嘱咐道:“千万别着凉,落下病根就不好了。”而后终于出了门。 此时,桑迎秋正在房中大发脾气。 “竟然生了个儿子!”她一下将杯子全打翻在地。她几次想害陆姨娘母子不成,便日日祈祷,只希望陆姨娘肚子里是个女儿。 女儿对她没有那么大的威胁,甚至她能想想办法,将这女儿养在身边变成下一个沈云悠。这样一来,待孩子长大,她定然不会认陆姨娘。 谁知道陆姨娘这肚子争气,竟当真给老夫人添了个孙子。若是陆姨娘有心,定会借助这个孩子同自己相争。桑迎秋光是想着这一点,便已怒不可遏。 “东西准备好了么?”她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问觅荷。 “已经放在院子里了。”觅荷低头回答,桑迎秋便让她拿着礼物一同去看陆姨娘。 桑迎秋虽巴不得陆姨娘和她的孩子一起死,可她毕竟是沈府的夫人,面儿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她大气明事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身份。 她将东西带过去的时候,陆姨娘正将孩子抱在怀里,脸上洋溢着母亲独有的温柔。 “妹妹可算生了,我算着你这月份也差不多了,却总也没有生下来,心中有些着急,还想着替你抓一副药补一补身子。”桑迎秋在陆姨娘床边坐下,又吩咐觅荷将东西放在桌上。 “老爷有些忙,妹妹千万不要埋怨他。”她表面上在劝说,其实是为了讽刺陆姨娘没有地位,就连生孩子也不值得沈舜过来看一眼。 陆姨娘却并不介意,而是回答:“奴婢明白,老爷是心怀天下之人,哪里能被这样的小事牵绊住?” “妹妹知道就好。”桑迎秋满意地点头,又有了些信心,沈舜对自己到底更上心,至少她当初生沈云娇的时候,他一直等在房门外。 这样看来,陆姨娘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桑迎秋关照了两句,又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老爷也是,就算不过来,至少也得给孩子取个名儿。妹妹放心,我待会儿便去催催。” “不劳夫人挂心了。”陆姨娘身边的李妈妈忽然开口:“方才老夫人来过,她老人家已经为小少爷取好名字了。” 第262章 新帐旧账一起算 “母亲她……”桑迎秋听说老夫人来过之后笑得有些僵硬,半晌才开口:“还是母亲想得周到,老爷到底太忙了。”她虽这样说着,脸上却有些挂不住。 看来老夫人确实很喜欢这个孩子,这一会儿功夫,竟连名字都取好了,她今后和陆姨娘可有的斗。 “母亲心中念着你,这是好事。”桑迎秋讪笑几声,连孩子都没有看便离开了,她实在怕自己难以再做样子。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回到房间还没休息顾嬷嬷便来了。 “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顾嬷嬷见桑迎秋脸色不太好,猜测她已经见过陆姨娘母子,便又说了一句:“是二小姐的事。” 桑迎秋将手撑在桌上扶着额头,顾嬷嬷不提起她倒几乎忘记了,老夫人一直拖着沈云娇的事没有处理。 先前沈云娇认定沈云悠同王文宸有私情,将沈府搅了个天翻地覆,她本有意让沈云娇装病,却没有成功;之后沈云娇自作聪明和成清艺联手陷害沈云悠,想借这件事让老夫人的目光放在沈云悠身上。 可谁能想到成家会将事情闹大,老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听了什么风声,同成家那个高妈妈有几次来往。桑迎秋不禁有些担忧,生怕老夫人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虽被陆姨娘和她刚出生的儿子气得不得了,可还是不敢耽搁立刻去了老夫人那里,就怕自己迟了老夫人的处罚会过重,让沈云娇受不了。 老夫人大约是想新帐旧账一起算,沈云娇不受惩罚几乎不可能,桑迎秋一路上都在想如何才能让老夫人高兴一些,对沈云娇也宽容几分。 她到的时候沈云娇已经在地上跪着了,却还满不在乎地四处张望,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母亲这是?”桑迎秋明知故问,说罢想将沈云娇扶起来。 “坐下!”老夫人怒喝道,桑迎秋只得收回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并非真想扶沈云娇起来,不过是试探老夫人的态度。看样子老夫人非常生气,此事有些难。 “云娇这阵子闯了不少祸,本来我做主责罚她便好,可你毕竟是她的母亲,我想着还是告诉你一声,免得你们母女日后怨我。”老夫人话中的意思桑迎秋明白,眼下不过是知会她一声。至于如何处罚,老夫人已经做了决定,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桑迎秋恭敬地低头,想看看老夫人究竟作何打算。 “先前诬云悠清白我还没有找你算账,竟又闹出了成家那个丫鬟的事。”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看了沈云娇一眼,继续道:“你就去乡下好好儿反省,想明白了再回来。” “祖母!”沈云娇一听她要将自己送走,终于慌了,立刻开口替辩解:“并非我诬陷,是您被她蒙骗了;成家那事儿又同我没有关系,您为何非要扯上我?” 她一心认为是沈云悠的错,当然不服气,桑迎秋却着急地将她喝住。她根本不明白,老夫人已经认定了真相,她继续辩驳并不是在和沈云悠作对,而是在同老夫人过不去。 “母亲,云娇也是为着沈府的颜面着想,一时着急才做出了那样的举动,她从没有害云悠的心思。”桑迎秋知道老夫人看重些什么,便解释道:“再说她们姐妹的感情一向好,怎么可能相互争斗?” “好?”老夫人冷笑一声,桑迎秋怕不是将别人都当成了傻子,若真是姐妹情深,怎么可能拿沈云悠的清白开玩笑,还将事情闹得那样大。 沈云娇刚张嘴,桑迎秋却对她使了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她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桑迎秋生怕她将老夫人惹怒。 “母亲,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云娇确实做了错事,我当初也说过,不管怎么样都应该给云悠一个交代,只是……”桑迎秋刻意避开了成家丫鬟汲薇的事,她怕老夫人深究下去发现这一切都是沈云娇所为。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元日就快到了,就算要将云娇送到乡下去反省,总也得等到过年之后吧?” “好不容易陆姨娘为咱们沈家添了一个孩子,今年正高兴,就让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完这个年,难道不好么?”陆姨娘的那个孩子让老夫人心情甚好,桑迎秋便故意提起了他,希望能让老夫人心中的怒火降下来一些。 老夫人也确实有些动容,沈府已经许久没有好事发生,如今沈逸天也要回来了,元日应当热闹团圆,可一想到沈云娇做的事…… 她没有进一步提汲薇的事只是因为答应过高妈妈会隐瞒事情的真相。而由于慕元霜离世,成家人也没有心思揪着沈云娇不放。可她已经知道了那一切,就不可能让事情轻易过去。 她最是厌恶家中争斗,沈云娇妄图同外人联合起来陷害沈云悠在她看来荒唐无比,她也绝不能忍受。 老夫人很清楚,若就这样放任下去,沈云娇今后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 “总归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想团圆随时都可以。云娇现在这个样子,即便待在家中,也只会碍大家的眼。还是送去乡下吃吃苦,这样她才能明白,如今沈府安宁的日子有多难得。”老夫人最后做了决定,沈云娇被桑迎秋娇惯得不成样子。成家的事她也听说了,着实害怕沈云娇变得像成清艺一样自私自利。 “可是母亲,云娇她从来没有……” “行了,我说过只是知会你一声,不必再谈论此事。”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我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已经对你很宽容了,将女儿教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些?” 桑迎秋知道老夫人动了怒,一时间不敢再劝,只是回答道:“儿媳都听母亲的,这便带云娇去准备,尽快送她离开。” 她说罢要拉沈云娇走,却被一把甩开。只见沈云娇站起来,谁也不理径自走了出去。 第263章 这可是你岳丈的儿子 沈云娇任性骄纵,她一听老夫人要将自己送去乡下,自然什么都不想理会。平日里桑迎秋所教的,要她对老夫人尊敬一些也全然记不起来,说走便走了,只剩下桑迎秋站在原地讪笑。 “母亲,云娇她只是……”她想要替沈云娇解释,老夫人却一脸不耐,显然已经清楚沈云娇的脾性,她也只得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定好好儿教导她。” 说完也走了,心中的怒火怎么也消不下来,方才沈云娇分明就是不给台阶,让她在老夫人面前丢脸,可真是不像样。 “去将二小姐找过来。”她冲身边的觅荷吩咐,见觅荷有些犹豫,又道:“不管用什么方式,就算是绑,也将她绑过来。” 桑迎秋回房喝了好几杯茶冷静一些过后,沈云娇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和觅荷一起出现在了她面前。 “我说了多少次,在你祖母面前不要那般乖张,怎么就是不肯听?”她问道,说罢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缓和了语气:“不管怎么样,你祖母还没有糊涂,她的话在沈府很有分量,你万不可再将她惹怒。” “她都要将我送到乡下去了,惹不惹怒又如何?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沈云娇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她不满地同桑迎秋抱怨:“祖母本就不喜欢我,不过是借这个机会要我难堪,我对她恭恭敬敬又怎样?你以为我跪下磕几个头她就会答应将我留在沈府了吗?” 桑迎秋一脸忧愁地看着她,虽说她的做法不妥,可老夫人也确实铁了心要将她送走。想到此事,桑迎秋顾不得生气,她担忧地拍着沈云娇的手:“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可怎么得了?” 沈云娇自出生起便被宠爱着,就算是去静灵寺,她也待不了多久,桑迎秋无法想象让她独自一人去乡下会发生什么事,她思虑半晌还是开口道:“不如我去求求祖母,同你一起过去?总归你祖母也想罚我,定然不会反对。” “行了,若不是你没用、在家中说话没有分量,我又怎么可能受重罚?你跟着我做什么?只会给我找麻烦!”沈云娇一脸嫌弃,甚至将自己受罚之事怪在桑迎秋身上。 她说完心中却还是不舒服,便又瞥了桑迎秋一眼:“听说陆姨娘生了个儿子,我看你今后怎么办,恐怕连沈府夫人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吧?” 她明知道桑迎秋为此事忧心,偏偏还说着风凉话,仿佛故意要让母亲心里不痛快。桑迎秋倒没有同她计较,她还在想着要不要真同沈云娇一起去乡下。 她放心不下沈云娇,可又害怕跟了过去,老夫人便以各种理由迟迟不让自己回来。陆姨娘的儿子又出生了,就怕回来的时候,沈府已经彻底被老夫人和陆姨娘控制住。 桑迎秋迟迟做不了决定,幸而老夫人没有催促,允许沈云娇用几日时间准备。 另一边,陆姨娘的院子热闹起来,每日都有许多人过来逗沈逸昭。这日,那小子早上醒来吮了一会儿手指,不久后忽然开始哭泣,一直没个停。 陆姨娘自然着急,将言欢歌请过来折腾了好一会儿,她却说孩子没有什么毛病,可就是找不出大哭不止的原因。 沈云悠跟池季远也赶了过来,实际上自从沈逸昭出生,他俩常常在陆姨娘的院子里转悠。今日也是因为出门买了些东西,这才耽搁了。 二人看见沈逸昭的时候,他小脸儿哭得通红,沈云悠便碰了碰他的脸颊说道:“别哭了,嗓子不疼啊?” 沈逸昭完全不理她,池季远也将头凑过来,沈逸昭看着他那张脸忽然缓缓将手指放在口中咧开嘴,笑了起来。 “小姐,你看他。”白桃兴奋地说道,沈逸昭正看着池季远乐,像个小傻子。言欢歌抬了抬下巴,示意池季远:“去那儿坐着。” 池季远不明所以地坐下,她也跟过去,将沈逸昭往他手中放。 “做……做什么?”池季远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言欢歌轻松开口:“你紧张什么,我还没松手。”她说着教池季远好好儿将沈逸昭抱住,这才松了手。 池季远本不想抱着,可他一有放下的动作,沈逸昭便开始哭,他只得抬头问言欢歌:“这小子怎么了?见到我笑什么?” “这我哪知道?你小时候还不是一见我就哭。”言欢歌捏了捏脖子回答:“再说他笑还不好么?”她说罢准备溜出去,池季远却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你将他交给我做什么?难不成要一直抱着?可这又不是我的孩子。”他一脸苦闷,看样子言欢歌是打算溜之大吉了。 “这可是你岳丈的儿子,你总得在他老人家面前表现表现吧?他放心了,你才能娶上媳妇不是吗?”言欢歌低声说着拍了拍池季远的背。 虽说池季远和沈云悠有婚约在身,可沈舜绝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若他不满意池季远,大约无论如何都会退婚。 池季远愣了一愣,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有没有道理,言欢歌便趁着这个空隙跑了出去。 先前沈逸昭一直哭,陆姨娘和李妈妈又一副担忧的样子,她也只得暂时留在这里。既然池季远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当然是巴不得快些出府。 “池公子,有劳您了。”李妈妈一开口,池季远倒不好意思将沈逸昭放下,他索性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走着想要将沈逸昭哄睡着。 他从前很少接触这样小的孩子,这会儿显得有些笨拙,沈云悠便撑着头看他走来走去,最终说道:“不如给我抱一会儿吧。”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池季远有些可怜。 “你就好好儿学着吧。”池季远看了她一眼,沈云悠哪里会抱孩子,再说她那腿还没有全好,要是摔了,他罪过可就大了。 “你看着我笑做什么?快闭眼睛闭眼睛。”他低头同沈逸昭念叨,逗得沈云悠笑出了声音。 第264章 你个长舌妇 沈逸昭精神好得很,池季远没有将他哄睡着,倒是自己困得直打哈欠。他在房中晃悠来晃悠去,最后沈云悠也撑着自己的头打瞌睡。 “大姐姐,逸昭今日怎么样?”沈云蕊忽然兴奋地跑进来,自从沈逸昭出生,她几乎每日都过来。 “真可爱。”她拍着手逗沈逸昭,又用手戳了戳他,这小子便不停朝着她笑。池季远作势要将他放进沈云蕊怀中,他立刻小嘴一扁,变了表情。池季远只得收手念叨:“好了好了,抱着你抱着你,快些睡。” 他着实不知道小孩儿这般难哄,这样一想他二叔可真是个狠角色,毕竟他的记忆里,言欢歌确实不大管他们哥儿几个。 “小孩子可真好玩儿。”沈云蕊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逸昭,忽然说道:“不如让我抱回去养几日,我母亲将我养这么大也没有养坏,她定然知道如何养小孩子。” 沈云悠打了个哈欠回答:“他刚出生没几天,让他现在离开陆姨娘对母子二人都不好。你若真喜欢,待他大一些,将他接到府上去住个一两日倒是可以。” 孩子太小自然离不开娘亲,沈云蕊虽喜欢得不得了,却也明白沈云悠说得没错。她有些扫兴,却还是对着沈逸昭说道:“你快些长吧,大一些我便带你四处玩儿。” 她坐在沈云悠旁边用双手撑着头发呆,过了一会儿开口问:“大姐姐,你的腿好了吗?” “倒是能走了。”沈云悠回答,幸而没有再出什么岔子,她现在勉强能走几步。 “咱们去园子里逛一逛吧,这样干坐着多无趣啊!”沈云蕊闲不下来,立即提议道。沈云悠仰头看池季远,他正轻轻捂住沈逸昭的眼睛又放开,哪知道这小子不但没有要睡的迹象,反而笑得更欢了。 “去吧,这孩子还得折腾,你在这儿也闷,不如透透气。”池季远头也没抬,显然知道沈云悠在看自己。待沈云悠起身,他又叮嘱了一句:“当心腿。” “大姐姐,你和池公子会成亲么?”刚出门沈云蕊就抛出了这个问题,沈云悠半晌也答不上来。她心说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有人问自己这事儿? 她转头看了看沈云蕊,忽然发现这丫头脸颊有些发红,沈云悠心中动了一动,问道:“你莫不是想成亲了?” “哪有!”沈云蕊骤然提高声音,却更像是掩饰,沈云悠的目光变得不怀好意,她只得遮遮掩掩地开口:“就是……就是母亲近来老是问我,说是什么李公子,还有什么宋公子……” 原来是这样,沈云悠拉着她在石桌旁坐下问:“那你呢?你瞧上别家公子了么?” “我……”沈云蕊支支吾吾,最终将脸捂上:“我年纪还小,想这些事儿做什么?姐姐也帮我劝劝母亲,让她歇歇。” 她虽否认了,可沈云悠见她这样子,分明就是心有所属,便劝道:“若你心中有人,大可摊开同二婶谈,她那样疼爱你,还能逼你不成?” “可……”沈云蕊的目光忽然有些迷惘,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总也不愿直面此事。 “那也得别人瞧得上她啊!”沈云娇忽然冒了出来,想来是听见了二人的谈话,她瞥了一眼沈云蕊,紧接着嗤笑一声开口:“你瞧瞧她那副市井泼妇的样子,正经人家的公子,谁愿意娶她?” 话刚出口,沈云娇忽然想起沈云蕊先前似乎同魏泊走得近。自从她将王文宸带过来羞辱魏泊一番,二人便几乎断了往来。如今王文宸已娶亲,沈云娇却又想起了这么个人。 说起来,王文宸虽会讨她欢心,送的礼物也昂贵,可论细心体贴,他着实比不上魏泊。同王文宸来往密切的时候,沈云娇也偶尔会想起魏泊,不过很快便抛之脑后,毕竟她完全瞧不上这个小子,魏家与沈家也不能相提并论。 可沈云蕊不一样,她似乎就爱捡自己不要的。想到这一点,沈云娇得意起来,又说道:“我差点忘了,她可总喜欢捡别人丢弃的东西,还视若珍宝。” 沈云蕊的心思被这么说出来,她又羞又恼,立刻起身反击:“你怎么总爱管别人的闲事?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先前不是同那个王公子来往密切么?你倒是说说,他为何忽然娶了成家姑娘?瞧着先前你那得意的样子,我还以为他非你不娶了!” 她很少会拐弯抹角,这会儿也将王文宸的事拿出来攻击沈云娇。 沈云娇对王文宸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却认为他只能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先前非要害沈云悠便是因为她接受不了王文宸在二人之间摇摆不定。 虽说她也慢慢明白王文宸不过是个浪荡子,但提起这些事她还是忍不住生气,总觉得自己被耍了。她此时对沈云蕊恨得牙痒痒,巴不得给她几巴掌,索性说道:“他娶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知道魏泊一定不会娶你!” 她已经口不择言,这话一出沈云蕊也急了,狠拍着桌子骂道:“我跟魏泊的事你为何非要掺和?就算他想娶,我还不嫁呢!” “云蕊,你冷静一些。”沈云悠起身在沈云蕊耳边低声说:“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在园子里大声说着嫁娶之事,祖母听见了定然会动怒。” 老夫人毕竟在意规矩,听到这些话还不得每人罚几个手板。 “可是大姐姐,你听听,她说的叫什么话?”沈云蕊不是个吃亏的主儿,沈云娇将她羞辱一番,若不能回击,她心中便始终难受。她四处张望,终于在地上选中了一块裹满泥土的小石子儿往沈云娇身上扔过去。 “你个长舌妇,总有一天你那舌头会被人给割掉!”沈云蕊胡乱骂着,也不管沈云娇有没有在听,只想将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出去。 沈云娇也火了,她快步走近,却被觅荷一把拉住,她急匆匆地开口:“二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第265章 难题 沈云娇压根儿不想理会觅荷,却还是被强硬地拉着走了。到了桑迎秋房中,她一把将觅荷的手甩开骂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没看见我被欺负了么?” “行了,这都要出府了,你就先将这些小事放一放。”桑迎秋按着她坐在凳子上开口:“我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过两日就走。” 这话像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沈云娇终于想起自己马上要去乡下。她烦闷地用手帕擦着衣裳上的脏东西,最后索性将手帕也扔了。 “我已经同你祖母说了,她答应让我陪你去乡下。”桑迎秋思虑许久,终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但我不能待太久。” “若这段时日能让你祖母回心转意便是最好,可若她铁了心要罚你,我也只得早些回来。你应当清楚,沈府的状况不允许我离开太久。”桑迎秋怕沈云娇生自己的气,便不住地解释:“别怕,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尽快回来。” “我可不指望你。”沈云娇别开头,她近来愈发觉得母亲没有用。不能帮忙也就算了,竟连保护自己都成了难事。 平日里,若她用这副态度说话,桑迎秋必定会教训一番。可想着她就要去乡下受苦,桑迎秋很是心疼,便也没有苛责。 沈云娇去乡下的吃穿她考虑得很周到,已将将一切安排妥当,沈云娇倒也懒得听这些,敷衍几句便离开了。 从房中出来之后,沈云娇原路返回,想将方才憋在心中的火冲沈云蕊发泄出来。近来沈云蕊气焰也是越来越嚣张,她可受不了那样的气。 谁知道她再回去的时候,那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不甘心又找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沈云蕊,只得闷闷地回了房。 她在房中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还是无法排解心中的烦闷。最后她冷静了一些,想了半晌从柜中取出纸笔。 老夫人虽没有催促,但多少有些试探的意思。桑迎秋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敢过分耽搁,没两日便带着沈云娇出发去乡下。 “放心,母亲早已安排好,到了那里你的生活也不会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桑迎秋安慰地拉住沈云娇的手,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马车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出了城门,沈云娇立刻掀起帘子往外看。城门外有些荒凉,从城中出来的人四散离去,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四处张望,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停下!”沈云娇忽然大叫一声,车夫吓得一哆嗦,有些不满地开口:“停下就停下,姑娘何必如此激动?” 沈云娇不理会他,而是下了马车。桑迎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得跟上去将她拉住说道:“怎么了?天儿这么冷,下来不是挨冻么?” “里面不舒服,我得休息一会儿。”沈云娇敷衍地回答,一面东张西望,桑迎秋则取出斗篷替她披上。 今日似乎比平时更冷,桑迎秋几次想要让沈云娇回到马车中,她都置若罔闻,最后连车夫忍不住问:“还走么?我可还有别的生意。” 桑迎秋听了这话便塞过去一块碎银,立刻将车夫的嘴给堵住了。 “你来了?”她回头的时候,沈云娇已经兴奋地奔向前方。空中飘起下雨,水雾朦胧,桑迎秋定睛一看,前方那个拿着盒子的,似乎是那个姓魏的小子。 这两人竟还有来往?她着实不知道沈云娇想做什么,明明多次嘲讽羞辱魏泊,却还是要时不时同他示好,想将他留在身边。 “是看了我的信么?”沈云娇欢喜地接过魏泊手中的东西,想要去拉他的手臂,谁知道魏泊下意识地躲开了,他开口道:“都是小事。” 她那日回房之后立刻给魏泊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处境描述的得十分凄惨,又说有几样东西忘了带,拜托魏泊帮自己买好送到城门口。 今日出门之前,她便差人将信给魏泊送了过去,迟迟不肯走也是为了等他。虽说二人之间许久没有来往,可她还是不信魏泊会就此放弃自己。 二人并没有说几句话,沈云娇却也满足了,她带着魏泊给的东西上了马车,又将帘子掀开大声同他道:“你等我回来,那时一定亲自去你府上道谢。” 关上帘子之后,她立刻将那盒东西扔在一旁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阴霾消散得干干净净。 “你这是做什么?”桑迎秋忍不住问,沈云娇这样子,若说对魏泊没有一点心思,她可不信。 “沈云蕊不是瞧上他了么?我就是要将他捏在手中,最好能让她痛苦不堪。”沈云娇得意地笑了笑。她之所以将那封信送出去,一来是想试探魏泊对她的态度,二来也是打定主意气沈云蕊。说起来,这会儿沈云蕊应该也到了吧。 她猜得没有错,沈云蕊搓着手出了城,很快就看到了准备回府的魏泊。 “魏泊,这儿!”她挥了挥手,魏泊看到她的时候神情却忽然一变,眼中有一丝慌张闪过。 “你怎么来了?”他走过去心虚地问。 沈云蕊将手放在嘴前哈着气回答:“有人送了消息给我,说你会到这里来,我还以为是你派的人。” 魏泊立刻明白过来,他向来了解沈云娇,她的小心思也很难逃过他的眼睛。看来她并不是当真缺什么东西,只是故意要让沈云蕊知道自己来送她了。 她将难题留了下来,眼下他不管说什么都是错。若同沈云蕊说实话,她定然会生气;可若撒谎,又能瞒多久?再说沈云娇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沈云蕊知道今日之事。 魏泊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他斟酌半晌最终说了一句:“来送一个老朋友。”如此一来,他没有撒谎,也不会惹怒沈云蕊。 沈云蕊果然点了点头,同他一起往城门走,快进城的时候她却忽然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他开口:“不对啊,既然是送朋友,你将我叫上做什么?” 第266章 冻死他才好 沈云蕊站在原地看了魏泊许久,脑中闪过许多可能性,最后问:“你要送的这个朋友难不成是沈云娇?” 她虽说心思不多,可并不蠢。看魏泊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会来,也就是说并不是他邀约自己过来,送消息的另有其人。 沈云蕊想起先前二人发生争执,沈云娇又用的事来刺激自己,她几乎一下就想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朋友”大约就是沈云娇,送消息的也是她,故意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不痛快。 魏泊一时语塞,他实在没有想到沈云蕊今日反应这么快,便支支吾吾半晌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你不说是吧?那我自己去问!”沈云蕊越想越生气,魏泊竟甘心被沈云娇利用,还是用来刺激自己。 她狠狠地踩了魏泊一脚,而后往沈府去了。只要问清楚沈云娇今日是不是去了乡下,便能轻易知道结果。 想到魏泊又同沈云娇纠缠不清,沈云蕊整个人十分烦躁,到了沈府之后她甚至连沈逸昭也顾不上,径直去到了沈云悠的房间。 “大姐姐!”她一进屋便委屈地挽住沈云悠的手臂,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却又忽然转身用力将门关上,“砰”的一声将院子里玩耍的白桃吓了一跳。 沈云蕊气愤地坐下,开口问:“大姐姐,沈云娇什么时候走的?”她也听说祖母这次要给沈云娇一些教训,执意将她送到乡下去待一阵子。可她不大关心沈云娇,也不太清楚这人究竟什么时候出发。 沈云悠不知她此番为何,便如实回答:“今早刚走。” “果然!”沈云蕊将杯子攥在手里,不停地往桌上磕。这么说来,魏泊确实是去见沈云娇,还妄图隐瞒自己,说什么送一个老朋友。 门外,魏泊已经跟到沈云悠的院子里,却不敢上前敲门。沈云蕊大约已经知道真相,他有些懊恼,这下当真说不清了。 他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白桃跳来跳去,最后她有些累了,开口问:“魏公子,你找我们小姐有事儿么?要我帮你说一声吗?” “不了不了。”魏泊赶紧阻拦,沈云蕊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赶上前去挨骂。 “可院子里实在是太冷了。”白桃缩了缩脖子,方才只是下着小雨她倒不在意。这会儿雨势有变大的意思,她也正准备去房间里待着。 “冻死他才好。”沈云蕊忽然将门推开,表情难看。魏泊一见她立刻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在她憎恶的目光中停下脚步。 白桃看了二人一眼,偷偷溜进房间。只见沈云蕊将沈云悠的房门关上,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泊说道:“你可真是不长记性,回回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先前是怎么对你的?这就忘了?” “你就没有自尊么?”沈云蕊被气糊涂了,说起话来一点情面也不给。 魏泊只当她还在生气,便解释道:“她不过是请我帮忙买一些东西,我想着是小事,便也没有拒绝。” 沈云蕊听了这话反而大笑,紧接着开口:“拜托你去买东西?我说魏泊,你是不是太瞧得起自己了?沈府真就没人了么?沈家上上下下有多少家丁、丫鬟,她沈云娇要什么会没有?” “你自己明明也知道,沈云娇就是故意玩弄感情,却还要一次一次地凑上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沈云蕊可是将二人之间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沈云娇多次捉弄、羞辱魏泊,可他就是不肯放弃。她最先还替他鸣不平,现在已是满腔愤怒。 “你就这么不将自己当成一回事?”从前沈云蕊时不时会骂魏泊几句,倒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今日她却专挑难听的话讲,一点也不给魏泊辩驳的余地。 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些伤人,就连魏泊也愣了许久。他本以为她就算生气,也不过是耍耍性子,没想到她竟将血淋淋的真相撕开放在了他面前,逼着他面对。 他又何尝不知道沈云娇的心思,收到沈云娇那封信的时候,只要他稍加思索,便能知道她的手段有多拙劣。可他就是强迫自己忽略了所有的不对劲,按照沈云娇的吩咐去给她买了东西。 “我生气不是因为沈云娇屡次做出这种事,而是气你。”雨声渐渐大起来,沈云蕊几乎是在嘶吼:“我真是烦透了你这个模样,明明什么都清楚,怎么就非要自己往下跳?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戏耍很好玩儿么?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魏泊本不擅长同人争吵,沈云蕊一句接一句,他根本无从反驳,也有些无力。这些话很难听,可他不得不承认,沈云蕊说得没有错。 他确实不长记性,每一次被沈云娇羞辱过后,只要她肯放软态度,他还是难以拒绝。 “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但凡你能听进去一句,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沈云蕊最后也骂累了,她别过头说道:“再说我跟你之间也就那样,没有多深的交情,我只是看不下去便骂了几句,你若不服气也可以骂我。” 她说完甚至不顾大雨,一个人往外走去。出了院子之后发现魏泊跟着自己,便停下脚步转身同他吼道:“滚开,不准跟着我。” 魏泊被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沈云蕊的性子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定得发泄出来才痛快。她气自己不争气,气自己欺骗她,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搭理人。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淋着雨不知所措,直到沈云悠撑伞走了过来。 “又和沈云娇有关?”沈云悠将手中的伞递给魏泊,皱着眉劝道:“你还是早些放弃吧,沈云娇可没那么善良。” 沈云娇总喜欢让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魏泊过去对她那样好,她即便对他没有心思,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他留在身边,让他替自己做事。 待她终于烦腻了,便会一脚将他踢开。若魏泊自己不清醒一些,他只能不停被沈云娇戏耍。 第267章 哪里来的小贼 沈云蕊虽痛骂了魏泊一通,可还是不解气,接下来的几日她常常在沈云悠面前抱怨,骂了魏泊又骂沈云娇,一刻也不消停。 这日,池季远靠在沈云悠院里的树上听她骂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她终于离去。他郁闷地从树上跳下,沈云悠便同他招了招手,他却摆头:“你那个年幼的弟弟这会儿快醒了,我得去看着他。” 沈云悠听着他边走边抱怨:“这都是些什么事儿!”说起来,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儿说话了,不是他在照看着沈逸昭,就是她在安抚沈云蕊。 他走得很快,心说一定要催一催言欢歌,让她想想办法。沈逸昭闹腾起来的时候,非要他哄着才肯安静。本来置之不理,他哭累后也就睡着了,可毕竟是孩子,池季远见不得他那么撕心裂肺。 夜里屋外冷,池季远怕沈逸昭冻着,便在房中抱着他说话。 “你这小子究竟在笑什么?”伸手捏了捏沈逸昭的鼻子后,他反而笑得更欢了,池季远便又道:“你这不是害我么?你看看我为了照顾你耽误了多少事儿?” 经过这几日,他已经非常熟练,不仅学会了抱孩子,就连沈逸昭一个动作,他也知道这小子是哪儿不舒服。 沈逸昭在他怀里瞪着小腿儿,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他尚未出生的时候陆姨娘整日担惊受怕,如今忽然放松,便总是犯困。而李妈妈,她早就心疼陆姨娘,得了这个机会也就让她好生休息着。 倒是池季远一个人抱着沈逸昭在房中转来转去,虽说不停同沈逸昭说着话,可这小子到底没办法回答他,他说着说着也困了,不停打哈欠。 “吱呀——”一声,门开了,池季远警觉往后一退将沈逸昭护在怀里,却见沈云悠鬼鬼祟祟地潜进来,轻手轻脚地到桌前坐下。 “哪里来的小贼?”池季远放松下来,人也终于有了些精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来替公子分忧的小贼。”沈云悠撑着头看他,另一只手捏住手帕的一角,将其甩来甩去。 池季远抱着沈逸昭在她身边坐下,她忽然随意将手帕扔进桌上,把手伸进袖子里摸索半天,半晌拿出了一包东西。 沈云悠将那包东西放在桌上慢慢拆开,桂花糕的香味飘了出来,她得意地冲池季远眨眨眼:“怎么样?” “倒也算懂道上规矩。”池季远微微扬了下巴,她立刻会意,掰了一大块塞进他的嘴里。她动作太快,又着急,糕点刚进嘴里他便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她立刻又端了一杯茶给他灌下去。 池季远半晌才缓过来,他问沈云悠:“你这是想呛死我?” 沈云悠干笑两声,下手也掰了一小块桂花糕进自己嘴里。池季远立刻不满地开口:“对自己倒是挺温和。” 二人闲扯着,从沈逸昭扯到了魏泊,又从魏泊扯到了宫中的瑜妃娘娘,最终竟还谈起了边境的形势。好容易沈逸昭睡着了,池季远迫不及待地出门将他还给陆姨娘,待他匆匆归来,沈云悠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好好儿说几句话竟都成了难事。”池季远嘀咕一声无奈地笑了笑,将她背回了房间。 第二日沈云悠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直到坐在镜子前,她也是一脸呆滞。 “小姐近日越来越懒散了。”灵意笑着说道,沈云悠打了个哈欠:“天儿太冷了,幸而今早不用去向祖母请安。” “虽说不必请安,可我看小姐还是去前厅瞧瞧吧。”灵意一面盯着簪子挑选一面说:“我方才看见二夫人过来了,就连您的姑姑路家夫人也来了,大约是有什么事儿。” 二婶东舒兰常常会往府上跑,这倒不稀奇,可沈芙就没那么勤快了,二人同时过来,定然不简单。沈云悠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去了前厅。门敞开着,她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的大柱子后听了一听。 “母亲,您管他们做什么?本就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但凡有点脸皮,又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沈芙的声音传了出来。 老夫人没有答话,她便又说道:“既然要丢人,那就让他们丢个够!这些年您嘴上说着不管,却还是为他们填了不少坑,我看这些人连知恩图报都不懂。” “到底是沈家的人,事情都传到我这里来了,想来是闹得有些大,就算是为了沈府,我也得好好儿管教一番。”老夫人语气不好,听上去当真生气了。 “我看还是等大哥回来再做决定吧?”东舒兰小心劝道。 沈云悠皱起了眉头,听了一会儿,她始终不知道到底在说哪些人。唯一确定的是,事情似乎与自己无关,她也就打算离开,若是些闲事,她可不愿被牵扯进去。 刚转身却撞上了沈舜。 “怎么不进去?”他问道,沈云悠只得低头小声回答:“本想着过来请安,可祖母似乎有些事,我也不便进去……” “这是什么话?”沈舜拉着她往里面走去,嘴里说道:“你是沈家嫡女,这沈府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进门之后,沈云悠向各位长辈问了好,便挑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着发呆。这会儿她终于想起了昨夜被自己晾在一边的池公子,明明想等到沈逸昭睡了多说几句话,最后她却困得睁不开眼睛。 “母亲打算怎么做?”沈舜的声音飘了过来,沈云悠却并不在意,她有些恼怒,分明没有喝酒,想起昨日的事却是模模糊糊。 “我看就让他们进京来,狠狠教训一番,省得整日闯祸。” “可这些人哪会这么听话?本就不服母亲的管教……” …… 沈芙和东舒兰相继说出看法,许久之后几人还在议论,沈云悠已经开始犯困。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老夫人甩出一句话。 “不如让云悠陪我过去一趟吧!”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云悠身上,她猛然清醒过来,不得不低下头避开长辈的目光。 她方才想着事情与自己没有关系,又有些乏,便没有细听,这会儿就连祖母让她去哪儿也不知道。 第268章 那种人也配 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之后,沈云悠还是选择了闭嘴,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茫然。她对老夫人所说的事一无所知,多说一句都可能是错,倒不如表现得傻一些。 沈舜眼神安慰着她,又转头同老夫人商量:“母亲,就算让云悠陪您,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您真想过去,还是让小妹陪着罢。”老夫人和沈云悠一老一小,他到底是担心。 “是啊母亲,您和云悠过去,那帮人太嚣张怎么办?”东舒兰附和道,在她的印象中,那家人向来蛮不讲理。就怕他们认定老夫人和沈云悠好欺负,让二人受一肚子气回来。 “他们还能翻天不成?”老夫人却并不担心,她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决定,一来是想给沈云悠一些考验;二来也是觉得沈芙性子太冲,有些时候甚至没有分寸,很容易让事情失控。 究竟要去哪儿?沈云悠心说,听上去要解决的事情很棘手,她自然不愿意接触,便朝沈舜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她一双眼睛迷茫又无助,沈舜心中立刻生出疼惜,再次开口阻止:“母亲,云悠年纪小,不能帮您做事;再说过去之后倘若出了什么事,吓着她了怎么办?。” “你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辈子么?”老夫人并不看他,声音低沉:“她总得学些本事,免得今后受欺负。” 沈舜本有些奇怪,想不通母亲为何非要盯着沈云悠,听了这话倒是明白了她的思量。 老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沈云悠成亲之后便要去边境,此地离沈家太远。就算出了什么事,沈府的人也不可能立刻知道。正因如此,才要磨练她一番。毕竟她温和良善,最容易被人欺负。 沈舜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听一听沈云悠自己的意见,便转头道:“还记得水安有一位三叔么?他家中出了一些事,祖母想着带你过去处理,你可愿意?” “什么三叔,那种人也配?”没有等到沈云悠回答,沈芙便忍不住插嘴道:“有哪对父母会在孩子成亲的时候大打出手,甚至将事情闹到了上京?” 沈云悠略微思索了一下,沈家确实还有几个庶子,这个三叔大约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些人很少同沈府有来往,沈云悠怎么也记不起沈舜说的是谁。 “你陪我走一趟罢,就当是散心了。”老夫人发话了,她的目光落在沈云悠身上:“事情办完后咱们可以绕道从南关回府,顺便将逸天也接回来。” 本来沈逸天早就该回沈府了,可他在南关有些事,又听说言欢歌会一直待到年后才走,这便一直拖着。 桑迎秋和沈云娇都不在府中,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沈云悠心说,老夫人态度十分坚决,大概也拒绝不了,她犹豫片刻还是回答:“只要祖母高兴,孙女便愿意。” “好,咱们立刻启程。”沈云悠刚要伸手去端茶,老夫人这话却让她一顿,这么着急?她本以为事情定下之后还得准备一番,没想到老夫人立刻要走。 “会不会有些仓促?”东舒兰有些担忧:“不如今日先歇息,明日一早启程。” “早晚都得去,快些将此事解决掉,我也放心。”老夫人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眼见着就快过年了,总得在那之前赶回来。” 她那个庶子沈诚名声一向不好,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水安闯祸了,她可不想耽搁。 见她如此坚持,沈舜便立刻去安排。临出门前将沈云悠也叫上了,让她整理自己的东西。 “害怕么?”沈舜一面走一面问,沈诚那一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始终觉得沈云悠胆小怕事,也担心她被人欺负。 “父亲放心,有祖母在。”沈云悠不愿让他担心,便搬出了老夫人。 沈舜听了这话却将担忧写在脸上,他伸出手摸了摸沈云悠的头说道:“可也不能什么事儿都依靠着祖母,今后总有些事你得自己解决。就连父亲,也不能一辈子陪着你。” 老夫人这番举动让他开始正视沈云悠的亲事,担心她远嫁之后会被人算计、欺负。 老夫人虽狠心,可多些经历对沈云悠来说确实是好事;相较于老夫人,沈舜则矛盾许多,他既想永远护着女儿,又不得不放她出去历练。 “父亲,我明白。”沈云悠犹豫一番,竟少有地主动握住沈舜的手说道:“我知道不可能永远活在父亲的庇护之下,父亲也会老去,会疲惫。那时我们便要将沈家支撑起来,我虽是女儿,可也得学着为父亲分忧。” 她最开始只是想安慰沈舜,却在他担忧的目光下说出了心中的话。上一世她实在是太傻太蠢,蠢到从没想过要如何过一生,更不用说去考虑沈家的事。 后来在桑迎秋的挑拨离间之下,父女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差,她也从来不懂沈舜的苦心。这一世反而更清晰地感受到父亲所有的忧虑、疼惜。 沈舜从不知道她还会想这些事,听了这话有些欣慰,心底里却又冒出一丝惆怅。只会躲在自己背后的小女儿,还是长大了。 二人分开之后,沈云悠却没有立即往自己的院子去。她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要整理,只想着见池季远一面,毕竟昨夜她睡着之后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得同他道个别。 他人却不在,沈云悠想起他这些日子总在照顾沈逸昭,便又去了陆姨娘院儿里。李妈妈正抱着哭泣的沈逸昭哄,一见她便说道:“大小姐,池公子今日没有过来,想来是有事儿。” 沈云悠最后怅然回到房中,心中只希望祖母不要那么急,好歹让她等到池季远回来。 然而老夫人本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没过多久她已经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当,让顾嬷嬷过来请人。沈云悠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给他留个消息了。 她最后取出纸笔写明自己的去向,差白桃将信放在了池季远房中。 第269章 黑店 出发时已过晌午,车夫过来之后有些犹豫。 “若是现在启程,晚上大约只能在拓州县歇息了。”他同老夫人说道:“那可不是个好地方。”而后又提议:“不如明日早些出发,这样傍晚之前也能赶到别的地方。” “这地方怎么了?”老夫人问,她多年没有去过水安,自然不清楚这些事。车夫斟酌片刻回答:“拓州县有些封闭,很少有生人过去,平日里大伙都是绕道,可近来另一条路线来了山贼,不得不经过拓州县,毕竟那里也就是……” 他顿了一顿,最终说道:“若真遇上山贼,便是性命不保。”权衡之下,大家还是选择路过拓州县,可几乎不会在那里歇息。 “不过是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老夫人并没有当一回事,说罢已经命丫鬟将她扶上马车。 车夫微微皱眉,连他也许久没有到过拓州县,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虽不愿经过那鬼地方,可沈家给的酬劳着实丰厚,他也就听从老夫人的安排上路了。 沈云悠坐在马车之中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饿么?”老夫人问道,沈云悠摇了摇头,老夫人却还是递过去一块糕饼:“先垫着肚子,待会儿到了客栈咱们再吃。” 沈云悠倒也不在意,她喝了几口水,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听见外面的车夫大声问:“老夫人,在拓州县停下么?” 老夫人将帘子掀开,天已经快黑了,继续赶路确实不安全,便做了决定:“找个客栈停下吧。”车夫应了一声,加快速度。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沈云悠先老夫人一步下马车打量着四周,这会儿拓州县的街上已经没人了。风吹着不远处破旧的酒旗飘来飘去,分外萧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地方太小,竟连灯笼也没有几盏。 “可真是冷清。”白桃忍不住说道,顾嬷嬷将老夫人扶着下了马车又转头问车夫:“这里可有客栈?”这地方看上去又空又旧,她有些担心。 车夫伸手指着前面一道又脏又旧,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门说道:“前面是唯一一家,有些简陋,还请老夫人将就着,毕竟咱们正赶路。”他的记忆中那客栈可是破旧不堪,可到底只有那一家,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无妨,明日早些启程便是。”老夫人答道,出门在外,她也没有那么讲究。 沈家一行人跟在车夫后面慢慢走向那道破旧的门。走近之后,沈云悠终于看清,门上方挂着破破烂烂的旗子,上面写着“客栈”二字。 车夫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得加重力道。 “来了来了,催命么?”不耐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鲜绿色衣裳的妇人将门打开。她抬起头慢慢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表情慢慢变得兴奋,连眼中都闪着精光。 她这目光让沈云悠有些不舒服,只是此人瞧上去精明,又是做客栈生意,想来也知分寸,她便也没有开口。 “小宛,你死了么?没听见有客人?”客栈的老板娘方青冲着暗处嚷嚷:“还不快些点灯。” 几声应答传来,客栈终于亮起来,方青招呼着沈家一群人进了门。沈云悠环顾四周,倒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脏乱,桌上地上收拾得还算干净。那个叫小宛的姑娘又黑又瘦,看了沈云悠之后撇撇嘴,眼中流露出不屑。 “愣着做什么?上茶啊!”方青一声吩咐,小宛便磨磨蹭蹭地走了,不一会儿倒真端出一壶茶给众人倒上。沈云悠将茶端起,还没往嘴里送,一股霉味便飘了过来,令她咳嗽几声。 老夫人紧皱眉头,催促着方青安排房间。方青眼神扫过众人,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数着人数,半晌后却露出为难的神情:“夫人,你们人有些多,恐怕住不了。” “分明有那么多房间,怎么会住不了?”白桃不解指了指二楼上的那些个房间。老夫人这次带的人并不多,那些房间足够了。 “姑娘有所不知。”方青笑意盈盈,耐心温和地同白桃解释:“虽说这些房间现在都空着,可大多已经被人定下,真正剩下的房间没有几个。只是……” 她目光狡黠,看向老夫人和沈云悠时多了一丝得意,最终缓缓开口:“只是我同各位也算有缘,倒也不是不可协商,不过价格上……” 沈云悠意识到,她们遇上黑店了,瞧老板娘这副样子,摆明了就是要狠狠宰她们一笔。 “你莫不是故意如此?”灵意含糊地问了一句,并未挑明,方青的脸色却忽然一变,她低下头扒着算盘,心不在焉地开口:“我也没有强迫各位住,不愿意走便是,何必曲解我的好心?这到底是我的生意,我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她这话的意思很清楚:整个拓州县只有她一家客栈,根本没得选;店也是她自己的,她说有人定下,那就是有人定下了,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说罢,想要多少?”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想再纠缠,便直接了当地问。对她来说,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反而简单。 方青将算盘放下,抬头时笑成了一朵花:“不多不多,对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老夫人压根儿没看懂,索性吩咐身边的人给了她一两银子,又露出不耐的神情问道:“够么?” “您老可真是明白人。”方青在拓州县虽算富足,可也极少见到银子。她本以为五百铜板已经极多,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阔绰。 她激动得有些颤抖,小心将银子收进怀中后高声吩咐小宛:“快为客人安排房间!” 进房之后,沈云悠终于明白车夫为何那样犹豫了,这黑店实在是太寒碜了:房中每个角都结满了蛛网,地上、桌上皆是一层厚厚的灰,也不知究竟多久没有人打扫。 更过分的是,房屋中间竟然放着一个破旧的水盆,用来接房顶漏下来的水。沈云悠走到床面前掀起被子,果然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她用力扔下被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嗖——”的一声,床底跑出一只黑色的肥老鼠,沈云悠和白桃、灵意惊叫一声,抱成一团。 第270章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姐,怎么了?”听见惊叫声,老夫人立刻派人过来看情况。沈云悠只得起身回答:“没事,方才被吓到了。” 那丫鬟看了这房间一眼,了然地点头,她进房间也吓了一跳,沈云悠一个大小姐,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她宽慰一句:“小姐,您放心,咱们只是住一晚,老夫人说了一早就走。” 她虽劝说着沈云悠,却还是忍不住叹气,她也正烦闷,心说这鬼地方,到底怎么睡啊,真是愁人。 她离开之后,白桃和灵意还是没有动,过了半晌白桃终于忍不住问:“小姐,那东西……它走没有啊?” 沈云悠鼓起勇气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只肥大的老鼠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便拍了拍白桃的头安慰:“早走了,快起来吧。” 听了这话,二人终于起身,白桃轻抚心口:“还好走了。”刚说完,却又有些担心,她问沈云悠:“小姐,它不会又回来吧?若是夜里来咬我们可怎么办?” 沈云悠正准备说话,忽然听见一阵笑声。她一回头,只见小宛手里拿着一块不知名的糕点,正倚在门框上笑。她眼中满是不屑,就像见到了一群傻子。 “你笑什么?”白桃问,小宛却也不回答,摇着头一面吃东西一面走了。刚刚见到这姑娘沈云悠便觉得她实在奇怪,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大小姐,老夫人让您下去吃些东西。”顾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扫视沈云悠的房间后皱起了眉。别的房间虽也糟糕,可也不像沈云悠这里还漏着水。 “还是给小姐换一间房吧,这种地方怎么睡?”她说罢便要走,沈云悠赶紧将她拉住说道:“嬷嬷不必费心了,就算换房间,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顾嬷嬷回想起老夫人那个房间,终于叹着气放弃了,沈云悠说得没有错,再换也还是这个样子。她有些后悔,若今日能拦住老夫人,又怎么会在这地方受罪受气? 她正想着,沈云悠已经招呼着灵意和白桃出门来,三人拥着顾嬷嬷走下楼去。 这客栈虽寒酸,饭菜瞧上去倒是不错,各种菜凑满一桌令人垂涎。众人奔波劳累一天,老夫人一开口,便都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要下口。 白桃面前那盘酥鸭色泽金黄,瞧上去着实诱人,她夹起一大块塞进嘴里,却立刻吐了出来。她转头看着沈云悠一脸委屈,指了指自己的嘴后,终于拿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她方才吃的哪里是什么酥鸭,分明就是一堆盐。白桃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嘴里的苦涩味却一直都在。 沈府的人一个接一个将筷子放下,表情也从满怀期待变成失望。桌上的菜要么太咸要么就是没有熟,看上去是佳肴,却没有一样能下嘴。 顾嬷嬷甚至在鱼里扒出了小石子儿。 “我们这里虽是小地方,可小宛的手艺在拓州县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方青坐在一旁笑盈盈地说道,言下之意为这桌菜已本地最美味的东西。 听了这话,白桃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最后问:“你们就吃这个?”这老板娘未免太可怜了些,她在沈府长大,吃过许多好东西,可着实不太挑剔。出门在外,她也明白能吃就行了。 可这一桌菜,根本就无法下咽。 “罢了,回房吧。”老夫人已经起身,这些东西她可不敢吃,吃坏了身体可就麻烦了,说着又看了一眼众人:“这次出门带的干粮也足够了,先将就着吧!” 她刚离开,沈府的下人便骂骂咧咧,陆陆续续回房了。有几人本还抱着幻想,将桌上的菜都尝了一番,最后筷子一摔,放弃了。 白桃一脸愁苦地看着沈云悠,灵意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安慰:“别想了,咱们明日就能吃好的了。”而后三人也起身往房间走。 此时方青已经回房了,沈云悠上楼的时候往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小宛端着一碗饭正在吃。她定睛一看,那碗里高高耸起的,可不就是白桃方才吃的酥鸭吗? 下一刻,小宛夹起一块酥鸭放进嘴里,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沈云悠心中一动,忽然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小姐,你还要吃么?”白桃将手挡在她面前劝道:“要不算了吧,若您真饿了,咱们便想别的办法,这些东西当真难吃。” 沈云悠摇了摇头,同灵意吩咐:“将那位老板娘请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想同她商量。” 灵意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还是立即去了方青的房间。她敲第三下门的时候,方青将门打开,她上下打量灵意一番,确认这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丫头,便笑着问:“姑娘有事儿么?” “我们小姐让我过来请您,说有重要的事商量。”灵意又望向沈云悠的方向,压低声音开口:“小姐总是对新鲜的事物感兴趣,大约是瞧上了您店里的什么东西,想要买呢!” 瞧上了店里的东西?方青有些激动,她这破店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若真被这家的小姐瞧上了,不管什么破烂,那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她可得趁这次机会狠狠赚一笔。 她来不及回答灵意的话,快速走到沈云悠身边坐下,笑得谄媚:“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不急,”沈云悠却像是故意卖关子,她将手中的茶递给方青,开口道:“咱们边吃边说。”说罢又从旁边拿过一个干净的碗,往里面放上一块酥鸭,示意方青吃。 方青不知道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只是端着碗,没有动作,沈云悠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解释:“您不必担心,饭钱定然是我祖母付,不会让您请。” “哪里的话?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方青呵呵笑了一声,为了取得沈云悠的信任,她终于夹起酥鸭往嘴里送。她要谈的可是一笔大生意,不能让一块小小的酥鸭坏事。 酥鸭刚进嘴,她忽然一愣,“呸”了一声将其吐出来,嘴里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271章 不如替我抓了它 方青猛灌茶,沈云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她方才便有些奇怪,就算拓州县是小地方,东西也不至于无法下咽。她怀疑方青是故意如此,可实在想不出方青这样做的理由,也没有证据。 而看见小宛的时候她正在吃饭,碗里的酥鸭看上去同桌上摆着的没有什么不一样。那样咸的东西入嘴,她却没有什么反应,着实奇怪。 沈云悠故意让方青过来,是想弄清楚在当地人眼里,那酥鸭究竟咸不咸;也趁机试探一番,看看这个方青是否知情。 “这东西也能吃?”方青骂了几句,又对着厨房的方向鬼吼鬼叫:“小宛,又死哪儿去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没过一会儿,小宛果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打扫房间的帕子。她看了一眼吐在地上的酥鸭,又抬头直视方青,一脸茫然。 “怎么了?”她问,方青将她拽到桌前,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道:“你自己尝尝,这都是些什么?可别说是我冤枉你。” 小宛按照她的吩咐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立即皱起眉头,缓缓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真咸。” “你也知道咸?”方青狠狠地拍着她的头骂:“你说说,是不是就等着这一日让我难堪?”她简直气疯了,遇上如此重要的客人,小宛竟在这个时候给她找麻烦,将菜做得这般难吃。 “方姨,我今日当真生病了,时而尝不出味道。”小宛那张黑瘦的小脸儿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面带委屈向方青求情:“您就绕了我这一回吧!” 方青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而是问道:“照你这意思,这些菜就糟蹋了?” “这……”小宛支支吾吾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方青又用力掐了她的手臂,而后说道:“既然你病了,就将这些菜都吃了吧,也正好补一补。” 小宛的泪水打湿了整个眼眶,她颤抖地抓着筷子不知所措。 “我看这样吧,正巧我房间有些事,不如让这位姑娘过去帮帮我,待事情做好了,我便给您报酬。”沈云悠忽然插嘴道。 她说着将手伸出来,比了一个五,方青的心砰砰直跳,五百铜板?五两银子?不管是多少,都够她赚了。小宛平日里哪能给她赚这么多钱?就算将她卖了,恐怕也没有这个数。 稳赚不赔的买卖,方青当然愿意,可面上还是装作不太乐意,勉强同小宛说:“既然如此,你先跟这位小姐上去,空了我再找你算账。” 小宛赶紧伸手抹了抹眼角,眼中满是感激。她不敢耽搁,立刻往沈云悠的房间走去。沈云悠冲方青一笑,心说明日一早给她五个铜板打发了便是,而后上了楼。 “别以为我会谢你。”打开房门,小宛懒散地坐在桌前,这会儿她连装都不装了。既然沈云悠能让方青出来吃那桌菜,说明她已经识破自己的技俩。 她确实是故意将菜做得难吃,没想到被发现了。 “你若要谢我,我还当真受不起。”沈云悠在她身旁坐下,开口道:“我将你叫来,是真有事。” 小宛听了这话终于抬头认真看沈云悠,目光中满是探究。只见沈云悠往床底下一指:“下面那只又肥又大的老鼠似乎跟你挺熟,看你这么闲,不如替我抓了它。” 这姑娘故意在饭菜里动手脚,害得沈家那么多人饿肚子,她可没那么好心专程将此人救下来。之所以会这样做,一来是实在看不惯方青那副样子,二来也想收拾这个小宛。 小宛见鬼一般盯着沈云悠,根本想不通她为何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最后回答道:“老鼠又不是死物,它跑得比我还快,我怎么抓得住?” “这就是你的事了,总归你们老板娘收了我的银子,你就得替我办事。将这老鼠抓到,我便放你走。”沈云悠的目光落在了床底,从进房间起,倒是没有听见声音,也不知道那东西还在不在。 小宛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她双眼含恨看了沈云悠一会儿,终于起身走到床前折腾,直到白桃开始打哈欠,她还拿着棍子往床底下敲。 “咱们去别的地方歇息吧!”沈云悠领着白桃和灵意往房门走去,临走时看了一眼小宛。她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床底,沈云悠微微发愣,这姑娘究竟是同方青过不去,还是见不得沈家的人好? 她只是让饭菜难吃了些,大约也不是要取人性命,难不成只想妨碍方青?说起来,这个小宛脸上总是一副嘲讽的表情,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沈云悠在隔壁的房间撑着头打瞌睡,过了一会儿,一声惨叫响起来,猛地抬头将门打开。小宛已经从房间走出来,她捏着老鼠的尾巴,那老鼠正在她的手下挣扎。 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步步逼近,沈云悠“砰”地一声关上,心说这个小宛可当真是狠。 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笑声慢慢近了,又远去,还夹杂着老鼠的惨叫声。 沈云悠知道这是小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她却没有心思理会。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累了,便将就着睡了一会儿,想着等到天亮就好了。眼下祖母的事着急,吃亏倒是不要紧,办完了事再来收拾这二人也不迟。 第二日天刚亮,沈云悠便叫上白桃、灵意出门,三人一开门便看见了方青。 “这就要走了?怎么不多住几日?”她问道,又随口说了一句:“我们这儿虽是小地方,可风景也算不错。” 沈云悠心知她惦记着“报酬”,便没有回答,存心要让她着急。方青却也没有勉强,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缓缓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沈家的人都到齐了,老夫人便吩咐启程,车夫自然过去取马车。 “老夫人,咱们的马车不见了。”半晌后,其中一个车夫急匆匆地赶回来说道。老夫人脸色一变,在顾嬷嬷的搀扶下跟着他走了过去,昨日放马车的地方确实什么都没有,连车带马消失得干干净净。 “简直欺人太甚!”老夫人怒喝一声,回过头去找方青。 第272章 报官吧 “什么?您说马车不见了?”方青听了这个消息一脸惊讶,她立即开口大骂:“哪个挨千刀的做了这种缺德的事儿?别让老娘逮到,连我店里的东西都敢偷,也真是长本事了!” 她骂骂咧咧,激动得不得了,等到她终于骂累了,老夫人这才脸色平静地问:“你的意思是,此事你并不知情?” 方青猛地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半晌后她竟然笑了出来:“您是说马车是我弄走的?您老是不是糊涂了,也不想一想,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您这样的客人我哪敢得罪?还不得好好儿将您伺候着?”她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一脸不可思议:“瞧您这身打扮,那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竟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老夫人活了几十年,头一遭被人这样嘲讽,竟是愣了片刻。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最后还是沈云悠走到了方青面前:“不管怎么样,马车是在你店里不见的,总得给个交代吧?” “这是自然。”方青一口答应下来,她思虑片刻,最后说道:“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弄到马车,只不过拓州县是小地方,这件事恐怕有些困难……” 她又露出了那副狡黠的表情,沈云悠自然清楚,她是想要钱财了。方才得知马车不见了,她便在想罪魁祸首究竟是方青,还是小宛。 方青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是早有准备,事情大约同小宛没有太大关系。 “马车在你这里不见,你理应找回来,难不成还想要额外的酬劳?”白桃也听出来方青话里的意思,有些不服气。 方青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回答道:“我肯替诸位找马车,已经是在表达我的歉意了。若我真是只认钱的人,还管你们做什么?” 她将自己说得仗义,好像真给了沈家人多大的恩惠,白桃还想同她理论,沈云悠却伸出手拦住。她很清楚,同方青这种人根本讲不通道理,只有钱才是她的命脉。 “爽快一些,给个价吧!”她朝方青扬了扬下巴。没有马车便只能困在拓州县,派人回沈府耽误时间不说,指不定还得被方青使绊子,倒不如看看此人还有什么花样。 这话正中方青下怀,她脸上溢出的得逞的笑容,整张脸都笑得皱了起来,她一笔一笔地同沈云悠算着:“我去找人帮忙需要银子吧?我们这地方马车本就是稀罕物,人家还不一定愿意跑这一趟,价格也不会低……” 说了一大堆,她忽然态度一变,豪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虽说这是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但既然能遇到,咱们也算是有缘。真要收你们一大笔银子,我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不如这样吧,我瞧着姑娘你头上的簪子不错……” 她一双眼睛贼兮兮地往沈云悠头上瞟,沈云悠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正是池季远送的那一支,她可舍不得。 她还没有开口回绝,老夫人已经在身后开口了:“你若只是想要些财物,倒不是不能商量。但你贪心至此,瞧上了我孙女的东西,我不答应。” “你可要想好,错过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今后还能熬出头么?”老夫人不想再同方青纠缠,在她看来,能用银子解的,都不是大事。 为了让方青妥协,她又道:“你仔细想想,像我们这样肯花银子,又不同你撕破脸的,能有几个?” 她这话没有错,方青在拓州县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发财的机会,现在只要她稍微收敛一些,便能凭空得到一大笔财物。 可她转念一想,只要将这些人困在拓州县,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最后还不是自己要什么,便给什么。方青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再贪心些,便一咬牙,回答道:“看来咱们是谈崩了,恕不远送。” 她倒是要看看,没了马车,这群人该怎么办。其实拓州县根本没什么马车,她承诺替他们找,不过就是将原有的马车还回去。就算被认出来,这些人也只能受气离开。 “好!”老夫人的忍耐已经到极限,她跺了一下拐杖,有些激动:“报官吧,让官府来解决此事。”说罢派了几个人去报官。 方青却嗤笑一声,完全不当一回事,甚至哼着小曲儿将沈家的人晾在一边,独自离开了。 “老夫人,县官不在。”不一会儿老夫人派出去的人便回来了,几个丫鬟为难地看着老夫人:“我们刚到县衙门口,便被赶走了,后来还是给了些银子,门口的人才同我们说县官并不在。” “不在?”老夫人皱紧眉头,用拐杖敲打一旁的柱子:“这大白天的,县官不在县衙办案,能去哪里?” 沈云悠叹了口气,方青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分明早已知道结果。想来从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受欺负的也是外地人,那县官大约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方青这样的人说道理,她早已厌烦。忍耐了这两日,心中的火也无处发泄,沈云悠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几个麻袋后,立刻挑了一个最脏的捡起来递给身后的丫鬟。 “顾嬷嬷,您照顾好祖母,我去去就回。”她说罢招呼着灵意白桃,又挑了几个人便走了。 进了客栈之后发现方青又将算盘扒拉得直响,令人烦闷不已。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确实不将马车还给我们对么?”沈云悠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算盘,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啊——”方青正要耍无赖,却忽然惊叫了一声,沈云悠一挥手,身后的丫鬟立刻冲过去用麻袋将方青的头套住。 几人很快将方青拽进一个房间,大家都默不作声,拳头不停往方青身上招呼。 “竟敢欺负我们小姐,我呸!”白桃忍不住动了几下,一脚揣在方青的腿上。 方青从胡乱咒骂到跪地求饶,最后松了口:“放开我!我还,我还,求各位放我一条生路。” 沈云悠一个手势,众人便跟着她退出了房间。方青发着抖将麻袋拿下来,从来都是她欺负外地人,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来人呐,救命!杀人了!”她大声喊着,一面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沈云悠站在房外抱胸看着她。 “你欺负老百姓,不得好死!”她咒骂道,沈云悠却一脸无辜,慢慢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您这脸是……被打了?怎么被欺负成这样?不如报官吧,让官府还您一个公道!” 第273章 叛徒 沈云悠早就知道方青不可能老实,虽说一直在求饶,可只要自己放过她,定然继续撒泼耍无赖。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方青气得够呛,方青在拓州县这地方几十年,同别人撕扯对骂几乎没有输过,这会儿心中却生出了无力感。看沈云悠的样子,她根本不会承认方才的行径。 “你竟敢耍赖?”方青一气之下想上前去拽沈云悠,却被沈府的人甩开坐到地上。 沈云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有人看见我打你了么?我不过是见你有些可怜,便给你出主意,让你去报官。你却想将事情扣在我头上,简直不识好人心!” “除了你还有谁?”方青一脸震惊,两句话不对,沈云悠便将她打了,现在竟能装作一无所知。一个大家闺秀,真可以这般厚颜无耻? “这些你还是留着去和县官说罢,毕竟你空口白话,谁信呢?”沈云悠满不在乎,方青摆明了要耍无赖,她怕什么?他们确实人生地不熟,可是人多啊!在这小小的客栈里,将门一关,还能让方青给欺负了? 方青被沈云悠这副样子气得直哆嗦,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她实在无法冷静,只得用污言秽语咒骂,最后甩出一句:“想要马车?简直痴心妄想,你们就一辈子困在这里吧!” “谁说我要走了?”沈云悠抬眼看她:“你不是说了吗,这地方风景好,若不多住一阵子,倒是辜负你的热情了。” 听了这话,方青忽然大笑起来,而后慢慢起身,心说这群人总归还是要靠自己,她轻蔑地看了沈云悠一眼,回答道:“别说那些废话,立马滚出我的客栈。” 拓州县只有她这一家客栈,这群人又丢了马车,她倒想看看,没有自己的帮助,他们能怎么办。 “这事儿你说了能算?”沈云悠一步步逼近,猛地揪住方青被打得狠的那只手臂,她痛得惊呼出声。 “我祖母给了你一两银子,住个十天半月足够了吧?”她手上加重了力道,却笑得灿烂:“你若不服气,那就报官啊!” 横竖方青没有道理,她不敢报官。再说沈云悠巴不得她忍受不了真报了官,那县官不见外地人,总不会不见她吧? 方青也很清楚,事情一旦闹得太大,便不好收场,她只能暂时受着窝囊气。 只是沈云悠也不可能真要了方青的命,将这人收拾一番后,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去街市上买一些新的被褥,先将大家的被褥换了。”沈云悠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既然不得不在方青的客栈里住着,就必须换被褥,总要有些精神才能想办法。 方青敢怒不敢言,生怕又被沈云悠给打了,她悄悄地退后,想趁机跑出去,沈云悠却一把将她抓住,同灵意道:“好生照顾着老板娘。”言下之意便是将方青看好,不要给她找帮手的机会。 “我,我去买今日要用的食材。”小宛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一切,她挎着一个篮子,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 方青本想让她带消息出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跑了老远。方青只得气急败坏地咒骂,小宛依稀听她提起了“帮忙”这样的字眼。 帮忙?替你挨打吗?出了客栈,小宛立刻收起那副慌张的表情,方青被打那是她活该,只要不波及到自己,她看戏便好。 她随意买了些东西,便溜达到了卖鱼的王婶家中。方青吩咐今日要吃鱼她倒不怎么在意,若不是自己也嘴馋了,她可不愿意同这家人打交道。 “只剩这些了。”王婶拖出两条半死不活的鱼放在她面前,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若诚心想要,我给你算便宜一些。”她说这话时语气傲慢,像给了小宛天大的恩惠。 小宛却不理她,而是往鱼塘的方向走,王婶一惊,赶紧拉住她问:“你做什么?” “不是说只剩那两条了么?”小宛甩开她的手小跑到鱼塘边儿上,指着欢快游动的鱼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而后她回头看了王婶一眼,恍然大悟:“您是不想同我们客栈做生意?” 王婶可不愿失去方青这样的大主顾,她方才那样做,只是想找个冤大头买了那两条鱼,顺便为难小宛一番。 从前她便时不时用这样的技俩,小宛不想吃鱼时也懒得拆穿,可她这几日研究了一道新菜,非要买新鲜的鱼,便不肯相让。 “我不是同你们客栈过不去,但这些活鱼确实已经被人买下了。”王婶解释道,她明白只要自己坚持,小宛最后不得不妥协,毕竟这丫头没有将鱼买回去,一定会被方青收拾。就算买了死鱼,那也比没有好。 “是吗?”没想到小宛转身就走,一面自言自语:“用别的东西代替鱼好了,最近正好研究出了新做法。” 这可使不得!王婶心中惊呼一声,没有方青。方青对小宛虽不大好,可在做菜方面还算不错。拓州县没有人不认可小宛的手艺,她若真找出什么可以替代鱼的东西,自己可就要少赚一大笔钱了。 她有些急,但也不愿意同小宛示弱,正在为难之时,几个六七岁的小子忽然冲了过来。 他们一拥而上,跑到小宛身后,一下将她推进鱼塘。 “叛徒!叛徒!”那几人小子大声叫喊着,从岸边上捡起石头不停地往小宛身上扔。王婶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她方才受了小宛的气,这会儿正好出出气。 幸而水并不深,小宛抹了一把脸往岸边走去。她左右闪躲,却还是被飞过来的石头砸中了头。那块石头边角锋利,将她的额头划开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流下来,落到面前肮脏的水中立刻散开。 她用脏手将伤口捂住,又摸起石头狠狠地往岸上扔去。那几个小孩看见这副场景反而笑得更欢了,他们一边往小宛的方向扔东西,一面高声喊着:“黑鸭子,黑鸭子,别让她上来!” 王婶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要不出人命,这群小子怎么折腾都没事,就算真出了人命…… “扑通——”,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王婶猛地回神,只见那群孩子中带头的那个,也就是她的小儿子,被一个路过的少年拎着扔进了水里。 第274章 这群鸡崽是我的命 王婶这个小儿子不会水,被扔下去之后慌得不得了,一面扑腾一面含糊地喊着:“救,救命!” 这个时候,同他一起玩乐的那几个小子一哄而散,各自往家的方向跑去。 王婶慌了神,她也不会水,只能在岸边干着急,连呼救也忘了。片刻后,开始对着扔她儿子下水的人撒泼。 她用力地捶打着那少年,又哭又喊:“若是我儿子出了事,我定要让你陪葬!” 池季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也没有理会王婶。直到小宛摸索着上了岸,他终于轻笑一声,将王婶的儿子揪了上来。 那小子已经被吓傻了,这会儿呆呆愣愣,连哭也哭不出来,反而是王婶抱着他哇哇大哭。 池季远还揪着他的耳朵问了一句:“待在水里的滋味怎么样?”没有应答,他便觉得有些无趣,牵着马往前走去。 看来这鱼是买不了了,小宛心说,一面快步跟上去。 “有娘生没娘教的小东西。”池季远骂道,方才那几个孩子着实可恶,他本只是路过,可实在看不下去,还是出手教训了领头的那一个。 小宛在他身后听见这句,不知怎么回事,她连额头上的伤也顾不上了,只觉得这话有些好笑,而后当真捂着嘴笑出了声。 “你不要紧吧?”池季远转头问,她木讷地摇头,又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他赶紧阻止道:“手这么脏,就不要动伤口了。” 他让小宛尽快将伤口清理干净之后,便转身走了,他可不想在这地方继续耽搁。 小宛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愣,骤然清醒。那个方向可不就是……她犹豫了片刻,快步往那方走去。 她到的时候池季远连同他的马被一群小鸡崽子团团围住,旁边有一个正在哭闹的大娘。 “这些鸡崽子是我的命,你敢动它们,我就和你拼命!”她伸手抹着泪,一面指责池季远:“我要你赔!这群小东西哪怕少了一个,我也活不下去,你不如将我也带走好了!” 她哭得凄惨,似乎当真遇上了什么大恶人。池季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心说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奇怪么?方才是几个莫名其妙的混小子,这会儿竟又遇上一个难缠的主。 他刚走到这儿,脚下就忽然冒出一大群小鸡崽。这些鸡崽快速将他围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大娘便出现了,非说他动了鸡崽,要他赔偿。 那大娘撒泼耍赖,什么招数都用尽了,池季远忽然意识到,这人该不会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一笔钱吧?他盯着大娘看来看去,可就是不开口。总归要人钱财的不是他,他不着急。 从前遇到这样的情况,对面的人早就慌张不已,池季远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那大娘心中也有些着急,便又嚎了几嗓子。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还没开口说话,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在了地上。 她一面哭一面抽搐,有些吓人。池季远冷眼看着她,牵上马立刻就要走。谁知那大娘快速爬过去抓住了他的脚,嘴里念叨着:“既然我活不成了,你就跟我一起死吧!” 真是难缠,池季远皱着眉头想甩开她,无奈这大娘铁了心要讹人,死活不肯松手。 “吴大娘!”小宛见此情景先是大叫一声,之后焦急地走过去蹲下,又低声在吴大娘耳边说了几句话。吴大娘的抽搐忽然“不治而愈”,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便将信将疑地放开池季远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 小宛赶紧将她拉到一旁,她在远处打量了池季远几眼,最终问:“你没骗我吧?这小子方才帮了你?” “千真万确!”小宛将之前的事细说一遍,又怕吴大娘不信,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开口道:“这便是那几个小子的杰作。” “这帮小兔崽子,整天不干正事就会欺负人!待我逮住他们,一定好好儿教训一番,我叫他们猖狂!”那几小孩不是头一次欺负小宛,说起这群人,吴大娘便气得牙痒痒。 小宛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件事,她往池季远的方向看了看,又请求吴大娘:“就算是帮我,您就别为难此人了!” 池季远往这个方向过来的时候,她便猜到了现下这一幕。吴大娘常常在这儿放自己的鸡崽子,一是为了让它们活动活动,二来也是想讹人。 她不止一次在这个地方遇上过路的人,招数也是屡试不爽。许多外地人不太在乎钱财,为了不惹麻烦,大多会选择给她一些财物。 吴大娘看着被鸡崽子围在中间的池季远,心中生出了可惜之感,瞧这人的穿着打扮,她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 她一转头,正对上小宛央求的眼神,便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既然替你出了头,我便放过他这一次,你让这小子快些走吧!” 她是拓州县中为数不多对小宛不错的人,见她肯放池季远走,小宛不停道谢,最终回到了他身边。 “公子,你快些走吧,尽早离开这地方。这里……不大安全。”她低声同池季远说道。 池季远不太在意那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总归知道,小宛毕竟替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便还是回答道:“多谢姑娘。” 说罢当真走了,小宛却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一动不动。也许到了明日,她便要怀疑此人的出现是一场梦;慢慢地,她终会记不清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人出现在拓州县,帮了自己一把。 毕竟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几乎没有,他又只是个过路人。 另一面,沈云悠出客栈打探消息。她闲逛了一会儿,便发现街市上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看,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找了一个茶水铺坐下,旁边的人立刻开始议论。她便喝着茶,仔细听这些人交谈的话语。 “那姑娘是外来人吧?”一个大婶说道。 “这么俊的丫头,若真是咱们这里的人,会有人不知道么?”另一个声音贼兮兮地开口:“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盯上,将她留下来做媳妇。” 第275章 多可怜的姑娘 身后的人议论不停,沈云悠总算明白,街市上的那些人一直盯着她看只是因为拓州县地方小,人也少,外地人很容易被认出来。 “咱们这种小地方,人家哪里看得上。”先前那个大婶说道:“你瞧她那副样子,心里指不定怎么骂这地儿。” 沈云悠撇了撇嘴,她可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这可不一定,你是不是忘了……”那贼兮兮的声音还想说什么,却似乎被身边的人打断了,几个人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沈云悠听不清,索性起身,那几人的声音却又传到了耳里:“起来了起来了,是不是要走了?” 她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转过了身。经过那几个人的时候,她的衣袖不经意拂过那位大婶面前的茶杯,“砰”的一声,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一堆。 那群人先是一愣,而后起身将沈云悠围住,生怕她不付这茶杯的钱。 “这……这可怎么是好?”沈云悠满脸歉意,她慌里慌张地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冲那几人勉强地笑了笑:“这碎银够么?” 几个人瞧见银子眼睛都直了,即便是用这碎银买了新的茶杯,他们每人都还可以分到不少。他们开始讨论哪一家的茶杯比较便宜时,沈云悠已经自然地坐了下来。 “说起来,大婶知道这拓州县,哪一家饭馆味道好么?”她撑着头,有些忧愁。几个人刚刚从她这里得了好处,自然是笑脸相迎,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林大婶更是立刻回答:“要说这饭馆,还得数东头李家好。” 拓州县本就没什么饭馆,李家又同她有些亲戚关系,她瞧着沈云悠好糊弄,自然就提起了这地儿。 沈云悠听了这话,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仍是愁眉不展。 林大婶是个精明人,一看沈云悠这样子便知道她担忧的事并不是饭馆那么简单。她便想着这姑娘出手大方,若能为她分忧,自己大约能得到更多心事。 “姑娘有什么心事儿么?同我说说,婶子替你想办法?”她拉过沈云悠的手,亲切温和,好像当真只是个热心肠的长辈。 只见沈云悠重重地叹了口气,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自从我住进客栈,似乎没有一件事顺心。” 她虽说得含糊不清,林大婶却立刻明白了,定然是方青见她是外地人,在她身上大赚了一笔,又不停为难。 外地人在拓州县受欺负,这事儿再自然不过,可她若将事情全盘托出,又显得不符合规矩,毕竟她也是这里的人。 要怎么做,才能让面前这小丫头对自己感激涕零? 林大婶的眼珠转了转,她斟酌一番开口道:“客栈那位老板娘虽说性子不大好,可也不是坏人。你只要多孝敬她,她高兴了,自然对你不错。” “我自认对老板娘不错,可她还是将我的马车扣下了。”沈云悠泪眼汪汪,向林大婶哭诉道:“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还请您给我指一条明路。我可还要回家,不能一直在这里耽搁。” 她说罢伸手抹了抹眼泪,可怜至极。 竟将马车也扣下了,方青可真是够狠。到底是一个地方的人,林大婶也有意替方青掩饰,便是半晌没有回答。 “我能报官么?”沈云悠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满怀期望地看着她。林大婶摇着头回答:“若没有大事儿,县官不会见你。” 沈云悠哭得实在太揪心,让她想起自己那个小小年纪就被卖出去的女儿。她最终拍了拍沈云悠的手臂轻声道:“孩子,你就听大婶一句劝,只要你舍得钱财多给一些好处,那老板娘定然不会为难你。” 大事儿?沈云悠虽在点头,脑子里想的却是,什么样的事儿算大事儿?杀人放火?她原以为不管做什么,那县官都会置之不理,没想到还有一丝希望。 她一脸绝望,最终哭哭啼啼地同林大婶道过谢,起身走了。 “多可怜的姑娘。”林大婶生出了恻隐之心,贼兮兮的那个随意回答了一句:“这同咱们有什么关系?总归她不会留下来,还是顾好自己吧。” 几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沈云悠将脸上的泪抹干净,正想着如何对付这里的人,不远处的树上忽然跳下一个少年,落地之后快步往前面走去。 她在原地愣了许久,忽然想起了池季远。他最爱待在树上,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收到自己留下的信。 沈云悠抬头望天长叹一声,若是池季远在就好了。等到夜深,便能让他拎着自己潜进县官家中,强迫县官见自己。 她闷闷不乐地回到客栈,里面很是安静。她差人买好被褥之后,老夫人太过疲惫,早已去休息。灵意则在厨房转悠,想亲自下厨。 方青被白桃看着,倒是不用担心。沈云悠一心想着县官的事,便也没有过多在意,独自一人进了房间。 她坐下之后,凝神想了许久,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总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扰她的思绪。 沈云悠皱着眉头往角落看了一眼,忽然打了一个冷颤,那双眼睛…… “啊——”她惊叫一声飞快地跳上桌子,跟床边那只老鼠大眼瞪小眼。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回事儿?这老鼠不是已经被小宛抓走了吗?难道说这里有一窝? 不对啊,这好像就是之前的那一只,她脑中闪过小宛嚣张的脸,难不成……这丫头故意将老鼠放回来,就是为了吓自己? 推门的声音让她又抖了一下,池季远站在门口,手保持着推门的动作看着她诡异的行为。 沈云悠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惊叫:“快跑!它过来了!”她捂着脸指了指某个方向,那老鼠在房中四处乱窜。 “下来吧。”池季远走到桌前,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拉着她下了桌子。沈云悠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后,他忽然提高声音说道:“往这边来了!” “啊——”池季远本已经做好准备让她往自己身上靠,偏偏沈云悠吓得乱叫乱跳,趁着这个机会跑出了房间。 第276章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沈云悠逃到池季远的房间,惊魂未定。 “看了你留下的信,这便来了。”他回答,他得知沈云悠跟随老夫人去了水安便有些担心,想着正好没事儿,这才跟了过来。 “瞧你这样子,像是过得不太如意?”他调侃道,方才沈云悠站在桌上大喊大叫,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跪在祠堂里冷漠的小姑娘。 沈云悠为了收拾小宛,便让她去房间抓老鼠,谁知道那丫头竟真将那只老鼠抓到才肯罢休。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那日小宛拽着老鼠的尾巴从门前经过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这丫头不会认输。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胆儿小又想得太少,被老鼠吓得丢了魂儿。 “这丫头可真是……”她想起小宛瘦小的身影,这姑娘有时候看上去可怜兮兮,似乎被方青压榨得不成样子;可有时又觉得她心机深沉,对谁都满是恶意。 沈云悠正想着如何同池季远说这件事,敲门声忽然响起来,她吓得往门后一窜。池季远看了她一眼,忍住笑意将门打开。 小宛站在门口垂着头,她手上端了一碗粥。 “有事儿么?”池季远问道,他方才看见了客栈门口的灵意,知道沈云悠住在这里之后,便也住下了,还是小宛领着他进了房间。 “我……我们老板娘说公子大老远过来,定是饿了,便吩咐我熬了粥……”小宛的手有些发抖,她急切地将粥递过去,却始终没有抬头看池季远。 池季远并不饿,却还是接过了粥:“老板娘可真是好人,替我谢谢她。” 小宛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而后转身快步走了。 “这丫头怎么变得奇奇怪怪。”池季远嘟囔一声,将门关上。 沈云悠坐在桌前盯着那碗粥,一动也不动,方才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许久之后她开口问:“你认识她?” “过来的时候碰上了,几个小子欺负人,我给教训了一番。”池季远回答着,又伸手敲了敲碗:“老板娘真不错。” 方青这会儿正被白桃看着,兴许连来了池季远这么个人都不知道,哪里会吩咐小宛送粥。不过这也正好,沈云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这粥我可以喝么?” “你喝啊!”池季远笑出了声,拍拍她的脑袋有些同情:“不过是一两日,怎么饿成了这样?”看来被折腾得够呛。 粥还热乎着,沈云悠将碗捧在手上,香味立即飘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又舔了舔嘴唇,身体里的寒气似乎都随着满嘴的香味散去了。看来方青没有骗人,小宛的手艺确实不错。 正因为沈云悠知道,这碗粥不可能是方青送来的,她才敢喝。池季远到底对小宛有恩,她总不会恩将仇报。这样想着,沈云悠又满足地喝了一口粥,却因为着急被烫得大张着嘴。 “有那么好喝?”池季远问道,她好容易将那口粥咽了下去,这才点头:“比沈府大厨做的更好喝!”她并不精通厨艺,可就是觉得这粥喝着舒服。 沈云悠一边小心吹着,一边喝,那碗粥不一会儿就见底了。她忍不住叹气,片刻之后忽然眨了眨眼睛,放下碗拉住池季远的手臂:“帮我个忙吧?” 池季远还没有答话,她已经凑过去将客栈里的事同他说了。之后鬼鬼祟祟地打开门往外瞧着,像是在确定什么。 最后踮着脚轻轻地走出门去,走了两步又转头叮嘱:“你可不许同别人说。”说罢总算走了。 池季远看着面前的空粥碗愣了半晌,他追着她过来,二人话还没说上几句,又让她给跑了。 傍晚时分,小宛正坐在桌前发呆,忽然注意到白桃和灵意急急忙忙地跑上跑下,端了一盆又一盆水进沈云悠的房间,神情严肃。 几次之后,白桃往楼上跑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她猛地将水放在桌上,哭丧着脸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 她吸了吸鼻子,几乎要哭出来,最后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终于走到小宛面前问:“小宛姑娘,你们这里有大夫么?” “大夫?”小宛抬眼:“谁病了?”难怪她们方才那么慌张,难道是沈云悠? “是小姐,”白桃伸手摸了摸眼睛,带着哭腔回答:“我们小姐被老鼠咬伤了。” 小宛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桃:“她被咬了?” 那岂不是必死无疑?小宛心中五味杂陈,半晌说出一句:“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她放老鼠进房间不过是想吓一吓沈云悠,这人怎么还真被老鼠咬了? 拓州县这地方没几个正经大夫,又哪里能处理这种伤?小宛想起老夫人说起过的鼠疫,不禁皱起眉头。她虽不大了解那些东西,却觉得若是拖下去,沈云悠必死无疑。 她没有再同白桃说话,而是快步往楼上走去,到了沈云悠的房间外更是没有敲门就闯了进去。 沈云悠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头上敷着手帕,她侧着头看了小宛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你怎么回事儿?”小宛走过去将手帕拿起来左右瞧了瞧,不确定地问:“这真有用?”她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去过拓州县以外的地方,对这些东西也一窍不通。 沈云悠微微喘着气,无法回答,灵意在旁边说道:“小姐身上发烫,也只有这样了。” “老鼠咬你哪儿了?”小宛又问,沈云悠指了指脚,她便松了一口气。虽说她什么都不懂,但觉得脚被咬总比别的地方被咬好,可看沈云悠的样子,似乎病得很重,着实不能拖下去了。 她凝神想了片刻,最终说道:“我想想办法,先送你出去治病。” 沈云悠放在被子里的手一动,她没想到小宛竟可以做到这一步。她本还在想别的办法,小宛却主动提出要送她走。 “好好儿照顾着,可别让她……”小宛话说一半便离开了,她在心中默念,可别让她死了。 她确实不 第277章 骗她的粥喝 “小姐,她方才说要帮你?”白桃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想起小宛那副谁都看不惯的样子,半晌又说了一句:“该不会想骗咱们吧?” 沈云悠也正思量着,本来池季远一来,她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知道不管怎么样都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想到小宛主动提出送她走。 她其实清楚得很,就算自己被送出拓州县,能做的也只有回到沈府搬救兵,这实在不是良策,可她想看看小宛究竟作何打算。 不一会儿,门又被推开,小宛端着一锅粥走进来。 “多少让她吃点儿,这样下去死得更快。”她说着盛好一碗递给灵意。 灵意接过粥之后舀起一勺想往沈云悠嘴里送,她却微微摇头,一副痛苦的模样,灵意只得抬头看小宛。 “怎么让她吃是你们的事,我管不了。”小宛可没有这么有耐心,她撂下这句话便走了。白桃轻轻走到房门处往外看,片刻之后关门转身说道:“小姐,她下楼了。” 话音刚落,沈云悠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冲灵意和白桃招了招手:“快过来!她熬的粥可太香了,这地方没什么好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小宛还算大方,给白桃和灵意也拿了碗勺,白桃吃得满嘴都是,她含糊不清地开口:“小宛姑娘可真是厉害,她的粥怎么这么好喝?” “你慢些!”灵意替她擦了擦嘴,点头赞同:“我看比上京酒楼里那些大厨熬的还要好。” “是吧?”沈云悠心满意足地将碗放下:“我尝过一次便老是想起那味道,这才想出这个办法来骗她的粥喝。” 她当然没有真被老鼠咬,本也只是想装作虚弱,让小宛为自己熬粥。没想到她不仅主动熬了粥,甚至想送自己走。 锅里的粥刚刚见底,沈云悠又爬上床躺着,她还想多喝几次粥,可不能被小宛给看出端倪。 没过多久,小宛果然推门进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干净的锅,又将目光放在眯着眼睛的沈云悠身上。 “小宛姑娘,我们实在太饿了,这才……”灵意赶紧上前解释,想让小宛相信粥都是她和白桃喝了。 小宛却并不在意此事,她走到沈云悠的床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那她呢?她喝没有?” “我们怕小姐撑不住,倒也喂了她一些。”灵意答道,小宛微微点头,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最后收拾好锅碗走了出去。 她想将沈云悠送走,可着实没有什么好办法,拓州县哪里会有沈家那样的马车?这地方消息又传得快,她有什么动作,县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大约会使绊子。 小宛想了许久,还是心一横敲了池季远的门。 “池公子,你的马栓在后面对么?”她试探性地问道,小脸儿微微发红。池季远点头:“怎么了?” “可以将马借给我么?”她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衣裳,双手都是汗水。 “你会骑马?”池季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她却始终不敢同他对视:“不,不会。” “那你要马做什么?”池季远顿时失了兴趣,他说完便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看样子并不想将马借出去。 小宛失魂落魄地下楼,无意识地用帕子擦着手上的汗水。她本想借到马之后,在沈家找一个会骑马的人将沈云悠送出去找大夫,偏偏池季远不愿意。 手帕将手心擦得发红,小宛忽然将帕子一扔,去了沈云悠房里。 “我已经寻到好马,现在便带你家小姐去看大夫。”她刚说完,灵意和白桃便对视一眼,床上的沈云悠咳嗽一声,二人赶紧走过去。 “我送小姐去罢,”灵意转头同小宛说道:“我会骑马。” 小宛有些惊讶,毕竟灵意如此纤弱。但她没有阻止,只是示意灵意和白桃扶起沈云悠往栓马的地方走去。 马孤零零地踢着腿,那是池季远带来的那一匹。 若将马偷走,定会被他怀疑,他一定会厌恶自己。小宛有些难过,池季远是为数不多对她表达善意的人,可……她回头看沈云悠,她似乎还是很难受,小宛将心中的想法抛了个干净,又将马牵过去,不管怎么样,现在救命最重要。 她一面走一面同灵意吩咐:“趁现在天色暗快些离开拓州县,待会儿天亮了,恐怕就难走了。”她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里的人一定会使绊子不让沈云悠离开。 “沿着小路出去,往前一直走有一个大一些的镇,那里的大夫指不定能救你们小姐。”小宛说着又忍不住叮嘱:“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能拖,你得快些。” 她正准备将马给灵意,尖叫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来人啊,抓贼!”方青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她躺下之后白桃便从她的房间离开了。可她一直没有睡,方才听见有动静,便偷偷跑了出来。 这才看见了眼前这幕,方青将照亮用的蜡烛放在一旁,快步走过去死死地抓住小宛的手开始骂:“原来你才是贼,马车也是你偷的吧?”她声音极大,恨不得将四周住的人都给吵醒。 她用肮脏又恶毒的话咒骂着小宛,直到周围当真多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她才一把将小宛拽到众人面前说道:“我说近来店里怎么总是少东西,原来是养了贼!说,沈家的马车是不是被你卖了?银子呢?” “不说是吧?”方青从一旁拿起了农具,又招呼周围的人:“她不承认,咱们就打到她承认,诸位帮我教训家贼,定然有酬劳。” 那些人一听有好处,立即拿上手边的东西围住小宛。 小宛站在人群中间,只觉一阵眩晕,她忽然忆起多年之前,那天也是这样的场景:灯火昏黄,周围全是凶神恶煞的脸,而她……她做了什么?她开始恍惚,脑子渐渐浑沌,只能感觉到方青用力捏着自己的手臂,骨头都快疼碎了…… 小婉眼中写满茫然,这样的状态在她看见沈云悠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沈云悠命悬一线,小宛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她眼神示意灵意想办法带沈云悠走。 “她不是贼!”沈云悠说罢站直身体走了过去,她指着马开口:“这是别人借给小宛的马。” 她看向小宛,二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小宛一怔,似乎意识到她并没有被老鼠咬。她脸上闪过受伤的神情,眼中却立刻装满嘲讽。小宛最后倔强地别过头,不肯看沈云悠。 第278章 是我不自量力 “先前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可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吗?”方青一脸愁苦,她拉过沈云悠的手说道:“是小宛害我背黑锅,我也没有动你们的马车,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自从被沈云悠打了,她对小宛极其不满,分明多次暗示小宛帮她,这丫头却总是装聋作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方青不知道小宛和沈云悠想做什么,但既然被她抓个正着,她就非要搅和这件事。 “你听不明白吗?这马不是小宛偷的。”沈云悠又重复了一遍,这时候小宛已经将眼里的怨恨藏起来,却始终一言不发。 虽说不是故意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可沈云悠着实过意不去,若不是她装作被老鼠咬伤,小宛也不会情急之下想要偷马送她走,以至于被这么多人围攻。 她当然明白这种事意味着什么,她倒是好,离开拓州县之后,这里的人如何仇恨、议论她都无关紧要。可小宛不一样,她生长在拓州县,日子本就过得不大好,一旦被这里的人仇视,今后还不知会面临些什么事。 方青是阴险狡诈之人,她迟迟不肯将马车叫出来,却想将事情都推到小宛身上。沈云悠看着周围一圈的人,伸手进袖中。 她的手指立刻触摸到银子,这一两日,她倒也开始了解这地方的人,只要有银子,事情便会简单许多。 她正准备拿银子出来安抚这群人,少年清亮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这马是我的。”池季远自黑暗中走过来,他摸了摸马背,抬头解释:“小宛姑娘同我说过想要借用我的马,我也答应了。她并非贼人,是有人弄错了。” 此话一出,小宛终于缓缓抬头,她看着池季远,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 “这位公子说的是实话!”吴大娘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我亲眼见他牵着这马过来的。”她讹池季远的时候,曾见过这马。 吴大娘先前一直担心小宛,却也不敢同这么多人对抗,池季远一开口,她当然迫不及待地替小宛说话。 方青的目光落在池季远身上,她倒隐约知道客栈里新住进一个人,可当时白桃不许她出房间,她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眼下一看,大约也能从此人身上捞一些油水。 “公子受惊吓了吧?这丫头确实不懂事,还请您不要同她一般见识。”方青也知此事掀不起波澜,立即换上了笑脸,她凑到池季远前面,企图拉近关系。 池季远瞥了她一眼,开口道:“她不懂事?分明是你诬陷她偷东西,要说不懂事,那也应该是你。”他实在见不得方青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便又说:“你若知道自己有错,就好生同她赔个不是。” “我?我向她赔不是?这怎么可能?”方青满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小宛是她的奴才,哪里有主子给奴才赔不是的道理,她简直觉得面前这个人疯了。 池季远并不搭理她,他也不指望方青能忽然醒悟。他扫视众人,又说了一句:“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众位就回去吧!” 拓州县的人虽说排外,可也不至于非要在这件小事上纠缠。小宛是当地人,就算她真的偷了东西,最多就是将她毒打一顿,他们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些人面带失望将东西放下,四散开去。有几个大婶一面走一面回头看沈云悠,不知在议论什么。 “你个不知好歹的,我供你吃供你穿,可你呢?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事?”围观的人离开之后,方青抓起一旁的粗木棍往小宛面前走去,嘴里念着:“你可不要忘了,若不是我留你一条狗命……” “啊——”她吃痛出声,池季远捏着她的手腕,逼迫她将木棍扔掉。 “我正好有些事儿要问你,咱们过去说。”他皮笑肉不笑,又看向沈云悠,她点了点头,他便也不管方青愿不愿意,拽着她就走了。 二人走之后,灵意有些担忧地看着小宛。她本是好心,却遇上了这样的事,心里一定不好受。 “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没有想到……”沈云悠说得含含糊糊,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同小宛说,自己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喝上一碗粥。 “虽说方青不在我的预料之中,可事情毕竟因我而起。”她只觉得嗓子干涩无比,一张嘴张张合合,却始终无法表达自己的歉意。 最后还是小宛将她打断。 “行了,你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是我不自量力想救你,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小宛终于抬头看沈云悠,她已经恢复平静,眼中更是没有一丝波澜。 是她蠢,沈家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沈云悠死?就算她真到了那个地步,又哪里轮得到自己来插手? 想起这些,小宛甚至嘲讽地笑了,她听说沈云悠被老鼠咬伤的时候,竟也没有想着看一看伤口,只一心想救人。 被人当傻子耍,也是自己活该。她早该清楚,在这个地方,最没有价值的东西便是善意,善良只能成为自己的弱点。 “说到底,你跟那些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小宛最后看了沈云悠一眼,都是戏耍自己,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你误会了……”沈云悠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是她没有考虑周全,让小宛的好意成了一个笑话。 “小姐……”灵意挽着沈云悠的手臂。半晌之后,沈云悠问了一句:“你说,我应当如何补偿她?” 灵意没有回答,她和沈云悠都很清楚,这件事无从做起,因为小宛似乎什么都不需要。 她不像方青一样贪财,又没有什么喜好,对人也很冷漠。平日里除了去买食材,她几乎很少踏出客栈,甚至方青没有喊的时候,她连房门都不肯出。 沈云悠忽然有些好奇,这个小宛,她究竟 第279章 袁家不养闲人 沈云悠想着小宛的事,便没有急着走。方青倒像安分了许多,她极少同旁人接触,话也说得不多。 倒是客栈外时不时会聚集一群大娘大婶,这日客栈还没有开门,王婶便在门口等着了,发现不止自己一人过来了。 “要我说,你根本不用担心。”王婶同旁边的人说道,有些试探的意味:“你儿子长得精神、做事又麻利,我家那个傻小子压根儿比不上!” “哪里哪里!王婶儿你也攒下不少钱吧?我哪里敢和你争。”对面那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面吹捧着王婶,一面贼兮兮地往客栈里面看。 她们客套了许久,忽然听见有人惊呼一声:“袁家的来了!” 二人齐齐看去,身着绸缎的妇人走了过来。她的衣裳鲜艳亮丽,整个人闪闪发亮,似乎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王婶旁边的人泄气开口:“她怎么也来了?” “是啊!”王婶狠狠地跺着脚,分外不满:“什么都要和我们争抢!” 那妇人越走越近,她努力伸着脖子将头高高昂起,完全不将周围的一群人放在眼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来做什么?”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众人,忽然夸张地将嘴捂住:“该不会是?”说完阴阳怪气地笑起来,连她身边那个小丫头也跟着笑话周围的人。 此人本名尚娥,从出生起就受足了夸赞,说她长得可爱,又聪明伶俐,一点儿也不像小地方出来的孩子。 这些话令她愈发高傲,稍大一点,她便给自己改名为尚怜儿,常常对着月亮哭诉,不解为何自己花容月貌,却要被困在拓州县。 再后来她嫁到了袁家,袁家是拓州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当初袁家大儿子发了疯一样非要娶她为妻,袁家二老一向纵容自己的儿子,虽瞧不上尚怜儿的做派,却还是按照儿子的意思让她进了门。 不久后她诞下一子,就连袁家二老也对她改变了态度,吃穿用度都按照最好的来,平日里也是极尽所能满足她的要求。一直到现在,她都过着拓州县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当然谁也瞧不上。 本来袁家只是在拓州县有些地位,算不上多富贵,可她非要将自己当成大家夫人,甚至还买了一个丫鬟带在身边。这在拓州县可是头一份儿,只要她一上街,必定要出一番风头。 那些大娘大婶平日里里也就当个笑话,今日见到她却是心烦意燥,大家都知道尚怜儿的目的。 “怎么这么多人?”方青刚刚将门打开,一大群人便围了过来,她一脸惊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大家怎么还当真了?” “那家人出手大方,拓州县谁不知道?再说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那丫头也是俊得很!”一个大婶说完,便往客栈里瞧了瞧,又凑近方青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铜板,压低声音问:“怎么样?有人选了吗?” “这我可不敢问,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方青将铜板收进袖子里,又用手拍了拍。单是今日给她塞铜板的就有好几家,她可要好好儿卖关子,借此大赚一笔。 她正想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尚怜儿已经兀自走进客栈,没有搭理她的意。 “来都来了,我也不能空手而归,诸位可不要说我袁家欺负人。”她转身得意地笑笑,她可是势在必得,她一出手,哪里还有那些人的份儿? 尚怜儿见到老夫人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前,手中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她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老夫人对面,端起面前的茶杯开口了:“我们袁家除了现在住着的宅院,还有一栋老宅,地是整个拓州县最多的。更重要的是,我们家是拓州县唯一有家仆的人家。” 替老夫人捶背的丫鬟手一顿,偷偷地捂着嘴笑了起来。顾嬷嬷也觉得此人莫名其妙,刚要赶人,尚怜儿又开口了。 “我儿子一表人才,拓州县许多小姑娘想进袁家,都被我给收拾。”尚怜儿说起这些事颇为得意:“有一个贱丫头只是往袁家送东西,就想同我儿子多说几句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一巴掌扇过去,她脸都肿了。我就是要让整个拓州县的人看看,她有多么不要脸。” 她说完便将茶水灌进嘴里,发出咕咚的声响。哈出热气之后她似乎又来了精神,继续道:“虽说一般人高攀不上袁家,可你家那姑娘长得确实还能看,我也就勉强接受。只是空有一副皮囊可不行,我们袁家不养闲人。” “她嫁过来之后,我身边的丫鬟便不用了,毕竟是媳妇,总比外人伺候得周到。”尚怜儿细数着对自家儿媳的要求:“得快些有身孕,我儿子年纪也不小了。” 她说完这话嘿嘿一笑,将茶杯往老夫人的方向推了几下:“虽说是好事儿,但话咱们还得说清楚,免得今后有矛盾。”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进了袁家门,那便是我们家的人了,今后少要同娘家人来往,不过……”尚怜儿瞧着老夫人的穿着打扮,又加了一句:“若我们家当真有什么难处,你们还是得帮衬着。但不要太张扬,免得别人笑话袁家。” 老夫人脸色铁青,她将茶杯攥得很紧,顾嬷嬷皱着眉头问尚怜儿:“你同我们老夫人说这些干什么?” 尚怜儿一愣,片刻后笑了起来,她指着老夫人开口:“您不会是老糊涂了吧?我同你说这么多,当然是为孩子的亲事。若不为此,我何必和你们废话?” 她觉得眼前这家人简直不识抬举,自己主动放下身段提起亲事,她们竟然无动于衷? 老夫人几乎是将茶杯砸在了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连顾嬷嬷也吓了一跳,她轻拍着老夫人的背劝说:“老夫人,您冷静一些。” “发什么脾气……”尚怜儿嘟嘟囔囔,老夫人用手撑着桌子平息自己的怒气,半晌之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孙女嫁进你们家?” 第280章 你要的是儿媳还是丫鬟 尚怜儿见老夫人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又换上了笑脸:“正是,咱们立刻商量嫁妆。” 这家人瞧上去有些脸面,嫁妆定然不会少,她美滋滋地想,但也不能轻易妥协,毕竟袁家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老夫人双手紧握拐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将茶水泼到面前这个聒噪的女人身上。 “照我们拓州县的规矩,东西只能多不能少,我瞧着你们也算大户人家……” “你疯了么?”顾嬷嬷打断喋喋不休的尚怜儿:“我们小姐什么时候说要嫁进你们家了?” “连我儿子她都不愿意嫁,真当自己是天仙了?”尚怜儿一脸不可思议,多少小姑娘要贴上来她都不愿意。这家人倒好,她主动提起亲事,她们竟还敢挑剔。 “你们家那姑娘也就是长得还行,但她那个细皮嫩肉的样子能做多少农活?要不是我儿子见了她一面实在喜欢,我才不会允许她进门。” 说起来她还有些生气,本来她对沈云悠是一千一万个不满意,偏偏她那个傻儿子,绝食逼着自己主动说亲,她生怕儿子饿坏了,这才妥协。 “你知道我们小姐什么身份么?”顾嬷嬷问,尚怜儿在她眼里就是个疯婆子,痴心妄想要自家小姐做她的儿媳。 抛开门第关系不说,沈家绝不会让沈云悠摊上这样难缠而不讲道理的婆婆,以至于一辈子受欺负。 尚怜儿却并不在意沈云悠究竟是从哪里来,家中又是什么背景。在她看来,这里是拓州县,自己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一拍桌子回答道:“什么身份都一样,只要嫁进袁家,那便是我的媳妇。” 老夫人怒不可遏,她终是忍不了了,将拐杖一扔就拿起桌上的茶往尚怜儿身上泼去。 “啊——”尚怜儿惊叫一声,起身指着沈老夫人骂:“你这老太婆发什么疯?我真是给你脸了?” 老夫人抬眼看她,一双眼里都是厌恶和不耐,她问尚怜儿:“这下清醒了吗?” “若我孙女高兴,你那不得了的宅子、土地,包括你这个人,沈家都可以买下来,懂了么?” 老夫人明白,同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妇人说沈家的身份无异于对牛弹琴,倒不如让她明白她这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在沈家人眼里有多么可笑。 “我孙女在家中从未受过委屈,让她给你当牛做马?简直是笑话,你究竟是要儿媳还是想要丫鬟?”沈老夫人起身,用拐杖敲了敲尚怜儿面前的桌子,轻蔑地笑了一声:“你这种人,就算送来沈家当丫鬟,我也嫌你没有自知之明。” 拓州县虽有许多人瞧不上尚怜儿那副样子,可袁家在当地到底有些地位。这些人大多也只是在背后议论,从没有当着尚怜儿的面说出多过分的话,更不用说将茶水泼在她的脸上。 “死老太婆,你说什么?”半晌之后,尚怜儿终于反应过来,她不管不顾伸出手要去掐老夫人的脖子,沈家的人却瞬间围上来将她推开。 她寡不敌众,只得望着门外求助,拓州县那些个好事者可已经在门外看了许久,没有理由让她受欺负。令她没想到的是,那群大娘、大婶都东张西望,装作没有看见她。 拓州县的人还算是团结,可眼下客栈外的几乎都是些妇人,她们对尚怜儿颇有不满,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儿教训她一番,便默契地没有上前相帮。 “你也配提起我们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还是守着你的宅子和儿子过一辈子吧,就不要祸害别家姑娘了。”白桃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骂了几句。 老夫人头疼地揉了揉头,顾嬷嬷便扶着她回了房。尚怜儿想要上前却被沈家的人控制作,只能极尽所能想肮脏又恶毒的诅咒叫骂,以平息心中的怒火。 她本也瞧不上沈云悠,只是为了让儿子高兴才提起这门亲事。被老夫人羞辱之后,她心中反而生出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沈云悠嫁进袁家,一辈子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有了这个想法,她反而冷静许多,沈云悠一旦成为袁家媳妇,就连生死都是她说了算,何愁不能报仇? 她缓缓坐下,凝神想了一会儿,抬头忽然看见了方青。 “你看我做什么?我确实是说这家人想将那姑娘嫁出去,可我怎么知道他们如此高傲,连你也瞧不上。”方青解释道,之所以会有那么多人来客栈,都是因为她刻意将沈家要招女婿的消息透露给了爱嚼舌根的那几人。 她做这件事一来是想恶心沈云悠;二来也妄图大赚一笔,毕竟她是同沈家老夫人接触最多的人。为了不引起沈云悠的怀疑,她甚至装作安分,没有再生是非。 尚怜儿似乎并不在意此事,她将方青拉到一旁叽叽咕咕说了许久。 “真能行么?”方青犹豫不决,尚怜儿却很笃定:“怎么不行?再说咱们这是什么地方?谁能管到这里来?” 说罢拿出铜板放进她手里,又道:“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尚怜儿是对的,方青想起这些年在拓州县发生的事,来这里的人,就算吃了亏也只能将怨气往肚子里咽。 “我先问问她吧,这丫头倔,未必会答应。”方青虽满心都是她说的“好处”,却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尚怜儿拍了拍她的肩,信任无比:“不过是小事,她又那样听你的话,怎么会有问题?”她挤眉弄眼,说完便离开了。 方青踱来踱去,最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糕点往小宛的房间走去。 自从被当成了贼,小宛总是躲着人,打开门看见是方青,她的眼眶立刻红了:“方姨,您,您怎么来了?” “先前冤枉了你,是姨不对,你可千万不要记仇。”方青说着将糕点放在桌上:“这件事着实是我对不住你,方姨给你赔不是了。” “都是我不会做事,才会令方姨误会,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小宛低眉顺眼,说话小心翼翼。心中却在想着,这个老狐狸又要耍什么花招,瞧着她这个样子,像是有求于自己。 可她能有什么事?小宛想不通,便只能等着方青自己开口。 二人相互试探许久,方青终于坐不住了,她拉过小宛的手轻轻拍着:“这些年你一直和我作伴,我早已将你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你现在大了,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为你找个好婆家。” 难道想将自己卖了?小宛将手抽出来,眼眶更红了:“小宛并不想嫁人,一直待在方姨身边便好。” “你的孝心我明白,可姑娘总是要嫁人的。”方青抬眼看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知道你对池公子有意,其实你们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 第281章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可怜 第二日,尚怜儿在街市上转来转去,挑选了许多东西。她收起平日那副高傲的模样,见谁都是笑脸相迎。 “有好事儿?”卖红纸的老婆婆随口问了一句,尚怜儿一反常态,热情地拉过老婆婆说道:“可不是么?我那儿子总算要成亲了,我能不高兴吗?” 她刻意将声音提高,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袁家在拓州县有些声望,袁家大儿子娶媳妇自然受到了关注。 “是哪家的姑娘?”老婆婆问出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只见尚怜儿双眼一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卖足了关子才回答:“客栈里的。” 整个拓州县只有那一家客栈,众人也露出了然的笑。片刻后,人群中却又爆发出了质疑的声音:“你家也算是大户,图那丫头什么?” 方青客栈里还能有谁?尚怜儿总不会让儿子娶方青吧?可那小宛孤女一个,除了烧一手好菜,什么都没有,不像是入得了尚怜儿眼的人。 “我儿子喜欢!”尚怜儿叉着腰,十分神气,似乎只要自己的儿子高兴,要娶哪家姑娘都没问题。 拓州县的人都知道,尚怜儿极其宠爱她那个儿子,几乎有求必应。而娶亲么,只要他坚持,她总会妥协。 这倒是令那群大婶松了一口气,没有尚怜儿搅和,她们也并非没有机会得到沈家青睐。 虽说尚怜儿碰了一鼻子灰,可这些人还是垂涎沈家家产,毕竟只要能让沈云悠进门,便意味着一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她们无论如何也想试一试。 消息很快传到了沈云悠耳里,白桃上街逛了一会儿,便发现四处都在谈论这门亲事。 “客栈里的?”沈云悠重复念着这几个字,总不可能是方青吧?方青可比尚怜儿小不了几岁,那就只有小宛了? “她那个儿子是什么妖魔鬼怪?我看没人配得起,孤独终老算了。”池季远在一旁说道,他光是听白桃提起尚怜儿说的那些话,就觉得此人脑子有毛病。 沈云悠本想见一见小宛,可她一直不肯。沈云悠心里也乱着,她不知道小宛是不是真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又或者是,她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又一次吃了闭门羹之后,她终于抓着池季远的手臂央求:“你替我打探打探情况吧!” “我怎么打探?她不理你,难不成还会同我说?”池季远可不觉得自己和小宛多么相熟,沈云悠凑过去悄悄地说:“你劝劝她,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何必非要去袁家受那个气。” “万一人家乐意呢?”池季远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有人爱财有人好色,你看着受气,指不定人家心里正乐呵着。” 沈云悠沉默片刻,似乎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最后开口道:“若真爱财,何必要选袁家?总归都要受气,嫁谁不是嫁?为何不能选家产更多的人家?” “没想到你还挺有野心。”池季远笑了一笑,正色道:“总之这是人家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掺和太多。若是不小心毁了这门亲事,你能帮她么?” “我能啊!”沈云悠脱口而出:“若她是被迫,在这里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我带她走便是了。” 小宛曾想帮她逃走,她就姑且当这丫头是好人。 “好!”池季远半握拳,轻轻碰了一下沈云悠的手:“既然如此,我就替大小姐跑一趟。”沈云悠已经做好打算,事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问两句倒是无妨。 小宛对他还算是客气,但给了他一杯茶之后便有些心不在焉,也不肯开口说话。 “我听说你同袁家的大儿子……”池季远话还没说完,小宛已经点了头,她刚张嘴,忽然看见门口闪过一个黑影。 她将话咽下肚子,改口道:“我独自一人这么多年,该找个归宿了。” 她很憔悴,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好像已经被苦日子磨去所有的不甘,也当真不在乎尚怜儿有多么难缠,只要能好好儿嫁人,她便满足了。 “袁家那个尚怜儿是个刁钻的。”池季远抬眼看她。 “我知道,嫁过去就是一家人了,她有分寸。” “她儿子也不是个安分的。” “我不在乎。” “你想好了么?” “我……” 小宛顿了一顿,她看着池季远那张脸,想起了那日他替自己出气,拎着王婶的儿子扔进水里。她忽然又生出了多年来一直不敢触碰的念头,她要离开拓州县这个阴冷的地狱。 门外的黑影又动了动,小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生起气来,她夺过池季远手里的茶杯,用力摔在地上。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嫁过去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的事。于我而言,至少不用寄人篱下,这没什么不好,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可怜?”她想起过往之事,几乎是在嘶吼:“你们这种人当然不能明白,我小小年纪没了爹娘,袁家能看上我,那是我的福分,难不成我还要拒绝?像我这样的孤女,还能奢求嫁好人家吗?” 她说完便开始抽泣,池季远面儿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起身开口:“你不必同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过随口一问。” 他出门之后,小宛站在门后,外面窸窸窣窣,许久之后终于安静下来。她将脸上的泪擦干,咬紧嘴唇。 “事情就是这样。”池季远将沈云悠带到房顶,她掀开瓦片往下看,小宛正弯着腰,慢慢地捡地上的碎片。 房顶有些滑,沈云悠牢牢地抓住池季远问:“她真的只是想要安稳的生活?” “未必。”池季远回答,他和小宛并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她不一定会说真话。 “可袁家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沈云悠想不明白,尚怜儿难缠又高傲,她绝不会仓促地定下儿子的亲事。 再说小宛在拓州县并不招人待见,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媳妇。 沈云悠不知道小宛是不是真想嫁进袁家,可她很清楚,尚怜儿绝不是诚心让小宛进门。 第282章 让她嫁进袁家 拓州县人不多,消息传得也快。不过两日,尚怜儿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迎新媳妇进门。 那日阴霾的天空少有地洒下几缕阳光,倒确实像个好日子。方青也一改往日的态度,对小宛好得不得了。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来客栈的时候只有这么高。”方青伸手比划着,她瞥了一眼路过的白桃,又道:“这客栈一直由我苦苦支撑,还好你在身边。” 她像一个等待女儿出嫁的母亲,欣慰而担忧,一面叮嘱小宛,一面回忆过去的时光。 “你娘若知道你嫁得这么好……”她这话刚出口,小宛忽然神情冷漠地将刚拿起的木簪放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方青赶紧打住,提起别的事:“虽说嫁人了,可也不要忘了家里,有什么委屈尽管回来同我说。” 小宛将木簪插在发间,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终于开口:“我去端刚刚熬好的粥。” “我说你这孩子,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粥啊?”方青往门外望去,这会儿沈云悠和她身边的人都已经进屋了,小宛却还想着粥。 要不是看在袁家的面子上,她早就对小宛发火了。小宛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粥是替沈家小姐熬的,她对我不错,我总得好好儿谢她。” “这……这是自然,知恩图报是好事儿。”方青听了这话立马改变态度,甚至在小宛端来粥之后,跟着她去了沈云悠的房间。 “您就不用进去了吧?”小宛伸手一挡,好像不大乐意方青进去:“这是我和沈小姐的事。” 方青讪笑几声,倒也没有勉强,她假意转身,小宛便一推门走进房间。 “小宛姑娘,你……”灵意瞧着小宛一身红衣,不知该说什么,她也听说小宛这几日便要嫁给袁家的儿子,可没想到这么快。 小宛将手里的粥放在桌上,转头看沈云悠:“这大约是你最后一次喝我熬的粥了。”她将粥推到沈云悠面前:“我今日便要嫁人,往后再也不用为生活担心,这是好事,你应该为我开心。” “我不怨你了,也知道你不是真想骗我。”小宛一副释然模样:“我就要过好日子了,倒也不用一直记着此事。” 沈云悠端起碗看了半晌,却又放下,并没有喝粥的意思。小宛见状,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碗边:“喝了吧,就算讲和。你也忘了那件事吧,我就当你是诚心祝贺我。” 沈云悠低头,一手端着粥,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在桌上敲,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不过一会儿,她终是将粥往嘴里送。 “小姐……”白桃有些担忧,灵意却一把拉住她,轻轻按了按她的掌心。 “好,祝你今后都是好日子。”沈云悠将碗递给小宛,她微微点头,如释重负地往门口走去。 一开门便看见了方青,小宛晃了晃空碗:“满意了么?” “这是什么话?好像是我勉强你,这件事对我们都好,你不要多想。”方青低声道。小宛没有答话,兀自往楼下走去,方青则跟了上来,有些着急地问:“你什么时候走?袁家马上就要过来接人了……” “不急,”小宛并不像她那般热切,而是慢悠悠地在桌前坐下,桌上是她做的好菜。她今日早起,将饭菜做好之后,才换上了红衣。 方青急得直搓手,小宛却示意她看上面,只见白桃和灵意正好奇地往这儿看,方青心中一惊,捏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为您做饭,就陪您吃这最后一餐吧。”小宛说着将面前的酒递给方青,又暗示她有人看着。方青虽不情愿,还是接过酒往嘴里送,一面假意擦着眼泪。 二人又是说贴心话,又是拥抱,好一番情真意切,最后终于等到了袁家的人。小宛依依不舍地看着方青,忽然上前拉着她的手哭着道:“方姨,您送我过去吧!” 她抓着方青怎么也不肯松手,最后方青只得妥协,替她盖好盖头,陪着她一起去了袁家。 尚怜儿爱面子,她儿子成亲自然要风风光光。她请了许多人撑场面,一路上敲敲打打,生怕有人不知道她的儿子今日娶亲。 “嫁进她家能有什么好处?还不得被当作丫鬟使。” “那小宛本来不也是个丫鬟吗?在袁家做丫鬟,总比在方青客栈里做丫鬟好。要我说,吃亏的是袁家,要个什么样的媳妇不好,偏偏是这丫头,吃里扒外的东西!” …… 这些话都落在了小宛耳里,她却恍若未闻,只是紧紧地攥住牵着她的方青。她此刻异常清醒,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拓州县是小地方,尚怜儿却最是讲究排场,折腾好一番终于让方青送小宛回了房间。 没过一会儿,小宛便换上干净的衣裳悄悄出了房间。 好在袁家院子还算大,这会儿房间外没什么人,她将脸遮住往外走,心已是是砰砰乱跳,满脑子都是方青同自己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倾心于他,可你知道么,池公子同那沈家小姐有婚约在身。”那日同尚怜儿商量一番之后,方青便将她叫到房间里说起此事。 她没想到竟连方青都猜到了自己的心思,面儿上却还是强装镇定:“方姨,你着实误会了,我对池公子好不过是因为他于我有恩。” “这些我也不想追问,可你要清楚,只有让沈家小姐嫁了别人,你和他才有机会。”方青不再纠结于她的心意,而是开始劝说。 “你想想自己这些年过的日子,他难得不值得你去争取么?”方青起身拍了拍她的肩:“今后你还能遇到家境这般好的人么?既然不能,何不拼尽全力一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能捏在手里就是自己的不是么?而这第一步,就是让沈家小姐嫁人。” 小宛经过胡同时,犹豫了一下,为了快些回客栈,她最终还是走进了那片阴暗。她紧攥着拳头,脑子里回荡着那天方青说的最后一句话。 让她嫁进袁家。 第283章 若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小宛很快回到袁家,没过一会儿,敲门声便响起来。一个婆子探头进来,小宛赶快将她拉过去:“你小心一些。” 那婆子往前走了几步,瞧见床上躺了一个人,身着大红嫁衣,头被盖头遮住。 “她喝了我的粥,那粥有问题,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小宛解释道。婆子一听这话也放松了些警惕,可还是走到床边将盖头掀开。 沈云悠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白皙的小脸儿上有些许红晕。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婆子夸赞着,而后取出几块铜板给了小宛,叮嘱道:“有劳姑娘了,这件事可不要让别人知道。” “您放心,拿钱做事,我明白。”小宛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后,便推着婆子往外走:“您快些去告诉袁家人事情已经妥当,我这就离开。” 婆子犹豫地看向沈云悠的方向,最后问:“不将她绑起来真的可以么?” 小宛想了想,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在房里翻找出绳子,一面转身同婆子说道:“您就先走吧,我会将人绑好。” “多谢姑娘。”婆子终于放下心来往外走,她可还急着问尚怜儿要赏钱。 小宛将事情处理好之后并没有离开袁家,她躲在暗处,生怕有人忽然闯进房间,直到天色暗下来,方才离去。 悄悄回到客栈后,小宛立即钻进自己的房间。她将所有积蓄放在盒子里,又随手往包袱里塞了一些糕饼,最后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小刀别在腰间。 下楼的时候白桃和灵意正急急忙忙地跑来跑去,她赶紧避开这二人,毕竟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本应该在袁家。 她沿着小路拐了好几个弯,最后穿过一片树林,到了一个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包面前。 耳边是风的呼啸声,偶尔传来的鸟叫似乎是嗓音沙哑的老者在埋怨此处荒寂。小宛摸了摸腰间的小刀,在坟前摆开几块糕饼。 “母亲,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孝敬您,咱们这辈子没有母女的缘分,您就忘了我吧。”她出生不久,亲娘便断了气,她其实连母亲的样子都不知道,却还是总来祭拜。 话音刚落,身后的树叶便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小宛一惊,立刻起身往那片黑黝黝的森林看去。 什么也没有,她却还是将包袱收拾好,卯足全力沿着旁边的一条小溪往前跑。 没过多久,小溪汇入河流,她将剩下的糕饼扔进河中喘着粗气:“娘,我要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逃出去。若是能,我便带着您交给我的手艺好好儿活下去,若不能……” 她顿了顿,缓缓地将手放进河水中,冰凉而刺痛的感觉令她清醒过来,她猛地摇头,继续道:“一定能,我一定能逃走,您放心吧!” 小宛知道自己不能耽搁了,她转身刚要走,却全身一抖几乎跌进河中。 沈云悠正站在不远处,狂风将她的发丝吹得乱七八糟。 “你怎么在这里?”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震惊,小宛说话时声音一直在抖。 “你不觉得自己太顺利了么。”沈云悠反问,她一步步逼近,直到看清了小宛脸上的表情,她终于开口:“你利用我?” 小宛呆呆地半张着嘴,让沈云悠喝下那碗有药的粥,又将她带到袁家,需要躲过沈家所有的人。这本是一件难事,她却如此轻易就做到,似乎有一双手在背后推着她走。 “你既然知道我暗算你,怎么敢喝那粥?”半晌,她才问出这么一句。 “我一早便派人盯着你,你往粥里放了什么我不知道么?又没有毒,我为何不敢喝?”沈云悠答道。 她早已弄清楚,小宛往粥里加的东西只是会让人短暂昏迷。之所以选择喝下粥,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既然你应经知道,也就不必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咱们就此别过吧!”小宛急切地想离开这个地方,就算心中有一大堆疑问,她也不愿意和沈云悠有过多纠缠。撂下这句话之后她便想要走,却被一把抓住。 “你……”小宛转头看沈云悠,本想问她些什么,却发现她目光落在了前方某处。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宛一双眼睛里全是火焰的颜色。那片红光伴随着人群的喧闹声逼近,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在那里!” 小宛手里的包袱落在地上,她听见沈云悠低声道:“看来你走不了了。” 趁着人群还没有过来,小宛一把将沈云悠推到旁边的草丛里,自己则拼命往前方跑去。狂风大作,她骤然想起多年前逃跑的那个夜晚。 一阵绝望袭来,和当年一样,她被拓州县的人团团围住,只是身边没有护着她的娘亲。 尚怜儿气势汹汹,明明说定拜堂之后用沈云悠换小宛,而到了晚上,被绑在房间中的竟是方青,她断定是小宛搞的鬼,冲上去就扇了一巴掌。 “小贱种,不愧是那个女人养出来的祸害!当初就不应该心慈手软留你一条活口。”兴许是因为跑得急,她的发髻已经散了,燃烧的火焰照亮她的脸,瞧上去有些可怕。 她将手中的火把递给身旁的小丫头之后,双手掐住了小宛的脖子。 小宛一脚将她踢开之后抿了抿嘴,血腥味涌上来,她往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了被人拖着、身着红嫁衣的方青。 她咧开嘴笑了,缓缓道:“今后方青就是你的儿媳了。” 方青在拓州县名声并不好,她嫁进袁家,无疑会让袁家被整个拓州县的笑话,这对爱、要面子的尚怜儿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而方青,她摊上了尚怜儿这个婆婆,今后也不会有安生日子。 只要想到这些,小宛便心满意足。 “孽畜,你爹娘死之后,是我将你留在客栈给了你活路,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方青忍不住要上前,吴大娘却一把将她拉住:“你先冷静一些。” “她的命本就是我给的,我今日就要取走。”方青一把甩开吴大娘,上前与小宛扭打在一起。 小宛的手滑过腰间抽出了那把小刀,正当她将刀对准方青的胸口时,沈云悠忽然冲出来抢走了那把刀。拉扯中刀尖划过她的手背,留下一条伤口。 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沈云悠却似乎没有知觉,她看了小宛一眼将刀收进自己的衣袖,又狠狠地踹里方青一脚,骂道:“滚远些!”说罢拉着小宛就要走。 “你可以走,她得留下。”尚怜儿知道逼沈云悠嫁过来已经不可能,但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也想取走小宛的命。 沈云悠伸出满是鲜血的手狠狠地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声音冰冷:“若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第284章 恶心肮脏的地方 尚怜儿脸上沾满了沈云悠的血,她吓得惊叫一声用力地擦着自己的脸。一旁满脸沟壑的老者将她往后一推,自己则站到了沈云悠面前。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拓州县的事,你最好不要自讨没趣。”此人说话颇有气势,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沈云悠却只是动了一下眼皮,抬眼看了他半晌终于开口:“你真是有本事,在这乡野之地占山为王么?” “你懂什么?”那老者怒喝一声指着小宛,声音仿佛自地狱而来,阴冷而无情:“这就是个祸害,她的父母,乃至……乃至继母,皆是因她而死。多年之前你念在她年幼已经网开一面,如今她又作孽,我如何能留她?” “作孽的是你!”沈云悠也拔高了声音,她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同那老者说道:“她要生要死、要去哪儿,都是她自己的事。你算是什么?凭什么仗着自己年纪大便说一嘴没有道理的瞎话,如此轻易就决定别人的生死?” 那老者叫名叫尚德,是尚怜儿的亲伯父,他在拓州县德高望重,几十年没被人顶撞过。 沈云悠如此不客气,他也愣了一下,反而是王婶在人群中说了一句:“和她们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要我说,将这俩人绑上扔进河里算了。” “你不要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小宛撕下布条替沈云悠包好伤口之后忽然开口。 她说着往事,一点一点揭开王婶的伤疤:“你刚到拓州县的时候,也是不要命地往外逃,你还曾同我说过,说自己一辈子的眼泪都落在了这里,可现在呢?” “我不过是和当年的你做了同一件事,你竟想要我的命,你当真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吗?”王婶当初是被骗到拓州县来的,她一心念着外面的家人,数次想逃走,都被抓了回来。 王婶听过她的话呆滞了一下,眼中也闪过奇怪的情绪,似乎回忆起了拓州县之外的时光。可那些记忆终究太过遥远,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的亲人都不在了,离开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再说我的日子过得很好,何必要折腾?”她回答,这么多年,王婶早已习惯了在王家的生活。如今她生的小儿子也那么大了,她早已经接受一切。 可小宛不一样,她要报仇。 她的目光落在了尚怜儿身上,此人手里还攥着手帕,似乎怕沈云悠的血脏了她的脸。 “说来可笑,你不过觉得我娘抢了你的风头,便要置她于死地,心肠这么歹毒,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小宛忽然一把抓住尚怜儿的手臂,恨不得现在就毁了她那张脸。 可方才沈云悠为她受了伤,她明白若是捅了方青那一下,便会背上人命,现在她不能再犯糊涂。 “你胡说什么!”尚怜儿尖叫一声,否认了此事。 “当初我和我娘明明能逃出这里,是你和方青叫来了一大群人,煽风点火,活生生将她打死在了田地里,你还想抵赖吗?” 时隔多年,小宛说起此事还是忍不住发抖,那日她被人拉着,亲眼看见娘亲挣扎、断气。她记得娘亲死的时候,连双眼都没有合上。 “那是她不守妇道,她活该!”尚怜儿有些心虚,她当初确实嫉妒那个女人的美貌,这才生出歹意。 “妇道?你们将她绑到这里困了数年,又有人道吗?你们也配提‘妇道’二字?”小宛激动起来,她双眼含恨指着众人:“我娘不是我害死的,她是被你们这群畜生,一下一下砸死的。” 她说着说着,忽然蹲下去大哭起来,娘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这群人却还过着这么好的日子、在这恶心肮脏的地方为非作歹,凭什么? 她亲娘在生她的时候便难产去世,她口中的娘亲是她的继母,那个女人是她父亲用全部家当换回来的。 拓州县常有这样的事,哪家忽然多了一个人,周围的人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女子刚到拓州县的时候,大多也吵过闹过,可日子平稳之后,便也消停下来了。 可小宛的继母不一样,她本就已经嫁人。被绑到拓州县的时候,她的大女儿比小宛大一些,可小女儿还不满周岁,她想方设法往外逃,却都被抓了回去。 小宛的父亲是个醉鬼,稍有不如意便会拿母女俩出气。小宛那时年纪小,被打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她那继母自己也有女儿,看着她心疼,便处处护着她。 二人一直相依为命,直到她的父亲喝醉酒摔死,继母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逃走。 小宛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求继母带自己走的场景,继母也不是没有犹豫,可小宛哭着抱住她,露出了带着淤青的手腕,她终是狠不下心,带着小宛逃了。 坏事的是方青和尚怜儿,那时小宛的继母在方青的客栈里做菜赚些小钱。方青发现她逃走之后,和尚怜儿一起将事情闹大了。 拓州县一大半人追了过去,将那对母女围在中间。 方青只是要教训这二人,却没想到,尚怜儿要的是人命。 小宛的继母貌美,她来拓州县之后,尚怜儿受挫不少,她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便趁着这个机会煽动了拓州县的人。 本来那女人性子就烈,在拓州县很不受人欢迎,小宛的父亲又刚刚醉酒摔死。尚怜儿煽风点火,尚德也暗中相助,人们很快被激怒,要为小宛的父亲“讨回公道”,一个个拿上农具往那可怜的女人身上砸。 方青眼见着事情不对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那些人将自己平日的怨气全撒在了小宛的继母身上,根本不停手。 小宛本也来要被打死,是吴大娘说服众人将她留了下来,方青见她继母保不住了,立刻表示可以收留她。 小宛的继母做得一手好菜,替方青赚了不少钱,失去这棵摇钱树她当然可惜。小宛年纪虽小,可手艺已然不错,方青很清楚,将她留下自己亏不了。 “你没了娘确实可怜,可你不能不讲道理,将事情怪在大伙身上。”尚德走过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劝说小宛:“再说你父亲死的时候,也是大家为他寻了一块好地把人埋了。不然你们母女俩如何能处理好他的后事?你怎么连知恩图报也不懂?” “那是他活该!”小宛脱口而出,说起来她应该庆幸,若不是那个醉鬼快将自己打死的时候失足从台阶上跌了下去,她也活不到今日。 “你们肯将他埋了,不过因为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心肠歹毒的畜生。若没有你们干涉,我一定将他的尸体扔到深山里喂狼!”她冷冰冰地戳穿了尚德伪善的面具。 第285章 她的机会 你,你……”方青惊恐地瞪大眼睛,她从来没有发现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姑娘这么可怕,她往后退着,不寒而栗。 “我亲娘生产之际,若不是被他打了,也未必会死于难产。”这件事小宛大一些的时候听拓州县的人议论过,可笑的是他们竟不觉得她那个父亲有错。 “他平日里将我和我娘打成什么样,你们难道不清楚?我们不过想寻一条活路,你们!你们这群‘善良’的人掐灭了所有的希望,又将我娘打死,现在竟来和我说什么恩情?我疯了么要报你们这群畜生的恩?” 小宛将多年来的恐惧和恨意毫不保留地吼了出来,带着哭腔的嘶吼在风声中凄厉无比。 吴大娘看着她不停搓手,有些紧张。她的儿子生过一场病,跑遍了拓州县也没办法,最后是小宛母亲用偏方治好。自那以后,吴大娘暗地里接济她们母女不少。 可她人微言轻,最终只保住了小宛的命。而今日……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逃过一劫。 “他教训你们那是应该的,咱们拓州县哪家的男人没有教训过女人和孩子?是你小小年纪就被那女人教坏了,不懂规矩。”尚德摆出了说教的姿态,似乎真是小宛在无理取闹。 “应该?什么是应该,什么又是不该?我母亲为了生存,要逃出拓州县就是不该;你们活生生将她打死就是应该对么?”小宛笑着笑着,又笑出了眼泪。 她疯了一般朝着尚德吼:“你们这些人,比山里的豺狼虎豹还要可怕,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事情过去多年,她却总是梦见娘亲满身是伤地倒在血泊里。她忘不了那个场景,也记下了每一个动手打母亲的人,这些年只要有机会,她便会给那些人制造麻烦。 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尚怜儿同归于尽,可每一次生出那个念头,她总会想起娘亲将小刀交给她时说过的话。 她说把刀是要你好好儿保护自己,不是让你做傻事。今后无论有没有娘在身边,你都要好好儿活着。 她咬着牙在方青的客栈里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好机会。 当方青要她同袁家那个儿子拜堂,再将沈云悠换去袁家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尚怜儿传消息的时候只说自己的儿子要娶的人住在客栈。人们都认定是小宛,而当发现嫁过去的是沈云悠后,他们也会认为是自己弄错了。 那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管沈云悠怎么闹,沈家都无力挽回。 小宛假意被方青说服,甚至提出自己可以让沈云悠陷入昏迷。方青正是因为知道她给沈云悠的粥里有药,才不得不配合她演了一出。 “你就是想报复我,你想害我儿子一辈子!”尚怜儿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嘴里不停念叨着:“疯了,你疯了。” “报复你?我可没那个心思,不过是有人要从你身上捞一些好处。”小宛收起方才的情绪,转头看向方青。 兴许是她盯着方青看了太久太久,最终一大群人都安静下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都,都盯着我做什么?”方青此时还穿着红色的嫁衣,没有从小宛带给她的惊吓中缓过来。 “方姨,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您就说实话吧!”小宛开口道:“若不是有你逼迫,我怎么可能答应做这件事?” “你是说?”尚怜儿听了这话愣了片刻,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她冲上去掐住方青的脖子:“原来惦记着袁家家产的是你,我掐死你!” 眼见着方青呼吸越来越困难,尚德终于开口阻止:“你先放开她。” 尚怜儿自然不愿意,尚德又加大声音说了一句:“放开!”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方青立刻猛烈地咳嗽,半晌才缓过来。 小宛看着她,眼神冷漠,她确实答应要换人,也在粥里下了药,可在房间里等着袁家儿子的并不是沈云悠。 她曾递过一杯酒给方青,酒中加了些东西,能让人神情恍惚,使不上劲儿。 拜完堂之后,小宛故意让方青送自己回房间。尚怜儿以为二人要去换沈云悠,也没有阻拦。实际上进房间不久,小宛便趁着药劲儿上来,将方青绑起来藏在了床底下。 她把昏迷的沈云悠带到袁家,骗过了尚怜儿派来的婆子。那婆子离开之后,她立即将穿好红嫁衣的方青绑在床上,带走了沈云悠。 为防万一,她一直躲在房间附近,直到天色暗下来方才离去。 那时候沈云悠还没有醒,她将人带到了灵意的房间外。待她收拾好包袱准备逃的时候,白桃和灵意仍在楼上楼下地跑着替沈云悠烧水擦身体。 她本想着,将这烂摊子留给袁家和方青却解决。这二人都自私又难缠,定然要拉扯一番。自己也算是报了仇,便带着娘亲的希望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可没想到这些人动作这么快,不过是她同母亲告别这一会儿,便已经纠集了一大群人来抓自己。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一辈子也离不开拓州县,更甚,也许今日就要死在这里。方青冲上来的时候,她也想一起死,却被沈云悠拦了下来。 现下她冷静了许多,便想将一切都推到方青身上。 尚怜儿此时已经顾不上方青,她拉着尚德的手臂哭诉:“这是骗局,这门亲事不能当真。”虽说此事丢人,可比起让方青做自己的媳妇,她宁愿丢人一些。 “这……”尚德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决断,毕竟这门亲事整个拓州县都知道,也不能说不算就不算。 “伯父!我哪里知道方青会耍这样的花招?”尚怜儿闭口不提妄图暗算沈云悠的事,将自己说成了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再说同我儿子拜堂的不也是小宛吗?” 小宛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一定,人死之后,这门荒唐的亲事便会不了了之,她也不用再操心。 “谁说拜堂的是我?”谁知道小宛根本不承认:“拜堂的时候从头到尾都盖着盖头,你说是我拜了堂,可有证据?你一直说要进袁家门的人住在客栈,如今穿着红嫁衣的是方青,事情还不够清楚么?” 第286章 动手打死我 李婆子呢?快去把李婆子叫来!”尚怜儿冲着人群大叫,袁家去接小宛的时候她在房间里死活不肯见人,最后是盖好盖头之后,方青将她牵了出来。 如此一来,确实无法证明拜堂的是小宛,可她曾派李婆子去房间查看,这婆子应当见过小宛。 “在……在这里。”李婆子吓得直哆嗦,她可不愿被卷进这件事。 “你说,我派你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是谁?”尚怜儿逼问道。 “是……是小宛姑娘,和……” “听见了吧?是小宛!”尚怜儿打断了她的话,虽说她想逼沈云悠嫁进袁家的事众人已经心知肚明,可她很清楚,此事不能戳破。 沈云悠听了这话忽然低头同小宛耳语几句,而后走过去拉住李婆子的手,轻声道:“你见到小宛的时候,她可有穿着嫁衣?” “这……”李婆子本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她此时已经完全乱了方寸,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偷偷地抬头想看尚怜儿的脸色,哪里知道沈云悠手上猛然用力,厉声道:“说真话!” “没有,没有穿嫁衣!”李婆子来不及考虑,脱口而出。 “废物!”尚怜儿骂了一句,这样一来,除了方青便没有人见过小宛穿着嫁衣,更加无法证明拜堂的是她。可方青的话现在不作数,尚怜儿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她记得李婆子说过,穿着红嫁衣躺在床上的是沈云悠,可一旦将此事说出来,一切就败露了。就算拓州县的人不说什么,沈家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此事错就错在,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沈家便不可能任她拿捏,她现在是有苦说不出。 “可所有人都看见了,是方青牵着人进了袁家门,拜堂的不可能是她。”过了一会儿,尚怜儿忽然双眼一亮,不能证明小宛拜了堂,证明方青没有拜堂不也一样有用么? “这是你们的事,谁知道你们背地里做了什么龌龊的勾当?找不出拜堂的人又如何,总之穿着红嫁衣在房间里的是方青,嫁给你儿子的便是她。” 小宛一副耍无赖的模样,当初尚怜儿不就想用这样的招数逼沈云悠么?如今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尚德久久没有开口,他虽想帮尚怜儿,可若当真按她说的来,恐怕会影响自己的威望。 尚怜儿等得有些急了,赶忙央求:“伯父,这些我们都不追究了,总归这门亲事袁家和方青都不满意,就此作废吧!” “这怎么能行?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小宛高声道:“难道拓州县的亲事都是说废就废的?” 尚怜儿彻底被激怒,她拽住小宛冲人群喊道:“好,我就暂且不谈这门亲事,咱们先将这个祸害解决掉。” 她忽然很清楚,只有小宛在,绝不可能让自己轻易赖掉这门亲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让她闭嘴。 “咱们拓州县因为她,出了多少惨烈的事?”尚怜儿开始像多年前那样煽动拓州县的人:“她害死了自己的亲爹娘和继母,眼下又来祸害养育她的方青,这样的孽畜实在留不得。” “话也不能这么说,小宛的爹娘死于意外,她的继母……总之这件事不能怪她。”吴大娘忍不住反驳,尚怜儿却不耐地打断:“她分明生在拓州县,长在拓州县,却帮着那个女人逃走,成了叛徒,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她死个十次百次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议论声,当年那件事轰动了整个拓州县。那时候小宛年纪虽不大,可还是受到了许多责难,大多数人都觉得她背叛了拓州县,骂她是叛徒。 如今旧事重提,这些人越发愤慨,尚德也点了点头:“的确,小宛背叛了家乡,也背叛了一心一意为她好的乡亲。” 他这句话无疑给了人们更多暗示,许多旧事被翻了出来。 “我记得她爹死的时候,她甚至一滴泪都没有落,可真狠心。” “也许那个时候还不懂事儿。” “你可别替她找借口了,不懂事儿还能帮着那个女人逃走?” …… 伴随着议论声,人们慢慢围了上来,小宛想起了自己的娘亲,看来自己要跟她走上同一条路了。她闭上双眼想起娘亲的模样,竟也没那么害怕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沈云悠已经站在她面前阻拦那群人:“真以为地方小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宛轻轻拉了拉她,示意她不必同这些人说下去,拓州县的人若是讲道理,她娘亲就不会惨死在这里。这么些年她早已清楚,要对付这里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以暴制暴。 她明白沈云悠想帮自己,可若真打起来,她们哪里有还手的余地?这群人打定主意要自己的命,只要她还在拓州县,总是难逃一死。 沈云悠安慰般地按了按她的掌心,似乎并不清楚这里的人有多么野蛮。 “我早就说过,拓州县的事与你无关。你若执意掺和,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尚德怕沈云悠坏事,便又开口告诫她。 沈云悠并没有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反而语气轻松地问:“倘若我非要管呢?是不是会像小宛的娘亲一样,活生生被你们打死?” 尚德没有回答,而是和尚怜儿对视一眼,沈云悠也就知道了答案。总归这里都是拓州县的人,只要取走她和小宛的命,又将事情推到小宛身上,沈家便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死无对证。 沈云悠不怕死地夺过一旁大娘手里的锄头,一步步逼近尚德,最后用力将锄头塞到尚德手里,开口道:“小宛的性命谁也取不走,至于你……” 她轻蔑地看了一眼尚德,吐出一句话:“你若是不服气,现在就打死我。” 她咄咄逼人,令尚德几乎暴怒,多年来,又谁敢这样同他说话?他紧握着锄头,手上青筋暴起,最后沉沉开口:“你真以为我不敢?” “那你就动手!”沈云悠几乎是在逼迫尚德,她的吼声在狂风大作的夜里有些吓人,连小宛也打了一个冷颤。 她这一声让尚德几十年的威严开始震动,他一双手微微颤抖,最后竟真的缓缓举起锄头。 第287章 徒有虚名的县官 尚德自己也在发抖,他最开始没有真想对沈云悠动手,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 “嗖——”的一声,树林中飞过来的石头打中了尚德的手腕,他吃痛捂住手腕,锄头也随之落地。 “大胆!真当县衙没人了么?”拓州县的县官从树林中走过来,他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颇有气势地走到尚德面前,捡起地上的锄头开口:“怎么?想用这东西杀人?” 尚德一愣,这县官上任也有些年头了,刚来的时候很不懂“规矩”,被拓州县的人收拾几次之后终于老实了。 他平日里很少露面,碰上尚德更是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今日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连那群大娘大婶也摸不着头脑,觉得这县官是喝了二两酒,醉酒发疯了。 尚德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终于明白过来,县衙人手不多,县官自然不敢太嚣张,可今日他身后有一大群人,说话也就有底气了。 “看来是搬了救兵。”尚德轻蔑地笑了一声,这县官在他眼里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就算人多又怎么样? 他可不信这些人能将自己如何,几十年间拓州县来了多少新上任的县官?就没有哪一个敢违背自己的意思,这地方到底还是自己说了算。 县官没有回答,而是毫不畏惧地同尚德对视,从前那个胆小懦弱的人似乎从不存在。 “你不要命了?”他们身后,池季远拉过沈云悠的手责备道:“他真动手怎么办?”不过一会儿,她手上便多了一条伤口,方才更是要逼尚德动手,他可看得心惊肉跳,这才出了手。 “我这不是知道你们在么?”沈云悠嘿嘿笑了笑,企图蒙混过关。她并非莽撞,之所以敢正面同这群人对峙,不过是因为知道池季远会带人赶来。 她和小宛当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她也没有傻到以为讲讲道理,他们便能悔悟。拉扯一番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而逼着尚德打自己,便是想让他被抓个正着。 县官转头看了二人一眼,若不是池季远带人支援,他可不敢同这些人起正面冲突。 “方才我听得清清楚楚,数年之前是你带头打死了县里一名无辜的女子;今日,我又亲眼看见你动手要杀那位姑娘。”他指了指沈云悠,示意尚德给一个解释。 尚德却哪里将他放在眼里,听了这话也是轻哼一声将目光落在了拓州县那群人的身上,以显示自己的威严。 许久之后,县官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沉沉开口道:“既然你拒不认罪,我就先将你押回县衙再做打算。” 这县官姓白,刚来拓州县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一心想好好儿管理此地,却不过两月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手下的人并不多,只要一起冲突,拓州县的人必然团结无比,他根本不是对手。这些人只是表面上客气,可他很清楚,那一双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只要他在拓州县一日,妻儿老小的性命便捏在尚德的手里,他只得妥协。 也不是没有偷偷向朝廷递过书信,可被拓州县的人发现之后,不仅信件被毁掉,他的小儿子也因为“意外”险些丧命。 他管不住也逃不了,最后只能认命,做一个徒有虚名的县官。 可今日不一样,池季远得了皇上的准许协助他管理,手下的人更是皇上亲自派出,他没有理由再害怕。 白县官觉得,这是自己多年来,背脊挺得最直的时候。 “你说什么?押我回县衙?”尚德重复一遍他的话,忽然大笑起来,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指向人群:“乡里乡亲都看着,我劝县官不要欺人太甚。” 白县官当然知道这是威胁:这里都是拓州县的人,你真敢动我么?尚德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拓州县的人便是他手下的小喽罗。 他们对他言听计从,不可能被这小小的县官吓到。 白县官轻哼一声将手高高举起,做了一个手势,树林中又冒出许多人,他们齐齐围过来,连拓州县的人全被包在中间。 这些都是上阵杀敌之人,数量又多,尚德匆匆扫了一眼便意识到这次拓州县的民众应付不来。 可他并不慌张,而是缓和语气拍了拍白县官的背:“说到底,咱们才是自己人,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和气?” 那些人总是要走的,可白县官却指着拓州县的人过好日子,他不信这个窝囊的县官有这么大的胆子,连自己也敢动。 今日是池季远潜入了白县官的房间将他拎了出来,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在拓州县的日子到头了。 他早就受够了,他是县官,也曾想尽己所能主持公道。这些年他见了太多事,拓州县的人做过的孽太多太多,他却为了生存,无法出手阻止。 夜深时,他也曾大哭着醒来,自问寒窗苦读多年、考取功名,难道就是为了到拓州县来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他甚至感谢池季远给了这个机会,让他亲手解决尚德这个老魔头。他早已经想好,处理好这最后一件事便辞官还乡,今后只要一家老小过得安宁,他便再无所求。 “将尚德押走!”他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厌恶地甩开尚德的手,直接下了命令。 尚德没想到他会如此不顾一切,终于有一丝慌张,随即伸出手指着他:“好啊,白县官,你这是要同我撕破脸?我一旦出事,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白县官面无表情,决定放弃这荒唐的官职,以及……自己的抱负之后,他反而无比轻松。 尚德虽在拓州县耀武扬威惯了,可他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个满嘴歪理、撒泼耍无赖的伪善老头。县衙的人一围上来,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你们做什么?反了吗?”尚怜儿尖叫着冲上去,这些年因为有尚德在,她在拓州县可谓顺风顺水,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小宛的继母。她无法想象尚德出事之后,自己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第288章 一张脸换一条人命 尚怜儿目中无人,除了自视甚高之外,同尚德也有很大关系。她幼时便常常听尚德说,这世上没有伯父办不成的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所以她不怕,置小宛的继母于死地时不怕,逼迫沈云悠嫁人也不怕。她甚至从未做过噩梦,在她眼里,想要的东西都应该主动到手上。 可尚德出事就不一样了。她的底气与支撑被县衙的人牢牢按住,尚怜儿无法接受,她的伯父尚德,那是拓州县最有威望的人,他怎么能被县衙的人抓走? 恐惧和愤怒将她包裹着,她又掐又咬,发疯一般撕打着县衙的人,嘴里骂道:“放手!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拓州县没人敢违逆他,你们想死吗?” “将她拦住!”尚德赶紧对着人群大喊,尚怜儿自出生起便没有吃过苦,她哪里经得起推搡。 拓州县的人习惯听他的话行事,王婶第一个上前拉住尚怜儿想要让她退到人群中去。 “放开我,你们没有看见伯父受辱了么?亏得他平日里对你们这么好,吃里扒外的东西!”尚怜儿压根儿不领情,而是用力将她推开,又哭又闹不肯罢休。 拓州县那些人却哪里会认真听她说,他们大多没有什么主见,尚德一发话,便只知道控制住她。 尚怜儿挣扎得太厉害,甚至上前扯住白县官的手臂不肯放。王婶拉不住她,只得又招呼了几个大娘。 拉扯的动作越来越大,县衙的人也涌上来,沈云悠见机悄悄混进去,靠近尚怜儿之后,她伸出脚绊了王婶一下,此人立刻往前扑去。 正当她准备再制造一些混乱,狂风乍起,将火把全数灭掉,所有的一切都陷入黑暗。 “啊——”凄厉的尖叫声响起,火把再亮起来的时候,尚怜儿正捂着自己的脸,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淌。王婶立刻慌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凑上去。 正当打算开口关心时,尚怜儿慌乱的样子落入眼中,她像是一只被扯去了毛的孔雀,疯狂而绝望地寻找着自己漂亮的羽毛,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王婶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可怜尚怜儿是时候,巨大的满足感填满了她的内心,她近乎贪婪地想抓住这种感觉。 经了这一出,人群自然散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尚怜儿身上。她紧紧捂住自己的伤口,似乎只要不松手,她的脸便没事。 不过片刻,尚怜儿眼中已经全是茫然,她一生最得意、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美貌,如今却…… 她脑子已是一片空白,脸也似乎失去了痛觉。无意识地将手放下后,尚怜儿发现上面满是鲜血,她颤抖着手又摸了一把脸上的伤口,是粘腻感。 恐惧在眼中放大,她忽然不顾一切地冲向拓州县那群人。 “你们还我的脸!”她顾不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披头散发地尖叫、咒骂,像是地狱来的厉鬼。 不止是王婶,拓州县的人皆四散而去,生怕被她碰到。 池季远一把将沈云悠护在了身后,她擦干净刀尖上的血,又将刀收进袖中,最后将头靠在池季远的肩上,轻声吐出几个字。 “一张脸换一条人命,未免太便宜她了。” 尚怜儿害人性命不知悔改,她便要将这毒妇最在意的东西毁掉。那一刀为小宛的继母,也为自己。 沈云悠本想趁混乱对尚怜儿下手,没想到狂风助了她一臂之力。黑暗中,她拿起小宛的那把刀刺向了尚怜儿的脸。 就算有人站出来指认她也不怕,总归当时混乱,她轻易便能将那群大娘拖下水。为了不受牵连,她们定然不会再追究此事。 “你们跑什么?快拦住她,将她送回家去!”尚德苍老而急切的声音回荡在黑夜中,他的那些“小喽罗”却再也听不见。他们只想躲开尚怜儿,不愿与她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押住她,不要让她伤到人。”白县官一声令下,县衙的人立刻追上尚怜儿,任凭她如何发疯,仍将她控制住。 白县官将这当作是自己一生唯一一次在拓州县伸张正义的机会,当然毫无顾忌。既然已经选择放弃现在的一切,只要事情结束后离开拓州县,这里的人便拿他没有办法。 他们在拓州县为非作歹、洋洋得意,其实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狭小肮脏的地方。 “有你后悔的时候!”尚德恶狠狠地冲着白县官甩出这么一句话。在他看来,白县官也就这个时候硬气,待人都撤走,他还不得像从前一样对自己毕恭毕敬。 倒是近些日子没有怎么管教他,让他不清楚自己的处境,看来也是时候给他一些教训了,尚德心说。 白县官不想再耽搁,他立刻将人都带回县衙,想先解决袁家那门亲事。其实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便猜到是尚怜儿的阴谋。 她想要逼迫沈云悠下嫁,却被小宛从中作梗,最终将方青砸在了手里。 “此事还有什么好讨论的?穿红嫁衣的方青就是你尚家的媳妇。”尚怜儿已经疯疯癫癫,白县官并不想同她多说,而是转向尚德:“到此为止吧!” 尚德当然清楚,尚怜儿不愿意让方青成为儿媳,他正打算反驳,白县官却又开口了。 “你们拓州县是什么规矩,这么多年了,我还不明白么?”他嘲讽地笑了笑,似乎想起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杀了人便将尸体扔掉权当没有这个人,合起伙来坑蒙外地人让他们无处诉苦,说到底,不就仗着地方封闭,没有人管么?” “你若再胡闹,我就用拓州县的方法处理此事如何?”白县官将话说得含含糊糊,是为了不落下把柄。 他可不会当真像拓州县的人那般野蛮,将活生生的人打死,但他要让尚德以为,自己已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毕竟他在拓州县被欺压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势,未必做不出这种事。拓州县的人虽蛮狠,但这样的蛮横与无知并存,他们很容易被这样的话唬住。 “跪下!”池季远忽然一脚踢在尚德的小腿上,原本昂着头的他“砰”地一声跪在白县官面前,看上去狼狈不堪。 第289章 正好不想给你留全尸 尚德将怒气写在了脸上,却久久没有开口。先前白县官虽将话说得难听,但到底没有真的对他动手,池季远那一脚却并不轻,尚德甚至觉得自己小腿上的骨头要碎掉了。 他隐隐意识到,这一次,威胁与压迫都不管用了。 “你来拓州县这么多年,我对你也算不错,何必要撕破脸皮?我承认这门亲事怜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够么?” 尚德转头去看尚怜儿,她被人押着,双眼呆滞地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听了尚德的话也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被县衙的人押过来之后似乎也冷静了不少,可好像已经听不见任何话,也无法思考。 尚德虽痛心,可想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还是决定先给白县官一些甜头,要在此事上妥协。 “她疯了!这样的代价还不够惨烈么?怜儿错不至死,难道真要她死在你面前才肯罢休?”尚德伸出被扣住的双手,老泪纵横:“在同一片土地生活了那么久,何苦相互为难?白县官,我们过得不好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开始拉近与白县官的关系,企图说动他。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尚德每多说一句,白县官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最后他甚至站起来,狠拍了一下桌案,高声质问道:“你们害死的人不无辜吗?到底是怎么狠毒的心,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死?尚怜儿伤了脸又如何?她的脸她的命,并不比任何人的金贵。” 他情绪激动地说完这一切,又想起了自己,终是叹了口气:“我并非自愿无所作为,是你们生生将我所有的希望与抱负磨灭得一干二净,我……我又有什么错?” “你们杀了人、毁了别人的一生,却还要大叫冤枉,控诉不公,世上没有这样颠倒黑白的道理!”白县官用尽全力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却还是忍不住发抖,他重重地桌案上的东西推落在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收手吧!”他盯着尚德,看着此人白县令便想起了自己多年的无奈。而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被困的人,他们的人生也回不去了。愧疚将白县官压得喘不过气来,怪自己无能,才会让惨案频发。 “拓州县所有的冤案我都会查清楚,给死者一个交代!”白县官对着尚德,可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说来讽刺,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申冤竟成了他一个县官唯一能做的事。 小宛继母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尚德,可这些年来,拓州县发生过许多离奇的事,他想桩桩件件查个明白。 拓州县的人在作恶方面一向团结,就像杀死小宛继母的时候,许多人都动了手,因为他们知道,县官没那个本事将所有人都抓起来。 白县官明白,若真要追究下去,拓州县大多数人都脱不了干系,可这让他如何处理?他总不能将整个县的人给抓起来关进大牢里。 “拓州县一大半的人都打了那女人,凭什么只抓我一个?还不是欺我年老无力。”尚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到底活了几十年,能带着拓州县的人为非作歹,耍无赖的功夫当然厉害。 此时他已经完全将尚怜儿的事抛在了脑后,总归她已经发了疯,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娶谁又有什么要紧?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要保住自己的地位,没功夫理会这件事。 眼下他倒是想看一看,白县官究竟会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毕竟在他看来,此事无解。 白县官眉头紧皱,他并没有想清楚,毕竟将所有人抓起来毒打并不现实;而人数又太多,也不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可不抓他们又当如何?放任他们继续在这里为非作歹吗? 他派到拓州县没多久,便被这里的人欺压,也没有成功处理过任何一件案子,面对这群泼皮无赖,他不知道如何应付。 见他久久不肯回答,尚德心中又升起了轻蔑,他果真没有猜错,白县官不过是一个光说不做的纸老虎。 “你说得没错,拓州县所有手上沾了血的人都逃不了。”正当他得意的时候,一旁的池季远忽然开口了。 这下连白县官都抬头,将目光落在池季远身上,他心说怎么可能将这些人都处理掉,甚至隐隐有些担心:虽说池季远带兵是一把好手,可到底是粗人,大约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杀了人还能逍遥快活?天下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便告诉你,那些人也没有好下场。”池季远又道,他凑近尚德,缓缓吐出一句话:“你现在已无生路,何不再拖些人下水?” 拓州县许多伤天害理的事都同尚德有关系,他当然要死。可池季远很清楚,他这样的人,不可能甘心独自赴死,必会多拉些人垫背。 尚德忽然开始犹豫,他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承担一切,毕竟事情都不是他一人所为,就算真要死,也得让那些小喽罗陪着。 可他又觉得这只是池季远为离间想出的计谋,若他将自己做过的事说得清清楚楚,又将别人供出来,县衙立刻将消息透露出去怎么办? 自己岂不是要落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尚德衡量一番,还是决定不开口。 “不说?”池季远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选择,他扬眉开口:“不说也好,你错过了留个全尸的机会,正好我也不想留给你。既然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明日午后便问斩。” 他的声音令尚德一颤,面前这个人似乎不像白县官一般犹犹豫豫,瞧上去说话也有几分分量,可……他实在无法相信县衙敢将自己斩首,真不怕拓州县动乱吗? “池公子,这……若是将他杀了,拓州县起了暴乱怎么办?”白县官也以为不妥,他拉住池季远悄声说。 “手底下那么多人,还治不了一个暴乱么?”池季远并没有将尚德当成一回事,再说,他本就打算将此事当作暴乱处理。 第290章 性情暴戾的武夫 白县官对池季远颇为怀疑,他始终觉得池季远只是想快刀斩乱麻,并不愿意深究拓州县的事。 “我们手下有人没错,可长期镇压也不是个办法,将尚德斩首必然激起不满,今后这地方就更难治理了。”他忧心忡忡,来拓州县这么多年,那些人有多可怕他清楚得很。 他确信池季远不明白,现在将尚德斩首,只会让事情激化,他的死将是一场大灾难。 “一旦对尚德动手,就代表要同拓州县的人彻底撕破脸皮,咱们也再没有后路。” 白县官痛恨尚德,巴不得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可他知道,尚德杀不得,此人掌控拓州县多年,要他的命等于在向拓州县的人宣战,事情将会走向一个无法控制的局面。 “白县官难不成还想苦口婆心劝说他们?”池季远显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再没有耐心同她们撕扯。 看样子自己说了这么久,他还是满脑子要了尚德的命。白县官暗自叹气,更加担心了。 “我就是要看看,杀了他之后,拓州县的人还能做出什么惊天的事情出来。”池季远说这话时甚至有些兴奋,白县官瞠目结舌,眼下的情况本就棘手,这人竟还要不断制造麻烦。 他按住额头,忽然有些不情愿,当今圣上了解这里的情况之后,竟没有让一位考虑长远、经验老道的官员过来,偏偏派了池季远这个武夫。 这个念头只生出片刻,白县官便有些羞愧。若不是池季远上报朝廷,他这个时候大约还被拓州县的人欺压着,整日担惊受怕、郁郁不得志。 他明白池季远对自己有恩,却又无法认同他的处理方式,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不知该如何决断。 “池公子,我很感激你救我出困境,可尚德的命……还取不得。”半晌后,白县官一咬牙,还是开口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在拓州县又过得狼狈不堪,池季远瞧不起他是自然。 可既然还有官职在身,他便不能泄私愤。即使会被池季远讥讽,该说的、该做的,他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若我只是普通百姓,恐怕会不顾一切要求县衙处死他。可我是县官,他死了如何平息民愤?这地方肮脏腐烂,我既然厌恶,又如何能让它继续如此?” 这话之后,池季远终于认真地打量起了白县官。他对这位县官并不了解,只知道他在拓州县毫无作为。弄清真相后,也是只将他和拓州县的人划分开来,仅此而已。 他同情白县官的遭遇,也理解他的做法,却还是对此人没有什么好感。 方才这番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可至少,从意气风发到郁郁寡欢,白县官从头到尾都想做一个好官。 “您说的这些我也明白。”池季远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尚德,将白县官拉到一旁悄声说了些什么,期间白县官时不时回头打量着尚德。 二人谈完之后,尚德已是一身冷汗。 方才池季远和白县官那番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也隐隐觉得池季远头脑太过简单,可这正是他害怕的。 正因为白县官顾虑太多,他反而最安全。可像池季远那样性情暴戾的人,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便只想着处死,根本不会管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若他连白县官的话也听不进,立刻要了自己的命,一切就完了。 尚德慌乱不已,自己所有的计谋似乎对池季远一点儿作用的没有,这便意味着,他确实有可能忽然死在此人手里。 更令他担忧的是,白县官的表情阴晴不定,甚至在命人押自己进大牢的时候,也没有说清楚究竟作何打算。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被池季远说动了。可那二人谈了些什么,尚德无从得知。 接下来的时间对尚德来说皆是煎熬,他陷入了可能被斩首的恐慌之中,难以冷静。县衙的人押着他往前走的时候,他连步子都几乎迈不开。 将他关进大牢之后,白县官又把尚怜儿和方青送回袁家,代表这门亲事不能作废。至于要如何撕扯,那便是两家自己的事,县衙不会再插手。 说来袁家也奇怪,事情闹成这样,甚至尚怜儿都发疯了,却也不见袁家父子出面。 白县官早就听说尚怜儿在袁家操持所有的事,甚至一度有传闻说她的婆婆也是被她给气死的。 这些事传得真真假假,白县官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唯一确定的是,尚怜儿的夫君同她的感情并不深厚,有时在路上碰见她都要绕着道走。 而她那个娶了方青的儿子,大约还在想着如何同她闹才能另娶别人。 这些都是袁家家事,白县官不感兴趣也不屑管,将方青和尚怜儿都塞回袁家之后,这件事在他眼里便已经结束。 此时已经深夜,沈云悠几人也回到客栈。 客栈安静得有些诡异,沈云悠疑惑地四处看着,池季远便解释道:“皇上派人过来之后,我见你祖母实在着急,便安排她先走了。” 事实上他来拓州县没多久,便已经将拓州县的情况上报,又请皇上派兵镇压,这才能赶上今日这一出。 他这一说沈云悠倒是想起来了,他们此行是要去老夫人的庶子沈诚家中。老夫人曾说过要赶在年节之前回府,看来是有些慌张了。 “灵意和白桃呢?”若是平日里,她俩一定坐在桌前等着自己,眼下却不见踪影。 “和老夫人一起走了。”池季远帮她处理着伤口,抽空回答。沈云悠蓦地瞪大眼睛,不大相信:“她们怎么可能走?”她只要有一点小事,这俩便担心得不行,如今这是怎么了? “这不有我吗?有我在她们放心。”小心将伤口包好,池季远忽然变了语气:“怎么还是这么莽撞?真出了事儿你哭的机会都没有。” 沈云悠听后,面色镇定地将袖中的刀取出来递给小宛。正当小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她又提醒一句:“你的刀,收好了。” 好像都是刀的错,而她,同这把刀没有任何关系。 第291章 总不能做个饿死灵 小宛见了沈云悠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刀确实是她的,可沈云悠做事同她,同她的刀商量过么? 她没好气地将刀接过来收好:“我抓着你的手让你用这刀了?” 沈云悠干咳两声没有回答,而后抓起桌上的茶假意喝着,期间贼兮兮地瞟着池季远。 “对了,你真要将尚德当众斩首么?”半晌之后,她忽然问起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明日不就知道了吗?”池季远打了个哈欠:“可真是折腾。”他将手指卷起敲了敲沈云悠的头,又抓起她的手臂拉她往房间走,一面催促道:“快去睡了。” 沈云悠倒也没有多问,她虽觉得贸然杀掉尚德不妥,可与白县官不同,她信任池季远,也知道他并非莽夫。 第二日,尚德抬头望着牢房中透光进来的那个窗口,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事实上,自从白县官将他关进大牢,他便惴惴不安,一夜无眠。 到天亮的时候,他整个人疲惫不堪,只能望着窗口发呆。 “哐当”几声,开牢门的声音让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只见池季远端着饭碗走了进来。他缓缓蹲下,几乎是将那碗饭菜摔在了尚德面前。 尚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碗里的东西……说是泔水他也信。 “吃吧,总不能做个饿死鬼。”池季远轻飘飘地说道。尚德恨极了眼前这个人,他每说一句话,自己的恐惧便多一分。 尚德确实又累又饿,他抖着手端起那碗饭用筷子拨了两下,刚刚送到嘴边,忽然捂着着自己的肚子吐了出来。 他确认那就是泔水。 见他吐个不停,池季远嫌弃地走得远远儿的,直到尚德缓过来一些,他终于开口:“你还想吃好喝好?能让你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尚德明白,池季远是真想要他的性命,他顾不上那碗饭,而是爬到大牢边儿上歇斯底里地叫唤着:“白县官呢?我要见白县官!” 不管怎样,现在白县官能救他的命,若这件事由池季远做决定,他必死无疑。 “白县官不想见你。”池季远倚着牢门笑起来:“你都落到我手里了,还指望着见他?我劝你还是吃一点儿,免得死的时候太难看了。” 他说完,便将门一锁走了。尚德瘫坐在地上,他现在连同别人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完全任池季远宰割。 绝望袭来,他已经想不到任何可以活命的方法。唯一的机会便是拓州县的百姓,只期望自己被问斩的时候,他们能奋起反抗。 正因如此,他万不能供出任何人。 他这个时候还算清醒,只是又饿又累,整个人有些发软。 “尚伯,尚伯!”过了一会儿,尚德回过神来,他一抬头便看见吴大娘提着一个篮子站在牢外,狱卒正在开门。 吴大娘有些紧张,进去的时候不小心同狱卒撞了一下,篮子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那狱卒看了她一眼不耐地说了句:“等着。” 不一会儿,他从平时用的茶杯中挑出一个递了过去,吴大娘这才走到尚德面前。 “尚伯,大伙儿都担心着您,让我送了些吃的过来。”她瞥了一眼打翻在地的饭菜,又一脚将其踢开,这才将篮子里面的菜一样一样拿出来。 尚德爱喝茶,她还特意带了一壶茶过来。 “他们肯放你进来?”他有些怀疑,池季远不让自己接触别人,又怎么会允许吴大娘送吃的过来? 吴大娘将筷子塞在他手里,解释道:“我来的时候没有旁人,便塞了些铜板给狱卒,他也就让我进来了。” 尚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要池季远不在,这些狱卒倒好对付。他将面前的碗端起,扫了一遍摆在地上的菜,确实都是吴大娘的拿手菜。 他这才夹起满满一筷子往嘴里送,一面问道:“你在外面有听到消息么?白县官可有说过如何处置我?” 吴大娘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开口劝说:“不管怎么样,只要您还活着,就得先将肚子填饱。” 尚德轻蔑地笑了一声,乡野村妇也就只能想到这些了,他不想同吴大娘多说,而是抛开心中的情绪,尽量多吃了一些。 饿了许久,他的确头晕目眩,没有力气同池季远斗。先前的泔水确实令人恶心,可若迫不得已,他也不会嫌弃,故意不吃是怕池季远在饭菜里下毒加害自己。 将碗筷放下后,他示意吴大娘将东西收起来,终于说道:“听说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您知道了?”吴大娘惊讶不已,手上的碗险些落在地上,她慌乱地将碗塞进篮子里,这才开口:“消息已经传遍拓州县了,我本想瞒着您……” “这么快?”尚德手一抖,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快被送去斩首。池季远确实想要自己的命,可白县官竟也放任他胡闹? 他虽不相信,却也不敢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白县官身上,便同吴大娘交代道:“你去让县里的人做好准备,若我真的……” “您放心,县里的人已经……”吴大娘话还没说完,便被狱卒赶走了,她也只能不停转头看尚德。 出了大牢之后,等在外面的池季远拦住她问:“吃了么?” 吴大娘没有回答,只是点了头。 “吃了就好,这老头总是担心我害他,送东西过去也不肯吃,就怕他在斩首之前饿死。”池季远又道:“行了,你走吧。” 吴大娘生怕他看出什么,立刻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白县官从牢中出来,走到池季远身边问:“你就不怕她带消息出去,商量着救下尚德?”池季远胆子可真是大,这个时候竟还敢让尚德和拓州县的人接触。 “救不了。”池季远往吴大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总要让他活到斩首之时。”他派人将吴大娘找过来,只是告诉她尚德不肯吃东西,又让她做了饭菜送过去,其它的什么也没有谈。 第292章 穷途末路 晌午过后,刑场外陆陆续续聚集了许多人,就等着尚德出现。 白县官站在暗处往下扫了一眼,这些人大多目光不善,还有的手上还紧紧握着农具,虎视眈眈。 “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转头同池季远说道,先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拓州县的人准备发起暴乱,将尚德救下来。 “没有尚德,他们就是一盘散沙。”池季远回答,他可清楚得很,这群人毫无计谋,就算真要抢人,也只会各干各的,几乎不可能成功。 他并不慌张,既没有对四周的百姓解释,也没有将尚德押上刑场。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议论纷纷,不知道县衙究竟搞什么名堂。随着议论声越来越大,站在前面的几个男人有些按捺不住,其中一人朝白县官的方向喊道:“耍我们吗?尚伯人呢?” 池季远几步走到他们面前:“你若真等不及就先走吧,至于何时斩首……这是县衙的事,同你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那人咬牙切齿,几番握紧拳头又松开,准备动手的时候,旁边的人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他终是将火气压了下来,他虽没什么主意,可也明白若县衙一怒之下将人都赶走,就更难救下尚德了。 ,池季远倒也没有再同他说话,却仍旧不让尚德出现,就这么一直耗着。天儿有些冷,怕凉的女子冻得直跺脚。慢慢地,有人耗不起了。 “等这么久了,不如先回去罢,我看今日不会斩首了。” “就是给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要了尚伯的命!” “我先走了,有消息说一声,家里那几个小的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 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而留下的人,耐心一直在被消磨。 实际上,就连牢中的尚德也越来越烦闷,狱卒不停地同他说着外面的情况。 “来了许多人,看来是想送你。”听了这话,尚德微微放心,他听吴大娘说起县里的情况,便猜测大伙已经准备好要救自己。拓州县的人对他十分尊敬,此事可能性极大。 “他们似乎等着急了,走了好些人。”不一会儿,狱卒又进来了,如此几番,尚德的心上上下下,焦躁不安。 一个时辰之后,刑场外已经走了两三成的人,池季远却还是没有将尚德押出来的意思。那些准备救尚德的人心急如焚,虽没有了耐心,可又害怕离开之后,县衙立即将尚德斩首,让他们没有反应的机会。 此事一旦错过,便再无挽回的可能,他们宁愿多挨一会儿冻,也不肯有一丝松懈。 风似乎大了些,狱卒觉得有些冷,便坐在牢里的饭桌前,不肯出去看情况。尚德终于坐不住了,他主动问:“不是要将我斩首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他尽量冷静,不愿让狱卒看出自己内心的慌乱。 “等着消息呗,县官没有下令,我们哪敢擅自动手。”狱卒取出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似乎并不太关心这件事。 “差不多了吧?”刑场上,白县官看着骚动的人群问池季远,他却不慌不忙:“再等等。”似乎就是要卖关子。 “不如咱们直接冲进牢房将人抢出来。”先前问话的男子已经等不了了,甚至开始鼓动同伴硬抢,他是庄稼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长久的等待已经将他折磨得心神不宁,只想发作。 “不成,大牢哪有那么容易进?就算咱们真抢到尚伯,再出来的时候,恐怕已经被县衙的人包围了。”另一人立马反对:“还是耐心一些,只要尚伯被押出来,咱们便可趁着人多混乱试一试。” 此人还算理智,可他也无法平息内心的急躁,只能不停将手里的锄头提起再放下,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寒冷和焦虑将人们笼罩着,原本团结一致的拓州县慢慢产生了裂痕,池季远终于同狱卒吩咐:“行了,将人押出来吧!” 他这话说得大声,落到围在四周的人耳里,他们一个个立即紧张起来,就等着寻找一个好时机,待尚德出现,就将他救下来。 此时狱卒刚喝完一壶茶,听到有叫喊声之后,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便往外跑去,尚德的心也再次悬了起来。 “走吧,你不是等不及了想死么?上面发话了。”他一回来便将牢门打开,示意尚德可以去刑场的。 尚德虽备受煎熬,可当真要上刑场,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呼吸。他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一旦失败,他便是人头落地,狼狈不堪地死在那些敬重他的小喽罗面前。 何其悲哀! 他的牢房离监牢大门并不远,他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渐渐刺眼的光令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等一下,外面出事了。”离牢门两三步的时候,门口的人忽然将他拦住。 “快,快!”此时刑场外一片混乱,有人高声喊着:“着火了,着火了,临河那一片全是浓烟,不知是谁家起火了!” 池季远刚吩咐将尚德押上刑场,这消息便传了出来,说是临河边那一片的房屋着火了,火势太大浓烟滚滚,远远看去,似乎整个河边的房子都着火了。 事关自己,那些义愤填膺的百姓忽然变得没那么关心尚德的性命。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若真是我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也走,救火重要,那可是咱们的全部家当。” 最先哭天抢地的是大娘大婶,最后许多男人也被他们说动了,急匆匆往河边赶去。有的人虽一言不发,却还是悄悄溜走了。 不过一会儿,留在刑场外的已不足百人。 这些人四处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自知已经没有可能救下尚德,可又不甘心就此放弃,而县衙根本没有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将他带出去斩了。”池季远亲自走过去吩咐狱卒,又似笑非笑地同尚德说了一句:“你可不要有太大的期待。” 尚德心跳如雷,当他走上刑场的那一刻,终于明白池季远话里的意思。 刑场外的人稀稀落落,这些人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铲子,看样子是想救他。 可就凭他们?尚德心如死灰,如今已是穷途末路。 第293章 还未开始便已平息 县衙的人押着尚德往前走去,他没有再往四处看。不管那些人会不会动手,他都没有希望了。 说到底都是废物,尚德觉得有些讽刺,他怎么会蠢到以为这些人能帮自己? “现在怎么办?”刑场外,打算救尚德的那群人开始着急,先前便焦急不已的叫万孝,他催促着同伴:“再不上就迟了!” 明明说好尚德一出现便冲上去抢人,可到了现在,大家似乎都没有上前的意思。 “我们人手太少了,上不了。”他旁边的尹左算是个有主意的,这时候却犹豫不决。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短时间内当然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现在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以同县衙抗衡,可他又无法眼睁睁看着尚德去死,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们尚未决定,白县官却已经下令,刽子手将刀高高举起。 “尚伯!”万孝急得大叫一声,许多人都别过了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池季远将沈云悠往暗处推,又捂上她的眼睛:“这种场面就不要看了。” “等等!”尚德的头并没有落下,白县官一出声,刀便在他脖子上方停了下来。刽子手将刀往旁边稍一移,尚德立刻瘫坐在地上。 他已经被吓破了胆,纵然活了那么多年,又什么都不怕,刀停下那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连呼气都有些困难。 他方才浑浑噩噩,这会儿猛然清晰地意识到,刽子手一刀下去,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再是拓州县德高望重的老者,就算拓州县的人全围着自己哭,又有什么意义?风光大葬过后,他也只是山野中一具死尸,慢慢腐烂在拓州县的泥土中。 尚德不甘心,他心中忽然生出了恨意,平日里一口一个尚伯求他办事,可到了紧要关头,肯救自己的又有几个?想到这里,他终于往刑场外看了一眼,人似乎又少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方才刀将落下的时候,这些人根本没有救自己的举动,虽说拿着锄头铲子,可就像是在做戏给自己看。 尚德忽然想起了池季远说过的话,他就这么死去,不值当。既然逃不过一死,为何不拉一些小喽罗垫背? 他心中又乱又慌,抬头的时候听见白县官同刽子手吩咐:“将他拖到那边去,不要让血溅过来。” 刽子手闻言粗暴地拖着尚德往另一边去,大约想快些动手。他再次将刀举起来的时候,尚德忽然大叫一声:“我有话要说!” 刽子手回头看了白县官一眼,白县官立刻示意他将刀放下,又同尚德道:“什么话?” “我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所有的事皆非我一人所为,我要将那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他说罢眼神锐利地往人群中扫去,将目光停在一心救他的万孝身上。 “万孝,我做的所有事他都参与了,论做恶,他甚至比我更多。”他说道。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令万孝愣在了原地。他本想豁出性命将尚德救下,没想到会是眼下这个局面。 他半晌说不出话,反而是旁边的尹左忍不住开口,他面带震惊地责问尚德:“尚伯你疯了吗?万孝将你当成亲爹来孝顺,你竟这样对他?” “你也一样,你们跟着我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心里不会不清楚吧?”尚德亲自撕下了自己的面具,变得狰狞可怕,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 牢中的一夜以及方才未落下的刀将他折磨得神情恍惚,他已经无法冷静,只想多拉一些人陪自己赴死。 “尚德!”万孝大喝一声,怒目圆睁。他这些年跟随着尚德,几乎尚德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从未想过对错。他对这位老者无比信任,本以为二人之间已经胜似父子,却不想…… 尚德哪里会在这个时候顾及他的情绪,他一口气念出了许多名字,近乎疯魔,满脑子想的都是拖更多的人下水。 白县官身边的师爷不停写着,将他提到的人、事一一记了下来。 “你说的是这种场面?”沈云悠掰开池季远的手看到了这一切,偏着头问他:“你们方才是故意的吧?” 像白县官如此犹豫谨慎的人,几乎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让刽子手停手,尤其还是不让尚德的血溅太远这样的理由。 “没想到他慌成了这样,不愧是二婶弄出来的东西。”池季远瞧着尚德那个疯癫的模样,摸着下巴肯定了言欢歌。 “你给他吃了什么?”沈云悠问道,池季远没有让她插手这件事,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池季远摸出一瓶东西解释:“不是什么要命的药,只是让他更加心慌。若只是想要他的命,倒不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他早就猜到尚德不会吃自己送去的东西,这才让吴大娘亲自做了吃的送过去。 吴大娘将饭菜做好后没有让任何人接触到,直接送到了尚德面前,旁人自然没有往里面加东西的机会。正因如此,尚德疑心小了许多,加之饥肠辘辘,他最终还是将饭菜吃了。 池季远的确没有往饭菜里下毒,有问题的是茶杯。 他听说尚德爱喝茶,特意吩咐吴大娘带了一壶茶过去,又命狱卒“不小心”将茶杯撞落在地,最后换上了他准备好的杯子。 那茶杯瞧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其实杯壁已经涂上了药液,而药液无色无味,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尚德喝了沾上药液的茶水,自然止不住地心慌。 “让他多吃了一次好饭好菜,真是便宜他了!”池季远看向尚德的方向,让他心慌、又故意让刽子手停手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这一切都是为了令他崩溃到底,最后在忠实的“小喽罗”面前将他们供出来。 如此一来,拓州县就算彻底散了,这场暴乱还未开始,便已经平息。 “走吧。”池季远将沈云悠转了一个方向,过不了多久,尚德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便会当众斩首,他可不愿沈云悠看见这种场面。 他推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轻声对旁边的人吩咐:“河边的火也该熄了。” 第294章 做不了好官 “河边的火是你们动的手脚?”沈云悠狐疑地看着池季远:“这火未免太及时了些,偏偏是这个时候。” “灭了吧!”他说完,带着她往河边走去。 浓烟不停升起,大娘大婶的吵闹声、孩子的哭声、男子的呵斥声……场面乱成一片。 沈云悠稍稍走近,发现拓州县的房屋并没有起火,正在燃烧的是房屋后面一圈一圈的草垛,此时县衙的人正从旁边的河中取水灭火。 “这火确实是特意放的,只要吸引足够多的人过来,他们必然不敢动手,尚德与他们之间的信任便会荡然无存。”池季远命人烧起草垛之后,又误传消息,让人们以为这一片都着火了。 说到底,拓州县的人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尚德虽重要,但一定比不过自家的利益。 房屋起火这样的事,大多数人根本不会过多思考,立即就会去看自己的情况,尚德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曾经的团结也不堪一击。 “拓州县的人实在太难缠,可又分外团结,很难产生隔阂。自从到这个地方,我便在等一个好机会,将这里彻底政治一番,可惜我没有等到。”白县官不知何时来了,却根本不看池季远。 他一双眼盯着河面,缓缓开口:“原来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我不会做事。”他也想过许多办法,却从未实行;或是刚开始便遇到了巨大的阻碍,以至于看不到一点希望。 池季远要将尚德斩首的时候,他立刻提出反对,因为他知道尚德的死对拓州县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是没有想过将尚德置于死地,可他的胆量和性子都阻挠着他,令他无法动手。 他以为池季远只是想快刀斩乱麻,没料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逼迫拓州县的人在自己的利益和尚德之间选择了前者,又趁着这个时候,让崩溃的尚德将县里的人供出来。 如此一来,拓州县的百姓和尚德便站在了对立面,根本不用县衙掺和,拓州县便能土崩瓦解。 “我到底是选错了路。”白县官苦笑一声,先前他坚信自己的判断,质疑着池季远,甚至多次阻挠。如今看来是自己思虑不够周全,不会变通,才没有改变拓州县一丝一毫。 “这是方才记下的人。”他收回情绪,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池季远:“都是尚德供出来的。” “他怎么样了?”池季远将纸接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斩了。”白白县官回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将尚德留下来毫无意义。 池季远草草扫了一眼纸上记录的人和事,又将其还给了白县官:“将这些人赶出去,地方我已经选好了。” “既然你担心今后依旧难以治理此地,就将这里的人分开。”他解释道,拓州县的人聚在一起确实太难处理,毕竟他们已经习惯用庞大的人数去压制县衙,又认定县官不会将所有的人都关进大牢。 可一旦将这些人分开,他们根本就成不了什么事儿。 池季远早有让他们分散的想法,却没有考虑好如何分配这些人,说到底他们做的事有轻有重,不可能去相同的地方。他考虑了许久,才决定将尚德的话作为依据。 尚德临死之前供出的人必然跟随他许久、作恶不少,这些人非走不可。像万孝这样暴躁之人,便赶去民风凶悍的地方,他在拓州县再厉害,在那种地方也很难翻身;而胆小懦弱之人,赶到条件艰苦的地方便可,也好让这群人吃吃苦。 还算老实的那群人,将他们留在拓州县就好。至于空下来的那些地方,只要将附近受灾地区的百姓迁过来,便能组成一个全新的拓州县。 上京附近有些地方土地贫瘠,一年到头收成不好,虽说朝廷多有关照,可百姓仍是苦不堪言,既然拓州县这么一块好地空了出来,池季远当然不能放过。 拓州县虽说封闭了些,可环境着实不错,只要今后好好治理,必然是个好地方。 先前为了让白县官赞同自己的做法,池季远也提过一些设想,但没有详细说明。如今事情大都解决,他便毫无保留地说清了自己的想法。 池季远很清楚,白县官被困在拓州县郁郁不得志,想以这件事弥补自己的遗憾。可他那般犹犹豫豫,根本收拾不了尚德那个老贼。 眼下只剩善后,他便想将这些都交给白县官,想满足他多年来的心愿。 他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白县官手上,开口道:“这是我选好的地方,以及受灾的地区。哪些人走,哪些人迁过来,您看着处理吧。这可不是一件美差,就劳烦您了!” 白县官立刻明白他的意图,便出言推脱:“事情都是你做的,我没有脸面将好处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这么多年无所作为,可也算清清白白,让他去领别人的功劳,他实在做不到。决定拓州县百姓的去留,虽说繁琐了些,可这是整件事中最简单的一环,他并非嫌麻烦,只是…… 自己不过是配合着演了几出戏,白县官心中苦涩无比,在拓州县耗费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真的做不了好官。兴许当初到了别的地方,遇到或大或小的事,他也根本没办法解决。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 “咱们好歹一同将这件事解决了,你该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吧?”池季远忽然将白县官拉到一旁,打断了他的话。 他往沈云悠的方向指了一下,说道:“这一趟出来本就是有家事要处理,拖到现在还没有离开拓州县,我少不了要被埋怨。” 白县官转头看向沈云悠,想起那日她逼着尚德动手,又记起方青曾哭诉沈云悠狠狠将她揍了一顿……可真是个狠角色。 沈云悠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总觉得有些奇怪,二人目光相撞时,都有些不自在。 “就这么定了!我可得快些送她走。”池季远低声说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怕极了沈云悠。 第295章 你也不必太守规矩 池季远根本不给白县官考虑的机会,说完自己的“担忧”便拉着沈云悠走了。白县官盯着二人的背景在原地站了许久,将拓州县的事处理完之后,他就再没有遗憾了。 既然做不了好官,也不必过分勉强。 “你们方才说了什么?”沈云悠有些好奇,拓州县有什么事非得避开自己来谈? “咱们不是着急走吗?我将善后之事都拜托给他了。”池季远话语间很是诚恳,隐隐还带着担忧:“你祖母一个老人家去了水安,你就不担心吗?我可听说她那个庶子难缠得很。” “可这同我有什关系?白县官为何不停看我?”沈云悠想起白县官方才的眼神,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我能吃人。”她又不是豺狼虎豹,何必那样怕? 池季远带着笑意咳嗽两声回答道:“那是我夸你,我说你日日想着祖母,人都憔悴了,白县官一心软,不就答应我了么?” “是么?”沈云悠颦眉,眯起了双眼,显然不大信。池季远便一面推着她往前走,一面说道:“好了,快回客栈收拾,咱们明日就走。” 回到客栈的时候,小宛正坐在桌前发呆,先前她了刑场,亲眼看见尚德人头落地。 似乎终于报仇了,她松了一口气却并不畅快。这么多年过去了,拓州县给她带来的种种早已烙在心上,根本不会随着尚德的死而消失。 沈云悠和池季远对视一眼,在她两边坐下。三人都没有开口,池季远将茶从茶壶倒进杯中,又从杯里倒回去,百无聊赖。 小宛没有开口的意思,尚德死了,拓州县天翻地覆,她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今后的路。先前虽打算逃跑,可事情太仓促,又极有可能失败,她也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再没有顾虑,她当然要认真计划一番。 拓州县是不能待了,不管这里变成什么样子,始终是她的噩梦。可现在家人皆已不在,也没有亲戚可以投奔,离开了拓州县,又该去哪里? 不如带着自己的积蓄远走他乡开个小客栈?小宛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可仔细一想,自己并没有那么多财物,她兀自摇了摇头。 沈云悠坐在边儿上瞧着她,只见她的双眼骤然装满惊喜,片刻后又黯淡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小宛姑娘,你……”沈云悠双手拉住小宛,眼里饱含诚意:“你能不能做点儿吃的?我实在……” 她实在饿得要死了! 沈云悠这两日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小宛本就因为想起继母的事,暗自神伤,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了,若是不吃好,她明日可没法儿好好上路。 小宛看了她一眼,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算了,总归现在想不出一个好的答案,不如先做一桌菜,以谢沈大小姐的恩情。 她搜出所有剩下的食材在厨房忙活了一阵,终于勉强凑够一桌。 “白桃真是没有口福!”沈云悠虽说已经在咽口水,可还是紧紧攥住筷子,努力控制住自己,以防失态。 “行了,快吃吧!”池季远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她碗里夹菜,又同她说道:“你祖母不在这里怕什么?”言下之意便是这里没有沈家长辈,你也不必太守规矩。 沈云悠听了这话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沈家,旁边只有池季远和小宛,她什么都不用顾虑。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夹起碗里的菜便往嘴里塞。 沈家规矩不算严,但基本的还是得遵守,沈云悠再放肆,吃起东西来也还算斯文,只是没两下就呛住了。池季远赶紧倒了一杯茶在她手边,笑道:“你别急,我们又不跟你抢。” 沈云悠可没功夫同他说笑,她饿得心慌,满脑子都是眼前的菜,什么也想不起来。 等她终于吃好喝好,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放下筷子用手撑着自己的头,一点儿也不想动。小宛瞧着满桌的空碗碟,便起身要收拾,沈云悠却伸手将她拉住。 “小宛姑娘,”她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小宛,语气认真:“今后有打算吗?” “离开这里去个新的地方,先……先开个茶水铺子。”她开口问了,小宛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沈云悠点头赞同,片刻后却又像想起了什么:“可这需要银子,你手里的银钱够么?” “我这些年攒下来一些,客栈虽开不了,可茶水铺应当是够的。”小宛答道,她在方青的客栈里几乎没有花销,她将自己的钱财都存了下来,倒也能支撑着过日子。 “可你一个女孩子,又是离乡,若又到了拓州县这种地方怎么办?”沈云悠担心不已,忍不住摇头。 小宛抽了抽眼角,将手里的碗放下:“我也不会那么倒霉吧……” “可你将钱财都押在了茶水铺上,若是失败了怎么办?你岂不是要饿死街头?”沈云悠仿佛故意找茬,企图让小宛明白这件事有多么难。 小宛盯着她看了看,索性在她身边坐下,认真地问:“究竟想说什么?” “不如跟我走吧?”沈云悠对着她灿烂一笑,坐正了身子:“你在我身边待着安全,银钱也不会少你的。最重要的是,我身边有白桃,你可以同她作伴,这不是比你孤孤单单地开个茶水铺好很多吗?” 小宛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面上并不惊讶,她答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习惯了一个人,身边人太多,反而不自在,所以……” 她一向干脆,可沈云悠对她还算不错,还将她从尚德手下拉了出来,她不愿让沈云悠太难堪。 正当她想着如何委婉回绝的时候,沈云悠忽然拿起筷子敲了一下碗边,发出清脆的声音。 “既然你这么为难,那就算了吧!”她倒是更利落,小宛有一瞬间的愣神。方才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她本以为沈云悠会苦苦劝说自己跟着离开。眼下看来,自己拒绝了,她好像开心得很! 第296章 她并非心胸狭隘之人 沈云悠似乎有些无聊,又用筷子敲了几下碗,最终抬头看了看小宛,撑着桌面站起来:“我四处转转。” 看样子确实不打算劝说,小宛也放下心来。 然而只过了一会儿,她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沈云悠是走了,可池季远还坐在那儿看自己。 “我……” “咱们谈谈吧。”池季远指了指房间,小宛立刻懂了,沈云悠这是自己劝不动,请了池季远当说客。 “池公子,不用说了,我能自食其力,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宛既已明白,便先一步开口:“这些年过得不好,只因我大仇未报、思虑太多。而今心里的事皆已放下,不用旁人帮忙我也能过得很好。” 她想沈云悠也一定知道,自己并不脆弱,身边也是非要人陪着,从前孤立无援,她的日子其实也不算太差。 “可我看你同白桃玩儿得挺开心啊!”池季远一副思索模样,小宛瞧上去冷冰冰的,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也想不到这样的姑娘会同白桃争得脸红脖子粗。 “那是因为她总捣乱,我便忍不住多说几句,她当然不服气。”小宛有些底气不足,说话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这些日子白桃时不时在她跟前儿晃,她竟也没有烦,有时甚至觉得白桃有些好玩儿。 可这些她不愿意承认,她宁愿孤身一人,也不肯患得患失,更不想无端受沈家恩惠。 虽说她没有问,可也猜到沈家有些地位。沈云悠一个大小姐,身边根本不会缺小丫鬟。她承认沈云悠对自己不错,可也不愿被可怜施舍,还是更想靠自己的双手过活。 想到这里,小宛索性同池季远坦白道:“你们的好意我明白,可这世上像我一样的孤女有很多,沈姑娘难道见到一个,就要收留一个吗?” “见到一个就收留一个?”池季远抬眼看她,眼中忽然多了些不明的笑意:“你以为她想带你走只是因为可怜你?” “不然是为什么?”小宛反问,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沈云悠图什么?难不成还能看上自己积攒多年的几块碎银? 说到底就是瞧着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身世又可怜,生出了同情心,便想顺手帮一把。 “当然是因为馋啊!”池季远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肯定地说道:“她馋,白桃也馋,灵意虽收敛一些,可也比她俩好不了多少。若能说服你,她们今后不管去哪儿都不担心吃喝,她当然想让你跟着离开。” 小宛张大嘴巴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她实在无法认同池季远说出的理由,最后结结巴巴地开口:“她……她……沈家应该不缺厨子吧?” “厨子不缺,可没有像你这么省心的厨子!”池季远转头看她,并不像是在说笑:“你手艺好,又同白桃合得来,若能留下,她那院儿里还能热闹不少,这有什么不好?” 他这话倒不假,沈云悠不会见人就留。若她不喜欢小宛,就算生出了同情心,也只会给她一些钱财,她不过是喜欢小宛嫉恶如仇、心向光明,才愿意带她走。 小宛却不大相信,她眼神奇怪地看着池季远,总觉得他在瞎掰。 “你也不是没有见过她做事那个样子,像是拖泥带水的人么?你想自食其力,而她恰好赏识你,事情就这么简单。”池季远又问,小宛终于生出了犹豫,细细一想,沈云悠还真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 可……虽说如此,小宛还是很少见地举棋不定。她不肯答应跟沈云悠走,很大的原因是不愿意被人可怜。 可若沈云悠不是此意,小宛倒也不排斥,在哪儿做事不是做呢?既然都是靠自己生活,沈云悠的身边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小宛偷偷抬眼看了池季远,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一些事。 “至于我……我曾帮过你,也知道你很感激,但那不过是小事,今后也不必一直记着。”池季远可不傻,就算一开始不大确定,可都到了现在,小宛曾经的心思他已然明白。 “那几个小子太欺负人了,倘若别人遇见,他们也一定会出手。”他没有将小宛的心思戳穿,只是想让她明白,她之所以会有那份心,只不过因为那日路过的偏巧是自己。 可天下好男儿多得是,换成别人也是一样,既然如此,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盯着他一个有婚约的。 小宛是个聪明姑娘,他没有将话说明白,也知道她一定都懂。 “多谢你。”小宛深吸一口气,她不止感激当日池季远出手相救,也谢他维护了自己,没有将事情戳破。她虽说坚强果决,可到底是女儿家,不愿让自己的未成正果的感情成为笑话。 她其实认真考虑过自己对池季远的感情,隐隐觉得自己会动心,似乎因为他是这么多年里,少有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 得知他同沈云悠的婚约之后,她也难过了几个时辰,可第二日一早醒来,便完完全全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她娘亲说过,她在这个世上独一无二,她才不要将真心付给一个有婚约的男子。 而同池季远争吵只是因为知道方青在门外偷听,作戏而已。 唯一令小宛担心的是,既然方青都看出来了,沈云悠一定也早猜到自己的心思。 她怕沈云悠心生不满,若今后当真日日见着,难免会不舒服。 “她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你……” “砰——”池季远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巨响,小宛赶紧将门打开,外面什么也没有。 二人又绕到院子里到了客栈背后,只见沈云悠躺在地上,双手按着自己的腰,身边放着长梯。 “没事儿吧?”池季远赶紧将她拉起来,想瞧瞧她受伤没有,又不敢动手。 沈云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终于将不知往哪儿放的手背在身后,说了一句:“你这不是让我下不来台吗,刚说完你心胸开阔……” 沈云悠不答话,她忽然抓着池季远的手臂干呕了一下,而后抬头惊慌地同小宛说道:“你,你快走,我……我……” “哇”的一声,沈云悠心中生出一阵绝望,她竟然摔吐了。 第297章 我能娶几房姨娘 池季远拍着沈云悠的背开始念叨:“没什么功夫还敢爬到房顶去。” “还不是怕她不答应,到时候白桃该失望了。”沈云悠摆摆手,她本想在房门口悄悄听,又怕小宛发现后多心,这才费工夫爬到了房顶,哪知道自己太不争气,一个没抓稳就掉了下来,被抓个现行儿。 吐得差不多之后,她用池季远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转头问小宛:“怎么样?你跟我走吗?” 小宛看着她这副样子,虽说狼狈,可竟有几分可爱。半晌之后小宛忍不住笑了,她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沈云悠却没有露出轻松兴奋的表情,她拽着池季远往客栈里走,轻声道:“快,我要回房间,摔死我了。” “小宛姑娘,你先去收拾东西,我带她上去。”池季远回头同小宛说,一面跟上了沈云悠。 “你不是说这种事情也是要看缘分的么?跑房顶趴着做什么?”回房之后池季远问,她先前可是再三叮嘱,不要勉强小宛。 “你要谈事儿就谈罢,非得去房间里,我不是……不是好奇么?”沈云悠磕磕巴巴,随手端起桌上凉掉的茶水就要往嘴里送。 池季远一把将杯子抢过来放下:“什么时候的茶水?你也敢喝。”他仔细地盯着沈云悠打量,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最后不怀好意地开口:“你该不会是担心我说服她做小吧?” “你疯了!”沈云悠脱口而出,人也猛地站起来。兴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她又别扭地改口:“你做事有分寸,咱们这还没有……没有成亲。”她说罢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企图表示自己对此事很放心。 “那成亲了呢?我能娶几房姨娘?”池季远饶有兴致地掰着手指:“二婶娘家有个亲戚,三天两头喊着要嫁给我,算她一个吧;二叔的副将也想认我做女婿,总不好伤了和气;对了!进京之前,还有个小姑娘在府门外等着我,再加上这位小宛姑娘……” “你给我闭嘴!”只听“砰”的一声,沈云悠用力将手放在池季远身后的桌子上,缓缓靠近。 眼见着她越凑越近,池季远忽然有些后悔,他这是惹怒了沈大小姐……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你若是……若是不愿意,这事儿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沈云悠根本不理他,整个人都往这边靠,池季远呼吸有些乱,只得眨着眼往后仰。 “哼!”她猛然抓起他身后的杯子,又重重地磕在桌上,像是要吓唬他:“你若敢娶那么多房姨娘,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池季远看她一脸认真,忽然轻笑出声,他方才也是鬼迷心窍了,怕她一个小姑娘怕成那样。 “你打得过我么?”他稳住心绪将她按在凳子上问。 “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打架了?”沈云悠高傲地昂起头,缓缓道:“当然要智斗。” “如何智斗?”池季远刻意放低了声音,像是要同她商量一件大事,沈云悠想也没想便凑过去说:“首先要让二婶知道……” 话刚出口,她忽然顿了一下,而后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是我的事,为何要告诉你?” “现在告诉我,等你当真出手了,我也好想办法应付。”他说得理直气壮,沈云悠呲牙咧嘴:“你想得倒好。” “行了,忘记那些招数吧,你一辈子也用不上。”池季远起身,终于不再逗她:“休息吧,明日早些走。” 他出门好半晌,沈云悠才神神叨叨地笑了一下,自己嘟嘟囔囔,半晌也没有睡下。 第二日天还未亮,几人便启程了。 马车将要离开拓州县的时候,小宛忽然出声:“小姐,我想下车处理一件事。”自从她决定在沈家做事,便也自觉地叫上了小姐。 “停一下。”沈云悠一喊车夫立刻停了下来,小宛赶紧跳下马车。 沈云悠掀开帘子好奇地往外张望,池季远下马走过去轻声道:“是吴大娘的家。” 小宛偶然提过吴大娘同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沈云悠便也明白了,她大约是想好好儿告别一番。谁知小宛推开吴大娘的院门之后,只是放了一个小盒子在院里便转身走了。 “不说几句话么?”沈云悠问,小宛摇了摇头,并不是不想,而是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同吴大娘说些什么。 自从娘亲帮了吴大娘,她一直对自己不错,可不管怎样她都是拓州县的百姓,不可能站在那群人对面。 吴大娘肯对自己好,小宛已经很满足,别的她不愿强求。既然决定留在沈云悠身边,原本要用来开小茶铺的银钱她也用不上,正好给了吴大娘,也算谢她多年恩情。 刚进水安城,沈云悠便发现顾嬷嬷和白桃已经在城门处等着了。 “顾嬷嬷,您怎么来了?”沈云悠下马车问,她们应当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到,难不成一直等着? “是老夫人派我们过来的,说是怕小姐走丢了。”顾嬷嬷回答。 “怎么会?”沈云悠有些奇怪,就算她不知道沈诚的府邸在哪儿,在街上问上一问,总有知情人,何至于走丢? “小姐,您不知道,老夫人这会儿正在客栈歇着,她怕您去错了地方。”顾嬷嬷面儿上有几分担心:“我们人多,走得也慢,只比你们早到了一日,这会儿还没见到沈诚老爷。” “客栈?”沈云悠先前便听说沈诚一家很难缠,难不成门儿都没有让祖母进? 她面露疑惑,顾嬷嬷几次想解释都将话咽了下去,最后说道:“小姐,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说罢带着一行人往沈诚家中走去,白桃偷偷地同沈云悠道:“那家人发疯了。”这话刚说完,她便注意到了一旁的小宛,立刻兴奋地挽住她的手臂:“你今后同我们在一起么?” 小宛点点头,她便挽得更紧了,热切地问:“咱们今晚吃什么?我在这里转了转,还没有发现好吃的。正好你来了,需要用什么东西?咱们一起去买啊……” “小姐,就是这里。”白桃还在同小宛说着,顾嬷嬷已经停下脚步,无奈地指了指面前。 沈云悠抬眼深吸一口气,可真是……“壮观”。 第298章 砸中你的头怎么办 头上的牌匾残破不堪,一边挂在原处,另一边已经落下。大门敞开着,沈云悠用手一推,那扇门便“砰”地往前倒去,发出沉闷的声响,灰尘四起。 “你小心!”池季远将她往身后拉,目光也落到宅院里。 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这座宅院乱七八糟,原本的房屋倒塌许多,花园、长廊……院中的景观已经全毁。入眼都是碎石、泥土,再往里一些便看不清了,分辨不出宅院里还有没有完好的房屋。 “老夫人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我们也就没有进去。”顾嬷嬷在沈云悠旁边解释:“周围的人说他们辞了许多家丁,老夫人也以为沈诚老爷一家是舍弃这个宅院走了。可四处打听一番,没人听说这家人搬走了,老夫人这才不得不暂时住进客栈。” 沈云悠本以为他们是想给祖母脸色看,没想到宅院一片狼藉,连人影都没见着。她刚往前踏出一步,顾嬷嬷便伸手阻拦:“小姐,您还是不要往里走,若被什么东西砸中可就麻烦了。” 这院子瞧上去实在太危险,她可不想出什么闪失。 “好端端的几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顾嬷嬷有些急,总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沈云悠颦眉,半晌之后才回答:“咱们还是先去看祖母吧!”说着催促顾嬷嬷带她见老夫人。 说起沈诚这家人,老夫人便气得不打一处来,她用拐杖将桌子敲了又敲:“这个逆子,夫妻两个在女儿成亲的时候大打出手让沈家成了笑话,这会儿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的众多庶子中,沈诚算是不大听话的,尚未分家的时候他便三天两头惹事,更是不将老夫人放在眼里。 甚至连成亲也没有娶老夫人定好的大家闺秀,而是亲自挑了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叫武春曼。 他们夫妻在水安定居之后,很少同上京沈家来往,若不是遇上了棘手的大事,几乎从不主动看望老夫人。 这次的事实在太丢人,很快就传到了上京。总有人在老夫人耳边提,她实在受不了,这才想过来好好儿教训一番,却哪里想到沈诚留了一个空宅院给她。 “祖母,附近的人都说他们没有搬走么?”沈云悠确认道,沈诚府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人,若真走了,总会有些动静。 老夫人已经对这家人失去了所有耐心,她没好气地答道:“将府里搞成那副样子,又遣散了一大批家丁,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沈云悠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天色稍晚,老夫人便催她早些休息,明日再处理此事。她配合地打了几个哈欠,进了房间。 老夫人房间的光熄灭之后,她偷偷潜进池季远的房间,拽着他央求:“咱们一起去那处宅院看看吧!” “都说没有搬走,那就是还住在那里,祖母不进去,我们去。”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老夫人一定不肯让她去看个究竟。 “你祖母的担忧是对的,就这么进去确实不妥。”池季远走得极慢,低声叮嘱她:“里面的东西不稳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砸中。” “咱们去房顶上。”沈云悠冲他眨眨眼睛:“这样不会被砸,也能看清楚院里究竟还有没有人。” 真上了房顶才发现,这里也惨不忍睹。就算是没有倒塌的房屋,房顶上也几乎都破了大窟窿,下脚之地太少,二人只得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此时天已经全黑,宅院最里面果然有微微的火光亮起。 二人便跳下去往光的方向走,这时凄厉的琴声响了几声,沈云悠打了一个冷颤,紧紧地抓住池季远的手臂。 冷风袭来,越往里走,琴声便越是清晰,沈云悠不觉间又向池季远靠近一些。 “啪!”琴弦断了,诡异的是火光也骤然消失,沈云悠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新雪,上面又落东西了,蜡烛被砸灭了。”少女略带惊慌的声音响起,接下来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片刻后火光重新亮了起来,另一个声音有些担忧:“小姐,咱们还是快些搬走吧!现在是砸到蜡烛,明儿砸中你的头怎么办?” 沈云悠仔细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同池季远道:“这个小姐大约是我哪个堂妹,可她在这里做什么?”宅院里只有那间破烂的房屋有光亮传出,别的地方倒不像住了人。 “那个什么伯父去哪里了?”她又道,池季远却迟迟没有回答,她只得转头,立刻撞上了他探究的目光。 “你方才是不是跳到我背上了?”他问。沈云悠立刻沉默了,火光一灭,她吓得赶紧攀着池季远的手臂,用尽全力趴到他背上,生怕他将自己丢下。 见她这副低头不说话的可怜样儿,池季远也不戳穿,只是笑着说道:“平日里没什么力气,这会儿倒是厉害。” “谁?谁在外面?”屋里的少女忽然出声,说话时有些发抖,想来是听到动静,被吓着了。 “哪有什么人啊?小姐你总是自己吓自己。”叫新雪的丫头一面往门边走一面说道:“你胆子这么小,咱们就不要在这儿住了,总归……啊——” 她惊叫一声跳了回去,颤颤地指着门口:“小……小姐,外面有东西。” 二人吓得抱在一起,又举着蜡烛往门口走,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发现沈云悠和池季远也正盯着她俩。 四周风很大,蜡烛的光忽明忽暗,四人就这么站着,许久也没人开口。 沈云悠盯着对面的两个姑娘,始终没有想起自己的堂妹叫什么。实际上,这些不怎么走动的堂妹她压根儿记不过来。 反而是其中一个姑娘慢慢睁大眼睛,又往前走了一步,有些不确定地问:“云悠姐姐?” 沈云悠刚点头,便被她握住了手:“我是云嫣啊,咱们小时候见过的。” 沈云悠来不及回忆过往,立刻问:“这里只有你们二人?” 沈云嫣点头。 “你父亲呢?” 摇头。 “家中其他人呢?” 摇头。 沈云悠掰着她的脸看了她许久,心说这姑娘不会是傻了吧? 第299章 让他们滚到我面前来 “这是怎么了?”沈云悠往身后指了指,沈云嫣终于停止点头摇头,她眼中情绪复杂,似乎在回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我成亲的那日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了,突然就起了冲突,他们揪着对方的头发在地上打滚儿,后来……后来我就被退婚了。” 如今想起来,她仍觉得像梦。自己是如何戴上凤冠,又是如何被退婚……这些她都记不清了,脑子里只剩模糊的画面和父母撕打的声音。 “宾客散去之后,我父亲仍不肯罢休,他为了立威,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砸了不少。若是平时,母亲骂几句也就算了,可这次她竟不肯退让半分,反而招呼一大堆人到家里开始砸房屋,我父亲也火了……他二人折腾了几日,于是……” 她转头看了看,满院狼藉。 原来她就是那个被父母搅和了亲事的倒霉堂妹,沈云悠拉过她的手安慰一番,又问:“之后呢?他们去哪里了?” “父亲本就不着家,我也不知道,至于母亲,她,她……”沈云嫣犹犹豫豫,似乎有些难处,一旁的新雪看不下去了,说起话来很是不满:“小姐,你就不要替她们瞒着了,他们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压根儿就没考虑过你的死活。” 兴许是这破宅院里的日子实在难熬,沈云嫣斟酌半晌还是开口了:“家里成了这个样子本就没有住不了人,母亲又得到祖母要来的消息,便带着姐姐去了二姨家中。为了不被祖母找到,她们特意挑了晚上走。” “那你呢?”沈云悠不解,为何独独留下了她。 “我……我提了一句,祖母到底是长辈,不管怎样都应该见一面。母亲便骂我不孝,一气之下就将我扔在了这里,让我自己见祖母……”沈云嫣欲哭无泪,她哪里敢违背母亲的意思,不过是恰巧撞上了刀口。 原来真是为了躲祖母,沈云悠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家人有些奇怪,又问:“她们就不怕你被发现?”既然不愿意被找到,又何必冒险将沈云嫣留下。 沈云嫣什么都知道,只要找到她,便能轻易问出她们的去向。 “您不知道,我们小姐可好欺负得很!”新雪是个胆儿大的,平日里多有不满,这会儿更是替沈云嫣鸣不平。 “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就连小姐的亲事也是夫人自己定下的,直到快成亲了小姐才知道。她们是认定小姐不会说实话,才敢让她住在这里。”她说起这些事呲牙咧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沈云悠和池季远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开口。这个沈云嫣瞧上去确实性子温和,胆儿又小,将她扔在这么个地方,未免有些狠心。 “你先跟我去见见祖母吧!”过了一会儿,沈云悠做出决定,总归让沈云嫣详详细细地同祖母说清楚没有坏处。 沈云嫣听说能离开这地方自然惊喜,片刻之后,她的目光却又黯淡下来。 “我……”她支支吾吾半晌无法抉择,急性子的新雪忍不住劝说:“小姐你还等什么呢?在这儿待着就是等死,这件事你就听我的,别管夫人了。” 因为性子温和,沈云嫣平日里没少吃亏,新雪怕她在这件事上又犯傻,便想替她做决定。 “我不是担心这个……”沈云嫣咬了咬嘴唇,实际上,即便没有碰上沈云悠,她也打算明日找个地方暂时住一住,之所以犹豫,只是因为…… “我有些怕老夫人。”她的声音很低,这些年只要见着老夫人,她必然大发脾气,沈云嫣怕她为难自己。 沈诚和武曼春这么多年不干正事儿,倒是苦了孩子,沈云悠叹着气轻拍沈云嫣的背:“迟早都要见,你如何躲?”祖母这次是铁了心要教训这家人,怎么可能糊弄过去。 “早些去见祖母没什么不好!只要你将事情说清楚,一定没事。”沈云悠说着带沈云嫣往宅院外走,说起来这个堂妹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还因为那对父母被水安城的人笑话,她也着实倒霉。 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姑娘,对成亲之事似乎也不太在意,大约不明白这件事对她来说意味这什么。这门亲事成了丑闻,她又是在婚宴上被退婚,今后恐怕很难嫁去好人家了。 也不知道她那爹娘究竟在想些什么,只顾着自己出气,竟是一点儿也没有为她考虑。 “云悠姐姐,老夫人该不会……不会打我吧?”沈云嫣一路上都在担忧,在她的记忆中,老夫人几乎没有笑过,她从幼时起对这位长辈便是尊敬又惧怕。 “别担心,祖母最是明事理,事情不是你的错,她也不会怪你。”沈云悠安慰道,她之所以一定要让沈云嫣快些见到老夫人,便是怕她爹娘在老夫人面前乱说一气,对她不利。 虽说虎毒不食子,可那对父母看上去并没有将孩子当成一回事。 老夫人早已睡下,沈云悠为沈云嫣安排好房间后,又叮嘱道:“若是明日祖母太生气,你就先将你母亲的事瞒着,免得被迁怒,等祖母……” “什么事要瞒着我?”开门声响起,二人皆是一僵,顾嬷嬷扶着老夫人走了出来。 老夫人瞥了沈云悠一眼,将目光落在了沈云嫣身上,打量一番后问:“这位是?” 沈云悠轻推了沈云嫣一下,她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老……老夫人,我是云嫣,前些年您曾见过我的,家父沈诚是,是您的……” “那个孽障在哪里?”老夫人一听见沈诚的名字,立刻发怒了,不停用拐杖做出打人的动作。顾嬷嬷赶紧扶着她坐下,又示意那二人进房间。 一直到坐下,沈云嫣仍在发抖,兴许是瞧着她脸色不大好,顾嬷嬷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拿个手炉过来。”沈云悠也递过去一杯热茶。 “祖母,这位云嫣妹妹被扔在宅院里,刚刚受了惊吓,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她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想告诉老夫人这姑娘跟她爹娘做的那些混蛋事儿没关系。 老夫人瞧着纤弱的沈云嫣,她脸色惨白,魂不守舍。心中的火“噌噌”往上窜,老夫人终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发疯了吗?将你一个姑娘留在那里?让他们滚到我面前来!” 第300章 她和你一样傻 老夫人,父亲本就不怎么回家,自从宅院被毁,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至于母亲,母亲……”沈云嫣犹豫地看向沈云悠,对方正示意她快些说。 她终于一咬牙,说出了武曼春的下落:“家中宅院实在无法住人,母亲就带着姐姐去亲戚家中暂住。” “亲戚?什么亲戚?我看她就是故意躲起来不见我!”老夫人轻哼一声,猜出了武曼春的意图。 “是……是我二姨!”沈云嫣颤颤地吐出几个字,期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老夫人。 老夫人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丫头又小又弱,瞧上去也怪可怜的,她便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没跟着过去。” “我……我说错话顶撞了母亲,她一气之下便没有带我走,我也不敢自己过去找她。”老夫人问一句,沈云嫣便答一句,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 老夫人这会儿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沈诚的宅院毁掉之后,他们夫妻二人一个不见了踪影,一个急着躲自己,将小女儿独自留在了破烂的院子里。 “真是作孽!”她气得紧攥桌角,沈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对自私至极的夫妻。顾嬷嬷递过去一杯茶,她冷静了一些又问:“是不是你父亲在外欠了债,家里才被砸成那样?” 她想了许久,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通。 提起这件事沈云嫣就更不敢多说了,那么荒唐的理由,要是被老夫人知道……她想起沈云悠的话,到底怕迁怒自己,可老夫人又逼得紧,她只得不停望向沈云悠以求助。 “这位妹妹成亲的时候,那二人本就起了冲突,之后矛盾越来越大,他们盛怒之下之下,一起将家给毁了。”沈云悠本也不大愿意说起此事,可她实在有些困。 老夫人没有发怒,她的表情由茫然逐渐变成震惊,上京只是在传沈诚夫妻在女儿成亲的时候大打出手,没想他们到连宅院也砸了。 “荒唐,简直荒唐!”她实在想不通,究竟是怎样混蛋的人,才能在斗气的情况下将家中砸个干干净净。甚至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二人想的不是如何处理烂摊子,而是各自逃开。 似乎只要日子过得去,他们就什么也不担心。 老夫人气得不行,她扫了一眼沈云嫣,这丫头吓得瑟瑟缩缩,大约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她便摆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明日去你那个二姨家中找你母亲,让她到这里见我。” 沈云嫣不敢违抗老夫人,只得先应下来,沈云悠正准备送她出门,老夫人却面色阴沉地将她留下。 “你是不是跑到宅院去了?”沈云嫣一出门,老夫人便换了一个脸色,虽说仍然严厉,但隐隐透出了担心。 “说了多少次了,那里不安全,你怎么就不听?”老夫人苦口婆心:“你忘了出门的时候你父亲有多担心?若这一趟当真出了什么事儿,你让祖母怎么同他说?” 这会儿她不再是威严的老夫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在教训着自己不懂事的孙女。 “祖母,这事儿也不能怪我,都是池……” “你别想将事情推到人家池公子身上,他纵着你,我可不会事事都依你!” 池季远到底不是沈家的人,老夫人对他格外宽容。通常闯了祸,沈云悠只要推给他,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哪知道今日这招不灵。 “真以为祖母老糊涂了?你那些把戏我可清楚得很。”老夫人忽然起身,走到沈云悠面前戳了戳她的头,开口道:“平日里那小子帮着你,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了你,可今日的事能一样么?那是什么地方,稍有不慎,你就小命不保了!” 她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说起话来也有几分吓唬沈云悠的意思。 “祖母,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沈云悠挽住她的手臂晃了晃,老夫人又气又没办法,只得扶着额头坐下。 “对了祖母,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沈云悠转移了话题,也确实想探探口风。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他们倒是闹得开心了,你那堂妹可怎么办?出了这种事儿,她今后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流言蜚语,不过好在,她和你一样傻,应当不会太在意。” 这话刚出口,老夫人便意识到不对,她转头看了沈云悠一眼,改口道:“你可不傻,你精着呢!”也就只有沈舜觉得自己的女儿傻了。 “可你堂妹像是真的傻……”,老夫人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她爹娘怎么回事儿,又不是大街上捡回来的,那可是他们的亲女儿,难道真能一点儿也不在乎?” 虽说她只是沈诚的嫡母,可沈云嫣到底是沈家的孩子,那丫头退亲之后,又被扔在废弃的宅院中,实在是可怜。老夫人说起来就生气,也想替她教训那二人。 “罢了罢了,先见到人再说吧!”她抬手示意沈云悠出去,待沈云悠走到门口,她却又忍不住叮嘱:“你给我好好儿待着,别四处乱跑,再敢乱来我就让顾嬷嬷盯着你!” “知道了!”沈云悠边往外跑边回答,不想再听老夫人念叨此事。 第二日一早,沈云悠出房间的时候沈云嫣已经出去请武曼春了。晌午时分她终于回来了,却还是哭丧着一张脸。 “你母亲呢?”老夫人问。 “没……没见到人。”沈云嫣生怕老夫人责罚自己,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说道:“老夫人,我母亲一听说我过去了,便让二姨将我赶了出来,说我忤逆不孝,活该挨冷受冻……” “她想干什么?”老夫人气极,沈云嫣上门去找武曼春,她不仅没有关心的意思,竟还刻意为难。 “夫人还说,小姐那么爱巴结您,就让小姐跟您走了得了,她权当没有这个女儿!”新雪将更难听的话抖了出来,老夫人一刻也等不了,立即同沈云嫣道:“带我去见她!” 第301章 我瞎了么 沈云嫣战战兢兢,老夫人或是母亲,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敢违抗。再说这会儿老夫人在气头上,若这个时候让二人见面…… “小姐,你就别磨蹭了,只是带个路,怕什么?”新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推着她做决定。 沈云悠站在老夫人身后瞧着这二人,并没有上前劝说,一来老夫人不希望她搅和进去,二来她总觉得新雪这丫头太大胆了些。 “走吧!”老夫人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她已经走出客栈,沈云嫣只得跟上去带路。 沈云嫣的二姨夫家姓范,这户人家瞧上去处处不如沈家。老夫人微微抬头,只见黑漆漆的大门上挂着陈旧的牌匾,牌匾上的“范”字磨损得厉害,已经不大能看清楚。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苏芷上前敲了敲那道门,没有人应。她便转头看向老夫人请示。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吩咐,小宛已经走上前去捡起旁边的大木棍,用力往门上砸去。 大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可仍不见人来开门,小宛便一刻也不停。白桃见到这架势,也学着她的样子,拿起木棍一下一下往门上砸。 “老夫人,这……若将门给砸烂了怎么办?”苏芷有些担心,范家那道门瞧上去本就不大结实,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沈家的丫鬟大都是自小便进了沈府,即便进府晚,也要经过挑选,她们中的大多数性子温和、又懂规矩。 苏芷在老夫人身边待了许多年,当然明事理、知分寸,她从未用过这样粗暴的方式做事,着实被惊住了。 “先砸着!”老夫人却并不阻止,她可不信范家是真的没人,大约就是知道自己过来,故意不开门。既然如此,她便趁着这个机会给武曼春的妹妹一个教训,告诫她不要掺和别人的家事。 白桃和小宛将门敲得“砰砰”直响,颇有些硬闯的意思。半晌之后,那道门终于轻微地动了一下,她二人也就停了下来。 “哗啦”一声,门里泼出了一盆水,众人赶紧往后退,小宛站得离门最近,她身上的衣裙皆沾了水。 门里的人将水泼完,立刻要关门,苏芷赶紧拉住那只手。 “干什么?”泼水的是范家的丫鬟山雁,她用力翻了一个白眼儿:“我们家可没钱,要饭去别家。” 她明知道这群人不可能是乞丐,却故意出口嘲讽。苏芷倒不太在意,只是问:“沈诚老爷的夫人是不是在你们府上?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沈家的老夫人过来了,想见她一面。” “什么老夫人?没听过。”山雁很不耐,她将目光落在了苏芷的手上:“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她极其嚣张,除了性子使然,也是因着夫人吩咐过,不可给这家人好脸色。她这副无赖样,令苏芷有些为难,毕竟此人不讲道理,又是别家的下人,她不好教训。 小宛皱了皱眉,她将手里的木棍一扔,用力抢过山雁手里的水盆,“咚”的一声,将水盆扣在了山雁头上,又揪住她的耳朵吼道:“带我们去见你家夫人,听见没有?” 她生长在拓州县那种地方,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的小丫头,她有的是办法治。 山雁被水盆扣住,什么也看不见,心中自然生出了一丝慌张。耳朵上的疼痛感传来,她赶紧伸手去护,小宛却一把将她手拍开:“再给我横,信不信把你的耳朵给揪下来?” 小宛丝毫不手软,山雁也被吓住了,她又痛又急,忍不住带上了哭腔:“我带你去便是了,你先放开我。” “这会儿知道哭了?你不是挺厉害么?”小宛这才放了手,将盆儿从山雁头上取下来,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走呗!” “祖母,您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将人请过来。”沈云悠一把拉过池季远跟了上去,白桃和小宛则一左一右控制着山雁。 这丫头虽蛮横,可到底年纪小,这会儿已是哭哭啼啼,一点儿也想不起自家夫人的吩咐,只想着快些远离这群人。 武曼春的二妹武曼伊身着暗绿色衣裳正坐在房中喝茶,见山雁带了几人进屋,她险些将茶水喷出来。 “你是不是欠打了?我方才怎么说的?让你无论如何将人拦住,你竟敢带过来见我?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她横眉怒目,指着山雁不停叫骂,毫不顾忌沈家的人正看着。 等武曼伊骂够了,她竟又换笑脸走到沈云悠面前上下打量:“几位找谁?瞧着不像是范家的亲戚,可是走错了?” “夫人方才不是派丫鬟拦人了么?这会儿又不知道我们是谁了?”沈云悠问,武曼伊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又开始笑:“哪里,只不过我家老爷这几日神思烦忧,说了不见客,我便遵照他的意思做了。但你们已经进来了,我还是得问上几句,不然传出去,别人该说我范家待客不周了!” “脸皮可真厚。”白桃小声嘀咕,沈云悠也不想多纠缠,便直截了当地开口了:“沈家夫人,武曼春可在你府上?” “原来是姐姐的客人?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这是沈府家事,你还是不要瞎掺和为好。”沈云悠将她打断:“我们既然来了,若没有见到人,一定不会走。” 虽说沈诚只是沈家庶子,可当初武曼春嫁给他时,武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人人都知道沈家是个什么身份,武曼伊当然也清楚。真惹怒了这家人,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她开口道:“我这就去叫姐姐过来,你们且等着。” 过了没多久便过来一个人,她似乎很不耐烦,坐下之后抬头问几人:“找我干什么?” “我瞎了么?”白桃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沈云悠,有些不敢相信,这人是将他们当成傻子了吧? “我也瞎了?”沈云悠转向池季远,眼前的不就是方才那位“范府夫人”么?换了身大红色衣裳就想冒充武曼春? 第302章 这可是你亲闺女 “姐姐,有什么话好好儿说,都是一家人。”身着绿色衣裳的人急匆匆地走过来,同那个穿红色衣裳的挤眉弄眼。 “行了,一边儿去,没你的事了。”红色衣裳那个不大高兴。 白桃大睁着眼睛和嘴巴,半晌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两……两个?” 虽说面前这两人衣裳的颜色不一样,可长相一模一样,连身上的首饰也相差无几。现下二人正在说着话,瞧上去有些诡异。 “一看你就没好好儿听你祖母说话!”池季远轻轻敲了敲沈云悠的头:“她不是说过么,范府夫人同你那位婶婶是双生子,二人长得差不多。” “对啊,我怎么忘了!”沈云悠用力拍拍自己的头,想起了这一茬。 绿衣服那位是范家夫人,另一位自然是沈家的,沈云悠看着这二人只觉得头晕,她走上前问:“这位就是婶婶吧?祖母想见见您,这会儿正在门口等着。” “你是谁?”武曼春打量她几眼,并没有见老夫人的意思:“早都分家了,我为何要见她?” “这话你还是自己同她说吧!”沈云悠朝小宛点点头,她和白桃立刻上前去架着武曼春往前走。 “来人啊,强盗!”武曼春惊得大叫,武曼伊则徐徐跟在后面,嘴里念叨着:“凡事好商量,你们别动手啊!” 范家本就不大,几人很快到了门口,小宛和白桃用力一扔,武曼春险些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她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裳,阴阳怪气地讥讽老夫人:“怎么,听说我们落难,赶着来笑话了?” “当初像狗一样被你赶出来,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这会儿想过来管教人?你做梦!”她对老夫人充满怨恨,没有丝毫尊重。 “你休要胡说,这些年来你们二人做的糊涂事还不够多么?老夫人虽生气,可哪一次没有替你们善后?她若当真置之不理,你还能有今日?”顾嬷嬷皱着眉头打断了她。 武曼春根本听不进去,她斜睨老夫人一眼开始胡搅蛮缠:“那要不要我跪下来给她磕头?我们家只有一位长辈,那便是沈诚死去的亲娘,如今她已经不在了,我跟你们还有什么……” “啪!”老夫人一巴掌阻止了武曼春胡言乱语,她沉沉开口:“即便是你们家那位不在人世的长辈,也得尊称我一声老夫人。眼下宅院成了那副样子,若我不肯帮忙,你们一辈子都只能寄人篱下,你给我想清楚再说话!” 武曼春平日跋扈,哪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过,她虽心有不甘,可又不得不承认老夫人说得没有错。 这些年他们夫妻只顾享乐,将家中的积蓄挥霍得七七八八,如今宅院被毁,若是没有沈家相帮,今后恐怕会无家可归。 武曼春心中的火正无处发泄,忽然一下瞥见了怯怯躲在老夫人身后沈云嫣,她快步上前,用力将沈云嫣拖出来。 “养不熟的小孽种,你将这些人带过来就是要我的命!你还当我是你母亲么?”她一边骂着,一边往沈云嫣身上招呼,打了几下还不过瘾,竟捡起地上的棍子想要动手,似乎要将所有的怒气都砸在沈云嫣身上。 “行了!”老夫人又给了她一巴掌制止了她疯狂的举动,开口骂道:“这可是你亲闺女,你不关心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一见面便恶言相向,像是个当娘的么?” “她是我生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管得着吗?”武曼春叉着腰冲老夫人叫嚣:“这里是水安,你休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告诉你,自从被赶出沈府,我便不怕你了。” “好!”老夫人彻底被激怒了,她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转头看着武曼伊。 “这位便是范家夫人吧?冒昧来访,也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她说着眼神示意苏芷,苏芷赶紧拿出先前准备好的几件名贵玉器递过去。 老夫人将玉器打开,在武曼伊眼前晃了一晃,又道:“这是我从上京带过来的,就当是感谢你收留了沈家的不肖子孙。”说罢将玉器放到武曼伊手上。 武曼伊立刻双眼放光,即便是在水安,范家也不算是多富裕的人家,这样的东西她自然没有见过。 “既然我过来了,便会亲自管教他们,不麻烦你了。”老夫人这话面儿上是在谢武曼伊,实际是告诫她不要再搅和沈家的事。 “应该的应该的。”武曼伊将玉器抱在怀里,笑成了一朵花:“您放心,我是明白人,我这姐姐不懂事,还请您多担待着。” “你什么意思?”武曼春不满地拽着她的手,听她这意思,是要弃自己于不顾了。 武曼伊皮笑肉不笑,“好心”劝道:“姐姐,这就是你不对了!老夫人都亲自来看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到底是自家人,你诚心道个歉,老夫人也定然不会为难你。” 说完她一把甩开武曼春的手,招呼着自己的丫鬟进门,又用力将门一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开门,你给我打开!这些年你从我这里得了多少好处?这会儿翻脸不认人了?”武曼春又是敲又是踹,将门打得“砰砰”响,里面却再也没有回应。 “苏芷,”老夫人冷冷地看她一眼,开口吩咐:“武家在水安还有什么亲戚?一一查清楚,好生关照一番。” 苏芷匆匆应了一声便去办事了,她当然明白,老夫人这是要阻止武家所有的亲戚接济武曼春,令她孤立无援。 “你究竟想怎么样?”武曼春面带恨意地盯着老夫人:“是要逼死我么?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罢作势要往墙上撞去。 却不料,沈家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拦,她只得退回来坐在地上撒泼。她又哭又骂,指责老夫人一条活路都不留。 待她终于闹不动了,老夫人这才缓缓开口:“你不是将自己的闺女扔在废弃的宅院里了么?我便也让你尝尝住在那里面的滋味。” 第303章 他死了最好 老夫人,那地方恐怕不能住人……”顾嬷嬷不无担心,沈诚的宅院实在惨不忍睹,就怕武曼春住进去出事儿,到时候沈家可就说不清了,不管是沈诚还是武家,都一定会逮着这一点大做文章,闹个天翻地覆。 “找人在院里挑一间屋子,稍微修缮一下。只要上头不掉东西,别的什么都不要管,我看她的嘴有多硬。”老夫人这话虽是在回答顾嬷嬷,却也是说给武曼春听,如今她无处可去,总得回去。 说完这话,老夫人又差人盯着武曼春,除了他们家的宅院,哪儿也不许她去。而后便走了,留武曼春在范府门口哭闹。 “小姐,咱们也走!”沈云嫣正回头担心地看着武曼春,新雪已经拉着她跟了上去。 客栈里,老夫人轻轻揉着自己的头。武曼春这些年享乐惯了,吃些苦总会低头,倒是可以先同她耗着。可眼下根本不知道沈诚的去向,这家人的事就像一团乱麻,令她心烦。 “您就放宽心,总归人没有找到,咱们在这里想太多也是徒增烦恼。”顾嬷嬷明白她的心思,便开口安慰,老夫人不住摇头:“真是不省心。” 她话音刚落,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哭得满面是泪的姑娘用力跪在老夫人面前磕了好几个响头。 老夫人和顾嬷嬷对视一眼,不知眼前这姑娘到底闹的是哪一出。 “祖母,我母亲并非有意顶撞,我替她向您赔不是,您就绕了她这一次吧!”那姑娘一抬头,老夫人这才看清她跟沈云嫣长得很像,只是眉宇间神态有些许不同。 想来这就是沈云嫣的双生姐姐沈云娴了,老夫人见她哭得可怜,便命人将她扶到椅子上。等到她平静了一些才开口:“你爹娘闹成这个样子,令沈家蒙羞不说,还将你妹妹扔在那种地方,可有考虑过她?” 听了这话,沈云娴的目光微微变了变,开口时有些委屈:“祖母,您不知道,妹妹本就不大听话,甚是顽劣。母亲这次是实在不好受,这才狠下心想教导她,哪知道出手狠了些……” 老夫人端着茶杯,用杯盖轻敲一下杯身,忽然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问道:“你妹妹做什么事儿伤她的心?” “妹妹同母亲反着干,说话极其难听,这才……”沈云娴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为沈云嫣掩盖,老夫人忽然沉下声说了一句:“我怎么听说,她是想见我这个祖母,才被你母亲责罚的?” 沈云娴暗骂一句该死,看来沈云嫣没少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她还是来迟了一步。 她方才回到范府,听到了发生的一切便立刻赶来客栈。一来想给老夫人留个好印象,二来也要替武曼春求求情,哪知道老夫人并不好骗。 “祖母,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沈云娴转了转眼珠,立刻改口:“母亲确实是怕您责罚,可她也没真想不见您。实在是妹妹出言不逊,大骂母亲不孝,母亲受不了,不得不……” “你胡说,我们小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新雪撞开门闯进来,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给沈云娴两巴掌:“分明是你在夫人面前说小姐的坏话,惹夫人生气,现在竟又想在老夫人面前污蔑小姐,枉小姐顾及你们之间的姐妹情分……” “闭嘴!”沈云娴恶狠狠道,她一看见新雪这丫头就头疼,也数次想将她送走,可沈云嫣在这件事上一点儿都不肯退让,她也只好作罢。 老夫人咳嗽一声阻止了这二人,沈云娴也清楚这件事对自己不利,索性撇开话题,转而谈起了武曼春。 “祖母,不管怎么样,母亲一定知错了,我这便请她回来向您认错。”她说着起身走了出去,她实在不明白武曼春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同老夫人对着干能捞着什么好处? 沈云娴到的时候沈宅还是那副凌乱、死气沉沉的样子,她用手帕捂着嘴往里走。老夫人安排过去的人已经挑好一间房屋进行修缮,四周却没有武曼春的影子。 她在院中大致转了一下,最后走到武曼春和沈诚的房间。这间房屋毁得最厉害,武曼春和沈诚就是从这间屋子开始砸起,里面几乎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剩下。 武曼春正坐在一片废墟中发呆。 “母亲!”沈云娴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呜呜哭了起来。 武曼春很快回神,她轻抚沈云娴的头安慰:“怎么了?受委屈了?”话语间很温柔,沈云娴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你倒是说啊!”武曼春有些着急,她将沈云娴拉起来,只见她已经红了双眼,哭得梨花带雨,有些可怜。 “母亲,您就去同祖母认个错吧,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她哭着抱住了武曼春,一边哭一边发抖。 武曼春的手慢慢垂下,半晌之后问:“你也觉得是我错了么?” 沈云娴将脸上的泪擦干,她捧起武曼春的双手,认真地说道:“母亲,不是您错了,而是只有认错,祖母才会出手帮忙,让咱们继续过好日子。” “您想想,咱们在二姨家中受了多少气?难道您想一辈子过这种日子?”她说着又落下泪来,泪水滴在武曼春的手背上,一片冰凉。 “我是不想,可我能怎么办?”武曼春也哭了起来:“你是没有看到她如何羞辱我,而当年……当年她又是怎样将我们赶出来的?我怎么能向她低头?” “母亲,您只是暂时低头,祖母总会走的。只要她走了,日子不就跟从前一样了吗?”沈云娴劝道,武曼春没有回答,而是越哭越大声,在这处毁掉的宅院里有些凄厉。 沈云娴只得抱着她哭,一面哭一面说道:“父亲到底去哪儿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当真不管我们母女了吗?” 听她提起沈诚,武曼春停止哭泣,她忽然攥紧拳头,眼中含恨:“他死了最好!” 第304章 背信弃义必遭天谴 水安城虽不算大,可白桃她们几个早就在拓州县闷坏了,一见老夫人休息,便央着沈云悠出门去逛。 沈云悠也有些无趣,几人便一起出了客栈。 白桃算是彻底缠上了小宛,整天围着小宛要她做好吃的,走了没多远,二人便拉着灵意跑没了影儿。 “小姐,天儿冷,可不要冻着了。”池季远拿着灵意走之前递过来的披风,学着她的样子同沈云悠说道。 沈云悠笑了几声,池季远顺手为她披上披风,又定睛一看,说道:“前面怎么了?”只见前方围了一大群人,好像在议论什么事,声音越来越大。 “咱们也去看看!”沈云悠似乎来了兴致,拉着他便往前走。 池季远“啧”了一声:“你怎么也这么爱凑热闹了?” “这不是赶上了么?”沈云悠答着,一面踮脚想将前面发生的事弄清楚。正当她找机会往前钻时,忽然觉得脚下一空,被池季远拎了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二人已经在房顶待着了,他们的位置正对着柳府大门,有几个人正在府门前破口大骂。 旁边放着几个水桶,水已经泼到了柳府门上,其中一个男子正转头看着众人。 “大伙儿说说,这世上有这种道理么?”这男子唾沫横飞,细数着柳家的过错:“我好好儿的闺女,现在成什么样了?今日若没有个说法,我便不走了!”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回答他,他丝毫不觉得尴尬,又道:“我活了几十年,头一次见到这样不要脸的人家,背信弃义,必遭天谴!” 柳家似乎打定主意不理会他,即便他将动静闹得这么大,仍然没有人开门。他便越来越来劲了,一面吩咐自己带来的人:“砸,给我狠狠砸门,直到他们现身为止。” “你也别太过分,谁不知道你们家那档子事儿,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同你们做亲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尖利的声音,奈何人太多,根本分不清谁在说话。 男子听了这话却也并不气恼,只是一副痛心的模样:“父母做了错事同儿女有什么关系?我闺女是无辜的,她整日以泪洗面,人也卧床不起,为人父母的能不心疼吗?” “这人虽瞧上去犯浑,可似乎挺疼闺女。”沈云悠说了一句,池季远却摇头:“未必,我看他就是打着为女儿讨公道的幌子讹人。” “姓柳的,敢做就要敢当,若是我女儿真出了事儿,我一定绕不过你们家!”他还在叫嚣,周围有人看不下去了,反驳道:“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当爹的?跟你这种人做亲家,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大娘,说话可要凭良心,这门亲事整个水安城都知道,他们说退就退,一点儿余地也没有,让我闺女今后怎么嫁人?”他冲着人群中喊道。 片刻后又亲自去敲柳家的门,边敲边骂:“都给我滚出来,咱们将这件事说清楚,别给我当缩头乌龟!” 他越骂越难听,不堪入耳的话多了起来,他骂柳老爷正当起劲,忽然一声巨响,柳府的门被打开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我们家还要怎么样?这门亲事一退,我们送了多少东西过去?连聘礼也没有要!你还不满足?究竟想做什么?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柳家夫人气得满脸发红,她气势汹汹地走到那男子面前,撂下狠话:“大家一起死了算了,谁也别想跑。” “夫人,你消消气儿,别说这种晦气话!”一旁的柳老爷好声好气地劝着,说罢将二人分开,转向闹事的男子:“你也少说几句吧,都为人父母,也不容易,就相互体谅一些!” “你闭嘴!都是你不肯发火,他们才蹬鼻子上脸,你以为什么事儿都能好好儿说吗?”柳夫人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开始骂:“有些人的心就是无底洞,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柳府就能填平吗?” 这柳夫人是个泼辣的,她在气头上,柳老爷完全不敢说什么。方才他也拦了许久,还是没能将她拦下来。 沈云悠打了个哈欠扯着池季远的袖子,示意他该走了,他转头问:“你不看了?” “不看了,”沈云悠摇头:“大约就是那男子的女儿被柳家退了亲,他受不了便闹了起来。不过瞧上去,他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可怜了他那个女儿……” 她话没说完,忽然顿了一顿,总觉得这事儿听上去有些熟悉……片刻后,她猛地抬头同池季远四目相对,这不正是她那堂妹沈云嫣的事吗,这么说在柳家门前闹的就是老夫人的庶子——沈诚? 二人赶紧往下看去,只见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说是柳公子来了。这位柳公子瞧上去倒是风度翩翩,不像是奸邪之人。 “母亲,您先进去休息,我来处理此事。”他温和地同柳夫人说道,柳老爷一听这话赶紧扶着夫人往府里走。柳夫人虽说骂骂咧咧,可也没有再纠缠,叮嘱了柳公子几句,让他不可吃亏,终于走了。 “沈伯父,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周到,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该给的也给了,您就不要再闹了,再这样下去,对您,对……对云嫣姑娘都不好。”柳公子劝道。 沈诚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被说动:“好话谁不会说?你们赔偿再多,能弥补我女儿受的伤害吗?” “云嫣姑娘确实很伤心,伯父不去看看她么?”柳公子想了想,徐徐道:“我听说她正在客栈住着,不如我送您过去?” “客栈?”沈诚皱起眉头:“她哪来的银钱住客栈?”他出走的时候就知道武曼春会带着两个女儿去范府,便什么也没有留下。沈云嫣人老实,怎么可能有银钱? “看来您还不知道?”柳公子抬头,眼中的情绪有些奇怪:“沈家老夫人从上京赶来了,这会儿正在客栈等您。”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房顶上,沈云悠嘟囔了一句,再抬头沈诚已经跟着柳公子走了。 第305章 我都是为你好 沈云悠和池季远还没有踏进客栈,便听见砸东西的声音,隐约还传来了老夫人的骂声,想来是见了沈诚之后大发雷霆。 二人悄悄地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沈云悠忽然问:“那位柳公子呢?” “走了吧,遇上这么一个麻烦,谁不想躲得远远儿的。”池季远答道,沈诚在老夫人面前脱不开身,柳公子定然舒了一口气回府了。 沈云悠四处看了看,始终没有见到柳公子,她便走出客栈四处张望,想看看柳公子走远没有。却忽然听见了沈云嫣的声音,她循着声音走过去,竟然发现柳公子也在。 “柳公子,我爹又去闹了?”沈云嫣满脸写着歉意,甚至不大敢直视柳公子:“我也许久没有见他了,谁知道他一回来就闹到了你府上……”想来也知道,沈诚一定是将手头的银钱花光了,这才用退亲一事来威胁柳家。 “不是你的错,你不必道歉。”柳公子声音柔和,说完瞧见沈云嫣脸色不好,便又多问了一句:“你这些日子也不好受吧?是不是又被你母亲骂了?” “祖母来了,一切都会好的。”沈云嫣回答:“先前住在家中,我可着实被吓破了胆儿。” “你是说你一直住在那里?”听了这话,柳公子忽然开始着急:“你有难处为何不同我说?我多少还是能帮你一些,何必要委屈自己?” 他说罢往前走了几步,沈云嫣本能地后退,怯怯开口:“我和你刚刚退了亲,若在这个时候找你……难免会遭人议论……” “外人要怎么议论由得他们去,大不了……”柳公子话到一半却忽然住了嘴,转而劝道:“那里到底太危险了。” 沈云嫣勉强地冲他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他却并不放心:“今后这种事可不要再瞒着我了,你现在这样我也过意不去。瞧着你过得难,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父亲将柳府搅得鸡犬不宁,要说过意不去,那也应该是我……” “他是他,你是你,他做的事没理由怪你。”柳公子打断了她的话,没有怨恨的意思。 沈云悠躲在暗处看着,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些奇怪。按理说,两家闹得那么难看,他们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可照眼前来看,他们更像是好友。 看来这二人之前就认识,退亲的事也没有令他们反目成仇,可新雪为什么会说这门亲事是武曼春擅自定下,沈云嫣并不清楚,言语间也皆是不满意? “柳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沈云娴的声音骤然响起,沈云悠赶紧往后挪了挪,生怕自己被发现。只见沈云娴飞奔到柳公子面前同他说道:“听说是你送父亲过来的?多谢你!” 她说着缓缓低下了头,脸颊也开始泛红,完全没有将一旁的沈云嫣看在眼里。柳公子倒是有些不自在,好一会儿才回答:“都是应该的,不足挂齿!” “也只你才有如此胸襟,不同父亲计较,我也知道此事是他不对……”沈云娴急着道歉,说着说着竟是落下了泪:“可到底是我父亲,我什么也不能说……” 她越说越伤心,眼泪不停涌出。柳公子没有安慰她,反而有些无措,赶紧开口阻止:“姑娘不必担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真的吗?”沈云娴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见柳公子肯定地点了头,她终于将眼泪擦去露出欣喜的表情,又上前去想要拉柳公子的衣袖:“既然你不在意,就去客栈离喝几杯茶吧,我也好替父亲赔不是。” 柳公子巧妙地避开了她,客气道:“这倒不必,眼下我们两家关系有些僵,我还是不要出现在这里比较好。” “说着不怪我,可连茶都不和我喝!”沈云娴有些不高兴,非要柳公子去喝茶。他便回答:“我并没有怪你,只是这件事不合适。” 他说话温和周到,却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这话一出,沈云娴也有些尴尬。她的目光从柳公子身上移开,终于注意到了沈云嫣,立刻开口问:“妹妹怎么在这种地方同柳公子说话?你们刚退了亲,更应该避嫌不是吗?” “只是恰好遇上……” “不必责怪云嫣姑娘,是我有几句话一定要同她说。”柳公子解围道,哪知沈云娴一听这句话更不满了,她瞥了瞥嘴:“柳公子这样做,完全就不顾我妹妹的清白,你让别人怎么看她?” 柳公子愣了一愣,思索半晌,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说道:“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令云嫣姑娘困扰,这便赔不是了,今后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柳公子瞧上去确实明事理,沈云娴随意点了点头,却又将话题饶了回来,不肯放他走:“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去客栈说吧!那里人多,也没人会怀疑你们。” “我还有些事,这就走了,还请你好好儿照顾云嫣姑娘。”柳公子说罢便逃也似地走了,似乎多同沈云娴说一句话,都嫌麻烦。 “总是这样,我还能将你吃了不成?”沈云娴轻哼一声,转头看见沈云嫣的时候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头:“柳公子不懂事儿也就算了,可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不明白吗?这种时候你同他见面做什么?还嫌议论不够多吗?” 沈云嫣疼得几乎落了眼泪,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头,话出口有些冷淡:“我的事自己心里清楚,今后若是没有事,我不会再同柳公子有来往,你不必担心。” “我都为你好,你这是什么态度?难怪母亲要将你扔在府里,我若是她一定也不会再管你。”沈云娴拿出姐姐的架势,想要教训一番。 沈云嫣听她提起这件事,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不好看了,她转身离开之后,沈云娴却还在后面大声说着:“你好好儿想想,柳公子现在关心你有什么用?他能关心你一辈子吗?既然他不肯娶你,说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第306章 何至于此 沈云嫣根本不想搭理沈云娴,认她一个人说了好半晌,最后沈云娴有些累了,终于放弃教训人。 老夫人还在骂着沈诚,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望着门外。过了一会儿,沈云娴忽然双眼一亮,对着不远处开口了。 “娘,您可算来了!”她冲上前亲昵地挽住武曼春的手臂,欣喜溢于言表:“您想明白了?”她劝过武曼春之后,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最后她一个人回了客栈,让武曼春好好考虑。 “你说得对,那老婆子总是会走的。”武曼春轻拍她的手,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就算不顾自己,总也得为你想想,这一折腾,家中几乎什么都不剩,你成亲的时候可怎么办?也怪我,当时在气头上什么也想不起来,苦了你了。” “我不苦,只要母亲肯向祖母低头,以后的日子也就不愁了。”沈云娴宽慰着她,武曼春立刻露出欣慰的表情。 母女二人坐下后,武曼春终于注意到了房中的吵闹声,她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是父亲回来了,祖母这会儿正发火呢!”沈云娴毫不在意,老夫人这会儿虽生气,但总会冷静下来。实际上,沈云娴巴不得她将气都撒在沈诚身上,这样一来,武曼春认错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什么?他回来了?”没想到武曼春一听到沈诚的消息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她从手边拿起一把凳子便往老夫人的房间走。 “母亲!”沈云娴大叫一声,但已经晚了,武曼春用凳子砸开了房门。 “老不死的,你还回来干什么?是想祸害我还是祸害孩子?”她高高举起凳子要往沈诚身上砸,沈诚往旁边躲着,一面骂道:“你这个泼妇,发疯了吗?” 二人互相咒骂,在老夫人房中厮打起来。 “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只要有你在,家中必然不安宁,你自己说说这么多年败了多少东西?”武曼春一脸凶恶,似乎当真想将沈诚置于死地。 “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说我败家?你呢?只知道往外面拿银子,什么时候考虑过家里?”沈诚立刻回击,言语恶毒:“我当初也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个祸害。” 武曼春听了这话忽然一怔,片刻后用更大的声音嘶吼着:“我杀了你!” “住手!”老夫人将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骂道:“还嫌不够丢人?要闹出人命才肯罢休吗?” 茶杯碎掉的声音太过刺耳,那两人皆是一愣,武曼春率先反应过来,她将手里的凳子一扔,坐在地上开始哭:“我的命苦啊!这些年我和孩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她在地上哭了半晌,偷偷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老夫人,她忽然想起先前沈云娴说过的话,现在要想和从前一样过日子,不求老夫人是不可能了。既然躲不过,不如…… 她一咬牙,猛地老夫人面前,抱着她的腿哭诉:“母亲,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您也不要怪我不懂事儿,我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平日他乱来也就算了,您知道这个畜生做了什么吗?” “他在外面怎么胡闹我不管,可云嫣成亲那日,他竟将狐狸精带了回来,还要将家产分给她,那可是我特意留下来给云娴做嫁妆的。若是真被他们拿了去,我女儿出嫁后在婆家被轻视怎么办?”她将那日同沈诚大打出手的原因说了出来,因着嘶吼得太厉害,她的嗓子已经哑了,这会儿又在老夫人脚边哭得满脸是泪,有几分可怜。 “她说的都是真的?”老夫人抬眼看沈诚,如此看来,武曼春虽然不讲道理、好吃懒做,但对孩子还算不错。相反,沈诚就是从头到脚只顾自己的混蛋。 “母亲,您别听她胡说,哪有那么严重?家里多少还有些积蓄,即便是要给云娴做嫁妆,也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我虽犯了糊涂,可云娴的嫁妆,我是一点也没有动!” 他当初的确想讨好那女子,可将家里的宅院毁掉之后,他也慢慢察觉出自己是被冲昏了头脑,正巧手里的银钱所剩不多,二人便一拍两散,他也就回来了。 过去他憎恨、忤逆老夫人,可自从分了家,他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他早已意识到,没有了老夫人,自己寸步难行。一听说老夫人过来了,他便已经想好,不管被怎么责骂、为难,他都要求饶。 他已经不像从前,气了老夫人也没关系,总归他是沈家的庶子,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如今有这么一大家人盯着,他必须低头,幸好,低头求饶对现在的他来说早已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没有动?你又不是不知道水安这地方,女子嫁人若是嫁妆太少,少不了被婆家为难,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想起沈云娴,武曼春立刻反驳。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云嫣的嫁妆有多少,我已经将属于云娴的那部分拿出来了,你别想往我头上乱扣帽子!” “那怎么能一样呢?云嫣的嫁妆……”武曼春脱口而出,却及时打住,老夫人先前才因为留沈云嫣在宅院的事儿骂了她,这会儿可不能火上浇油。 奈何沈诚太过了解她,立刻听出这话不对,便揪着不放:“难不成你给两个女儿准备的嫁妆不一样?” “少胡扯!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怎么可能有差别?”武曼春虽有些心虚,气势却丝毫不减。 “既然一样,便说明我没有动云娴的嫁妆,你说呢?”沈诚得意洋洋,觉得武曼春始终不是自己的对手。 老夫人目光扫过这二人,最后问武曼春:“说罢,你为何如此偏心?”她早就察觉武曼春对两个女儿不一样。 担心一个在婆家受委屈,却将另一个扔到废弃宅院,连生死都不过问。老夫人实在不明白,都是亲闺女,甚至那二人相貌也相差无几,何至于此? 第307章 真是可惜了 “母亲,我什么时候偏心了?”武曼春根本不想承认,她死死抱住老夫人的腿不肯撒手,试图转移话题:“云嫣被退亲,那是因为柳家本就没有相中她,我们闹起来正中柳家下怀,他们就想借这件事将云嫣踢开!” “胡说!柳家若是瞧不上云嫣,又为何会定亲?再说就算真不满意,好生说便是,为何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在老夫人看来,两家都是水安城的人,今后免不了要见面,柳家公子若不愿娶沈云嫣,有许多方法可以说清楚。 她可不信柳家老爷蠢成这样,非得到成亲之日,故意退亲。 “母亲,您有所不知,柳家也是没得选啊!”武曼春说道:“柳家公子自小身子就弱,柳夫人用尽一切办法想为他补身子,求神拜佛也少不了!她们家为柳公子挑亲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合八字,谁知道问了许多人家,也就云嫣的八字同他最合适。我猜柳家当时是被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后便不愿意了,这才不停找机会退亲。” 老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武曼春赶紧又开口:“此事整个水安城的人都清楚,母亲若不相信,大可去问问旁人。” “行了,我现在不想同你说柳家的事,我在问你云嫣和云娴的事。”老夫人本就不相信她,便还是决定亲自调查这件事。 “哎呦!”武曼春见状忽然捂住自己的头,满脸痛苦。不过片刻,她已经抽搐着倒在地上。 “装,你就装!”沈诚走过去踢了她一脚,武曼春却一动也不动,他便嘿嘿笑了两声:“今日可真沉得住气!”说罢又要动手,老夫人出言喝斥,制止了他。 瞧武曼春这副样子,老夫人也头疼,便让人先把她带去房间休息,又将沈诚骂了出去,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老夫人派去房间照顾武曼春的人被沈云娴一一支走,武曼春这才睁开一只眼睛轻声问:“走了?” “只有我和您。”沈云娴将她扶起来问:“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在这里住下了,她总不能将我轰出去吧?”武曼春一副无赖样:“若她真这么狠,我便冻死在客栈门口,我就不信沈家丢得起这个脸!” 她一向如此,沈云娴也都习惯了,同她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想自己的事,面儿上也尽是担忧的神色,武曼春便又安慰:“别担心,咱们就这么耗着,他们定然更着急。” 沈云娴敷衍地点了点头,武曼春终于猜到她忧心的不是此事,于是问:“有心事?” “还不都怪父亲,他一回来就去柳府闹,这让柳家怎么看咱们?”沈云娴满脸委屈:“这么一闹,今后如何同柳家来往?” “真是个畜生!”武曼春骂了一声便从床上爬起来,她穿好鞋子就要往外走,沈云娴赶紧将她拦住:“母亲,您可不能再糊涂,这个时候再又父亲打起来,惹怒祖母怎么办?” “行了,我心里有数。”武曼春有些不耐,她冲出房间找到沈诚,他吓得直往后退,一面问:“你干嘛?你敢动手我就喊人了。” 武曼春根本不搭理,而是用力抓住他,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一一拿走,甚至连他身上的玉佩也没有放过。沈诚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站在原地久久也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骂了一句:“你又发什么疯?” “母亲,您这是?”沈云娴跟了上去,只见武曼春将自己身上的首饰也取下几支,回答道:“既然已经惹怒柳家,只能登门道歉了,难不成还指望着柳家主动来同我们示好?” 柳家夫人是个厉害的,沈家若不主动示弱,她一定记恨到底。 武曼春说着带沈云娴去了当铺,用手里的东西换了些银钱,最后挑了几样东西,二人一起往柳家走去。 “是你们?”柳家的丫鬟含秀发现是她们母女便要关门:“你们走吧,夫人一定不肯见。”先前沈诚将夫人气成了那样,眼下恐怕看见沈家人就烦。 “这件事的确是沈家的错,我们这才来赔不是。”武曼春压住火气,客客气气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还是请回吧,柳府和沈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们这会儿过来,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不知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含秀很是慎重,说什么也不愿意放二人进去。 武曼春一听这话就火了,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沈云娴,叉着腰骂:“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说了是来道歉,你拦我干什么?还是你想看到柳家和沈家从此反目?” “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心思这么深。”她开始为难含秀,含秀撇嘴,心说不让她们进门果然是对的。 含秀不愿意再同她纠缠,便伸手关门,谁知道武曼春一把将她拉住,威胁道:“只要我不答应,你休想走。” “你还讲不讲道理了?”含秀有些急了,正想同武曼春理论,柳老爷忽然走过来问:“含秀,是谁来了?” 含秀还没来得及回答,武曼春忽然用力将门推开,脸上堆满了笑:“柳老爷,是我啊!我特意带女儿云娴过来同您二位赔不是。”她说着将沈云娴拉到了柳老爷面前。 “伯父,父亲做事鲁莽,还请您不要见怪。”沈云娴一副乖巧模样。 柳老爷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出于礼节,他还是开口道:“先……先坐吧!” 他虽将二人迎进了门,可实在不敢同柳夫人说这件事,便只能独自一人招呼这母女俩,气氛很是怪异。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柳老爷很客气,眼神却不停往门口看,生怕柳夫人忽然冲进来为难这二人。 “他就是这么个人,可这些同孩子没有关系。”武曼春又道,柳老爷虽一直点着头,却有些纳闷儿,这件事与这个沈云娴无关,将她带过来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忽然抬头问:“对了,云嫣最近怎么样?真是可惜了。”说起来,他还蛮 第308章 这到底是谁干的 沈云娴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武曼春立刻察觉,她赶紧打断了柳老爷:“云嫣已经没事儿了,只是不大愿意出门,想来是心怀愧疚。” “云嫣并没有对不起柳家,真的不必如此。”柳老爷摆摆手:“倒是您和沈老爷,经历了这种事,她心中一定不好受,你们还是多劝劝。其实……若不是那日场面实在难看,夫人脾气上来了,我看这门亲事也并非没有商量……” 他说起话来没有一句离开沈云嫣,端起茶杯还在惋惜:“这孩子着实孝顺,听说我喜欢练字,便为我寻了上好的笔,唉……” “是啊,云嫣跟着她姐姐,也学会了关心人。”武曼春用力将话题往沈云娴身上扯,柳老爷却陷入了沉思无法自拔。 沈云娴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也压根儿没有注意到。 此时柳家房顶上,沈云悠张大嘴巴往面前指了指:“柳家怎么这么大?我们还得一间一间找?” “我都说了麻烦,你还非要跟来。”池季远有些无奈,他二人是跟着武曼春和沈云娴过来的,这会儿正要想找这俩人待的房间,听听她们同柳家的人谈了些什么。 “这家人也太奇怪了,我总觉得没有一个好人。”沈云悠答道,沈诚这一家像是个个心怀鬼胎,每个人做事都古里古怪,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池季远对这件事并不是很感兴趣,他站在房顶东张西望,目光忽然落在了某处,随即开口道:“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喂!”沈云悠喊了一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没有池季远,她可不敢在这地方走动。 过了一会儿,池季远跳上房顶塞了一串糖葫芦在她手上:“这东西瞧上去可真不错。”他不大喜欢吃这些东西,在房顶上远远看着却觉得这糖葫芦实在诱人,便忍不住去买了一串。 “你咬一个?”沈云悠眨了眨眼睛,他却摇头:“你先吃吧。” “那待会儿咱们一起尝。”她答道,说罢一手抓着池季远,一手攥紧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在房顶上走。 “有这么可怕么?这里也不过是……” “咔嚓——”池季远话音未落,诡异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只觉得手臂上一紧,低头的时候沈云悠已经哭丧着脸看着他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脚,颤颤开口:“卡住了!” 池季远立马接过她手里的糖葫芦,蹲下身去看。柳家这家房屋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怎么回事,总之不太牢固。沈云悠一脚下去便踩碎瓦片,直接将脚卡在了房顶。 “你别急,我帮你扯出来。”池季远四处瞧了瞧,没有地方能放糖葫芦,他索性将那串糖葫芦刁在嘴里,小心地去拉沈云悠的脚。 他着实怕伤着她,也不敢用劲拉扯,二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沈云悠还是被卡在原地。 “要不你站起来,我借着你的力气自己把脚提起来。”沈云悠提议道。 “划伤了怎么办?”池季远摇头不肯答应,沈云悠却已经两手抓着他,用力将脚往外面拉,一面说着:“放心,自己弄伤的不疼。” “砰!砰砰!”几块瓦片落地,沈云悠可算是将脚拔了出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方才真是太蠢了,将鞋子脱了不就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轰隆——”一声,池季远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着她跳下了房顶。 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间房的房顶全塌了下来,池季远嘴里还叼着糖葫芦。 “原来是柴房,幸好里面没人……”沈云悠有些后怕,她往柴房扫了一眼,除了柴火,这里还有药罐子,似乎还有琴,只是太远了,她看不真切。 另一边,柳老爷正当说着:“云嫣这孩子乖巧,过阵子我也去看看她,到底是长辈……” 一声巨响将他打断,他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开口:“谁家在砸东西么?这么大的动静,房子怕是已经塌了吧……” 话刚说完,他便想起沈家人还在这里,武曼春和沈诚也是一起将自家房屋给毁了,他这会儿提起,似乎有些嘲讽的意味,他赶忙解释:“这房子么……住得久了,总是会老旧,垮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是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武曼春无所谓地附和,倒是柳老爷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他正准备说几句话将这母女二人送走,含秀忽然哭丧着脸冲进来喊道:“老爷,不好了,咱家房子塌了!” “什么?”柳老爷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仍将茶往嘴里送。 “房子,咱家房子!”含秀着急得不行,她不停用手比划,一面说着:“轰——轰的一声,咱们家的房子,垮了!” 柳老爷忽然想起方才的巨响,他将茶放下,两手发抖,双目有些呆滞。半晌之后,他终于抖着声音开口:“我的天呐!” 他到的时候已经没人了,那间柴房几乎被落下的瓦片、木头掩盖,幸而旁边的一间房屋并没有受到牵连。 “这这好好儿的房子,怎么会说塌就塌呢?”柳老爷摊开双手,一脸不可思议,沈云娴悄声地同武曼春道:“母亲,咱们不如先走吧!” 武曼春也以为这个时候留下像是在看柳府笑话,误会也会更深,她便迅速找了个借口离去。而柳老爷正沉浸在自家房屋垮塌的悲切中,只是差人将二人送走,顾不上其它。 “前几日就说着要好好儿修整这几间房屋,老是练字老是练字!”柳老爷懊恼地用扇子拍自己的头,一面自我埋怨:“误事啊,误事!” 在房中休息的柳夫人已被巨大的响声吵醒,她跟着丫鬟到了那间柴房。烟尘还未消散,柳老爷一见她便上前道:“夫人,你来做什么?这里太呛人了,还是先回房吧!” 柳夫人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 “这到底是谁干的?”一声怒吼传了出来,藏在墙后的池季远和沈云悠吓得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生怕被柳夫人发现。 第309章 恩将仇报的小东西 沈云悠和池季远缩在角落将一串糖葫芦分完之后,池季远终于起身拍了拍手:“走吧!” “就这么走了?”沈云悠战战兢兢地望向柳府的方向:“咱们闯祸了。” “不走也没有什么办法!”池季远无奈地摊手:“柳家不缺银钱,若是咱俩上门送银子,定然被柳夫人打出来,可凭咱们俩,根本不可能将柳家的房子复原。” 他倒是想补救,但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似乎不管怎么做,都逃不过柳夫人一顿毒打。 沈云悠也站起来,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要不打听打听柳夫人的喜好,投其所好?” 她也不敢在柳夫人面前承认是自己弄塌了柳府的房屋,她不想被打,更不愿让柳家和沈府的关系变得更糟。但心中总是过意不去,老是想着这件事。 帮助柳夫人得到心仪之物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池季远垂头丧气,也只能听她的了。 第二日,老夫人一大早就开始安排,她虽不可能看着沈诚一家居无定所,可也是铁了心教训他们。她吩咐人修整宅院的时候,特意叮嘱要将院子变小,院中各处也布置得十分简单,打定主意要让这家人过清贫日子。 老夫人考虑着这些,又怕那夫妻二人继续闯祸,一时间有些头疼,也没有功夫过问沈云悠,她和池季远便趁着这个机会溜出客栈。 他们在柳府门前蹲了许久,终于看见柳夫人从府中出来,坐上马车缓缓离开,二人赶紧手忙脚乱地跟上。 没想到柳夫人竟出了水安城,她的马车很快在一户姓杜的人家停下。 “您来了?”杜家夫人早已等在门口,很是热情,看样子二人早已约好。 柳夫人进府许久,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没有见她出来。 “不会已经从后门走了吧?”沈云悠摸了摸叫嚣的肚子,心说柳夫人昨日气成那样,如今竟能放着自家倒塌的房子不管,出了水安城。 “马车还在!”池季远指了指杜府大门,问道:“你说这位柳夫人来这儿做什么?” 沈云悠饿得头脑发晕,只能想起最简单的可能,她回答:“大约是好友相聚?指不定她觉得近来遇到的事太烦心,这便过来同好友诉苦。” “她和那位杜夫人分明就不相熟,可不像好友!”池季远否定了她的说法:“二人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会是什么事呢?”沈云悠倒是想弄清楚,若知道柳夫人的难处,她也好帮一帮忙,不至于这么愧疚。 “她们脸上那个客气的笑容我熟悉,必定是……”池季远点了点头,肯定地开口:“要谈亲事。” 沈云悠有些纳闷儿,他怎么会对这种事情如此清楚,兴许是她的目光令人有些不自在,池季远便主动解释:“你别看我啊!是我二婶,她每次想去姑娘家中提亲就是这副样子。” “我算是最省心的一个,我大哥和三弟,不管我二婶怎么想办法,这亲事就是没着落,她也气得够呛。”池季远说起此事还有些得意:“因着我早早定下了亲事,她夸了我许多次。” 那二位夫人确实不熟悉,池季远的说法也不是毫无道理…… “出来了!”沈云悠正想着,池季远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往前面看,送柳夫人出来的就是那位杜夫人,二人皆是笑意盈盈,大约谈得不错。 “那便说好了,我明日就将儿子带过来。”柳夫人这话一出,沈云悠便瞪大眼睛盯着池季远,似乎真让他给猜对了。 两位夫人客套许久,寒风呼啸,忽然有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在二人面前停下,紧紧盯着柳夫人不肯离开。 “这孩子,冻着了吧?”过了一会儿,柳夫人终于注意到了他,立刻吩咐手下的人给了这乞丐一些碎银,让他去买身衣服,再去吃些东西。 碎银递了过去,小乞丐却没有立即接,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努力辨认着面前的人,最后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柳夫人?” 柳夫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些年她乐善好施,有乞丐认识自己也不奇怪。她和善地点了点头,杜夫人也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你们家祸害完了水安城的姑娘,又来这里了?”那小乞丐却忽然甩出这么一句话,柳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住。 小乞丐看了一眼杜夫人,又说道:“又是给你儿子说亲事的吧?谁不知道柳公子是个病秧子,不管哪家姑娘嫁过去都是守活寡!”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杜夫人脸色变了变,开口问。柳夫人当然着急,立刻摆手回答:“自然不是,明日我将儿子带过来,您一看便知!”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塞了药给他吃,令他暂时像个正常人,这些事别人不清楚,可水安城有谁不知道?”小乞丐还嫌事情不够糟,又补了一句。 柳夫人气得往他的方向走,出言威胁:“你小子瞎说什么?我们家泽修本就没病,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你?” “打人了,打人了!”那小乞丐一面大叫一面跳着逃走了,柳夫人这才转头面带歉意地同杜夫人道:“您可千万不要当真,明日……” “不必了!”杜夫人早已收起笑容,她径直回到了府中,一边关门一边道:“您还是同别人做亲家吧!我女儿高攀不起!” 她也隐隐听说柳公子身体不大好,可以为只是小疾。既然连水安的小乞丐都知道此事,定然嫁不得,她不能用女儿的一生冒险。 柳夫人话被堵在嘴里,她猛地拍了一下手骂道:“恩将仇报的小东西,平日里没少来柳家蹭吃蹭喝吧?”她说罢转向含秀,恶狠狠道:“记住方才那小乞丐的样子了吗?以后他再敢来柳府要吃的,就将人打出去。” 沈云悠和池季远这会儿已经跟上了那个小乞丐,只见他拐几个弯,跑进一条小巷。 “说了么?”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她披着斗篷,脸也用纱蒙着,令人看不清相貌。 第310章 为人母的难处 “说了,杜夫人当场就黑了脸,这门亲事成不了!”小乞丐说着兴奋地伸出双手,那女子递过了一块银子,开口道:“你快走吧!” 小乞丐得了银子自然欢天喜地地离开了,那女子也没有耽搁,很快走远。 “你看着像谁?”池季远问道,沈云悠虽久久没有回答,二人目光交汇时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回到客栈的时候,沈家人正在吃饭。 “祖母呢?”沈云悠问白桃。 “老夫人瞧着那二人实在心烦,没动几筷子便走了。”白桃夹起最后一块香煎鱼,挣扎半晌还是放入了灵意的碗里。 她指了指沈诚夫妇的方向,二人虽在一个饭桌上,却一刻也不安宁,而沈云嫣和沈云娴都不在。 “我那两个堂妹呢?”沈云悠又问,白桃摇了摇头:“云嫣小姐么,似乎是去了什么亲戚家中,另一个不清楚!” 沈云悠刚坐下,小宛便将留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她也没心思管那一家人,便接过碗筷开始吃。 第二日,沈云悠和池季远蹲柳家屋顶,竟看见了武曼春和沈云娴。 “行不行啊,不会又塌了吧?”沈云悠有些害怕,不大信任柳家的房屋。 “放心,我已经试过了,绝对没问题。”池季远却信心满满::“再说咱们今日老老实实待着,不会出事儿的。” 他二人这几句话的功夫,武曼春已经走到柳夫人身后。而柳夫人瞧着不争气的房屋,这会儿正破口大骂。 “我就不信这房子还能自己塌?谁干的?被我揪出来就等着死吧!”她也不清楚这房子究竟是自己塌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心中满腔怒气不知道往哪儿发泄,不得不骂出来。 “说起来也怪我,早就有打算修缮,我却迟迟不肯动手。”柳老爷后悔不已,他就这么一日一日地拖着,终于发生了如今的惨剧。 柳夫人这下连他也一起骂,他吓得不敢再出声。 “二位忙着呢?”武曼春在后面说道,柳老爷心中一咯噔,这人怎么又来了? 陆夫人正当在气头上,一看见沈家的人更火大了,她脸色很是难看:“你们还没完了是吧?”说罢大声叫着:“含秀,含秀,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放?” “夫人,我冤枉啊!是她们非要冲进来,我拦也拦不住!”含秀走上前来,她也正委屈着,方才险些被那母女俩推倒在地。 武曼春笑盈盈地站在柳夫人面前,她见着心烦,便推着武曼春往外走:“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来我府上,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是柳家攀不起沈家,行了吧?求你们不要再纠缠了,快走吧!”沈诚才刚安分了两日,这个武曼春又来了,柳夫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作了什么孽,惹上这家人。 “这天底下哪有撵客人出门的道理?。”武曼春说着碰了碰沈云娴的手臂,她赶紧低着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柳夫人,一面小声道:“伯母,这是特意给您带的。” 她瞧上去乖乖巧巧,柳夫人倒也不好意思迁怒于她,还是将东西接了过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还是不要来往为好。” “我们两家到底门当户对,云嫣同你们家没有缘分,这不是还有云娴么?”兴许是见她语气好了一些,武曼春便兀自认为她满意沈云娴,立刻试探性地问出这一句。 “你说什么?”柳夫人将东西一扔,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武曼春,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你是不是疯了?” 事到如今,难道这个武曼春还没有弄清楚,柳家之所以退亲,并不是瞧不上沈云嫣,而是受不了她这样的亲家。 成亲当日,沈家将脸都丢尽了,柳夫人很清楚,沈诚和武曼春这样的人,以后还会闹出更多笑话。她为了柳泽修一忍再忍,那件事终于令她爆发了,这才将亲事退了。 而现在,武曼春竟又打着让沈云娴嫁过来的主意,柳夫人有些震惊,世上竟真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再说…… “你们沈家的姑娘当真是嫁不出去了么?非得赖上我们家!”她这话刚出口,柳老爷便在身后拉了她一下。 柳夫人似乎也意识到这样说有些伤人,不管怎么样,两个姑娘是无辜的,她咳嗽一声又道:“一开始本就定的是云娴,是你说云嫣跟我们家泽修更合适,非要换人。我虽生气,可孩子们都没有意见,便也答应了。可现在你又想让沈云娴嫁给我儿子,将我们柳家当成什么了?” 这话一出,沈云悠险些从房顶上掉下去,幸而池季远手快抓住了她。 她本以为,武曼春和沈云娴之所以做出奇怪的举动,只是因为这母女二人打着主意想让沈云娴嫁进柳家,谁知道…… 既然沈云娴对柳家公子有意,当初为何非要换成沈云嫣? “这不是云嫣没福分吗?再说了,整个水安城,门当户对、又同你家柳公子八字合适的,不就只有我这两个女儿了?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武曼春答道。 “用不着你为我们着想!”柳夫人着实被武曼春给惊住了,她气得全身发抖:“水安城没有合适的人家,我就在别的地儿找,总之绝不同你这种人做亲家!” 武曼春隐隐听出话里的不对,难不成柳夫人已经有别的人选了?她终于急了,开始挽回:“柳夫人,你瞧不上云嫣,我也不怪你,都是她自己不争气。可云娴呢,有这么好的姑娘,你们何必大费周章找别人?” “是,我承认!先前提出换人确实不合规矩,可我是当娘的,当然怕柳公子真是个病秧子,耽误了女儿一辈子。为人母的心情你一定也能理解,对么?”她说着自己的难处,就要落泪。 “没事儿吧?”不远处,柳泽修担心地看着目睹了一切的沈云嫣,不知该怎样开口,半晌才说出一句:“至少……你不用嫁给一个病秧子了。” 第311章 会有人将你放在心上 沈云嫣动作缓慢,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开口的时候却还是故作轻松。 “我没事,这么多年了,也不多这一次。”她拼命克制自己,本以为早已习惯武曼春的态度,可听她说着那些话,那些委屈还是连同眼泪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沈云嫣轻咬嘴唇,憋红了眼眶。 “她是当娘的……”沈云嫣轻轻地念着这句话,那么自己呢? 柳泽修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他也看得清清楚楚,沈云嫣那对爹娘压根儿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一点,这又有什么错?”武曼春还在同柳夫人说着,柳泽修往前走了几步,想要阻止,沈云嫣却将他拦住:“别过去……我……我不想让她看见我。” 这是她仅剩的自尊,她不愿意让武曼春知道,即便到了现在,自己仍如此在意,根本无法忽视她的所作所为。 柳泽修轻叹了一口气,最后说道:“那要不……我请你喝茶?” 沈云嫣的眼泪还挂在眼眶里,对上他担心又认真的目光,她忽然笑了:“也不能总是让你请我。” 这一笑,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她心中反而好受许多。沈云嫣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这才开口:“你昨日不就带我喝茶了么?今日换我请吧!” 二人很快到了一个偏僻的茶楼,柳泽修倒上一杯茶递给沈云嫣,见她茶水下肚,终于问:“好些了吗?” “真暖和!”沈云嫣双手捧着茶杯冲他笑了笑,并不像是强颜欢笑,他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你的事儿怎么样了?”杯中的茶水见底,沈云嫣将杯子放在一旁问道。 柳泽修愣了一愣,脸上写满迷茫,她便提醒道:“你忘了?昨日令你头疼的那件事。” “那件事啊……”柳泽修回忆着昨天喝茶的时候同她说的话,还没等到他想清楚,沈云嫣又开口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你猜对了!听说被忽然冒出来的小乞丐给搅和了。”柳泽修回答:“总之现在杜夫人根本瞧不上我,这件事也算是解决了。” 昨日二人遇见,他在沈云嫣面前好一番诉苦,说是母亲相中了杜家的姑娘,立刻要同杜夫人谈这件事。他担心不已,生怕她们真将事情谈妥。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一直到二人分开,面儿上愁苦都没有散去,也难怪沈云嫣记得那么清楚。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沈云嫣似乎很替他高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去:“见你脸色不错,我便猜这桩亲事没有成。” “借你吉言!”柳泽修说着举起手中的茶壶:“这么说来,是我沾了你的好运,这茶还是应当让我请。” 沈云嫣低头笑了笑,片刻后,却又认真同柳泽修道:“只是,你还是得找个机会同伯父伯母说真话,这样一直拖着,总也不是个办法。杜家没有谈成,柳伯母总还会相中别家的姑娘,若你一直不肯面对此事,她该伤心了。” “这件事……”柳泽修似乎不愿提起,但见沈云嫣目光真切,他还是不得不开口:“我倒也找过机会……” 沈云嫣目光黯淡下来,拿茶杯的时候险些将茶壶撞落在地,她赶紧将茶往嘴里送,而后问:“你……你说了?” 柳泽修点头,表情却不大好,半晌说出一句:“可我同她八字不合,你也知道,我母亲最是在意这个,说什么也不允许我再同她来往,我实在不敢再提。” “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么?柳伯母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要你二人皆是真心,应当……应当也机会。”沈云嫣劝说道,柳泽修将她当作好友,什么事儿都愿意同她说。她当然也知道,他早有心仪之人。 二人退亲之后,他也没有同她断了往来,仍时不时说起自己的心事,情绪低落时,还会让她安慰一番。 “别的事兴许可以,可这件事……”柳泽修不住叹气,沈云嫣也不知如何帮他。她很清楚,若不是因为柳夫人在意八字,他们二人也不会有成亲的机会。 她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柳泽修忽然抬头道:“似乎很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近来在客栈住着,也没有心思。”沈云嫣有些心不在焉,她还想着柳泽修的事,心中难受得很。 柳泽修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轻笑一声,打趣道:“今后可别为了它,随便找个人就嫁了。” 沈云嫣脸上一片绯红,她点点头,二人各怀心事坐了一会儿,她终于受不了了,起身道:“我先回客栈了。” “你总想着你母亲的话。”柳泽修同她一起往外走着,一面劝说:“你不会一辈子和她生活在一起,今后你也会有家、会有儿孙,会有人将你放在心上,何必同自己过不去。” 沈云嫣看向他的目光闪闪烁烁,最终却还是只回答一句:“我明白”,他说得没错,武曼春这一辈子大约都不会变了,她若是被这件事困住,说到底也是苦了自己。 二人告别之后,沈云嫣失魂落魄地往客栈走,没多久便遇上了沈云悠。 “云嫣妹妹在这儿做什么?”在柳府房顶的时候,沈云悠便看见了沈云嫣,当然也清楚这丫头将武曼春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随意逛逛。”沈云嫣回答,她瞧上去软弱可欺,也不大愿意同别人说起自己的事。只是心中不好受,她还是忍不住挽上沈云悠的手臂,似乎这样自己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沈云悠倒也没有强求,拍了拍她的手一同往客栈走。 “不管怎样,祖母不会放任着你不管……”沈云悠正说着,忽然发现沈云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沈云悠看见了柳泽修。 他面前站着一个含羞带怯的姑娘,说上几句话便会捂着嘴轻笑,二人相谈甚欢。 “原来真有心上人了。”沈云嫣喃喃自语,虽说柳泽修时不时会提起自己心仪的姑娘,可她总是在想那会不会是试探,如今看来,都是自己多想了。 第312章 那我就等着她吧 回到客栈之后,沈云嫣立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 “那两人究竟怎么回事儿?”池季远指了指她的房门,说起来,二人的关系着实奇怪。 沈云悠抬眼看去:“她定然不愿说真话,恐怕只有在柳公子身上下功夫了。” 池季远伸了个懒腰,顺便拍拍她的头,接着往外走,沈云悠赶紧问:“你去哪儿?” “去问柳泽修!”他答道。 “怎么问?咱们同他并不相熟。”沈云悠很是担心,总不能一见面就问他和沈云嫣之间的事吧?若真如此,柳泽修一定会认为他们有所企图。 “说几句话不就熟悉了?”池季远却很轻松,认定这不是一件难事。 事实证明,果真是沈云悠将事情想复杂了,“碰巧”遇见之后,池季远主动同柳泽修说了几句话,二人很快熟到了一起喝酒的地步。 他当着柳泽修的面支走了沈云悠,二人便进了酒楼的一间房中。 “我怎么瞧着,那位云娴姑娘看你的目光有些奇怪?”刚坐下,池季远便甩出这么一句,柳泽修吓了一跳,赶紧开口阻止:“这种话可乱说不得,稍有不慎,就会毁掉姑娘家的名声。” “再说……”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池兄还不知道吧?一开始我母亲定下的就是她,可沈家非要换人,你说能为什么?她瞧不上我呗!” 兴许是觉得同池季远趣味相投,他收起了平日沉稳的模样,话也多了一些。 “不管怎样,你二人也没机会了,柳伯母那样坚决,想来不愿再同沈家有瓜葛。” 池季远这话一出口,柳泽修忽然面露遗憾,叹着气开口:“母亲那日确实气糊涂了,若没有闹到那个地步……” “没有你会怎样?”池季远递过一杯酒,紧盯着他逼问:“是不是仍会娶沈云嫣为妻?” 柳泽修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将酒灌进肚子里之后,他才含含糊糊地回答:“娶谁不是过日子?我同云嫣姑娘本就相识,娶……娶她总好过娶不了解的人。” “可你不是同一个姑娘暗中相会么?那不是你的心上人?”池季远自己也不停灌酒,没过一会儿,二人都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说话也大胆起来。 “心上人?”柳泽修皱着眉眯起眼睛,想了好久才猛拍桌子:“什么心上人……那是,那是杜家小姐!她本也不愿意嫁给我,得知这门亲事没有谈好,便互相知会一声。” “杜小姐不好么?”池季远忽然问,柳泽修转头看他,眼神奇怪:“我怎么知道她好不好?” “不知道你就这么着急将人家推开?莫不是心里有人了?”池季远说起沈云悠教自己的话,言语间还带了些不满。 柳泽修摇头晃脑:“我同她,就……就”他扒着指头数,半晌道:“见过一面而已,若就这么成亲,岂不是,不是太惨了?” “心里又没人,试一试怎么了?”池季远将面前的酒杯推开,拍了拍胸脯:“我自幼便定下亲事,那姑娘我见都没见过,可家中长辈念叨多年,他们……他们还不许我同别的姑娘单独见面,你有我惨吗?” 他说完,“砰”地一声将头磕在桌上,背部开始抽动,柳泽修同情地拍着他安慰:“别哭了,你想开点!” “谁哭了?”话音刚落,池季远又是忽然爬起来:“反正那时候也没有心仪的姑娘,那我就等着她吧!” “现在呢?”柳泽修几次都没有摸到酒杯,索性直接抓起酒壶往嘴里倒酒。 “现在有了。”池季远答完,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他一手搭上柳泽修的肩膀,一手端着酒杯,大声道:“你也有对不对?我就知道,是不是我那个堂妹,叫沈云嫣的?” 柳泽修嘴里的酒一瞬间全喷在他脸上,池季远嫌弃地抹了一把,锲而不舍地追问:“你就说,是与不是!” “你,你……”柳泽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晃了几下靠近池季远,忽然笑起来:“你说得还真是不错,就她了!” 他似乎并不清醒,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压低声音同池季远道:“知道沈云娴为什么瞧不上我么?都是我干的,她以为我明天就死了,当然死活不肯嫁。” 当初同沈家定亲,知道定下的是沈云娴之后,他便费尽心思让她反对。武曼春极其宠爱这个女儿,很快提出了换人。 “若我……若我心中没有她,干嘛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说完气愤地用力拍着桌子:“沈云娴这个疯子,四处说我快死了,也就只有云嫣不嫌弃我了。” 这话似乎勾起了池季远伤心的回忆,他抽咽一声不满开口:“当初只要有姑娘想同我多说几句话,我二婶便悄悄告诉人家我脑子有毛病,我这么多年,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若是娶不了那姑娘,我就只能一辈子打光棍了。”他说完,将手里的酒杯扔掉,同柳泽修抱在一起。 他们互相拍着背鼓励安慰,就在快要将对方拍吐的时候,二人极有默契地一下扑倒在桌上,睡着了。 沈云悠刚推开门便皱了皱眉,房间里酒气熏天,桌上被这二人搞得乱七八糟。两人似乎都醉得不省人事,柳泽修的脸尤其红,哪还是先前那个翩翩公子。 “咱们送他回去吧?”沈云悠推了推池季远,没有反应。 “快起来走了!”她凑到他耳边,似乎是感受到了热气,他动了动,将脸转过来,但仍没有睁开眼睛。 二人的脸险些贴在一起,沈云悠惊得往后一退,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他方才说过那些关于婚约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瞎编的。 沈云悠两手放在脸颊上,好半晌,脸终于不再发烫,她走到桌前挑了一个干净的酒杯,往里面倒满酒之后将其高高举起。 “池季远,你再不起来,我就喝酒了!”她眯着双眼威胁。 第313章 怪事 趴在桌上的池季远不情愿地动了一下,他揉了揉双眼,似乎很久才看清沈云悠,而后对她笑起来:“你来了?” 沈云悠看着他不说话,酒杯还握在手里,他究竟醉没醉,她可清楚得很。 “别看我啊,你先将这东西放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上一次她醉酒之后非要下油锅的事还历历在目,再让她喝酒,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瞧着沈云悠没有喝酒的意思,池季远终于放心地走到柳泽修面前,片刻后他忽然开口:“这么大个人了,就算让他一个人在这里也没关系,咱们还是自己走吧!” 他说罢拉着沈云悠就要出门,她却担心地回头:“可他醉成这样,出事儿了怎么办?” “能有什么事儿?还不就是爬起来回府。”池季远转身看向柳泽修的方向说道:“你说是不是,柳公子?” 柳泽修的手臂动了一下,片刻后,他坐起来缓缓开口:“池兄好酒量!” 沈云悠蓦地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他也没醉?” “我是装的,自然也能瞧出他是不是真醉。”池季远挑了挑眉。 “那你们方才闹一出是为了什么?”这二人好一番装疯卖傻,她在门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柳泽修轻咳一声,似乎希望沈云悠将先前的事忘掉,他解释道:“我故意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想借池兄的嘴,让云嫣姑娘知道我的心意。” “果然!你怎么可能轻易将事情交代清楚。”池季远在他身旁坐下,二人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却都想到了装醉骗取信任。 自从柳泽修说出沈云娴退亲是他的手笔,池季远便怀疑他是故意将消息透露给自己,但想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这才一直将戏演了下去。 “沈云娴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沈云悠问,沈云娴确实将亲事推了,柳泽修应当没有撒谎,可她为何忽然变了态度,似乎一心一意想嫁进柳家? “这我并不清楚,兴许她发现了些端倪?”柳泽修也觉得奇怪,他同沈云嫣退亲之后,沈云娴反而热情起来。 池季远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同柳泽修道:“你还是自己去同沈云嫣说吧,这种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开口?难不成还要再装疯一次?” “你这样拖着,误会只会越来越多,云嫣已经亲眼看见你同杜家小姐在一起,今后怕是要躲着你了。”沈云悠在一旁添油加醋。 柳泽修果然脸色一变,却还是有些为难:“当初沈家让她同我定亲的时候,她并不反对,可也没有惊喜,我始终不清楚她的心思。” 他不是不愿将事情说清楚,可沈云嫣对这件事始终冷冷淡淡,即使在他提起“心上人”的时候,她也没有生气,甚至她不介意所谓的“心上人”进门。 他心中失落,更加不敢同她提起此事。 “你过来。”池季远示意他靠过去,同他说了几句话,柳泽修双眼渐渐亮了起来,他问:“当真?” “当然,我亲眼所见。”池季远很肯定,他冲柳泽修扬了扬下巴:“这会儿放心了吧?” 沈云悠再回到客栈的时候,沈云嫣正站在马车前,就要出门。 “这是去哪儿?”沈云悠指着马车问。 “母亲让我去表舅家中取些东西。”沈云嫣答道,家中原有的下人早已遣散,老夫人带过来的人武曼春又不敢使唤,只能什么事都让她去做。 这几日武曼春只要想起了,便会让沈云嫣跑一趟。 “怎么又让你去?”沈云悠听白桃说起过,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武曼春就像心中不舒坦,故意折腾人。她说着也上了马车:“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也不是很远,姐姐别担心。”沈云嫣有些慌张,生怕麻烦了别人,沈云悠却冲她笑笑:“没事儿,咱们俩一起也好有个伴儿。” 马车很快出了水安城,沈云悠将帘子掀开说道:“婶婶也真是,为何盯着你?” “出城就不远了,”沈云嫣安慰道:“只是取些东西,很快。” 出城门之后,马车便慢了许多,沈云悠时不时会掀开帘子看一看,经过杜府的时候,她忽然问:“妹妹,你表舅家是在这附近么?” 沈云嫣往外看了一眼,点点头。 “这地方我曾来过,”沈云悠将帘子放下:“还遇上了一件奇怪的事儿。”她说着冲沈云嫣眨了眨眼睛。 “什么怪事?”沈云嫣问。 “我经过杜府的时候,见到了柳府夫人!”听了这话,沈云嫣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沈云悠却好像没有发现,也不看她,而是继续说道:“她本来同杜夫人说得好好儿的,忽然冒出了一个小乞丐,将她的好事儿给搅和了。” “是么?”沈云嫣心不在焉,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肯说,沈云悠却打开了话匣子:“柳夫人是出了名的心善,这乞丐却非要毁坏柳公子的名声,真是可恶!” 见沈云嫣久久没有回答,她赶紧关心道:“妹妹怎么了?不舒服?要不咱们下马车走一走?” “只是有些闷,姐姐不用管我。”沈云嫣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沈云悠便松了口气继续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就算这乞丐真想捣乱,可他怎么知道柳夫人过来是要同杜家提儿女亲事?” “我心中纳闷儿,这便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你猜怎么着?” 沈云嫣双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忽然抓住沈云悠的手问:“云悠姐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后来跟丢了。”沈云悠轻松地笑了笑,又道:“没想到这么巧,你表舅竟就住在这附近,我听白桃说昨日你过来取东西了?可惜咱们没有遇上。”她说完便不再提此事,令沈云嫣不停猜测,惴惴不安。 不久之后,马车停了,沈云悠正要下去,沈云嫣忽然拉住她。 “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问。 第314章 在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说究竟是谁如此急切要破坏柳公子的姻缘?”沈云悠目光落在沈云嫣身上,一副思索模样。 “姐姐,你……你就别再试探我了。”沈云嫣抬头看她,眼泪汪汪:“我说还不行吗?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是我让小乞丐在杜夫人面前说了那番话。” 她已经被沈云悠来回的试探折磨得几近崩溃,终于说了实话。 “别哭,又没说要揭穿你。”沈云悠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睛,她虽没看清楚是谁在指使小乞丐,可那人声音和身形都像沈云嫣,偏巧今日又经过杜府,她便想将事情弄清楚。 “我并不想破坏柳公子的姻缘,是他不愿意。”沈云嫣绞着手指,说起了昨日的事:“柳公子因为这件事很是烦闷,我也有些担心,哪里想到事情这么巧,母亲差我到表舅家中取东西的时候碰上了柳伯母,我就……” 柳泽修因为此事忧心忡忡,她当然不好受,便鼓足勇气冒险让小乞丐搅和了,谁知道被沈云悠给撞上了。 “坏事果然做不得,憋在心中可真难受。”说出来之后,沈云嫣反而轻松许多,这件事令她身心俱疲,她也知道瞒不了沈云悠了,索性全盘托出。 “宅院被毁之后,你仍然住在那里,也是故意的吧?”沈云悠没有纠结于此事,像是铁了心要让沈云嫣坦白,她又问:“你母亲将你扔在那儿不假,可你迟迟不肯出去,是不是因为知道,祖母总有一日会发现你?” 她最开始见到沈云嫣时也只有气愤,不知道武曼春为何那么狠心,可慢慢地,她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沈云嫣并不像是事事任沈云娴和武曼春摆布的人,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冒着危险待在那处被毁掉的宅院。 “新雪那丫头虽说性子直,可未免太胆大了些,有些事,若不经你允许,我猜她也不敢抖出来。”从一开始,沈云嫣和新雪做的每一件事,都像要告诉老夫人,武曼春有多可恶。 沈云嫣并不惊讶,似乎早已料想到会有这一日。 “果真被你猜到了,”她双眼晶亮,目光澄澈地看着沈云悠:“可是云悠姐姐,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并无害人之心。” “我自小就知道母亲不喜欢我,可近些年她做事愈发过分,姐姐不要的亲事便推给我,一句话不合她心意便要将我留在废弃的家中,我不得不为今后打算。” 她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决定在老夫人面前演一出苦肉计,只是她不了解老夫人,其实一切都是在赌,赌老夫人会不会可怜她。 “只要老夫人肯帮我,以后的日子就有盼头了。”沈云嫣说这话时眼中充满希冀,令沈云悠有些动容。 其实沈云嫣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她甚至曾学着沈云娴的样子耍性子,可她慢慢发现,她自己同沈云娴不一样。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年幼的时候和沈云娴在池塘边玩耍,她们的衣裳都打湿了。母亲佯怒,将沈云娴带到房间去换衣裳。 房中传来了母女二人的欢笑声,而她一个人站在寒风瑟瑟的院子里,等着母亲接自己进去,最终被风吹得缩成一团蹲在门外。 后来她病倒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她一直在想,一定要让母亲喂自己吃药才肯搭理她。可哪里知道,就算她病得下不了床,母亲也没有过来看一眼。 全凭乳母和新雪照顾,她的身体才一天天好起来。那时年纪小,她没事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搬着凳子坐在房门口,不停朝院儿里张望。她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只是每日见着天色渐晚,失落总是同黑夜一同涌来。 直到后来,乳母在她身后落泪,她终于听清了那句话。 “可怜二小姐日日盼着,可我去求了许多次夫人都不理会,她怎么可能过来?” 原来自己真的是在等不会来的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来她不再是个需要母亲疼爱的小姑娘,甚至不再去想武曼春为何厌恶自己,只希望平平和和在家中待下去,没想到武曼春会越来越过分。 “要不,离开这个家吧!”沈云悠忽然提议,武曼春偏心不已,沈诚又是个只顾自己的,沈云嫣继续待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云嫣苦笑着摇头:“可我能去哪里?难不成要为了逃离他们随意找个人嫁了?”她可不愿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那你母亲要你代替沈云娴嫁给柳公子的时候,为何不反抗?”猝不及防地,沈云悠撂下了这个问题。 沈云嫣的脸骤然滚烫,她埋着头,不愿让沈云悠看见,许久才轻声道:“柳公子他是个好人,不会亏待我。” “若是柳公子愿意娶你呢?”沈云悠又问,沈云嫣紧张地抓着她的手:“云悠姐姐,别说这种话了,我同柳公子早已退亲。” 武曼春让她嫁给柳泽修的时候,她欣喜又担忧。她没想到会有机会嫁给心仪之人,可又担心他不肯娶自己。 后来二人见了一面,便说好成亲之后各不相干,她也愿意让他的心上人进门,谁都不会对不起谁。 在他身边,总好过被母亲随意塞出去,她这样想着。 偏偏天意弄人,武曼春和沈诚那日闹得很难看,柳夫人大发雷霆非要退亲,这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虽说柳泽修对她和从前一样,可沈云嫣早已认定,二人之间再无可能。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柳公子说的。”沈云悠说道:“不信你自己去问。” 沈云嫣眼中有惊喜,可片刻后变成了失落,她不停摇头:“怎么可能,柳公子还有心上人。” “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沈云悠说着吩咐外面的车夫:“回客栈。” “可是母亲那里……”沈云嫣开始担心,沈云悠轻拍她的手:“别怕,咱们就说去过你表舅家了,没见着人。” 沈云嫣盯着沈云悠,她有些不自在,便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正当她想开口的时候,沈云嫣问:“云悠姐姐,你这都是跟池公子学的吧?” 第315章 原来怨我没有娶你 什么是跟他学的?”沈云悠不明白沈云嫣的话,她便又道:“你骗人都是跟池公子学的吧?” 沈云悠一愣,随即笑起来,她伸出手揉了揉沈云嫣的脸:“这才是跟他学的。” 本来沈云悠想带着她去找柳泽修,却听说他并不在府中,二人便先回了客栈。深夜,池季远将柳泽修“请”了过来。 叩门声轻轻响起,他在门外出声:“云嫣姑娘,你睡了么?” “我……我睡下了,柳公子有事儿么?”沈云嫣坐在桌前,她不敢多说话,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柳泽修听出自己语气不对。 “没事,只是过来看看你。”柳泽修道:“既然你躺下了,我就在门外说吧。”这样也好,若二人面对着面,他倒怕自己不敢说出口。 “我听说杜家的事……是你帮了我?”池季远说起此事时,他终于对二人的感情有了信心。 “我,确实碰上了,但我,也……”沈云嫣语无伦次,她脑中一片混乱,只想敷衍过去。 柳泽修似乎已经猜到她现在的样子,他忽然在外面笑了一声,轻声道:“多谢你。” 沈云嫣将桌上冰冷的茶灌进嘴里,打了一个冷颤冷静许多,她轻抚心口,缓缓答道:“你也帮过我许多次,不必记挂。” “没想到领了你的情。”柳泽修自言自语,他本就和杜小姐说好,一定要阻止这门亲事。在沈云嫣面前反复提起除了想让她在意一些,也是为了试探。 谁知道她只是一直安慰,既不着急也不生气,他又气又失落,只得匆匆离去。 第二日再见面,她忽然问他是不是有好消息,他只是有些奇怪,却没想到是她破坏了此事。 沈云嫣性子内敛,最怕自己惹事,她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柳泽修心中满是惊喜。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你忘了吧……”沈云嫣说完便捂住了脸,她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如今被他发现……着实难为情。 二人在这件事上纠缠了许久,柳泽修忽然有些生气,开口道:“接受我的谢意这么难么?你是不是就盼着同我退亲,今后再无瓜葛?”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却已经在他心里闷了许久。他费尽心思促成亲事,她却找上他说什么不必勉强,逼得他当场编造出一个“心上人”;后来亲事被毁,她竟没有一丝一毫舍不得;甚至他将同别人成亲,她也不生气不难过。 柳泽修有时几乎以为,她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情。 “是你心里高兴着吧?终于能同你心上人在一起了。”这句话酸溜溜的话刚出口,沈云嫣自己也愣住了。 她并非不在意,只是总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怕他嘲笑自己痴心妄想。每一次听他提起,她心中都不是滋味,却要忘记所有的感情替他出谋划策,她早就受够了。 “你这话……有些不对啊……”柳泽修的火气忽然就降了下来,他用手中的扇子轻敲一下门问:“你今日怎么了?” “原来怨我没有娶你么?”他慢悠悠地开口,沈云嫣捂着羞得通红的脸,忽然一咬牙,走到门前“砰”地将门打开。 “谁说是我要嫁你?要嫁的是沈云娴,我不过是代替她。”她极少发怒,柳泽修同她四目相对,二人都愣住了,半晌之后,他终于试探地问:“那要不,重来一次?我明媒正娶迎你进门?” 又是“砰”的一声,沈云嫣用力将门关上,她抵着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整个房间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门外再没有动静,失落与害怕渐渐涌了上来,沈云嫣甚至在想,柳泽修是不是为了安慰自己故意说出那些话。她靠门慢慢蹲下,捂住了心口,后悔没有将话说得明白一些。 眼眶有些湿润,眼泪将落下的时候,他却又出声了:“不是说睡了么?” 惊喜涌上心头,沈云嫣再顾不上其它,她捂住眼睛问:“那你为何要说,我不必嫁给病秧子了?” “我说得有错么?”柳泽修笑了几声:“我本就不是病秧子。” 沈云嫣破涕为笑,她正擦着泪,柳泽修忽然问:“我方才说的,怎么样?” “什么?”她问。 “明媒正娶……” “我答应。”他还没说完,她便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里回答,那几个字她一听便心跳如雷。 “那咱们说定了,可不许反悔,我明日就过来提这件事。”柳泽修飞快将这话说完便没了动静。 出客栈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天知道方才他有多么害怕,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声音,他可不愿让沈云嫣知道自己这般紧张。 而沈云嫣,一直到躺在床上,她都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不肯入睡,怕明日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 柳泽修却并未食言,第二日他当真过来了,却并没有见沈云嫣的爹娘,而是拜访了老夫人。 “你是说,你想娶云嫣?”老夫人目光锐利地审视他,有些不信任:“可你们的亲事闹得那样难看,你认为还有可能么?” “只要老夫人您肯答应,我定会想办法。”柳泽修目光真诚,脸上写满了对以后的憧憬。 “我并非对你不满,实在是两家关系紧张。先不说这件事能不能成,就算成了,有如此过节,我们云嫣过得不好怎么办?”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令沈云嫣红了眼眶,老夫人到底还是将她当成了自家孩子。终于有一次,她的眼泪不是为了委屈和羡慕。 原来这个家中,还有长辈担心着自己。 柳泽修当然也明白话里的意思,沈诚和武曼春一闹,不仅是沈家,就连柳府也颜面尽失。他母亲因为这件事险些气病,老夫人担心沈云嫣真嫁过去了,会被为难。 “您放心,我母亲做事光明正大,她答不答应,会明明白白说出来,只要让云嫣进了门,定然不会找理由折腾她。”他答道。 老夫人微微点头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沈云嫣:“你呢?你愿意么?” 第316章 她身后是京城沈家 “我愿意。”沈云嫣鼓起勇气看向老夫人,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极难的事。她敬重却畏惧老夫人,虽说想要寻求隐蔽,但向来小心翼翼。 “你可想清楚了?这件事兴许比你以为的更加艰难。”老夫人回望她,苍老的眼中带着担忧:“你要面对的不仅是柳夫人,更是整个水安城的流言蜚语。” 这二人成亲的时候,场面很是难看,甚至之后沈诚又上柳府闹了几次。整个水安城都知道这些丑事,若沈云嫣再一次嫁给柳泽修,不知会传出多少难听的话。 与沈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大多将颜面看得很重,沈云嫣被退亲,还是在成亲当日。老夫人也清楚,她的亲事难了;就算定了下来,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以此事挑她的刺。 这样看来,嫁去柳家反而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柳泽修真心待她。可柳夫人对沈家的人十分厌恶,过她这一关很难,老夫人不得不将话说清楚。 “祖母,我不怕。”沈云嫣回答,多年来,她的生命中充满失望和冷落,她也怕风言风语,但若这一切的尽头有人将自己放在心上,她愿意承受。 “既然如此,我也不拦着,沈家这边你们不必担心。”老夫人说完又转头吩咐沈云悠:“带你妹妹出去转转。” 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沈云嫣便顺从地跟着沈云悠出了房间。 “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不要亏待云嫣。”老夫人将柳泽修留下来开口道:“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这些年被她爹娘给耽误了,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若你是真心,别再让她受委屈了。” “她不是我亲孙女,我对这个孩子了解不多,可你要知道,她并不是没有人疼,若她有事,我定会出面为她主持公道。”老夫人这话便是在告诉柳泽修,沈云嫣是沈家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可轻视她,她身后是上京的沈家。 柳泽修起身,郑重地同老夫人行了一个礼,答道:“晚辈定不负嘱托。” 门外的沈云嫣已经满脸是泪,沈云悠轻轻替她擦着脸,忽然听见了老夫人的声音。 “让你将她带走,怎么还在这里?”老夫人叹着气:“既然都听到了,就牢牢记住,今后切不可再委屈自己。” “祖母……”沈云嫣从前总觉得这不是自己亲祖母,也不敢亲近,这会儿她扑到老夫人面前跪下,哭着道:“都是我害沈家丢了脸……” 她泪眼婆娑,整个人都在发抖,老夫人已经听不出她接下来说了什么,只得让沈云悠扶她起来。 “这件事确实令沈家蒙羞,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将一切都怪到你一个小姑娘身上。”兴许是瞧着沈云嫣这副样子太可怜,老夫人脸上的严肃消散不少。 她甚至笑了起来:“这传出去,沈家不是更会遭人议论,说我这个当祖母的自己没本事,护不好自家的孙女还四处发脾气,这让我老婆子的脸往哪儿搁?” 她说这话很轻松,似乎已经完全不将那些传言当一回事了。在上京听到沈云嫣成亲之日的事情以后,她确实气得整宿睡不着觉,沈家何等身份,竟也出了这种丑闻。 可来时间愈长,她就愈清楚,事情已经传成这样,不会更糟了。既然沈云嫣和柳泽修两情相悦,不如成全了他们,也算是她这个祖母的一份心意。 沈云嫣听了她的话哭得更大声了,这些年她很少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眼下撕心裂肺:“祖母,是我错了,我不是您的亲孙女,本认定您会为了沈家的颜面反对,我……我不该这样想……” 老夫人的话令她羞愧,祖母为她考虑着,她却如此狭隘。 “行了,这是好事儿,别哭了。”老夫人刚开口安慰,忽然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母亲,你在想什么?竟答应让这二人成亲?”武曼春冲进来,身后跟着脸挂泪痕的沈云娴。 沈云娴哭着同她说老夫人做主,要让沈云嫣嫁给柳泽修时,武曼春虽不大相信,却还是赶了过来,这便撞上了。 老夫人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终于缓和了语气:“他们先前令沈家颜面尽失,如今又让这二人成亲……您这不是犯糊涂么?” “让沈家丢脸的是他们吗?”老夫人斜睨她一眼:“是你和那个逆子!在云嫣成亲的时候打起来的是你们,将家中宅院砸毁的也是你二人,如今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是孩子的错?” 武曼春没想到老夫人当着晚辈、外人的面这么直接,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咳几声掩饰,又道:“总归他们已经退亲,现在这是做什么?沈家女儿嫁不出去了还是没人肯嫁去柳府?说出去也不嫌弃丢人!” “丢人?丢的什么人,明媒正娶,有何丢人?”老夫人一眼看到了她身后的沈云娴,心中也有数,便告诫:“你先前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让云嫣替云娴嫁的是你,将亲事毁掉的也是你,我今日倒是要问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祖母,您不要怪母亲,她也是怕我嫁去柳家过得不好,这才……”沈云娴忽然跪下,抹着眼泪求情:“母亲虽不懂事,却是为了我,求您不要为难她。” “怕你过得不好?”老夫人冷笑一声逼问:“她就不怕你妹妹过得不好?既然担心,当初为何要答应柳家定下亲事?” “当时……当时不知道……”沈云娴声音越来越低,柳家本就门当户对,她也没有反对,可定亲没两日她便看到柳泽修被人抬着回了柳府。 她当然不愿嫁给这样的“废物”,立刻在武曼春面前哭诉一番,武曼春向来心疼她,这才将嫁去柳府的换成了沈云嫣。 沈云娴无比委屈,她也不是故意的……若早些见到那个场面,她压根儿不会答应,又怎么会狠心让沈云嫣嫁过去。 “是啊母亲!这一切本就是误会,既然解释清楚了,柳公子也没大病,就按照最初的约定,让他同云娴成亲好了。”武曼春恬不知耻地说道。 第317章 让她做小 武曼春并没有为自己的没脸没皮感到害臊,反而有些得意。 “我为晚辈,本不该多说,可沈伯母的想法并不妥当。”许久之后,柳泽修打破了沉默:“您当着我的面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当初就是嫌弃我,眼下却又想让我娶沈云娴,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您如何知道我不会因此生出不满?” “这有什么不妥?”武曼春走到他面前,熟络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开口道:“如今误会都已经说开了,不管是从家世背景,还是品性相貌来看,你同云娴都再合适不过,何必要错过一段好姻缘?” 她完全没有搭理一旁的沈云嫣,而是将沈云娴拉起来推到柳泽修面前:“你看看我们云娴,她哪点配不上你?你总不肯同她多说话,知道她多难受么?” “伯母,云娴姑娘好不好,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今日上门,是要提云嫣姑娘的事。”柳泽修后退一步,别开了脸,没有亲近沈云娴的意思。 武曼春本想好好儿劝他,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忽然就变了脸色,她将沈云娴护在身后,轻蔑地笑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云嫣的母亲,这门亲事只要我不同意,那就成不了。” “你们已经退亲了,还想再来一次?简直痴心妄想,我不答应!”她一副耍无赖的样子,明摆着要告诉柳泽修,若他不按照自己的意思娶了沈云娴,这一辈子都别想让沈云嫣进门。 “云嫣也是个可怜孩子,我是她亲娘,倒也不忍心她今后胡乱找个人家嫁了。”她随意看了沈云嫣一眼,敷衍地表示自己的“关心”,继而转向柳泽修:“若你答应同云娴的亲事,我倒也可以考虑考虑,挑个吉日让云嫣给你做小。” 整个房间只剩武曼春一个人说着那些荒唐的话,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行了,你说够了么?”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忍无可忍,她用拐杖敲了敲桌腿儿示意武曼春安静一些。 “谁说你不答应就成不了?我可还坐在这里!”她语气不耐,武曼春立刻噤声。 “你是不是又忘了自己的身份?”老夫人并不想多纠缠,只是提醒她不要得意忘形:“就连你今后是什么位置,那也是我说了算!有我看着,云嫣的亲事哪里轮得到你做主?” 武曼春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也不愿惹怒她,便讪笑几声:“母亲,您误会了,我没有同您争的意思。可我到底是云嫣的亲娘,她嫁去谁家、嫁给什么人,我总得弄清楚。” “我是沈家儿媳,考虑周全一些总没有错。”她将事情往沈家的颜面上扯,表明自己并非刻意为难沈云嫣。 “母亲将什么都考虑好了,可您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替姐姐嫁人,又愿不愿意做小?”沈云嫣忽然问,因为方才哭得太狠,她还带着哭腔。 这些年她将感情深埋于心底,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被那般讨厌说。正因如此,她对武曼春失望透顶之后,心中还残留着些许不甘。 武曼春听了这话愣在原地,沈云嫣太久太久没有反抗,以至于她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发什么疯?”再开口的时候,她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而后疾步走到沈云嫣面前用力抽了一下她的胳膊骂道:“你愿不愿意重要么?说了多少次不要老是想着自己,可你呢?长这么大身上一堆坏毛病,真是白养了这么多年。” 她骂着还想抽打沈云嫣,沈云悠立刻将沈云嫣拉到身后,皱着眉头看武曼春,她根本不愿同这人将道理,只想一巴掌招呼上去,却因为老夫人在场,没有动手。 “云悠,你是嫡女,我不会对你动手也不敢惹你,可云嫣是我的女儿,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也要管么?”武曼春早就看不惯沈云悠了,她总觉得就是因为同沈云悠走得太近,沈云嫣才学会了反抗。 “云嫣不懂事我就得管教,你串掇着她做坏事,将事情搞砸了还不是要我来替她处理,而你,你能为她今后的人生负责么?不能就躲远一些。”武曼春不敢同老夫人叫板,可在她眼里,沈云悠到底是晚辈,将话说得难听一些也无所谓。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气得不停揉自己的额头,多年之前沈诚非要娶她的时候,武曼春除了性子冲一些,倒也不像现在这样总是撒泼耍赖。如今倒好,好话歹话一句听不进去,根本不讲道理。 老夫人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便同手下的人吩咐:“她脑子不清醒,将人带下去,有脑子了再进来。” 武曼春听了这话立刻要赖在地上,谁知道下人动作更快,抓着她便扔了出去。 “你也走吧,好好儿劝劝你母亲。”老夫人同沈云娴说道,意思是这件事已经不用再商量了。 “可是……”沈云娴不甘心地看向柳泽修,却也不敢将心思表露出来。她也很清楚,这会儿再闹,只会令老夫人更加厌恶自己。 老夫人摆了摆手,沈云娴只得磨蹭着走出了房间,期间回头了好几次,不停擦着眼泪。 “想好了就尽快同你爹娘提吧!”老夫人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同柳泽修道:“不早了,我很快就会回京。”这话便是暗示他,趁着她还在水安,快些将亲事办了,免得沈诚和武曼春又惹事。 柳泽修不是拖沓之人,得了老夫人肯定之后,他立即带着沈云嫣回了柳府。为了不让柳夫人受刺激,他让她在门外等着,自己则先进去试探一番。 柳老爷和柳夫人似乎已经知道他有事,二人都坐在前厅,却一言不发。 “母亲怎么没有在房中休息?”柳泽修问道,柳夫人黑着脸不回答,反倒是柳老爷不停同他使眼色。 “母亲……” “你还当我是你母亲?”柳夫人抬头,冷冰冰地往门外看了一眼:“人已经带来了吧?让她走,我不见。” 第318章 那桩全城皆知的丑事 柳泽修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沈云嫣轻咬嘴唇,猜到了柳夫人的态度。 “我母亲暂时接受不了,咱们再给她一些时间。”他轻声安慰。 他方才看到母亲的样子,便知道一定是武曼春来闹过了,母亲实在气不过,便连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给沈云嫣。 “你先回去客栈,待母亲冷静下来,我再接你见她。”柳泽修很清楚,盛怒之下,母亲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他不愿让沈云嫣听见。 沈云嫣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叮嘱:“好好儿说,千万别同柳伯母置气。” “别担心。”柳泽修笑笑,差人送她回了客栈。 其实沈云嫣一路上都在担心,柳夫人一定说了一些令柳泽修为难的话,他孝顺她知道,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害怕。 若是柳夫人做出了激烈的举动……他会不会就此放弃?沈云嫣满心苦涩,即使他真的因为柳夫人放弃了自己,她也无法怨恨。毕竟柳夫人和他之间的母子之情,并不像自己和武曼春那般淡薄。 那是他无法割舍的感情,她又如何能勉强?刚被老夫人定下心这会儿又悬了起来,沈云嫣失魂落魄地走进客栈。 武曼春房中隐隐传出声音,似乎是沈云娴在哭。沈云嫣心中有事儿,并没有太在意,经过房间的时候刚巧听见了沈云娴的哭诉。 “为何会变成这样?母亲不是说过沈云嫣不敢违背您的意思么?”在她看来,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沈云嫣失控了。 “你还好意思怪我,若是你一开始就安安分分地同柳家那小子成亲,还用这么麻烦?”被老夫人伤了脸面,武曼春心中也火气大,她忍不住数落沈云娴:“不嫁的是你,后悔的也是你,我有那么大的本事都替你办好?” 沈云娴只是呜呜地哭了几声,可怜兮兮地问:“母亲,现在怎么办?他们要成亲了……” “还能怎样?真惹怒了沈家那老婆子,你还想过好日子?”武曼春嗓门大,门外的沈云嫣听得清清楚楚。 她早已停下脚步,下意识抓紧了衣裳。 武曼春顿了顿又道:“你就非他不可么?这柳公子究竟有什么好?先前你不是还要死要活不嫁么?说什么嫁他还不如死了!” “说了都是误会……”沈云娴声音很轻,似乎回忆起了与柳公子的点点滴滴:“那日偶遇,他在同好友对诗,我便知道就是他了。” 当初亲眼见到柳泽修被抬进柳府,她当然被吓着了。可就在他同沈云嫣成亲前夕,她竟偶然遇见了他。 他意气风发、惊才绝艳,看上去完全不像重病缠身的人,几乎只是一瞬,她便生出了爱慕之心。她站在暗处看着他,一想到眼前的人本应该同自己成亲,她便不甘心。 “天底下有才华的人那么多,又不止他一个。”武曼春已经对这件事不抱希望,她劝说道:“不如算了,只要那老婆子在这里,整个水安城,不管你瞧上了谁,她都一定会为你做主。” “母亲,我……”沈云娴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似乎很委屈,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若就这样算了,咱们不就白费功夫了么?母亲真舍得?” 沈云嫣攥着衣裙的手越来越进,心也几乎要跳出来,什么白费功夫? “总比被那老婆子逐出家门好!”武曼春想起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是:“你没见着她那个样子么?竟将我直接扔了出来,,我哪里敢同她作对?” “母亲不能再闹一次么?”沈云娴还不死心,她忽然说道:“不用像上次那样,只要让柳夫人阻止,他们就成不了!” “说你傻还跟我生气,你让柳家憎恶沈府又怎么样?他们不肯让沈云嫣进门,难道就会接受你了?”武曼春不屑地开口:“上一次是逼不得已才在成亲当日闹,若不是你前一日哭成那样,我根本不可能冒险!” 沈云嫣的脑子“轰——”一声炸开,她只觉一阵眩晕,险些倒在地上。她下意识地去扶门,发出了声响。 “谁啊?”武曼春赶紧走过来将门打开,沈云嫣正盯着她,眼中是失落和震惊。 “你来干什么?”发现是沈云嫣之后,她反而轻松许多,立刻要将门关上。沈云嫣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和手都在发抖。 “母亲,我的亲事是你故意毁掉的?” 沈诚和武曼春向来不大顾忌自己,那日过后,沈云嫣虽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可她不愿往坏处想,便一直没有深究。 没想到武曼春真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了满足沈云娴的愿望,不惜毁掉自己的姻缘。 她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也不想知道自己今后会嫁到什么人家,因为她的眼中从始至终只有沈云娴。 “让你替云娴去柳家你不是委屈么?将亲事毁了有什么不好?”武曼春皱眉盯着她抓住自己的那双手,很是不耐:“谁知道你心机如此深沉,竟早就盯上了云娴的夫婿。””她说着,忽然一把将沈云嫣甩开,莫名其妙地发了火。 若没有沈云嫣,事情便不会这样麻烦,兴许沈云娴已经如愿以偿嫁进了柳家。 坐在桌前的沈云娴哭红了双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沈云嫣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之后忽然笑起来,她走到沈云娴面前问:“是姐姐又哭了一场吧?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你别胡说。”沈云娴别开脸不看她:“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替我,谁知道你会答应?” 她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沈云嫣身上,以为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一个。 “我有时候可真羡慕你。”沈云嫣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轻轻落几滴泪就能将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最开始沈云娴哭了一场,武曼春立刻让自己代替她嫁到柳家去;后来她又哭了一场,武曼春便连颜面也顾不上毁了亲事。 难怪武曼春那日一反常态,拼了命同沈诚闹,原来那桩全城皆知的丑事只是为了让她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第319章 你就当我死了 “您真是一位好母亲。”沈云嫣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可她与武曼春无疑是鸡同鸭讲。 武曼春甚至不明白她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只是不耐烦地告诫:“你安分一点,别以为有那老婆子给你撑腰,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告诉你,她总有一日会走,而我永远是你亲娘!” 说到底老夫人不过待不长久,只要她一走,沈云嫣的命运又将握在自己手里。 “亲娘?”沈云嫣一遍遍念着这二字,眼泪终究还是落在手背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如她之于武曼春,她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在这个亲娘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不知她临死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也是她的女儿,但这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沈云嫣清楚地知道,她弥留之际守在床边的绝不会是自己。 “你就当沈云娴出生那日,我死在了你肚子里吧!” 这是多年以来,沈云嫣第一次将话说得如此清楚,从前她总将苦楚往肚子里咽下,虽说同武曼春不亲近,却也没有忤逆她。如今心底最后一丝期望破灭,她再没有力气拉扯,只想离所谓的亲娘远一些。 她离开房间之后,武曼春一脚将凳子踹倒,咒骂一句:“我倒巴不得你那时候就死了,狼心狗肺的东西,小猫小狗都比你强!” 沈云嫣回房之后许久没有出来,连东西也不肯吃,只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沈云悠听说她从柳家回来了,便猜想是柳夫人给了她脸色看,想去看看她,正巧碰上沈诚鬼鬼祟祟在房门前徘徊。 眼见着沈云悠走近了,他便转身假意离开,似乎并不愿意打照面。沈云悠准备敲门的时候,他却又像是下了决心,忽然几步走过来,将手中的粥递给了过去。 “让她吃点儿吧,这样下去身体该垮了?”粥已经没有热气,想来沈诚在这地方犹豫了许久,沈云悠没想到他还有关心女儿的时候,将粥接过去后,她眼中满是探究。 沈诚见她一动也不动,便有些着急:“愣着做什么?是人总得吃东西,这没错吧?”他先前听见了武曼春同沈云嫣的那番话,自然也知道沈云嫣为何闷在房中不肯出来,却不愿向沈云悠道出实情。 他有些后悔,如果沈云嫣成亲那日没有出那桩丑事,大约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可谁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叹了好几声,终于闷闷不乐地走了,沈云悠看着他的背影略微发愣,沈诚还会在意别人?真是闻所未闻。 此时柳家也并不安宁,虽说柳泽修按照柳夫人的意思,先将沈云嫣送走了,可她仍然大发脾气。 “你是我儿子,你的亲事我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你说我心里什么感受?”她气得不住嘴里灌茶,武曼春冲进柳府说起这件事时,她竟愣在了原地,那样子一定傻透了。 “沈家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你不怕重蹈覆辙,我可得顾及柳家的颜面。”这件事一旦成真,水安城的人会怎么议论柳泽修,又如何议论柳家? 两家人闹得那么难看,竟还是要让沈家女儿进门,柳夫人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柳泽修许久没有回答,气氛越来越冷,柳老爷赶紧又给柳夫人倒上一杯热茶:“夫人,你不要将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我瞧着云嫣那孩子不错,这未必是件坏事……” “你说什么?”柳夫人仅仅是这么问了一句,柳老爷立刻闭嘴,他悄悄地催促柳泽修:“你倒是说句话啊!” “母亲的担忧没有错,沈家那二人也确实难缠,可这同云嫣有什么关系?她从头到尾可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柳家的事?”柳泽修终于抬头,柳老爷赶紧接过话茬:“是啊,这孩子礼数周到又有心,我现在都还用着她送过来的笔。” 他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下来,因为柳夫人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我当然也知道云嫣无辜,可摊上了那样的爹娘,我又有什么办法?若你娶她,就意味着今后要被那家人纠缠,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头疼。”柳夫人其实也觉得沈云嫣有些可怜,不觉间软下语气。 她实在是怕了,沈诚和武曼春那副无赖样她见了许多次,若一辈子都得同那种人打交道,她几乎认定自己会折寿。 “你若实在觉得对不住云嫣,咱们可以补偿,甚至时常邀她来家中坐坐也行,为何就非要娶她?”柳夫人虽生气,却也知道柳泽修倔,她如今只希望儿子能够清醒,不要被一时的感情冲昏头脑。 “母亲一定不答应对么?”柳泽修忽然问,反复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他似乎有些疲惫。 柳夫人想也没想便回答:“同那种人做亲家,绝不可能。” “母亲休息吧,我先回房了。”柳泽修一反常态,并没有试图说服柳夫人,而是草草结束交谈往房外走。 柳老爷瞧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心,半晌才问柳夫人:“夫人,你觉不觉得他有些奇怪?这么重要的事,说不谈就不谈了?”柳泽修绝不是轻易妥协的人,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柳夫人比他还忧虑,却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自己冷静一下没什么不好,他也不小了,总不可能再同我耍性子吧?” “你就是嘴硬,现在想想,他一开始脸色就不大好,会不会是病了?”柳老爷猜测,柳泽修自小便泡在药罐子里,也得亏柳夫人悉心照料,他才慢慢好起来。 “别瞎说!”柳夫人横了他一眼:“他近来身体不错,能有什么事儿?” 话虽这么说,可柳泽修回房之后,她一直心不在焉。她照顾柳泽修,看着他长大,见过许多凶险的场面,也就更加害怕那样的事再发生。 更令她担心的是,晚饭时分柳泽修也只是在房间里应了一声,并没有出来。 夜里躺下之后,柳夫人仍在床上翻来覆去。 “夫人,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最后柳老爷忍不住开口了。 柳夫人却忽然坐起来将衣裳穿好,嘴里念道:“不行,我实在不放心,还是得去看一看。” 第320章 对自己狠得不得了 夜风有些凉,柳夫人轻轻将房门推开,生怕吵到柳泽修。 药味还未散去,柳夫人借着月光看见了桌上的药碗。这几年柳泽修身体好了许多,但为了调理,药也一直没有断过。 她正要往柳泽修的床边走,忽然听见他咳嗽了几声。 柳夫人眉头紧皱,难不成真病了?她正想着,柳泽修咳得愈发剧烈,最后他拍着心口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柳夫人完全忘了方才的矛盾,她快步走到柳泽修面前替他拍着背,神情焦急:“哪里不舒服?” 似乎是因为房中忽然出现了别人,柳泽修轻微抖了一下,发现是柳夫人后他也放下心来,回答道:“只是有些着凉,母亲不必担心。” “多在意自己的身体,不好受就快些请大夫。”柳夫人递过去一杯水叮嘱道,她就怕柳泽修拖着,待病情严重,一切就难了。 柳泽修轻轻点头,又安慰几句,柳夫人却还是忍不住问来问去,直到柳泽修困得睁不开双眼,她才终于离去。 柳夫人一夜没睡,只想着快些请大夫。 “起来了么?”一大早,她便敲着柳泽修的房门,里面却半晌没有动静。 “是我。”她有些急,柳泽修却依旧没有开门。他向来孝顺,不可能不理会自己,陆夫人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立刻伸手推开了门。 柳泽修刚好走到桌前,他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没有精神,瞧上去很疲惫。 “母亲,您过来了?我走得慢了些。”他勉强解释,柳夫人吓得扶着他坐下,语气中有几分责备:“都这样了还同我说没事?” “含秀,快去请孙大夫。”她吩咐道,孙大夫一直为柳泽修开药方,对他的病情很了解。 柳泽修却出手阻拦,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孙大夫昨日便回乡了,走之前替我瞧了瞧,说是并无大碍,母亲不必紧张。”这话刚出口,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真的?”柳夫人将信将疑:“你可别想骗我。” “我……我什么时候同母亲说过谎话?”柳泽修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鼻中一热,柳夫人的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她拿出手帕,有些慌乱地替柳泽修擦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开口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不是说已经没事了么?这,这怎么又……” 她怕柳泽修瞧出自己的异样,可情绪涌上来难以自控,手发着抖,话也说不清。她不敢面对,难不成调养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还是如此脆弱? “既然孙大夫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什么。”她到底怕柳泽修多想,没有继续提此事,而是让他好好儿休息。 柳夫人出门的时候,柳老爷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 “大夫也说了,他现在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多调理一段时日便好了,这怎么又……”他不停往房间里看,柳夫人却将他拦住:“你可别在他跟前儿说这些话!” 她虽这样说着,可也在院中来来回回不肯离去,许久之后,柳老爷忽然问:“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咱们不答应他的亲事,他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才犯病?” “这不可能!我了解儿子,他没有这么脆弱。”柳夫人摇着头一口否定。 柳老爷却还是小声道:“可我瞧他确实对那丫头上心,咱们是不是太……” “行了,先听大夫怎么说吧!”柳夫人将他打断,心烦意燥。 柳泽修说过,孙大夫此时并不在水安城,柳夫人却还是差人去请他,得知他确实离开了,她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柳泽修没有骗她,若孙大夫说过没事,便可放心。 即便如此,她仍心事重重。她一个人出府后,不觉间竟走到了沈家人居住的客栈。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腿迈进了客栈大门。 “我是不是疯了?”她赶紧将脚收回来,用力拍着自己的头骂道:“真是不长记性,这么快就把他们做过的事忘了?” 她似乎对自己很恼怒,狠狠地骂了几句,又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发现她之后,终于放心地走了。 池季远在房顶上坐着,刚巧见到了这一幕,他便从房顶跳下来问沈云悠:““柳家夫人是什么来头?我怎么瞧着她有些奇怪?” “柳夫人?”沈云悠正在翻书,头也没抬:“你见着她了?”她可不信柳夫人会主动过来。 “在门外念叨了一会儿就走了。”池季远从桌上挑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又道:“对自己又打又骂,狠得不得了!” 真是怪事,沈云悠将书合上,柳夫人巴不得同沈家没有瓜葛,竟会主动过来,她双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茶杯,半晌后抬头:“会不会是柳家出了什么事儿?” 柳府,虽说柳夫人担心柳泽修,但他总在休息,她也就没有过多打扰。 躺了一日,柳泽修觉得全身发软,便穿好衣裳走到桌前坐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传过来,他刚转头,就看到窗口跳了一个人进来。 “你呢?我怎么办?”沈云悠虽焦急,却也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可跳不进去。” “别慌,我给你开门。”池季远轻声安慰,说罢将门打开放她进来。 柳泽修看着这二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忘了这是他的房间,并且他还坐在这里。 “柳兄这是病了?”池季远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端起桌上的药碗,说了一句:“难怪!” 柳泽修不明所以,沈云悠便开口解释:“方才柳夫人去了客栈,没有进去就走了。” “是么?”柳泽修神情黯淡。 “别灰心丧意,你又不是大病。”池季远拍着他的肩膀坐下来,随口问了一句:“柳兄身体是什么毛病?我二婶是大夫,兴许可以请她为你开几副药。” “这我并不是很清楚,得问问替我开药方的大夫。”柳公子答得简单,池季远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回答:“下次见着他你问一问,我回京之后便差人将药方带过来。” 第321章 垮塌的柴房 “对了,你们家柴房谁收拾了么?”沈云悠忽然问:“方才经过,发现少了许多东西。” “大约是母亲,自从那里忽然垮塌,她一直很在意,常常过去看。”柳泽修答着揉了揉额头,似乎很不好受。 “你们家这柴房也真可怕,砸到人怎么办?”池季远这话一出口,沈云悠立刻伸手打了他一下,他躲着跳到柳泽修身后,忽然话头一转,敲了一下手中的碗问:“这药是你自己熬的吧?” 柳泽修表情有一瞬不自在,却立刻被他遮住,他问:“池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不是你原本要喝的药吧?”池季远将碗放在他面前:“你将药换了?” 柳泽修微微皱眉,话语间带着迷惑:“为何这样说?我总不会自己害自己!” “我可没说你要害自己,我只是说,药被你换了。”池季远纠正道。 “替我治病的大夫钻研许久,终于定下这个方子,我的身体也确实好了许多,为何要换?”柳泽修索性装傻,沈云悠立刻接过话茬:“我们来的时候,经过了你府上垮塌的柴房。” “那又如何?”柳泽修抬眸,他实在不觉得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柴房垮塌那日,我见到里面有药罐,现在却不见了。”沈云悠说道,既然都到了柳府,她和池季远当然得去那地方看一眼。 柳泽修听了这话略微放松:“可药罐并不是我的,再说柴房正在修缮,母亲将里面的东西收起来也不奇怪。” “确实有道理,怪就怪在,药罐旁边的琴也不见了。”沈云悠说着看向柳泽修,又问:“我云嫣妹妹痴迷琴艺,柳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我见着的时候那把琴还未完工,方才路过柴房,发现别的东西还在,可琴竟然同药罐一起消失了,怎么偏偏是这两样东西?”她一口气将话说完,柳泽修沉默许久,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瞒不了你们,不过……” 他上下打量二人,缓缓开口:“柴房垮塌的时候你们在场?” 沈云悠吓出一声冷汗,她咳嗽两声,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你就说吧,是不是故意将药换掉,就为了让柳夫人担心,继而同意你的亲事?” “这药没毒,甚至对某些人有好处,只是你不合适。”池季远猜测:“这么多年了,你大约也很清楚自己什么药能喝,什么药不能喝。” 正因为不能喝,柳泽修才会流血。 “我大哥以前也这样干过,被我二婶揍了个半死。”他说着拍了拍柳泽修:“此事不妥啊,柳兄!”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愿走到这一步。”柳泽修面露苦涩:“母亲的性子我了解,事情成了如今的模样,若是不用一些方法逼她,她不可能让云嫣进门。” 这副药他反复试过,只喝一两次对身体损害不大,但一定会流血。他早早准备好药材和药罐,就等着万不得已的时候对自己下手。 琴是他亲自做的,还很粗糙,便一直放在柴房。当初沈云嫣找上他,说什么只要他今后不干涉她弹琴,嫁进柳家之后便心甘情愿将位置让给他的心上人。他虽气得不得了,可也知道她有多爱琴。 上一次武曼春生气,几乎将她的琴毁了,他一直记着,想亲手做一把给她。 没想到沈云悠二人意外发现,猜到了他的计谋。 “确实不妥,既然柳夫人去过客栈,便说明她已经开始动摇。”沈云悠接着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该有多伤心?指不定还会更加厌恶云嫣。” 倘若柳夫人知道柳泽修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骗她,一定又生气又伤心,母子之间恐怕会生出隔阂。 “我会向母亲坦白。”柳泽修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愧疚,他喃喃自语:“只是还需要再等一些时日。” 他不可能一辈子将这个秘密埋在心中,但现在不是时候。母亲心善,只要沈云嫣进门,她也不会刻意为难,待一切都定下来,他便将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母亲,以请求她的原谅。 “可若她在你们成亲之前就发现事情不对,又当如何?”沈云悠问,柳泽修迟迟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 踏出这一步,是因为别无他法,他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失败的可能性。 沈云悠颦眉,许久之后轻声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得赌一把。” 柳夫人派了人在孙大夫家门前等着,他回到水安城已是夜里,柳夫人连夜将他请到府中。 孙大夫进门的时候柳夫人正端着药,那药还冒着热气,他匆匆瞥了一眼便坐下替柳泽修号脉,而后神色怪异,在柳夫人的催促之下他终于道:“咱们出去说。” “孙大夫,他没事儿吧?会不会发病?”柳夫人急切地询问,孙大夫不肯说清楚,她始终担心。 孙大夫面露难色、来回踱步,他犹豫好半晌,终于低声同柳夫人说了几句话。 “这怎么可能,您是不是弄错了?”柳夫人一脸难以置信,在原地动弹不得。 “柳公子一直由我医治,他的身体状况我再清楚不过,绝对错不了!”孙大夫边说边摇头。 柳夫人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样将孙大夫送着柳府,她脑中一遍一遍,全是孙大夫说过的话。 “夫人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柳老爷不知道她请了大夫,匆匆赶来便注意到她不对劲。 柳夫人不肯回答,她失魂落魄地坐下,半晌之后抬眼看柳老爷。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性子直爽,有什么话便会直接说出来,今日这样倒是少见,柳老爷担心不已。 “夫人,你若是不高兴,同我说便是,闷着不好。”他尝试着劝了几句,柳夫人却依旧是那副表情,甚至不愿意开口,柳老爷只得烦闷地走出房间。 柳泽修刚刚病了,夫人又是这个模样,他心中着实不好受,便叹着气往书房走去。 第322章 儿大不由娘 一大早,沈云悠便轻手轻脚出了门。走出客栈之后,她停下往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被沈云嫣注意到,这才放心离去。 “云悠姐姐,祖母让你去她那儿。”晌午时分,沈云嫣去她的房间叫人。 门没有关严实,沈云悠的应答声却久久没有响起,沈云嫣伸手轻轻一推,门立刻开了。 “奇怪,去哪里了?”沈云嫣走进去,发现房中空无一人,说起来,今日还没有见过沈云悠,但也没有见她出房间。 沈云嫣有些纳闷,她往前走了几步朝床上看,被褥铺得很整齐,沈云悠确实不在。她转身准备离去时,目光落在了桌上。 除了茶壶,上面还放了一张摊开的纸,上面写满了字,沈云嫣匆匆扫了一眼便看见了药材名。她并没有细看,只是拿起一旁的茶杯想要将药方压住,免得被风吹落。 “云嫣小姐,您怎么来了——”白桃刚进门,就看见她的手快要触摸到药方,立刻惊出了一声冷汗,继而走到她旁边,将药方收进衣袖中。 即便她没有太过惊慌,沈云嫣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但也没有逼问,只是开口道:“云悠姐姐呢?” “小姐,小姐……您没见着她吗?”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白桃回答的时候却有些结巴,似乎想隐瞒什么。 沈云嫣愈发觉得不对,她眼神疑惑地打量白桃一番,半晌才问:“她没有交代行踪么?” 平日里,沈云悠就算没有带着身边的几个丫头,也一定会同她们交代清楚,沈云嫣不大相信白桃的不知她的去向,可也知道这丫头不打算同自己说实话。 “既然姐姐不在,我就待会儿再过来罢!”她说完便出了房间,似乎对沈云悠的事当真不感兴趣,出门的时候隐隐听见白桃吐出一口气,她颦眉,有什么事非得瞒着自己? 为了不引起白桃的注意,她回房之后一直没有再出来。 “大小姐回来了。”没过多久,新雪进门悄悄同她说道:“神神秘秘的,一刻也没有在外面待就去了房间。” “你去盯着,她出来立刻告诉我。”沈云嫣吩咐道。新雪点头出门,刻意经过了沈云悠的房间。 “我太不仔细了!听见小宛叫我便出去了,险些被云嫣小姐发现……”白桃的声音传出来,新雪心中一惊,赶紧同沈云嫣说了这个消息。 沈云嫣在房中踱来踱去,沈云悠并没有害人之心,二人之间也没有过节,会是什么事呢? 她虽在意,可沈云悠像是刻意躲着她,整整一日都没有出现,她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第二日她早早地在客栈外等着,没过多久,沈云悠果然匆忙走了出来。 她小心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才往前走去。她很谨慎,每走一段路便要停下来四处张望,生怕有人跟踪,沈云嫣好几次都险些被发现。绝世唐门 最后沈云悠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停下,没过多久,她等的人也出现了。沈云嫣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来人她认识,是柳泽修身边的小厮井安。 井安低声同沈云悠说了几句话,沈云嫣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她勉强冷静,又往走几步,只见沈云悠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井安,似乎是她见过的药方。 “这副药对身体没有大的坏处,但也得让你们公子注意些。”这话听得沈云嫣一头雾水,药方是给柳泽修的?可听沈云悠的话,又不像要为他治病。 井安他小心地将药方收起来,对沈云悠千恩万谢,又道:“先前的药方虽有用,可对公子身体的伤害实在太大,我担心这样下去,夫人还没有答应亲事,他便先垮了。” “总之尽快,祖母已经在打算回京,若是柳夫人再不答应,祖母离开之后,事情就难了。”沈云悠脸上写满了担忧。 井安脸色也并不好,他不住叹气:“夫人确实有些动摇,可这事儿也瞒不了太久,一旦夫人发现公子的病是他的计谋,一切就完了。” 沈云嫣不觉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方才听见的……柳泽修故意伤害自己?就为了和自己的亲事? 悲伤、担忧……所有情绪一齐涌了上来,沈云嫣撑着墙用力呼吸着。稍稍冷静之后,她走上前拉住沈云悠的手臂:“云悠姐姐,你们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你怎么……”沈云悠眼中闪过的东西很复杂,眼下沈云嫣双眼含泪,整个人几近崩溃,却还是勉强撑着,她于心不忍,便含糊地回答:“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柳公子自有分寸。” 她没有否认,沈云嫣便已经知道了答案,眼泪立刻落下来,她咬住嘴唇,缓缓伸出双手将脸捂住。 片刻之后,她拿出手帕擦干眼中的泪,同沈云悠道:“云悠姐姐,你们费心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害自己;更不能让他为了我,与自己的母亲生出隔阂。”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沈云悠一愣,赶紧同井安说道:“她大约是去柳府了,快追上她。” 柳府中,柳夫人缓了一日,终于推开柳泽修的房门。 “母亲,您来了?”柳泽修正和衣躺在船上,见她进门赶紧坐起来,他微微往后靠了靠,开口道:“母亲昨日没有过来,我本想过去看望,可父亲让我不要打扰,这便没有去。” 柳夫人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似乎是因为生病,他脸色惨白,整个人瞧上去没有一点生气。 这身体,几乎回到了从前。 柳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求医问药,好不容易将他的身体养好了一些,这就白费了? 她走到柳泽修床前坐下,仔细地看了他许久,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许久之后,她终于闭上双眼,别开了脸。 “到底是儿大不由娘。”她说这话时声音微微颤抖,而后睁开眼睛,里面都是失落和受伤。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回头看柳泽修:“更何况,本就不是亲娘。” 第323章 当初她也是个小姑娘 “母亲怎么说这种话?”柳泽修不知她怎么了,便安慰:“我自小在母亲身边长大,早已将您视为生母,您不要多想。” “难怪父亲说您有些奇怪,”他见柳夫人不回答,又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是您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柳夫人自嘲地笑了笑,正欲开口,含秀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沈——”兴许是想起柳泽修在房中,她犹豫了一下,走到柳夫人身边放低声音:“沈家那位小姐过来了。” 柳夫人和柳泽修皆是一愣,柳泽修先一步反应过来,立刻同含秀道:“让她先回去,我同母亲有事要谈,她在这里不合适。” 含秀偷偷看了柳夫人好几眼,等着她吩咐,她却半晌也没有开口。直到含秀打算出门,她才出言阻止。 “让她进来。”话虽简单,语气却很强硬,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含秀和柳泽修同时看向她,她的目光却缓缓移向房门:“既然来了,就将事情说清楚!” “母亲……”柳泽修喃喃开口,柳夫人却没有应答。 沈云嫣进门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眶,她同柳夫人行了礼,并不看柳泽修。 “坐吧。”柳夫人语调平静,沈云嫣心中忐忑,下意识走向凳子。还没坐定,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忽然站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 “柳伯母,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同您说。”她飞快往柳泽修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便别过了脸,她到底怕自己犹豫。 柳夫人并不惊讶,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说,只是问:“什么事?” “我听说柳公子近来身体……身体不大好。”沈云嫣声音很轻,柳夫人心中苦涩,开口的时候也没有留情面:“这件事你不清楚么?” 枉她从前对沈云嫣那样好,二人退亲之后也多番想补偿。眼下看来,是自己瞎了眼,这个瞧上去乖巧的姑娘早已同柳泽修商量好诓骗自己。今日来大约是想求她不要再拖着柳泽修,同意他们的亲事吧? 幸而孙大夫告知了真相,她才不至于被蒙在鼓里。 她将孙大夫请进府时,手中正端着柳泽修还没来得及喝下的药。大夫号脉之说得很清楚,那碗药里的一些药材自己的药方中并没有。 柳泽修之所以会病,是因为吃了些不合适的东西,他猜测同那碗药有关,只是并不清楚柳泽修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 本来柳夫人一开始也没有想明白,整整一日,怀疑和痛苦都将她包裹着,慢慢地她终于开始接受。柳泽修很清楚自己的弱点,故意将身体弄成那个样子,大约只是为了逼自己答应他的亲事。 她不知该作何表情,她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竟成了他的阻碍,她对他所有的照顾与关心似乎都一文不值。乾坤听书网 痛苦过后,她反而想通了,既然沈云嫣上门来求自己,她索性将事情说个清楚,今后不再插手他的事。这么多年她也累了,他本就只是继子,她也应该清醒一些。 “我很清楚!”不知为何,沈云嫣回答的时候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她心中也有挣扎,毕竟柳夫人很在意柳泽修的身体,若这件事再拖几日,她指不定就答应了。 可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她害怕那母子二人因为自己生出隔阂,更害怕这件事失败了,他带着愧疚去过今后的日子。 “是我错了。”沈云嫣忽然跪在柳夫人面前,她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正因如此整个人都在颤抖,嗓子也干涩得几乎要裂开。 “我偷偷换了柳公子的药,他的身体才会忽然不适。”每一字她都说得无比艰难:“是我鬼迷心窍想出了这种主意,我不敢奢求您原谅,只想诚心赔不是。这几日我寝食难安,实在太煎熬了!” 她很清楚,刻意说起柳泽修不知情,反而会引起柳夫人的怀疑,便只是将所有的事往自己的头上推,丝毫没有提起他。 “你今日怎么了?”柳泽修立刻反驳,转头同柳夫人解释:“母亲,您别听她胡说。” 柳夫人没料到沈云嫣要说的是这些话,瞧她那样子应当也是做了很艰难的抉择,这孩子……倒确实可惜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开口时语气依旧冰冷,甚至没有看沈云嫣:“若这些都是真的,我们柳家便不可能要你这样的媳妇。” “你心术不正,又串掇着他同我作对,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 沈云嫣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扯着,疼得几乎喘不过气。虽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听柳夫人亲口说出来,她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慌忙将眼泪擦干后,她故作镇定地开口了:“我会认错便是因为我知道,不管您答不答应这门亲事,柳公子始终是您的儿子。” 说起柳泽修,她终于大胆了一些,鼓起勇气去寻找柳夫人的目光。 “我自小便不受父母重视,很清楚这样的感情多难得,我……我不希望他失去。”她终于还是带着羡慕道出了内心所想。 柳泽修做的这件事很冒险,倘若柳夫人知道真相,她一定不肯答应二人的亲事,伤心之下大约不再管柳泽修这个儿子,沈云嫣不愿见到这样的事发生。 柳泽修出生不久,他的生母便不在了。柳夫人当初也还是个小姑娘,一进门就做了人家的母亲,也常常不知所措、将事情搞砸。 柳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很是担心,毕竟她年纪小性子又急,他们也怕她照顾不好柳泽修,甚至于虐待他。 可她极少让二老照看柳泽修,这些年竟也将他的身体养好了。她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最开始也失落,后来便不再强求,将全部的心血倾注在了柳泽修身上。 沈云嫣很清楚,这个母亲对柳泽修付出了许多。她不愿让柳泽修失去母亲的关心,也不想伤了柳夫人的心,毕竟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她从幼时起便一直渴望着的东西。 第324章 再等等吧 你说是你换掉了他的药?”柳夫人听完沈云嫣的话许久没有出声,再抬头时已经质问:“那你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是如何潜进柳府,又使了什么手段将药换掉?” “我……”沈云嫣来得着急,只想着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推,着实考虑好如何圆谎。见她犹犹豫豫,半晌也答不出,柳夫人又道:“若不想说这些,便将药方给我看看。” 药方……沈云嫣哪里有什么药方,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很苍白,很难让柳夫人相信。 如此看来,自己倒是好心办了坏事,若柳夫人怀疑到柳泽修身上……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惊慌袭上心头,她两手交握在一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行了,你不必在我面前编故事,孙大夫说了,泽修是因为这些日子太累才会生病,你回家去吧。”柳夫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柳泽修很清楚,她这样说只是不想让沈云嫣困在这件事里出不去。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实在是一个心善的人,不管她答不答应亲事,都不愿意让沈云嫣背上包袱过日子。 沈云嫣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不可能不怀疑,之所以表现得漠不关心,不过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 是柳泽修拜托孙大夫将事情透露给了柳夫人,而沈云嫣撞破这件事也绝非偶然。 沈云悠说过,一旦柳夫人发现,此事便无法收场,既然早晚都得向她坦白,不如就趁现在。 如今第一步已经赌对了,沈云嫣果然选择将事情揽下来,而这第二步,就要看柳夫人会不会因为此事接纳沈云嫣了。 柳夫人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她又让沈云嫣先回家去,应当还没有想清楚,柳泽修便走到沈云嫣面前,将她拉起了来。 “母亲,我先将送她出去。” 沈云嫣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出了柳府。 “若是柳伯母怪你怎么办?”二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她仍沉浸在这件事中。 柳泽修安慰她:“母亲方才不是说了么?这都是你编造的,她不会相信。” 兴许是他回答得太轻松了,沈云嫣反而有些疑惑。这会儿她冷静许多,脑子也更加清醒,很快便察觉到事情不会,她停下来问柳泽修:“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别想那么多了,快回去吧!”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将她送到离客栈不远的地方,独自回了府。 沈云嫣失魂落魄地往客栈走,还没进门,就瞧见沈云悠和池季远坐在房顶上分东西吃,一副悠闲的模样。 她伸手挡住阳光,脑子有些眩晕,她怎么记得,方才撞见沈云悠和井安的时候,大姐姐慌张无比? “大姐姐!”她站在客栈下喊了几声,沈云悠终于注意到她,她立刻招了招手:“云悠姐姐,你快下来吧!” “她一定是发现了。”池季远肯定地说道:“你这妹妹可不傻。” 沈云悠叹了口气,她昨日神神秘秘出门,反复确认沈云嫣没有跟踪只是不想被她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做。 药方当然也不是给柳泽修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撞破“真相”。沈云悠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将实情告诉她,但到底怕造成更多误会,索性让沈云嫣自己做出选择。 “大姐姐,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吧?”她从房顶下来之后,沈云嫣没有兜圈子,直接问起了此事。沈云悠点了点头:“你去见柳夫人了?” “可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让我撞见?若柳夫人不信我的话怎么办?”沈云嫣想不明白,她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 “柳夫人当然不会相信你,”沈云悠向沈云嫣坦白:“因为在这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真相。” 沈云嫣惊得说不出话,她虽猜到此事是刻意为之,却不明白沈云悠的意图,既然柳夫人先前就知道这件事……那就是在赌? 她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哭着编造谎言,难怪柳夫人没有一丝起疑,原来她什么都清楚……沈云嫣羞愧难当,柳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别担心,再等等吧。”沈云悠拉着她往房间里走,将选择交给了柳夫人,他们便只能等待。 虽说沈云悠一直在宽慰沈云嫣,可接下来一两日她都心神不宁。不仅是因为柳夫人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更令她担忧的是,老夫人就要离开水安了,她就怕事情拖得太久,武曼春仗着老夫人不在肆意妄为,搅和她的亲事。 第三日一大早,她刚从房间出来,就听见了吵嚷声。 看热闹的人将客栈门紧紧堵住,沈云嫣有些纳闷儿,她正准备一探究竟,便听见了老夫人的声音。 “还是去房里谈罢!” 她顺着声音望去,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跟着老夫人进房间的是柳家人! 很快老夫人便差人过来了,她到的时候人几乎已经齐了,就连武曼春也不情不愿地坐在那里,她脸色难看,嘴不停动来动去,不知是在咒骂谁。 “我们今日来是要提亲,本来应该待您府上宅院修缮好再过来,可我实在不想拖下去。”柳夫人表明来意:“礼单我也带来了,若能谈好,我立刻差人抬过来。” 她说罢将礼单呈给老夫人。 老夫人将礼单翻开仔细看了一番,柳家确实是诚心提亲,按照聘礼来说,他们一点儿也没有亏待沈云嫣。 “先缓一缓,待那处宅院有些样子再抬过去罢!将聘礼放在客栈也不合适。”老夫人将礼单放在一旁,显然是同意这门亲事。 一旁的沈云娴紧紧攥着武曼春的手,微微发抖。武曼春虽也着急,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阻止。 “是啊,亲家有心了。”沈诚收起了无赖样,似乎先前在柳府闹的并不是他。 “没出息的东西!”武曼春低声骂了一句,沈诚便转头瞪她,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老夫人正打算同柳家人详谈亲事,苏芷匆匆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扫过众人,却没有说话。 第325章 一笔风流债 老夫人没有提苏芷究竟说了什么,只是低声吩咐几句,苏芷一刻也没有停留,出了房间。 “母亲在这里,一切都由她老人家做主,再说我也信得过亲家。”沈诚并不在意,他试图与柳家人热络起来,武曼春翻着白眼,将茶杯磕得直响。 兴许是他今日话太多,就连老夫人也奇怪地看向沈诚。 她对沈诚的感觉很复杂,除了愤怒与无奈,还有一些惋惜。沈诚自小便是个不安分的主,小小年纪伙同着人三天两头在沈府捣乱。 少年时候,上京之中的纨绔子弟都以他为首,一时间风光无二。他整日在上京晃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向来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快活又自在。 后来他挑中了武曼春,便自己定下亲事,不管不顾迎她进门,甚至为她离开上京沈家,到了水安这么一个地方。 老夫人不喜欢他,可免不了有些唏嘘,二人离开上京时,沈诚仍是神采飞扬,她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会如此油滑无赖。 柳夫人厌恶沈云嫣的爹娘,便没有理会沈诚,倒是柳老爷客客气气答道:“云嫣是好孩子,我们柳家自然也得好好儿待她。” 沈诚点头,笑得令人不舒服,他的手刚搭上柳老爷,门忽然被撞开,苏芷的声音传进来:“老夫人说了,今日不见你!” 闯进来的女子穿着打扮很是艳丽,一双媚眼水盈盈,她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将目光落在沈诚身上。 “红姳,你怎么来了?”沈诚问,二人将他带出去的钱财挥霍一空后便分道扬镳,她怎么又出现了? 红姳惊喜地走过去抚摸他的脸,倾诉着自己的相思:“沈郎,我果真离不开你,你可知道分开这段时日我是怎么过的?” “我日日以泪洗面、夜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便会记起你的样子,我实在无法自控,只想见你。”她流着泪说完这一切之后含情脉脉地盯着沈诚,若无旁人。 沈云悠只觉得浑身难受,这个红姳从说话到做事,都令她恶心。她现在倒后悔没有找个借口跟池季远一起去房顶待着。 老夫人皱着眉头,脸色并不好看,方才苏芷进屋便是告诉她有一名女子来找沈诚。他这些年的风流债不少,老夫人并不关心女子是哪一个,只让苏芷将她赶走。 谁知道这女子如此不知分寸,硬闯了进来。 沈诚偷偷打量老夫人,尴尬地将红姳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你去外面等我,待我将事情处理好再同你说。” 武曼春咬牙切齿,恨意写在了脸上。这女子她见过,可不就是沈云嫣成亲那日沈诚带回来的小狐狸精么?她倒是够厉害,这么久了还没有同沈诚断干净。 沈诚虽风流成性,可没有妾室,他同那些女子吃喝玩乐一段时日之后,彼此便会主动分离。他离开红姳回来的时候,武曼春也以为二人已经了断,没想到这又找上门来。 “我不着急,沈郎若有要紧事,便不必顾虑我,我在这里等就好。”红姳善解人意地答道,说完一点儿也不见外,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众人表情各异,却都没有开口说话,有这么一个人在,如何好好儿谈亲事? “你还是先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你。”沈诚语气也不大好,心说沈云嫣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柳夫人答应了亲事,红姳这个祸害又冒出来搅和。 “沈郎,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红姳取出手帕擦着双眼,楚楚可怜:“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待在你身边,这样也不行么?” 她像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里,自说自话,似乎真是一个思念成疾的人。可她愈是说,沈诚便越是着急。 最终他只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中窜上来,他走到红姳面前一把将她抓起来往外拖,嘴里骂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出去!” 红姳凄惨的哭声与他的骂声交织在一起尤为诡异,二人拉拉扯扯,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茶杯在红姳脚下炸开了花,她惊得往后一退,满身冷汗,庆幸没有被砸中。 扔茶杯的是武曼春,她此刻怒目圆睁,眼神可怕,似乎想杀了这二人。 “给我滚出去!”沈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狐狸精纠缠不清,将她这个正妻放在什么位置?因为沈诚,她这些年没少被人笑话,如今已是忍无可忍。 “姐姐,我并不想和您争什么,让我留下就好,算是我求您了!”红姳一把挣开沈诚的手,跪在武曼春面前拉住她的衣袖哭哭啼啼:“没有他我活不下去,姐姐慈悲心肠,不会逼我去死对么?” 武曼春厌恶地将衣袖抽回来,她眼含戾气,结结实实地给了红姳一巴掌。 “你个小狐狸精在我面前装什么?你那是舍不得他?你是舍不得他的钱财吧?是不是没有银钱花了?离我远点,一看见你我就恶心,不想挨打趁早滚。”这样的女子她见过不少,甚至真论起撒泼耍赖,这个红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说得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是得到消息听说我母亲过来了,便想从我身上捞一笔。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沈诚在这个时候忽然站在了武曼春这一边,他是不老实,可他不傻。 这种女子什么心思他清清楚楚,这些年但凡遇上一个真心之人,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娶进府中,偏偏这些人一双眼只在他的银钱上。 “你也给我滚!”武曼春随手将茶杯扔向沈诚,他一躲,险些砸到沈云嫣身上,柳泽修赶紧护着她。 这一幕落在了武曼春眼里,几乎只是一瞬,她眼中的厌恶便蔓延开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憋红双眼的沈云娴,又将目光落在红姳身上,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不甘和怒气,抓起茶杯用力扔向了沈云嫣。 “毁了我的姻缘不要紧,如今你还想毁掉我女儿的姻缘?”她抖着声音责问沈云嫣:“你真是来向我讨债的么?” 第326章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没有人知道武曼春为何会忽然将怒气撒在沈云嫣身上,柳泽修看着满地的碎片有些后怕,幸而方才夺过去了,茶杯没有真砸在沈云嫣头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夫人怕武曼春继续发疯,命人她按在椅子上,有些恼怒:“此事是那个逆子对不起你,可你何必迁怒孩子?她可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怀胎十月?我倒宁愿她死在我肚子里。”武曼春动弹不得,却还是眼含恨意盯着沈云嫣,那眼神,似乎面对的是仇敌。 “若不是她,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嘶吼出声。 沈云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抬头时二人目光相撞,武曼春立刻厌恶地移开目光:“当年你贪玩,跟着人群进了烟花之地,他若不是为了找你,又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从此染上恶习?” “那之前我和他虽也争吵,可吵过也就算了。谁知道自那以后,他身边的狐狸精越来越多,你这个孽障,我当初就应该将你掐死!” 她终于说出这么多年冷落沈云嫣的原因,在她看来,若没有那一次,她和沈诚之间也并非不可挽回。 这些年沈云嫣常常在想自己同沈云娴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却从未得到答案,武曼春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没想到会是如此荒唐的理由。 “你在说什么疯话?这关云嫣什么事?”沈诚看着武曼春,觉得她莫名其妙,他开口道:“我又不是从那天才开始喝花酒,只是先前你不知道,后来我懒得装了而已。” 沈云嫣紧紧抓着柳泽修的双臂,原来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一个误会。 “你说什么?”武曼春盯着沈诚,目眦尽裂,她恨得咬牙切齿:“你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又爱吵又爱闹,只要我在家中,总是没完没了,我真的烦了。”她被人按着坐在椅子上,沈诚也不怕,开口抱怨:“就没个清闲的时候,我去外面消遣又怎么了?” “你混蛋!”武曼春大叫一声,眼泪同时落了下来,她颤抖着回忆起了过往:“是你说会对我好,不在乎我的性子,我才会嫁给你。可这些年你做了什么?将家里的钱财都拿走的时候想过我和孩子吗?” 当年沈诚带着一帮纨绔子弟自她身边走过,她的目光便再没从他身上移开。那时她也以为,即便离开上京、没有了沈家庇护,只要还在一起,他们便一定能过得很好。 可谁知道,沈诚好吃懒做,万事都得求着老夫人。她虽傲气,这些年也被磨得没了脾气。 “你呢?到了水安之后你像个什么样子?成亲之前你虽性子直,可最是懂得体贴,自从离开上京,一切都变了。我也曾努力过,可一回家就看见你那张臭脸,我都不知道过着那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及时行乐。” 沈诚也很不满,若不是为了武曼春,他大可一辈子吃喝玩乐,虽说是庶子,可沈家家大业大,怎么也能养着他。娶了武曼春他几乎失去了从前的一切,她却总是在摆脸色。 从前他不解、失望,到后来便成了破罐破摔。他同武曼春甚至暗暗斗气,似乎要看一看究竟谁更混蛋。89文学网 武曼春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满脑子都是恨。恨沈诚,恨那些从他身上得到好处的女子,却没有一刻想起沈云嫣,那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被冷落多年的女儿。 沈云嫣此刻已是脸色煞白,如此理由,叫她怎么接受?本只是爹娘之间的怨恨,她却被无端牵扯进去,甚至因此被武曼春恨了这么多年。 如今真相大白,可武曼春早已记不清她受过的委屈,她也无法回到懵懂年幼的时候,被人呵护着长大。 柳泽修将手放在她的背上安慰着她,她渐渐听不清沈诚和武曼春在吵什么,直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对不住你,可云娴也是我的女儿,我没办法。”武曼春看着沈云嫣,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恳求:“将人让给你姐姐好吗?我保证今后用尽全力补偿你。” 到了这个时候,她想到的仍是沈云娴,沈云嫣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有泪。 “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武曼春催促道,她和沈诚从多年前的旧账翻到了今日,她终于想起了至关重要的事:若沈云嫣同柳泽修将亲事定下,沈云娴的姻缘就真的毁了。 这孩子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沈云嫣终于明白,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沈云娴是武曼春放在心尖上的女儿,而自己同她……到底没有母女缘分。 “你死了这条心吧。”许久之后,她终于平复了心绪,回答的时候语气冷淡:“我与柳公子两情相悦,我一定会同他定亲。” 武曼春微微一愣,沈云嫣似乎没有如此决绝地拒绝过她,片刻之后,她开口骂道:“不知好歹的小东西,我今后能指望你什么?” “你还有完没完?”一旁的柳夫人忽然发火了,若不是柳老爷拦着,她手中的茶杯便已经飞出去了。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母亲?”若不是沈云嫣和沈云娴极像,她甚至怀疑沈云嫣是武曼春捡来的。 她起身走到武曼春面前,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这门亲事定下之后,云嫣便是我的儿媳妇,你今后也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我是她亲娘,能找她什么麻烦……”武曼春并没有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从今以后,你离云嫣远一点。”柳夫人眼中满是厌恶,她索性将话说得更清楚:“云嫣嫁进柳府就是我柳家的人,你若敢动歪心思,那便是同柳家过不去。” 这话是在告诫武曼春,不可再无理取闹,也休想再为难沈云嫣,否则柳家绝不会放过她。 “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武曼春受不了这样的欺辱,她忽然尖叫出声,而后转头看向老夫人:“母亲,您没有瞧见么?还没成亲她就这副样子,我们沈家也是大门户?非要和这样的人做亲家?” “沈家是大门户,可还不是让你这样的人嫁了进来。”老夫人早已失去了耐心,一分情面也没有给。 第327章 只有那日的阳光记得 “你什么意思?”武曼春像发疯一样,逮住谁咬谁,她忽然将矛头转向老夫人。 这么多年,除了沈云嫣,她最痛恨的便是老夫人。若不是老夫人不答应她进门,她何至于受这么多苦楚? “我将两个孩子拉扯大还对不起沈家吗?现在不能为沈家做牛做马,你就要将我赶出去吗?”她撕心裂肺地冲老夫人吼着。 “你瞧我不顺眼,我便离开了上京?如今你又追到水安,是来要我的命吗?你就那么怕我过的好?”武曼春已经失去理智,她忽然从椅子上挣脱,一把抓起地上的碎片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划。 同上一次装模作样不同,她眼下完全被屈辱和怨恨包裹着,整个人不太清醒,似乎是真想立刻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你做什么?将东西放下!”老夫人大喝一声,武曼春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听不见,她眼含恨意盯着老夫人:“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你真以为我会怕你?” 她说完回头看了沈云娴一眼,沈云娴平日里很清楚怎么做事对自己有利,可她自从知道沈云嫣和柳泽修要再次定亲,便一直魂不守舍,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同自己没有关心。 武曼春放不下她,便跌跌撞撞地走向沈云嫣,眼神中没有一丝温情。 “若你执意定亲,我便死在你面前。”她没心思考虑将沈云嫣的亲事毁掉之后,柳家还会不会同沈府来往,这件事已经成了她心中的执念,令她疯魔。 她不计后果要沈云嫣放弃亲事,甚至以自己的性命相逼,除了一心想着沈云娴,也是因为受不了沈云嫣忽然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些年武曼春处处不如意,把握着沈云嫣的人生、她的一切,早已成为她最得意的一件事。若这一支撑被剥夺,她甚至不知道今后的日子应该如何过下去。 “放过我就这么难吗?”沈云嫣已是泪流满面,她没想到有一日,武曼春以性命相逼,竟是要自己放弃大好的姻缘。 “我说过会补偿你,可你现在得听我的。”武曼春根本不同她谈感情,甚至有些可怜她:“我可以关心你,同你说贴心话,够了么?”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如此羡慕沈云娴,这些话一句一句扎在沈云嫣心上,她捂住心口,痛苦地别过了脸。 沈云嫣已经决定不再同武曼春有瓜葛,可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就算武曼春不是她的亲娘,只是一个陌生人,倘若此人因为自己丢了性命,她这一辈子都会带着愧疚活下去。 “就算你真死了,同云嫣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亲手杀了你还是让你去死了?都不是!”沈云悠忽然开口,她抬头的时候灵意往她的身边靠了靠,生怕武曼春发疯对她下手。 “你当自己是谁?你若是死了,这里没有人会落一滴泪。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威胁云嫣?还不是仗着她对你有感情。”她鄙夷地看了武曼春一眼:“你不如试试威胁我?你看我会不会有一丝犹豫?” 她也知道当着众多长辈的面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可实在忍不住。谁知武曼春听了这话瞪大双眼看着她,说出一句:“她对我有感情难道应该赖我吗?” 场面有些僵住,沈云悠此时巴不得老夫人能立刻派人将武曼春扔出去,以免她继续在这里说些令人作呕的话。最新 “放手吧。”许久之后,沈诚忽然走到武曼春面前,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碎片,他叹着气开口:“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云嫣,也不是因为母亲,是因为你。” 武曼春一怔,她双眼空洞,不肯相信:“怎么会是因为我?我这些年做得不好么?你凭什么指责我?” “我贪图享乐没错,可你不管不顾总是同我吵,我也厌烦了。”沈诚头一次认真说起了这些年的过往:“我们之间早已经只剩互相埋怨了。” “就算没有母亲,或是没有云嫣,一切也不会有丝毫变化,我和你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互相厌恶互相诅咒,因为厌倦了。” 这些年二人的争吵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痛恨对方,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要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武曼春听了这话猛烈地摇头,她始终不愿意面对,每每同沈诚争吵,她总是在想,倘若当初没有离开上京,或是沈云嫣没有带沈诚进烟花之地,日子就会不一样。 她将他们之间感情的破裂归咎于身边的人、事,这才换回了短暂的解脱。她以为只要不承认,曾经的感情就永远都在。 沈诚还在说话,武曼春已经捂着双耳蹲在地上拼命摇头。 “放手吧,没意义了。”沈诚蹲下抓住她的手臂:“若是早些分开,兴许我们之间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而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直到方才,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破碎的感情令武曼春近乎疯魔。这些年他也只以为武曼春是恨他不争气,并没有太在意她,没想到她早已将自己困在这件事中。 这么多年,也该做一个了结了。 武曼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许久许久,她终于缓缓地开口,声音颤抖:“你是说……要和我分开?” “我不答应!”还没有等到沈诚回答,她便挣开他的手,一面撕扯着他的衣裳:“一辈子都被你毁了,现在要甩开我,你休想!” 她哭着打骂,似乎要将这些年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沈诚没有像往常一样还手,待她终于冷静了一些,沈诚这才牢牢地抓住她的肩膀,开口道:“既然前半生已经被毁了,后半生就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吧!” 若不是因为相互怨恨、折磨,将感情消耗殆尽,他们也不会只剩下恨意。武曼春已经哭得肝肠寸断,眩晕中她听见沈诚说:“当初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不顾沈家反对,将你娶回了家。” “而现在,感情没有了,咱们和离吧!” 她眼中早已没有看向他时的温柔,他亦不再是当初的少年。感情似乎随着她的傲气和他的潇洒,消失在了漫漫岁月中。 他们谁也没有在意,只记得忽然有一日,马车疾驰而过,碾碎了用尽全力伪装的平静,漫天的灰尘,他们站在对面,却已经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当初所有的一切,少女的倾心和目光相撞的悸动,也只有那日的阳光记得了。 第328章 没什么 沈诚下定决心要了断,武曼春终于意识到,不管她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再挽回。她坐在地上哭干了眼泪,最后是老夫人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既然你们做了决定,我也不便插手,只是今后若再犯浑,我不会替你收拾烂摊子。”老夫人告诫沈诚,他讪笑两声没有回答。 “至于这孩子……”老夫人目光终于落到沈云娴身上。 “从她母亲身上学到太多不好的东西,今后要好生教导。”话虽这么说,可老夫人很清楚,沈云娴这么大了,怕是很难改。 “沈郎,我总算是等到你了。”红姳欣喜地上前握住沈诚的手。 她的确是听说沈家的老夫人过来了,才想继续跟着沈诚,没想到撞上这么一出大戏。她当然认为这是自己的机会,毕竟沈诚同武曼春和离之后,他便没有了正妻。 只要成为沈家夫人,她要什么没有?就算沈诚败家,可沈家不是还有个出手阔绰的老夫人么? “这么说,你对我是一片真心?”沈诚转过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红姳没有回答,而是双目含情地看着他,似乎当真只是一个痴痴等候的女子。而他皱着眉,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给我滚!”沈诚一拳打在她的眼睛上:“我可没有说过不打女人,你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就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红姳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她疼得无法开口,本认为沈诚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蠢货,没想到…… “来人啊,把她给我扔出去。”沈诚沉声吩咐。 他府上的下人早已被遣散,客栈里的都是老夫人自上京带过来的,他们得了吩咐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齐齐看向老夫人。直到老夫人微微点了头,这几人才冲上去架住红姳将她扔了出去。 沈云嫣和柳泽修的亲事就算是定下来。回柳府的途中,柳夫人一路都在骂人。 “你拦着我干什么?真想一巴掌将她打死,摊上这种娘也真是倒霉!”她一把拍开柳老爷伸过来的手,气得不得了。 “可不是吗,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像夫人这般温柔心细!”柳老爷张口便是夸,说罢撞了撞柳泽修,示意他说些什么。柳夫人却冷哼一声别过脸,不想再搭理这二人。 她在家中想了两日,终于还是不愿看着柳泽修痛苦,再说沈云嫣也是个好姑娘,她没有理由做恶人阻碍他们。 只是她实在气不过,亲手养大的儿子,竟做出那种事骗自己。虽说主动上沈家提了亲,但她几乎不会同柳泽修说话。 傍晚,她正在房中歇息,敲门声忽然响起来。 “母亲,是我。”柳泽修出声了,柳夫人立即昂起头将脸别开,似乎柳泽修就在她面前:“你来干什么?” “我见母亲这几日神思烦忧,便熬了一碗汤药送过来。”柳泽修回答,柳夫人刚要拒绝,他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将手里的汤药放在桌上之后,柳泽修同柳夫人道:“母亲,这次的事是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我本想着,待您接受了云嫣,再向您坦白这件事,没想到……”科源 柳夫人“哼”了一声回答:“说来说去还是想骗我。” “母亲,这些年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了心里,怎么会诚心骗您?”柳泽修说着,回忆起了柳夫人的付出:“若不是您悉心照料,我大约也活不到今日。” “乌鸦嘴!”柳夫人伸手打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这种话,柳泽修却继续道:“我知道,您辛苦不仅是因为照顾我,更是因为周遭的议论。” “我小时候做错事,只要您动手,祖父祖母便会担心您亏待我;我身体不好,总有传言说您巴不得我早些死。您是继母,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他拉过柳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可那些日子都过去了,我是您的儿子啊,母亲,怎么会因为外人三言两语就埋怨您?” 柳夫人眼眶早已湿润,这些年的付出,她的儿子明白,一切便值得。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可面子上过不去,便还是说道:“别以为在我面前说好话,我就会原谅你。” 柳泽修笑了笑,替她按起肩膀,一面说道:“母亲,我以后会带着妻儿一起孝敬您,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你们这么不省心,我如何享福?”柳夫人终于笑了,她拍了拍柳泽修的手:“我可还要抱孙子。” 沈家,沈诚和武曼春很快和离,武曼春本想投奔武曼伊,谁知她这个妹妹知道她不再是沈家夫人,一点也不顾姐妹情分,立刻撕破了脸。 她只好回乡下去住父母留下的老宅,沈云娴也同她一起走了,虽说武曼春一无所有,但她宁愿跟着武曼春也不肯同沈诚待在一起。 武曼春感动不已,暗暗发誓自己苦一些没关系,一定不能让沈云娴吃苦。 马车快出城到时候武曼春忽然掀开轿帘往外张望,来去的人很多,却并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母亲,您在看什么?”沈云娴哭了好几日,这会儿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武曼春赶紧将轿帘放下来,生怕她着凉。 “没什么。”她回答,这十多年,终是一场空。 马车渐渐走远,沈云嫣终于从暗处走出来。她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双眼干涩,流不出泪。 “云嫣!”她一回头便看见了沈诚。 “父亲,您过来送母亲么?”沈云嫣问,沈诚点点头,他对武曼春的感情很复杂。而这一别,兴许一生都不会再见,他便还是想送她离开。 父女之间并不亲近,沉默许久,沈诚忽然道:“云嫣,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沈云嫣抬头发现,沈诚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似乎在做决定,半晌才开口:“你成亲那日,我并非故意搅和你的亲事,我以为你不愿嫁过去……” 让沈云嫣代替沈云娴嫁去柳家是武曼春的决定,他回家的时候,退亲已经来不及了。 沈云嫣成亲那日,他不免有些担心,后来同武曼春起了冲突,他便生出了毁掉亲事的念头,这才同她闹起来,以至于让柳家当场退亲。 “若早知道你同柳家公子两情相悦,我根本不会闹。”沈诚叹着气,他虽不是一个好父亲,却也不至于那么混蛋。 第329章 老熟人了 “我去柳家闹确实是想捞好处,可不管你信不信,毁掉亲事是真的以为你不愿嫁给柳公子。”沈诚很懊恼,若他当初问沈云嫣一句,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你怨我恨我都没错,我告诉你这些也并不是要你原谅我。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在那个家中,并非没有人在意你。” 他挣扎了很久,之所以说出真相,只是觉得武曼春太伤沈云嫣的心。他到底还是想要补救一番,虽然他也很清楚,已经迟了。 沈云嫣总觉得这几日,自己似乎要将一辈子的泪都流完,她颤抖地握住沈诚的手,一遍遍重复着:“我知道……我知道了父亲。” “多谢您告诉我。”她同沈诚道,多谢他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过去的时光无法重来,如此便也足够了。 老夫人着急着回京,便也没有等到沈云嫣成亲,只是给她备了一份嫁妆,让她什么也不要怕,遇到大事儿就写信进京。 本来老夫人打算回程绕去南关接沈逸天,但这一路上耽搁了太久,老夫人便传信过去让他先一步回京,他们也能快一些。 到上京那日很冷,沈云悠见了家中长辈便缩进了房间。 “小姐,这天儿怎么回事?”白桃冻得瑟瑟发抖,她和沈云悠、灵意三人紧紧挤在一起,想要暖和一些。 白桃叽叽喳喳,灵意却半晌也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白桃戳了戳沈云悠,示意她看灵意。 “见着逸天了么?”沈云悠问。 灵意骤然回过神来,她确实还没有看见沈逸天,正因如此,她才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他这段日子过得如何。 沈云悠便将她往外推着说道:“去看看他吧!” “小姐!”灵意刚想伸手去挡,沈云悠已经关了门,她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转身走出院子。 沈云悠和白桃将窗户打开,又在火盆里升了火。房中渐渐暖和起来,不一会儿沈云悠便撑着头昏昏欲睡,白桃也直打瞌睡。 “快去睡吧,再烤熟了!”窗外有声音传来。 沈云悠一下清醒过来,她跑到窗边张望,一阵寒风袭来,她赶紧将窗户关上。最后她摇摇头伸了个懒腰,叫醒白桃,二人一起将火盆熄灭后,各自回房睡觉了。 第二日沈云悠刚坐起来,便听见外面有些热闹。 “灵意,院里怎么了?”她迷迷糊糊地问刚进门的灵意。 “昨夜下了雪,池老爷和池夫人正在外面玩儿呢。”灵意笑了笑,沈云悠一听这话立即要出去,灵意将她来回来劝道:“小姐总得先梳头吧!” 沈云悠忐忑不已,灵意还没替她梳好头,言欢歌已经冲了进来。 “我们云悠回来了。”言欢歌笑盈盈要摸沈云悠的连,她的手带着寒气,将沈云悠冻得缩了一下,她赶紧收回手:“方才太开心了,冻着你了。” 她说罢随意从桌上抓了些簪子插在沈云悠发间,兴奋地拉着她往外走。 “二婶,你不给我梳头么?”沈云悠满以为言欢歌会摆弄她的头发,没想到她今日似乎对此事并无兴趣。 “都下雪了,梳什么头啊!”言欢歌欢呼着将她拉到院子里。和顺 一见二人出来了,池熠立刻抓起一把雪扔过来,雪球在言欢歌脚下开了花,她毫不示弱地放开沈云悠的手,将雪团成一团追着池熠四处跑。 “大小姐睡醒了?”池季远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沈云悠下意识抬头,他果然在树上挂着。 见沈云悠看自己,他便跳下来站在她面前:“他们过来的时候你还睡着,也不愿打扰你,闲得无趣便在院子里玩儿雪,谁知道越玩越高兴。” 沈云悠转头,那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昨日是不是来我院儿里了?”沈云悠问,她昨晚虽迷迷糊糊,可确实听见了他的声音。 “莫非是你太过思念,梦见我了?”池季远同她说笑。 沈云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蹲下伸手摸雪,指尖触到雪的时候,她立刻打了一个冷颤,跟记忆中一样刺骨。她怕冷,白桃见到雪倒是很开心。 她刚这么想着,白桃已经惊喜地大叫一声,在院子里滚起了雪球。 小宛忙着做新的菜式,灵意便跟过去帮忙了,白桃一个人玩了半天,也有些无趣,便缠着沈云悠要上街。 年节将至,街市上热闹许多,许多店家瞅准这个机会,带了不少新鲜玩意儿进店。 白桃和沈云悠对什么都好奇,偏偏池季远也是个爱玩儿的,三人直到傍晚还在街市上转。 红色的灯笼亮了起来,整个城都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街市上的人甚至越来越多。 “糖葫芦,糖葫芦……”叫卖的声音响起来,沈云悠停下脚步,这吆喝声,清脆又耳熟。她循着声音望去,奈何人太多了,她只能看见高高举起的糖葫芦。 “小姐小姐,那边有糖葫芦,咱们去看看!”白桃兴奋地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池季远只得赶快跟了上去。 卖糖葫芦的是一个少年,他生得好看,正熟练地取下糖葫芦递给一旁的小孩子。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白桃早已冲到他面前,她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左右手各拿着一串,朝沈云悠挥着。 “这不是花间醉里陪你的那位吗?”池季远幽幽开口,沈云悠一怔,终于明白为何觉得这少年熟悉。 她当初被言欢歌带到了烟花之地,缠着她的可不就是这个叫司景的小子么? 这小子还卖糖葫芦?沈云悠可没忘,花间醉的姿蝉姑娘说过,司景整天就想着能有哪家的小姐能看上他,这样便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他可一点儿也不像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 白桃叼着糖葫芦冲他笑,似乎在称赞他的手艺,司景拿出手帕擦了擦她顺着嘴角流下的口水。 白桃忽然张大嘴巴,糖葫芦便落到了地上,她却也顾不上,而是凑近司景仔细瞧了瞧,慢慢瞪大眼睛:“是你啊?” 司景一愣,又往她手里塞了几串糖葫芦,这才笑眯眯地开口:“是我啊,咱们是老熟人了,你就多照顾照顾我生意吧!” 白桃眨眨眼,转过头看沈云悠,大声问:“小姐,我可以把他所有的糖葫芦都买回家吗?” 第330章 咱俩一起 司景听了白桃的话很惊喜,他双眼睛闪着光芒,可怜兮兮地看着沈云悠。 “你看她这么喜欢糖葫芦,就给她买吧!”他说着指了指白桃。 “你少忽悠人了,既然之前见过白桃,你倒是说说在哪里认识的?”沈云悠开口问,司景本想蒙混过去,哪知白桃也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是在街市上……”他硬着头皮开口,白桃略微失望,他便改口道:“街市旁边的郊外……” 白桃立刻点头,他知道猜对了,便含含糊糊地说道:“那日在郊外我同白桃姑娘还说了几句话。” 他平日里忙着赚钱,做的事太多,见的人也太多,虽觉得白桃有些眼熟,可实在想不起二人究竟在哪里见过。 “小姐,咱们吃不完,可以分给其它院子里的人吃!”白桃将手里的糖葫芦插在草木棒上,摸出了碎银。 她方才之所以会问沈云悠能不能买,只是担心这些糖葫芦吃不完,白白浪费了。 司景紧紧盯着她手里的碎银,银子刚要到他手里时,白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收了回来。 “我可以把这些糖葫芦都买了,但你得将草木韩城也给我。”若司景不答应,她可没法将糖葫芦带回府。 司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白桃反悔了,原来只是一件小事,他豪气地将插满糖葫芦的草木递给白桃:“给!都是你的了。” 白桃脸上的兴奋掩饰不住,她双眼发亮将糖葫芦接过去。司景快速将碎银塞在怀里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怕白桃跑了,转头叮嘱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立刻回来。” 白桃舔了一下糖葫芦点点头。 没过多久,司景果真回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一根草木韩城,上面扎满了糖葫芦。 他眯着眼朝白桃笑:“既然都是熟人,能不能把这把也买了?你们府里人多,一定不够分。” 白桃脸上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她转头看沈云悠,有些犹豫。 “行了,你别骗白桃了,我看你们未必当真见过,你可别得寸进尺。”沈云悠将白桃拉到身后,她眼神不善地盯着司景,白桃一片好心,这小子却想利用她。 司景并不生气,语气也立刻软下来不少:“我不是想骗她,只是天儿太冷了,早些卖完,我也好回家啊!” 他虽是在同沈云悠说话,却不停地瞟白桃,这丫头脸上的担忧果然多了几分,她轻轻地扯了扯沈云悠的衣袖,低声道:“小姐,不如咱们就帮他这一回吧,他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沈云悠有些奇怪,白桃虽心思单纯,但不会轻信别人,她同这个司景分明不熟,她却好像十分信任此人。 “因为他救过小姐!”白桃肯定地回答,沈云悠就更纳闷了,她记得自己只见过司景一次,是在花间醉,他又哪里救过自己? “你们之间果然没那么简单。”池季远在旁边“哼”了一声,沈云悠立刻伸手打他的手臂,开口道:“你别瞎起哄!” “都说滴水之恩报以涌泉,我虽救过姑娘,可您也不必报答我,毕竟我救人是出于自愿。但今日实在是冷,只希望希望您能帮我一回,让我可以快些回家。” 司景可不管他有没有真的救沈云悠,既然白桃说救过,那就是救了。菡萏文学 “小姐,您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您在静灵寺被石头砸中了?”白桃认真地同沈云悠道:“后来我下山去找池公子,是他的人将你救了回来。” 原来是断腿那一次,沈云悠可不会忘,那一次她被桑迎秋抓住弱点骗到静灵寺后山,险些丧命。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可救自己的并没有司景这么一个人。 “他是送咱们去静灵寺的车夫,是他带着我下了山,我这才能将人找来就您。” 白桃这话一出,司景立刻拍着脑袋大叫:“原来是你,那个丑丑的小丫头,我还没有……” 他还没有将属于自己的报酬要回来。 那日他将沈家人送到静灵寺之后,便一个人在马车上打盹儿。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全身脏兮兮,哭得整张脸皱在一起的小丫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这小丫头慌乱地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捧到他面前,求他带她下山。 那日也邪门儿,他将她送回沈府后愣是没有收下那些首饰。之后整整两天他都气得吃不下饭,甚至多次想去找这小丫头,让她将那些东西给自己。 他后悔啊,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他真是傻了才会还给她。 不想这就遇见了,更没想到,她拼命要救的那位小姐,就是他在花间醉遇上的沈云悠。 “这么说,你还真是个好人?”沈云悠有些怀疑,她总觉得白桃认错了人,毕竟再见时她和司景都没有将对方认出来。 “我可救过你的命,你这叫什么话?”司景有些不满,他似乎知道沈云悠在想什么,便解释道:“我生得再好,也只是一个车夫,你哪里记得住?而我本就不会刻意去记别人的容貌,认不出你也不奇怪。” “你若不信的话,我可以同她对质。”司景见沈云悠仍然不大相信,有些不服气,他问白桃:“我是不是还扶了你一把,也没有要银钱?” 那日的人他大多记不清了,唯独白桃那副可怜的模样他还没有忘。 白桃双眼亮晶晶,她点了点头,立刻央求沈云悠:“小姐,咱们买吧?” 沈云悠并没有反对,她便将碎银塞给司景,左右手各拿了一根“长满”糖葫芦的草木棒。 没想到司景这小子一溜烟儿跑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捆糖葫芦。 “你还有完没完?”这下白桃终于受不了了,她气呼呼地同司景道:“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司景“嘿嘿”笑了两声,同她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捆了。” 白桃站在原地想了许久,脑中似乎在做激烈的斗争,过了一会儿,她兀自点了点头。 只见她递了一根草木棒给沈云悠,又扬了扬另一根,开口道:“小姐,你同池公子先去街上玩儿吧,我卖完糖葫芦再回府。” “咱俩一起,两捆糖葫芦很快就卖完了。”她冲司景眨了眨眼睛,总归吃不完,她又不愿让司景一个人在这儿冻着。 不如和他一块儿将糖葫芦卖完,两个人作伴,也就没有那么无趣了。 第331章 这确实不大合适 司景张大嘴巴,他本想着将糖葫芦都栽给白桃,自己便能快些离开,谁知道这丫头想出了这种主意。 “不,不用了,这多麻烦……”他忽然取出两串手珠,扔给沈云悠一串,又套了一串在白桃手上,企图说服她们买下所有的糖葫芦:“求你们了,就答应我吧?这两串珠子算是谢礼。” 这两串手珠并不一样,沈云悠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串。珠子是红豆,整串红豆中间有一块晶莹的石头,小巧别致。 “好看吧?这小石头是我捡回家自己磨的,本打算拿出去卖呢!”司景有些得意。 他一双手很巧,回回做了首饰,都会拿去给花间醉的姑娘挑,若不是为了谢白桃,他可舍不得。 “小姐,你们先走吧。”沈云悠还没有说话,白桃便推着她离开。 “不行,天这么冷,你一个人怎么行?”沈云悠不答应,她可不放心。 “这不是还有他吗?”白桃往司景的方向靠了靠,朝着沈云悠笑:“不会有事的,我正好多玩一会儿。” 司景只觉一阵绝望袭来,照这么看,他不仅卖不掉糖葫芦,似乎还要白白搭两串珠子进去。 正当他打算问沈云悠要回珠子时,白桃已经拉着他冲进人群中,一面回头高声同沈云悠喊:“小姐,我先走了,你别担心我!” 这会儿街市上分外拥挤,二人很快消失进人海中,沈云悠无奈地同池季远道:“咱们回府吧!” 他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沈云悠被挤到卖灯笼的小摊儿面前。小摊儿上的灯笼很可爱,她忍不住拿起几只看了看,摊主忙道:“姑娘挑几个?” 她一手拿着小灯笼,正要开口,另一只手的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 那只手似乎长满了老茧,硌得沈云悠有些不舒服。她刚转头,那人已经不管不顾拉着她走了。 从背影看,似乎是一个老婆婆。 “婆婆,您认错人了!”沈云悠一面喊一面回头看,池季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而周围的嘈杂将她的叫喊完全淹没。 前面的老婆婆完全听不见喊声,但头也没回,很快拉着沈云悠穿梭出了人群。 “婆婆,婆婆!”见这老婆婆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沈云悠立刻大喊一声,站在原地不肯动。 那老婆婆终于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沈云悠发现这位老婆婆虽然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 她打量着沈云悠,眼神中竟透出了一些不耐。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她始终一言不发。 “您怎么了?”沈云悠尝试着问,老婆婆却还是不搭理她。她以为这老婆婆听不见,便想要挣脱那老婆婆的手,没想到老婆婆忽然,走到她面前。 沈云悠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老婆婆便塞了一颗药在她嘴里,而后又用力拍了她一掌。 沈云悠痛苦地咳嗽着,那颗药很快落进肚子里。老婆婆最后看了她一眼,兀自往前走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沈云悠意识到这老婆婆不是善茬,她不知道自己吃下的药丸是什么,只得跟上去。火灭 二人在漆黑的深巷拐了几拐,最终老婆婆在一扇木门前停下。 她推了一下,那扇老旧的木门立刻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她进去之后并没有关门,显然是等着沈云悠自己进去。 沈云悠小心地推了一下门,往里面探头。 那是一个小院,院子里放着简陋的桌子,老婆婆已经不见了,一个满脸愁容的妇人正坐在桌前。 听见门响,她立刻转头看了一眼,沈云悠的目光同她相撞,她立即厌恶地别过头,起身走了。 沈云悠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摸了一下头发,她有那么惹人讨厌么? 院子里有几个房间,人似乎并不少。沈云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很快听见屋里传出了低低的谈话声。 她悄悄往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房里的蜡烛都已经熄了,不知道老婆婆住在哪里,她也不能一间一间地闯进去,一时间有些为难。 院子里很冷,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后,她抖着坐在了桌前。 她刚坐下没多久,门便又开了,池季远抱着一大堆东西走进来。 “你终于来了……”沈云悠冻得嘴唇发紫,说起话抖个不停。 “怎么也不进屋?”池季远赶紧将外衣套在她身上,又将她一路上扔下用以做标记的首饰放在桌上。 沈云悠委屈巴巴地看着关上的房门开口:“不会功夫,不敢进去。”既然那老婆婆不是善茬,她也就不得不提防院子里的人。 她生怕惹怒了那些人,动起手来她可不是对手,比起被打,她宁愿待在院子里挨冷受冻。 池季远替她搓着手,说道:“要不我背你吧?你都冻僵了,若是不小心摔了,腿可是会断的。” 他这话刚出口,沈云悠抖得更厉害了,她颤颤开口:“不……不行,他们给我吃了东西,若是毒药,得找到解药才能走……” “吃了什么?”池季远立马将她的嘴巴扳开,往里面看了看:“能吐出来吗?” 他捏着自己的脖子干呕几下,沈云悠学着他的样子也干呕了几下,片刻后她摆了摆手:“不行,吐不出来。” “谁喂你吃的药啊?我去找他!”池季远一起身就要往房间里走。 “等等!房间里的人都……都睡下了……”沈云悠被冻得通红的脸忽然有一丝燥热,她埋着头低声说道:“这里好像,好像都是女子。” 池季远僵在原地,他缓缓退了回来,开口道:“这确实不大合适,可……” “你就是最后来的那位姐姐吧?”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沈云悠转身,只见一位娇俏的小姑娘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小姑娘走得极慢,也不知为何,她似乎不大敢上前。 待她看清池季远后,猛然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盯着沈云悠:“这位姐姐,你……你怎么将男子也带来了?” 第332章 那小子有问题 “男子怎么了?”池季远略带不满地看着那笑姑娘,问道:“你瞧不上男子?” 他自然是想套一套这姑娘的话,谁知她不搭理她,却莫名对沈云悠亲近起来,她将沈云悠拉到一旁问:“姐姐,那是你的相好么?” 沈云悠还没有回答,小姑娘便兀自说道:“虽说你不该将他带来,可此人能陪你过来,定然是真心待你。” “你还是让他走吧,若是被于婆婆知道了,可就麻烦了。”她轻声提醒。 说完又扫了一眼那几个房间:“本来因为你的事,别的姐姐就不大高兴,若她们发现你带了男子,非教训你不可。” 沈云悠云里雾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里的人都不好惹。 “我叫冉念念,你就同我住一间吧,反正她们都不愿理我。”冉念念脸上闪过了失落。 不过很快她就又笑起来,眉眼弯弯,她拉着沈云悠的手说道:“以后咱们俩一起吧!” 沈云悠面露为难,她立刻松开手低下头,声音更轻了:“难不成……你也不愿意?” “他方才送我过来。”沈云悠伸手指了指池季远,凑近冉念念小声道:“立刻要走,我想同他说几句话……” “原来不是嫌弃我啊!”冉念念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她露出了然的表情,指着其中一间房说道:“我就住在那里,我帮你整理好床铺,你说完话就过来吧!” 她自觉地往房间走去,几步之后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沈云悠:“一定要来哦!”直到沈云悠再三保证,她才放心地往房间走。 沈云悠刚走到池季远面前,就发现他面色不对,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沉声道:“那小子有问题。” “什么?”沈云悠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抬眼盯着还没有进房间的冉念念:“看她的手。” 沈云悠望过去,院中有月光,她便也看清,冉念念手上的珠串同自己的一样。 难不成戴了这种珠串的人才会被带到这里?可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沈云悠还没有将事情想明白,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白桃!”和池季远对视一眼,她立即推着他往外走:“白桃同那他在一起,一定不安全,你快去找她。” “放心,我方才问过了,我吃下的药并非剧毒,只要找到解药,很快就回没事。”她知道池季远担心自己,便骗他:“我一会儿再问问那个小姑娘,她指不定就告诉我了。” 池季远将信将疑,她便有些着急,一面催促一面将外衣还给他:“就算真有什么,我也能应付,你先去找白桃。” 既然戴了珠子会被带到这里来,她手上的珠子又是司景送的,便说明此人别有目的,白桃眼下很危险。 “那你自己小心一些,若是出了事,一定要拖延着时间等我过来。”眼下看来,那些人就算要对沈云悠下手,也不至于立刻要她性命。 至少今夜她不会有事,池季远略一思索,还是决定先去找白桃。 另一边,白桃已经将糖葫芦卖得差不多了。比比电子书 “剩下的留给我吧!”她哈了哈手,走到司景面前:“留给我吃吧!” 司景抬头看了一眼,糖葫芦也没几串了,他便点了头。说起来,白桃本已将她手里那捆糖葫芦买下了,卖出去的钱财本应她自己得,她却还是给了他,司景倒有些过意不去。 他安慰自己,他救过沈云悠,单是这一件事,白桃便要对他感激不尽,收她几串糖葫芦的钱应当没什么。 二人拿起剩下的糖葫芦离开了喧闹的人群。 “我要回去了。”白桃说道,小姐大约还等着自己,她可不想让小姐担心。 “我送你一段路吧。”司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不大安全,便主动送她往沈府去。 二人路过小巷时,黑漆漆的巷子忽然冲出几个人。 “你小子可算是落到我们手里了。”那几人凶神恶煞,拦住了司景的去路。 “他们是谁啊?”白桃躲在他身后微微发抖。 “没事,几个朋友,你自己回府吧,我同他们说几句话。”司景将手里的草木棒靠着墙放下,推着白桃往前面走了几步,又转头笑嘻嘻地同那几人道:“各位大哥总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吧?” 那几人倒没有阻拦,盯着他送白桃走,司景在她耳边轻声道:“快些回沈府,我的事很重要,不能被旁人知道,别回头看我。” 他站在原地看着白桃越走越远,那几人忽然一拥而上,将他踹倒在地。 “你小子厉害啊,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了?你怎么答应我的?我看你是活腻了。”为首的那个重重地踢了司景一脚,他想要爬起来,却被另一人按在地上。 司景捂上脸,心中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几人的对手,只要挨一顿揍便好了。 “我就知道你骗我!”白桃的声音有些愤怒,司景心中一惊,赶紧将手移开。 只见白桃气喘吁吁,她将糖葫芦棒往几人头上砸去,一面砸一面骂道:“让你们欺负人。” “糖葫芦,我的糖葫芦啊!”她带着哭腔,每掉下来一串糖葫芦,就得叫上几声,很是可怜。 司景爬起来愣愣地看着她,她挥着糖葫芦棒焦急开口:“你别光站着,动手打啊!”他这才反应过来,拿过自己的糖葫芦棒也往那几人脸上、头上招呼。 可惜他们二人并不是对手,白桃见几个人围了过来,便用草木棒挡在自己面前,大声道:“我是沈家的人,就是那个沈家。若你们打死了我,我们小姐一定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将你们都扔到深山里去喂狼。” 那几人对视几眼,看白桃的穿着打扮,她确实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他们今日只是要教训司景,并不愿将事情闹大,警告司景一番后,还是离开了。 白桃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怎么了?他们不是走了吗?”司景蹲在一旁安慰她,她好半天才停止了抽泣,抬头看他。 “我的糖葫芦。”她的泪还挂在眼角,司景愣了一愣,忽然笑起来,他替她擦干泪,轻声道:“你若这么 第333章 你的相好来了吧 白桃到家时已经不早了,她还没踏进府门,便遇见匆匆而来的池季远。 他在这附近找了一圈,终于见她毫发无损,他便松了口气转头走了。 白桃见他就像没有看见自己,正准备出声,他又回头叮嘱:“白桃,我和你们小姐遇到些麻烦,今日就不回府了,你记得不要将事情告诉外人。还有,千万不要再见那个司景!” 他说完便没了影儿,白桃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进了门。 沈云悠那边,自从她进屋,便被冉念念缠住了,这丫头似乎怕她跑了,一刻也不肯松开手。 说起来,她也是真热心,不仅替沈云悠收拾好了床铺,还不停关心。 “姐姐你什么都没有带吗?”她看了手中空荡荡的沈云悠,有些奇怪:“就来了一个人?” “带什么?”沈云悠压根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因为想着白桃,有些心不在焉。 “就是木盆儿啊,帕子什么的。”冉念念指了指地上自己的东西。 沈云悠扫了一眼,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她便回答道:“我比较粗糙,不用也没事。” “那怎么行呢?”冉念念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翻翻找找,取出一张帕子放在沈云悠手上:“这是新的,我还没有用过,姐姐将就着用吧!” 沈云悠盯着手中的帕子,耳边冉念念认真地说道:“这里的人都嫌弃我,也只有你愿意同我一起,我当然得对你好啊!” 沈云悠抬头仔细打量她,这小姑娘生得白净可爱,性子也似乎很乖巧,这里的人到底为何不喜欢她?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房顶上响了一声,冉念念立即钻进她怀里,微微发抖:“什么东西啊?” “我出去瞧瞧。”沈云悠一把拉过手边的被子将她盖住,冉念念却拽着她的手:“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怎么会?我看一眼就回。”沈云悠安慰道,也不知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这小姑娘似乎很怕被别人抛弃。 她担心着白桃,倒也想太多,很快走了出去。 果真是池季远,他见她一脸焦急,便几步走到她面前:“白桃没事儿,已经回府了,我都交代好了,你放心。” 沈云悠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搓着手看池季远,虽然天儿冷,可他因为走得太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你这么来回地跑,定然也累了吧?你就先回府歇着,明日再过来好了。”她一面替他擦汗一面说道。 “心疼了?”池季远伸手拨她的头发,她立刻拍了他一下:“我是怕被祖母发现,有你在,府里总不会出岔子吧?” “没良心!” 他说完这句话便作势要弹她的额头,最后却只是轻轻地落下,她便也伸出手弹了他一下。 最后俩人都笑了,她催促道:“你快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她当然怕老夫人发现,可更重要的是,这天寒地冻的,池季远若真在院子里待上一晚,没病都给冻出病来了,她可不乐意。微微吧 “行了,我走了,你好好儿睡觉,什么也别想!”池季远朝她摆摆手:“明日一早我就会过来,你自己别怕。” 他说完便跳上房顶走了,沈云悠往手中哈了哈气,快速回到房中。黑夜里,冉念念瞪着一双大眼睛,将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冉念念嘿嘿笑了几声,语气有些羡慕:“姐姐,是你的相好来了吧?他对你可真不错。” “他……他确实很好。”沈云悠钻进被子里回答道,冉念念低着头自言自语:“要是有人这样对我就好了……” “当然会有人对你好。”沈云悠安慰道,她却将头捂在被子里,闷闷地出声:“不会的,没有人会瞧上我。” 这小姑娘虽看上去可爱,可心事似乎有些重,沈云悠不了解她,只得轻声说道:“你年纪还小,就不要想这些事了。” 她钻出来仰着小脸儿看沈云悠,没有任何睡意,沈云悠趁机问:“我来的时候,那个于?于婆婆给我吃了一颗药丸,你知道是什么吗?” “药丸?”冉念念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拍了拍惶惶不安的沈云悠:“姐姐别怕,你吃的是毒药。” “毒药?”沈云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还真是毒药?她有这么倒霉?好好儿地走在大街上,忽然就被人喂了一颗毒药。 兴许是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冉念念又安慰:“放心,不会死的,于婆婆很好的。” “她到底想做什么?”沈云悠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这个于婆婆跟司景究竟有何关系,二人将自己捉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冉念念回答道:“于婆婆一定不会害你,她应当只是怕你跑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她很快就会给你解药。” 她语气轻松,似乎在这地方,吃下毒药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沈云悠勉强躺下,又问:“那你吃了吗?” “我很听话,不用吃药。”冉念念似乎稚气未脱,说起此话还有些得意。 沈云悠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冉念念也只知道是毒药,但到底是哪一种药、解药又在哪儿,她是一概不知。 夜深了,她却压根儿睡不着,一个人盯着上方发呆。 冉念念打着哈欠劝她:“姐姐,你还是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被婆婆抓到你偷懒可就不好了。” “明日要做什么?”沈云悠刚问出声,冉念念已经睡着了,她也只好闭上眼睛,心说明日再解决吧,总归自己暂时死不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冉念念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用小手推着睡意惺忪的沈云悠催促道:“姐姐,快起来,于婆婆要走了!” 沈云悠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迷茫地看着她,冉念念已经将她的衣裳递了过来。 “我等你,咱们一起出去。”她说着帮沈云悠理了理头发,沈云悠穿好衣裳还没有完全清醒,已经被她拖着出了房间。 一出门便看见了昨日厌恶她的妇人,她旁边还有几名女子。 “真好意思,又让我们等。”她不满地嘟囔,于婆婆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闭了嘴,冉念念赶紧拉着沈云悠走过去。 “我晌午之前就会回来,你们休要偷懒!”于婆婆撂下这么一句,又将目光落在沈云悠身上。 “婆婆放心,保准儿给您收拾得妥妥当当。”那妇人笑着回答,于婆婆却没有搭理她,转身推开了那扇老旧的门。 第334章 到底为什么 “大家把要做的事分一分吧!”于婆婆一走,那妇人便开始指使其他人,却并不搭理沈云悠和冉念念。 沈云悠还没弄清楚她们要做的是什么事,手里已经被冉念念塞了一把扫帚。 “姐姐,她们一定会选择收拾屋子,咱们就辛苦一点,在院子里扫雪吧。”冉念念哈着冷气同她说道。 沈云悠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扫帚,缓缓将目光落在冉念念身上,半晌才问:“我们过来就只是扫院子吗?”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于婆婆将她弄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她打扫?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婆婆没空。这些事自然就留给我们了!”冉念念答道,一边认真地扫着雪:“一会儿还要做中饭,但都是那几个姐姐的事,咱们不用管。” 此时院子里只有她二人,沈云悠便凑近神秘兮兮地问道:“好妹妹,你就告诉姐姐吧,你来这里来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冉念念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埋着头低声道:“这种事不能说,阿娘让我谁也别说。” 她就是太轻信别人,才吃了那么多亏,眼下打死她都不会再透露半个字。 “那我呢?我是来做什么的?”沈云悠指了指自己,冉念念将脸别过去,声音很轻:“姐姐的事我也不清楚,姐姐不必告诉我,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沈云悠欲哭无泪,她知道什么了?她不过是在街市上闲逛,忽然就被抓了过来。来这里之后个个都神神秘秘,连她自己都很困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不许偷懒!”先前的妇人推门走出来,同二人吩咐:“扫完雪之后再将厨房收拾一下。” “秦雪姐……”冉念念看了一眼满院子的雪,有些为难地开口:“要将院子打扫干净,恐怕得晌午过后了……” “就你们俩娇气?”秦雪有些不耐,她走上前抢过冉念念的扫帚用力往地上挥了几下,开口道:“若你不磨磨蹭蹭,能用那么久吗?” 她似乎确是很擅长做这些事,方才那几下干净利落,相比之下,沈云悠和冉念念显得有些笨拙。 沈云悠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忽然走过去将自己的扫帚也塞到她的手里,一双眼睛干净无辜:“秦雪姐姐这么厉害,那就您来扫吧,正巧我和念念笨,还是做些简单的事好一些。” “你们少耍花样。”秦雪一把将扫帚扔在地上,面带愠色:“不会就给我学,若是婆婆回来的时候没有将事情做好,可别又给我哭哭啼啼。” 她说完打了一个哈欠,往自己的房间走:“事情已经都安排好了,待会儿会起来做饭,我过来之前将厨房收拾干净。” 沈云悠快速拉住她,问道:“事情都让我们做完了,你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待会儿要做饭,我不做饭你们想饿死?”秦雪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骂了一句:“事儿还挺多。” “不行,要打扫院子就大家一起打扫,我们也可以帮你做饭,你若不答应,我们就什么也不干了。”沈云悠说道,她着实想不通,眼前这些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心中本就烦闷,又遇上秦雪欺负人,便不愿意妥协,似乎非要分出个胜负。就爱 冉念念小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姐姐,要不算了吧!” “算了?我们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耍威风来了。”秦雪也火了,她大声将房中的几人叫出来,指着沈云悠开始骂:“你们瞧瞧,因为她,咱们耽误了多少事儿?如今不过是让她多做点事,便骂骂咧咧不愿意,这种人凭什么同咱们一起?” “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你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另一人站在门口附和道。 沈云悠从未被人这样骂过,这会儿她心中却没什么波澜,她只是慢慢走过去。她脸色很难看,将说话那人也吓得往后退了退。 “你无私,那就将事情都做了啊!躲在房间里取暖算什么本事?将小姑娘一个人扔在院子还有脸在我面前叫嚣?” 她几乎是在怒吼,昨晚起她就觉得怒火无处发泄,她莫名其妙被带到这个地方就算了,到底为什么还要被这群人嫌弃? “真是晦气,刚来就闹得大家都舒服。”秦雪骂了一句,冉念念小声反驳:“那……那还不是因为秦雪姐姐想偷懒,把不好做的活儿都分给了云悠姐姐。” 她虽说得轻,话却立刻落到了秦雪耳里,她走过去揪着冉念念的耳朵:“给你脸了是吧?” “你干什么?”沈云悠一把将她推开,搬出了于婆婆:“于婆婆回来后,若发现家中乱糟糟,咱们都没好果子吃!反正我和冉念念做不了那么多,到时候婆婆怪罪起来,大家就一起死吧!” 她不清楚这群人为何那么害怕于婆婆,只是隐隐觉得,她们有求于她。 秦雪被激怒了,上前就要动手,另外几个赶紧拦住她,劝道:“秦雪姐,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闹,婆婆生气就完了。” 秦雪只得将不甘咽进肚子里,她双眼含恨盯了沈云悠许久,终于摆手同旁边几人说:“你们先去做事吧,我睡一会儿。” 之后几人都回屋了,将沈云悠和冉念念留在院子里。 “咱们也走!”沈云悠拉起冉念念就要回房,冉念念却将地上的扫帚捡起来,摇摇头:“我虽不喜欢那几个姐姐,可婆婆回来,发现我们没有收拾院子,她会生气的。” 她对于婆婆除了害怕,更多的似乎是敬重。 沈云悠并非心甘情愿到这里来,自然认为到扫之类的事同她无关,但她又不忍心让冉念念一个人,便还是留了下来。 “她们总是这样吗?”她问,眼睛盯着冉念念已经裂开的手背。 “我过来也没几日,没事儿。”冉念念并不太很在意手上的伤,她像是在鼓励自己:“离开这里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儿?”沈云悠将她的手拉过去,又取出药膏,一点一点地替她涂上,最后慢慢将她的手搓热,吓唬道:“你若是不管,这手很快就废了。” 冉念念忽然笑了一声,她收回自己的手同沈云悠道:“姐姐,我只是年纪小,可我并不傻。”只是小伤,手哪里会因此废掉。 这话像是骗傻子的么?沈云悠动作缓慢地将药膏收起来,那为什么池季远总是这样吓唬她,动不动就腿要断了,手要废了,她很傻吗? 第335章 结了什么仇 打扫院子虽很枯燥,但沈云悠一直同冉念念说着话,倒也没有那么无趣。 她发现这个冉念念很奇怪,几乎有问必答,唯独问起到这里来的目的,她总是闭口不提,像是藏了很多秘密。 没过多久,池季远过来看她,见她和冉念念在院子里说话,便转身走了,想先找司景将事情问清楚。 天刚亮,浓浓的粥香便从房间飘出来,沈云悠轻轻拍了一下肚子说道:“该吃东西了。” 冉念念往里面看了一眼,一边咽着口水:“秦雪姐姐不会让我吃的。” “你来这儿就没有吃过东西?”沈云悠瞪大眼睛,这群毒妇难不成想饿死冉念念? “于婆婆在的时候能吃,婆婆不在就……”冉念念低声说着:“本就是秦雪姐熬的粥,她不让我喝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她不喜欢我。” “她不让你吃你就不吃啊?”沈云悠说罢拉着她往厨房走去。 于婆婆为人节俭,厨房里的东西不多,沈云悠四处翻了翻,终于找到了米。 “咱们自己熬。”她说着往锅里倒水,冉念念拉住她,有些不安:“可这毕竟是于婆婆的东西,咱们乱动不好吧?” “总得吃饱吧!”沈云悠将米也倒进锅里,一面说道:“若我们俩饿死在这里,于婆婆很快就会被官府抓走。” 她不大会做饭,只是学着小宛熬粥的样子,将米和水通通往锅里倒,再用力搅。 二人都不知道得熬多久,一直熬到糊味儿飘过来,沈云悠终于让冉念念将碗递过去。 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糊掉的粥,满足地蹲在地上。 “虽然熬得不好,但好歹能吃,咱们将就将就。”沈云悠同冉念念说话的功夫,已经舀了一勺粥进嘴里。 冉念念倒不是个挑剔的人,她早饿了,当然不管粥是不是糊了,有吃的就行。 “我说厨房里怎么这么闹腾,原来有人在这儿吃独食!”秦雪忽然打开门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二人捧在手里的粥,讥讽道:“这种东西也能吃?” 沈云悠不理她,现在没有什么比吃饱更重要。 秦雪一见自己被忽视了,立即气势汹汹地走到二人面前,一把夺过冉念念的粥碗。她不敢摔掉于婆婆的碗,只是将碗一倾斜,粥立刻倒在了地上。 冉念念嘴里的粥还没咽下去,她忘记了咀嚼,愣在原地。 沈云悠这时候狼吞虎咽地将自己碗里的粥解决了半碗,便将剩下的半碗递给了冉念念。 秦雪站在她们面前得意地扬着空碗示威,沈云悠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抓起地上沾满灰尘的粥糊在了她脸上。 冉念念惊了,秦雪也惊了。 秦雪的尖叫声中,沈云悠拉着冉念念飞奔回房间将房门关好。门外秦雪发疯一样拍着门,二人一齐蹲在床后。 沈云悠喘着粗气,她方才其实很怕秦雪动手,论起打架,她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姐姐,她们不会冲进来吧?”冉念念端着半碗粥有些担忧,沈云悠摇摇头:“放心,这些人还没那个胆子。”88 那几人不是没有胆子打她,而是没胆子将于婆婆的门砸烂。 “你到底跟她们结了什么仇啊?处处找你的麻烦。”沈云悠随口问了一句,冉念念立刻低下头,恨不得将头埋在粥碗里。 沈云悠本想着等到于婆婆回来,那几人便不敢再动手,她和冉念念也就能出去了。 谁知一直到惨白的阳光照进屋子,也没有听到于婆婆的声音。 “于婆婆平日里什么时候回来?”沈云悠问,冉念念想了一想:“几乎都不到晌午。” “咱们再等一会儿吧,兴许婆婆遇上事儿耽搁了。”冉念念也很担忧,却还是勉强安慰着沈云悠。 另一边,秦雪已经将饭做好了。 “秦雪姐,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凑过去,秦雪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去门口等着于婆婆,咱们很快就吃饭。” 那姑娘叫洛恬,一听这话立马跑到门前候着。 冬日天气冷,饭菜凉得很快,洛恬很快等不及了,她回到桌前问秦雪:“秦雪姐,要不咱们先吃了吧?” “不成,婆婆回来发现咱们不等她,会生气的。”秦雪不答应,其他几人也并未做声。 “这按理说,婆婆也应该回来了,今日怎么了?”洛恬这话一出,大家便议论起来,言语之间有些担心。 “没事,婆婆有分寸。”秦雪表现得很镇定,示意她们不要慌张。 又过了一会儿,洛恬忍不住拿起了筷子:“这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不如咱们先吃,吃完再给于婆婆做上一桌子热乎的?” 这下几人都赞成,秦雪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也点了头。 “秦雪姐,我们要不要去找于婆婆啊,万一她有事怎么办?”洛恬往嘴里塞着饭菜,一边问。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不答应也不反对。洛恬又提了几句,却始终无人应答,她也就放弃了。 房间里,沈云悠已经等得有些不耐了,她问冉念念:“你知道于婆婆去哪儿可吗?她会不会出事了?” “那怎么办?”冉念念立刻站了起来,急得立刻要落泪:“婆婆年纪大了,若真遇险,恐怕……” “咱们去找她罢!”沈云悠立刻做出决定,若这个于婆婆真的出了事,她查不出吃下的是哪一种毒药,恐怕也只能等死了。 冉念念却一把抓住她,很是犹豫:“可于婆婆定下规矩,到这里后就不能随意出门了……”她可清清楚楚地记得于婆婆的叮嘱。 “都这个时候,规矩重要还是救人重要?”沈云悠问,冉念念思考片刻,最终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找婆婆。” 二人往窗外看了看,秦雪那伙人并不在院子里,她们又趴在门上听动静,门外没有人说话。 “待会儿我开了门,咱们就快些跑出去,总归她们不敢追出来。” 沈云悠同冉念念说完后,小心翼翼地准备开门,忽然听见叩门声,她连着退了几步,这才问:“谁?” 第336章 她们还是不是人啊 “是我,给你们送吃的。” 是池季远的声音,沈云悠立刻将门打开,他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几包糕点。 “真怕你饿着了。”他将糕点递过去却并不进门,沈云悠分了一些给冉念念,又推着池季远往外走,一面说道:“正好我们要去找于婆婆,一起吧!” 冉念念提起,于婆婆每日天未亮便要去雪山底下,她跟着去过一次,只能凭借记忆找。 “于婆婆那么大年纪,一个人到这种危险的地方做什么?”愈是往山中走,便愈是冷,小雪飘过来,沈云悠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这座山瞧上去根本没有人家,于婆婆一个人过来,出了事确实很难得救。 “婆婆不会走太远,姐姐你就别问了……”冉念念下意识看了池季远一眼,回答得含糊。沈云悠冷得发抖,也就没有多问。 眼下只有于婆婆知道她吃的是什么,若于婆婆真出事儿,她也性命堪忧,她可不敢大意。 不过一会儿,雪大了起来,沈云悠和冉念念走得有些吃力,她俩搓着手,试图暖和一些。 倒是池季远没有太大反应,他回过头,伸手碰了碰沈云悠冻得乌紫的嘴唇,皱起了眉头。 “不如你们往回走,我一个人去找,找到了便将人带回去。”他开口道。 “不行,我不放心。”沈云悠脱口而出,池季远再厉害也会冷会病,她不愿意扔他一个人在这里。 池季远没有反对,而是加快步伐往前走去,远远将二人甩在了身后。 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背上是已经昏迷的于婆婆。 “婆婆!”冉念念大叫一声跑过去,于婆婆冻得脸色发青,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过去的时候她正靠着石头,看样子是又冷又累,晕倒了。”池季远解释道。 他将于婆婆回去的时候,秦雪她们正在院子里。一看见有男子进来,这群人脸色立刻变了,洛恬和另一个年纪小的甚至躲起来了。 “快滚出去!”秦雪尖叫一声,冲过去撕打池季远,沈云悠虽觉得自己已经冻僵了,却还是用尽全力将她推开。 “你发什么疯?没看见他背着人吗?”她挡在池季远前面,秦雪这才注意到了于婆婆。 她们几人将于婆婆从池季远肩上接下来,抬着她进了房间。进门之后又将房门关得死死的,把沈云悠和冉念念挡在了外面。 冉念念还扒着窗户往里面望,沈云悠已经回到了池季远面前。 “咱们去厨房。”沈云悠拉着池季远去厨房,烧了些温水替他敷手。 “很冷吧?”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放在他手上问,天儿又冷,他还要背人,到了这里又被秦雪她们欺负,她越想越觉得委屈。 “想什么呢?方才冻傻了?”池季远还有心思说笑,他笑嘻嘻地用手浇木盆里的水。金沙中文 一滴,两滴,沈云悠的眼泪落在木盆里,他一怔,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却因为手上沾了水,将她的脸给打湿了。 他手忙脚乱地擦手,却被她一把抓住,她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想起了极其悲痛的事,嘴里含含糊糊也不知在念些什么。 池季远半晌才听清,她说:“她们还是不是人啊,不识好人心!” 他憋着笑,一面替她擦眼泪一面附和,将秦雪几人骂了个遍,她才终于停止了抽泣。 沈云悠冷静下来之后脸上烧得厉害,方才又发什么疯……她一看池季远那个表情就知道自己又丢人了。 她不管不顾地推着他出了院子,他正好要找司景,叮嘱了几句也就真的走了。走之前还特意跺着脚骂秦雪,沈云悠立刻追出去作势要动手,他这才闭了嘴。 此时于婆婆也醒了,秦雪正担心地看着她,一见她睁开眼睛,赶紧惊喜地递过去一杯热水:“婆婆,您可醒了,我担心得不得了。” 于婆婆勉强坐起来,接过水喝了一口,哑着嗓子问:“是你将我救回来的?” 秦雪身后的人面面相觑,她咳嗽了一声,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答道:“婆婆,您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儿休息!” 于婆婆倒也没有追问,只是说道:“多谢你,若不是你,我老婆子今日大约熬不过来了。” “婆婆说什么丧气话,您菩萨心肠,定能长命百岁!”秦雪只是安慰于婆婆,但就是不承认也不否认,她身后的几人也默不作声。 她们来这里都是因为有求于于婆婆,让于婆婆欠她们人情,当然是一件极好的事。 于婆婆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最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到底是老了!” 秦雪见她如此感叹,便趁机多说了几句,秦雪正说到情深处,门忽然“砰”地一声被砸开了。 秦雪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云悠,她立刻将手中砸门的东西扔在一旁,她本也只是想试一试,谁知道这门年头太久了,轻轻一砸就砸坏了。 于婆婆皱着眉头看过去,沈云悠对上她的目光,忽然鼻子一抽,哭了起来,她扑到于婆婆面前大声道:“婆婆,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于婆婆不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昨日那般惹人烦的小姑娘,如今竟跟个孩子一样在自己面前哭起来了。 “婆婆好好儿的,你哭什么?晦气!”秦雪骂了一句,沈云悠哭得伤心,却还是立刻反驳:“那还不是你们太过分了,我们辛辛苦苦将人救回来,你们见都不让我见一面,这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她哭着推了秦雪一把,又冲着门外喊道:“你还不快进来!” 众人齐齐望向门外,冉念念哭哭啼啼地走过来。她年纪本就小,哭起来也着实惹人怜爱。 她是当真担心于婆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同意沈云悠将门砸坏的主意。 方才将于婆婆背回来时她已经不省人事,她实在怕秦雪她们照顾不好。 冉念念什么也不说,只是伏在床边抽泣,于婆婆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怎么了?” “我……我担心您,我们刚刚带您回来,秦雪姐她们就不让我见您了,我害怕……”她呜呜地哭着,于婆婆安慰几句后,忽然抬头看着秦雪。 第337章 我也是来治病的吗 秦雪和她身后的几人都有些心虚,陆续低下了头。 她之所以不肯说清楚,就是想让于婆婆误解,她认定冉念念性子太软,不会主动将事情说出来。 沈云悠又是个不得于婆婆喜欢的,她说的话自然没用,没想到二人会来这么一出…… “今后谁再耍这种手段,就给我走人!”于婆婆眼中的厌恶明明白白,秦雪不敢应答,知趣地带着那几人离开了。 冉念念渐渐平静下来,于婆婆看向她的目光愈加慈爱,沈云悠趁此机会趴在于婆婆床前说道:“婆婆,这下能将解药给我了吧?” 她本以为,自己好歹算是救下了于婆婆的命,就算出于恩情,也应该将解药给自己。谁知道于婆婆一听见她提起了此事,脸色立刻铁青,摆了摆手开始赶人。 “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她说完便从床边拿起医术翻看,再不开口。 沈云悠不明白于婆婆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困在这里,她还想说什么,冉念念已经拉着她走了出去。 “姐姐,你就别惹婆婆生气了,她都是为你好。”冉念念劝道,她双眼通红,说起话来小心翼翼,很怕沈云悠生气。 “那你告诉我,你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沈云悠开始心慌,正因为她觉得于婆婆不是坏人,才不想闹,可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她连着三四日不回沈府,定然会被老夫人发现。 冉念念见她如此认真,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我……我是来治病的。” “治病?”沈云悠一头雾水,她指了指自己:“我也是来治病的?” 冉念念点点头,她又问:“什么病?” 这下冉念念不肯说了,沈云悠颦眉,为何这里的人都认定自己有病,会不会认错人了?难不成跟手上的珠子有关? 她将珠串取下来放到冉念念手中,又问:“你们为何都戴着这样的珠串?” “姐姐不知道么?这珠串是信物,于婆婆通过信物找人。”冉念念回答。 也就是说,于婆婆只是去指定的地方,找到戴了珠串的人,然后带回来。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每个人的相貌。 果然是司景那个小子搞的鬼,沈云悠将珠串收袖中回了房。 司景倒着实是个勤奋的人,天气虽冷,但他每日都会想法子赚些钱。有时候是卖些小玩意儿,有时候是做杂活。 此时他刚替别人刷好马车,站直揉了揉自己的腰后,他便等着主人家给自己报酬。 这个间隙他并没有闲下来,而是埋着头,拿出编好一半的手绳研究。他想做一些新的首饰去卖,只要得了空,便要琢磨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的主人还没有来,他便不停往手里哈着气。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正编得起劲儿,连头也没抬,只是说道:“咱们虽是老熟人了,但这银子可是一点儿也不能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车夫想要同他讲价。 对面的人却久久没有回答,司景略微抬了下眼,发现面前的人是位姑娘。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荡漾着笑意。 “白桃,你来了?”他走过去,昨日二人分开的时候,他曾说过会到这里做事,她若是想找自己可以过来。 他只是随口一提,倒也没真的指望她过来,眼下心中甚是惊喜。 白桃抬头盯着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怪我没有给你做糖葫芦吗?”他想起昨日的事,脸上的笑收也收不住:“放心,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一定不会食言,等空了做好亲自给你送到沈府去。” 白桃没有答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了司景昨日送她的珠串。 她将珠串放到他手上,眼中的戒备更加明显,他看着珠串愣了一愣,喃喃道:“你……” 昨日还好好儿的,卖糖葫芦的时候他们说了好多话,她甚至还帮着他打架,为何忽然变得这么疏离? 他还没有将事情想明白,池季远已经从暗处跳出来,伸手捏住他脖子。 “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池季远眼神阴冷,一双手压迫地司景说不出话,连呼气都有些困难。 眼见着司景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终于放手,司景将不住地咳嗽,将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缓过来。 再抬头的时候对上了白桃的目光,她眼里方才是惶恐,而现在已经带上了怨恨的意思。 “亏我将你当成好人,帮着你打人,你竟想害我们小姐!”白桃的敌意都写在了脸上,她咬牙切齿:“以后离我们小姐远点!” 纵然她觉得司景人不错,但她不能原谅任何对沈云悠有恶意的人或事,害小姐的都是她的仇人。 “我确实别有用心,可并没有想害她。”司景见白桃这样看自己,有些受伤,他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说吧,你将她骗到于婆婆那里去做什么?”池季远问道,司景听了这话愣了半晌才问:“于婆婆?哪个于婆婆?我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他的表情并不像撒谎,池季远便替他将事情捋了一下:“你既然不认识于婆婆,方才承认什么?” “我承认是因为我接近沈姑娘确实有目的,可你说的于婆婆,我没听说过。”司景说完这话便往后退了退,生怕又被池季远抓住,他问:“难不成沈家小姐出事了?你可别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扣。” “你说什么?你是故意接近她?”池季远眯起眼睛,司景立刻咽了咽口水,开口解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问她一些事。” 先前他确实对沈云悠印象不深刻,可这几日总是在沈府外转悠找机会,当然记住了她。昨日在街市统领她认出来,便想借此机会接近。 他也知道事情急不得,便想慢慢得到沈云悠的信任,再一点一点查出真相,没想到这么快就惹祸上身了。他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可从白桃和池季远的反应来看,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338章 我就愿意她娇气一些 “那你倒是说说,你给的珠串是怎么回事?”池季远面带怀疑,他总觉得司景有所隐瞒。 “珠串?”司景莫名其妙地将白桃方才还给自己的珠串拿起来看了看,最后问:“这珠串怎么了?你们嫌丑?” “你们嫌弃不好看,我还不想给呢!”他不满地将珠串塞回袖子里,哼了一声昂起头,可很快又觉得不对。总不会因为珠串不好看,他们就想要自己的命吧? 他迷茫地看着白桃,池季远已经开口了。 “这东西哪儿来的?”他问。 “都说了是我自己做的。” “另一串也是?”池季远追问,司景终于有些不耐,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那日我在街上卖小玩意儿,看见一个姑娘手上戴着那样的珠串,我觉得挺好看,便按照那个样式自己做了一串,就是怎么简单!” 池季远扬了扬眉,看来这件事真是误会。 “可昨日我和你为什么会被人拦下,还被打了?”白桃还是不明白,昨日那几个人总不会毫无缘由地为难司景。 她知道沈云悠被困之后,也以为这两件事有关联。 “那些人也是这周围摆小摊儿做生意的,见我忽然冒出来,生意又好,嫉妒我!他们还特地来警告,要我去别处,凭什么啊!都是靠本事吃饭,我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说起此事司景便气愤,那几人不止一次过来找茬了,他面儿上当然得答应,也是大哥大爷地叫着,可一转头就没有当成一回事。这几人大约是急了,便找了个机会,想要教训他一番。 听司景解释完,池季远便认定是于婆婆认错了人,这便要过去将事情说清楚。 这会儿沈云悠和冉念念正蹲在床边说话,沈云悠本想告诉她自己的不是于婆婆要找到人,可刚开口,秦雪忽然带着几个人推门进来。 “你个小狐狸精,故意在婆婆面前哭哭啼啼,是不是就盼着我被骂?”秦雪想起方才于婆婆看自己的眼神,实在气不过,她骂道:“幸好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若是先前信了你,这会儿恐怕尸体都凉了!” 她说这话时一直盯着冉念念,而冉念念也如她所愿,将头低了下来,默默承受着她的辱骂。 “果真是狐媚子,骨子里的东西怎么洗也洗不掉,柔柔弱弱的样子做给谁看?”秦雪见她不吭声,心中的火直往上窜,声音也大了许多:“这里的人都清楚你是什么底细,你真以为我们都瞎么?” 冉念念的泪很快落在地上,她一双眼睛本就哭红了,这会儿更是生疼。 “你还有完没完了?”沈云悠将冉念念护在身后,她实在受够了这个秦雪,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找茬,一刻也不安宁。城 “成日这么骂人不累么?难道将她骂哭了,于婆婆就会多看你两眼?” 她不清楚这些人之间发生的事,也不妄图同秦雪讲道理,只希望此人能安分一些。 秦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冷哼一声开口:“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等她把你给卖了,你就连哭都不知道上哪儿哭了!” “管好你自己便是!”沈云悠厌烦地推着她往外走,秦雪却像是打定主意要闹,她高声道:“你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么?” 冉念念听了这话全身一僵,她抬头怯怯地看向沈云悠,秦雪满意地笑起来:“看样子不知道?真是可怜,被她这么耍弄,这以后……” “行了你走吧,我不关心她从哪里来,这跟你也没有关系。”沈云悠皱着眉头,这个秦雪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所有人都围着冉念念骂。 秦雪挑拨不成,立刻收起了笑,她指着沈云悠,变得尖酸刻薄:“不过是红杏出墙的贱人,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你说什么?”沈云悠颦眉,方才这话,是在骂自己? “说你呢!”秦雪横眉怒目:“你在外面那些破事儿我们可都知道,你夫家真是仁慈,只是要休了你。说起来,你也真够不要脸的,还敢去死?要死怎么不死透,害得我们也耽误了,你不想治病,我们还想治呢!” 她越说越生气,忽然抓起沈云悠的手腕,哼了一声:“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好好儿过日子不行么?非要做那等恶心人的事,也不嫌害臊。” 她说着回头同洛恬道:“看见没有,像她这样的人,再好看也没用,还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放手!”沈云悠想挣脱,她当然已经清楚,秦雪说的并不是她,而是原本要过来的那位姑娘。也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总之于婆婆认错人,将自己带了过来。 她不想同秦雪纠缠,谁知秦雪越来越来劲儿,攥着沈云悠的手腕大声叫骂,似乎要将这几日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冉念念见状,便也顾不上自己,冲上去同秦雪拉扯起来。 奈何她和沈云悠都没什么力气,两个人加起来也控制不住秦雪。沈云悠被拉来拉去,她终于厌烦了,用尽全力喊道:“你再发疯,我就要叫人了!” “叫人?”秦雪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沈云悠,她转头夸张地同剩下几人说道:“听见没有,她说她要叫人。也不想想,她这样的贱人,还会有人理?” 沈云悠的眼中已经染上了戾气,这个秦雪真是又蠢又坏。她说的叫人自然是叫沈家的人,之所以一直没有将这件事闹大,也是因为觉得于婆婆不像坏人。 可秦雪一直这么无理取闹,她实在受不了了。 “哟,还恨我?你多娇气?不过是让你多做了些活儿,这就记恨上了?”秦雪洋洋得意,沈云悠却一言不发。她不是秦雪的对手,她现在只希望沈家的人过来好好儿教训这个聒噪的泼妇。 “我就愿意她娇气一些,只要她高兴,想恨谁就恨谁,轮得到你这毒妇指指点点?”话音刚落,池季远已经走进来,他一把将沈云悠护在怀里,眼神凌厉地扫了秦雪一眼。 第339章 人心 “啊——” 池季远骤然出现,尖叫声也随之响起。秦雪的叫骂声在房中回荡,她身后的女子有的将脸捂起来,有的则匆匆往外走。 “什么毛病?”池季远低声说了一句,并不明白这些人的做法。 “吼什么?”于婆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洛恬正扶着她往这里来,一面说道:“婆婆您小心一些。” 场面更加混乱,其中一个女子指着池季远道:“快让他藏起来!” 沈云悠对这里的规矩感到疑惑,但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她还是让池季远躲进了柜子里。 “怎么回事?”于婆婆方才在休息,但这边动静实在太大了,她便想过来看一看。 秦雪不回答,她身后那几人自然也不肯出声。 “秦雪骂冉念念是狐狸精,”沈云悠冷冰冰地开口了,她指了指自己,面无表情:“骂我是贱人。” “你!”秦雪愤怒地瞪着她,于婆婆眼眸一沉,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婆婆,我也不过一时嘴快。”秦雪赶忙解释,她们到这里的第一日,于婆婆便说过,切不可起冲突。如今她算是犯了大忌,还被抓个正着,她就怕于婆婆生气。 于婆婆没有回答,眼中也看不出情绪,她缓缓走到秦雪面前,伸出手,利落地给了她一巴掌。 声音清脆,场面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秦雪的眼眶很快就红了,她在家中辈分不低,更没有没人打过巴掌。她捂着脸,忿忿不平:“婆婆,您摸着自己的心说,这些话有错吗?” “谁不知道她是烟花之地出来的?那里的女子整日勾搭别人家的相公,我骂她一句狐狸精怎么了?” 秦雪指着冉念念,一股脑儿将心中的不满都倒了出来:“我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也就是说了两句,这也不可以吗?若是平日里,我逮到这样的狐狸精,定然已经拳脚相向,婆婆到底为什么护着她?” 原来……沈云悠微微抬头,看向冉念念,后者也正小心地偷看她,目光相撞之后,冉念念飞快低下了头。 难怪怎么也不肯透露她的事,原来是怕自己瞧不上她。 “你明明知道她是被卖过去的,并非自愿,为何一定要出言中伤?”于婆婆痛心疾首地看着秦雪:“这样的遭遇几乎将她一生都给毁了,你自己也曾有女儿,如何说得出那种话?” 冉念念被卖之后吃了许多苦,平日说话也小心,生怕被别人嫌弃,她年纪又小,于婆婆这才格外关照了些。 “不管她怎么进去的,总归就是那种女子,我们都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婆婆却非要我接纳她,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秦雪说着,竟觉得有些委屈,她过来是为治病,为何要违心同那种人往来? “我不是……”冉念念低着头,声若蚊蝇,她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解释:“我确实被……被卖到了那种地方,可我进去不久,每日只是挨打、喝一些奇怪的汤药,并没有……没有勾搭别人的相公。”尺度文学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管怎么说,她确实进去过。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心思听你编故事,总之我不可能接受你。”秦雪早已认定冉念念就是狐狸精,当然不可理会她的解释。 于婆婆听了这话不住摇头,似乎对秦雪失望至极,她长叹一声,开口时语气却很坚决:“既然如此,你就走吧!” “婆婆!”秦雪不可置信地盯着于婆婆,不解的语气中有些许委屈:“我将您这院子打理得这样好,又日日为您做饭,您竟要为了这个狐狸精赶我走?” “她曾经敬你爱你将你视为长辈,所有掏心窝子的话都同你说了,可你呢?”话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于婆婆也没有再留情面,她问秦雪:“你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还带头来讽刺她奚落她,这就是你为人长辈应该做的么?若她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么?” 冉念念的泪慢慢淌下来,她刚来的时候,秦雪很照顾她,事事都将她带在身边。她感激不尽,便将所有好的都给秦雪,对她毫无隐瞒。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她将心中所有的不安都压了下去,同秦雪坦诚了自己的遭遇,那是她被娘亲救出来之后,第一次对旁人敞开心扉。 可她没想到,秦雪立刻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里的厌恶藏也藏不住。也不管天寒地冻,秦雪当即将她赶到了院子里。 天空中飘起小雪,她冻得瑟瑟发抖,终于想起了阿娘的话。 她来之前,阿娘曾说过,不管别人对她有多好,都不能透露一点过去的事。因为说了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她以为秦雪对自己是真心爱护,和其他人不同,正因如此,她才不愿有所隐瞒。却不想,她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那天晚上她蜷缩在空闲的房屋呆了一整晚,这才没有生病。 第二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来历,她们围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时不时大声说出一两句难听的话。 再没有人愿意和她住同一间屋子,冉念念却也没有解释,她甚至自暴自弃,想着都是自己不听阿娘的话,怪她识人不清,她活该! 再后来,沈云悠来了,她终于牢牢记住了阿娘的叮嘱,不管沈云悠说什么、怎么问,都不再透露半分,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她还是知道了。 “婆婆,您不能这样对我!”秦雪不再提冉念念的事,她抓着于婆婆的手不肯松开,甚至落下泪来,瞧上去有些可怜。 “您是知道的,我的女儿不在之后,我终日以泪洗面,伤了身体。若不将身上的病治好,我这一生恐怕都不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这后半生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再有一个孩子,先前喝过许多汤药,却始终不见成效。 于婆婆医术高明,但她一年里收治的病人屈指可数,秦雪求了好些人终于求到她头上,这才欢天喜地地过来了。 她将希望都寄托在了于婆婆身上,若就这样被赶走,她实在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就算治好了你身体上的病,我也救不了人心,你另请高明吧!”于婆婆狠心别过头,她也知道秦雪不安分,可此人生性不坏,身世又可怜,她便没有赶人。 如今她身在疾苦,却想将别人推入深渊,于婆婆是医者,她无法视而不见。 第340章 他可不是负心人 秦雪知道于婆婆做出了决定便很难再改,绝望包裹着她,可她不甘心。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不懂为什么走的是自己。 “那她呢?她是什么样的人婆婆心中应当也清楚,她今日在房中藏人,婆婆不管么?”她指着沈云悠,忿忿不平。 “你在说什么?”于婆婆盯着她大声呵斥:“事关姑娘家的名声,你每一句话都得斟酌。” “我可没有冤枉她,大家都看见了!”秦雪说罢走到柜子旁边,一把将柜子打开,又道:“婆婆,您若不信,就亲自过来看,看看究竟是我骗了你,还是她们将您当猴耍。” 众目睽睽之下,池季远从柜中翻出来,于婆婆脸色铁青,她指着池季远,一双手微微发抖,目光却落在了沈云悠身上。 “就是他吗?”她问。 沈云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立刻拉起一旁的棍子往池季远身上招呼。 她一言不发,池季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对方是老婆婆,他也不好动手,只得一下一下地躲着。 “婆婆,你别打他!”沈云悠急了,她大喊一声,于婆婆却压根儿没有搭理她,她便带着哭腔说道:“您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话音刚落,她已经冲过去护住池季远,牢牢地抓住了于婆婆手中的棍子。 于婆婆一愣,松开手说道:“你这又是何苦?为了这么个负心人值得吗?若他真在意你,就不会让你平白遭受那么多辱骂。” 她说的是本该来这里治病的那位姑娘,那姑娘成亲三载一直没有孩子,便被夫家嫌弃,公公婆婆说什么也要将她赶走。 姑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当然不肯答应,哪里知道公婆四处败坏她的名声,说她红杏出墙。她那相公是个愚孝之人,在婆婆的挑唆下也骂了她几句,她一时想不开便要自尽。 娘家人将她救下来之后,便要将她送到于婆婆这里来,瞧一瞧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明明都说得好好儿的,谁想到她那相公好生哄着,将她带走了,还说什么都是骗人的把戏。这也就算了,没两日她又被夫家逼得过不下去,她娘家姐姐再一次求到了于婆婆跟前儿。 于婆婆心善,便应了下来,可反反复复也着实耽搁了好些时日,这便引起了秦雪的不满。 “于婆婆,您弄错了,您说的人不是我。”沈云悠得了机会,终于将池季远推出房间,又关上门,这才低声问于婆婆:“到婆婆这儿来的人,可是因为隐疾?” 这里都是女子,一见到男子便慌张成这样,实在奇怪。既然冉念念和秦雪都是过来治病,她不难猜到,这些人慌张的原因就在这个“病”上。 若是一般的疾病,当然没什么好遮掩的,除非是隐疾。 于婆婆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点了头,沈云悠又将司景给的珠串取出来问:“这是不是您的信物?” 见于婆婆没有否认,沈云悠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说道:“婆婆,您认错人了,这珠串是别人送我的。”好易 于婆婆听了这话一愣,为了更好地照顾和保护这些女子,她总是让她们住在自己的院子里,直到病好为止,并且也不允许任何人将这里的事透露出去。 每一个病人都是她亲自去接的,以手上的珠串为信物。 昨日她确实要去卖灯笼的小摊前接一位姑娘,她家里人说她逃跑了两三次,终于答应过来了。 看见手上戴着珠串的沈云悠,她立刻将人带走了,她发现这姑娘果然不省心,还是想逃,便喂了药。 沈云悠见于婆婆神情有变,也知道她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立刻开门将池季远拖到她面前道:“他可不是您说的负心人,您不能冤枉好人,方才还是他将您背回来的!” 看来那个气人的姑娘是又逃了,于婆婆叹了口气,也罢,就当是没有那个缘分吧!她是是非分明之人,便同池季远道:“是我弄错了,还望你不要怪罪。” “婆婆哪里的话,您也不过是着急。”池季远答道,于婆婆虽严厉,可她对沈云悠的关心并不假,没有责怪的理由。 于婆婆扫了一眼房中的人,这些姑娘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伤了身子,才求到自己面前。她一年中会抽出一两段时日将这些姑娘接过来,调理好身体再送走。 她们中大多数很难医治,需要的药材也是千奇百怪,刚巧有一味药生在雪山,她这才亲自去采摘,又赶在晌午之前回来,将药晒一晒。 许多年都这样多去了,没想到这一次会出岔子。也怪她,近来太累了,没有在意住在院子里的人。 “行了,这下事情都说清楚了,你走吧!”于婆婆转头同秦雪道。 秦雪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难怪沈云悠什么也不怕,原来她压根儿不是来治病的。 既然如此,她也无话可说,秦雪自知再无机会,便红着眼同于婆婆道别:“婆婆,我知道您不想留我了,多谢您这些天的照顾。” 她说完便捂着嘴跑了出去,于婆婆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出声,到底是个可怜的女人,若是没有那么顽固…… 她叹着气收回了情绪,同剩下的人说道:“今后好好儿相处,若再让我知道谁惹是生非,立刻走人!” 那些女子低声应了几句,她们本也不是坏人,关于冉念念的一切都是从秦雪口中得知,根本不知道她是被卖过去的。 这会儿听到了真相,有一两人甚至还对冉念念生出了一丝怜惜。 于婆婆说完便让所有人都出去了,唯独留下了沈云悠。 “婆婆,这下该将解药给我了吧?”沈云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便将两只手伸出来放到她面前,像个要糖的孩子。 于婆婆终于笑了,她轻轻拍了拍沈云悠的手,说道:“哪有什么解药?本来也没有给你吃毒药。” “不是毒药……”沈云悠喃喃念道,可不是毒药是什么?冉念念不是说过么,到这儿来之后,不听话的姑娘会被喂毒药。 若不是毒药,于婆婆又为何要让自己吃下那东西? 第341章 真是冤家 “我见到你的时候便在想,这哪里像是要寻死的姑娘?”于婆婆难得笑了起来,她拉过沈云悠的手说道:“既然你不想死,又那么烦人,我便吓吓你。” 她往沈云悠嘴里塞了药,又不说清楚这药是什么,就是想让沈云悠害怕。总归这姑娘还想活,若不知道自己吃下的是什么,便不会整日想着逃跑,倒也省了不少事儿。 她从前也这样教训过不安分的姑娘,可这样的人毕竟很少,大家便不大清楚真相,大多她喂的是毒药。 难怪吃了那药什么事儿也没有,原来本就不是要命的药。沈云悠长出一口气,同于婆婆道:“您还真是吓死我了。” 于婆婆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慈祥:“既然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就回去吧!这儿多一个人,我倒还嫌烦。” 既然那姑娘死活不肯来,她也就不勉强了,说到底路是人家选的,她也不过是个医者。 沈云悠一开门便看见池季远在院门口等着她,她飞奔过去同他道:“咱们走吧!” 她昨日便没有回府,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可不得了。 知道自己没有吃下毒药后,她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二人刚走出没几步,沈云悠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她一转身,便看见冉念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倒是将你给忘了。”沈云悠轻拍冉念念的头,有些担心:“你自己在这儿行么?” 虽说院儿里的那些女子已经答应不再排挤冉念念,可沈云悠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一个人住怕吗?”她问,实际上,就算那些人不再恶言相向,可只要她们都不理会,冉念念这日子还是难熬。 “放心吧姐姐,”冉念念喘着粗气指了指不远处的洛恬,她正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冉念念便同沈云悠道:“我同那位姐姐已经说好了,今后我俩住一间房。” “那便好,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沈云悠放下心来,既然已经有人接纳冉念念,她也就不必再牵挂。 “姐姐,”冉念念盯着她,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手心灼热。 她犹犹豫豫好半晌,终于开口道:“我这次出来,幸而能遇见你,可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能不能别怪我?” 先前沈云悠多次询问,她却始终不愿告知,心中到底有些愧疚,毕竟沈云悠对她那么好,还给她熬粥喝,她却藏着那么多秘密。 “怪你做什么?那又不是你的错。”沈云悠安慰道,若她是冉念念,被秦雪背叛后定然也心生戒备,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冉念念听了这句话便满足地笑了,她松开手同沈云悠道:“姐姐,待我好了,就去找你玩儿。” “好啊,我住在沈府,你去那里找我便是。”沈云悠说完便催促她回去,冉念念恋恋不舍,不停地回头,明明只是短短一段路,她却走了好久才踏进院子。 又飘起了雪,沈云悠怕冷,走得飞快。14 走了一会儿池季远忽然问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拂去她头上的细雪。 “这么冷,当然得快些回房待着。”她说完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猛地站定,池季远险些将她撞倒,赶紧拉住了她。 沈云悠摸了摸被撞得生疼的头,转身看着他:“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你这是什么眼神?”池季远也揉了一下她的头,这样严肃,好像自己做了多么混账的事似的。 “那日我同白桃在房中烤火,你是不是来过?”沈云悠认真地问,当时她模模糊糊快要睡着了,窗外分明就传来一声再烤就熟了。 “就这事儿?”池季远一下就笑了:“是我,怎么了?”他本以为过了就过了,没想到她还记着。 “那么晚了,你找我做什么?”沈云悠问。 池季远想了想,很快回答:“我见下雪了,本想告诉你一声,让你也出来瞧瞧。” 那日他们刚从水安回来,他有些无趣,很快发现空中飘起了小雪,便想去看一看她在做什么。哪知道她同白桃两个围着火盆儿,困成那样,他这才忍不住出声。 “我就知道,除了你,谁还会那个时候过去!”沈云悠“哼”了一声有些得意,还说什么是她太过思念。 “不过是想逗逗你,这么认真干嘛?” 二人打打闹闹,很快到了沈府,只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觅荷站在马车不远处低着头。 有人从马车中走下来,沈云悠定睛一看,果然是她那继母桑迎秋。年节将至,她终于回来了么? 老夫人去水安之前将沈云娇罚去到乡下,桑迎秋怕她过得不好,便陪着她一起过去了。 沈云悠没想到他们都回京了,桑迎秋还迟迟不肯回府,想来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沈云娇。 桑迎秋站定之后,抬起头仔细地看着沈府的牌匾,她可算是回来了,在乡下这段日子,她几乎都快忘记自己还是沈家的夫人。若不是听说老夫人和沈逸天都回府了,她几乎不打算回来。 老夫人一回来,她自然处处不放心,得亲自盯着;而沈逸天她也许久未见。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暂时让沈云娇一个人待在乡下,为此,沈云娇还同她闹了脾气,好几日才哄好。 她不过站了片刻,便觉得有些冷,刚要迈开步子,就看见了沈云悠。 “过来让母亲看看。”她眼中的欣喜遮掩不住,桑迎秋甚至等不及,主动走向了沈云悠。 她满脸慈爱,伸出手小心地摸着沈云悠的脸,半晌才说出一句:“去水安有没有受委屈?母亲那时在乡下,只能干着急,本打算快些回来阻止,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启程了。” 桑迎秋当然不愿意让沈云悠跟着老夫人去水安,就怕这期间祖孙忽然亲密起来。谁知道一听她要回府办事,沈云娇便闹腾着不肯吃东西,她不得不安抚许久,等到沈云娇终于答应,老夫人已经带着沈云悠走了。 如今匆匆回府,还没踏进家门就遇上了这个继女,真是冤家,桑迎秋心说。 第342章 喜庆 “母亲回来了?” 怎么就回来了?沈云悠本还想着好不容易桑迎秋不在,她能舒舒服服过上一段时日了,哪里知道还没来得及高兴,这人便又出现了。 “你和逸天都回府了,我自然放心不下,”桑迎秋温柔地摸着沈云悠的脸,嘴里一刻也不停:“母亲不在,你可有乖乖听话?没有生病吧?你自小便在我跟前,这次咱娘儿俩分开这么久,我这心哪,总是不安。” “母亲放心,我这不是好好儿地回来了么?”沈云悠拉着桑迎秋的手,眨着一双眼睛,桑迎秋却糟心不已,她可巴不得沈云悠出事儿回不来了。 这二人在池季远面前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就在他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桑迎秋终于催促沈云悠回房间,说是明日再好好儿同她说。 桑迎秋回屋之后便让丫鬟泡了一壶茶,她自己却也不喝,像是在等什么人。没过一会儿,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沈舜推门走进房间。 “云娇这些日子怎么样?”他一踏进门便问,沈云娇到底是他的亲女儿,这些年在他的疼爱下长大。他虽是真的生气,想给她一些教训,可也当真害怕她受罪。 “还能怎么样?老爷也不是没有去过乡下!”桑迎秋没好气地回答,向来对沈舜温声细语,既然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沈舜也清楚,沈云娇这日子大约是不好过。 桑迎秋替他斟好茶,递过去的时候又忍不住埋怨:“老爷也真是狠心,这么久了,竟也没有过去看看孩子,亏得云娇还日日念着您!” “这次她太没有分寸了,若我这个时候过去,她便会生出不好的心思,认定不管做了什么错事,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一定会原谅她,这样可不行。” 若是小错还好,可沈云娇是因为诬沈云悠清白才被罚去了乡下,这样的事非同小可,他一定得让她好好反省。 “总之老爷说什么都有理,您说我妇人之仁也好,反正我只会心疼女儿。”桑迎秋这么说了一句,又从袖中取出信递给沈舜,一面说道:“老爷自己看吧,这是我走之前云娇让我带给您的。” 沈舜赶紧接过去将信打开,确实是沈云娇的字迹,他一字一句仔细地读着这封信,面儿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 信里面除了沈云娇忏悔,还有她对沈舜的体谅。信中没有抱怨,都是真诚、温暖人心的话,她甚至没有提自己在乡下过得多辛苦。只是有时会说起那边的环境。 沈舜立刻就心疼了,沈云娇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她一个人待在乡下,着实有些可怜。 桑迎秋瞧着他的表情,心中大喜,这封信的确是沈云娇所写,内容却都是她教的。毕竟沈云娇不肯认错,又怎么写得出那些懂事的话语? 说到底,这家中最心软的还是沈舜,想必他看了这信,心中就更不好受了。 “云娇这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她明知故问,想试探一番。 “没什么。”沈舜小心地将信收起来。 从沈云娇这信来看,她确实已经知道错了,可老夫人当初说得很清楚,年前不允许她回来;再说沈云悠当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若忽然变卦,倒也对不住她。 他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有等到年后再能将沈云娇接回来了。来 桑迎秋看着他这副样子便也猜到,他确实心软了,但仍顾念着沈云悠。她没有再问,只是反复揉搓着手中的帕子,看来她得在那个小蠢货身上下功夫了。 第二日,沈云悠正在同白桃一起尝小宛新做的糕点,灵意便过来说道:“小姐,锦绣布庄的盛芊姑娘来了。” “盛芊姑娘……”沈云悠将糕点塞在嘴里想了一想,终于有了些印象。每逢年节,老夫人便会在锦绣布庄为家里的人做一身新衣裳。 说起这个布庄,便不得不提“华贵”二字。锦绣布庄的衣裳,布匹、样式不一定是上京之中最好看的,却一定是繁复最华丽的。 老夫人看中的便是这一点,年节的时候常有亲友来往,穿一身鲜艳华丽的衣裳,既彰显了沈家的身份,又显得喜气。 沈云悠等一众小辈纵是不大喜欢那里的衣裳,可一年里穿不了几日,便还是照着老夫人的意思做了。 锦绣布庄的人今儿过来,大约又要让自己挑花色和样式了。 “快请盛姑娘进来。”沈云悠说完,白桃已经将桌上的糕点一扫而空,又将碗碟也收拾好了。 “见过大小姐。”盛芊一进来就行了礼,沈云悠忙道:“姑娘不必拘谨,可是让我挑花色?” “正是。” 盛芊一招手,她身后的小丫头便将布匹都拿了上来,一面说道:“照往年的规矩,挑最好的布匹送过来,由老夫人以及老爷、夫人先选,然后便送到大小姐这里来。” 沈云悠草草扫了一眼盛芊带过来的布匹,锦绣布庄的布匹,还是一如既往……往年还有几匹素雅的,今年倒好,不是大红大绿,就是带着繁杂的花朵图案,她已经花了眼,却愣是选不出来。 “我看这匹就不错。”池季远忽然伸手一指说道:“喜庆。” 这布上是盛开的牡丹,颜色又极其张扬,连盛芊都愣了一下,随即委婉地表示:“这样的花色还是更适合沈夫人,大小姐年纪小,还是挑别的吧。” “你穿上这布做的衣裳,鲜艳的一小团,往雪地里一扔多好看啊!”池季远说道,沈云悠一把拍开他的手:“那要不,用这花色给你做一身?” “我就不了,这是你们姑娘家用的,我哪好意思!”他推辞道,盛芊浅笑一声,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布匹里挑出了稍微素雅的几匹:“依我看,这些比较适合大小姐。” 虽说她已经尽量在挑,可那几匹里,也只有一匹鹅黄色的布不怎么招摇,上面是淡粉的桃花。 沈云悠哪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她立即定下了那匹布。 “我再同您说说衣裳的样式……” 盛芊刚开口,觅荷便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开口道:“盛姑娘,我们夫人让您再过去一趟,说是方才有些要紧事忘了交代。” 第343章 被摆了一道 .. 觅荷神(情qing)紧张,盛芊也有些犹豫,这沈家可是大户,她当然得罪不得。沈云悠见她如此为难,便开口道:“您先过去吧!“ “可样式和尺寸??“盛芊开口,她定好了时候要去另一家,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过来问,又不好让大小姐一直等着自己,还是说改(日ri)再跑一趟? “尺寸就按照往年的吧,至于样式??您就看着做吧,布庄的做工一向好,我不担心。“沈云悠却根本不在意此事。总归那衣服也穿不了几(日ri)。 “多谢大小姐。“盛芊舒了口气,说罢跟着觅荷走了。 做衣服这事儿,沈云悠从来不大过问,毕竟这是老夫人定的规矩。至于样式什么的。既然是锦绣布庄的手艺,她也没有多期待,定然是老派又彰显富贵。 锦绣布庄做衣服本就快,沈家又要得急。加了工钱赶制,倒是在年前就赶制好了。 这(日ri),小宛和白桃在院子里疯玩儿,沈云悠一下一下((荡dàng)dàng)着秋千。 她实在怕冷,听见白桃她们玩儿得开心,又心痒痒,池季远便给她做了个小小的秋千挂在树上,让她没事儿的时候坐在上面晃一晃,也就当是透气了。 “大小姐,新衣裳送来了,老夫人让您过去试试。“苏芷走过去叫她,她立刻回神,去了老夫人的院儿里。 还没走近,便听见了谈笑声,苏芷见她有些疑惑,便解释道:“今(日ri)陈家老夫人刚巧过来,一听说做了新衣服,便想看一看。“ 陈老太太同老夫人相识多年,常常来府上坐。沈云悠好几月前听说她去南方女儿家中小住,想来是年节将近,便也回来了。 沈云悠刚进门就听见桑迎秋说了一句:“到底是团圆的好时节,您回来是对的。“ “虽说那边待着舒服,可我总是放心不下,总担心我不在,家中儿媳忙不过来。“陈老夫人笑得爽朗,桑迎秋也宽慰道:“陈夫人跟在您(身shēn)边这么些年,一定学到不少,定能打理妥当。您老就放宽心吧!“ 她刚说完便看见了沈云悠,忙起(身shēn)走到她(身shēn)边:“云悠来了?“说着示意沈云悠向两位老夫人请安。 “都说你为人宽厚和善,全然将云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看你们母女俩也确实亲近。“陈老夫人看着二人点了点头。言语之中满是夸赞之意。 桑迎秋笑着拉过沈云悠的手:“这是自然,不止是用我,云悠同她弟弟妹妹也从未有隔阂,本来这自小一起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 老夫人不着痕迹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开口道:“说这些做什么?不是要看衣裳么?快些试吧,若不满意,也好拿去布庄改。“ “您瞧我。说得高兴,竟将这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桑迎秋说罢,命人将衣裳拿过来摆放在桌上。 “这锦绣布庄的手艺可真是好!“陈老夫人仔细看着老夫人的那(套tào)衣裳:布料为暗红色,带着玉兰的暗纹,上面绣着仙鹤和松树,既贵重寓意又好。 双眼便被华贵铺满,她将那件衣裳捧在手里,(爱ài)不释手。说话间也有些激动:“老姐姐,若不是怕你不高兴,我可巴不得立刻做一件一样的。“ “我这算什么?你现在去布庄还能挑出更好看的布匹、样式。“老夫人平素不是张扬的人,可这年节么。总是要喜气一些,这衣裳正合她的意。 二人正说得高兴,桑迎秋忽然不合时宜地叹了一口气。 沈云悠端起茶微微抿了抿,桑迎秋今(日ri)怎么了?按理说她是有分寸之人。照她平素做事的风格,这会儿一定已经将两位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眼下却冒着被老夫人责备的风险跑出来煞风景,实在是奇怪。 “怎么?这衣服你不满意?“老夫人抬眼看她,桑迎秋正在整理剩下几件衣裳。她听了老夫人的话转头偷偷抹掉抹泪,又挤出了笑容:“母亲误会了,锦绣布庄的手艺人尽皆知,我哪里会不满意?“ “那是怎么了?“老夫人问道,桑迎秋却始终摇头,强颜欢笑。 “有什么事就直说罢!若是生出误会,外面传我这个做婆婆的待你不好怎么办?“ 老夫人说罢看了陈老夫人一眼,毕竟有外人在场,这桑迎秋又是抹泪又是委曲求全,倘若不问清楚,她怕是要落个恶婆婆的名声了。 桑迎秋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悦,赶紧低着头解释:“媳妇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说出来又怕母亲不高兴,这才??“ “这就是你多虑了,我这老姐姐心(胸xiong)开阔的很,哪里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老姐姐,你说是吧?“陈老夫人笑呵呵地拍了拍老夫人的手打起圆场。 桑迎秋也就趁着这个好机会开口了:“媳妇是看着这些新衣裳,便想起往年,这些衣裳里面,也有一(套tào)是云(娇jiāo)的,今年却??“ 她说着忍不住捂住嘴,眼泪也滚落下来,沈云悠冷漠地看着她。不过是去乡下,说得跟沈云(娇jiāo)死了一样。 陈老夫人也没料到她会这么伤心,赶忙关心道:“这??云(娇jiāo)究竟是怎么了?莫不是??“ 她离京好几月,这才刚刚回来,京城发生了的事她并不清楚。她仔细回忆一番,似乎从未听说沈家女儿出了什么大事。 “您别担心,就是前些(日ri)子,云(娇jiāo)同云悠姐妹之间起了一些小冲突,母亲便将她罚到乡下去了。“桑迎秋答道,陈老夫人微微撇了一下嘴,还以为是多不得了的事儿,将她也给吓了一跳。 不过一会儿,她却又笑了起来,同桑迎秋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性xing)子太多愁善感。既然是小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待云(娇jiāo)认了错,也就回来了,想要新衣服,那时候再做也不迟嘛。“ “您说的是,瞧我这(性xing)子,“桑迎秋责备了自己几句,从衣裳中挑出了沈云悠的那一(套tào),说道:“不说这些难过的事了,云悠,你跟母亲过来试试衣裳。“ 她说罢低头仔细瞧着手里的衣裳,片刻后却像发现了什么,猛地抬头捂着嘴朝沈云悠开口:“还是云悠有心,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虽说云(娇jiāo)一时顽皮,中伤了你,但你是姐姐,又怎么会责怪她?“ 这高帽子扣得好,沈云悠抬眸看清了她手上的衣裳,便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还在找"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344章 姐妹情深 “母亲,您瞧,云悠心里明白着呢,知道妹妹没有在,便为她做了一身新衣裳。” 还不等沈云悠说话,桑迎秋已经将衣裳拿到两位老夫人面前。 “这不就是普通的新衣裳么?”陈老夫人伸手摸了摸衣裳,料子是不错,样式也尚可,但……她眼神中带着些许困惑:“怎么说是给云娇的?” 这桑迎秋真这么厉害?只是瞧一眼衣裳便能明白沈云悠心中所想? “夫人有所不知,云娇最喜欢的便是桃花,而她的衣裳,大多都是这个样式。”桑迎秋在她身边坐下,缓缓解释:“这衣裳可不就是为她做的么” 她说着悄悄抹泪,喃喃道:“我本还担心云悠会生出怨恨,是我多想了……也幸好是我多想了。” 老夫人将衣服放好,抬头看了她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沈云悠身上。 “云悠,这衣裳真是给你妹妹的么?”她开口问。 沈云悠微微抬头,对上了桑迎秋期盼的眼神,难怪她今日如此不合时宜,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 那料子确实是她亲自选的,样式……不是她定的,可这衣裳做出来就是同沈云娇穿的那些很像。 若料子或样式,沈云娇只是喜欢其中之一,即便桑迎秋提出来,老夫人也不大会相信。偏偏这衣裳,似乎从头到尾,都是按照沈云娇的喜好来做的。 加之二人身形本就相差不大,就连沈云悠自己,也觉得这身衣裳更衬沈云娇。 更重要的是,眼下桑迎秋已经将事情抛到自己头上,尤其是,陈家老夫人也在场。若如实回答,说自己并没有那份心思,倒是惹人失望;可若按照桑迎秋的意思去做,便是为她母女二人铺路,桑迎秋这下一步定然是说服老夫人将沈云娇接回来。 其实家中的人很清楚,老夫人和沈舜之所以完全不提让沈云娇回府过年的事,都是因为顾及着沈云悠的感受,可倘若她主动要接沈云娇回家…… 恐怕是皆大欢喜。 桑迎秋着实扔了个难题给沈云悠,似乎不管她怎么做,都是吃亏。 “云悠,你怕什么?你心里想着妹妹,这是好事,祖母不会怪罪你的。”桑迎秋不断催促、引导,沈云悠甚至能想象,当自己说出不是想让沈云娇回来,场面会有多么难堪。 她轻轻咬着嘴唇,眼神闪烁。撞上老夫人的目光时,整个人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快速地低头想将自己藏起来,似乎真是犯了错的孩子。 “你母亲说得不错,你妹妹被罚,同你心里有她是两回事,我不会迁怒于你。”最后连老夫人也开口了,示意沈云悠不用害怕。 虽说沈云悠还没有回答,可在场的人都已认定她那身衣裳就是为沈云娇做的,她心中清楚,这坑是必须要跳了。 “祖母,我听母亲说妹妹在乡下过得并不开心,实在是担心她,这才想为她做一身衣裳……”沈云悠没有辜负桑迎秋的期望,将这件事揽了下来。 正当桑迎秋要开口为沈云娇求情时,她却忽然跪在老夫人面前哭了。唯一 “祖母,我只是心疼妹妹,并没有违逆您的意思。”沈云悠小心地抹着泪,似乎怕引得老夫人反感,她抽着鼻子,说起话来委屈得很:“可……可母亲说得对,年节是团圆的时候,您就暂且让妹妹回来吧!” 她这话是要提醒老夫人,将沈云娇罚去乡下是老夫人自己的意思;纵使现在让沈云娇回府,年后也可以再将她送走。 “妹妹是做错了,可这么重要的日子,总不能不让她回家吧?我……我答应您,只要您答应让妹妹回来过年,之后不管将她送到哪里,我都不再过问。” 她这话俨然将自己和沈云娇放在了同一边,似乎豁出去在为这个妹妹求情。 沈云娇受了罚,她偷偷为沈云娇做新衣裳本就是错事,如今这样认错,在老夫人看来倒也不奇怪。 桑迎秋却着急了,她本想利用沈云悠让沈云娇回府,可这三言两语,怎么成了接回来还要再送去乡下? 老夫人再生气,过完这个年也该考虑让沈云娇回来了,但让沈云悠这么一闹,年后若真再送走,什么时候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云悠,你这份心母亲明白,但你妹妹犯了错理应受罚,咱们就算想她念她他,也不能总是纵着她啊!”她忽然转变了态度,开始劝说沈云悠:“待她想清楚了,再回来也不迟。” 若老夫人听了沈云悠的话,将沈云娇接回沈府,年后又送走,那丫头还不知闹成什么样。这样想来,就算前功尽弃,桑迎秋也宁愿再等一等。 “母亲,可是……”沈云悠眼泪汪汪,拉着桑迎秋的手哀求:“可是妹妹一个人在乡下,就连过节也是孤孤单单,您忍心吗?” “就算我舍不得……” “好了好了,你呀!孩子一片真心,就依了她这一次吧!”陈老夫人爽朗开口:“我这老姐姐想必也正思念孙女,就让云娇回来过个年吧,你是做母亲的,可不能这样心狠。” 话音刚落,桑迎秋便偷偷打量老夫人。陈老夫人到底是外人,究竟要怎么做,还是得看老夫人自己。 “老姐姐,您说呢?”陈老夫人转头问道,只见老夫人一手轻轻握住椅子旁的拐杖,另一只手端起茶杯,却不着急往嘴里送。 好半晌,她才微微点头。 “就按云悠的意思办吧!”不管怎么说,沈云娇毕竟是亲孙女。这种时候让她一个人待在在乡下不妥当,先前老夫人也正为这事儿头疼,既然沈云悠提出来,她便也顺着台阶下了。 总归反省了这么久,且先看看沈云娇有没有变化,若还像以前一样不知好歹,再将她送回去也不迟。 “这孩子,你也快起来吧!”陈老夫人同沈云悠点点头,她赶忙擦着眼里的泪花,起身坐到一旁。她也清楚老夫人的心思,既然被桑迎秋着走到这一步,她便趁着机会将老夫人的心事解决了,指不定还能落个好。 这事儿说完之后,二位老夫人的目光很快又回到衣裳上,桑迎秋几次想提,却都插不上话,只得匆匆作罢。 “你现在去锦绣布庄,挑自己喜欢的布匹和样式,做身新衣裳吧,这一身就给你妹妹了。”老夫人最后吩咐沈云悠。 她本已经往外走了,两步之后忽然转身从桌上取走了做好的衣裳,小声说道:“我要亲手给妹妹。” “姐妹情深,果真是姐妹情深!”陈老夫人乐呵呵地拍着手笑道。 第345章 缺了些喜气 “白桃?白桃?”沈云悠抱着衣裳走进院子大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应答。 “白桃和小宛一起出去了,说是要挑些新鲜食材。”池季远的声音从树上传来,他百无聊赖,正挂在树上扯着秋千的绳子一下一下晃荡。 沈云悠闻言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却也没有看到灵意的影子,她便同池季远道:“池公子,你下来陪我跑一趟吧!” 池季远抬眸看她一眼,又晃了一晃,终于跳下来。 “大小姐今日可真是客气,”他煞有介事地行了个礼,看向沈云悠手上的衣裳问:“这就是你的新衣裳?” 他将衣裳接过去看了看,有些不解:“这不挺好看的么?愁眉苦脸为哪般啊?” “可惜不是给我的!”沈云悠有些气,她几步走到树下坐在秋千上:“好好儿一身新衣裳,这就被别人偷了。” 难怪桑迎秋那么反常,真是当她傻,她抓着秋千的绳子,忽然站起来:“咱们现在就去锦绣布庄。” 二人刚到布庄门口,盛芊立马迎了出来,她见池季远手中拿着衣裳,便有些担心,开口问:“大小姐这是不满意么?” “祖母让我新做一身。”沈云悠说罢将目光落在了布匹上。 新做一身?难道原先的衣裳出了问题?盛芊还没来来得及问,沈云悠已经拿起一匹浅绿色的布料问道:“盛姑娘,这布好么?” “当然,这可是今年新进的料子,这整个上京也只有几家布庄有。”盛芊答道,说罢将手放在布料上,欣赏起来。 这匹布瞧上去比周围一大堆靛蓝、紫檀的布匹素雅多了,沈云悠点了点头,又挑出了另一匹浅粉色的:“那这一匹呢?” “这也是上好的料子,花色工艺极为复杂。”盛芊不知道沈云悠问这些做什么,只是觉得她也当真会挑,一来就选中了如此贵重的布料。 “既然这些布料都很好,为何那日姑娘让我挑料子的时候,我并没有见着?”沈云悠终于问。 锦绣布庄向来要挑顶好的布送去沈府,照盛芊的说法,这些布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却为何没有送进沈府? “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两匹布我原也是带过去了的。”盛芊说着,又凭借记忆,挑出好几匹布放在沈云悠面前,这些布匹都较为淡雅,尤其适合小姑娘。 “本也想带到您面前供您挑选,可沈夫人挑好做衣裳的料子之后,说是近来对剪裁有些兴趣,想试试亲自为家中的姑娘做衣裳,便将这些料子都留下了,您这才没见到。” 难怪,沈云悠的记忆中,锦绣布庄的布料虽多华贵、花纹复杂,可也不至于那么难选。原来真是桑迎秋将淡雅的都扣下了,只剩有桃花的那一匹,这样一来,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 沈云悠眼眸动了动,却没有揭穿桑迎秋,毕竟照现在看来,自己也并不亏。只要在沈云娇回府的时候,让她再做一些忤逆的事,她立马又会被送到乡下去。400 她在店中转悠许久,目光都在布匹上,忽然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对了,当时你急匆匆赶去见我母亲,是为了何事?” “夫人只是要改样式。”盛芊回忆起那日,答道:“对了,夫人听说您还没有定下样式,便替您定下了。” 怪不得事情这样巧,沈云悠心说,她“恰巧”选中了带有桃花的布料,衣裳的样式又刚好是沈云娇喜欢的。 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一匹大红色的布料上,她眼睛眯了一眯,忽然转头同池季远道:“替我挑一些瞧上去喜庆的布料吧?” “我挑?”池季远指了指自己,有些怀疑,又重复了一遍:“喜庆的?” 沈云悠肯定地点头,他便随手拿了些,无一例外都同“红”有关,大红橙红、枣红橘红,面前很快是红彤彤的一片。 这些布料有的只是颜色鲜艳,上面是淡淡的云纹、水纹,可有的布料那上面可都是大片大片金色的花朵、枝叶,简直花里胡哨。 “大小姐,这……”盛芊一心想着方才沈云悠说要新做一身衣裳,好几次欲言又止。这花色,同小姑娘可是一点都不搭,好好儿的姑娘,穿上这种料子做的一身衣裳,怕是人都要老上好几岁了。 好容易池季远挑完了,盛芊看着这些布料,有些揪心,只得安慰自己至少确实喜庆…… “你真要用这些做衣裳?”池季远也有些犹豫,他拿起其中最花哨的一匹布,在沈云悠身上比划了一下,立刻猛地摇头将布放下,推得远远儿的。 “喜庆是真的,可这不合适啊!”他先前确实只考虑了颜色,也没想过这样的料子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不是我用。” 沈云悠摆了摆手,将桑迎秋费尽心思为沈云娇做的衣裳放在盛芊手上。 “盛姑娘,这一身虽好看,可我想来想去,还是缺了些喜气。”她随手指了一下池季远选出来的那些“喜庆”布匹,继续道:“您帮我加些东西吧。” 这衣裳已经完工,不大好改,沈云悠便指了指袖口、领口:“您也不必太费心,在这些边儿上加些红色的布料便是,对了,还有腰处。” “大小姐,您可想好了?”盛芊自然明白沈云悠的意思,可这些布的颜色、花纹同那衣裳一点儿也不搭,她很担心。 “好不好看不重要,有喜气就好,您照做便是。”沈云悠轻拍盛芊的手,就差直说将这衣裳做得难看一些了。只是她明白,凡事不能过火,若太过分,连老夫人也看不过眼,这衣裳大约就用不上了。 沈云娇最爱出风头,而每年年节都是她最好的机会,大约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沈云悠忽然有些期待她回府了,只要让她穿上这一身在亲友面前走一圈,都不用出言讥讽,她自己就能气炸。 想到这些,沈云悠心情愉悦,很快为自己挑好一匹素雅的布料,临走时还特地叮嘱盛芊:“盛姑娘,新的这一身衣裳正常做就好。”千万不要给她加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上面。 第346章 你是谁的爹 “你想让沈云娇穿?就不怕她闹起来?”出了锦绣布庄的大门,池季远问道,难怪要自己挑布料,原来存了这个心思。 “要闹也是同桑迎秋闹,到不了我面前。” 沈云娇就算再不满,她敢在老夫人跟前儿闹?还不就是吵桑迎秋。 沈云悠可巴不得她死活不肯穿,经了桑迎秋这么一出,这衣裳已经不简单了,它是姐妹情谊。一旦沈云娇拒绝,便是不接受她这个姐姐的好意、今后不愿好生相处。老夫人一生气,怕是立马就能将她送走。 总之摆在沈云娇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出丑,二是立刻被赶走,沈云悠可不关心她选哪一条。 二人刚走没两步,就瞧见了司景,沈云悠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先前说,那小子故意接近我是想做什么来着?”她问,虽然害她被于婆婆抓走的那串珠子确实是个误会,但司景别有居心也不假。 “他不肯告诉我,非得见到你才说。”池季远那日走得急,倒也没有逼问。 话音刚落,司景已经飞奔而来,喜笑颜开,一双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我本想让白桃请你出来,没想到这就遇上了。”司景手上还拿着在街头卖的小玩意儿,他不等沈云悠说话便道:“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谁?”沈云悠问,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是要找人? “沈言,你认识么?”司景说这话时少有地紧张,一直不安分地拨弄手上的小玩意儿。 司景是个很放得开的人,沈云悠就没见他脸红过,看样子,沈言对她很重要,难不成…… 不过片刻,沈云悠的的表情变了又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看向司景的眼神也有些怪。 “你打听他做什么?”最后,她谨慎地问。 “你知道么?”司景的惊喜溢于言表,眼中充满希冀,整个人难以抑制地轻轻发抖。 沈云悠满眼戒备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透露的意思,二人僵持片刻,他终于叹了口气,坦白道:“我娘说,他是我爹。” “原来是你爹啊,我还以为他是你儿……”沈云悠话到一半,眼睛猛地瞪老大,她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说他是你爹?你娘真是这样说的?” 司景肯定地点头,她斟酌许久,试探地问:“是不是你娘弄错了,沈言是我远房堂弟,今年只有六岁,他……他哪里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司景的表情很精彩,又是错愕又是恐慌……忽然多了一个六岁的爹,任谁也接受不了。 倒是池季远一脸了然,他轻轻敲了敲沈云悠的头:“你方才想到哪里去了?”看样子沈云悠是以为沈言是司景的儿子,没想到她搞反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司景抬头的时候一脸挫败,他挣扎着问沈云悠:“沈言是哪里人?能不能见一见?”千军万马 他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正巧沈云悠这会儿也闲,便当真带着他过去了。 沈言的爹娘一辈同沈府的关系便很疏远了,只因为他们住在上京,所以年节时还有些走动。若是一般远亲,沈云悠恐怕也不会这么快想起这个堂弟。 沈言家虽也是大院子,可地方有些偏,三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了打骂声。 沈云悠从墙后探出头,只见一个妇人抓着身旁小孩子,正不停往他屁股上抽。那孩子哭得涕泗横流,嘴里似乎是在求饶。 “那就是。”沈云悠指了指那个满脸鼻涕的小孩儿同司景说道。 司景抬眼望去,沈言的娘一面打着他一面骂道:“好的不学,成日同别人骂架,爹啊娘啊都骂出来了,你倒是说说,你是谁的爹?你个小狗崽子,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今日要是想不明白,就别进门。” “那……那李源也说他是我爹来着,你怎么不揍他?”沈言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又被他娘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他娘气得不行,沈云悠和池季远已经傻了,这未免也……也太巧了。 司景抖着嘴唇,就差哭出来了,最后他垂头丧气地同沈云悠道:“是我弄错了,咱们走吧。” 前些日子他娘喝醉了,无意间提起了他爹的事,说他爹是沈府的人,叫沈言。从前她没少诓骗司景,可那日她神情认真,他便当真了,这才在沈府外转悠,想找机会打探一番。 “看来我娘又是随意编了个名字哄骗我。”他“哼”了一声,忿忿不平,谁知道竟真有沈言这么个人,还是个六岁的小屁孩儿。 司景悲痛不已,可天还没黑,他便要继续做生意,临分别,他又塞了一只木头做的小鸟在沈云悠手里。 “帮我将这东西带给白桃吧,说好了给她做糖葫芦,这阵子却一直不得空,年后我肯定带着糖葫芦去找她。”他说罢便走了。 沈云悠回府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派了人去接沈云娇,桑迎秋也跟去了,生怕她这个女儿受一点委屈。 沈云娇待的地方本就不远,她回府那日,沈云悠精心为她准备的衣裳也改好了。 老夫人特地将全家都叫了过去。 “云娇,还不谢谢你姐姐,若不是她求我,我可不会改变主意让你回来。”老夫人提醒道,要沈云娇记得姐姐的恩情,也是在告诫她,切不可再胡闹。 沈云娇本已经对沈云悠恨之入骨,离开沈府的时候也几乎撕破脸,在乡下待了一段时日却也收敛了许多。 她走上前去拉住沈云悠的手,情真意切:“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姐姐,真是太不该了!姐姐一向爱护我,我却做出了那样的事,当真可恶!” 她温和有礼,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沈舜满眼欣慰,看来吃了些苦,确实懂事了。他想着又记起沈云娇写的那封信,有些心疼。 “哪些事妹妹就不要记在心上了,姐妹之间哪会记恨?你不在,我可还无趣着呢!” 既然先前替沈云娇求了情,沈云悠这戏也得做全,她此刻温柔大气,一看就是个好姐姐。 第347章 破烂玩意儿 二人的虚情假意倒甚至感动了老夫人,她刚想开口,就见沈云悠示意白桃将包好的衣裳拿出来。 “这是我特地在锦绣布庄为你做的衣裳,你瞧瞧!”她把衣裳放在沈云娇手上,眼里期待满满。 沈云娇心中不悦,这分明就是母亲为她做的,功劳倒是被沈云悠给抢了去。不过听母亲说这衣裳她一定喜欢,倒也顾不上沈云悠,很快将装衣裳的木盒打开。 那件喜气扑面的衣裳立刻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沈云娇一呆,说不出话。 面前的衣裳是鹅黄色的料子,上面有淡粉的桃花,衣裳的样式也是自己青睐的那一款。 可那些乱七八糟的红色布条是哪里来的?枣红色带着金色花朵的布料在领口处包了一圈,袖口却又是一大片橘红,就连裙摆上,都加了有两三种不同的红色布料。 这件衣裳,单是布料,就有五六种,每一种布颜色、花色都不一样,这穿上像什么? 只是一瞬,沈云娇的脸色就变了,先前的温柔与感恩荡然无存。回府之前桑迎秋一再嘱咐她,在老夫人面前一定不能同沈云悠起冲突,她能不能继续待在家中,就看这段时日了。 乡下的日子实在难熬,沈云娇出于无奈,只得处处向沈云悠示好,可这衣裳让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要她看,就连祖母那一身,也比这乱七八糟的破烂玩意儿好看。 “怎么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见她久久不肯说话,桑迎秋连忙问道。 “那日祖母让我再去做一身衣裳,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衣裳太素了,不太适合年节穿,便拿去让锦绣布庄改了一下。”沈云悠回答,总归衣服已经这样,来不及改了,沈云娇也不能坏了规矩。 沈云娇攥紧衣裳想发作,可沈舜和老夫人都在这里,她也有些怕。 可这衣裳对她来说太重要了,要知道,过年各路亲戚都会陆陆续续上沈府,就让她穿这个见人? 以前的每一年,她都是沈家几个女儿中最受夸赞的,她可受不了被别人抢风头。万般无奈,她只得示意桑迎秋赶快说几句话帮自己。 桑迎秋也正头疼,这衣裳确实不好看,但也不是不能穿。问题就在这儿,衣裳是沈云悠对沈云娇的心意,只要不是太难看,想必老夫人不会有什么意见。 她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沈舜身上,毕竟沈舜是真疼沈云娇,也知道小姑娘爱美,若是不满意这衣裳,沈云悠这个做女儿的倒不好反对。 新衣裳是来不及做了,可就算穿平常的衣裳,也比那东西好看。 沈舜的目光一直在衣裳上,从表情上却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衣裳……”半晌后,他终于开口了,沈云娇满怀希望地看着他,只盼父亲能嫌弃这衣裳。 只见沈舜动作缓慢地点着头,露出了笑容:“不错,很有喜气!” 眼见沈云娇当场就要反对,桑迎秋赶紧开口:“云悠有心了,我这就带你妹妹去试一试,定然不错!” 说罢也不管沈云娇愿不愿意,拉着她走了。全本 “我为什么要穿这种破……” “你小点儿声!” 桑迎秋一把捂住沈云娇的嘴,又往她身后看了看,一言不发将她带回了房间。 “母亲,您不会是在乡下待久了,好坏都分不出来了吧?”沈云娇一把将衣裳扔在桌上,正中茶杯。 杯子被打翻,茶水立刻被打翻,桑迎秋赶紧去抓衣裳,可还是浸了些茶水在上面。 “觅荷,”桑迎秋转身吩咐:“将这块儿洗一洗,小心一些,小姐很快要穿。” “母亲你疯了吗?那是什么玩意儿?”沈云娇巴不得将那衣裳剪成破烂,方才衣裳被茶水打湿了,她本还有些窃喜,想着不用穿了,哪料到桑迎秋根本不让步。 她吵吵嚷嚷,桑迎秋也有些烦,便沉下脸色。 “你是不是还想去乡下?”这话一出,沈云娇果然安静了许多,可还是不愿意妥协。 见她满脸委屈,桑迎秋也放缓了语气:“这不是仅仅衣裳的问题,沈云悠用着衣裳求情你才能回来。若你不穿,那便是不接受她的心意,若惹了你父亲和老夫人不高兴,这年一过完,你又得回乡下了。” 她也不知道沈云娇究竟有没有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不管怎么样,照老夫人和沈舜今日的态度来看,这衣裳沈云娇是非穿不可了。 “可是母亲,这衣裳都沾上茶水了,怎么穿啊?”沈云仍不死心,想说服桑迎秋。 “所以我叫你凡事不要冲动,这都吃了多少亏了?” 哪想到桑迎秋借此事说教一番:“若你方才听我的,这衣裳虽不好看,可也不至于弄脏,今后凡事都要同我商量,记住了吗?” 沈云娇之所以会被受罚出府,还不是因为这丫头一意孤行不肯听自己劝说,桑迎秋早就想说说她,只是先前她在乡下过得不开心,也就没有提。 可沈府不比乡下,说话做事都有人盯着,沈云娇若再不改,迟早会出事。 “算了,总归母亲自己也没有用,若是有用,怎么会被陆姨娘压上一头?我也不指望您了!”眼见着没机会换掉衣裳,沈云娇便将怒气都撒在了桑迎秋身上,搬出了陆姨娘来嘲讽。 “我可不吃这个亏,您就等着看吧!”她不等桑迎秋回答,便气呼呼地走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房中传出东西被砸的声音,桑迎秋坐在桌前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这满肚子的火可还没处儿撒。 那衣裳是上好的料子制成,自然就难打理一些,觅荷想了许多办法,最终还是留下了浅浅的茶水印。远看还好,若是近一些,就会发现腰上方有一片淡黄的痕迹,整个衣裳都显得很脏。 沈云娇虽发了一通火,但桑迎秋态度坚决,她坳不过,还是将衣裳穿上了,却怎么也不肯出房间。既然会被笑话,她倒宁愿不出现。 “快走吧!你祖母还等着。”桑迎秋苦口婆心地劝着:“今日大家都在,你若不出去,她定然会生气。” “沈云蕊也来了?”沈云娇抬头,先前因为魏泊的事,二人结了仇,若她见到自己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 第348章 你这丑八怪 “她哪会不来?”桑迎秋知道沈云娇在意沈云蕊,立刻说道:“你总是受人夸赞,她心中本就多有不平,今日发现你不在,她可高兴得很!” “这还没到除夕呢,她过来做什么?也不问别人想不想见她,真是没脸没皮!” 沈云娇心中矛盾,若找个借口待在房间里,沈云蕊不知有多得意,一定煽风点火令老夫人厌恶自己。 可若是出去……沈云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攥紧拳头。 “行了,你就别闹脾气了。这衣裳确实不好看,可论相貌,云蕊能跟你比么?”桑迎秋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已经动摇,便推着她出门,一面说道:“你就算坐在那儿一句话不说,云蕊也抢不了你半分风头。” 沈云蕊不是记仇的人,可因为魏泊的事,她烦透了沈云娇。她本已经想好,就算见到了沈云娇也一定不理她,免得吵起来惹祖母生气。 然而在沈云娇出现的一瞬,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这是什么呀?这么鲜艳?”她毫不掩饰,笑得说不清话。 ,沈云娇恼怒地看了她一眼,她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夸张,沈云娇气不过,便开口道:“你也差不多。”照老夫人的眼光做的衣裳,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云蕊听了这话却并不气恼,她笑眯眯地挽着老夫人的胳膊说道:“祖母说我这么穿好看!” 衣裳不好看又怎么了,最重要的是老夫人最心疼她了。 这话落到沈云娇耳里无比刺耳,刚想出言讥讽,桑迎秋已经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别跟她起冲突。” 沈云蕊深得老夫人喜欢,这会儿吵起来,吃亏的定然是沈云娇。 接下来二人再也没说过话,见沈云蕊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沈云娇心中很不是滋味,也不知她近来和魏泊怎么样了。 她离开家时,特意让那二人产生了矛盾。可她都走了这么久了,这期间与魏泊并没有书信往来,她虽不在意他,可也不愿拱手相让。 饭后,东舒兰和桑迎秋陪着老夫人说话,让小辈们自己出去玩耍,沈云娇几步跟上了沈云蕊。 “瞧你这样子,像是有什么好事?”她拉住沈云蕊试探地开口。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沈云蕊说罢又打了她一番,沈云娇这身着实太好笑,她忍不住弯了嘴角。 沈云娇立刻被激怒,方才沈云蕊笑话她,碍于老夫人在场,她不敢说什么,这会儿倒是不客气,开口便道:“我就算穿成这样,同你坐在一起,别人也只能看到我。” 说起此事她便觉得有些得意,本来么,从前他们一群人,魏泊眼中向来只有她。 “谁愿意看你就让他看,我见到你就烦。”沈云蕊一把甩开她的手,往沈云悠的院子跑去。 她一进院子,就被树下的秋千吸引了。 “大姐姐,我在院儿里玩你的秋千!”沈云蕊大声朝屋中喊道,沈云悠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沈云蕊已经坐在秋千上,身后是白桃。中原书吧 “白桃,我喜欢高一点儿,你用劲推我。”沈云蕊特地叮嘱白桃。 “放心,我一定让你飞得高高的。”白桃信心满满,她摩拳擦掌,最后用力将沈云蕊往前面一推。 “啊——”伴着一声惨叫,树上瞌睡的鸟儿惊得险些掉下去。 沈云蕊连人带秋千一起被甩了出去,正好扑在刚刚进院子的沈云娇面前。 沈云娇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秋千的绳子已经断了,沈云蕊面朝下扑在了地上。 “妹妹这个礼有些大吧?我可受不起!”她捂着嘴笑起来,说罢往后退了两步,又道:“可别脏了我的衣裙。” 沈云悠听见声音立刻开门跑了出来,摔出去的沈云蕊也不知道是摔懵了还是晕过去了,总之趴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天啊!”沈云悠感到自己整颗心都颤了一下,她跑过去拍了一下傻在原地的白桃,二人一起过去将沈云蕊扶起来。 沈云蕊从雪地里抬起头时,整张脸上都是雪,她嘴巴半张着,嘴里也含着雪。 “你这丑八怪,真是活该!”沈云娇笑得夸张,恨不得原地跳起舞来庆祝。沈云蕊方才还有脸嘲笑自己,这会儿遭报应了吧? 沈云蕊被甩出去时摔得重,整个人都懵了,这会儿身上慢慢有了痛觉,耳边是沈云娇一句又一句的丑八怪,她呆呆地盯着自己冻得通红、沾着白雪的双手,片刻后忽然“哇”地一声哭了。 “大姐姐,我……我,呜呜呜,我的脸,啊——”她哭得伤心,话都说不清楚,沈云悠不敢耽搁,将她送到了言欢歌面前。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惊动了老夫人,于是一群人赶过去盯着言欢歌给沈云蕊上药。 沈云蕊好不容易停止了大哭,药刚碰到她的脸,她又疼得眼泪汪汪。 “好好的一张脸,怎么摔成这样。”言欢歌对小姑娘尤为疼惜,一面上药,一面忍不住念叨。 “还不是怪大姐姐!”沈云娇声音不大,却说得很清晰。老夫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桑迎秋赶紧将她往身后扯。 这才刚刚博得一丝好感,若在这个时候为难沈云悠,老夫人恐怕又要起疑。 “这和云悠有什么关系?”东舒兰有些奇怪,她只听说沈云蕊是不小心摔了,可究竟是怎么摔的,也是一概不知。 她刚问出声,沈云蕊又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疼,她又气又心疼,忍不住骂道:“让你做事小心一点,总是不听,这下好了?” 沈云娇用力掐了一下身边的丫鬟平蓝,这丫头在她身边待了很久,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云蕊小姐是在大小姐院中玩儿秋千摔的……”平蓝小声回答东舒兰,却也没有将事情的经过讲清楚。 “还有白桃,有你这样做事的吗?那么用力,不摔出去也真是奇怪了,云蕊妹妹这脸若是恢复不了,你担待得起么?”沈云娇为沈云蕊着急,教训起了白桃。 所有人都看向沈云悠身后那个小丫头,只有言欢歌扫了沈云娇一眼,淡淡道:“能恢复。” 第349章 你真当我傻吗 “能恢复又怎么样?云蕊妹妹这罪就白受了吗?本就是……”沈云娇没料到言欢歌会忽然开口,她立即反驳。 “你少为难人了,是我让白桃用力推的。”这会儿沈云蕊也痛清醒了,她不耐地打断了沈云娇。 沈云娇自然恨得牙痒痒,白桃是沈云悠身边的人,她本想趁机教训这丫头一番,谁知道沈云蕊脸摔坏了,脑子也跟着坏了,一点儿也不追究。 “我也是气不过,若不是白桃没有分寸,你也不至于……不至于摔成这样,过两日家中亲戚都过来了,她们该怎么议论你?” 她这话面儿上是在担心沈云蕊,其实是在提醒她,今年她便是沈家最大的笑话。 说起这事儿沈云蕊就难受,过年过节的,谁不想好好玩儿,这一摔,她可怎么见人!她将心思写在了脸上,沈云娇正幸灾乐祸,沈云悠忽然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妹妹,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昨晚……昨晚你去哪里了?”她不停地抓起衣裙又放开,整个人紧张又担忧。 “昨夜?”沈云娇眉心一跳,很快回答:“我能去哪儿?还不就是在房中休息。” 她答得简单,沈云悠却如释重负,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那便好……”她说着又将目光落在沈云蕊身上,眼中都是心疼:“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仔细地检查那秋千就让你去玩儿,哪知道这绳子不结实……” “是我自己倒霉,你又不知道绳子会断。”沈云蕊随口答道,沈云悠整个人却一僵,随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老夫人看在眼里,自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沈云悠似乎想隐藏些什么。 “云悠,你怎么了,难不成你先前就知道这绳子会断?”老夫人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没……没有,怎么会?我……祖母您多想了,只是我先前便觉得这绳子不结实,若我能同云蕊妹妹说清楚,大约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沈云悠语无伦次,似乎是怕老夫人继续追问,她说完便找了个借口,带着白桃急匆匆离开。 院中,沈云蕊方才摔出的大坑还在,沈云悠走过去蹲下,将断掉的绳子捡起来捏在手里。打结处果然被动了手脚,像是被刀具隔过,稍一用力就会被扯断。 这也是沈云蕊倒霉赶上了,昨日她在这秋千上坐了许久,那时候秋千还没事。 做这秋千时,池季远试了好几次,她自然知道绳子有多结实。若说是因为白桃推得太用力,令这绳子断了,她是一点儿也不信。 沈云娇刚回来,这秋千就出了事,她可不觉得事情会这么巧。方才也是为了试探沈云娇,才故意演了那一出。 照沈云娇的反应来看,此事确实同她有关,可接下来该怎么做?总不能吃个哑巴亏吧? 沈云蕊离开之后,老夫人也去歇息了,桑迎秋迫不及待地拽着沈云娇回了房。 “你别这么用劲拉我!”沈云娇不满道,她总觉得这次回府后,母亲格外粗暴,对她一点耐心也没有。 “你老实跟我说,今日的事是不是你干的?”桑迎秋压低声音,一脸紧张。 沈云娇却无所谓地坐下,将桌上的糖放进嘴里才回答:“母亲是不是傻了?方才不是说了吗,是沈云蕊自己贪玩儿,谁知道沈云悠那秋千一点也不结实,照我看,摔出去也是活该!” 想起沈云蕊摔成那样子,她心中便高兴,真是大快人心。 “你真当我傻吗?”桑迎秋气得猛拍她的脑门儿骂道:“方才沈云悠那个样子,分明是知道有人暗中捣鬼,她谁也不问,偏偏问了你,你就不觉得奇怪?” 沈云娇一愣,她还真没想过,方才沈云悠问起,她虽有些慌,可很快就糊弄过去了,哪里会考虑那么多。 “不是你说的吗?好好儿同沈云悠相处着,她要问,我难道还能不答?”她有些心虚地狡辩。 “她既然那样问,昨夜铁定是见着你了,你自己好生想一想!”桑迎秋没好气地说道。 沈云娇终于急了,她抓住桑迎秋的衣袖,心事重重:“这可怎么办?若她将此事告诉祖母,我岂不是又要被送走?”她好不容易才回来,这年都还没过,她可不走。 “这会儿知道怕了?”桑迎秋斜睨她一眼,将自己的袖子扯回来,晾了沈云娇一会儿才说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看她方才那个样子,大约是想息事宁人,不会同老夫人说清楚。” “那就好。”沈云娇放心地轻抚心口。 “但你也别得意,你祖母可不糊涂,我能瞧出这其中有猫腻,她就瞧不出来?她那么疼沈云蕊,若是执意追究,我看你怎么办!” “母亲,您就别说风凉话了,我保证今后都听您的,您可得帮我。”沈云娇彻底没辙了,这家中她最怕的就是老夫人,若老夫人打定主意为难,她根本没有一点儿办法。 桑迎秋见她不再同自己斗气,便也软下语气:“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若你祖母真逮着这件事不放,你就打死不承认,总归沈云悠没有证据。” 就算沈云悠当真看到了,也可以说是她看错了,人证物证都没有,谁能将沈云娇怎么样? 桑迎秋早就打算好了,方才也不过是想吓唬沈云娇,让她老实一些。 沈云悠那边,她将坏掉的秋千收拾放进了堆放杂物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池季远已经捣鼓着做新秋千了。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他出神,半晌,他忽然抬头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沈云悠好半天没有回答,秋千是他亲手做的,他当然明白这其中有人搞鬼,可……她也正苦恼着,方才想了许久都没个头绪。 池季远动作快,天色将暗,新秋千已经做好了,他试了好几下,终于抬头看她,眼也不眨一下。 沈云悠就这么被他看着,脸很快烧了起来,只要在暗处,他那双眼睛总无端给她一种温柔的错觉。 她正想着这人为何忽然这样看自己,池季远已经跳上树,他指了指树下的秋千,开口道:“咱们聊聊?” 第350章 好好儿过个年 被他这么盯着,沈云悠哪还有心思想沈云娇和绳子的事,她坐在秋千上,低下了头。 他在树上正好,总归瞧不见她发烫的脸。 “有人动了你的绳子?”他问。 沈云悠点头,又意识到他在树上,不一定看得见,这便说道:“方才试探了一番,大约是沈云娇。” 沈云娇做事没什么手段,又不大会掩饰,很容易露出马脚。 “你想将这件事闹大么?”他说完,伸手替她摇了几下绳子,她往前荡了荡,还没回答,他又开口了:“可咱们没有证据。” “绳子姑且算物证,可如何证明就是沈云娇做的?若到时候你继母诬你恶人先告状,这事儿可就说不清了。” 池季远说得一句不错,沈云悠却总觉得不对劲,他似乎关心得有些过分。 他来上京除了见她,也是因着有事要办。平日里,只要她不将自己至于险境,后宅争斗他不怎么过问,向来由着她,今日是怎么了? 见她不肯回答,池季远忽然跳到她面前凑近问道:“想什么呢?神情恍惚的。” 沈云悠被他这个动作吓得心砰砰直跳,她往后一仰,险些摔下秋千,池季远赶紧伸手揽住她。 方才的情绪又涌上来,她整张脸绯红,一动也不敢动。似乎是二人离得近了些,片刻后,他也开始不自在,就这么揽着她,又不敢放手。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沈云悠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她终于气恼地推了推池季远:“你耍流氓!” 他一怔,一双眼睛眯了起来,而后将沈云悠拉下秋千,低声反驳:“还不是怕你摔了。”他方才真是一时情急,可没想那么多。 谁知道一见她脸烧起来了,自个儿也有些心乱。 从前他总是拿着花花草草逗她,有时敲一下她的头,还得被白桃说是“动手动脚”。 如今白桃灵意倒也不盯着他了,可回回不小心碰到她,他其实紧张不已。他不敢让沈云悠知道,可实在有些恼,自己一个大男人,真是不像话! 二人心思各异,哪还记得起秋千的事。 “你们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老夫人被顾嬷嬷扶着走进院子里来,沈云悠赶紧迎上去,心中却纳闷儿。按理说这个点儿,祖母应当已经歇息了,怎么会忽然过来? 老夫人刚走近便看见了池季远新做好的秋千,她叹着气,焦急得很:“你云蕊妹妹脸上的伤还没好呢,你怎么就不怕?” 她是当真心急,只要想起沈云蕊她便心疼,可不敢让沈云悠再碰那玩意儿。 沈云悠微微偏头看着秋千,心中忽然动了一动,她坐在秋千上轻轻荡了一荡,抬头冲老夫人傻笑:“祖母,您看,这不是没事儿吗?” 老夫人的心跟着绳子一颤一颤,她赶紧将沈云悠拉下来,拍着她的脑袋责备道:“你就是贪玩,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沈云悠噘嘴,将秋千的绳子塞在她手中,嘟囔着:“这绳子可结实了,不会出事的。” 老夫人揉了揉绳子,忽然微微皱眉,她伸出另一只手,两手用力扯了几下。沈云悠说得不错,这绳子确实结实,既然如此…… 一旁的沈云悠小声念叨,似乎不满老夫人不让自己玩儿秋千,一边还扯着绳子,整个人跟着晃来晃去。 “这绳子是结实,可怎么云蕊坐上去就断了?”老夫人忽然抛出了这句话,若不是绳子本身的问题,那便是有人动了手脚。 沈云悠,猛地攥紧绳子,低头躲避老夫人的目光。 “兴许是,是打结的时候不牢固……”她强硬地将事情往自己头上推,老夫人忽然想起先前她和沈云娇之间奇怪的对话。 明明与此事毫无关联,她却紧张地问起沈云娇昨夜去了哪里。 老夫人是聪明人,不难想到这其中的原委,想必原本该摔的是沈云悠,不过瞧她这个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在此事上纠缠。 也是,只要沈云娇不承认,谁能说一定是她?若是方才便闹开了,不免引得东舒兰和沈云蕊不快,这家中恐怕又要不安宁了。 只是着实委屈了云蕊那丫头,老夫人心绪复杂,气沈云娇不知悔改,又有些欣慰,沈云悠是个顾全大局的,可惜再过不久就要嫁出去了。 池家让池季远在上京待了这样久,连池熠和言欢歌都上门了,老夫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说起来,池家几代人在战场上死伤不少,人丁并不兴旺。到了池季远这一辈,几个孩子并不省心,别的老夫人不清楚,可言欢歌带大的三个,除了池季远,那两个连亲事都还没有着落,池家急也是理所应当。 可沈云悠刚同她亲近起来,这就要嫁人,她怎么舍得?想到这里,老夫人有些不满,甚至抬头不善地看了池季远一眼。 她毕竟是长辈,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他却还是感觉到了不对,便只得陪着笑,心说这沈家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难猜。 “对了祖母,这么晚了,您过来做什么?”沈云悠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老夫人也就顺势移开话题。 “我派人从南方运了些东西过来,方才到了,我不放心想亲自过去瞧瞧,恰好路过你的院子,便想着过来看看你。”她答道。 她说的东西大抵是些吃的玩儿的,也许还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年节是顶重要的日子,老夫人从不委屈家中这些孩子,别人府上有的一定要有,没有的,她也会尽量满足,总要亲自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么晚了,祖母明日再去看吧。”沈云悠开口劝道。 “不去看看我不放心,这马上就除夕了,可不能出岔子。”老夫人说完,便让顾嬷嬷扶着她往院外走去。 她腿脚不大好,即便拄着拐杖,也是步履蹒跚。眼见着她越走越远,人也渐渐变小,沈云悠忽然有些难受。 祖母真的老了啊!上一世她被桑迎秋蒙住了双眼,同祖母也不亲近,如今才知道祖母是护着她的,即便时不时会训她几句,在外人面前也从不让她受委屈。 这些日子祖母忙里忙外,大事小事都要亲自上手,其实也只是为了让他们高兴一些。 说到底,祖母还是只当他们是孩子。 “好好儿过个年吧!”她轻轻地拉着池季远的衣袖,红了眼眶。方才那一番自然是为了让老夫人起疑,想来她已经猜到不少,这便够了,只要以后能将沈云娇送回乡下,沈云蕊也不算吃亏。 而这年,就让祖母开心一些吧! “好,就依你。”池季远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笑了一下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眼皮,笑话道:“这是谁家的小兔子?” 第351章 想吐 第二日一大早,沈云悠刚出院子,就见言欢歌揪着池季远往外走。 “二婶……”她刚喊了一声,还来得及说什么,言欢歌便将池季远往前一推,拉她过去开口道:“正好遇上了,你就替二婶盯着这小子吧!” “盯他做什么?”沈云悠不大明白,她转头,池季远最近挺闲,也挺老实,不怎么出门! “不过是让他去药材铺替我取些东西,这都不愿?我看是白养他这么多年了。”言欢歌颇为不满,说话就又用力抽了池季远几下。 “这满院子的人,就不能差一个过去?为何非得是我?”池季远不知死活地反驳。 言欢歌哼了一声,并不理他,而是同沈云悠道:“都说了这次的药材很贵重,若让旁人去,我根本不放心,可他偏偏就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真是气人!” 池季远动了动嘴,没说话,二婶这是铁了心要为难他。方才本也没他什么事儿,是言欢歌和池熠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他路过的时候顺口帮池熠说了几句话。 这便被言欢歌记恨上了,非要他去取什么药材,揪着他往外走。 他简直想扇自己两巴掌,说什么不好,偏要同言欢歌作对。 “你可得看着他,一定要让他将药材取回来。”言欢歌叮嘱完沈云悠,便气势汹汹地回去找池熠,方才她可还没骂够,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云悠看向池季远,又推了他一下,无奈地开口:“走吧!” “你不是怕冷吗?”他问道,这样的天儿沈云悠不怎么出门,若再冷一些,她连房间都不愿意出了。 “那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怪你!”沈云悠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她这还没有过门,哪敢拒绝言欢歌。 她一心想着快去快回,便拉着池季远走了。 药材倒是拿到了,只是车夫不知去了哪儿,池季远扶着沈云悠上了马车,他自己却被旁边的东西吸引了目光,站在路旁迟迟没有动。 几个笑闹的小孩儿在街市上疯跑,不知怎么的,串糖葫芦的竹签刚巧就戳到了沈府的马。 那马受到惊吓,忽然嘶叫一声。 池季远正同商贩说着话,听到这声他一皱眉,立刻回了头。 “喂!”他刚出声,那马已经疯了一样往前跑去。他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将药材往小摊儿上一放,就追着马车跑了出去。 那马太疯了,街市上的行人惊慌地往两边散去,它却乱吼乱跑,卯足全力往远处的墙跑,池季远追上的时候,它已经自己撞上墙晕了。 池季远跳上去将帘子打开,急切地问:“你怎么样?” 沈云悠指节泛白,紧紧地攥着窗户,她抬头看见他想要起身,却全身发软。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恶心涌上来。 “小心!”池季远一把扶住她,她晃了两下,忽然扑过来,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池季远一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想吐。”她勉强说出这两个字,目光呆滞。 待她缓过来一些,池季远终于让她下了马车,可她还是一脸茫然,目光飘忽。 “还想吐么?”他问。 沈云悠缓缓地转过头,盯了他半晌,最后点了头。 池季远虽知道她有些晕,可还是忍不住轻笑一声,她这么呆呆傻傻的样子,着实少见。 他环顾四周,最后带着她走进旁边的酒楼,点了几样东西。 “从前我二婶头晕想吐,总是吃些酸的,你试试吧!”他说着将酸枣推到她面前。 沈云悠将信将疑地拿起一颗塞在嘴里,刚咬了一口,她便忍不住发抖,心中倒当真舒坦了一些。 不过一会儿,一盘酸枣已经被她吃得七七八八,她这才问池季远:“你不吃?” 他摇了摇头,她方才一个一个往嘴里塞,他光是瞧着就觉得牙酸。 “云悠?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的声音很惊喜,沈云悠转头一看,霍羽柔已经走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眼生的姑娘,见沈云悠疑惑,她便解释道:“这是我表妹,刚巧来府上玩儿,母亲便让我带她出来逛逛。” 那姑娘低头轻轻叫了一声云悠姐姐,霍羽柔便指着后面的桌子道:“咱们就坐那里吧,你想吃什么点就是了,我同云悠说几句话便过来,” “我上次去沈府寻你,这才知道你随沈老夫人去了水安,回来了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霍羽柔问。 “当时走得急,我也刚回来没几日,本想亲自去霍府,可这不就碰上了吗?”沈云悠笑笑,又拿起一个酸枣。 霍羽柔刚要说什么,目光却忽然落在酸枣上,她眸光一沉,张了张嘴,最终凑近沈云悠低声道:“旁边那一桌的几个人正看你呢!” 沈云悠微微偏头,那桌是几个姑娘,瞧上去倒是有些眼熟,不知是谁府上的,可既然叫不出名字,定然同沈府没有太多走动,盯着她做什么? “她们一直看我么?”沈云悠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 霍羽柔没有回答,她瞧了一眼旁边的池季远,眼神复杂,而后在到沈云悠耳朵旁边轻声道:“云悠,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有身孕了?” “什么?”沈云悠险些将酸枣核也咽下肚,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她脸一红,同霍羽柔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霍羽柔也有些窘迫,这本就不是姑娘家该说的,可那桌东西,每一样都是顶酸的,她实在是…… “既不是,你为何忽然吃这些东西?”她指了指桌上的吃食:“我记得你可是从来不好酸的。” 原来因为这些吃的,难怪霍羽柔说旁边几个姑娘一直看自己,莫不是…… 沈云悠想着赶紧将东西推得远远儿地,同霍羽柔解释:“你不知道,方才马受惊,我在马车里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这才点了这些。” “原来马车里是你?”霍羽柔心惊地拉了拉她的手,好半晌才说道:“幸好你没事,也没有……” 这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二人都羞赧地低了头。 第352章 多没意思 沈云悠偷偷瞧了瞧池季远,幸好方才说得小声,他并没有听到。 “是我多想了。”霍羽柔开口时轻松了许多:“我知道你不是胡来的人,只是今后可要注意着,千万别落人口实。” 这上京之中,但凡是大家族,哪家的女儿出了什么事儿,不过一日便会全城皆知。有时不知真假,却也传得有鼻子有眼。 到底是人言可畏。 霍羽柔还打算再说几句,她那表妹等急了,她便轻拍沈云悠的手叮嘱:“你比我明白,当心点儿。”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沈云悠也没心思再吃酸枣,只是抬头看池季远:“咱们走吧!” 这晚有灯会,是城中顶热闹的时候,纵然是晚上,老夫人也准许家中几个小的出去玩一会儿。 本来这些事沈云蕊是最高兴的一个,可她刚摔了,羞于见人,只能闷闷不乐地去沈云悠的房里同她说话。 “大姐姐,你说我怎么就撞上了这等倒霉事,非得这时候摔了。”她撑着头,不住叹气。 大抵是方才在外吹了风,又在马车里颠簸的原因,回府之后,沈云悠一直觉得头晕,整个人也提不起精神,到了这会儿,嗓子也哑了。 她本想安慰沈云蕊几句,可刚开口,嗓子便撕裂般地疼。 “你们一会儿要去看灯么?都有谁啊?”沈云蕊这么问了一句,沈云悠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摔了之后自然不愿出门,眼下却跑了过来,为什么?还不就是试探,今日的灯会她是去不了了,过来就是想看看魏泊会不会去,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同沈云娇一起去。 二人先前因为沈云娇大吵了一架,她本已经想好再也不理会魏泊,可他几次主动示好,她还是没出息地原谅了他。 只是心里始终有根刺,只要沈云娇在,她便不放心。 沈云悠微微张嘴,她可不清楚魏泊去不去,沈云娇的事儿向来不会同她说。 “待会儿我替你问一问。”她想了想,还是这样答着,虽说沈云娇不肯透露,可池季远定然会过来,他大约是知道的。 果真,没过一会儿,池季远就同沈逸天一块儿来了。 “脸色这么难看?”他几步走到她面前,也不顾有旁人在,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是滚烫,他立即差人将言欢歌请了过来。 “有些着凉,喝几碗药,好好儿休息便是,可惜今晚是不能出去了。”言欢歌很是遗憾,街上可热闹着,沈云悠不能去着实可惜,她拉着沈云悠的手,有些抱歉:“都是我,不该让你出门。” 若不是今日跑了那一趟,沈云悠大约也不会着凉。 “就当是休息了。”沈云悠宽慰她。 兴许是沈逸天在这儿耽搁太久了,沈云娇等得不耐,便过来寻人,一进门就看见了沈云蕊。 “云蕊妹妹也来了?”她这语气有些怪,说完又不住打量沈云蕊,最后捂着嘴轻笑。 自然是笑话沈云蕊将脸摔成了那个样子,沈云蕊心中气,可又顾念着沈云悠,不愿吵到她,只得生生往下咽。 “妹妹就不去了吧?待会儿魏公子见到你这模样可不好!”沈云娇可最清楚沈云蕊在意些什么。 这话一来讽刺她现在难以见人,二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魏泊待会儿会同自己一起去灯会。 沈云蕊眼中果然写满失落,可还是立马反驳:“他又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怎么会去灯会?” “那是不愿同妹妹一起凑热闹吧?”沈云娇嗤笑一声:“他可专程派了人过来,让我等着他。” “怎么不愿意同我一起?他来找过我了,是我自己不肯。”沈云蕊脱口而出。 魏泊确实去邀了她,只是她现在哪敢见他,便让手下的丫鬟找了个借口将他赶走了。 没想到转头就来找沈云娇……真是可恶! “原来妹妹也知道自己无法见人?”论讽刺人,沈云蕊着实不是沈云娇的对手,尤其事关魏泊。 这二人一见面便不对付,这么拖下去,怕是要吵起来,沈逸天赶紧道:“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出门吧!” “你们去罢,我留下来照顾她。”池季远坐在桌前,沈云悠不去,他自然也没了心思,看什么灯会啊,多没意思。 “云悠一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会照顾?”言欢歌斜睨他一眼。 “是啊,池公子,还是我留下来吧!小姐病了,我不放心。”灵意小心地将沈云悠扶到床上坐下,一面说道:“从前小姐生病都是我伺候着,留我一个就够了。” 这下轮到沈逸天急了,这灯会一年里可没几次。从前顾虑着许多,他也没机会同灵意一起看。这次好不容易仗着自己眼睛看不见,祖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他们,这若不去,他可就亏了。 灵意不走,白桃和小宛自然也不肯动,一屋子的人就这么僵着,最后沈云悠笑了一声,勉强说道:“又不是大病,都守着我做什么?” “这么多人,我头疼。”她开始赶人,沈云蕊立刻说道:“是啊,留我一个陪大姐姐便是。” 总归她是不可能去的,今日过来也只是为了试探,留下自己正好,好好儿骂骂沈云娇和魏泊。 “人多了是有些吵,大姐姐定也休息不好。”沈逸天赶紧附和,纵然他现在看不见,也知道灵意一定是满脸焦急盯着沈云悠不肯动。 “那要不你留在这里?我也奇怪了,你分明看不见,看什么灯?”沈云娇自然明白沈逸天的心思,便故意挖苦他。 “我就喜欢灯会,你管得着吗?”沈逸天反驳,同灵意一起看灯会,他能不喜欢么? 池季远嫌他们吵,便做主将人都赶出了房间,沈云悠倚在床上看着他,忽然轻声笑了。 “还笑!”他佯怒,又翻开了桌上的书,说道:“你睡会儿,我就坐在这儿看书,若是太无趣了,我便陪你说说话。” “你将房门打开,我闷得慌。”沈云悠说道,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拒绝了:“开窗吧,开门风大了些。” “我说池公子,你不是最懂礼数么?天都黑了,你将房门关上像什么样子?”从前怕她名声受损,扶一下都要思虑半晌,这会儿倒是胆大。 沈云悠这话问得他无法作答,确实不妥,他们到底还没有成亲,他有些恼,也真是大意了。 她明明病着,一双眼却晶亮有神,见他不回答,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你也去罢,回来给我讲讲今年的灯会什么样。” 第353章 同你说说心里话 “总不能真让你照顾我吧?”沈云悠见池季远没动,又开口道:“他们可都还在院子里看着,就算别人不说什么,沈云娇在祖母面前煽风点火一番,我定然是要受责罚的。” 池季远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群人果真不怀好意地往这里看。沈云悠说得不错,他一个男子,就这么待在姑娘家闺中,到底不妥。 沈云娇又是个好事的,指不定会抓着这件事在老夫人面前胡说八道,到时候沈云悠就遭殃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早些成亲才好。 “我去院子里吧,你有什么事儿叫我便好,总归我对灯会不感兴趣。”他终于妥协,却还是不愿意上街。 “你这人怎么这样?”沈云悠不满地拍了拍床,叫住他:“你不感兴趣可是我喜欢啊,你帮我看看不行么?” 她一张脸绯红,似乎当真在生气,池季远终于笑了:“又急了?” 沈云悠瞪着他不说话,他不愿让池季远守着,除了觉得自己不需要照顾,也是真想知道今年的灯会如何。灯好看么?有没有新花样……她想让池季远讲给自己听。 “好,我去还不成么?”他没办法,还是答应了:“但得有人照顾你。” 池季远说完将房门走开,一院子的人立马移开目光,只剩下沈云蕊和沈云娇互相讥讽。 “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你可没少骗我。”沈云蕊倒也不傻,明白沈云娇最是擅用耍手段令人膈应。她虽也拿不准魏泊究竟有没有找沈云娇,总归是要反驳的。 沈云娇轻蔑地笑了一声,她本就谁也瞧不上,因着魏泊,更是觉得自己高沈云蕊一等,说话也毫不掩饰。 “真以为我同你一样?魏泊对我来说有什么重要吗?我犯得着编出来骗你?” 这话是炫耀也在嘲讽,从前魏泊对她百依百顺,她便将这份心意当作利器,用来戳沈云蕊的心。 果真,沈云蕊立刻气得说不出话来。魏泊待沈云娇如何她一清二楚,再是反驳,这些事也无法抹掉。她的脸本就没有好,这会儿又一副要哭的表情,瞧上去很是可怜。 “懒得同你解释,你若不信,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云娇认定沈云蕊无法顶着那张脸见人,便肆无忌惮地刺激她。 哪知道沈云蕊抽抽了两下,忽然一咬牙:“去就去,我就不信魏泊真能过来找你。” 不是她信任魏泊,实在是受不得沈云娇这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她已经想好,若魏泊真的去了,她也不将心里的气憋着,就是要冲他闹一番;若魏泊没去,她便好好儿骂沈云娇一通,让她再骗人! 脸上的伤算什么?她豁出去了,这灯会上人来人往,人家都去看灯了,谁会看她?就算真有人注意到,她的脸摔成这副样子,谁知道她是沈家的还是王家的? 沈云娇没料到她真要去,本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她最后开口道:“那你就跟过来呗,待会儿可别哭哭啼啼说我欺负你!” 说完,谁也不搭理谁。 本来说好由沈云蕊照顾沈云悠,这下又得重新安排,言欢歌是个急性子,见他们这样磨磨蹭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便催促道:“行了行了都走吧,我是大夫,我留下来比谁都有用!” 说罢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沈逸天生怕灵意犹豫,赶忙说道:“咱们走吧,太晚回府祖母可要生气了。”说完拉着不停回头的灵意往院外走。 言欢歌是大夫,池季远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灯会到底没什么意思,可既然人家开口了,他还是去看看吧。 走到院门口,他又回头往房间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二婶怎么不去?”沈云悠见言欢歌进屋,便撑着坐起来,二婶最爱凑热闹,不去也真是可惜了。 “不急在这一次,以后有时间。”言欢歌走到她床边坐下,见她满脸的遗憾,便笑道:“这是什么表情?灯会又不是只这一次。” “我也不是没见过。”她说着,目光落在地上,回忆起来:“我在上京长大,这灯会逛得怕是比你都多!真说起来,实在也没什么稀奇。” 她父亲从前在宫中做事,她还是姑娘的时候,一直住在上京,直到远嫁边境。言欢歌想到过往,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沈云悠:“倒是你,趁着还在上京,多看看,今后怕是要成念想咯!” 她这话带着莫名的感伤,不管身在何方日子如何,似乎都对故乡有莫名的眷恋。纵然言欢歌嫁了心爱之人,十五月圆之时,也免不了想起年少时候在上京的那些日子。 “可人啊,总是要往前走。”她说着拉过沈云悠的手:“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若你和季远好,我也就放心了。” 虽说二人定亲多年,可到底没有见过面,她从前也是担心的。 “我们待不了多久,我便趁着现在,同你说说心里话吧。”言欢歌语调轻柔,她徐徐道:“季远不是我儿子,可他爹去得早,我大嫂身子骨又弱,常年离不开药罐。他是在我跟前儿长大的,他的事定不下来,我这心呐,总是不安。” “大哥大嫂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若没将他照顾好,死的那一日,我都不知道如何去见他爹。”言欢歌平日里爽朗,头一回说起这样沉重的话题,令沈云悠有些不适应,心也跟着颤。 “你也知道,池家都是上战场的。我跟着出去,好歹还知道个情形,可你过门之后在家中等着,那日子便是煎熬。” 言欢歌少有的温柔,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残忍:“当年只要大哥上阵,我大嫂便整宿整宿睡不着,常年担惊受怕,这才将身子熬成了那样。” “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要吓唬你,只是你早晚都要嫁过去,早些有个准备也是好的。”她伸手抚了抚沈云悠的脸颊,眼神中都是疼惜:“你这般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毕竟同我不一样。” 第354章 你就是存心的 “是不是吓着了?”见沈云悠久久没有说话,言欢歌笑着安慰了一下:“别怕,我们都在,今后有什么事儿别闷在心里。” 她说的这些,沈云悠其实明白。沈舜是武将,年幼的时候,只要他几月未归,桑迎秋便会念叨,同她说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饿着冻着,会不会受伤。 那些她不愿让沈云娇知道的事,沈云悠早早就听过了。 她没想到言欢歌会专程同她说起这些,上一世二人似乎没有这般亲近。 “我大嫂寡言,有些话,我就替她说了。”言欢歌深深叹了口气,她不愿在沈云悠心中埋下恐惧的影子,可刀剑无眼,她大嫂曾嘱咐过,沈云悠嫁过来之前,要让她有个准备。 池季远的父亲战死之后,她大嫂就那样没有生气地活着,令人心疼又无力。 池老太爷和池季远一起进京本就有试探沈家的意思,毕竟这么多年了,这门亲事能不能也说不准。眼下看来,二人都有意,言欢歌既欣慰,可有有些担忧。 沈云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一世她死的时候,池季远尚在战场,她知道在那之前他都没事,可之后呢……她不敢想。 “好了,早些休息吧,你睡着了我便离开。”言欢歌只当她是怕了,便让她躺下,不再提此事。 沈云悠乖乖地闭上双眼,心中却乱七八糟,若他今后有灾祸……她咬了咬嘴唇,都怪自己上一世活得太短了,无法护他。 另一边,一群人已经到了街市上。 沈云蕊自然没心思看灯,她将头埋着,就怕周围的人注意到自己。 沈云娇嗤笑一声,趁她不注意低头同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话,那丫鬟便急匆匆地走了。 “既然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见不了人,何必自讨苦吃?”她走到沈云蕊身边说道。 “你不是说魏泊会过来么?”沈云蕊心心念念的只有此事:“他人呢?” “大约去沈府找我了吧。”沈云娇回答,沈云蕊有些气,这不是耍她么,就算魏泊没有来,沈云娇也能说是错过了。 见她一副有气发不出的模样,沈云娇心中着实爽快,又开口道:“你急什么,我跟他说了会来这个地方,他没在沈府见着我一定会找过来。” 这会儿,她派出去的丫鬟竺心已经到了魏府门口。 开门的小哥见了她一脸茫然,她便解释:“我是沈府来的,想见一见魏泊魏公子,劳烦小哥。”她说罢递过去几块碎银,那小哥收下之后便进去报信儿了。 不过片刻,魏泊便兴冲冲地出来了,一看是竺心却皱了皱眉,这丫头他认得,是沈云娇身边的。 “云娇有事儿么?”魏泊开口问,语气淡淡,竺心也是个聪明人,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明白。 “不是二小姐,是云蕊小姐。”此话一出,魏泊双眼终于动了动,竺心立刻又道:“我们二小姐同云蕊小姐这会儿在街市上看灯呢,云蕊小姐忽然说起了您,便差奴婢过来请您。” 魏泊打量她一番,最后问:“当真?” “自然,您跟奴婢过去便知道了。”竺心答道。 魏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她走了。他不是没有怀疑,毕竟他先前去找过沈云蕊,谁知道连人都没有见着,就被她的丫鬟打发了。可她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指不定这会儿又好了。 若真是她,他今日没有过去,还不知要怎么生气,再说沈云娇……沈云娇从不在意他,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让自己过去。 竺心在前面引路,心说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全。她来魏府之前,沈云娇说了,若请不动,便同魏泊说是沈云蕊的意思,这招还真管用。 魏泊到的时候沈云蕊正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他跟着竺心走近,远远地叫了一声:“云蕊!” 沈云蕊听见他的声音心里不是滋味,一阵失落袭来,看来是沈云娇赢了,魏泊来了,她要在他面前将脸都丢光。 抬头的时候魏泊正盯着她。 看清她脸上青紫的伤时,他的目光顿了一顿,随意移向了她的双眼。她眼中没有一丝惊喜,竟是失望和惶恐。 “云蕊!”他又叫了一声,沈云蕊已经转身走了躲进了人群中,他赶紧追过去。 “魏泊!”沈云娇的叫声淹没在人潮里,她气得直跺脚。 算了,就算他追上了,这二人也一定不安生。沈云蕊顶着那张脸,魏泊又当真过来见自己了,不吵起来倒是奇怪,她这样安慰自己,心中却无端生出了些烦躁。 沈云蕊根本不搭理魏泊,他好不容易才拉住她的衣袖。 “你做什么,谁让你来的?”沈云蕊不耐地将他的手甩来,转头看他的时候有些怨恨。 想起他为了沈云娇而来,她便连脸上的伤也顾不上了,总归不是来见自己的,她什么样儿又有多要紧? “你的脸怎么了?”魏泊问道,他可算明白沈云蕊为何死也不肯见他了,大约是难为情。 他很清楚,沈云蕊既然不愿出来,就不会忽然改主意,细细一想便能明白是沈云娇从中作祟,要让二人起冲突。 魏泊从来都不傻,只是以前总爱自欺欺人,可如今他对沈云娇的事情是越来越清晰了,不似从前那般稀里糊涂。 “我的脸什么样儿要你管了?你怎么又来找沈云娇,她对你还不够狠么?你脑子糊了?” 沈云蕊仍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魏泊和沈云娇之间的事,她向来只是打抱不平,从不提自己,仿佛当真只是看不下去。 “我什么时候找她了?我是来见你的。”魏泊倒是明白她在意什么,立刻问:“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 沈云蕊了愣下,心中泛起一丝甜,可还是嘴硬,同魏泊道:“你不认识我身边的丫鬟么?我何必差沈云娇的人?我看你就是存心要看我笑话!” 虽说还在气恼,可语气已经软了许多,魏泊明白她,便将她拉到了人少的地方,仔细瞧了瞧她的脸,最后说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又不会说三道四。” 第355章 你在我才欢喜 “你敢说我?你说一句我打你十下!非把你揍得比我还难看!”沈云蕊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什么样,便凶巴巴地说这话掩饰自己的不安,她甚至踹了魏泊一脚骂道:“说了不想见你,非要过来!” 魏泊性子好,倒也没有同她生气,只是笑着问:“你哪里难看了?” “我哪里……哼!”沈云蕊虽嘴上不饶人,可到底是个小姑娘,但见魏泊满眼笑意,竟也羞红了脸。 “你管不着!”好半晌她才示威似地说出一句,心里也松快多了,魏泊不是为了沈云娇而来,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她的脸,摔了之后她一直躲着他,如今见都见到了,她可不管那么多,他要是敢笑话自己,就将他的耳朵给揪下来。 二人在人群中笑闹,沈云蕊很快将先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灯?”另一边,沈逸天死皮赖脸将灵意留在自己身边,拉着她问东问西。 “是兔子灯,眼睛的地方红红的,很可爱。”灵意答道,又往四周看了一眼,小宛和白桃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哪里疯了。 “这个呢?”沈逸天的眼睛看不见有些日子了,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许多,可在灵意面前总是一副弱小可怜样儿,灵意心软,总也无法撇下他。 听他问起,灵意便低头看了一眼,这灯还真说不出是什么形状,她便将沈逸天的另一只手也放在灯上,开口道:“公子,你摸摸。” 沈逸天装模作样地摸了几下,点了头:“应当挺好看的。” 他才不在意好不好看,重要的是灵意在身边,自从他看不见,灵意倒是没有像从前那样躲着他,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也算因祸得福了。 他得寸进尺地拉了一下灵意的手,灵意赶紧将手抽出来,有些惊慌:“公子,这可是大街上!” “周围这么多人,本公子又看不见,不抓着你,摔了丢了怎么办?”沈逸天说得认真,似乎当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灯火的映照下,灵意的脸一片绯红,她低着头不说话。还没走几步,二人的手心已全是汗水。 而沈云娇,自从魏泊追着沈云蕊走了之后,她便落了单,本想跟上池季远,却压根儿没有见到他。 “该不会回去了吧?”她有些懊恼,池季远似乎不大喜欢灯会,她只顾同沈云蕊斗,倒是将他给忘记了。早知道他会走,她哪里会理什么沈云蕊,定然是先缠着他。 池季远其实也没走,他站在房顶上往下望,有些无趣,一会儿回去怎么同沈云悠讲?难不成跟她说全是人?他可不敢这么说,到时候又该急了。 沈府中,沈云悠睡着后,言欢歌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她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总也怕沈云悠受不住,便想着慢慢儿来。 夜里,沈云悠一觉醒来,额头已经不再滚烫,她有些口渴,刚坐起来便听见窗户在响。似乎怕惊动了旁人,敲窗的声音很弱。 “谁?”她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打开,池季远正撑在窗沿上看着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她问,他却没有答,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开口:“不是你说的么?让我替你去灯会,我看完了总得来同你说一声。” 他这话语调懒散,似乎上街只是为了做做样子,沈云悠有些纳闷儿,便问:“街市上那么热闹,不应该很欢喜么?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她从前去了灯会,即便是回府了,夜里也睡不着,总是想着那些灯,哪会像池季远这样意兴阑珊。 “你不在,我一个人怎么欢喜?”他这话像是扔进了湖面的小石子儿,让沈云悠的心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得她整个人微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这副模样,池季远眯起眼睛,有些狡黠:“其实我是骗你的,灯会好看得很,我欢喜得不得了,可惜啊,你是见不着咯!” 他这话像是故意勾得沈云悠心痒,她果然不满地推了推他,他得逞地笑了笑,忽然将窗户完全打开,自己也到旁边一退:“有多好看我是说不清,你自己看吧!” 沈云悠莫名其妙地抬头,双眼立刻被暖黄的光点亮了。 院子里的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有的是金鱼,有的是莲花……一大片灯,整个人院子都暖得醉人。 “你把灯会带回来了?”沈云悠惊喜出声,就去开门,却被他一把抓住。 “你就在房里看一会儿,明日再出来吧。”他怕这风一吹,她病情加重。 沈云悠噘嘴,分明挂了这么多灯,却还是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真是小气。 她整颗心都被院子里的灯火点燃了,刚刚退热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池季远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窗外看着她。 沈云悠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看他,可是刚刚触到他的目光,她便双眼一黯。 她想起方才言欢歌说的话了。前一世池季远上阵后心中的滋味她还记得,那简直是将心挖下来放在油锅里煎。 她重活一世之后,之所以很少想这件事,是因为她活着的时候,池季远没事。可这一世她同他还有以后,她不得不顾忌。 “你是不是快走了?”她顾不上滚烫的心和脸颊,拉过了他的手,有些惆怅,却也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池季远一愣,随即猜到是言欢歌同她说了,便回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确实待不长,倒是要比二婶他们久一些。他们着急走是因为近来边境不稳,但我在京中的事没有办完,得拖上一阵。” 沈云悠从不问他究竟在办什么事,听见他还能留一段时日倒也轻松一些,她微微低头,脑中却忽然闪过了这些天的事。 难怪在院子里捣鼓些玩儿的东西,怕是知道快走了,担心自己无趣吧?她总觉得他近来对许多事都过于关心,会不会是怕他走之后,没有人帮着自己,这才提醒自己要谨慎一些? 这样看来,是真的待不了多久了,沈云悠双眼发涩,若只是分开倒还好,可他一走便凶险无比,叫她如何放心得下? 第356章 你个小东西 “这灯会也看了,总该睡了吧?”池季远似乎并不愿再提离京的事,他笑着催促她,而后又将窗户关上,让她去睡觉。 沈云悠却哪里睡得着,成了亲倒是能离他近一些,可自己大仇未报,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沈府?她辗转反侧,想着早些将桑迎秋母女处理了才好,这样她也能安心嫁去池家。 除夕很快到了,一大早,白桃刚走出院子,看门的小哥便同她说道:“白桃,门外有个人找你,现在还没走呢,你去看看吧!” “找我?”白桃打了个哈欠,也真是奇了怪了,能有什么人找她? 到了沈府口,她踏出一只脚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眼熟的人。 “该不会是逗我玩儿吧?”她将脚收回去,正准备转身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司景拿着一大捆糖葫芦朝她走奔来,他刚走近便将糖葫芦塞到了白桃手中。 白桃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她眨巴着眼睛:“这么多?不是说过年之后再给我做么?” 她先前帮司景打架,他答应给她糖葫芦,可他忙着做生意,一直没有兑现承诺。她倒也慢慢忘记了,上次沈云悠带话,说他年后会亲自送糖葫芦过来,她才记了起来。 “正好得了空儿。”司景说完揉了揉熬红的眼睛,他为了赶在今日将糖葫芦做好,眼睛都快熬瞎了。可没办法,白桃一个小姑娘遇事儿都没有丢下他,他自然也得仗义。 白桃叼着一串糖葫芦,夸司景:“你人真不错。” “那当然,我可是要进世家大族的人。”司景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可就盼着哪家的小姐瞧上自己。 白桃也不像旁人一样说教,而是含含糊糊道:“别在我们小姐身上白费功夫了,找别人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知道你们小姐有婚约,早就放弃她了。”司景回答,他可没那么缺德,毁人家姻缘。 白桃将一大块山楂包在嘴里,酸得直打颤,她还想说什么,口水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还是别说话了。”司景嫌弃地替她擦口水,又闲扯了几句,他便匆匆走了,这还没有到晌午,他得抓紧做会儿生意。 白桃拿着糖葫芦,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将那块山楂咽下去,她也就神气地回了沈府。 “白桃,怎么买这么多?”没两步就碰上了竺心,白桃大方地取下一串糖葫芦放到她手里,大声道:“这是别人送的。” 她心里高兴,走路一蹦一跳,遇上个说得上话的丫鬟便要送人家糖葫芦,一直到回院子里才消停。 晚上,沈府家宴,沈云蕊凑在沈云悠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沈云娇冷眼看着这二人。瞧沈云蕊这个样子,大约没有同魏泊吵起来,她倒像帮了这二人,一想起此事沈云娇便气恼不已,食不知味。 桑迎秋也有些心不在焉,老夫人特地将陆姨娘和沈逸昭也叫上了,她怎么都平静不了。 若是陆姨娘没有平安生下沈逸昭,她倒也不必这样焦躁,可她多次害陆姨娘,不但没有成功,还引起了老夫人的怀疑,她自然不敢再下手。 这下可好,陆姨娘母子平安,更要命的是,老夫人似乎很喜欢她的儿子。 这会儿陆姨娘将沈逸昭抱在怀里,老夫人和林氏便不停逗孩子,跟着沈逸昭笑个不停。 林氏身子不好,在老夫人这里住着也是想求个善终,可兴许是因为没有了烦心事,她竟好了许多。言欢歌进京之后,特地为她开了几副药,她近来面色倒是不错。 童玉怡得知此事很高兴,来信说将手头的事处理好之后,便带着沈逸奇和沈云妙进京。 桑迎秋见老夫人高兴,便将心思都藏起来。沈云悠和陆姨娘已经够她头疼了,偏偏沈云娇不省心,整日给她惹事,沈逸天又…… “池夫人,逸天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忽然开口问,沈逸天回府之后,言欢歌已经替他瞧过了,也开了药方,可他的眼睛一直没有好的迹象。 桑迎秋又听沈舜说起言欢歌和池熠就要离京,自然着急,想起此事便忍不住问了出口。 言欢歌本在同池熠笑闹,听了这话也就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往沈舜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也正看向她,言欢歌便转头答道:“他的眼睛并非不能治,只是需要些时日,你且耐心些……” “可……”桑迎秋还想问什么,沈舜已经出言阻止:“今日高兴,就不要说这件事了。” 桑迎秋话堵在嗓子眼儿,不得不住嘴,她总觉得沈舜是过分信任言欢歌了。虽说言家名声在外,可这不是小事儿,她几次提起,他都说言欢歌医术高明,不会出岔子,她也就被堵住了。 “这孩子像你,今后定然是个能静下心的性子。”老夫人同陆姨娘说话的声音传过来,她正在夸沈逸昭,被众人抱来抱去,他却也不哭不闹。这其实算不上什么优点,可她喜欢这个孙子,便哪哪儿都顺眼。 桑迎秋想反驳,可也知道不能扫了老夫人的兴;想要附和,夸赞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 她心中苦闷,沈逸昭却忽然嘴巴一扁,哇哇大哭。 这哭声驱散了桑迎秋心中的阴霾,这个时候哭,不正好打了老夫人的脸么?再说这是个什么场合?他一个庶出这般扫兴,老夫人今后会不会搭理他都难说。 “你们看看?还经不起夸了!”哪知道老夫人伸手拨了一下沈逸昭的小脸儿,笑呵呵地说道:“你个小东西,这是要让祖母下不来台?” 在场的人都跟着笑起来,一派和睦,只有桑迎秋堵得慌。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人老了,心也软下来了么?她带大的那几个,哪个不听话、闯了祸,老夫人便要立即算到她头上。 现在可好,沈云悠会同她作对了,沈逸天和沈云娇也不停惹祸,好处倒是都被陆姨娘母子得了去。 纵使桑迎秋擅长伪装,这会儿也忍不住灌下一杯酒,妄图将心中的烦闷浇下去。本来么,这大宅院儿里,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她不被偏爱,便只能抢夺。 第357章 实在败坏门风 “天儿冷,喝热的吧。”沈舜将桑迎秋手边的酒换成了热茶,她心中不是滋味。她进沈府这些年,沈舜对她其实不错,也最是心软。 可到底不够,桑迎秋知道,沈舜的心思没有在自己身上。他待她好只是因为她是沈府的夫人,他们有两个孩子,他不得不如此。想到这儿,桑迎秋心中愈发苦涩,蜜饯入口,竟没有一丝甜。 除夕过后,各府便开始走动了,霍羽柔是第二日过来的。 本来这一趟应该由霍府夫人跑,可霍羽柔的母亲抱病在床,管理后宅的冯姨娘最近又有些得意忘形,她父亲霍川为了打压,寻了个由头将她禁足,她也没有办法出门。 也就只有让霍羽柔这个未出阁的姑娘来了,虽不合乎规矩,但她毕竟是嫡女,这事儿只能落在她头上。 沈云悠见到她时,发现她脸色不大好,整个人有些急躁。 “怎么了?”霍羽柔性子温和,几乎没有同别人红过脸,沈云悠觉得很奇怪。 “没事儿,方才有些闷。”霍羽柔答完,又同身后的丫鬟颜枝使了个眼色,似乎打定主意不同沈云悠说实话。 她们二人一向坦诚,沈云悠心中纳闷儿,便问:“可是遇上了难事?”霍羽柔倒是个什么都往身上揽的性子,从前二人闯了祸,她也愿意独自担着。 见沈云悠起疑,霍羽柔便拉过她的手说道:“哪会有什么事,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刻意瞒你?” 偏偏她的手腕处有一块显眼的红印,沈云悠低头一看,立刻皱了眉,伸手去碰她的红印,一面问:“可是冯姨娘为难你了?” 她在霍府住过一段时日,冯姨娘确实有事没事找霍羽柔的茬,可就算她将自己摆在夫人的位置,霍羽柔也是霍家正经的嫡女,她再怎么明嘲暗讽,也不敢真动手。 难不成霍府出了什么事儿,以至于她对霍羽柔出手了? “没有,是我不小心弄的。”霍羽柔赶紧将手收抽回来,神情很不自然:“她最近被父亲疏远,很是苦恼,哪里还想得起我?” 这话倒不假,冯姨娘知道自己惹恼了霍川,最近正想着如何才能挽回,没心思去为难霍羽柔。 “那是老夫人?”霍老太爷只关心自己的日子过得开不开心,不大掺和家中的事,若不是冯姨娘,那便只能是霍老夫人了。说到底霍川不是她的亲儿子,她待霍羽柔究竟有几分真,谁也说不清楚。 “瞧你,不过是小伤,怎么这么大惊小怪?”霍羽柔不愿意细说,便往前走着:“我是来见你祖母的,可不能让她老人家等着,到时候该说我没规矩了。” 沈云悠陪着她到了前厅外,可她还没有缓过来,沈云悠便叮嘱道:“你先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祖母可看着呢。” 她出来是为霍家办事,若是在沈老夫人面前丢了丑,免不了受责罚。 “放心!”霍羽柔拍了拍她的手,这才走进去。 沈老夫人对霍家的情况也清楚,霍羽柔又同沈云悠走得近,她便也没有为难,很快揉了揉眉心,摆手道:“我人老了,也容易乏,你不必闷在这儿,去园子里玩儿吧。” 霍羽柔自然是退了出来,沈云悠拉着她回了院子。 “脸色倒是好多了。”沈云悠将热茶递过去,霍羽柔刚进府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后,反而平静了许多。 霍羽柔轻抿一口,目光往院子里飘,避开了这个话题:“你倒是有兴致,又是灯又是秋千,恨不得将整个街市都搬到院子里吧?” 沈云悠闻言浅笑一声:“都是池公子,我病着去不了灯会,他便买了些灯回来挂在树上,让我瞧一瞧。” 她虽说得简单,可言语之中的温柔怎么也遮不住,霍羽柔掩嘴故意道:“我瞧你这样子,真是恨不得立刻嫁过去了。” 说完这话,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喃喃道:“还是快些成亲好,免得……” “免得什么?”沈云悠猛地抓住她的手,将她吓了一跳,她轻抚心口埋怨:“怎么一惊一乍的?” 、沈云悠隐隐猜到,她脸色不好并不是霍家的事,而是因为自己。她没有问霍羽柔,而是抬头看她身后的丫鬟。 “颜枝,你说,羽柔她到底怎么了?” 颜枝下意识地看向霍羽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也不敢不回答沈云悠,一时间为难不已。 “连我也不能说么?你难道要眼睁睁见着你们家小姐被欺负?”沈云悠又道,霍羽柔手腕处那个红印子,要说是不下心弄的,她可不信。 颜枝听完这话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终于道:“我和小姐过来的时候,半路上下马车买了些东西,刚巧遇上吴家二小姐。她有几个伴儿,她们聚在一起议论,说是……” “颜枝!”霍羽柔声色俱厉,打断了颜枝,她极少会发这样大的火,沈云悠便知,此事一定严重,便催促颜枝:“你只管同我说,我去替她做主。” “她们说您还未成亲,便有了身孕,实在败坏门风,还说……” “行了!”霍羽柔再次厉声制止了颜枝,看向沈云悠时眸中是掩盖不了的担忧:“你在酒楼吃酸枣那日,吴二小姐就坐在你旁边,她同身边的人议论了许久,我当时就担心,没想到……” “你同她动手了?”沈云悠一点儿也不关心那个吴二小姐,她轻轻碰了一下霍羽柔手腕处的伤,有几分心疼。 “小姐让她不要胡说八道,二人便拉扯起来,可小姐哪里是她的对手……”颜枝在霍羽柔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噤了声。 霍羽柔斟酌许久,这才同沈云悠道:“我知道你和池公子两情相悦,可毕竟还没成亲,这种事说出去就是丑闻,旁人哪会管什么真假?你可千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是啊,不能让祖母知道。”沈云悠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她盯着不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358章 未免有些过了 “你别不说话啊,怎么打算的倒是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帮着你。”霍羽柔比沈云悠还着急。 她怕沈云悠想不明白,又道:“云悠啊,这事儿不能开玩笑,今日我虽制止了吴家二小姐,可咱们哪里堵得了她的嘴,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你还怎么做人?” “虽说你要远嫁,可这不是还没有嫁么?你只要还在上京,流言蜚语就断不了,更不用说放任下去,这事儿很快就会传到你祖母耳中。” 上京里的消息传得多快她很清楚,到时候就算老夫人想护沈云悠,也得先考虑沈家的颜面。 “若是你祖母一气之下草草将你嫁了,不许你回京怎么办?”霍羽柔忧心忡忡,几次欲言又止。 她斟酌许久,还是下定了决心同沈云悠道:“云悠,咱俩自小就好,有些心里话我也不想瞒你。你和池公子现在虽好,可以后的事儿说不准,你嫁得远,若又同娘家闹翻了,今后不就被池家捏在手里了吗?” 她这话没错,高门大户中,媳妇的位置同娘家的权势有很大关系,正因如此,纵然沈云悠的母亲去世多年,桑迎秋仍然没有完全得到承认。 于沈云悠而言,她作为沈家嫡长女从沈府嫁出去,不管嫁给谁,没哪个人家敢怠慢,可若是没了娘家可倚仗,她的路便难走了。 她信池季远不会因此轻视自己,可池家那么多人,难免有些好事儿的,这些人动动嘴皮子就够她受了。 “我明白。”沈云悠不愿让霍羽柔担心,便道:“可我并未做出有辱家门之事,若是祖母不信,大可让大夫来替我诊断。” “老夫人她是信你的,可外人信么?”霍羽柔脸上的愁云散不开:“就算大夫说了,你没有身孕,可事情一旦传得沸沸扬扬,谁又信你是清白的呢?指不定还有人恶意中伤,说你偷偷将孩子处理掉了。” “不行,我还是觉得咱们应当好好儿想想,至少不能任其发展。”她越说越怕,最后拉着沈云悠的手竟开始发抖:“你一定得同我商量,千万不可莽撞行事。” 就因着吃了几颗酸枣,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未免有些过了,沈云悠也皱着眉,照这样说,上京之中未出阁的姑娘做事得多小心才不会有风言风语? 她知道霍羽柔想得多,便没有在她面前提这些事,而是宽慰道:“你放心,待我想好了,定然上霍家来找你。” 霍羽柔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她缓缓起身:“我得回府了,家中还有些事,祖母嘱咐我早些回去。” 冯姨娘这阵子太得意了,她那二叔霍田又是个不安生的,趁着年节试探了好几次,想要回府,家中也是一片混乱。她虽不关心这些,可到底是嫡女,难免要被牵扯进去。 沈云悠将她送到府门口,想起了她的处境,又道:“你也是,有事儿别闷在心里。” 霍羽柔微微点头,刚转身,便见门口停了轿子。 沈云悠的表妹路棠华从轿上走下来,忍不住抱怨:“骑马有什么不好?非得坐这破玩意儿,又颠又晃!” 她说罢抬头,见到沈云悠的时候眼中还是欣喜,可扫到一旁的霍羽柔,立马变得冷漠。 “大姐姐,你怎么还不进去?”她上挽着沈云悠的手臂问,压根儿不想理会霍羽柔。 “说了多少次了,得叫表姐!”沈云悠纠正道,路华堂却不以为然:“这多生分?我就喜欢叫大姐姐。” “你们快进去罢,我也走了。”霍羽柔倒不生气,笑了笑就离开了。 路棠华这便开始在沈云悠面前诉苦:“母亲说我太疯了,没个女孩儿样,不许我再骑马,大姐姐你可得帮我劝劝她。” “你骑着马那样儿,我瞧了都怕,哪敢劝姑姑?”沈云悠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又问道:“怎么了,羽柔姐姐招惹你了?” 提起霍羽柔,路棠华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她挺好的,可我就是不喜欢。” 她这性子是随了沈芙,说话做事全凭自己高兴,若她喜欢谁,便是什么好的都要给;可若是厌恶,连看一眼都嫌弃多余。 本来她这样有些没规矩,可路家宠她,就连路老太爷和老夫人,平日里也舍不得说半句重话,旁人又哪里会多提? 沈云悠了解她,便没有勉强,横竖霍羽柔和路棠华接触不多,她也不必非逼着路棠华去喜欢谁,毕竟这个表妹对她一直挺好。 二人说说笑笑地到了前厅,沈芙是自己先过来的,一见到路棠华便忍不住道:“让你好好儿换身衣裳,你瞧瞧自己穿的都是什么?” 路棠华不守规矩,总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为了这,沈芙头痛不已。 “行了,这大过年的,总说孩子做什么?”老夫人也是个护的,沈芙打不得骂不得,心中也憋得慌,便同老夫人道:“母亲,这孩子就是惯坏了,现在连我的话也不怎么听。” “母亲还不是谁的话也不听。”路棠华调皮地反驳,惹得老夫人和林氏大笑。沈芙倒也不愿意扫兴,暗自瞪了路棠华一眼,意味待会儿再算账。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林氏:“时候差不多了吧?” “应当快到了。”林氏回答。 “我有一位好友今日要过来,云悠棠华,你俩就去前街的糖水铺那里等着,替我将人接回来。”老夫人吩咐完,沈芙忙问:“母亲,是您哪一位好友?”听老夫人的语气,大约不是上京中人。 “是我那老姐姐,白家的,真是个贪嘴儿的,离京几十年了,说是什么都不清晰了,就记得那前街的糖水铺,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老夫人说起自己的老姐妹,笑得柔和。 白老夫人殷氏原也是上京中人,后来举家离京,她又远嫁,便再也没有回过上京,同老夫人也只是书信往来。知道她要回来,老夫人本想去城门口接,殷氏嫌太麻烦了,可老夫人怎么也不愿怠慢好友,便折中,派人去糖水铺子接她。 “前街的糖水铺……”沈云悠轻轻念了一声,忽然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 第359章 哪来的野丫头 老夫人注意到了沈云悠的异常,立刻问:“怎么了,不舒服?” 沈云悠勉强地摇了摇头,回答的时候有气无力:“不碍事,大约是前两日着凉的缘故,有些疲惫。” “算了,你就不要出门了,苏芷,将云娇叫过来。”老夫人吩咐道,沈云悠身子骨本就弱,她可怕这病总是不好。 听说沈云娇被叫去前厅,桑迎秋便一并过去了。 “让棠华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就和她一起吧。”老夫人同沈云娇说道,路棠华到底不是沈家的女儿,为了让好友殷氏知道自己的重视,让自家孙女儿过去接再好不过。 沈云娇本不大愿意,可她回府没两日,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便还是带着笑同路棠华一起出门去。 “云悠先回房歇着罢?”老夫人见沈云悠脸色仍然不大好,便问了一句。她却轻轻摇头:“我也不能整日睡着,陪祖母说说话也是好的。” 老夫人听她这样说了,也就没有勉强,倒是桑迎秋忧心忡忡地在沈云悠身旁坐下,说是要照顾她。 而沈云娇,一走出前厅,她脸上的笑容便跨了下来,路棠华没有吭声。实际上,这二人平日里本就极少说话。沈云娇多次被沈芙为难,她自然不喜欢路府的人;路棠华更是个不藏心思的,她才懒得搭理沈云娇。 到糖水铺的时候,白家的马车还没有来,二人只得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 糖水铺旁边是糕点铺,沈云娇的目光无意识地飘过去,忽然看见了白桃。她兀自下了马车跟上去,只见白桃拉着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地进了巷子。 “怎么着,你还要打人啊?”那丫头很是嚣张,她瞪着白桃说道:“你敢动手我可叫人了,到时候整个上京都会知道你们小姐做的丑事!” 丑事?沈云娇心中一颤,有些紧张。她回府之后一直在找沈云悠的错处,却一无所获,沈云悠如今谨慎多了,又能有什么丑事? “你休要胡说八道,败坏我们小姐名声!”白桃气得憋红了脸,她质问道:“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背后谣传?” “我家小姐都看到了,这还能有假?”这丫鬟是吴家的,叫芮蝶,平日里同白桃说过几句话。方才在吴府外遇上,二人便结伴去买了些东西,后来她忍不住问起沈云悠的事,白桃立马就翻脸了。 “瞧见什么了?大夫亲口说了么?这等无凭无据的事,谁给你的脸乱传?”白桃咬牙切齿,芮蝶却“嘁”了一声,仿佛对这种事很了解,她讥讽道:“除了有身子的人,谁还会嗜酸?说你们小姐清清白白,谁信啊?” 白桃并不懂这些,她一张脸通红,想反驳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芮蝶索性将她挽住,轻声道:“说到底咱们才是一路人,你就同我说句实话吧,我实在好奇。” “你再信口雌黄,我定叫人收拾了你!”白桃气糊涂了,一把甩开她的手,芮蝶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发什么脾气!” 沈云娇的心砰砰直跳,那二人是说,沈云悠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沈云悠就算没有被赶出家门,也一定会少一层皮。 可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白桃的话辨不出虚实,如何才能知道真相? “白桃,你在这儿做什么?”路棠华不知道何时跟了过来的,她认得白桃,便问出了声。 白桃惊得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话,她身边的芮蝶便嗤笑一声,说道:“心虚了吧?” “什么心虚?”路棠华走过去,有些莫名其妙,芮蝶又道:“我们在说沈家大小姐还没成亲便有了身孕,真是家门不幸。” 平日里她家小姐就是这样同别人说的,她自然也不避讳。 “你说什么?”路棠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只一瞬,她眼中的神色就变了,她逼近芮蝶:“你再说一遍?” “我说沈家大小姐不要……” “啪”一巴掌甩在脸上,芮蝶双眼呆滞,后知后觉地捂上了自己的脸,路棠华斜睨她:“清醒了么?” 芮蝶不敢回答,她方才没有多想,这会儿倒是明白了,眼前的姑娘是个不好惹的。 “哪来的野丫头?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欺负到沈家嫡女头上!今后管好你的嘴,若再让我听见污言秽语,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路棠华最厌恶生是非之人,更何况此人骂的是她大姐姐。 她当然清楚沈云悠不会做出这种事儿,巴不得亲手撕了眼前这个嚼舌根的丫鬟。可她也知道,闹大了对沈云悠没有好处,这便放了几句狠话,赶走了小丫鬟。 回到糖水铺前,路棠华和沈云娇仍是沉默,二人各怀心思,都有些心不在焉。 “竺心,你去帮我办件事。”沈云娇见路棠华在发愣,便悄悄将竺心叫到身边说了几句话,竺心虽疑惑,可也不敢问,还是听了她的吩咐走了。 没有过一会儿,殷氏便到了,沈云娇和路棠华没有耽搁,将人接到了沈府。 “咱们多少年没见了?”殷氏下马车便看见了等在府门口的老夫人,激动地几乎要落下泪来,就连一旁的林氏也红了眼眶。 “你还说呢,光惦记糖水铺子了。”老夫人佯装生气,白老夫人笑起来:“几十年前,你去糖水铺子可比我勤快!这一晃啊,头发都白了,走了这么多年,那味道我怎么能不念着?” 闺阁好友、糖水铺子,少女时候的甜,也够她回味几十年了。 二人说笑着便进了府,气氛很和睦,几个小辈时不时插上话,也总引得老夫人大笑。 沈云娇不停地看向沈云悠,这不知道还好,一听别人提起她确实觉得沈云悠脸色很不好看,笑起来也有几分勉强,难不成传闻是真的? 她当然希望沈云悠脑子发昏做出那种丑事,可不确定之前又不敢将事情闹到老夫人面前。她心中有些着急,若沈云悠当真有孕在身,却又偷偷处理了此事,她不就白白得到了这个消息? 沈云娇放下茶杯,将竺心叫过去,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竺心便悄悄离开了前厅。 第360章 你长没长脑子 不过一会儿,竺心便端了一盘酸梅到前厅。方才沈云娇特地嘱咐她一定要在桥头那家店买,她不大明白,因为沈云娇不大喜欢这东西,就心血来潮想吃,也定然不会选桥头那一家。 那家的酸梅够酸,可这味道么,着实差了一些,从那里买回来的酸梅,沈云娇从不会吃。 竺心虽疑惑,可不敢管主子的事儿,也就没有多问。 她将酸梅放在桌上,沈云娇立刻端起来,亲自走到沈云悠旁边。 “姐姐尝尝我新买来的酸梅吧?吃了也能舒服一些。”她将酸梅摆在沈云悠面前,沈云悠却久久没有伸出手。 “这东西瞧上去这么酸,能吃吗?”反而是路棠华先开口了,她走过去拿了一块酸梅放在嘴里,立刻就吐了出来,皱着眉头问沈云娇:“你存心找茬吧?” 老夫人本在同殷氏说话,听了这句话便抬眼看路棠华。不管这东西味道如何,沈云娇到底是好意,怎么会能说是找茬? 路棠华她虽有些任性,可有分寸,当着殷氏的面应当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难不成这二人去接殷氏的时候有了矛盾?老夫人知道路棠华和沈云娇不对付,可路棠华也不知主动找事儿的人。她虽疑惑,但也只当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便只是微微咳嗽,提醒了一下。 路棠华当然明白这个场合不该发作,可沈云娇分明就是故意的,这家中除了有身孕的人,谁会平白无故吃那东西?她实在气不过,虽没有再开口,双眼却仍然盯着沈云娇。 “妹妹也知道,我……我不大喜欢吃酸的,还是算了吧。”沈云悠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她将酸梅推得远了一些,不愿碰这东西。 “真的吗?我还以为姐姐最近会爱吃这个。”沈云娇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说完眼也不眨地看着沈云悠,觉得她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片刻之后,沈云娇又转了转眼珠,笑得狡猾:“我是说,姐姐着凉了,嘴里大约没什么味道,吃些酸的反而好。” 这种话当然是为了试探,沈云悠听后虽没有表现出慌张,可也确实有些异样。 “姐姐,你说这有身孕的人,为何会喜欢吃这个东西?照我看,根本就是难以下咽。”沈云娇拿起一颗酸梅,面带疑惑。她将酸梅捏来捏去,可就是不往嘴里放,一双眼睛时不时打量着沈云悠,像是一定要听到答案。 “这……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有……”沈云悠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沈云娇也听不清了,她轻轻笑了一声,这才问:“是么?” 老夫人正同林氏和殷氏说得高兴,也没有注意到这一边,路棠华却几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问沈云娇:“你还有完没完?” 她试探一次也就算了,揪着这个事儿不放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逼着大姐姐承认自己有孕在身? “你同我发什么火?你怎么就知道那丫鬟说的是假话?”沈云娇反问。 “你长没长脑子?这种事可能是真的?”路棠华一张嘴根本不饶人。 沈云娇被骂了,当然也不甘示弱,正准备回击的时候,桑迎秋忽然起身道:“坐久了,我倒也有些闷,母亲,儿媳可否先回房?” 老夫人今日高兴,便挥了挥手:“去罢,不舒服就歇着,这年节上,可不要累出病来。” 桑迎秋行了礼,转头叫沈云娇:“云娇,你陪母亲走吧。” 沈云娇可不愿意,她还想多试探一番,只要见着沈云悠窘迫的神情,她便高兴。 只是桑迎秋坚持,她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闹,便不情愿地跟上了,临走之前还特意同沈云悠说了一句:“姐姐,今日这酸梅当真不错,特别酸,你一定得试试。” “你先前同沈云悠大闹一场,你祖母本就生出了不满,现在你又要如何?要同路棠华也吵起来吗?我看你是不想在沈府待了。”刚走出院门,桑迎秋便教训起来。 她方才一直盯着沈云娇,生怕她不知分寸,当然也看到了她和路棠华的小动作。老夫人很喜欢路棠华,二人有矛盾,定然是沈云娇吃亏;就算老夫人公平,可沈云娇同谁都处不好,总不可能得到她的青睐。 “分明是她同我过不去。”沈云娇立刻反驳,她隐隐觉得这次回府之后,就连母亲都不一样了。 从前哪会像这样三天两头训人?沈云娇想到这里,心中气闷,她委屈地扁嘴,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母亲是不是嫌弃我了,难不成我去一趟乡下,就不是您的女儿了?今日那是我的错么?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我,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这样做?” 她一面抽泣一面擦着泪,桑迎秋的心也软成一片。她当然一点委屈都不愿让沈云娇受,可这孩子现在连自己的话也听不进去,她心中着急,这才严厉了几分。 到底是亲女儿,见她这般难过,桑迎秋还是软下了语气,她替沈云娇擦着泪,轻声问道:“好了好了,是母亲思虑不周,这大过节的,哭什么?那你先同母亲说说,你为何要这样做?” 沈云娇不肯回答,只是一直流泪。她虽哭得伤心,心中却比方才冷静,近来着实太鲁莽了,也没有好好想一想,眼泪一掉,母亲还能不管自己么? 她一双眼睛通红,见桑迎秋不停哄着,眼里写满心疼,她心中泛起得意之感,这才抽着鼻子小心地抹了抹泪,开口道:“母亲,我今日是在试探,因为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桑迎秋虽这样问着,可也只是照顾她的情绪,其实对她口中的秘密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沈云娇做事就没有让她满意的时候,她才不管什么秘密,这丫头不给自己添乱就不错了。 “沈云悠她有身孕了。” “是么?”桑迎秋语气平淡,她并没有仔细去听沈云娇说的话,只是下意识地答了一句。片刻后,她忽然觉得脑子里一炸,而后抓住了沈云娇的手,眼中却不是震惊,而是茫然。 “你方才说谁?什么身孕?”她并不是不在意此事,实在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母亲,沈云悠,我那个大姐姐,她有身孕了。”沈云娇又重复了一遍,桑迎秋手上的力道渐渐大起来。 直到沈云娇吃痛出声,她才一惊放了手,而后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这怎么可能? 第361章 愿望里有我吗 “这种话可别让你祖母听见。”虽说脑子里一片混乱,桑迎秋还是本能地捂住了沈云娇的嘴。 虽说老夫人答应让她回府,可也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反省,这会儿说什么沈云悠有了身孕,老夫人知道后定然大发雷霆。 “我没胡说,这事儿都传出去了。”沈云娇将她的手拉下来,撇了撇嘴:“母亲只顾教训我,却根本不知道,我方才都是为了试探沈云悠。我一定要将此事弄清楚,母亲难道不希望她有身孕吗?” 桑迎秋巴不得这件事是真的,可无凭无据,怎么让老夫人相信,就连桑迎秋自己也不大信。沈云悠又不是脑子糊掉了,这都快出阁了,真能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 “是真是假,母亲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沈云娇不停怂恿,她可不信桑迎秋会放任此事不管。 桑迎秋没有回答,不管怎么样,若这件事是真的,对她们母女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她得好好儿筹划一番,不能草草了事,最好将老夫人气出病来,直接将沈云悠赶出去。 “你不要轻举妄动,容我好好儿想想。” 许久之后,桑迎秋告诫沈云娇。她有些庆幸,今日沈云娇也算有长进,没有直接将事情捅出来,实在难得。 “母亲总是要冷静、要谋划,可等您想好,指不定沈云悠已经将先下手将这件事抹平了,那个时候就晚了!” 沈云娇很是着急,她总是觉得桑迎秋顾虑太多,做事也犹犹豫豫,这才没有让沈云悠吃苦头。 “你别太得意,你真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吗?也是今日你祖母心思不在这儿,才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我能瞧出你举动奇怪,难道你祖母就看不出来?” 沈云娇莫名其妙拿些酸梅给沈云悠吃本就不对劲,若不是老夫人见了旧友心中高兴,大约会将事情问个清楚。 “祖母注意到又怎么样?做错事儿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沈云娇不以为然,就算老夫人发现了,只要将这件事说清楚,老夫人定然想着如何罚沈云悠,哪有精力管自己。 “要不怎么说你没脑子?”桑迎秋终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刚刚还暗自夸她有长进,真是白日做梦。 她问沈云娇:“若这件事是假的呢?到时候老夫人一怒之下说你诬沈云悠清白,我看也不用等过完年了,你立刻就会被送走。” 沈云娇确实没有想这一茬,在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认定沈云悠做了败坏门风的蠢事。便想着不管怎么闹,受罚的总不会自己,正因如此,她分外大胆。 “行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我会考虑。”桑迎秋实在不愿让沈云娇卷进去,就算事情是真,那也是件丑事,万一被迁怒可就麻烦了。 沈云娇当然不会放过沈云悠,可她也明白这事儿不大好办,便没有反驳,总归桑迎秋会抓紧这个机会,她只要时不时推波助澜便好。 傍晚,沈云悠坐在桌前看书,言欢歌忽然来了。 “我来瞧瞧你。”自从她着凉,言欢歌有空便会过来看一看,瞧着她面色好多了,也就满意地点了头。 言欢歌听池季远说过,沈云悠似乎很爱看些稀奇古怪的书,正巧她对也感兴趣,便问:“看的什么书?”。 沈云悠不大好意思,那是一本医书。她将书递过去,言欢歌翻了几页,说道:“你若喜欢,我明日给你带几本过来,可比这一本写得好多了。” 沈云悠求之不得,她不怎么懂这些,当然是有什么看什么,若能得到言欢歌指点,那是再好不过。 “正好有几处不太懂,想请教二婶。”她说罢将书翻到某一页,认认真真地问了起来。 谈及医理,言欢歌便严谨起来,她仔细看了书上的描述,又将沈云悠不明白的地方解释清楚,甚至还延伸了许多东西。等到天色暗下来,言欢歌终于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早些休息,你若感兴趣,我得了空再同你讲讲。”她说罢往外走。 沈云悠将她送到院门口,这才转身回房,走到院子中间时,她的目光忽然落到满院的灯上。白桃每晚都会将这些灯点上,图个喜庆。 见到这些灯的时候,只顾着同池季远说话了,倒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沈云悠想了想,将双手合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她将心中所愿默念好几遍,终于将眼睛睁开,只听“砰”的一声,池季远从天而降站在她面前。 沈云悠的心砰砰乱跳,这人真是……总要忽然出现在自己眼里。 池季远方才就在房顶上,自然将她做的事看得清清楚楚,他抬眼看了看四周的灯,很是不解:“这灯究竟有什么稀奇,为何都爱对着这些灯许愿?” “你还看见谁这样许愿了?”沈云悠越想便越觉得这话不对劲,反问道。 “沈云蕊啊!对了,还有灵意。”他答道,他实在搞不明白,难不成这样就能心想事成? 沈云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真是不懂风情!她头痛得很,要如何同他解释,她们就是觉得这样的夜里,昏黄的灯火能助自己愿望成真?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他懂不了,便道:“我才不跟你说!”说罢快步走进房间就要关门。 “等等。”池季远却伸手阻止,沈云悠抬眸,只见他眯起眼睛问:“你方才许了什么愿?” “这哪能说出来,人家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沈云悠嘴巴严得很,不肯多说一句。 他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却又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问:“那你的愿望里有我么?这总能说吧?” 沈云悠耳根子发烫,她胡诌道:“这种事当然只能自己知道,谁也不能问。” “是吗?”池季远狐疑地看着她,没了兴致。最后他叹了一声,不服气地问:“那我祝你愿望成真总行吧?” “这倒可以!”沈云悠浅浅地笑了,她看着池季远慢慢往院外走,移不开目光。她方才许的那几个愿望并不贪婪,也……也有他。 第362章 借花献佛 桑迎秋做事谨慎,即便从沈云娇嘴里知道了那么大的秘密,也没有鲁莽,她想要一个机会,让沈云悠再无翻身的可能。 晌午,她去老夫人院儿里,正巧沈云悠也在。 “你来了?”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脸上带着倦意:“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又听说棠华那个丫头病了,我便想着让云悠去路家看看她。” 她话音刚落,沈云悠就咳嗽了两声,老夫人眉头一皱,问道:“这都好几日了,怎么总也不见好?” “祖母放心,二婶说了,是我身子骨太弱,才会这样拖着,只要好好休息,在吃食上注意一些,不会有大碍。”沈云悠回答,因着生病,她有些憔悴。 ,老夫人思量一番,还是摇了头:“算了,棠华也不是什么大病,你就先别出门了。” 她每日都让苏芷过去看沈云悠,本以为好了许多,哪知道还是这样子。她便想着,等沈云悠病好了,得让她好好儿补一补。 “母亲,儿媳去吧。”桑迎秋接过话说道,老夫人眼下正为难,她自然要分忧。 “你去也好,让棠华不要四处乱跑,病着就老实一些。”老夫人清楚路棠华那性子,就算是在病中,她也一刻安宁不下来,偏偏谁也管不了。 桑迎秋应了下来,沈云悠也跟着起身,说道:“祖母,我随母亲一起去吧,这几日在府中也闷坏了。” 老夫人有些犹豫,生怕她病情加重,将身子拖垮了。沈云悠便走过去替她按着肩膀,一面劝说:“您也知道,表妹静不下来,我去陪她说说话,也省得她胡来。” 老夫人终于点了头,却还是按住沈云悠的手叮嘱:“你仔细着,不要吹风,免得又头疼。” “母亲您放心吧,有我在,云悠定不会出事儿。”桑迎秋说罢备了一些东西,带上沈云悠走了。 这一路上沈云悠都有些心不在焉,整个人昏昏欲睡,桑迎秋倒也没有刻意试探身孕的事,她知道不能打草惊蛇,此事得小心着。 到了路府,桑迎秋留下来陪路家老夫人和老太爷说话,沈云悠则去了路棠华的房间。她扣了好几下门,里面才传出了含含糊糊的回答声。 “谁呀?”房中也不知怎么回事,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是我。”沈云悠答道,房里的路棠华听见她的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等着,我立刻过来。”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路棠华一张脸微红,沈云悠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烧着?” “大姐姐,你多虑了,我好着呢!”路棠华将她的手拉下来,又小心地往四处看了看,让沈云悠进了屋。 房中的丫鬟都被路棠华打发走了,她几步走到床前坐下问沈云悠:“怎么这时候来了?”因为着凉,她的声音有些哑,沈云悠却没有回答,而是慢慢靠近她。 先前着急,倒也没有注意,这会儿沈云悠才发觉路棠华身上一股子酒味儿。 被盯得发怵,路棠华终于将慌乱藏好的酒壶拿出来放在桌上,说话时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思:“就知道瞒不过你!还不是母亲,总让我喝粥,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还不许祖父偷偷给我送,我是实在没办法,才忍不住将房中藏的酒拿了出来。” 她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又将房里的丫鬟打发走了,就为了快活一会儿,没想到刚喝了两口,沈云悠便过来了。 “你呀!”沈云悠将她酒收走,又说道:“是祖母让我过来的,她就知道你不会安分,特地让我叮嘱你,千万不要乱来。” “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会胡来?”路棠华答着话,眼睛却盯着酒壶。 沈云悠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分明病着,你还敢喝酒!被发现了,少不了一顿唠叨。” “母亲才不唠叨,她只会打我。”路棠华反驳道,沈芙那性子,一点就着,能打她还唠叨什么。 沈云悠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便轻轻点了几下她的额头:“姑姑什么时候真的打过你了?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你就好好儿听话,待你病好了,想吃什么没有?” “大姐姐怎么也学外祖母,不停念叨?”路棠华用手撑着头,一脸愁苦:“今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虽病着,但精神瞧上去不错,沈云悠也就没有太担心,叮嘱了几句便和桑迎秋一起走了。 回沈府的路上,她还是一样瞌睡着,只是半路上马车颠了一下,她忽然就清醒了。她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将帘子打开往外瞧,许久也不肯将目光收回来。 “怎么了?”桑迎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卖水果的铺子,似乎也没剩多少东西,隐约只能看见一些龙眼、柑桔。 “嘴馋了?”桑迎秋笑着问,沈云悠下意识地摇头,她便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母亲待会儿就差人过来买,爱吃是好事。” 沈云悠没有答话,桑迎秋却记在了心里,回府没多久,她果然差人送了些水果过来。 白桃将那些果子放在一旁,很是不解:“小姐,她为何忽然对你这么上心?”算起来,桑迎秋已经许久没有往院里送吃的用的了。 “想明白了呗!”沈云悠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完剥好一个龙眼放进白桃嘴里。她拿起第二个龙眼时,老夫人身边的苏芷过来了。 “大小姐今日如何?老夫人吩咐奴婢来看看您。” “有劳苏芷姐姐挂心,我好多了。”沈云悠答道,苏芷照老夫人的吩咐仔细问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她刚踏出房门,沈云悠却又将她叫住。 “苏芷姐姐,方才母亲送了些龙眼过来,劳你帮我带点儿给祖母。” 苏芷回头的时候,白桃已经麻利地将龙眼包好递了过去,她接过去夸赞道:“大小姐有心了,老夫人一定高兴。” “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祖母若吃得开心,可都是母亲的功劳。”沈云悠莞尔一笑,眉眼温柔。 第363章 吴家姐妹 苏芷去老夫人房间时,她正闭目养神。 “大小姐瞧上去好多了,还让我给您带了些龙眼过来,说是夫人给的。”苏芷将龙眼放下,老夫人睁开眼睛,笑着摆了摆手:“这孩子,我一个老婆子能吃多少?你叫上院儿里那几个馋嘴的,分着吃了吧。” “是,老夫人。”苏芷说完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沈云悠正坐在桌前发呆,白桃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小姐,吴夫人带着吴家两位小姐过来了。”她说道:“老夫人留了她们用饭。” “吴家?”沈云悠轻声念了一句,吴家二小姐吴听音便是四处传她有身孕的那一位。而吴家夫人也是个好事儿的,上京里大大小小的闲事,她都少不了要掺一脚。 吴家同沈府走动并不频繁,今日忽然过来,难道是吴夫人从吴听音嘴里听说自己“有身孕”,便坐不住了,想来探一探虚实? 沈云悠过去的时候,吴夫人本在同老夫人说话,却忽然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用帕子挡住嘴,似乎笑了笑。 “快坐下,这便上菜了。”桑迎秋说罢低声吩咐几句,厨房的人很快将准备好的各色菜肴端上来。 最后上的是一道汤,桑迎秋环顾四周,笑着说道:“这冬日着实冷,我便特地命厨房炖了甲鱼汤,趁着热乎,各位尝尝。” 沈云悠垂眸,面前的甲鱼汤还冒着热气,看来桑迎秋是知道了?试探意味十足。 “可我怎么听说有了身子的人不能吃甲鱼?”吴夫人用勺子搅拌几下,目光落到了沈云悠身上。 “母亲,您在说什么?”吴家大女儿吴听玉皱着眉头将她打断。 这位吴大小姐,也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她出嫁不过两月便没了夫君,在夫家守了一年,趁着年节才回了娘家。 沈云悠同吴听玉并没有什么往来,只听说她性子不好,说起话来难听之极,就连吴夫人也有几分怵她。 “我就是随口一提,这有什么?”吴夫人虽这样回答,但语气明显是弱了下来。 “你说话从不看场合么?”吴听玉一点也不给面子,吴夫人面露不悦,却没有再同她争辩。 老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隐隐听说这母女二人并不亲密,便以为只是吴家的矛盾,咳嗽了几声,也就算是过去了。 吴夫人安静地喝了几口汤,又忍不住夸道:“这味道当真不错,云悠怎么不喝?” 所有人都看向沈云悠,她面前满满一盅甲鱼汤,确实像是没有动过。 “我近来病着,胃口不大好。”她答道,吴夫人听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 她这样不怀好意地盯着沈云悠看,老夫人自然不满,便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开口问:“吴夫人未免太关心我这孙女了,吴家两位姑娘不也没有动么?” 吴夫人闻言转头,发现吴听玉和吴听音面前的东西几乎没有吃过,姐妹二人此时还不知叽叽咕咕在说什么,她面儿上有些挂不住,便讪笑几声,没有答话。 她本想找别的机会看沈云悠的笑话,没想到吴听玉冒出一句:“照老夫人这意思,我们到您府上来,您要请,我们还就不得不吃了?” “听玉!”吴夫人低喝一声,沈云悠没有成亲便有身孕,确实是沈家丢脸。可总归不能将事情挑明,吴听玉这句带刺的话一出口,明摆着就是要同沈府过不去。 吴夫人心中暗叫不好,她就不该带上吴听玉这个惹事精,自从回家,她就没有一日不发脾气。平日也就算了,可哪里有上沈府来撒野的道理?这传出去,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吴家。 她正忐忑着,老夫人已经沉下脸色,她直视吴听玉,冷笑一声:“你这话说得有些好笑了,我沈府的人按着你的头将汤灌进你嘴里了吗?你好歹从吴家出来,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没规矩?未婚有孕就有规矩了么?”吴夫人见不得别人瞧不上吴家,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她这句话说得轻,老夫人却隐隐听见了一些,立刻问:“吴夫人有什么话不妨大声说出来,不必在背后嘀嘀咕咕。” 吴夫人虽满肚子火,却哪里敢将此事说出来,她看了沈云悠一眼,看来她还将老夫人蒙在鼓里。也好,等她肚子大起来,不用自己说什么,老夫人就得气个半死,到时候再来看沈家的笑话便是了。 “老夫人误会了,我不过想替我这不懂事的女儿赔个不是,还请您老不要见怪。” 吴夫人主动认错,老夫人便也顺着这个台阶下了,真闹起来,对沈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二人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又聊了些趣事,吴家三人这才离开沈府。 桑迎秋并不在意吴家的人,她的心思一直在沈云悠身上,实际上,不止是甲鱼汤,别的东西她也没怎么动。 沈云悠虽时不时会咳嗽两声,可在桑迎秋看来,她的病也没有严重到什么都吃不下的地步。 眼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沈云悠当真有了身孕,什么着凉没有胃口通通是假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其二是沈云悠故意如此,就是要让自己以为她有了身孕。 可她平日里同吴家并无往来,她还能管得了吴听音的嘴?再说这等败坏门风的丑事,传开了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最好的办法便是请大夫确认一番,可有言欢歌在,自己能有什么机会? 桑迎秋缓缓坐下,手在桌上敲了几下,说起大夫……她猛地一顿,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沈云悠着凉一直是言欢歌在照顾,若真有了身孕,不可能瞒过她,难不成池家已经知道了? 这见识对沈家来说是丑事,对池家却没那么重要,毕竟池家人很少待在上京,流言蜚语也飞不到边境;再说池家本就盼着子嗣,沈云悠早晚要嫁,早一些有孩子有什么不好? 若池家动作够快,池老太爷施压下来,成亲应当很快。可若真是这样,她便无法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桑迎秋只觉得头痛,倒也不能谨慎过头,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第364章 你会被厌弃 第二日,白桃和灵意一同上街,在糕点铺等着的时候,遇上了吴家姐妹。 吴听音瞧上去老实多了,她站在吴听玉身后一言不发,仿佛先前四处去说沈云悠闲话的并不是她。 白桃虽对吴听音的转变有些疑惑,可她对吴家的人没有好感,瞪了一眼二人一眼就要离开。 “你们是沈家的丫鬟?” 白桃和灵意刚刚转身,吴听玉忽然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白桃本不想搭理,吴听玉又道:“沈大小姐身边的人?”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想起吴家母女三人故意到沈府为难沈云悠,白桃便气得不打一处来,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吴大小姐有事么?”灵意将白桃拦在身后,开口问。这个吴听玉说话做事不按常理,压根儿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灵意可不敢大意。 “倒确实有。”吴听玉说罢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灵意手里,开口道:“将这东西带给你们小姐。” 那是一个小瓷瓶,见灵意皱眉,吴听玉懒懒地笑了笑,又道:“受罪也不知道动动脑子,你将东西给她,她自会明白。” “姐姐……”吴听音咬了咬嘴唇,又抓紧吴听玉的袖子,似乎很紧张。 吴听玉轻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而后不再理会灵意和白桃,带着吴听音走了。 “她们这是缠上小姐了?”白桃说起来就生气,吴听音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四处败坏小姐的名声,她真想将手中的糕点扔过去,砸哭这个大嘴巴。 灵意盯着姐妹二人远去的背影,小心地将瓷瓶收起来,嘱咐道:“这件事千万不要同别人说。” 不管吴听玉此举究竟为了什么,知道的人越少,便越少。 二人将瓶子交给沈云悠的时候,她也很疑惑。她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有些像蜜,凑近闻一闻,甜中带酸,味道似乎不错。 吴听玉难道只是想给自己送吃的?沈云悠想不明白,毕竟她二人先前并没有什么交情。 见她将瓶子里的东西倒了些出来,白桃紧张兮兮地抓住了她的手,问道:“小姐,你该不会要吃吧?若她存心害你怎么办?” 在她看来,吴听玉并不是好人,她给的东西应该统统扔掉。 “我不是要吃,我只是在猜她是想让我吃这东西,还是要告诉我些别的什么。”沈云悠回答。 她怀疑吴听玉是想通过这瓶东西,告诉自己些消息,但她要说什么呢?沈云悠将那瓶子翻来覆去地看,可从里到外根本看不出不对劲,那似乎就只是一瓶味道尚好的蜜。 再说了,吴听玉若真有什么话,何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直接找自己说个清楚不是更好么? 沈云悠想了许久,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后她将瓶子收了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姐,你不管这东西了?”白桃问道。 沈云悠摇了摇头,她提笔写了一封信,既然想不明白,她便亲自去问吴听玉。 “白桃,帮我送去吴家。”沈云悠将信递过去,其实让白桃带个话就行,可她又怕吴听玉不信,还是觉得写信稳妥一些。 “小姐,还是我去吧。”灵意伸手去接,白桃心思单纯,她到底不放心。 沈云悠立刻按住她的手:“先前白桃特意同吴家的丫鬟走得近了些,她去合适。” 灵意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没有坚持,而是陪着沈云悠出了府。吴家刚刚与沈家闹了不愉快,老夫人大约不愿看到吴家的人。沈云悠这样想着去了信中提到的酒楼,白桃送完信也就过来了。 “小姐放心,递信那丫鬟我认识,是吴大小姐院儿里的,定然能传进去。”白桃说罢,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沈云悠笑着递过去一杯茶,说道:“别噎着。” 本来沈云悠以为吴听玉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事,才特意送了那瓶蜜,谁知道一直到天色渐晚,吴听玉也没有出现,似乎并不愿意见她。 “小姐,她应当不会来了。”灵意说道,过了这么久,酒楼里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吴听玉若真想过来,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沈云悠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茶杯,她着实搞不懂吴家那两姐妹。 “算了,来都来了,咱们吃了再回去!”她坐正,暂且将吴家的事抛到了一边。 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沈云悠刚走进院子就看见池季远坐在树上,她眼珠一动,走到树下眯着眼睛冲他招手:“池公子,帮我个忙吧。” “你就只有这种时候会想起我。”吴家院墙外,池季远颇为不满:“你带着灵意白桃在外面玩儿的时候,早把我抛脑后去了吧?” “哪有?我方才点菜的时候可点了好几样你喜欢的。”沈云悠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我们从上面走么?吴家这房顶瞧上去倒是挺结实的。” 吴家毕竟和柳府不同,若将吴家的房屋弄垮了,被抓个现行儿,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这院子里也没几个人,避开就是了。”池季远确认吴听玉的房中只她一人之后,几下将沈云悠带到了房门前。 “若她为难你,你就叫我,咱们逃出去。”他叮嘱完,便没了影儿。 沈云悠小心地往四处看了一眼,推开门走进去。 “吱呀——”一声,吴听玉听见声音并没有睁眼,她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明明天儿冷,她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就放那儿吧,同母亲说今后不用送来了,我本也不想吃。”她大约以为沈云悠是送饭菜进来的丫鬟,便这样说了一句。 无人应答,却也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便皱了皱眉头,又道:“若母亲非要送,你就找个地方倒掉,别出现在我面前,看见你就心烦。” 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吴听玉耗尽了耐心,她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看见沈云悠后,眼底忽然闪过一丝诧异。 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下一下地摇着扇子,缓缓道:“我现在叫一声,明日整个上京都会知道你一个姑娘夜闯吴府,沈家会颜面尽失;而你,会被厌弃。” 第365章 觉得你可怜 “你说得不错,这个时候我出现在你房中实在不合规矩,你若想害我,大吼一声便可。”沈云悠赞同道,说完坐了下来。 吴听玉并不生气,她将团扇放下,一双眼闪着光,盯着沈云悠不放。 “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留后手,你这院子里本就没几个人,若她们来之前我便走了呢?”沈云悠笑得狡黠:“你闹上一通,却没有人看见我,吴家的人只会觉得你在找茬。” 吴听玉在吴家的处境她也知道,她来之前便想好了,若吴听玉又吵又闹,她便耍无赖,总归没有旁人见过自己,谁能证明?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日子脸皮可真是厚。 “你倒不傻。”吴听玉嗤笑一声,开口道:“说罢,找我做什么?” “我差人送信过来,却没有等到你,这便过来了。”沈云悠也不卖关子,她将吴听玉给的那瓶蜜放在桌上问:“实在想不明白,你给我这东西做什么?” “就为这事儿?”吴听玉拿起团扇摇了几下,又打了一个哈欠,最后懒洋洋地开口:“若你瞧着碍眼,扔了便是,何必非跑我这儿来找不痛快?” 沈云悠一时间分不清她究竟是真不当一回事,还是在吊自己胃口,便直截了当地问道:“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是何意?” “非要说原因么,倒也有一个。”吴听玉起身慢悠悠地走到桌前,拿起那瓶子看了一会儿,缓缓吐出几个字:“觉得你可怜。” “什么?”沈云悠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和吴听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前也没什么过节,她怎么会认为自己可怜? 她本还想问,吴听玉已经再次躺下,闭着眼睛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不管你是怎么来的,也可以当没见过你,可你若执意纠缠,我便不客气了。” 吴听玉性子古怪,沈云悠又猜不透她,便也没有再开口,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刚出门,池季远便拎着她走了。 二人回沈府之后,她忽然抬头问:“你觉得我可怜么?” “这是什么问题?”池季远不明所以,沈云悠点了点头,自言自语:“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吴听玉究竟知道些什么?难不成是听信了吴听音的话,以为自己怀孕了?可吴家对这件事分明就是看笑话的态度,又哪里谈得上可怜? 沈云悠跺了跺脚,开口时颇为不满:“我觉得吴家大小姐瞧不上我。” 应该说吴听玉是什么也瞧不上,沈云悠微微颦眉,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们俩做什么呢?”言欢歌先前来看沈云悠没有见着人,便想着晚些过来,正好撞上了这二人。 她看见沈云悠手中捏着的瓶子,便好奇地接过去打开。 “这东西有些意思。”她闻了闻,点着头问沈云悠:“哪儿来的?” “二婶,这是用来做什么的?”沈云悠心中大喜,若能猜到这东西的用途,她便更容易猜到吴听玉的意图。 “应该是给有身孕的人用的,你别看这东西像蜜糖,实际上加了许多种药材。”言欢歌回答,她闻了一下,也大致猜到有哪些药材。 原来如此,可吴听玉送这东西是为了什么?威胁么?表示她已经捏住自己的把柄了?还是说真的只是怜悯? 沈云悠盯着窗外,说起来,吴府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是谁怀孕了? 第二日,霍羽柔来沈府看沈云悠,她表妹江夏月也跟了来。江夏月头一回来沈府,便自己在院子里转悠,霍羽柔则同沈云悠聊了起来。 “我听说吴家的人来过?没为难你吧?” 吴家夫人那好事的性子整个上京都知道,沈家同吴家来往又不密切,霍羽柔便猜测她专程过来是为了看好戏。 “含糊地提了几句,倒没有直说。”那日情况有些复杂,沈云悠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她本也不希望霍羽柔卷进来。 “我也猜到她们不敢捅出来,可到底放心不下,吴夫人因着她那张嘴闯了不少祸,我怕她一时口无遮拦。”吴家同沈家不必了,可吴夫人最爱幸灾乐祸,她会不会失控倒也难说。 霍羽柔想着,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位吴夫人最是在意自家的颜面。我听外祖母说起过,吴家大小姐失了夫君之后,吴夫人和吴老爷为了名声好听,连家门都不许她进,这也就是年节,才让她回去住了几日。” 吴听玉的爹娘爱面子谁都知道,她夫君去世了,那两位当然不会允许她再嫁,兴许巴不得她守到死,得一座贞节牌坊,为吴家争光。 可照沈云悠看来,吴听玉并不像那般任人摆布之人,她真会如此安分? “你同吴大小姐有往来么?”沈云悠问,几次过后,她倒对吴听玉有些好奇。 霍羽柔也只是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同吴家姐妹接触并不多,她无奈地摇着头,说了一句:“总归不大好相与。” “二位姐姐可是在说姓吴的?”霍羽柔的表妹江夏月不知道何时回来了,她坐在霍羽柔身边,面露不屑:“那一家不是什么好人。” 沈云悠微微抬头,只见江夏月脸上写满鄙夷,她磕了一下茶杯,忿忿开口:“吴听音成日缠着我大哥,简直不知羞耻!我母亲明明白白说过不喜欢她了,她还是没脸没皮地要贴上来,甩都甩不掉!” “表哥?”沈云悠还没来得及细问,霍羽柔已经惊呼一声,她低声同江夏月道:“这话乱说不得,我怎么没有听姨妈提起过?” “这等丢人的事母亲怎么会同你说?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那日正好母亲有些醉意,说起哥哥在书院的时候,吴听音夜里偷偷地进了他的房间,若不是被哥哥的小厮发现,还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不知廉耻的事!” 江夏月毫不掩饰自己对吴听音的厌恶,她越说越气愤:“这种不要脸的女子,哥哥若能瞧上她,也真是怪了。” “我虽听说吴家二小姐做事不大讲规矩,可这也……”光是听江夏月说起,霍羽柔的脸便微微发红,吴家这两姐妹一个古怪,一个不知羞耻,也难怪吴夫人总见不得别人好。 第366章 不如死了 说起吴听音,江夏月便忍不住骂道:“真是不要脸!若不是母亲不愿让哥哥同这种女子扯上关系,不肯将事情闹大,我看她吴听音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好了好了,这话可不要拿到外面去说。”霍羽柔叮嘱道:“到底关乎名声,就算为了表哥,也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吧!” 吴听音做事竟这般大胆?沈云悠反复摩挲着茶杯,忽然想起了吴家母女三人来沈府的那日,吴听音似乎也没有动桑迎秋送上来的甲鱼,难不成…… 可江夏月的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她如此痛恨吴听音,说话时故意夸大也不是不可能。 自从说起了吴家的事,气氛便有些奇怪,霍羽柔兴许是觉得事关重大,没过一会儿便带着江夏月走了。 沈云悠将她们送走之后,顺道去了老夫人院儿里。 老夫人面前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是一些吃食,沈云悠行了礼便拿起一颗杏仁糖放在嘴里。 “你呀,这病还没有好,就少吃些这种东西!”老夫人微微皱眉,将杏仁糖从沈云悠面前移开。 “可母亲说能吃是福气,昨儿还给我送了好些糖过去。”沈云悠说罢又抓起一颗糖,还没来得及吃,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都是贪嘴惹的祸!”老夫人轻轻拍桌子,沈云悠也不敢继续吃,便小心翼翼地将糖放了回去。 她陪着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面露倦意,老夫人便让她回去休息,走之前叮嘱她多吃些降火的东西,别再盯着糖。 沈云悠满口答应,回到院子里却又摸出龙须酥,吃了几块觉得嗓子生疼,这才老老实实地收了起来。 第二日言欢歌出门后,桑迎秋立刻差人将沈云悠带去了她的院子里。 “母亲不舒服?”见她揉着眉心,沈云悠便问了一句,桑迎秋有气无力地答道:“确实头痛得厉害,池夫人也不在,我便请了别的大夫。” 过了一会儿,大夫便匆匆过来替她号脉。 “夫人这是深思烦忧,只要心静下来,好好儿休息,很快就好了。”那大夫说罢开好方子就要离开。 桑迎秋往沈云悠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咳嗽一声,开口了:“云悠啊,你这病也拖了好些日子,不如让大夫也替你瞧一瞧。” 沈云悠微微一愣,面色为难,她便解释道:“也不是不信池夫人,只是生病了,总也得在意些。” “可我还吃着二婶开的药……” “不碍事,你将药方给我看看,不会起冲突。”大夫说完,放下药箱便准备为沈云悠号脉。 她犹犹豫豫,迟迟没有伸出手,桑迎秋索性走过去抓着她的手放在桌上。 “你这孩子,不过是号脉,怕什么?”她笑着拍了拍沈云悠的手臂,像是安慰。 沈云悠咬着嘴唇,手臂微微发抖,桑迎秋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可好不容易等到言欢歌出门,就想弄清楚沈云悠有孕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小姐,我,我听说一些事……”白桃忽然冲来,她进门后环顾四周,声音弱了下来。 桑迎秋暗骂一句该死,沈云悠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将手收回去,急切地问白桃:“什么事?” 白桃的目光落在桑迎秋身上,又慢慢移向那位大夫,似乎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桑迎秋犹豫再三,还是差人送走了大夫,毕竟不知道是什么事,万一是家丑,又被外人知道了,她也逃不过责罚。 “怎么,连我也要瞒着吗?”她问白桃。 “夫人有所不知,到底……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议论。”白桃回答得小心。 “行了,有什么话就说!” 桑迎秋心中本就憋着气,开口时不大客气。 白桃也没有卖关子,她走近了一些,小声道:“方才从街上回来,听人议论,说……说吴家二小姐同别人有私情,被抓住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脸已经羞得通红,沈云悠眸子一紧,吴听音? “可有说是谁?”桑迎秋问。 “听说是江家的人……” 沈云悠脑子里忽然闪过江夏月的话,难不成吴听音终于惹怒了江家,被揪出来了? “这吴家二小姐虽活泼,可瞧上去也是个听话的,怎么做出这种事?”桑迎秋在边儿上无所谓地说了一句,她对吴家的事实在不感兴趣,眼下满脑子想着如何才能将沈云悠攥在手里。 沈云悠也不想多待,寻了个理由便走了。 她一出门就问白桃:“从哪里听说的?” “街上都传开了,这会儿还在闹呢,场面很难看。”白桃回答,也不知道这两家人怎么想的,偏偏将事情闹到了街市上,这样一来,此事不是成笑柄了吗? 沈云悠来不及细想,便跟着白桃上了街,到的时候吴家夫人正在哭闹。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吴家是什么人家?你这一闹,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她用力打着吴听音,满脸是泪。 “母亲,我,我……”吴听音已经哭得嗓子沙哑,她瘫坐在地上抱着吴夫人的腿不肯放手。 一旁站着的是霍羽柔的姨妈桂氏,江夏月扶着她,一脸厌恶地看着吴听音。 二人都有些冷漠,仿佛在她们眼里,吴家母女就是一场笑话。 虽说这种事对女子的伤害更大,可江家母女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是让沈云悠感到奇怪,她悄声问白桃:“江家大哥没来吗?” “不是他……吴二小姐是同别人闹出了事。”白桃压低声音回答。 “别人?”沈云悠颦眉,江夏月说过,吴二小姐一直缠着自己的哥哥,不是他又会是谁? “听说是个小厮。”白桃说完,沈云悠便愣了一愣,这吴听音也算心高气傲的,她能瞧得上江家的小厮?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吴夫人下手也愈加狠,她哭诉着自己将吴听音养大有多么不容易,引得人群中一阵唏嘘。 “从小打大,你要什么我没有给你?如今却做出这种事,我这心,真是被你一刀一刀划得血淋淋。你个不孝女,可有想过父母?可有想过吴家?” 吴夫人越说越伤心,最后抬头仰望天,缓缓开口:“教出你这种女儿,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不如死了,至少清净!” 第367章 口无遮拦又不知羞耻 桂氏朝府中的丫鬟使个眼色,她们立刻上前围住吴夫人:“您想开些,这不是您的错,千万保重身体。” 吴夫人听不进去,想要一死了之,江家的人又拦着,场面一片混乱。 “行了,哭哭啼啼做给谁看?”吴听玉不耐的声音划破了混乱,周围安静下来,只见她拿着团扇从吴夫人身边走过,最后将吴听音扶起来,轻声安慰:“别怕。” “你还理会她做什么,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有什么资格起来?”吴夫人忽然激动起来,她伸手钳住吴听音的肩膀骂道:“你不知羞耻,我可要脸。” 吴听玉一把将她推开,眼中已经满是厌烦,她环顾四周,很快看到了江家母女,便开口问:“你轻轻松松几句话,便想诬我妹妹清白?” 江夏月听了这话瞪大双眼,她本以为吴听音已经够不要脸,没想到她这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吴听音与家中的小厮伍舟私会,那是母亲亲自撞见的事,这还能抵赖? “你的意思是说我母亲冤枉她?我告诉你,不止是母亲,李嬷嬷也撞见了那桩丑事。”江夏月不服气地回答。 桂氏示意她不要开口,而后抬眼看吴听玉,语调平和:“我素来起得早,今日天儿没亮就让李嬷嬷陪着我在府中里走动,路过柴房时听见有响动,我便顺着声响过去,这便瞧见了吴二小姐和我府中的伍舟。” 吴夫人捂着耳朵,哭得直不起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听音则是浑身发抖。 “瞧见了又如何?难不成在你府中男女不能搭话?说一句便有私情?”吴听玉笑了一声,开口时满满的讽刺:“江家这规矩可真是奇怪。” 分明是吴家不要脸,这会儿却像是江家的错,江夏月早就不想忍了,她立刻反驳:“当然能说话,可也得看看是在说什么、做什么,吴听音同伍舟是简单的说话么?”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江夏月说得含蓄,哪知道吴听玉毫不遮掩,满不在乎地问:“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在做什么?” “你!”江夏月整张脸涨得通红,她没想到吴家的人个个毫无羞耻之心,吴听音的私情被撞破,她的姐姐竟要逼江家说出个究竟来。 桂氏将她拉到身后,面不改色:“你可要想好了,真要我将那档子事儿讲出来?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我江府。” 伍舟到底只是个小厮,可吴听音是吴家女儿,真要讲个明明白白,自然是吴家蒙羞。 “丢什么脸?你空口白话,凭什么说他二人有私情?”吴听玉并不急,轻摇着团扇开口:“没有旁人看见,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行了听玉!算母亲求你,你就不要再添乱了,这种事怎么能说出来?今后……今后你妹妹还怎么嫁人?”吴夫人生怕扯出更多对吴家不利的事,立刻出言阻拦吴听玉。 哪知道吴听玉冷笑一声问道:“你以为什么也不说,她就能嫁人了?” 若不将这件事弄清楚,吴听音以后还能不能见人都不一定。吴听玉当然明白自己的母亲最在意的是吴家的颜面,至于吴听音今后会怎么样,她兴许只想听天由命。 这种时候若将希望放在吴夫人身上,那便是愚蠢至极。 “既然江夫人不肯说,就将你府上的小厮带过来,咱们当面对质。”吴听玉心中明白,趁着现在看热闹的人多,将此事说个清楚,便还有挽回的余地。 “做出这种事,江府自然不会留他,我撞见后立刻将他卖出去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了上京。” 桂氏一句话将吴听玉的希望打碎,她用力攥着团扇,这个桂氏分明就是故意的,将那个叫伍舟的小厮一卖,整个事情完全就是江家说了算。 “到底是觉得他丢人,还是心虚,恐怕只有江夫人自己才知道!” 吴听玉阴阳怪气地来了这么一句,她感觉到吴听音抓着她的那双手抖个不停,便轻轻拍了拍她,抬头看桂氏:“江夫人,江小姐方才说了,瞧见此事的只有你和你身边的嬷嬷,现在连那小厮都被你弄走了,若这样都能算是铁证,那我便要说我和我的丫鬟瞧见你有私情,如何?” 桂氏听了这话皱起眉头,这个吴听玉当真是口无遮拦又不知羞,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听玉!”吴夫人惊慌地阻止吴听玉:“你疯了?” 虽说她和桂氏都觉得是吴听玉不要脸、无理取闹,可围观的人群却开始骚动。 吴听玉的话虽难听,可也不是没有道理,此事只有桂氏和她的李嬷嬷看见,倘若这二人说假话呢?眼下那小厮也不在了,如何断定吴听音确实做了败坏门风的事? “你是说我诬陷她?可我为何要这样做?就为了赶走一个小厮?”桂氏说得大声,人群中也传来一阵笑声。的确,她是江家夫人,要管教家中的下人,犯不着如此。 “这我哪知道?你府上的事我可没兴趣,兴许是这小厮身份复杂呢?谁又说得准?”吴听玉几句话又将问题抛了过去,已经有人低声议论那叫伍舟的小厮是不是同江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吴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桂氏双手握拳,指甲已经陷进肉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才开口:“若你非要如此,我这便派人去将伍舟追回来,明日就对质。” 吴听玉一言不发,这个桂氏果然是老奸巨猾,就算明日伍舟出现,可这消息都传出去了,吴听音的名声也毁了,不还是如了她的意? “你咄咄逼人地质问我一通,我倒也想知道,既然你妹妹清清白白,又为何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府上?”兴许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桂氏忽然发难。 吴听玉没有理会,而是转头看吴听音,她低着头很是心虚。半晌之后,她终是受不住,颤颤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吴听玉。 吴听玉只看了一眼便快速将纸条收起来,她抬头寻到桂氏的目光,淡淡道:“这就要问问你儿子做过什么好事了!” 第368章 逃不过 吴听音见吴听玉将事情往江家大公子江宜年身上扯,便忍不住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吴听玉却示意她不要开口。 议论的声音里已经多了江宜年的名字,桂氏终于紧紧地将眉头皱起。 沈云悠站在人群中看着这几人,心说吴听玉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今日若不是她过来,事情早已无法挽回,吴听音今后定受尽唾骂。 这会儿她又故意将事情说得不清不楚,不过是想告诫桂氏,若她想,立刻能让江宜年牵扯进来,江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个小厮对江家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可江宜年不一样。吴家为了颜面会舍弃吴听音,但江家不可能放弃江宜年。 吴听玉挑衅地看向桂氏,若是吴听音当真跌入深渊,她便要不惜一切拖江宜年下水。 她那眼神满是寒意,桂氏明白了她的意图,立刻出言告诫:“宜年这些日子都不在府中,你以为你那毫无根据的三两句话能掀起什么浪?” 吴家姐妹俩皆是一愣。 原来人都送走了?吴听玉气极反笑,她早该想到,江家既然要下手,就一定会想办法让江宜年撇清干系。 “你儿子究竟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记好了,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我一定不肯罢休,那小厮最好能平平安安地出现在我面前。”她同桂氏道。 其实从桂氏说那个叫伍舟的小厮已经被发卖的时候,她心中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可就算桂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伍舟处理掉,她也根本无法阻止,毕竟她也没办法时时盯着桂氏。 这话也并不是对桂氏说,而是说给看热闹的人们听,有他们盯着,桂氏兴许不敢那么嚣张。 “此事终归会真相大白,在这之前,你休要胡说八道败坏我妹妹名声。”吴听玉也知道继续纠缠不会有结果,便聊些这么一句,牵着吴听音走了。 周围的人摇摇头,似乎觉得此事索然无味。人群还没有散去,吴夫人忽然追上那姐妹俩,一把将二人的手分开,大声嘶吼:“我不认这个女儿,你让她走!” 吴听玉本不想同她拉扯,谁知道她越来越过分,吴听音又吓傻了,不知应该如何反抗,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你这就迫不及待认罪了?”吴听玉很清楚吴夫人那腌臜的心思,不管怎么样,吴听音的名声是不大好听了,这个时候将她撇开,对吴家来说是好事。 她看向吴夫人的目光里是遮不住的厌恶,好不容易让事情出现了转机,她这个母亲都不信吴听音,让别人怎么想? 路过的小孩儿看见了这母子三人,便将手里的脏东西扔向吴听音,大约是方才随爹娘爹娘围观了那一场闹剧。 吴听玉整个人瞧上去本就阴沉,双眼一瞪更是有些吓人。她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那小孩儿便一溜烟跑了。 母女三人拉拉扯扯,可算是到了吴府。吴听玉带着吴听音回了房间,重重地把房门一关,将吴夫人挡在了门外。 “姐姐……”吴听音的泪簌簌落下,扑在她的怀里大哭起来。 今日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一场噩梦,她整个脑子都不清醒,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被桂氏抓住说同伍舟有私情,紧接着被拖到了大街上。 母亲听说此事赶到的时候,根本没有问过一句,便哭着打骂自己。吴听音像被封住了口,话堵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失去了辩解的能力。 吴听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欲言又止。她从夫家回来的时候,偶然撞见吴听音同别人说起沈云悠有身孕之事,那时候她便告诫吴听音切勿毁坏别人的名声。 没想到如今…… 她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吴听音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姐姐,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为什么我的清白要由别人说了算?”吴听音肩膀不停抽动,她想起方才冷漠、看笑话的目光,那些人同她非亲非故,为什么他们信了,自己才清白? 吴听玉的手顿了顿,她的目光落向地面,半晌才回答:“那些街市上的人啊,他们过得是不如咱们,可咱们得仰仗着他们那张嘴,若他们善良一些,你我的日子便好一些。” 世家大族的女子大抵如此,她逃不过,吴听音也逃不过。纵然恨透了流言蜚语,却还是得拼尽全力让那些人信自己。 吴听音不答话,吴听玉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懂,只是轻声安慰着她,不再提起。 许久之后,吴听音终于冷静了一些,她一双眼睛通红,嘴唇泛白。吴听玉拉着她在榻上坐下,问道:“你同我说实话,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是宜年哥哥差人送了纸条让我过去相见,我便偷偷去了,哪里知道……” 哪里知道这样的事在等着自己,吴听音先前也见过桂氏,她总是冷冷淡淡,吴听音没想到她第一次同自己说那么多话竟是因为这种事。 “傻!你就没有好好儿想一想?”吴听玉虽骂着吴听音,语气却没有太多责备的意思。 吴听音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她不愿意恶言相向,她很清楚世间的污言秽语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这些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不想让吴听音也走上同一条路。 “那桂氏不是说了么,江家公子这些日子不在府中,他怎么可能写信给你?” 分明还在年节,江宜年却不在家中,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吴听音立刻摇头:“可他分明日日都给我递信,并没有提起离家一事。”事到如今,她也不再隐瞒吴听玉,将江宜年写给自己的信拿了出来。 “近来你见过他么?”吴听玉扫了一眼信问。 “算起来,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了,但这信几乎没有断过,都是伍舟送过来的。” 伍舟是江宜年身边的小厮,从前江宜年总是差他送东西,吴听音也认得此人,便没有怀疑。 吴听玉拆开其中一封信随意看了一看,信上大多都是趣事,没什么特殊。可正因这样才更奇怪,她虽没有同吴听音说,心中却已经清楚,江宜年很可能知情,为的就是让吴听音彻底死心。 吴听音一下一下轻抚那些信,吴听玉有些不忍。 “你能确认这是江家公子写的么?”她终是咽下那些话,开口问。 吴听音点了点头:“我认得他的字迹。” “方才你给我的那张纸条呢?也是他写的?”吴听玉说罢将手伸到袖中去摸纸条,手指却忽然顿住,她缓缓抬头:“那纸条不见了。” 第369章 不急 沈府,沈云悠翻来覆去地看吴听音的纸条,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就这东西,犯得着偷出来?”池季远将纸条拿起来,方才沈云悠让他去拿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东西,没想到上面就只写着让吴听音去江家。 “这倒不像小厮写的。”就算那叫伍舟的小厮认字儿,大抵也不会写得这样文绉绉,他将纸条往桌上一拍:“八成真是江家公子。” 沈云悠点头认同,随即起身开口:“灵意,陪我去一趟霍府吧。”说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你这病怎么总也不见好?”池季远有些奇怪,沈云悠心虚地往外走,并不打算回答,却被他一把拉住。 池季远上下打量着她,沈云悠则躲开他的目光,半晌后他问:“你不会没喝药吧?” 幸好他只想到了这里,沈云悠可有底气多了,她仰头回答:“当然喝了,你若不信,大可每日盯着我,看我有没有喝!” 她说完便带着灵意走了,池季远摸了摸下巴,这样说来,是二婶的医术不行? 沈云悠本想让霍羽柔带自己见一见江夏月,没想到还没踏进院子,便有骂声传来。 “我知道她失了夫君时,本还有些同情,可表姐,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也难怪上京之中提起她总是没好话。” 江夏月的声音有些尖锐,想来是被吴听玉那副样子给惊住了。她虽任性,可毕竟是姑娘家,怎么也不可能像吴听玉一样,将那种事拿到面儿上来说。 “到底是她亲妹妹,吴大小姐也许只是急了些。”霍羽柔声音温柔,她没有见到那一幕,都是听江夏月说起才知道。 她虽也觉得吴听玉做得不妥,可又想到她是为了吴听音,也不愿过分苛责。名声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她清楚,想必吴听玉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妹妹毁掉一生。 “表姐怎么还帮着她说话?”江夏月有些不满,她撅了撅嘴坐下来,小声道:“胳膊肘往外拐。” 话音刚落,她便注意到了走过来的沈云悠,立刻问:“云悠姐姐,我方才瞧见你了,你也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了吧?我同表姐说,她还不信。” 沈云悠同霍羽柔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笑着回答:“确实不应该,可这事儿太复杂,咱们还是不要议论为好。” “她敢说,难道还怕我们议论了?”江夏月并不愿意就此放过吴听玉,她扫了二人一眼,又问:“这里只有咱们三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两位姐姐胆儿这么小?” “并非胆儿小,实在是不愿意同这等事扯上关系。”霍羽柔知道她的性子,便劝道:“依我看,这事儿还是早些过去好,若表哥被牵扯进去,可就麻烦了。” “这关哥哥什么事?若是平日里,我兴许还有些担心,毕竟哥哥心善,指不定会出手相帮。可他人在书院,哪管得了上京的事?吴家姐妹就算想拉他下水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在江夏月看来,只要现在江宜年不回府,脏水便泼不到他身上。 听了她这话,替沈云悠捏肩膀的灵意手忽然颤了一下,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沈云悠吃痛,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给了灵意一个眼神。 “若你哥哥在上京中呢……”沈云悠试探地开口:“吴家姐妹手里又捏着纸条,谁知道那上面写了些什么?” “总归不会同我哥哥有关!”江夏月根本不当一回事,她摆了摆手:“再说若哥哥在府中,我会不知道么?” “可……”灵意忍不住出声,刚想说什么,沈云悠便将她打断,江夏月好奇地问:“云悠姐姐,你这丫鬟是怎么了?” 沈云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抬头看了看霍羽柔,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开口:“夏月妹妹,我是因为信任羽柔,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你可千万要将事情烂在心里。” 江夏月见她这样神秘,立刻点了点头,保证道:“放心,就算是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往外说。” 她的话像是定心丸,沈云悠长舒一口气,开口了:“我身后这丫头前两日出门办事儿,很晚才回来,她说,说是……” 她微微抬头,对上了江夏月期待的目光,又道:“说是天快黑的时候,看见你哥哥和吴家二小姐走在一起。” “什么?这不可能?”江夏月一下子惊叫出声,霍羽柔拉了她一下,叮嘱道:“小声些。” 事关自己的亲哥哥,江夏月也不敢大意,她将嘴捂住,眼中竟带了些惊恐,连睫毛也微微颤动。 “可哥哥时常会差人送信给母亲,我也听母亲念过,他确实不在家中。”半晌后,她才压低声音说道。像在同沈云悠解释,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当时我这丫鬟也就是提了一句,我没往心里去,今日吴家出了闹剧,便想起来了。”沈云悠说完,又将灵意拉过去:“这丫头跟了我许多年,不可能骗我。再说这事儿她是前几日同我说的,那不成还能未卜先知?” 沈府的丫鬟跟江宜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自然没有害他的道理。江夏月愈是想,便愈觉得此事不对劲,先前母亲一直说哥哥很厌恶吴听音,二人又怎么会走在一起?难道是母亲搞错了? “不,不可能。”她猛地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吴家姐妹那般不要脸,哥哥怎么会瞧上吴听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起身的时候脸色泛白,却还是勉强同霍羽柔道:“表姐,我先回去了,你同云悠姐姐聊吧!” “你慢点儿,回去别急,好好儿说!”霍羽柔生怕她气势汹汹地回去问桂氏,便在后面叮嘱了几句,江夏月却哪里听得进去,她步子飞快,急切地想确定江宜年确实在书院。 沈云悠目送她远去,江夏月大约是真不知情,那江宜年呢?她端起面前的杯子,不急,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370章 也算仁至义尽 夜里,江府的门的被风吹得砰砰直响,一辆马车停在后门处。 桂氏身边的薛妈妈带这一个大包袱将门推开,此时是深夜,四周静谧,她小心地上了马车。 “走吧。”她低声吩咐车夫,那车夫却没有立刻动,而是转头看她,笑嘻嘻地问:“妈妈这是要去哪里?” “怎么是你?”薛妈妈环顾四周,问道:“荣进呢?” 众多车夫中,她最信任荣进,每每出门,也必定是叫上他。 “荣大哥家中有急事,让我来替他。”车夫回答,薛妈妈上下打量他一番,人倒是见过,先前荣进关照了几回,就是瞧上去不大靠谱。 薛妈妈心中有些不满,抱怨荣进没有事先告诉她会换人,若早知道是面前这个小子,她一定找个更稳当的人来。 可都这个时候了,耽搁不得,她只得同车夫吩咐:“去元石镇。” 元石镇是上京附近一个小镇,并不算远。车夫听了她的话立刻挥动鞭子,又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晚了,您去元石镇做什么?” “去看一个长辈。”薛妈妈答完便将帘子放下来,不肯多说。 车夫也是个懂规矩的,并没有问东问西。马车跑得不算太快,薛妈妈在车厢里小憩。 到元石镇的时候天还没亮,薛妈妈猛然惊醒,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说道:“就停这儿吧,你在这里等我便好,我那长辈就住在附近。” 她说完下了马车,行色匆匆地走了。这会儿街上鲜有人,她拐进巷子,很快找到一户人家推门进去。 江宜年起得早,这会儿正好点着灯在在房中看书,听到动静他便开门往院子里看去。 “您怎么来了?”见是薛妈妈,他有些意外。虽说薛妈妈时不时会过来看自己,可今日也太早了。 “夫人夜里做了噩梦,担心着公子,整个人心神不宁,奴婢便替她过来看看您。”薛妈妈见到江宜年,神色立刻轻松了许多,她答着走进房间将手里的包袱放下。 江宜年替她倒了一杯茶,开口道:“母亲心思重,从前在书院也总放不下我,辛苦您了。” “不辛苦,公子在这儿,奴婢也整日念着您,就怕吃不好穿不暖!”薛妈妈说罢打开包袱,一件一件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元石镇虽不比上京,可也不差,您和母亲都别太惦记我。”江宜年盯着那些吃食说道。 薛妈妈叹了口气,抬头看江宜年时总觉得他瘦了,便忍不住道:“委屈公子了,可夫人心善,总是狠不下心拒绝人,您就再待一段时日吧。再过些日子,奴婢无论如何都会劝说夫人让您回府。” “我在这里并不觉得苦,您放宽心。母亲能住,我自然也能住。”江宜年宽慰道,本来这年节上,他也只想待在府中。可前些日子桂氏忽然收到一封信,是她一个长辈差人送去江府的。 这长辈江宜年并没有见过,只听桂氏说起,她幼年时曾寄养在那人家中。可那家人对桂氏并不好,矛盾越来越大,似乎桂氏被接回家后,那一家便搬离上京,从此断了往来。 如今那位长辈身子垮了,膝下又没有儿女,便想起了曾经养育过的桂氏。她自认没有脸面去江家,信上也只说希望桂氏去元石镇的老宅,想见她最后一面,留些东西给她。 到底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桂氏做不到视而不见,可她不愿回忆起幼年时那些痛苦,思来想去决定让做事稳妥的江宜年替她来一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些事江宜年从桂氏口中得知的,他愿意替母亲做这件事,谁知道他在薛妈妈的陪同下到这里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 桂氏自然不肯让他待在这里,可他怕母亲今后留有遗憾,便决定在这里等那位长辈,一等就过了好些日子。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桂氏着急,时不时会让薛妈妈过来看他。 他问了薛妈妈府中的事儿,又让她照顾好桂氏,薛妈妈点头后终于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开口道:“好了,公子您一切都好,我也要回去交差了。” “您歇会儿再走吧!”江宜年出言阻拦,眼下天儿还没亮,薛妈妈又是夜里赶来,定然疲惫。 “年节上府中事儿可多着,我还是得回去帮着夫人。”薛妈妈却没有停留的打算,话音刚落,她已经出门去了。 江宜年也知道这会儿家中正忙,便没有多说,他将薛妈妈送到院儿门口,目送着她离开。 薛妈妈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忽然转身叮嘱道:“公子,您且安心在这儿待着,来都来了,若是错过,可就白费功夫了,您这苦也不能白吃!” 许是怕江宜年厌恶这里的日子,她又保证:“夫人说了,再过几日,若实在见不到人就让您回去,至于她那位长辈……就当是没有缘分吧!” 见江宜年点头,她终于放心地走了。 回到房中,江宜年把薛妈妈带来的东西放好,又环顾房间,原来母亲幼年就是住在这里,他想起桂氏提起那位长辈时眼中复杂的情绪,便也有些忐忑。 有的人老了,也就变得良善,可那毕竟是对母亲做过恶的人,他如何才能平静地面对?江宜年摇了摇头,拿起先前那本书翻了几页。 “嗖——”的一声,一块石子儿自窗外飞进来,江宜年一惊,将书放下。 这次他走得急,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小厮,小厮这会儿大约还没起,院子又没有旁人,会是谁?他想着起身疑惑地往窗户走。 院中冷冷清清,并没有见到人。 “奇怪,难不成是路过的野猫?”江宜年自言自语,说完又觉得不可能,这院子里有时确实有野猫,可也没见哪个野猫能扔石子儿进来。 他也不打算深究,便伸手准备关上窗户,低头的时候目光却定在窗沿上。 那里躺着一封信。 江宜年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想起了桂氏的长辈,会不会那位老人家一直都在,只是不愿当面见自己?他用力将信捏在手里,最后回到桌前坐下,慢慢拆开信封。 第371章 不如亲眼看看 天亮没多久,沈云悠嫌天儿太冷了,不肯出房间,白桃却忽然领着江夏月过来了。 “夏月妹妹,这么早?可是有急事?”沈云悠起身将手炉递给江夏月,笑着说:“快去去寒气。” “云悠姐姐,我今日过来是想告诉你,我哥哥和吴听音的事,一定是你的丫鬟看错了。”江夏月说罢斜睨一眼正在倒茶的灵意。 她听沈云悠说什么撞见了江宜年和吴听音,心中自然放不下,立刻回家问了桂氏。 桂氏先是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对这件事上心,她说清缘由后终于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江宜年确确实实在书院,还将他送回府的信又拿了出来。 江夏月本就不大相信灵意的话,有了桂氏的肯定更加有底气,等到天亮了,她便迫不及待地来沈府,想要同沈云悠说清楚。 她可不愿让哥哥同吴听音那种不要脸的女子扯上关系,在她看来,此事非说不可。 沈云悠听了这话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惊讶,只是愣了一愣,随后淡淡道:“看错就看错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罢又剥开一个龙眼放进嘴里。 江夏月只觉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在烧,她将手炉重重往桌上一放,开口道:“云悠姐姐,你这话未免说得太轻松了,此事若传开了,别人还怎么看我哥哥?” 分明差点害了哥哥,沈云悠却毫不在意,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别急啊,那事儿我这丫鬟只是同我一人提起过,哪里会传开?”沈云悠笑着眯起眼睛,好言好语地劝说:“就当是她弄错了吧,我定会让她保守这个秘密。” “什么叫当她弄错了,怎么说得像是我勉强你们一般?”江夏月算是明白了,沈云悠虽一直不动气,言语也温和,可她根本不信江宜年此时不在京中,只以为自己是在开脱。 好言相劝更像是为了堵住自己的嘴,江夏月越想越生气,母亲说得那样清楚,哥哥清清白白,凭什么被泼脏水? 沈云悠见她语气有些不对,便转身同灵意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同江家妹妹说。” “赶她做什么?江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可不怕!”江夏月一把拉住灵意,不依不饶。 沈云悠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开口的时候脸色也冷了几分:“夏月妹妹,你是羽柔的表妹,我本也将你当作自己的妹妹,但凡事不能太过分。你非要说是我的丫鬟看错,我也依你,可你继续纠缠就没意思了。那二人可是同我这丫鬟打过照面的,她又不是眼瞎,两个大活人能看错?”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随意编造?”江夏月听了这话又气又急,她死死地攥住灵意的手腕问:“你说,是不是和吴家串通好了,要拖我哥哥下水?” 沈云悠听了这话忽然站起来将灵意拉到身后,目光不善地盯着江夏月:“虽说灵意现在只是沈府的丫鬟,但她跟了我许多年,连性命都可以交付到我手上,我早已将她视为亲人。你护你哥哥无可厚非,可我也见不得有人朝她泼脏水。” 江夏月动了动嘴,她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可又不甘心。一着急,说起话也有些乱来:“你说我哥哥在上京有什么证据?若你将他找出来,我不仅会闭嘴,还要给你的丫鬟磕上三个响头!” 沈云悠听了这话眼眸一动,她问江夏月:“你哥哥在哪个书院?” “松柏书院。”江夏月想也没想便回答。 “松柏……倒也不远。”沈云悠自言自语,一面用手指轻扣桌面,再抬头时忽然按住江夏月的肩膀:“既然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亲眼去看一看。” 江夏月一愣,半晌才问:“你想做什么?” “若你哥哥不在松柏书院,不就证明你听到的是假话吗?上京这么大,找一个人哪那么容易,可在松柏书院,那就简单多了,不是么?” 沈云悠说完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垂眸算着:“松柏书院离这儿不远,咱们现在过去,赶在天黑前还能回来,只要一去,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江夏月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应下来,她已经多次向母亲求证,哥哥肯定在松柏书院,她怕什么?她就是要让沈云悠心服口服,让她们主仆向哥哥赔不是。 沈云悠也没有耽搁,她差人准备好马车,和江夏月一起往松柏书院去了。一路上二人心思各异,谁也不肯理谁。 马车停下的时候,江夏月急得不得了,她快速跳下马车,也不等沈云悠,一个人往大门跑去。 不同于上京之中的热闹,书院有些冷清,门口的树木落得光秃秃,瞧上去有几分可怜。 江夏月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竟是一个人也没有见着。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正拿着扫帚扫地,他看见江夏月,便将扫帚放在一旁问她:“小姑娘,你找谁?” 江夏月还未开口,他便自问自答:“不管找谁都见不着,这整个书院可就我一把老骨头在。” “您说什么?”江夏月心头轰了一声,开口时声音虽大,却有些颤抖:“只有你一个是什么意思?书院里的人去哪里了?” “这年节上,谁不回家啊?年前就走完了,只有我还守在这里。”老人摸了一把胡子感叹道:“这书院也跟我一样老了!” 江夏月只觉得整个脑子都炸开了,年前江宜年确实回了家,他是不久之前才离开的。他走的时候江夏月并不知道,只是事后听母亲提起说是书院有急事。 她那时还抱怨过,觉得书院太烦人了,年节上也不让人好好儿休息,眼下看来…… 既然书院里的人年前走了就没有回来过,那么江宜年去了哪里,还是说……江夏月抖着嘴唇转头,呆滞地看着从远处走来的沈云悠。 看来她那丫鬟没有说谎,哥哥大约真在上京,那他同吴听音……江夏月不敢想,她紧紧攥着衣裙,骗人的,究竟是哥哥,还是母亲? 第372章 还能好起来吗 沈云悠走到松柏书院门口的时候,江夏月脸色煞白,想来是已经听说了什么。 “你别多想,既然不让你知道真相,一定是有苦衷……”兴许是有些不忍,沈云悠开口安慰。 江夏月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听不清楚面前的人说了什么。许久之后她终于回神,勉强看了沈云悠一眼回答:“这件事是我弄错了,放心,我不会赖账!说是三个响头就是三个响头,我也不是输不起。” 她说罢往马车走去,她现在只想去桂氏那儿将事情问清楚,别的,不管是磕响头还是下跪,统统不重要。 沈云悠也没真想让她磕头,便没有回答。二人沉默地回京,各自回府了。 刚到沈府门口,沈云悠便看见司景正往门里面张望,她便上前问:“怎么不进去?” “在这儿等白桃!”司景回过头,笑嘻嘻地同她说道:“还得多谢你,让我大赚一笔,我今日可不穷!”他说完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沈云悠这次给的酬劳着实丰厚。 “信送到了吗?”沈云悠问,她同江夏月一起去松柏书院的之前司景并没有来见她,她自然也不清楚他那边情况如何。 司景用力点头,回答道:“我做事你就放心,我亲眼见他拆开信才走的。” 沈云悠舒了口气,她就知道,江夏月听说灵意在上京见过江宜年之后,一定会憋不住去问桂氏。 桂氏听她提得多了,自然也不放心,定会选个时候去确认江宜年究竟有没有回京。江夏月回府之后,沈云悠便派人盯着江府,还真在后门处发现了一俩马车。 趁着江家的人没有出来,她和池季远将车夫打晕,又找来了司景。司景本就是车夫,又替许多大户人家做过事,很难让人怀疑。 好在这行当上的人大多认识,被打晕的车夫同司景处得不错,桂氏派出去的薛妈妈似乎并没有起疑。沈云悠和池季远跟上去,很快看着马车出了上京。 天亮后,江夏月来了沈府,沈云悠便问起江宜年的书院,得知是松柏书院后便也放心了,她是看着薛妈妈走的,马车的方向同松柏书院完全相反。 想来也是,桂氏既然要瞒江夏月,一定也不会将江宜年的真实去处告诉她。 只是沈云悠仍担心出差错,毕竟薛妈妈也可能确实是去办自己的事。她便写了两封一样的信,一封交给司景,一封自己带在身上。 由此一来,就算自己失算,江宜年真在书院,也可以将信交给他。 如今看来,桂氏果真将江宜年藏了起来。只不过他已经收到信,知道上京中发生了什么,眼下就要看他如何打算了。 “江家公子现在在哪里?”沈云悠问,心说还是知道江宜年的去处比较妥当。 “在元石镇,我瞧着那院子冷清得很,也不知道江家夫人怎么想的,非得让江公子去那种地方吃苦。”司景回答。 元石镇?沈云悠皱起眉头,她记得上一世,那地方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想了一会儿,只隐隐记起那件事发生在下雪的时节,她正准备多问几句,白桃忽然从府里跑了出来。 “小姐,你回来了?”分明是出来见司景,她却先瞧见了沈云悠,而后几步跑过去。 “喂,喂,这么一个大活人你看不见么?”司景不满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臂,白桃终于抬头看他,略带歉意地开口:“我见着小姐太高兴了!对了,你找我做什么?” 司景宝贝地从怀里取出银子放在她眼前,话语中是藏不住的得意:“我今日大赚一笔,走,请你吃好的!” “当真?”白桃眨了眨双眼,司景平日里可有些抠门儿,这样大方的时候实在少见。 “怎么?你不信?我虽不算大方,可对你还算不错吧?你竟然怀疑我?”司景“哼”了一声,拿银子去敲白桃的头。 因着白桃上次帮他打了架,司景已经将她当成自己人,对她确实挺好,白桃听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地刮了刮脸颊,有些心虚。 “好了好了,快走吧,这天儿可不早了。”司景说罢拉着她往前走,从元石镇回来之后,他努力将兴奋压在心中,待今日的生意做完,才过来找白桃,自然也就晚了。 “小姐,我一会儿就回来。”白桃回头大声地同沈云悠说道。 沈云悠朝她挥了挥手,心中在意的却是上一世元石镇发生的那件事,前一世她对别家的事不怎么关心,既然连她都知道,想必已经传遍上京。 可会是什么呢?沈云悠怎么也想不起来,心中烦闷不已,索性让池季远带着她去了吴家。 吴听玉今日一早就去过江家,想要问小厮伍舟的事,却连桂氏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吴夫人拖了回来,说是吴听音病得下不了床了。 吴听玉照顾着吴听音,心中却想,明日若江府再不将伍舟交出来,她便闹个天翻地覆。沈云悠趴在房顶上的时候,她正看着吴听音吃东西。 碗里熬的是粥,吴听音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勺子,她整个人毫无生气,一脸憔悴。 “你以为病死了谁会心疼?”吴听玉端起桌上的粥走到吴听玉床前,舀起一勺粥便往她嘴里喂,一面说道:“自己的身体,到头来还不是只有自己在意,别人哪会管你?” 吴听音将粥包在嘴里,半晌也咽不下去,吴听玉又端过来一杯茶灌进她嘴里。 “你可想好,这事儿还没有弄清楚,若你现在死,江家就得逞了。”她没好气地说道。 对女子而言,名声坏了,连生病也成了罪过;兴许死了,都有大片的人拍手称快。 “姐姐,我还能好起来吗?”吴听音忽然抓住她的手问。 吴听玉心中清楚,她说的并不是身上的病,而是今后的日子。她是在问,自己的日子还有没有过好的可能。 虽说一直在同江家纠缠,想要挽回,可吴听玉无法回答,她不敢轻易给人希望。 实际上,就算是江家真的为了保全江宜年还吴听音一个清白,她的名声也不会太好,毕竟事情已经传出去了,究竟是真是假,又有多少人在乎? 第373章 不得善终 吴听音见吴听玉不肯回答,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她的泪顺着脸颊滑下,又一滴一滴落在粥碗里。 “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就只能待在这个房间了?”恐惧占据了她整颗心,自从回到吴府,爹娘便再不许她出房门一步,说是省得她出去丢人现眼。 “不会。”吴听玉回答得直接,若是从前,吴听音大约真会困在这里,可她已经受过那样的苦了,绝不会让妹妹跟自己一样。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吴听音,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事恐怕只能拖一拖了…… 石子儿自房顶滚落的声音响起,吴听玉抬眸同吴听音道:“你好好儿休息,我一会儿再过来。” 她猜得没错,果真是沈云悠。在她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会像沈云悠一般以那样奇怪的方式出现在吴府。 她一把将沈云悠扯到空闲的房间问:“你又来做什么?”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不愿同吴家扯上关系,她为何非要跑过来掺和? 沈云悠将先前从她袖中偷的那张纸条摸出来放在她手上回答:“物归原主。” 吴听玉将纸条展开,斜睨她一眼:“你偷的?” “是我捡的。”沈云悠纠正,吴听玉并不信,却也没有功夫同她纠缠,只是低声道:“你还不快走,等着被人发现么?” 沈云悠一双眼睛还盯着纸条,她问:“江家公子写的?” 吴听玉没有回答,沈云悠已经有了答案,便轻声说了一句:“是他写的便再好不过。”说完先吴听玉一步走了。 吴听玉微微皱眉,事到如今,将江宜年扯进来真是唯一的办法了吗? 另一边,出了吴府后,空中竟飘起了小雪。 沈云悠抖了几下,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问池季远:“你觉得吴家二小姐可能有身孕么?” “这我哪知道?”池季远低头看她的肚子,打量半晌,终于回答:“看样子,她那肚子和你差不多大,不像有孕。” “我是说她方才那个吃不下东西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有孕在身?” 自从吴听玉给了沈云悠那瓶像蜜一样的东西,她一直在想吴听玉为何会有这东西,可能性有许多种,其中之一便是吴听音有孕,那瓶蜜原本是为她准备的。 近来吴听音总是一副怯懦的样子,她的转变实在令沈云悠疑惑。 “出了这种事,哪里还吃得下东西?”池季远摇着头将沈云悠拉到自己身边,开口道:“不管真相如何,她这名声,恐怕是不会太好了。” 说起来轻松,实际上名声难听,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单是街市上议论的那些话,就足够让吴听音抬不起头来。 “也对。”沈云悠望向前方点了点头,她也曾回忆过,可始终想不起来上一世吴听音的命运如何,眼下只能靠猜。 “这名声可得跟随她一辈子,说不定至死都有人指责她。”池季远叹了一句,沈云悠脑中忽然一闪,不得善终? 她猛地抬头,紧紧地抓住池季远的手臂说道:“咱们得去一趟元石镇。” 元石镇,江宜年自从拆开那封信之后一直心神不宁,跟着他来的小厮贡怀见他一直坐在桌前,便忍不住问:“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厌恶了这里的日子?” 二人来了这些天,就算没有等到人,江宜年也总是安静地翻书,从未像现在这般魂不守舍。 “有些头疼。”江宜年随口答道,说罢起身往院门口走去。 “公子,您要出去?”贡怀紧张地跟了上去,江宜年揉了揉眉心说道:“就在附近透透气,你不必管我。” 他虽这么说,可出门的时候,贡怀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江宜年看了他一眼,他便解释:“小的还是陪着您吧!” 江宜年没有反对,却隐隐察觉出了不对。贡怀确实想要将自己照顾好,可问题就是,他关心得过分了些。 在上京的时候,他也常常不带小厮出门,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到了元石镇何必这么紧张? 江宜年略微回忆,发现他只要往门口走,不管有没有出门的打算,贡怀都会立刻跟上来。 他回头看贡怀,由于空中飘着小雪,这小厮已经麻利地撑起了伞。江宜年动了动嘴,没有开口。 贡怀不是他身边的,这次出门的时候,桂氏怕别人照顾不好他,特地在她院子里挑了一个人随行。 江宜年不是太过挑剔的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可看了窗沿上的那封信之后,他开始细想此事。按理说,要将他照顾好,他身边的小厮才是最好的选择,母亲为何非要换人? 眼下看来,这个贡怀说是照顾人,可更像是要盯着自己。 “落雪了,还是不出门罢!”江宜年转身往房间走,一面说道:“着凉可就不好了。” 贡怀瞧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公子今日可真奇怪。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贡怀见江宜年的房间点着灯,便猜到他又是在看书,也就打算去睡了。 他站在院儿里打了个哈欠,江宜年的房门忽然开了,他端着一杯茶走到贡怀身边说道:“这是出门时,母亲特地给我备的驱寒茶,今日冷,你也喝点儿吧。” “多谢公子!”贡怀将茶接过去,小心地往嘴里送。江宜年见一杯茶全进了他的肚子里,便点了点头,又道:“待会儿加一床被子,可别病了。” 贡怀房中的灯很快熄了,不久后,江宜年出来将他的房间锁了。 方才的驱寒茶里加了些东西,贡怀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没法儿给江府报信。他便趁着这个机会回京一趟,将事情弄清楚。 江宜年将那封信攥在手里,他自然不可能因为这样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便怀疑自己的母亲,可事关吴听音,他不敢大意。 他摸着黑走到院门处,心中想着,来的时候打听过,镇上倒是有几个车夫夜里也会接活,有一人似乎住得并不远。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江宜年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而后蹲下身去瞧。 触到那团东西的时候,江宜年的手忽然抖了一下,面前竟是一个活人! 第374章 台阶之下皆为看客 第二日天刚亮没多久,江府的门便被敲得砰砰直响,下人不耐地将门打开,发现是吴家姐妹之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吴听玉不管不顾继续敲门,她今日趁着爹娘在休息,将吴听音带过来,就是想让江家给一个说法,毕竟先前桂氏答应会让伍舟当面对质。 “还没走么?”门外的动静令桂氏心烦意燥,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再过一会儿,过路的人会越来越多,吴听玉在江府门口闹,定会引来一大群人,这对江家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本来只要让人以为吴听音和伍舟有私情,吴听音便从此抬不起头。她那对父母如此在意吴家的颜面,定会收拾她,她也就不能再祸害自己的儿子了。 哪知道冒出了一个吴听玉,她整个人瞧上去阴沉冰冷,说出的话却不无道理,很快将局势扭转。偏偏又是个不认输的,着实令桂氏头疼。 “去,将她二人带进来。”桂氏吩咐道,与其让外人看笑话,不如关起门来。这是在江家,她就不信吴家姐妹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家丁听了她的话立刻将大门打开,一把抓住吴听玉的手臂便要将她往里拖。吴听玉死死地抓住门边,一面拔高声音问:“怎么,江家还想打我不成?” 她说完朝吴听音使了一个眼色,什么脸面,什么身份,吴听音统统顾不上,她哭着喊着去求路过的百姓。 “大娘,求您帮帮我们吧,姐姐也是为了我才到江家来,江家却欺负我们姐妹人单力薄……”她双目含泪,不停抽泣,瞧上去确实惹人怜爱。 她同江家的事闹得大,被她拉住的那位大娘也有所耳闻,见吴家姐妹这副可怜模样,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家丁骂道:“你个狗仗人势的小畜生,还不快放手!” 那大娘骂得难听,嗓音又尖厉,几句之后,江家门口很快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你做什么?我是让你客客气气地将吴家两位姑娘请进来,谁让你动粗的?” 桂氏在府中听得清清楚楚,她压住心中的怒火推门走出来,笑盈盈地同吴听玉道:“都是我府中的人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我这便请你们进去。” 她没想到会弄巧成拙,竟让吴听玉得了机会,这会儿心中又气又恨。 “不必了,我今日过来也想让各位大娘大婶做个见证,她们最是公正和善,一定能明辨是非。”吴听玉先将高帽子给围观的人群戴好,这话十分受用,站在前面的几位大娘一脸正义,傲气地昂起了头。 桂氏干笑一声,看来吴听玉说什么也不会踏进江家的大门了,眼下又有这么多人盯着,她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做才对江家有利。 “你曾答应我,会让小厮来当面对质,将事情说清楚,他现在人呢?”吴听玉直截了当地问。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也是真心实意想帮听音洗清冤屈,我自己也有女儿的,明白名声对姑娘家有多重要。”桂氏一改那日咄咄逼人的模样,话语间都是对吴听音的担忧。 “我妹妹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将那小厮叫出来便是。”吴听玉根本不想同她废话,一直抓着伍舟这个点不放。。 桂氏面露难色,她微微叹了口气,带着歉意开口:“这事儿说起来也怪我,那日我一气之下将伍舟发卖,着实吓着他了。” 吴听玉眉头紧皱,桂氏想做什么?该不会要说这伍舟已经被吓疯了吧? “发卖的时候,我怕他不听话,便命人将他捆了,谁知道这孩子竟以为我是要害他!”桂氏摇着头,又轻拍了一下胸口,可就是不肯将事情说清楚。 见大多数人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终于继续道:“离京的路上,他想尽一切办法逃脱,倒确实得了个机会,谁知道……跑的时候不小心落到了河里,他又不会水,被找到的时候,人都没气儿了。” “虽说只是一个小厮,可到底是在江家,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我瞧着他被捞回来那副样子,这心啊,是一阵儿一阵儿地疼。”桂氏说罢,竟落下了几滴眼泪。 吴听音和伍舟的“私情”被发现后,她自然是早早地将伍舟给处理了,那日不过是想将此事拖着,才会答应吴听玉让伍舟回来当面对质。 她哭得伤心,许多妇人也被感染了,其中一个同周围的人感叹:“那小伙子也只有十多岁吧,真是可惜,若将误会说清楚多好?” 桂氏轻而易举让人们将目光放在了伍舟的死上,这会儿人群中一阵唏嘘,似乎已经没人记得吴听玉今日过来的目的了。 吴听音听到伍舟死了,便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本就病着,这会儿更是几乎站不稳,吴听玉则一脸冷静地扶着她。 这件事一出,伍舟便没了踪影,吴听玉早就怀疑他已遭遇毒手。 在江家做个小厮,一辈子也没多少积蓄,桂氏大可以将伍舟买通,可她心狠手辣,为了永绝后患,大约不会留人一命。 “这事儿可就怪了,你刚答应我要让伍舟对质,他立马就死了。你说说,他究竟是不小心淹死,还是有人想让他死?”吴听玉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有人立刻开始议论,也有人仍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 桂氏微微侧身,拿出手帕擦了一下眼睛说道:“你莫要总提我的伤心事,好好儿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得了这个消息我便一直在怪自己,若我当初消消气,他也许不会遭遇此劫。” “这人呐,还是得懂得珍惜。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她这样叹了一句,许多人都想起了自己命里那些得不到和已失去,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真相如何。 桂氏懂得如何掌控别人的心绪,她和吴听玉四目相对,二人都已经清楚,如今真相已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要让江府门前看热闹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她们像在演一出大戏,江府大门便是背景,台阶之下皆为看客,他们时而点头、时而议论,谈笑间便决定了戏中人的命运。 第375章 无路可走 “既然你如此在意伍舟,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他背着骂名入土吧?” 吴听玉瞥了桂氏一眼,拿出那张纸条问:“江夫人,这是伍舟写的么?”,先前她并没有说清楚纸条的内容,引得知道此事的人不停猜测,怎么传的都有。 好奇心促使台下一个个竖起耳朵,想知道纸条的秘密。 “我也想让伍舟安息,可……可你妹妹得了这纸条便来江府同伍舟见面了,你说呢?”桂氏眼中流露出惋惜,将问题抛给了吴听玉。 只见吴听玉缓缓将纸条打开,讥笑一声:“看来江家的小厮不仅认字,更是文采斐然,只是邀约人见面,便写得这般生动。” 她说罢念了几句,围观的人听得云里雾里,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纸条上的东西,不像是她们这等粗人能写出来的,由此可见,大约真不是出自伍舟之手。 “我看,这怕是江家公子写的吧?” 吴听玉这句话一出口,人们便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虽说事情发生那日,吴听玉已经说了事情同江宜年有关,可许多人都将信将疑。 今日她将纸条的内容公诸于众,信任的声音倒多了起来。既然纸条是哪家公子写的,吴听音收到后又去了江家,不是江宜年还能是谁? “谁知道这张纸条是不是你们姐妹为了拉我儿下水,自己写的?”桂氏咬死不承认,吴听玉可以用没有证据否认吴听音和伍舟的私情,她当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保全自己的儿子。 “你若不心虚,便将你儿子平日里写的书信拿出来。”吴听玉说道:“我同你在这里纠缠没有任何意义,咱们不如对比对比,看看纸条上是不是江公子的字迹。” 桂氏面色如常,一双手却早已攥紧。先前为了不让吴听音起疑,她刻意模仿了江宜年的字迹,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弱点。 “字迹不能模仿么?你若想害我儿子,什么事做不出来?”桂氏这话苍白无力,她尽力保持着冷静,却也清楚地知道,局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吴听玉微微张嘴,还没有回答,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江公子!” 桂氏只觉自己的心猛地一沉,她急切地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见自己那本该在元石镇的儿子缓缓走上前来。 这是怎么回事?江夏月闹了一通,说有人在上京瞧见江宜年后,她立刻让薛妈妈去确认了,江宜年确实在老宅里待着。 再说他若有什么动作,贡怀一定会先一步传消息过来,可是什么都没有,他为何会忽然出现?难道已经知道了?但他的去处连江夏月都不知道,谁能找到他? “母亲。”直到江宜年出声叫她,桂氏终于回神,她勉强笑了一下,以掩饰自己心中的慌张。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几日么?”她这话既是在问江宜年,也是要告诉周围看好戏的人,江宜年这些日子确实不在上京,吴听音同他也没有关系。 江宜年没有答话,而是看向吴听音,二人目光相撞,她便惶恐地低下了头,全然不似他离京前那样生动明艳。 他接过吴听玉手中的纸条,立刻明白了这件事所有的弯弯绕绕。 看来那封信说的都是真的,母亲果真骗了他,又趁着他不在,想要彻底毁掉吴听音。先前因为吴听音的事,母子二人有些矛盾,他走之前还谈了一次,桂氏也答应他要好生考虑,不会再无故厌恶吴听音。 谁知道……倘若他回来之后,吴听音已经出事,更甚嫁了人。他纵是痛不欲生,也怪不到母亲头上了吧? 他用力攥着纸条,从前他只以为母亲不喜欢吴听音的性子,没想到她竟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细细想来,吴听音做错了什么,她不过同自己走得近了些,就应该被毁掉一生吗? 江宜年头痛欲裂,母亲的模样令他害怕,可他如何开口去责怪?他转头看着吴听音,终于有了一丝勇气。 最后他紧闭双眼又睁开,终于心一横,同桂氏说道:“还请母亲原谅我,这确实是我所写。我本只想见吴家姑娘一面,没想到让人误会了她。事到如今,我已无法补偿,若她愿意,我定会娶她为妻。” “什么?”桂氏呼吸一窒,她缓缓抬头,用力抓着江宜年的手臂,以至于指甲陷进了他的肉里。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要娶她?” 周围议论纷纷,她却已经听不见。她所做的一切,有哪一件事不是极尽所能为他好?桂氏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费尽心力,如今却是江宜年亲手将她布的局打破。 “事情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江宜年答道,而吴听音,她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桂氏冷笑几声,她已无路可走。江宜年亲口承认,叫她如何挽回,难道要说出真相:吴听音是被自己骗来江府的,同江宜年没有一点关系? 不可能!这等事一旦说出来,整个江家都会遭人耻笑。 吴听玉看着江宜年,心绪复杂,她清楚吴听音对江宜年的心思,也知道二人一直互通书信。若是吴听音真能如愿嫁给心上之人,那便再好不过。 可她又担心不已,桂氏为了阻止二人往来已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就算他们当真成亲,吴听音会有好日子过么? 唯一欣慰的是江宜年并非糊涂之人,吴听玉虽不知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却也庆幸不已。 “小姐,你东张西望看什么?”人群中,白桃问沈云悠。 “池季远怎么没有路过这儿?”沈云悠答道,她四处张望,却被周围的人挡了视线。今日池季远不在,她可算是知道房顶有多好了。 她本以为江宜年得了信就算要回京,也不会这么快。只是他若能明辨是非,大约也不会坐视不管,吴听音只需等着便好。 没想到他偏偏撞上了,甚至一点情面都没有留,沈云悠着实佩服。她正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身影往桂氏的方向移去。 第376章 早已入土的人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桂氏面前,她伸出皲裂的手轻抚桂氏的脸颊,一边喃喃道:“瑶瑶,瑶瑶。” 她整个人散发出腐烂的气息,桂氏皱着眉头将她的手甩开,她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桂氏忍不住拍了拍衣裙,她转身同家丁吩咐:“给她些碎银,将人打发了。”若不是这么多人盯着,她根本面上功夫都不肯做,只想将这瞧上去恶心至极的妇人轰出去。 “您怎么出来了?”江宜年小心地将妇人扶起来,她的目光却没有从桂氏身上移开,桂氏被她盯得发怵,不觉间往后退了退。 妇人似乎很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立刻干枯的手伸向桂氏的方向,声音如同她这个人一般干瘪:“瑶瑶……” 桂氏的名字里没有瑶字,她也不认得面前的老妇人,她便认定这只是一个认错人的疯婆子。 “母亲,这位婆婆嘴里念着的,真的不是您吗?”江宜年问:“她夜里一直叫着您的名字,您再仔细看看,这是不是您那位长辈。” 昨夜他本打算赶回上京,临出门时却在门口发现了一个晕过去的人,也就是面前这个老婆婆。 老婆婆醒来之后,一直念着他母亲的名字。他急着回京,不放心将老婆婆留在元石镇,这才将她也带了过来。方才本请了旁人帮他看着,没想到老婆婆见到母亲,竟直接冲了出来。 那位长辈……桂氏脸色霎时惨白,印象中,也只有那个人会这样叫自己了。可那是一个已入土的人……桂氏听见自己的心胡乱跳着,她甚至不敢立刻抬头去看老妇人。 许久之后,桂氏终于看清了那妇人的脸。岁月已经将那张脸磨得不成样子,脸颊也凹陷得厉害,一双眼睛呆滞又苍老,可桂氏还是在她身上找到了往日的痕迹。 桂氏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颤抖着低头,枯柴一般的手腕上,果然套着一只绞丝银镯;面前这瘦得几乎没有人样的老妇人,竟是她失踪多年的生母颜柏莺。 四周的人叽叽喳喳猜测着老妇人的来历,桂氏感到眼中的泪水滚烫,她蓦地跪在老妇人面前,哭得凄厉:“真的是您吗,母亲?您可知道我找了您多少年?” 她抱着老妇人瘦弱的双腿,眼泪打湿了妇人又脏又旧的衣裳。 老妇人没有同她抱在一起大哭,而是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一遍一遍地说着:“瑶瑶不怕,不怕。” 桂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猛地抬起头,老妇人正痴痴地朝自己笑,她整个心像被钝器击中,又闷又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母亲看上去,早已痴傻。 江宜年没想到桂氏说的那位长辈便是她的生母,可眼前的妇人纵然呆傻,也还记得桂氏的模样,她当真对桂氏不好么? 围观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人们都在猜测桂氏的母亲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而老妇人颜氏,似乎只是见到桂氏,她便已经很满足了。相见后,桂氏不理会也好,嫌恶也好,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傻呵呵地笑着。 最后桂氏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问江宜年:“你是在哪儿遇见她的?” “就在元石镇。”江宜年回答。 桂氏心中一颤,本来只是找了个借口,想将江宜年骗去老宅,谁能料到他会在那里碰上母亲。 “她……”桂氏欲言又止,她迫切地想知道颜氏有没有清醒过,有没有同江宜年说过从前的事,可她怕引起江宜年怀疑。 “我遇见婆婆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念叨最多的就是母亲的名字。”江宜年只当她是担心颜氏,便主动说道。 听到这里,桂氏又不忍地转过头擦着眼泪,再回头时她仍紧攥着手帕,那泪水却是怎么也擦不干。 “母亲,您先跟我回府,咱们换身衣裳。”桂氏已经全然将江宜年和吴听音的事抛在脑后,她低下头,温声细语地哄着颜氏。 颜氏虽已痴傻,但她能认出桂氏,这会儿也是女儿说什么便说什么。她放心地将手交给桂氏,任由桂氏牵着走进了江府。 踏进江府大门之后,桂氏忽然回头同围观的众人说道:“我们母女失散多年,如今失而复得,我只想好好儿照顾母亲,大家暂且不要逼我了。” 她这话激起了周围人的同情心,再怎么样,也不该打扰人家母女团聚。他们感叹一阵后,终于各自散去。 白桃跟在沈云悠身后问:“小姐,你说这江家夫人是高兴还是难过?” “兴许都有!”沈云悠答,方才母女相认的场景倒是惹人唏嘘。 白桃摇了摇头,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就是隐隐觉得有些怪。沈云悠回头看她一脸烦恼的样子,忽然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白桃也长大了,有烦心事了。” 说罢拿出糖塞在白桃嘴里,这些日子她身上总是备着糖,有事儿没事儿便往嘴里放一颗,倒确实觉得这日子甜多了。 “小姐这话说得奇怪,我早不是小孩子了。”白桃吃着糖,说起话来含含糊糊,很快将江家的事抛之脑后。 江府里,桂氏将颜氏带进府后,立刻吩咐人去给她梳洗。 “瑶瑶……”颜氏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桂氏便回握住她的手道:“母亲,我陪你罢。”说着的亲自扶着颜氏往房间走。 江宜年站在后面没有动,桂氏走出几步之后,忽然回头告诫她:“方才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今后也别在我面前提什么要娶吴家的人。” 到房间之后,桂氏立刻吩咐了一个丫头给颜氏梳头。 “夫人……”薛妈妈上前,眼中满是担忧,桂氏转头看了自己的生母一眼,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她便朝着颜氏温和一笑,开口道:“母亲,您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走了出去,薛妈妈赶紧疾步跟上,低声问:“夫人,现在去哪儿?” “桂府。”桂氏面无表情,眼中似是一潭死水,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第377章 这是你的因果 桂府开门的丫头看见桂氏一脸寒意,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地退到了一旁。 桂氏脚步飞快,气势汹汹,薛妈妈忍不住提醒道:“夫人,您慢些,千万要冷静!”今日的事她都看在眼里,桂氏这会儿心中怕是绷得很紧,她就怕夫人一时冲动,在桂府闹了起来。 桂氏没有回答她,径直到了她嫡母桂老夫人的院儿里,桂老夫人身边的许妈妈正在打理院子,见是她便走过去问:“您怎么回来了?” “母亲呢?”桂氏问道,语气并不好。 许妈妈心中一咯噔,桂氏的生母颜柏莺出现的事她方才听说了,也认定桂氏会过来,可没想到这么快。 “老夫人在佛堂念着佛经呢!”许妈妈答着,心中很是忐忑,见桂氏往佛堂奔去,她便在后面急切地喊道:“您千万好好儿说。” 凌乱的脚步声扰了佛堂清净,桂老夫人只是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脚步声停下走之后,她眼也没睁,只是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毛毛躁躁的?” 这一句话立刻将桂氏的气焰浇灭了一半,她清了清嗓子,尽力缓和声音同桂老夫人说道:“府中遇上了一些事,这便过来看看母亲。” “棘手吗?”桂老夫人终于回头看桂氏,若没有遇上难事,桂氏倒是很少回桂府,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她父亲去世多年,自己又只是个嫡母。 桂氏点了点头,低头替桂老夫人倒了一杯茶,这才缓缓道:“我见着那个女人了。” “我听说了。”桂老夫人接过茶,面色无常,桂氏心中忽然没有由来一阵慌张,她握紧茶杯问桂老夫人:“母亲就一点儿也不着急么?毕竟是死了那么多年的人。” 颜柏莺只是个外室,直到桂老爷死了,也没有将她接回桂府。当年她“失踪”本就没几个人在意,可谁知道多年后她竟然回来了。 桂氏今日见到她的时候,几度怀疑自己看错了,她又慌张又怕,那个人本应该死了的。 “小真,她是你的生母。”桂真,是桂氏进桂府之后,桂老夫人亲自为她取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之后,桂老夫人便用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看着她。 桂氏自小就怕嫡母,这会儿更是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毫无准备就来见桂老夫人。 漫长的沉默,桂氏忍不住要开口时,终于隐隐听见桂老夫人说了一句:“她还活着,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高兴?”桂氏猛地抬头看桂老夫人,言语间满是不可置信,她问:“母亲真是老了吗?您是不是忘了,您这一生的悲剧皆是拜她所赐。这个时候您难道不应该想想她为何会活着?究竟是谁背叛了您,才会让她在多年之后,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桂老夫人微微叹息,真是作孽,这就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孩子。她将桂氏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劝说道:“算了吧小真,我听说她已经痴痴傻傻,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今后好好儿待她便是,就当是赎罪了。” 桂氏久久没有答话,她今日见到颜氏时,所有的情绪中,唯有感人至深的情感是假。 方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江宜年又说出要娶吴听音的混账话,她便正好用这件事堵住周围人的嘴,不再提江家和吴家的纠缠。 踏进江府之后,颜柏莺便毫无用处,对她的好不过是做给江家的人看,做给江宜年看。 若她早知道颜氏没死,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颜氏不仅活着,还遇上了江宜年。 “你不觉得这是天意么?是她命不该绝,你从前舍弃了她,如今宜年将她救下,这便是你的因果。”桂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桂氏的手:“何必要跟一个痴傻的人过不去?” 桂氏有些抗拒地从桂老夫人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颜氏傻了不错,可她只要一看见此人,便浑身不舒服。 她从出生起,便跟着生母颜氏住在元石镇上,后来父亲将她接回了桂家,嫡母无论如何都不肯让颜氏进门。为了让她过得好一些,颜氏将她交给了桂府。 她那时已经记事,从见桂老夫人第一面起,她便知道这是个狠心的女子。桂氏没有猜错,桂老夫人能忍着恶心抚养外室的孩子,也能在父亲死后,一步步将颜氏逼向绝路。 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桂氏不认得。 “我这些年总是梦见她,我自知罪孽深重,便一直为她祈福。你也许会讥笑我毫无用处,可得知她活着那一刻,我心中确确实实松了一口气。”桂老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缓缓闭上双眼。 从前她也不是坏人,在最天真烂漫的时候满怀期待成了亲,谁知道夫君一颗心都在外室身上,从不正眼瞧她。 在桂府的每一日,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尤其她还没有一个孩子,时日长了,就连公婆也颇有微词。 她喝了许多药,将日子都过苦了,却仍旧没有等来一个自己的孩子。最后她也不再强求,同夫君谈了一次。 她同意将外室的孩子接回来,但决不允许那个女人进门。她那夫君一口应了下来,却是觉得她已经松了口,总有一日会接纳颜柏莺。她那时还不明白,孩子挽回不了他的心,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家团圆。 桂氏进府之后,她虽没办法一心一意地对这个孩子好,却从未刻意为难。 她的夫君多次提起颜柏莺的事,她总是激烈地反对,二人之间少有的温存在争吵与冷漠中消耗殆尽。 最后那几年,她几乎被嫉妒淹没,就连梦里,也是那一家三口的欢笑声。夫君一死,她便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做了一生中最狠心的决定:生的时候是那个女人陪着,既然他死了,她便成全他们做一对鸳鸯。 而桂氏,她心中清楚,虽说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可父亲死后,桂家还是嫡母说了算。她必须赢得嫡母的信赖,今后的日子才会平顺。 那时的桂氏不像现在这样心狠手辣,她对生母颜柏莺还存着一丝愧疚,她便告诉自己,颜氏向来会将最好的给她,也一定不会怪自己。 为表决心,她甚至亲手将生母推向了死亡。 “做过事的事不可能再回头,母亲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心中不清楚吗?”桂氏想起那些过往,抬头狠狠地打碎了桂老夫人的幻想:“难不成母亲真以为,她活着回来了,那些事就算了吗?” 第378章 将她和秘密一同抹去 “我不是要掩盖曾经做过的事,我只希望她现在过得好一些。”桂老夫人说道,她也知道那些罪孽洗不干净了,可颜柏莺已经变成这样,为何不能让她安稳度过剩下的日子? “母亲,”桂氏忽然凑近她,整张脸在佛堂的烛光中诡异无比,她盯着桂老夫人沉沉开口:“若您真想忘记,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她和那些秘密一同抹去。” 她语气阴森,连桂老夫人也倒吸一口凉气,她意识到,这个女儿远比自己想的要更狠心。 “既然母亲想要清净,我便也不打扰您了,这件事不用您插手。”桂氏从前惧怕嫡母,如今却有些瞧不起。她不管做了什么事害了多少人,只要从中获利,她便不会后悔。 她原以为,桂老夫人和她是一类人,如今看来是她错了。桂氏面无表情地起身,斜睨桂老夫人一眼,离开了。 “老夫人,您看……”桂氏身边的许妈妈瞧着她这副样子,担心不已。 桂老夫人再次闭上眼睛,一下一下地拨着手中的佛珠,开口道:“盯着她。” “是。”许妈妈答完便匆匆退了下去。 桂氏回府之后,江夏月已经被江宜年从房间里放出来。那日她得知江宜年不在松柏书院,立刻找到桂氏大闹一场,桂氏一怒之下将她关在了房间里。 “母亲,我听说……”江夏月犹犹豫豫,她想提起颜氏,又不知道应当怎么说。 桂氏没有理会她,径自往房间走去,江夏月立刻跟了上去。这会儿颜氏已经梳洗好,只是迟迟没有见到桂氏,她有些焦急。 桂氏刚推开门,她便微微张嘴,轻叫一声:“瑶瑶。”说罢跌跌撞撞地上前抓住桂氏的手。 桂氏皱了一下眉,却立刻收敛了情绪,她知道江夏月还在身后。 “母亲,我在这里。”她扶着颜氏在榻上坐下,轻声安抚。 “母亲,您不是说您的生母早就不在了么?怎么会……”江夏月终于忍不住了。从她记事起,便只知道桂老夫人是自己的外祖母,桂氏也很少提起面前的老婆婆。 桂氏想起方才桂老夫人那副怕这怕那的样子,心中没有由来升起一股火,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便别过头回答:“当年的事我不记得了,那时桂府是你外祖母做主,是她亲口告诉我,我的生母已经死了。” 她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江夏月咬了咬嘴唇:“可外祖母那般慈祥……” 桂老夫人一直教他们要良善、感念恩情,整个人也温和无比,又容易心软,怎么可能要人性命? 桂氏欲言又止,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最终长叹一声回答:“她如今老了,对我,对你们都不错,这便够了。有许多事,知道真相又如何?难不成我还能不认这个嫡母?母亲能平安回来,我已经很知足了,不想节外生枝。” 这么多年,桂氏也不是没有怨过,她对桂老夫人的感情很复杂,惧怕中夹杂着敬重;虽说顺从,怨恨却也不少。 从前也就算了,毕竟生母颜氏已经是个死人,她心中的愧疚一日比一日淡;可颜氏现在回来了,逼着桂氏回忆起当年的一切。偏偏桂老夫人不肯出手相帮,桂氏也就生出了报复的心思。 江夏月没有做声,她几乎已经认定那位婆婆是被人逼到了绝路,她心中气愤不已,想要讨回公道;可做恶的人是疼爱她的桂老夫人,江夏月狠不下心去伤害老太太。 短短几日,家中发生了太多变故,她远远看着坐在榻上拉着自己的母亲不放的颜氏,终是转身走了。 她本只是想出门透透气,逛着逛着竟是到了沈府附近,她猛然想起了同沈云悠的赌约,便走了进去。 她快步走到沈云悠那院子里往里面看了一眼,灵意正在院子里,她扯了扯面前的秋千,似乎在确定着秋千是不是结实。 江夏月没有丝毫犹豫,奔向了灵意。 见她来势汹汹,灵意便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哪知道她站定之后,“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当真朝着灵意磕了三个响头。 “江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灵意赶紧上前来将她扶起来,沈云悠听了动静走出来时,一眼便看见了江夏月额头上红红的印子。 这得磕得多狠……沈云悠心说,她上前同江夏月道:“夏月妹妹,那日不过是说着玩儿的,我没当真。” 磕三个响头本就是江夏月自己说的,沈云悠没想到她这么较真。 江夏月站在院子里长舒一口气,放下了这件事,她心里倒是舒服多了,她同沈云悠摆了摆手:“我从不欠着别人,说了要磕头,我决不食言。” 沈云悠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没有由来一阵咳嗽,灵意皱着眉头将她往房间里扶,一面说道:“小姐你病着,就不要在外面吹风了。” “你这病还没好?”江夏月依稀记得,她第一次来沈府的时候,沈云悠便不停咳嗽。 “就是着凉了,也不是什么大病。”沈云悠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又问:“你家中怎么样?” “别提了,我就是嫌家里太烦闷,才会出来。”江夏月撇着嘴:“母亲那边遇上了事儿,哥哥又……算了,不想提他。” 虽说是江宜年将她从房间里放了出来,可一想到哥哥想要娶吴听音那样的女子,她便气不过,江宜年样样都是最好的,怎么就是识人不清? “你就这么厌恶吴家二小姐?”沈云悠轻笑一声,江夏月脸上立刻露出了嫌弃的神情,她问:“她有什么好?能在夜里潜进男子房间的人,我都替她害臊!” “你指不定误会了,她同你家小厮那事儿,不就是假的么?”沈云悠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说不定这件事也不真。” 江夏月愣了一愣,随即用力摇头:“不可能,这件事是母亲亲口说的,不会有假。” 她虽这样说着,神情却不大对,沈云悠知道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信任桂氏,毕竟桂氏多次骗她,说江宜年一定在松柏书院。 “对了,你家那位老婆婆怎么样了?”沈云悠将话头扯到了颜氏身上:“她瞧上去着实可怜。” 第379章 只为自己 提起颜氏,江夏月心中也不是滋味,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亲外祖母又疯又傻,被折磨地没有人样,罪魁祸首却偏偏是…… “母亲待她很好,她今后的日子会好的。”江夏月不敢将桂氏的话告诉沈云悠,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 待她很好?沈云悠微微眯起眼睛,这可不一定。 那日她和池季远从吴家出来,她忽然记起了上一世在元石镇发生的那件大事。 也就是这几日,有一个疯疯傻傻的老婆婆,在下雪的日子里到了元石镇。她在雪里摔了一跤,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僵了。本来路边常有冻死骨,这并不奇怪,偏偏有人将那老婆婆认了出来。 认出颜柏莺的人是她当年在元石镇的邻居,那人从前同她走得近,对她的事一清二楚。见她这样狼狈地死在了元石镇,便暗骂桂氏白眼儿狼,又雇了一辆马车将颜氏送去了上京。 尸体停在了桂府门口,还未到晌午,这件事已经传遍上京,桂氏发了疯一样赶回桂家认人。 沈云悠隐隐记得,那日她似乎也是情真意切,哭起来惹人落泪,更重要的是,她在言语间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桂老夫人头上。 这件事之所以越闹越大,也是因为桂老夫人犯了众怒。她不让颜氏进桂府,外人倒也插不上嘴,她错在赶尽杀绝。 也不知道为什么,桂老夫人没有反驳,认了这件事,桂氏没有受到一丝牵连。 沈云悠那时听人提起过颜氏尸体发现的地点,便凭着记忆找了过去。所幸,颜氏还活着。之后司景带着他们去了江宜年住的地方,亲眼看见江宜年将颜氏带进院子后,几人才放心离开。 她倒是想看看,今生颜氏没有死,桂氏会怎么做。母女情深的戏码已经演完,下一步呢?要将事情推向桂老夫人么? 沈云悠虽不能确认桂氏同颜氏的失踪有关,却也不信她的流露出的所谓真情。 说起颜氏的事,江夏月变得小心翼翼,她心里装不下事儿,这会儿生怕自己没忍住将家中的秘密说出来。她也不敢多待,很快找了个借口离开沈府。 刚刚回府,她便撞上了江宜年。虽说出门的时候同江宜年发了脾气,可江夏月想起母亲同自己说的话,还是暂时将吴听音抛在脑后,她凑过去神神秘秘地同江宜年道:“哥哥,我听母亲说,这件事大约和外祖母有关系。” “什么事?”江宜年不明白她中的意思,江夏月便又道:“听母亲的意思,当初是外祖母做了些事,那位婆婆才会失踪……” “别乱说话。”江宜年将她的嘴捂住,告诫道:“这话不要往外传。” “知道,我只同你说了。”江夏月有些不满,分明是信他才告知,他竟还怪自己多嘴。 江宜年叮嘱一番,让江夏月不要想此事,将她送回房间之后,自己却去了桂府。 桂老夫人这会儿正在房中休息,听说江宜年过来了,便只留了许妈妈一个下人在房中。 “外祖母。”江宜年恭恭敬敬地开口道:“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 桂老夫人点了点头,江宜年这才注意到,她面前摆放着好几样首饰,瞧上去有些年头了。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人老了,也没剩多少日子,又有什么好隐瞒的?”桂老夫人说着拿起面前的步摇小心抚摸,似乎那是极其珍贵之物。 “那位婆婆……她当年为什么会失踪?”江宜年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想,可他又不敢相信,便想将这件事弄清楚。 桂老夫人轻轻地晃手上的步摇,上面的流苏便也跟着动,她伸手将流苏理了一下,这才回答:“因为我的嫉妒与不甘。” 江宜年心中一沉,没想到桂老夫人当真毫无隐瞒,他不敢抬头,毕竟对他来说,面前是慈祥的外祖母。 “那……母亲她知道么?”许久之后,江宜年还是问了这一句,他想亲口听桂老夫人说出这件事与母亲无关。 “宜年,”桂老夫人的目光忽然从面前的首饰上移开,她转头看着江宜年,叹息一声,缓缓开口:“回去劝劝你母亲吧,让她今后对那人好一些。” 这一句话彻底将江宜年打入地狱,也就是说,母亲不仅同那位婆婆的失踪有关,甚至到了现在都还不愿意放过她。 “那位婆婆从前对母亲不好么?”江宜年忍不住问,他记得母亲曾说过,那位长辈虽养育过她,却给了她惨痛的幼年记忆,以至于她不愿意见到那个人。 遇见颜氏之后,他也曾想过,母亲是不是真的只是让自己来见那位长辈。可眼下看来,此事只是巧合,就算母亲知道她的生母还活在世上,也绝不会让自己去见此人。 “不,那个女人几乎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她。”桂氏摇了摇头,回忆起了过往:“她不要名分,甚至能忍受你母亲不认她,只要小真过得好,她便毫无怨言。” 江宜年一怔:“那为什么?” “过去的恩怨太过复杂,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我后悔了,宜年,你信么?”桂老夫人抬头看江宜年,等着他的答案。 “我信您。”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桂老夫人湿了眼眶,她这大半辈子,最悔的事不过两件,一时那年十里红妆,坐着花轿风风光光进了桂府;二是多年之后,她跪在灵堂中哭着自己的半生,在赤红的火光中生出了害人的心思。 本来两件事皆已无法挽回,可眼前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得恕罪,不为颜柏莺,只为自己。 桂老夫人同江宜年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跟前儿,又开口道:“我这里有一些首饰,你就拿去给她用吧。” 尽管江宜年一再推辞,她还是执意让他带走了面前那几样首饰。江宜年离开之后,许妈妈终于问:“老夫人,您当真舍得?” “那本也是她的东西,也算物归原主了。”桂老夫人回答,这些事,每做一件,她心中便轻松一分。她老了,不想将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带进棺材里。 第380章 别让我逮着 不同于吴家和江家的鸡飞狗跳,沈府这些日子倒是和睦。就连最爱惹是生非的沈云娇也安分许多,她在等桑迎秋动手。 “母亲,沈云悠有什么不对劲么?”桑迎秋虽已听说沈云悠有孕在身,却迟迟没有动作,沈云娇担心不已,每日都要在她面前提起此事。 桑迎秋在榻上闭目养神,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近来是贪嘴了些,我差人送了好些吃的过去。” 不管那消息传得多逼真,可只要没有证据,桑迎秋就不会轻易发难。她就怕自己着了沈云悠的道,将事情闹大之后惹怒了老夫人。 沈云娇见她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急如焚,奈何自己被老夫人盯着,也不敢动手,她只能不满地磕着桌上的东西,想引起桑迎秋的注意。 “对了,那个消息分明是从吴家丫鬟嘴里穿出来的。我怎么瞧着,沈云悠这些日子像是同吴家人走得有些近?”沈云娇想起此事,便多有疑惑:“那日吴家夫人带着吴家姐妹过来,分明也是想让沈云悠难堪。” “你听谁说她们走得近?”桑迎秋终于睁开双眼,若真如沈云娇所说,沈云悠和吴家姐妹指不定是串通好了,想让自己往坑里跳。 沈云娇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来了兴趣,却还是回答:“我方才看见了啊,我来的时候吴听音急正好进了沈云悠的院子。” “你怎么不早说?”桑迎秋立刻从榻上坐起来,气得不得了,沈云娇也真是,废话一大堆,最重要的事偏偏拖了这么久。 她语气不大好,沈云娇也生出不满,便讥讽道:“你不是不想理会我吗?我还以为你从此不管沈云悠了。” 桑迎秋没心思理她,只是快步朝沈云悠的院子走去,若能知道吴听音同沈云悠说了什么,一切便明朗许多。 沈云娇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二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吴听音擦着通红的双眼走了出来,瞧上去有些担心。 桑迎秋望着她的背影,失望涌上心头,还是来迟了。她不甘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沈云悠院儿里的人并不多,这种时候,一般的丫头肯定被打发了,灵意和白桃嘴巴又紧……她正想着,沈云悠的房门忽然开了,小宛从里面走出来。 桑迎秋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小宛看见,而后给了身后的竺心一个眼神。 竺心刚进院子,小宛便提着一把菜刀从厨房走出来,站在院子里的大石头旁骂了一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宛姐姐,可忙着?”竺心的目光落在那把瞧上去很锋利的刀上,不觉间颤了一颤。 “自己的事儿都没闹明白,还敢缠上我们家小姐?”小宛似乎没有听见竺心的话,她越说越生气,忽然将刀高高举起,用力往石头上一劈,骂道:“下次就不是哭这么简单了!” 竺心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开口说话。她早就听说这个小宛性情暴戾,有事儿没事拿把刀在院子里转悠,若不是无法违抗夫人的命令,她才不做这等危险的事。 小宛骂了好一阵儿,直到那把刀被她劈出了缺口,她终于解了气,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竺心。 “这位妹妹,你是在同我说话?”她缓和了语气,瞧上去倒是温和许多,竺心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刀,还是不敢靠得太近。 “小宛姐姐,我方才怎么好像瞧见了吴家二小姐,现下全城都在议论她,还是不要同她来往为好。”竺心咬牙,一口气将话说完了。 与其在这儿被吓得心惊胆战,倒不如快些问出个究竟,好离这个小宛远一些。 哪知道小宛听她提起吴听音,整个人更加暴戾,她“哐当”一声将刀扔在石头旁,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竟想同我们小姐过不去,别让我逮着,我让她走不出沈府!” 瞧上去,她像是同吴听音有深仇大恨。 竺心也不敢再问,她哆嗦着说了一句:“姐姐忙吧,我先走了。”而后一溜烟儿跑出了院子。 “说什么了?”桑迎秋在院外等着,没有听真切。 竺心咽了一口唾沫回答:“似乎是吴二小姐惹怒了大小姐,这会儿大小姐正在发火。”既然小宛恨吴听音恨成那样,沈云悠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最重要的是,她可没那个胆子再从小宛嘴里打听消息。 看来不是同谋,桑迎秋心说,那吴听音今日过来是想在做什么?威胁沈云悠么? 小宛见那几人走远了,终于回身捡起石头旁的刀擦了几下,她一开门就看见了桑迎秋,便猜她会派人过来打探消息,这才去厨房取了刀。 房间里,灵意倒上一杯热茶放在沈云悠面前,开口问:“小姐,你说不是她传出去,还能有谁?” 吴听音今日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同沈云悠赔不是。她从前没少同别人说起沈云悠有孕一事,直到吴听玉制止,她才终于收敛了。 她和伍舟的“私情”传出去后,日子便是日复一日的煎熬,她这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可恶。吴听音请求了沈云悠的原谅,又告诉她,关于她有孕的消息,自己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大约是那日同她一桌的哪个姑娘,我瞧着也不是想同我作对,就是爱嚼舌根。”沈云悠细细回忆一番,那日她在酒楼里吃酸枣,议论她的那几人中,并没有眼熟的,也没理由害她。 “是么?”灵意放下茶壶,若有所思。 另一边,吴听音红着眼眶出了沈府,她现在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议论着,心里终于对沈云悠生出了愧疚之感。 当初她也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听见别人在议论,便也跟着说了几句。如今想来,实在不该。方才说着说着,她便想起了自己的境遇,忍不住落下泪来,分明是过来道歉,却还被沈云悠安慰了几句。 她将头埋得很低,唯恐被别人看见,准备上轿时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那人似乎故意走得很响,好像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吴听音抬起头,只见江夏月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高傲地别过头,踏进了沈府大门。 第381章 你输定了 因着遇上了吴听音,江夏月觉得心中堵得慌,她虽仍然厌恶吴听音,可每次见着她,便会忍不住想母亲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 “怎么这副表情?”沈云悠见她愁眉苦脸,便问了一句。细细想来,她每次到江夏月,这姑娘似乎都不大高兴,她递过去一块糖:“开心些!” 江夏月吃了几块糖,又端起桌上的茶灌进嘴里,终于将心中的烦闷压了下去,她同沈云悠道:“云悠姐姐,我今日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先前听表姐提起过,听说那位池公子,他的婶婶是位名医,如今正住在你府上?” “你找她么?是府上有人病了?”沈云悠有些奇怪,毕竟小病也用不着找上言欢歌。 江夏月摆了摆手回答:“这倒没有,只是我母亲得了一个偏方,说是可以治疯病。她便想着为那位婆婆抓药,可去了药铺才知道,那方子要好几种珍稀药材。母亲差人跑了好几家药铺,不是没有,就是太少了。她如今正发愁,我也是想起你府上有位名医,才过来碰碰运气。” 治疯病的偏方?沈云悠眸子一沉,桂氏真要让她生母想起过去的一切? “你要的是哪几样药材?”她掩去心中的情绪,面不改色地问。 “好像有什么冬草什么的?我也记不清。”江夏月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样药材名。 沈云悠皱着眉看了半晌,一样也不认识,她便将纸条放在一旁:“还是去问一问二婶吧!”说罢差灵意去找言欢歌。 灵意很快一个人回来了,她同沈云悠解释:“小姐,池夫人正在同老夫人她们投壶,说是没空过来,她让你自己去找。” 投壶?沈云悠扬眉,祖母如今真是好精神,连投壶都玩儿上了。 “可我认不得这些药。”她有些为难,常见的药材她还能分辨一些,那几样连名字都没见过,怎么找得着? “池夫人说了,药材都在她房中一个多格小柜子里,每一格都写了药材名称,你照着找便是了。” 灵意说完,沈云悠还没有答话,江夏月便拉着她的手臂出了房间,一面说道:“云悠姐姐,我替家中那位婆婆谢谢你,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沈云悠带她去了言欢歌的房间,却并没有看见什么柜子。 “到底是重要的药材,也许藏起来了,咱们找一找。”沈云悠同江夏月说道,她知道言欢歌很珍视药材,大约不会随意放。 她不大习惯在别人的房间随意翻找,便扫视四周,又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惊叫出声。 池季远在房梁上挂着,一双眼睛正盯着她。沈云悠吓得整颗心砰砰乱跳,本在认真找柜子的江夏月也转头看她。 “云悠姐姐,你怎么了?”江夏月面露疑惑。 沈云悠赶紧低下头,哆哆嗦嗦地回答:“没事儿,方才像是瞧见了老鼠。” “这房间里这么干净,怎么会有老鼠?一定是你看错了。”江夏月说完,沈云悠便讪讪地点了点头,她也就没有在意。 见江夏月心思全在柜子上,沈云悠忍不住又抬起了头,只见池季远指了指某个方向。她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果然翻出了小柜子。 她将江夏月叫过去,二人按照纸上写的,找到了一些药材。 “还是差了一两样,不过已经很好了,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江夏月将药材放在桌上揉了揉自己的肩,沈云悠趁机说道:“这样吧,你就将纸条留在这儿,等我见着二婶,便替你问问有没有法子找到这些药材。” “这样自然好。”江夏月没有一丝怀疑,将纸条交给了沈云悠。她可就愁着没办法将药材凑齐,沈云悠肯帮忙,她求之不得。 沈云悠将她送出沈府之后,立刻回到了言欢歌的房间,池季远果然还没走。 “你想吓死人吗?”沈云悠轻抚心口,她哪里想到言欢歌的房中会平白无故冒出一个人来。若不是她没功夫,这会儿巴不得飞到房梁上去将他踹下来,以泄心头之愤。 “你说谁是老鼠?”池季远跳到她面前问。 “我说你呢,鬼鬼祟祟在别人的房间上蹿下跳,不是老鼠是什么?”沈云悠答道,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池季远,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就是进来偷东西的,我这便告诉二婶去。” 她佯装要出门,池季远却一把将她拉回来,埋怨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若不是我二叔被赶了出去,非要让我在房间里帮他找东西,我才懒得过来。” “他怕自己挨揍,就不怕我挨揍了?”池季远咧了咧嘴,他方才可是胆战心惊,一听见房门响便以为是言欢歌回来了,想都没想就上了房梁。 “你是说,他们吵架了?”沈云悠愣了愣,她可没听说这件事,再说言欢歌这几日同老夫人她们玩得不亦乐乎,根本瞧不出异常。 “你不知道?”池季远啧了两声:“我二婶可霸道得很,她吵不过又气不过,当晚便将我二叔撵出门了,不仅不许他待在房间里,连沈府都不让进,他已经在客栈住好几日了。” 沈云悠想起言欢歌平日里开朗大方的样子,有些不信,她反驳道:“可二婶待人分明很好。” “你同我们哪能一样?她对小姑娘最好了。”池季远说完,忽然狡黠一笑:“你若不信,不如赌一赌,只要你能让她平静地提起我二叔,我便认输,怎么样?” “一言为定!” 二人立即击掌,池季远又摸着下巴想:“咱们赌什么好呢?” “三个响头!”沈云悠脱口而出,池季远忍不住笑了,这算什么奇怪的赌注?他们俩不论谁给谁磕三个响头,怕是都会让别人笑掉大牙。 他正想着,沈云悠已经伸出小指,池季远愣了一下,小心用自己的手指勾住了她的。 “你输定了!”沈云悠跳出房间,转头朝他笑起来,明媚动人。池季远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拇指轻笑,他也许真的会输。 第382章 就踹你个耍无赖的 沈云悠见到言欢歌的时候,她正稳着老夫人的手臂教投壶。池季远跳上了树朝她挑了挑眉,意思是自己正看着。 “您的手不要抖。”言欢歌全神贯注,沈云悠也没有贸然上前去,直到老夫人投中,沈云悠终于抓紧机会上前,夸赞道:“二婶真厉害,一定练了许久吧?” “有时在府中闷得慌,总想着找些乐子。”言欢歌回答,目光仍在老夫人的手臂上。 沈云悠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又一副好奇的模样问:“二婶都是一个人玩儿么?没人同您比试比试?” “从前兴起时,就将府里那几个小子拖出来陪我玩儿,倒也不无趣。”言欢歌说着也拿起无镞的箭,轻轻松松扔进壶中。 沈云悠绞着手指,她本想让言欢歌主动说起以前同池熠一起投壶,可言欢歌就是不提他。 “对了,最近怎么没有看见二——”沈云悠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言欢歌脸色有变,她立刻改口道:“没看见二婶——添,添置新簪子?” “我也想用新簪子,可就是没有瞧见好的。”提起簪子,言欢歌立刻来了兴趣,转头问沈云悠:“有没有什么好地方?你带我过去,二婶给你买!” 沈云悠敷衍了几句,言欢歌便又转头同老夫人聊了起来。沈云悠只得拿出一本书翻来翻去。一抬头,池季远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示意她给自己磕头。 沈云悠狠瞪他一眼,从袖中取出方才江夏月留下的纸条问言欢歌:“二婶,您能不能看看这上面的药材治什么?” 言欢歌接过去扫了一遍,答道:“都是补人的。” 不是说治疯病么?沈云悠心说,看来桂氏果然有别的心思,她谢过言欢歌,将纸条收了起来。 趁着言欢歌还没有转身,她赶紧将方才那本书拿出来,面露疑惑:“二婶,这书我看了几日,着实有趣,就是许多地方我着实没有听过。” 她说罢将书翻开,指着其中某一行开口了:“您看,比如这个河熠,您知道么?” 言欢歌看了一眼纠正道:“那个字不是熠,认嶍,河嶍,这地方在西北那一带。” 沈云悠听了她的话却一脸茫然,她挠了挠头:“这个字不是熠么?熠熠生辉的熠?” 言欢歌将她的手拉过来,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完整的“熠”字,沈云悠终于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确实不是那个字,原来这地方叫熠嶍,不对,池嶍。” 言欢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指着书本上的字,认真地教沈云悠念道:“河——嶍——” “熠——河——不对,池嶍。”沈云悠像是舌头打结了,怎么也念不对。 “河嶍。”言欢歌又念了一遍。 “河熠——”沈云悠念错。 “河嶍。” “池熠——”又念错。 “河嶍!”到这时,言欢歌自己也被绕得有些晕,她特地加大声音,就怕读错了。 “河嶍。” “池熠!” 言欢歌完完全全被沈云悠给带着跑了,没意识到这中间夹杂着池熠的名字,很快就念了出来。念完之后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她愣了片刻大喝一声:“池熠这个王八蛋!” 说完捏着沈云悠的脸问:“说,是不是那个臭小子给你出的主意?” 沈云悠抬眼往树上看去,池季远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她忽然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二婶,他非让我来的。”说完指了指树上:“就是他!” 言欢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发现了池季远,她从花园里捡起一块石头往上扔,一面骂道:“死小子,你给我滚下来!” 池季远几下跳上房顶逃了,言欢歌骂了几句转头同沈云悠道:“将他撵出去,大门也不许进!” 沈云悠郑重地点了头,看来池季远没有胡说,二婶真的很霸道。 夜里,沈云悠撑着头在房间里打瞌睡,灵意见她这个样子便笑着道:“小姐,你若困了,就快些睡吧,怎么一直熬着?” 沈云悠打了个哈欠:“就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灵意走之后,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摇摇头,可真是困。 她眼皮不停打架,没过多久,她手没撑住,“咚”地一声,头磕在了桌上。她呲牙咧嘴地揉着额头,终于听见窗户响了。 沈云悠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将窗户打开,池季远果真站在外面。 “想起来给我磕响头了?”她一下就清醒了,等到现在,她可就为了那三个响头。 “你不是耍赖么,那样也算?”池季远靠着窗,语气多有不满。 沈云悠立刻反驳:“你只说让二婶提起二叔,怎么让她提那是我的事,你不会要反悔吧?” “哪能啊?”池季远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你耍赖不错,我可堂堂正正,这种事不能学,我愿赌服输!” 沈云悠轻哼一声,又往窗外看了看,问道:“我出去还是你进来?”这会儿又没人看见,池季远进房间来磕头倒也无妨。 “就在这儿。”池季远说着拍了几下窗沿。 沈云悠迷茫地看着他,隔着一堵墙磕头那是对着自己吗?那是对着窗户。她正要表达不满,就看见池季远拿出了两个木制的小兔子,指着其中一个开口了:“你看,这个是我。” 他说罢把那只木兔子放在窗沿上,对着另一只头上刻着小花的兔子“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还装模作样地给那只兔子揉了揉额头,同沈云悠道:“这兔子可真遭罪。” 沈云悠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晌说出一句:“你这就没意思了。” “怎么能没意思?这兔子不可爱么?”池季远说完得意地用两个兔子磕窗沿,一面说道:“我一百个响头都能给你磕出来!” 沈云悠瞧着他这副样子,气得一把将两只兔子抢过去说道:“你给我记着!”说完将窗户关了,还说自己耍赖,他不也一样? 池季远瞧着忽然关上的窗户,低头笑了,心说送你两只兔子还不高兴了? 墙后,沈云悠将两只兔子捧在手心,用头上有花的那只兔子踹了另一只,“哼”了一声开口道:“就踹你个耍无赖的!”说完自己也没忍住,抿唇笑起来。 第383章 偷鸡摸狗 第二日白桃央着沈云悠出门,她拗不过,便带着白桃去了街市。 “小姐,我们去那边看看!”白桃兴奋地指着一个新开张的铺子,那里围了一大群人。 二人走过去后,却被挡在了最外面,白桃用力踮起脚想看铺子里的东西,沈云悠则百无聊赖地往四周瞧。 “要我说啊,这江家夫人着实孝顺。”旁边大婶的话落入了她耳里,事关桂氏,沈云悠便凝神听了一听。 “那可不是,听说为了给她那疯娘治病,整个上京的药铺都找遍了。”另一位说道。 “可惜她娘没那个福分,我瞧着那个样子,怕是好不了了。” “至少有个好女儿在身边,不像我……” 几位大婶说着说着便扯到了自己身上,沈云悠也就没有听下去。难怪江夏月找药材都找到了自己这里,桂氏大约是故意将找药材的消息散布出去,要让整个上京知道她的孝顺。 不给药方,只找药材,便没有人质疑她所谓的偏方究竟是真是假。 那么颜氏究竟有没有喝药?沈云悠昨日问过言欢歌,她曾说那几样药材都是补药,难不成桂氏只是给颜氏喝了补身体的药?总归疯病不好治,就算最后颜氏没有好转,也不会有人苛责。 回府之后,灵意问沈云悠:“小姐,明日江府设了宴,说是因为江夫人的生母回来了,她心中高兴。方才送了帖子过来,你去么?” 看来四处找药材还不够,桂氏这是要让人挑不出她的错来,沈云悠点了点头:“去吧。” “可那江夫人不是个善茬……”灵意有些担心。 “没事儿,她同我也没有过节,不会当着那么多人为难我。”沈云悠答道,虽说她确实掺和了江家的事,但桂氏并不知道。 她想着又去找了池季远,人不在,沈云悠在院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才见他迎面走来。 “池公子!”她招了招手,池季远走过去眯着眼睛看她:“又想做什么坏事?”只要沈云悠这样叫他,准没好事儿。 “咱们去一趟江府吧!”沈云悠笑得乖巧,又伸手去抓池季远的衣袖,他赶紧往后跳了几步,戒备地看着她说道:“又想偷偷摸摸去?” 沈云悠不答话,只是看着他笑。池季远清了清嗓子,有些傲气:“我这一身功夫,可不是为了偷鸡摸狗练的。” “咱们就是去看看,又不会真偷东西!”沈云悠耐着性子同他解释,跟池季远呆久了,她愈发觉得功夫好真是一件极好的事。 许多她从前办不到的事,如今都可以轻易解决。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从前就不该仗着身子差不愿练武,若是学一学,何必事事都得求着人家。 “这样吧,你带我过去,我就免了你那三个响头。”她说着推池季远往外走,他答道:“那三个响头不是已经磕了么?” “是,磕了,我今后绝不再提!”沈云悠立刻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池季远虽嘴上说着不愿意,可还是跟着她出了门。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二人偷偷进了江府倒没被发觉。只是江府各处不像吴听玉那院子没几个人,四处都是家丁,二人没办法,只得又上了房顶。 “现在去哪儿?”池季远问,沈云悠往院中看去,正好瞧见一个手里端着汤药的丫鬟,她便说道:“咱们跟着她。” 沈云悠的目光一直追着那丫鬟,直到丫鬟进了房间,她才终于掀起一片瓦往房中看去。 房间里只有颜氏一个人,那丫鬟将药碗递了过去。颜氏闻到药味儿,立刻皱起眉头,一把将汤药推开了。 碗里的汤药险些洒了,那丫鬟有些生气,骂了几句后走近颜氏将她按住,企图将药灌进她嘴里。 颜氏挣扎得也厉害,丫鬟手上又端着药,使不上劲儿。二人拉扯一番,那丫鬟没拿闻,碗一下就落下摔碎了,汤药也洒了一地。 “疯婆子!”丫鬟大骂几句,转身走了,沈云悠见着她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又倒了一碗药出来。 她不见踪影之后,沈云悠和池季远一起进了厨房。这会儿厨房里没人,沈云悠很快发现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药罐,想必颜氏喝的就是里面的汤药。 她伸出手想要动那药罐,门外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和池季远对视一眼,他立刻拎起她蹿到房梁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云悠脚上一滑,掉了下去,池季远眼疾手快将她抓住。沈云悠只听到骨头“咔嚓”响了一声,随即钻心的疼痛袭来。 门开了,是另一个丫鬟,她进来像是要找东西,在厨房转了一圈还没有走。沈云悠一只手被池季远抓着吊在房梁上,她吃痛地咬紧嘴唇,却不敢发出声音。 那丫鬟越走越近,终于在药罐前面停下,此时沈云悠的脚就在她头正上方。 沈云悠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说还好方才落下的时候叫得不大声,没有被这丫鬟发现。她拼命想将脚往上提,上面池季远还在小心翼翼地拉她上房梁。 所幸,那丫鬟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到上方的动静,她在药罐旁边待了一会儿,便急匆匆走了。 “你没事儿吧?”池季远见沈云悠脸色发白,很是担心,她摇了摇头,勉强说道:“下去吧。” 池季远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吓着了还是伤着了,只是清楚没有将事情做完之前,她一定不肯走,便带着她下了地。 沈云悠小心地从药罐里取走一些药渣,这才离开。 出了江府,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池季远见她一张小脸仍是煞白,便问:“是不是吓着了?” 沈云悠张开嘴,一阵风进嘴里,她立刻咳嗽两声,他便皱起眉:“还没好?要不新开一个方子?” 提起这事儿,沈云悠一阵心虚,她伸出一只手抓住池季远的手臂摇了摇头,有气无力:“我肩膀疼。” “哪儿疼?”池季远听后用手去摸她的肩膀,触到某个位置时,她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他放轻力道又摸了一下,片刻后抬头同沈云悠道:“脱臼了。” 第384章 就知道教坏小姑娘 “难怪这么疼……”沈云悠咬了咬牙,仰起头问池季远:“你会复位吗?” 池季远犹豫了一会儿,他和家中几个兄弟倒是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也互相帮过对方,可他从未替小姑娘复位,哪知道轻重? “动手吧!”沈云悠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总归那一下她逃不过。 池季远略带尝试地抓住她的手臂,还没用力,沈云悠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他松了手,叹气道:“还是请二婶来吧。” 从前扯别人的手臂他倒没多少感觉,可瞧着沈云悠这个样子,他实在是下不了手。 回沈府后,言欢歌只摸了一下沈云悠的肩膀,便抓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往池季远身上招呼:“又是你?成天好事不做,就知道教坏小姑娘,现在好了,不是你疼对吧?” 池季远躲了几下有些急:“二婶,你还是先别管我了,看看她的伤吧。” “你还敢躲?”言欢歌用力将鸡毛掸子扔过去,池季远想跑,可见沈云悠脸色惨白的样子又不敢走,只得站在门外往里看。 “二婶……”沈云悠轻轻地叫了一声,言欢歌终于不理会他,安慰道:“可能有点儿疼,你忍着些。”说罢又回头瞪池季远:“瞧瞧你做的好事!” “二婶,这事儿怪不得他,是我非要……啊——” 惨叫声在沈府上方回荡,沈云悠直打哆嗦,这岂止是有点儿疼!她一只手放在桌上,头枕在上面,另一只手毫无力气地垂下。 “慢慢就不疼了。”池季远走到她旁边坐下,沈云悠这副样子也着实可怜,他同她说了好些话,她都没有力气回答。 言欢歌越看越来气,她狠狠给了池季远一掌骂道:“你们就没有一个省心的,你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去找那个王八蛋?” 池季远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在说池熠,便点了头。言欢歌“哼”了一声别过头,又道:“你见了他就同他说,若是诚诚恳恳过来同我赔个不是,让我揍一顿,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可若一直在客栈里住着,想让我过去找他,那就这辈子也别回来。” 池季远当然知道她这是在给池熠台阶下,他清了清嗓子大吼一声:“二叔,你听见了吧?” 他方才进屋的时候就发现了池熠,二人还曾对视一眼。 言欢歌眉头一皱,池熠已经“砰”地一声从房顶上跳下来,他嘿嘿笑了两声走进门同言欢歌道:“我这便给你道歉。” 言欢歌的神情慢慢从惊讶变成暴怒,她用力捏着桌上的茶杯,见那个杯子不停抖动,池熠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便小心地往后退着。 “你竟敢偷看?”话音刚落,言欢歌已经追了出去,门外传来巨大的声响。池季远替沈云悠擦着额头上的汗,轻声问:“还是疼吗?” 沈云悠哭丧着脸呆滞地看他,他便也趴在桌上,无奈道:“成天做些危险的事,怎么说也不听。” 他说完将额头凑了过去:“也怪我没有将你抓紧,额头给你敲,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沈云悠瞧着他这副认真的神情,也知道他心中自责,便伸出手,摩拳擦掌,做足了样子,最后却只是轻轻地落下。她敲了三下,满足地笑了:“三个响头。” 池季远也被她给逗笑了,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见她脸色渐渐好起来,这才放下心来。 桂府,许妈妈匆匆忙忙地走进桂老夫人的房间,她果真在念佛经。 听见脚步声,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口问:“可是那边有什么动静?” 许妈妈递过去一张纸条,桂老夫人看后将纸条放在蜡烛上方烧成灰烬。半晌之后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是劝不回来了,说起来,还是我做的孽。” “这怎么能怪到您头上?您就算能管她一时,可又如何掌控她的心?”许妈妈宽慰道。 桂老夫人没有答话,她将手中的佛珠放下,缓缓起身,许妈妈赶紧上前扶住她。 二人走到榻前,桂老夫人终于吩咐:“你去安排吧。”她说完摆了摆手,许妈妈也没有再开口,转身走了。 第二日江府设宴,很是热闹,桂氏的生母回来这事儿已是全城皆知,许多人都想过来凑凑热闹。 桂老夫人被许妈妈扶着走进江府,桂氏本在同别人说话,立刻走上前去关心道:“母亲来了?您身子不大好,定要当心一些。” “总是不放心你,这便过来看看。”桂老夫人回答,旁边几人已经开始小心议论。 从前大家都只知道桂老夫人同这个嫡女感情好,并不了解其它。如今桂氏那下落不明的生母回来了,一切便开始变味,就生母嫡母而言,她似乎还是选择了生母。 有人称赞桂氏孝顺,自然也有人替桂老夫人不值,觉得她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儿狼。桂老夫人也听到了那些声音,却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厅中,桂氏让桂老夫人坐了正位,又吩咐江夏月将颜氏带出来。 颜氏只认得桂氏,见到她便痴痴笑了起来,桂氏坐在她身边小心地照顾着。 她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温声问颜氏要吃些什么,又一勺一勺地喂她、仔细替她擦着嘴巴。单是这几个动作,已经引来了周围人的赞赏。 谁都可以将消息放出去,说自己孝顺,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桂氏这无微不至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记得年幼的时候,您也是这样喂我。好像只是眨了眨眼,您就变得同那时的我一样了。”桂氏一面喂颜氏,一面轻声说着,眼中有泪。 众人唏嘘之余,又将目光落在了桂老夫人身上,只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妒忌或是不满之意,让人瞧不出情绪。 沈云悠此刻也乖巧地坐在桑迎秋身后看着那三人。 “夫人,药来了。”丫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将药放在颜氏旁边。 桂氏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见在场的人都在看自己,她还是解释道:“得了个偏方。” 即使她不说,大家也知道此事。她将药端起犹豫了一会儿,舀起一勺汤药喂给了颜氏。 只要是桂氏给的,不管什么东西颜氏都会吃进去,她虽不停皱眉咂嘴,可还是喝完了那碗汤药。 第385章 真是好手段 桂氏将药碗放在桌上,眼中落下几滴泪,她摩挲着颜氏的掌心,轻声念着:“您可还没享福呢!如今我的日子终于好起来了,也该孝顺您了……” 她这话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细细一想,桂老夫人便成了那个为难她们母女的恶人,毕竟是她不许颜氏进门,而桂氏过得究竟好不好,也只有她自己和桂老夫人才清楚。 众人看向桂老夫人的目光变得奇怪,桂氏暗自得意,她自认能很好地掌控别人的情绪,让他们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想。她正打算继续煽动,颜氏却忽然咳嗽几声,嘴里吐出了白沫。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就连桂氏也慌了神,颜氏并非第一次喝这药,可从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 “您哪里不舒服,同我说说?”桂氏明知颜氏说不出完整的话,却还是不停催问着,声音里满是焦急。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沈云悠抬头盯着先前送药的丫鬟,发现正是昨日在厨房找东西那位。 “夫人,我没有下毒。虽说平日里不是我熬药,可我当真是照着药方来的。”这丫鬟忽然慌慌张张地跪在桂氏面前,迫切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您不信,可以命人查看药渣,我绝没有动过手脚。” 她的话令事情复杂起来,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变多。在她开口之前,没人往下毒的方向想。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桂氏大喝一声,气得发抖。 眼前的丫鬟叫蓬槐,来府上也有些年头了,最开始她只是扫地丫鬟,后来因为做事得力,被多次提拔。 桂氏今樱花国没有吩咐熬药,这个蓬槐却自作主张熬好还将药端了过来,桂氏猜测她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一番。 虽说不大高兴,可那么多人看着,桂氏还是将药喂给了颜氏。没想到发生了意外,颜氏口吐白沫,这丫鬟竟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桂氏心中暗骂蓬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恨不得亲手撕了她。 蓬槐见她发怒,吓得往后爬了几步,而后哆哆嗦嗦地开口:“是我贪心,我……我见戈香今日忘了熬药,便故意不提醒她,代替她熬了药端上来,可我也是为了让夫人看重我,并,并没有坏心思。” 戈香是桂氏身边的大丫鬟,这会儿正站在桂氏身后。蓬槐这话既是开脱,也为了告诉众人,今日她将药端上来是个意外。 沈云悠抿了抿茶,这丫鬟果然不简单,难怪昨日鬼鬼祟祟,想来早有预谋。 “哐当——”一声,茶杯被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桂老夫人脸色铁青,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见她缓缓起身,走到桂氏面前质问道:“小真,我问你,这药里是不是有毒?” “你给你生母喝的,究竟是治疯病的药,还是毒药?你真以为她死了,你便是桂府堂堂正正的嫡女了?她生你养你,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你连放她一条生路也不愿意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宾客中甚至有人不小心将身旁的果盘撞落在地。纵是在江府,这些人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母亲,我敬您爱您,从前不论您怎么要求,我从不反对,可您不该质疑我对亲生母亲的感情。”桂氏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一口否定了桂老夫人的说法。 “她喝了你喂的药口吐白沫是事实,你若觉得是我冤枉了你,咱们立刻请大夫过来。” 桂老夫人说完这话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许妈妈担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臂,她却摆摆手,而后用力撑在桌上,艰难开口:“多年之前是咱们做错了事,她活着回来已是恩赐,放手吧!” 桂氏胸中一阵疼痛,几乎无法呼吸,她以为桂老夫人为着自身着想,一定不会将这件事抖出来。没想到她为了害自己,竟是这般不顾一切。 若她只是将事情推给了自己,尚且有挽回的余地。可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人人都知道,若不是真事儿,桂老夫人没必要到了这个年纪,还要亲手毁掉自己的名声。 桂氏目眦尽裂,目光落到蓬槐身上的时,她心中忽然一震……原来是这个丫鬟。当初桂老夫人往江府送了好些人,她虽都收下了,可从未重用。她院儿里的丫鬟一向是亲自挑选,慎之又慎。 如今看来,送丫鬟不过是桂老夫人使的障眼法,她的耳目大约神不知鬼不觉遍布了整个江府,自己竟还可笑地以为早已脱离她的掌控。 桂氏方才没有多在意,眼下却将整件事想明白了。这个蓬槐平日里不争不抢,唯恐犯错,怎么会忽然为了得到自己的青睐,没得到吩咐就熬药、还端到前厅来? 颜氏口吐白沫之后谁也没逼问,可她偏偏就是说起了下毒,这丫鬟分明就是故意如此,想让自己败露。 “去,找个大夫来,查查那汤药究竟是什么东西。”桂老夫人见桂氏迟迟没有开口,便吩咐道。 大夫是上京小有名气的一位,早就候在江府外面,很快便过来了。等桂氏回过神来,他已经给颜氏吃了几颗药丸,开始查看药渣。 “这里是江府,你们撒野也得看看地方!”桂氏发了疯一样冲上前去想阻止大夫,江宜年却一把将她拉住劝道:“母亲,您冷静一些。” 话虽温和,桂氏却根本动弹不得,她缓缓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宜年……连你也……” 江宜年没有回答,他知道真相后,桂老夫人便让他劝说桂氏,可他瞧着母亲对那位婆婆还不错,便没有多嘴。可若母亲当真想害人,他也不得不阻止。 “熬出来的确实不是好定西。”半晌之后,大夫将药渣放下,开口道:“若一直服用,用不了多久,必然丧命。” “母亲,难不成江夫人真要害自己的生母?这……这怎么可能?”沈云悠略带惊讶地问桑迎秋。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厅里的人听清楚,桑迎秋尴尬地朝着周围的人笑笑,又压低声音同沈云悠道:“切不可乱说话。” 虽说她制止了沈云悠,可在场的人大多家世不错,有几个不怕事的已经开始阴阳怪气地骂桂氏。 “难怪今日不打算让她生母喝药,是怕被我们瞧出来吧?真当大家都是傻子?” “如今倒是会做样子,待她将人毒死了,我们还得夸一句孝顺,真是好手段!” 第386章 造化弄人 桂氏很清楚,只要上京的人认定自己孝顺,就算不久之后颜氏死了,自己的名声也只会更好。 她吩咐戈香今日不必熬药,确实是怕出现意外,事情败露。如今那群人像是多长了一个脑子,将她的心思猜得清清楚楚,她又恨又气,却无力反驳。 “她刚回来的时候,我本心存侥幸,想将那些罪孽埋在深处,可你,你为何要将我们赎罪的机会毁掉?”桂老夫人痛心疾首地看着桂氏。 她并非只是做给别人看,实在是桂氏变成这样,她心中不是滋味,到底是在她跟前儿长大、嫁人的孩子,桂老夫人也曾对她付出真心。 因着对桂氏的疼惜和对颜柏莺的愧疚,她甚至想过,只要桂氏能好好儿对待颜氏,便由自己承受所有的罪孽。 可她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桂氏当初那一丝丝的愧疚早在岁月的腐蚀下变成阴狠,与生母有关的一切都变成了她的心魔。 如今桂氏竟以为,只有让自己的生母彻底消失,她才能清清白白。 若颜柏莺真死在她手里,下一个兴许就是自己吧!桂老夫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总有一日,桂氏会让知道那些过往的人消失得干干净净,以换取内心的安宁。 “有罪的是你!我有什么错?你想对我母亲动手,我拦得住么?” 桂氏还不死心,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如今整个上京的人都在夸她对颜氏好、孝顺,岂是桂老夫人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你父亲死后,整个桂府谁说了算?是你的生母还是我?当初我再狠,也从未逼你做出选择,是你自己将她推向了绝路。” 即便桂老夫人不解释,众人也清楚,桂氏当初就是为了讨她欢心,这才狠心抛弃了自己的母亲。 “再说这药你怎么解释?这不是什么治疯病的药,方才是你亲手为她喝下了毒药!”不管怎么说,有毒的汤药摆在眼前,桂氏不可能撇干净。 她看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忽然想起了年幼的时候在元石镇上被那些小孩子追着打。他们都骂她是小狐狸精,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 多年之后,她自认强大,想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为什么竟是眼下的结局?那一双双眼睛盯得桂氏全身发冷,一阵眩晕袭来,她扶着自己的额头,险些倒下。 “母亲。”江宜年担心地扶住她,桂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推开,大声骂道:“你这个不孝子,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白疼了你那么多年!” “母亲,我不是要害您,只是不想看您一错再错。”江宜年回答。 桂老夫人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转身同众位宾客道:“我知道做过的事不能回头,也不奢求原谅,至于小真……” 她说罢看向桂氏,目光复杂,好半晌才下定决心开口:“我会带她去山中云隐寺洗清罪孽,这一辈子都不会回京。” “你休想!我现在是江家的人,轮不到你管!”桂氏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嫁进江家之后,她步步为营,终于让江府落到了自己儿子手里,不可能再对桂老夫人唯命是从。 “你不认我这个嫡母也罢,可就算在江家,那也是宜年说了算!”桂老夫人开口道。 桂氏猛地回头看江宜年,江宜年却移开目光不肯与她对视,她便明白了。 “宜年,你真的要亲手将母亲送到那种地方么?母亲为了你、为了江家操心了半辈子,你真忍心?”桂氏泪眼婆娑,她始终没想到,最终将自己推入绝路的竟是她最在意的儿子。 就像多年之前,颜柏莺也怨恨造化弄人,可她不如桂氏心狠,最终发了疯。 江宜年眼眸动了动,多有不忍,目光落在颜氏和桂老夫人身上时,他还是咬牙回答:“母亲,您放心去吧,家中有我照顾,我会好好对婆婆……。” 桂氏一下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她为了往上爬,十年又十年,进了桂府;得了桂老夫人的青睐;后来又嫁进江家,最后却还是惨败,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她败了。 她骤然大笑起来,这几十年的人生,竟像是痴梦一场。有人离开有人发疯,舍弃了别人又被舍弃,多年来苦苦煎熬着的,始终只有自己一人,从没有人站在她身边。 江宜年见她失态,便同宾客赔了不是,众人倒也知趣,主动走了。 沈云悠走到门口又往回头看了一眼,她拿到药渣后请言欢歌看过,自然也清楚那不是什么治病的药。只是那药虽害人,却为慢性毒,并不会立刻使人口吐白沫。 那碗药,怕是早已被人动了手脚。 此时桂老夫人平静地坐着,面儿上没有一丝波澜,沈云悠心中微叹,看来桂氏从未逃出她的手心。 第二日一早,桂氏面无表情坐在镜前盯着里面的自己,蓬槐看过她之后同江宜年说道:“夫人已经收拾妥当了。”说罢转身离开,江宜年这才走进房间。 “母亲,我替您准备了些东西,待会儿便送您和外祖母去云隐寺。” “您平日里爱吃凉的,山中不比府里,您可千万要注意身子;若有不方便之处,一定要差人告诉我,我会常常过来看您。” 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房中又只有他们母子,江宜年蹲下去握住桂氏的手说:“您恨我也好,怪我也罢,我只希望您不要害人。那位婆婆、吴家姑娘,她们都是无辜的,这些年母亲手上的人命不少吧?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可您是我的母亲,我便自私一回,无论如何都要将您保下来,您犯下的错我也会一一替您偿还。” 桂氏不吭声,门外的江夏月已经捂着嘴哭了,她没想到经了昨日的事,自己的家便彻底散了。 “我是真心想娶吴家姑娘,很快便会上门提亲。您大约见不到我成亲了,我会找个时候带她过去拜访您。” 江宜年最后说起了吴听音,桂氏听完这话终于有了反应,她将手高高扬起,用力扇了江宜年一巴掌,嘴里只吐出一个字:“滚!” 第387章 你我二人究竟谁更可悲 江宜年没有躲桂氏的巴掌,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直到许妈妈推开了门。 “外祖母,您来了?”江宜年收起情绪起身,桂老夫人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们这便走了,你不用送。只要你将家中打理好,我和你母亲都欣慰。” “可……”江宜年有些犹豫,外祖母毕竟年纪大了,母亲又是如今的模样,他实在不放心。 “行了,你真跟去,我还得看着你走,就别惹我伤心了!到那里之后,我会立即差人告诉你,不会出差错。”桂老夫人很坚持,江宜年虽担心不已,可也不想让外祖母难过,便还是答应了。 他和江夏月兄妹俩站在江府门口,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府。 桂氏坐在马车里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也不反抗。她听见外面有人议论江家,却也只是讥讽地笑了一声,这些人也真是可怜,殊不知他们知道的,全是别人想让他们看见的。 云隐寺很偏僻,下了马车之后还需要走一段山路。桂老夫人由许妈妈扶着走在前面,几个丫鬟则跟着桂氏。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桂氏一把推开了扶着她的小丫鬟,那丫鬟险些摔倒,幸而另一个丫鬟拉住了她。 桂老夫人听见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道:“随她,你们不用管了。” 几个丫鬟都是桂府的,对桂老夫人唯命是从,听了这话一个个离桂氏远远儿的。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除了偶尔响起的鸟鸣声,没有任何人说话,气氛很是沉默。直到远远能看见云隐寺了,桂氏忽然几步走到桂老夫人身旁,拔高声音问:“我瞧见你将我母亲的首饰还给她了?” 她在颜氏身上见到多年前的首饰后,便猜到是桂老夫人将东西还回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桂家要传给媳妇的究竟是什么首饰?”说到这里,桂氏得意地笑了,她觉得桂老夫人可怜。 直到父亲死的那一刻,她也没有得到承认,在他眼里,她只是桂府夫人,从不是自己的妻子。 “当初你几乎抢走了我母亲所有的首饰,不就是因为不甘心么?” 桂老夫人嫁进桂家时,并没有得到那一样本该属于自己的首饰,因为桂氏的父亲早已将那东西给了颜氏。 她的公公婆婆为了家中和睦给了她许多补偿,却再没有提起此事。 “我从前是不甘心,可细细一想,他是入土的人,生前同我也没有什么情分,我那么在乎做什么?”桂老夫人冷淡地答了一句,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那首饰究竟是什么,他又给了谁,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桂氏嗤笑一声说道:“你不必在我面前做样子,实话告诉你吧,就算是在霸着那些首饰的时候,你也一无所有。因为父亲留下的首饰不是什么值钱的,而是那只绞丝银镯,它一直在我母亲手上,她会戴着这东西入土。” 桂老夫人脚下一顿,当初她从颜氏身上拿走了许多首饰,却没有想到那只绞丝银镯。那镯子并不好看,瞧上去甚至有些寒酸,她不觉得桂家会传下来那种东西。 “果真不是我的东西。”她自嘲地笑了笑,人不属于她;那镯子也不属于她;就连这桂夫人的位置,原本也不是她的。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那只镯子,可我偏不同你说,我就是要可怜你,让你一辈子求而不得。”说起此事,桂氏终于来了精神。 她从前不肯道出真相,就是要报复;如今说出来,也是想让桂老夫人知道,她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求而不得?”桂老夫人轻笑一声,她看着桂氏,眼中都是怜悯:“你弄错了,那些东西早已束缚不了我。可你呢?你想要的桂府被我捏在手里,你要害死的颜柏莺被我救了下来,你我二人,究竟谁更可悲?” 桂氏本想用此事击垮桂老夫人,她自己却先沉不住气了,她连桂老夫人的话都没有听完便面露凶光,趁着许妈妈不注意,用力推了桂老夫人一把。 她用了狠劲,桂老夫人立刻往后倒去,她身边的丫鬟一齐涌了上去,混乱中不知谁绊了桂氏一脚,她本就没有防备,惊叫一声后滚下了山坡。 往下滚的时候,桂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切为何竟像准备好了一样? 最后是一株枯死的树拦住了她,桂氏只觉得自己腿上的骨头被生生折断,她用手捂着腿,痛苦地叫唤着。 许妈妈看向桂老夫人,半晌后,老夫人终于吩咐人去看桂氏。 “人还活着,只是右腿下方都是血……”丫鬟回来之后说道。 “还活着……”桂老夫人轻声念着这三个字,最后同几个丫鬟道:“将她抬到云隐寺去。” 她说完之后,许妈妈便带着丫鬟下去了,她们没有停下来替桂氏查看桂氏的伤势,而是着急地往云隐寺赶。 到云隐寺时天已经快黑了,这地方本就偏僻,寺庙虽大,却也没多少人,师太见到一身是血的桂氏,吓得问:“这位夫人怎么了?” 桂氏这时已经疼得没了力气,桂老夫人吩咐丫鬟将她带去休息后才回答:“方才上山时不小心摔了,这个时辰下山也来不及了,我便想着先将她带过来再差人去山下请大夫。” 师太点头,又道:“寺里倒也有一些药膏,我待会儿给夫人送过去。”说罢匆匆走了。 “老夫人,现在去请大夫么?”许妈妈走上前去小声问。 “今日太晚了,现在下山有些危险,还是明日一早去吧。”桂老夫人回答,许妈妈便扶着她去了房间。 夜里,桂氏的房里传来一阵阵叫唤,她的声音被山中的风带到寺庙各处,凄厉瘆人。骤雨袭来,电闪雷鸣,一道白光照在她身上,她整个看上去像极了画中的恶鬼。 桂老夫人一个人跪在房中念着佛经,她一下一下地拨动着手中的珠子,人很平静,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就连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也没有动摇她分毫。 第388章 弹指一挥间 第二日一早,许妈妈果然安排了人下山去请大夫。 云隐寺太过偏僻,大夫到的时候已是傍晚,他简单地替桂氏处理了伤口,转头同桂老夫人道:“这也幸好不是炎夏,只不过,这条腿恐怕……” “现在下山能治好么?”桂老夫人问道,大夫犹豫了半晌回答道:“我无能为力。” 桂老夫人点头,让许妈妈送大夫出去,自己则走到了桂氏床前。 “你这个毒妇,你就是想害死我,我要见宜年,你让他来见我!”桂氏捂着自己的腿,面目狰狞。她倒还算清醒,她知道江宜年就算能狠下心将自己送到云隐寺来,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害她性命。 虽说断了腿,可若是能用一条腿换取自由,她心甘情愿。倘若一直同桂老夫人待在这个鬼地方,她一辈子也就算是完了。 “小真,你怨我,我是知道的。可你再恨,也只能恨我当初不允许你母亲进桂府,剩下的事,我可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你?” 桂老夫人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确实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你若还有心,便仔细想一想,无论是你生母还是我,甚至你父亲,我们可有一个人委屈了你?府中这几十年的恩怨纠葛,谁都曾被亏欠,唯独你,整个桂府,只你没理由怨恨。” “事到如今,我也不奢望你能回头,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落到现在的地步,都是咎由自取。我就算要你死,也要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桂老夫人根本不在意桂氏有没有听,她只想将憋在心中的话都倒出来:“上山之前,我同自己做了一个赌约,若你对我起了杀心,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可你到底还是动手了。” 她本已下定决心,只要桂氏能诚心悔过,她便不再追究,只是天不遂人愿。 “你不肯将绞丝银镯的事告诉我,我不怪你。颜柏莺是你生母,你护着她无可厚非,可你不该妄想要我的命,往云隐寺的这条路,已经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桂老夫人的确不在乎那首饰了,听桂氏亲口说出是那只绞丝银镯时,她反而更加释怀了。 她同那个人过了那么多年,他死去数十载,她竟还没有猜到,当真没有缘分。 桂氏恨得咬牙切齿,若现在有力气,她定会亲手杀了桂老夫人。可她惨败,如今只能听着那些话,动弹不得。她像疯了一样敲打着自己的腿,恨桂老夫人,也恨自己。 “我给了你一切,自然也能收回去,咱们的情分到此为止,你就在这山中待到死吧!”桂老夫人狠下心说出最后一句话,走出房间。 “小真在来的路上伤到了腿,行动不便,今后多照看她一些。”她同等在门外的许妈妈吩咐。 夜里,桂老夫人跪着念佛经,许妈妈进门的时候她正紧闭双眼,手边放着一碗汤药。 “老夫人,这是?”许妈妈心中一惊,走过去端起那碗汤药问:“您病了么?” “人老了,总是有些毛病,你也应该清楚,我的日子不多了。若我死在小真之前,你可得替我盯着她。” 桂老夫人睁开眼睛,她小心地拉过许妈妈的手:“本来我死了,就应该放你去过自己的日子。你跟着我这几十年受了不少委屈,我不该死了还困着你,可小真的事我只能交给你,但你无须太焦虑,她的日子也不多了。” “我来之前已经都安排好了,留在桂府还是离开由你自己决定。” 要说这些年真心待她的人,除了爹娘,恐怕也只有许妈妈一个了。 “老夫人,这日子还长着,说这些干什么?放心,您吩咐的事我一定做好。”许妈妈眼眶红了,同老夫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也微微颤抖,她虽只是下人,可桂老夫人从未亏待她。 “行了,一大把年纪了,哭什么?”桂老夫人瞧她这个样子,拿出手帕替她擦着眼角,一面说道:“从前你就不稳重,大风大浪都过了,这性子怎么还是没有改。” 许妈妈忽然就想起了从前,那时小姐待字闺中,自己摔了一跤躲在园子里哭,小姐也曾这样替自己擦着眼泪,她还记得小姐说过,你得一直跟着我,可不能总在我面前哭。 弹指一挥间,几十年匆匆蹉跎,以后她恐怕想在小姐面前哭,也没那个机会了。 “好了,早些休息吧,说好要替我做事,身体可别坏了。”桂老夫人催促着,许妈妈起身走到门口,忽然“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死呢!”桂老夫人快步走过去,佯装生气。许妈妈却抓着她的手臂不肯起来,再抬头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老夫人,当初是我给了颜氏一条生路,如今我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许妈妈说出这句话时,桂老夫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没有回答,等着许妈妈说下去。 “我瞧着她实在可怜,便将人送到了乡下,同您说她死了。”这件事在许妈妈心中装了多年,她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向桂老夫人坦白。 “后来颜氏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想害她,便发了疯。我再去乡下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逃了,从此便不见了踪影。” 颜氏活着出现的时候,许妈妈本以为老夫人会质问、将这件事查清楚,没想到她似乎并不关心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她罪不至死,又怕您有一日会后悔。可她回来后,您却要在这样的地方结束自己的一生,我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若当初放过她是害了您,我宁愿背上罪孽。” 许妈妈泣不成声,小姐这大半生太苦了,她不愿看到小姐凄惨地死在这里,从今以后再无人过问。她并非善恶不分,可她心疼。 桂老夫人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最后说出一句:“你不过是善良,这有什么错?” 第389章 并非孤身一人 “你不是在害我,而是救了我。若不是颜柏莺回来了,我恐怕到死也走不出来。” 实际上,害了颜氏不久之后,桂老夫人便后悔了,她从那时起,便常常在佛堂待着。她是将日子过得了无生趣,却也算问心无愧,唯独颜氏是她过不去的坎儿。 “若回到最初,所有的事都重来一次,我大约还是会那样做。那样没有盼头的日子,多待一日我都受不了。那日我跪在灵堂中,满脑子都在想,我从未做坏事,却落到这个下场,我为何不能做恶?” 即便是多年之后说起那段过往,桂老夫人都还记得起当时的怨恨和无助。 “我也知害她是错,可若真论对错,我又不无辜么?他既然有了心上人,何必来祸害我?成亲之前甚至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有了外室。世人大多劝别人大度良善,可这样的事落到谁头上不是祸,谁能说一句原谅便轻松过完一生?” 她恨自己的夫君多过颜柏莺,本来她也能夫妻和睦白头相守,是他害她在那座空荡荡的院子里尝尽酸涩。 “我是悔了,可我也清楚,自己最大的错处就是取她性命。若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不会让她进门,可我不会要她的命。我的一生还长着,不能让他们糟蹋了好日子,我……我不该被困住。” “只是等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人已经老了,罪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你留下了颜柏莺,这便是我的希望,至少我如今松快许多。” 桂老夫人紧握着许妈妈的手说道:“我也不算再欠着颜柏莺了,我害她疯疯癫癫几十年,可我这辈子也毁在了他们一家手上。不管她恨不恨,如今我已无愧于心,这样便好。” “老夫人……”许妈妈落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桂老夫人像多年前一样安慰着她,主仆二人紧紧靠在一起。 月光洒在院中,树影摇晃,缓缓诉说着多年的时光,桂老夫人同许妈妈说着贴心话,所幸,这多年的苦难波折,她并非孤身一人。 桂氏毒害生母的事很快在上京之后传开,就连桑迎秋也总是想起颜氏口吐白沫的样子,沈云娇进房间叫了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母亲!”见她心不在焉,沈云娇有些生气,桑迎秋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她,示意她说话。 “邱老夫人的帖子送过来了,您忘了么?给我添置几样首饰吧?” 她这一说,桑迎秋才想起来,确实是时候了。这个邱老夫人每一年都要设宴,上京中世家大族大多都会收到帖子,也乐意去。 邱老夫人从年轻的时候便爱牵红线,设宴也是想让各家自己挑挑人,每年都会成好几对儿。 如今沈云娇也该说亲了,桑迎秋便点头准许:“你只管挑,衣裳也新做几件!” “谢母亲!”沈云娇兴奋地挽住她的手臂,终于贴心了一些,开口问:“母亲今日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她近来整个心思都在邱老夫人设的宴上,几乎将沈云悠给忘记了,可桑迎秋成日都在想如何才能让沈云悠露馅儿,她怕沈云娇瞎掺和,便敷衍地问:“江府的事你知道吧?” 沈云娇点头:“这江家夫人也是倒霉,既然她敢喂,说明也不是一喝药就会吐白沫。偏偏她就撞上了,这下可好,被抓了个现行儿,谁都帮不了她。” 要她说桂氏确实蠢,随意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便是了,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喂药。 “是啊,抓了个现行儿……”桑迎秋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目光一顿,她一下一下地用手点着沈云娇的手背,眸光沉沉。 她先前一直苦恼如何才能知道沈云悠究竟有没有怀孕,如今看来,是她将事情想复杂了。 “行了,咱们该好好儿想想你的事了。”桑迎秋起身,将目光放在了沈云娇身上。 这次的宴席可是个好机会,她不仅得为沈云娇挑夫家,还得多留意别家姑娘,好早些让沈逸天成亲。 母女二人少有地没有埋怨对方,在让沈云娇出风头这件事上用尽心思。 到了宴席那日,沈家一行人还没有出府,路棠华就偷偷溜去找沈云悠,正好言欢歌也在。 “真不知道看来看去有什么意思,”路棠华忍不住同沈云悠抱怨:“去年我随母亲去了,不知是哪家夫人,像看小猫儿小狗一样上下打量我,着实烦人。” “说起来我儿子也不争气,我见着合适的姑娘便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可我瞧上了,人家看不上我家中那些个傻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云悠还没有开口,言欢歌便先一步答话了。想起家中那几个混小子,她气得不打一处来:“如今我也不管了,想怎么样随他们吧,就算一辈子打光棍儿,那也是活该!” “我母亲若是也这样想就好了。”路棠华苦着一张脸,沈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今日很重要,让她一定要去邱家。 “你又是逃出来的吧?”沈云悠笑着问,一面提醒:“今日祖母可也要去,待会儿定然来抓你!” “我就说病着,不去了。”路棠华回答,沈云悠忽然凑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听你这说话的声音,上次着凉还没好?” “二婶,给她号脉,咱们看看她是不是偷偷做了坏事。”沈云悠说道,路棠华一边将手递给言欢歌一边嘟嘟囔囔:“这也能看出来?” 没过一会儿,言欢歌便抬头,笑得神秘莫测:“你偷吃了什么东西?酒?” 路棠华瞪大眼睛,果真是名医,她虽功夫不错,可对医术是一窍不通,被拆穿之后,她微红着脸不服地问:“姐姐这病也许久了,她也是偷喝酒么?” “她呀?”言欢歌轻轻一拍她的脑袋,答道:“她偷吃了别的。” 二人正说着话,沈芙便急匆匆地走进院子,一看见路棠华就开始骂:“果真跑这儿来了,瞧瞧你那身上穿的都是什么,你是小叫花子吗?给我过来!” 第390章 清醒之人最痛苦 路棠华虽受宠,可家中老人都很重视邱家宴席,她找了许多借口,最后还是被沈芙抓走了。 邱老夫人为人随意,没有多余的什么规矩,各府的人过去之后,也颇为自在。沈云娇自然坐不住,老夫人便让她自己去玩儿了。 沈云悠本就有婚约在身,倒也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坐在老夫人身旁吃了些东西。 “你怎么不四处转转?”老夫人问,沈云悠本要回答自己不大舒服,却忽然瞧见了不远处的霍羽柔,立刻起身道:“这便走了。”说罢朝霍羽柔走去。 “东张西望看什么呢?可是瞧上了哪家的好儿郎?”沈云悠打趣道,霍羽柔脸颊一红,伸出手轻轻拍了她几下,开口道:“还不是在找你。” “你跟着冯姨娘过来的?”沈云悠瞧见了冯氏,立刻眉头紧皱。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提起霍羽柔的亲事,太差的她母亲自然不愿意;可太好的,冯姨娘又会从中使绊子,这便一直拖着。 霍羽柔叹了一声,忧心忡忡:“母亲的病本好了一些,可听说姨妈在云隐寺伤了脚,立刻连床都下不了了,怎么可能来这里?” 她说罢看向冯姨娘,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位夫人在她身边坐下,瞧她那喜笑颜开的样子,大约都是中意霍羽凌的。 “你姨妈伤了脚?”云隐寺本就偏僻,上山途中伤着了也不奇怪,可沈云悠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霍羽柔点头:“自从母亲进京,便一直住在姨妈家中,外祖母待她也极好。母亲的身体差,怕是无法上山去云隐寺了。一想到此生兴许再也见不到姨妈和外祖母,她总忍不住落泪。” 说起这些,她便很是担心。她母亲和桂氏其实只是表姐妹,分家之后,她的外公便带着一家离开了上京。 定亲后,她母亲进京,此后一直住在桂府,直到出嫁。她同那二人感情深厚,如今整个上京都在看桂府的笑话,她却在担心自己的亲人。 “从前霍家若是闹起来,母亲总愿意去桂府养病,说是那里清净,可如今她再过去便是平添烦忧。” 就连霍羽柔,这些年也一直叫着桂老夫人外祖母,她想劝母亲,可自己也不好受,母女二人谈及此事总要沉默许久。 沈云悠将二人的手握在一起给她安慰,霍羽柔咬咬嘴唇,忽然压低声音道:“姨妈其实……有些贪心了。母亲说过,当初外祖母娘家见她没有孩子,曾想送一个过去。那时桂府已经是外祖母说了算,可因着有姨妈,她一直不肯答应。” 沈云悠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事,难怪那时颜氏的尸体出现在桂府门前,桂老夫人会将一切揽在身上。 这么多年,兴许只有桂氏自己不知道,桂老夫人对她用了真心。 “若姨妈能听进外祖母的话,何至于此?”霍羽柔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可还是忍不住感叹,早知如此,她应当说服母亲劝劝姨妈。 那二人出事的时候,她和母亲都急,可不管再怎么亲近,她们始终是外人,无法站出来说话。 “谁也没想到你姨妈连自己的生母都要害,这怪不了别人。”沈云悠劝道,心绪复杂。她不知道桂老夫人是如何狠下心推桂氏走上了绝路,正因为桂老夫人比桂氏清醒,她才更痛苦。 二人沉默半晌,霍羽柔忽然指着树后的人影说道:“那是不是云娇?” 沈云悠望那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沈云悠正一脸天真地同面前的人说着什么,她对面站着的那个少年看上去温和良善。 沈云悠心中一沉,忽然想起了当初的魏泊。说起来,魏泊倒不像从前那般时时围着沈云娇转,可只要他心中还有沈云娇,便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我方才瞧见你母亲在同别家夫人搭话,想来是要为她挑一门亲事?”霍羽柔问道,沈云悠点点头,她还真不知道沈云娇会嫁给谁,毕竟上一世沈云娇一直在同自己争,想要嫁去池家。 二人低声议论一番,忽然见路棠华身边的丫鬟莘寻急匆匆地从面前跑过,沈云悠一把拉住她问道:“怎么了?” “小姐方才同万家公子有些摩擦,我瞧她那样子,像是要动手了,只得先去请夫人过来。”莘寻答道,路棠华的脾气她很清楚,若真下了手,她一个人可拉不回来。 沈云悠愣了片刻,虽说路棠华性子直,可她并非没有分寸之人。今日她本就不想过来,想来这会儿也就是闲逛、吃东西,怎么会与人发生冲突? “我过去看看。”她想着便和霍羽柔一起去找路棠华。 到的时候路棠华脸色果然难看,万公子笑嘻嘻地站在旁边抓着她的手臂。 “可算让我抓到了!我就说你偷酒喝了,你倒是解释解释,现在手里拿的是什么?”他说着凑过去,大约是闻到了酒味儿,他皱眉开口:“你家中的人没教过你规矩吗?你一个女子,这种场合能喝酒?” “放手!”路棠华冷着脸说了一句,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已经攥得很紧,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这该死的万公子揍得鼻青脸肿。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不是为你好?”万公子似乎完全听不见路棠华的话,他自顾自地说道:“你也是瞧得上你才多说了几句,你可别不知好歹。” 沈云悠可算明白路棠华为何生气了,眼前这人实在惹人厌恶,她走过去同万公子道:“这位公子,你既知规矩,应当清楚男女有别,你这样拉着我表妹的手臂合适么?” “我同她的事,你管得着么?”万公子压根儿不在乎,将狂妄自大写在了脸上。 沈云悠还没有反驳,路棠华便低声咒骂了一句,她将酒杯往花园中一扔,用力捏住万公子的手往后掰。万公子疼得哇哇乱叫,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沈芙跟着莘寻赶过来的时候,路棠华正好拿起桌上的南瓜羹扣到了万公子头上。 第391章 不长眼的烂倭瓜 “我喝不喝酒用你管?”路棠华一拳头下去,揍得万公子哀嚎不断,她揉了揉自己的手,又道:“我大姐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轮得到你个不长眼的烂倭瓜来指指点点?” 周围一圈的人都吓傻了,路棠华下手狠,又骂得这么难听,谁也不敢上前相劝。 “打人了,打人了,快拉住她,快!”万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她身边的丫鬟先一步上前抓住路棠华,却被一把推开。万夫人立即上前护住自己的儿子,怒目而视:“怎么,你连我也想打?” 路棠华正准备骂人,沈芙便上前来,低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公子拉着棠华妹妹的手臂不肯松开,我过来想要帮妹妹,他反而对我恶言相向,说是这里没我说话的份儿。” 沈云悠先一步回答道,只要是万公子心怀不轨,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会站在她们这一边。 沈芙本也不是什么温和的人,她沉下脸问万公子:“你对我女儿动手动脚?”说话间已毫不掩饰厌恶。 “问你呢,说啊!”万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万公子一下,平日里在自己面前那么厉害,这会儿怎么不敢说话了? “还不是母亲同我说瞧上了她,我便忍不住说了几句,这是什么姑娘?又是喝酒又是打人……”万公子不耐地回答道。 沈芙气极,她随手抓起桌上的酒壶便扔了出去,将万家母子吓得一颤。 “你可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你这样的,也配娶媳妇?”她可不愿意让女儿受委屈,这人打了就打了,总归万公子不是个好货。 “只不过拉下手臂,有什么大不了?”万夫人不满地嘟囔几句:“再说我儿子被她打成这样,我还没算账呢!” 沈芙再也忍受不了了,她用力给了万夫人一巴掌,将人给扇晕了。 “只不过是打了你一巴掌,没什么大不吧?”她问道,万夫人呆滞片刻,颤抖着手指向沈芙,因为屈辱,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说万家母子可恶,但这毕竟是在邱家的宴席上,沈芙也知道不能闹太大,便带着家中的人走了。 那母子俩理亏,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他们一个头上扣着南瓜羹;一个脸上留了巴掌印,心中都无比憋屈,却又不敢去找沈芙报仇,只得互相指责。 “让你别惹事别惹事,听不进去是吧?”沈芙虽教训了万家的人,可还是生气,毕竟这个场合,不管对错,动起手来路棠华总是吃亏的。 沈芙揪着路棠华的耳朵将她带到沈老夫人面前坐下,开口道:“你今日老老实实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让我留在府里。”路棠华嘟囔几句,往嘴里塞了些东西,立刻呛住了。 不远处是吴夫人,她身后坐着吴家姐妹俩。除了吴听玉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另外两人都恨不得将头埋到桌下。 “我听说表哥已经上吴家提了亲事。”霍羽柔悄悄同沈云悠说道,这事儿是江夏月那儿听来的,她虽仍不喜欢吴听音,倒不像以前骂得那么难听了。 “吴家同意了?”沈云悠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如今吴夫人一定将吴听音当成了烫手山芋,恨不得她立刻同吴家断绝关系。二人虽坐在一起,可这么半天了,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吴夫人虽想快些将吴二小姐嫁出去,可到底生气,就想着将气撒在表哥身上。”霍羽柔想起江夏月抱不平时说的那些话,便也微微颦眉:“他们也着实过分。” “现在过分未必是件坏事,若将吴听音惹急了,成亲之后不同他们往来,这才好呢!”沈云悠说了一句。 霍羽柔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吴听音的爹娘始终是麻烦,若能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对她来说,倒算是好事。 “这事儿可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说。”霍羽柔叮嘱了一句,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没有再提起吴家的事。 过了一会儿,桑迎秋见身边几个丫鬟有些无趣,便放她们去玩儿了,就连觅荷也没有留下。 她们走后没多久,便过来了两个丫鬟,瞧着穿着打扮像是邱家的。 “这是我们老夫人准备的羹汤,她老人家吩咐给客人送一些过来。”其中一个丫鬟率先将羹汤呈给老夫人。 她身后的小丫鬟便也在那些个夫人小姐面前放下羹汤。 路棠华和沈云悠碗里的是龙眼红枣莲子汤,那丫鬟抬头的时候沈云悠对她笑了笑,她便微微抿唇,低下了头。 “只有两碗龙眼红枣莲子汤,竟还落了一碗在我手里。”路棠华忽然说道,她一开口,众人也注意到,除了她和沈云悠,其他人碗里是另一种羹汤。 “我运气可真不错,恰巧分到了自己喜欢的。”沈云悠满足地笑了笑。 “小姐这些日子可馋得很,不知是怎么了,看见那龙眼,就跟迈不动步子了一样。”白桃捂着嘴笑道,沈云悠佯怒瞪了她一眼,逗得大家都笑了。 桑迎秋瞧着路棠华不大喜欢莲子汤,便将自己的碗放下,同她道:“舅妈同你换吧,正好我还没有动过。” 说罢主动将二人的羹汤换了,路棠华两种都不喜欢,便仍由她换,没有吭声。 沈云悠拿起勺子在碗里荡了两下,霍羽柔已经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她朝沈云悠点点头,说道:“味道不错,不是很甜,你那碗怎么样?” “我试试,”沈云悠尝了尝,赞道:“确实清淡,正好我这病还没有全好,不能吃太甜。” 老夫人待得有些无趣,便让沈芙母女陪她走一走,沈云悠和霍羽柔也就放松下来,二人说着趣事,一勺一勺将汤往嘴里送,汤碗很快见底了。 沈云悠还想叫白桃去给自己要一碗,霍羽柔却拉住她的手阻止道:“你病着,还是少吃些好。” 沈云悠虽嘴馋,倒也觉得有道理,便放弃了。她将汤碗推开,开始吃桌上的干果。没过一会儿,白桃忽然凑近她问:“小姐,你怎么了?额头上都出汗了。” 第392章 是个野种 白桃拿出手帕给沈云悠擦汗,霍羽柔这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 “肚子疼……”沈云悠捂住腹部,艰难开口,霍羽柔吓了一跳,她问:“是不是方才掉了脏东西进莲子汤,吃坏肚子了?” 沈云悠还没来得及回答,整个人忽然向前扑去。 “砰”的一声,面前那只碗落到地上摔碎了,桑迎秋听到动静赶紧过去,瞧着她这副样子,立刻关切地问:“哪里不舒服?” 见沈云悠没力气回答,她便吩咐转头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夫。”说完亲自替沈云悠擦着汗,嘴里不住安慰:“大夫一会儿就来了,没事儿。” 大夫过来时候,沈云悠疼得迷迷糊糊,她心说这大夫也太快了。 她瞧着那大夫由远及近,还没到面前,不远处忽然有人开口道:“我近来也觉得神思烦忧,总是睡不着,还请大夫先替我瞧瞧。” 是吴听玉,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沈云悠微微抬头,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她的神情。 “吴大小姐,若是平时,我定不会同你争,可云悠的病着急,人也疼成了那样,还请你先等一等。”桑迎秋还算客气。 吴听玉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将手伸到大夫面前说道:“我等不了。” 那大夫谁也不敢得罪,见吴听玉将手伸了过来,忙请她坐下,先为她切脉。桑迎秋知道吴家姐妹一向无理,她不想同吴家缠,便也忍了下来。总归吴听玉不可能一直找茬,大夫快些将她打发了便好。 沈云悠被白桃扶着,还没来得及想吴听玉要做什么,便听见吴听音在她耳边说:“我带你走。” 沈云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她往人群里退,刚走了两步,沈云娇忽然冲上来抓住吴听音的手问:“你们去哪里?” “我扶她去休息。”吴听音说道:“这儿太吵了,大夫又没空,还是先找个地儿躺下吧!” “沈家的人会照顾她,不用你管。”沈云娇扫视四周,祖母可还没过来,沈云悠休想跑。 吴听音抬眼看着还在切脉的吴听玉,忽然一咬牙,推了沈云娇一把。 “她这么难受,也没见你照顾啊,送去休息又怎么了?我能吃了她么?”她不知为何忽然生起气来。 她从前性子也不好,可自从被传与江家的小厮有“私情”,她便再抬不起头来,很少在人前大声说话。 “你问我?”沈云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讥笑一声,又故意上下打量吴听音,最终开口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自己不清楚么?我们沈家可是正经人家,” 吴听音听了这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仍不肯松手。霍羽柔于心不忍,想着江宜年若当真娶了吴听音,她们今后也是要走动的。 她主动拉过吴听音的手帮着说了几句话:“云娇妹妹,吴家姑娘也是好心,再说那事儿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都是误会,咱们还是不要胡乱猜测。” “都说无风不起浪,她若是清清白白,还有人能往她身上泼脏水?”沈云娇“哼”了一声,说起话来尖酸刻薄。 霍羽柔张了张嘴,本打算反驳,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几人都循着声音看去。 为吴听玉切脉的大夫起身的时候没有站稳,将桌上的东西全数打翻,他战战兢兢地走到吴夫人面前,一下跪倒在她面前。 “吴夫人,有些话,我,我……”他将头埋得很低,全身都在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吴夫人一见他这样子便生出了不满,催促道:“别磨磨蹭蹭,若你说个不清不楚,岂不是要让人平白无故议论我们吴家?” “夫人,您真要我说出来么?事关重大,不如我……”大夫犹豫不决,想私底下同吴家说这件事。 吴夫人却不依,她当然清楚,这大夫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倘若没说出个所以然,明日一早,定是什么猜测都有了。 倒不如现在说个明白,就算吴听玉是什么隐疾,大不了被人同情一番,总归她也不会再嫁人,不必太在意。 “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听玉得了不治之症,我还会怪你?”吴夫人越发着急,瞧大夫那样子,吴听玉大约病得不轻。她可不愿意连累吴府,便同大夫保证:“你只管说,这之后的事一概不用管。” 大夫完了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仍不敢大意,他斟酌好半晌才开口:“吴大小姐,是……是滑脉,也就是有,有喜了!” 吴夫人微张着嘴愣在原地,她只觉全身战栗,身上一阵一阵儿地发冷。好一会儿,她抖着手拉了一下身边的丫鬟问:“他方才说什么?有什么?我是不是头脑发昏听错了。” “夫人,大夫说,说大小姐是喜脉。”那丫鬟小声重复了一遍,吴夫人忽然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沈云悠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她微微侧过头,身边的吴听音紧紧咬着嘴唇,眼中有泪。 顺着吴听音的目光看过去,吴听玉正面无表情地摇动团扇,仿佛大夫说的并不是自己。 她起身走向吴夫人,一步,两步,袖中忽然落出一个小瓷瓶,正好碎在大夫面前。味道飘过去,大夫皱起眉头,他用手沾上一点仔细闻了闻,略带迟疑地问:“这是……给有身子的人用的?” 周围静得可怕,大家都记得,吴听玉守寡已一年有余,她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个孩子,除非…… 吴夫人坐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夫人,您还是快起来吧!”丫鬟小心地扶着她,她呆愣片刻,忽然像发疯一样冲向吴听玉。 “你在夫家待得好好儿的,为什么非要回来?就为了来祸害吴家,祸害我吗?”她不顾一切朝吴听玉的腹部击去,一面骂道:“你说,这孩子哪儿来的?我要杀了你们!” 吴听玉伸手将腹部护着,用力将她踢开,忽然笑起来。她仰头沐浴在阳光里,再回头看吴夫人的时候,眼中已经多了怜悯。 “是个野种。”她回答道。 第393章 总是不堪一击 “野种……”吴夫人喃喃念着,不过一会儿她便双目猩红。 “那你就带着野种死吧!”她尖叫一声抽出头上的簪子往吴听玉身上刺过去,吴听玉躲了一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要我为那种人守一辈子,简直痴心妄想!”吴听玉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在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夫人,徐徐道:“你明知道他重病在身,凶残暴戾,还是将我嫁过去,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因为那日多喝了几杯,答应人家定了亲吗?既然你不拿我当回事,我过得随意些又怎么了?” 她语气平淡,那些事仿佛也变得轻飘飘。她当初也逃了,可寡不敌众,被抓回来之后绑着上了花轿。 后来她就老实了,不吵也不闹,因为她在等。 “我也该感谢苍天有眼,身上那些伤疤还没好,他人就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前一日还揪着我的头往桌上撞,说着要我的命,第二日就暴毙了。” “我知道他身体不好,得好好儿养着,可他花天酒地我从不劝,你以为是我想当寡妇?”吴听玉看着吴夫人,冷笑一声,又道:“只因为我嫁去不过两月,他房里死了妾又死了丫鬟,这些总是要还的。” 吴夫人的手垂了下来,吴听玉嫁人之后几乎不同家中往来,她倒也省心,却没想到…… “我当初也是为你着想,我既不知你夫君是那样的品性,也没料到他命不久矣,毕竟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吴夫人的声音弱了下来,她一面擦着泪一面问:“再说,你既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不同娘家人说?如今他死了,你这一辈子也毁了。” “你绑着我上花轿那日,我的一生就已经毁了。”吴听玉手上的力道忽然重了一些,下一刻她放开了吴夫人的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死了,我这日子才有盼头。” 吴夫人的话便是认定她不会再嫁,吴听玉偏偏就是要将她最后的希望摔碎,她用手轻抚自己的腹部,转头看吴夫人:“也罢,你不是最在意吴家颜面么?如今我守寡一年,却有了孩子,够不够让吴家抬不起头?” “你!”吴夫人将手掌扬起,还未落下,吴听音已经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她红着眼眶看着吴听玉,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吴听玉要做什么,也曾劝说,可姐姐已经下定决心,她阻止不了。 “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要受这种罪?纵是死了,我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当初……当初就不该将你们生下来。”吴夫人神情恍惚,整个人几近崩溃。 她两个女儿,一个同别人家的小厮闹出私情;另一个甚至在寡居一年之后有了身孕,吴家这是彻底完了。 议论纷纷,吴听玉却恍若未闻,只是低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腹部。眼下所有的肮脏与不甘,通通还给了吴家。这是自成亲那日,她便一直等着的时刻,今日便是最畅快的日子。 沈云悠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心中五味杂陈。自从吴听玉送了她一瓶蜜,她一直在想吴家究竟有没有人怀孕,甚至猜到了吴听音身上,却原来…… 吴听玉从来不傻,她知道吴夫人最在乎什么,所以要让吴家永远为人所不齿,今日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值得吗?真要为了报复毁掉自己? 沈云悠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听玉,二人目光正好相撞,她皱了皱眉头,似是不明白沈云悠为何还在这里。 脑中慢慢清晰,方才自己肚子疼,桑迎秋立即请来了大夫。还没来得及切脉,便被吴听玉打断,难不成……她是以为自己真怀孕了,想要解围? 沈云悠眉心跳了一下,吴听玉其实很清楚名声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正因如此她才会出手相帮。可能为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一步,又为何要对自己那么残忍? 沈云悠很清楚,就算没有自己这一茬,吴听玉定然也想好了法子让大夫为自己切脉,继而说出这个惊天大秘密。 可这之后呢?吴家成为众矢之的,她今后的日子怎么过?难道要远走他乡?沈云悠抬眼看吴听玉,她眼中没有一丝悲戚,更多的是解脱。 “你想要的贞节牌坊一辈子也不会有,因为他不配,吴家也不配。”吴听玉转头凝视吴夫人,仿佛要将她看穿。 说来好笑,当初喝醉了酒不清醒,草草将自己嫁了;如今毁掉吴家的名声,原来也是这般随意。难不成世人珍视的东西,总是不堪一击? “吴家又出事儿了?” 沈云悠正发着愣,池季远忽然过来了,他本只是路过,想进来看她一眼,却正巧撞上了眼前的事。 “季远哥哥也来了?”沈云娇紧张地抓着沈云悠的手臂,同池季远道:“姐姐不舒服,正好大夫在,还是先替她瞧瞧吧,别四处乱跑了!” 沈云悠本也没打算走,听到她这样说,便往桑迎秋的方向看去,这会儿老夫人和沈芙母女已经回来了,她忽然手上一用力,狠狠掐了沈云娇一下。 “啊——”惊叫声甚至掩盖了吴夫人的哭声,老夫人立刻转头找人。她听说沈云悠不舒服才赶了过来,可还没来得及问,吴家便闹了起来。 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家姐妹身上,老夫人不禁皱起眉头。 “妹妹做什么……”沈云悠低声责问一句,埋怨起了沈云娇。 沈云娇吃了亏,正想出言反驳,桑迎秋已经走过来将她往身后一扯,开口道:“云悠方才不是不舒服么?这吴家大小姐也瞧好了,让大夫替你看看。” 她这声音不小,就是想让吴听玉听见,方才那般无礼,这下被人议论、被吴家厌弃,真是大快人心! 桑迎秋说罢将大夫叫了过去,大夫被吴家的事吓得胆战心惊,他生怕波及到自己,这会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也没想便跌跌撞撞地跑到沈云悠身旁。 第394章 还有谁想试 “不让大夫替你瞧瞧,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桑迎秋强硬地将沈云悠的手抓过去,大夫也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 周围的人对此事并不感兴趣,眼下都在议论吴家那三人,有骂吴夫人狠心的,也有怪吴听玉不知羞耻的,总之说什么话的都有,就连大夫也有些心神不宁。 老夫人和沈芙倒是关心沈云悠,可并不像桑迎秋母女一般围上去。 “平日里大姐姐病了,也没见她们这么关心,这又是做给谁看?”路棠华说了一句,沈芙瞪上一眼,她便闭了嘴。 大夫号了半天脉,起先倒还没什么,他自己也没有静下心来。不久之后,他忽然眼皮一跳,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不对,不可能!纵然心中慌张不已,大夫还是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他抖着手又闭上眼,唯恐摸错了,睁开眼时,他整个人几乎昏厥过去。 “怎么了?”桑迎秋关切地问,大夫抬起头,额头上不停冒汗。 见他半晌不肯说话,就连老夫人也有些急了,催促道:“是不是严重了?我就说这病总拖着不好。” 先前她便有些担心,可沈云悠不以为然,总是乱吃东西;桑迎秋也是,明知孩子病着也管管,还不停往那边送吃的。 想起这些老夫人心中便升起悔意,也怪她这段日子过得太轻松,没有去管这些事。 “病,病情……”大夫结结巴巴,他对上老夫人的目光,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当真倒霉,今日就该在家中休息,何必出来趟浑水? “要写什么药材您说,难不成沈家还治不起了?”桑迎秋生怕老夫人猜到些什么,让大夫私底下说,便不给老夫人考虑的机会。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吴家夫人此刻哭天抢地,沈家又逼得紧,一回也是死,两回也是死,总归逃不掉,他一咬牙开口道:“沈大小姐,也……也是滑脉!” “什么?”桑迎秋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激动,她尽力压制着心中的狂喜,可话一出口还是有些怪异,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方才吴听玉就是这个脉象。 她等这一日可等了太久了,自从得到沈云悠有身孕的消息,她便日日想借此事让沈云悠再无翻身之地。先前她一直苦恼着,不知如何确认这消息是真是假。 江家出事之后她反而想明白了,是真是假又如何?只要能当着老夫人的面替沈云悠诊脉,一切便好办了。 若沈云悠真有孕,她不可能逃过责罚;就算没有身孕,自己也不过是关心她,这又有什么错? “滑脉?你是说?”池季远的惊讶不比旁人少,他盯着沈云悠的腹部,结结巴巴:“她?她?” 他又不是傻子,难不成同沈云悠讲了几句话,她就有身孕了?尽管知道这十分荒唐,他还是磕着牙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活像个傻子。 见鬼,他们从哪儿捡了一个孩子? “今日可真是热闹,吴家这边还没闹清楚,沈家又出事了,现在的姑娘也真是……”旁边不知哪家的夫人叮嘱女儿:“你敢这样,我同你父亲定然打断你的腿!” “不知羞耻!一看就不正经!”万夫人心中憋屈,说话也大胆了些。 那些难听的话飘进了老夫人耳里,她脸色难看,半晌之后终于沉沉开口:“你说话之前可要想清楚,事关我孙女的清白,若凭空诬陷,我绝饶不了你!” 虽说隔着一些距离,大夫还是吓得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回老夫人,从脉象上看,大小姐确实是……” “不可能!”池季远和路棠华同时反驳。 “怎么?池公子不知道?还是说这孩子就不是……”桑迎秋话到一半立刻捂住了嘴,像是知道自己失言。 在场的人大多知道沈家和池家订了亲,若这池公子一口否认,沈家大小姐恐怕当真不清白。人们默契十足地看着池季远,想听他怎么说。 池季远清了清嗓子,只觉整个人燥热无比,那一双双眼睛盯得他实在无所遁形,可他哪里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些人还要逼着他当爹? “沈大小姐向来洁身自好,不可能未婚便有孕。”他说罢看向沈云悠,心中也平静了一些,便继续道:“我同她虽还未成亲,但定亲多年,即便我从未踏过沈府的门,她也没有看轻这门亲事。就算是为着她多年守候的情义,我也断然不会相信她做出了有辱家门之事。” 沈云悠的眼眸动了动,他不也一样将一门不知道能不能成的亲事放在心上了么? “大夫莫不是今日喝了些酒,昏了头?不如也替我号号脉,我倒要看看能有个什么结果,难不成我也会怀孕?”路棠华放下手中的酒杯,跟着道。 “你休要胡言!”沈芙这次是当真生气了,她怒喝一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种话像什么样子? 路棠华没有回答她,而是又叫了大夫一次,一面说道:“我就不信了。”来邱家之前,她都还在同沈云悠疯玩儿,说大姐姐有孕在身,吓唬谁呢? 那大夫已经有些呆滞了,他缓缓起身,不再挣扎,总归这些人他得罪不起,他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走到路棠华旁边,将手放在她的手腕上,替她切脉。片刻之后,大夫一个不稳,狼狈地滑到地上坐着。 “邪门儿了,今日真是邪门。”他摇着头,整个人都快疯了:“怎么全是滑脉?天要亡我?” 一句话让整个院子炸开了锅,这意思是,有身孕的又多了一个? 大夫绝望地抱着头,这一个个大家小姐都是有孕的脉象,还全是他诊出来的。稍有差池,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那也不够用啊! “我就说了吧?我有没有身孕自己不清楚?”路棠华并不慌张,她心中又没鬼,怕什么?她开口朝人群喊道:“还有谁想试?指不定今日诊出来全是喜脉!” 她这话着实吓人,谁也不敢上前,就算清清白白,可也抵不过流言蜚语。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一辈子就全完了。 第395章 死局 好几个小姑娘吓得往后躲,生怕自己被抓过去诊脉;大夫也怕,这都三个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云悠绞着手指,怯怯地走到老夫人面前解释:“祖母,我绝没有做伤风败俗之事。我,我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方才不舒服,又出了这样的事,这会儿脸色不大好。她似乎并没有想好如何自证清白,只是只是一味否认,说出的话有些苍白。 “大夫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同你又没有冤仇,难不成会故意害你?我看你就……”沈云娇生怕老夫人心一软,让沈云悠糊弄过去,刚开口却被桑迎秋拉过去捂住了嘴。 自从大夫说出沈云悠有孕,桑迎秋便沉浸在兴奋之中。她知道,这件事关系到整个沈家,就算自己一句话也不说,老夫人也不会放过沈云悠。 谁知道冒出了个路棠华,偏偏她同沈云悠是一个脉象,桑迎秋心里也开始打鼓了。 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再说路棠华是主动上前让大夫替她把脉,若她不清白,定然躲得远远儿的,不可能自己撞上来。由此看来,她确实不会有孕,那沈云悠…… 桑迎秋不怕别的,就怕大夫真的误诊了,令她愿望落空。 “你别掺和这件事。”她压低声音叮嘱沈云娇,既然不知道真相,还是不要被牵扯进去好些。 若现在闹得太厉害,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最后沈云悠又没有怀孕,老夫人立刻会怀疑到她们母女头上来。 沈云娇方才被沈云悠掐了一下,又吃了亏,心中气不过,正想煽风点火,可桑迎秋让她闭嘴,她又不敢再说话,说到底在老夫人面前,能保她的还是只有桑迎秋。 老夫人并没有理会沈云娇,而抬眼看沈云悠,她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夫人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拐杖,最终开口道:“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完回头吩咐:“去沈府将池夫人请过来。” 她让言欢歌来,不仅因为言欢歌是大夫,更因为她是池家的人,就算沈云悠当真有了身孕,为着池家着想,她大约不会说出来。 更重要的是,真有了孩子,两家必然要立刻商量此事;不管怎样,沈云悠的孩子绝不能像吴听玉肚子里那个一样,是个野种。 “你是不是疯了?”趁着言欢歌还没来,沈芙走到了路棠华身边,她又急又气。 方才听说路棠华也是喜脉,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可见路棠华那副样子,她又觉得此事不可能。只是到底生气,眼下各家夫人都在这里,今后议亲被人拿出来说怎么办? “我没疯啊,难不成母亲忍心看着大姐姐平白受诬陷?这未婚有孕若成真,她今后怕是连门都出不了。”路棠华回答,沈芙心里一沉,转头看见了沈云悠那副可怜的模样,便撂下路棠华走过去。 “别怕,虽说你父亲不在这里,可有姑姑,若你没有做那种事,没人敢说三道四。”她说罢皱着眉头往后看了一眼,那些叽叽喳喳的妇人立刻噤了声。 沈芙那性子发作起来不管不顾,同她起了冲突那便是两败俱伤,两家都会丢尽脸面,谁也不愿意惹她。 言欢歌听说沈云悠出了事儿,立刻撂下手里的东西赶了过来,她见到沈云悠那张苍白的小脸儿,便走到她身边问:“谁?是谁说你有孕在身?” 她语气不善,像是要对那人动手,先前的大夫这会儿恨不得消失在邱府,他声音微弱地开口:“我方才替大小姐诊脉,她确实是滑脉……” “这姑娘也是?”言欢歌指了指路棠华,笑了两声又道:“她怎么可能有孕?来之前一直咳嗽,我已经为她切了脉,若真有孕我会不知道?” 沈芙略微松了一口气,她虽信任路棠华,可言欢歌到底是大夫,还是名医,她这样一说,路棠华也就清白了。 大夫一脸呆滞,他已经不想再开口,总归这些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最好将他这个人,将他说过的话都忘得干干净净。 “您放心,云悠是个好孩子,定不会让您失望。”言欢歌转头同沈老夫人说道,而后拉着沈云悠坐下,一面为她号脉一面安慰:“不必紧张,二婶信你。” 她说完将手指放在沈云悠的手腕上,凝神摸了一会儿。随着她的眉头慢慢紧皱,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池季远摸了摸下巴,上京那么多大夫,老夫人偏偏不避嫌请了言欢歌,似乎是要保沈云悠。她是认定就算真怀孕,二婶也不会说出来么? “确实……是滑脉。”半晌之后,言欢歌说话了,池季远眯起眼睛,老夫人失策了。 沈老夫人此时已是脸色铁青,方才沈云悠一口否认,她也信了。在她眼里,这个孙女并不傻,又知轻重,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眼下两个大夫说的都一样,尤其言欢歌还是池家的人,这事儿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这让她如何将沈云悠保下来?如今怕是只有想办法让池家认下这个孩子,不至于将沈云悠完全毁掉。 桑迎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本担心言欢歌会替沈云悠隐瞒,没想到说了实话,难不成是想退亲了? 她两手用力抓着衣裙,不让自己的兴奋表现出来,在她看来,沈云悠已经走到了死局,再无盘活的可能。 “我方才也是这样说的,说到底,我哪里敢诋毁大小姐……”那大夫声音中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可算是得了个为自己说话的机会。 言欢歌正要回答,沈云悠忽然用手帕捂住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见大局已定,沈云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自己做的丑事败露,受不了么?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既然沈云悠已再无翻盘的可能,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难不成要继续演姐妹情深?她可装够了。 沈云悠咳得发抖,根本没力气回答她,再抬头的时候脸色更差了,眼眶也开始发红。 第396章 按着头当爹 “云悠,这事儿是真的吗?”桑迎秋这下也大胆了,她跌到沈云悠面前,抓着她的肩膀道:“我再责备也于事无补,你还是好好儿认个错,你祖母心善,她总不会当真将你赶出家门。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今后会改的对么?” “你这就急着给云悠定罪了?”沈芙不耐地推开她的手,将沈云悠护在了身后。 桑迎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忍不住抽泣,半晌才开口:“小妹真以为我愿意这样么?可云悠不认错还能有什么出路?” “行了!”老夫人猛地用拐杖敲了一下桌腿,抬头看池季远:“事已至此,你以为应当如何?” 池季远当然明白她为何要特意绕过言欢歌问自己,他果然猜得没错,若诊断结果是有孕,这孩子一定得姓池。 令他厌烦的目光又来了,池季远眉心直跳,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按着头当爹的一天。 “我自然愿意娶云悠,可即便是要成亲,也不应让她背着污名嫁过来。”池季远说罢走到沈云悠身边,盯着她的双眼问:“你当真怀孕了么?” 这怎么可能?二人心中同时说出了答案,却谁也没有吱声。沈云悠微微张嘴,似乎是要回答,却忽然又开始咳嗽。 这一次比先前还要严重,她甚至整个人都蹲了下去,池季远皱着眉替她拍后背,满脑子都在想她这病究竟怎么回事,哪里还记得起什么孩子。 “对了,云悠着凉了总也不好,一直咳着吧?”言欢歌猛拍了一下桌子,朝着已经神情恍惚的大夫说道:“照我看,咱们可能是弄错了。” “你看,虽说是滑脉,但是否有孕,还得结合病人自身的情况来看。”言欢歌起身踱了几步,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 “平日里,滑脉大多认定为有孕,那是因着病患诊脉之前一般会说明自己有月事推迟、呕吐、精神不济等症状;可云悠并没有那些症状,她脉象如此恐怕不是因为怀孕。” 大夫听完这话忽然就来了精神,方才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捋了几下胡须,微微点头:“你说得倒也有道理。” 桑迎秋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心中起起落落、烦躁不已,分明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为何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果,难不成诊断出怀孕是难事? “若我没有记错,实热、痰食积滞……都可引起滑脉,只是诊出滑脉的病人,大多都是冲着怀孕这个结果来的,很少会出现别的情况。” 言欢歌说完,大夫凝神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是我被自己困住了。” 他说完几步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下说道:“老夫人,是我考虑不周。这有身孕的人脉象为滑脉不错,可诊出滑脉却未必有孕。很可能真是像言大夫说的那样,大小姐的脉象是因着她身上的病,还望您多思虑一番,不要毁了大小姐清白。” 他虽胆小、怕得罪人,可为医者,自然得为自己的病人考虑,不管怎么样都得将事情说清楚。 老夫人心中好受许多,她将拐杖放在一旁,又问:“可要如何才能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身孕。” “这个不难,待大小姐病好了再来诊脉,那时便能轻易看出她是否有身孕。”大夫答道。老夫人心中却咯噔了一下,这事儿拖不得,若今日没得出个结果,沈云悠这名声就不好听了。 她皱着眉,心中还在想对策,言欢歌已经又将沈云悠拉了过去:“听说你方才肚子疼?今日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就桌上那些吃食,”沈云悠往桌上看了看,又道:“对了,还有那碗龙眼红枣莲子汤。” “说起来,小姐就是喝了那碗汤,脸色才越来越不好看。”白桃插嘴说了一句,又问一旁的霍羽柔:“霍大小姐也看到了吧?方才小姐疼得腰都直不起来。” 霍羽柔回忆一番,最终点了头:“确实如此,我当时还问了云悠妹妹,是不是汤里掉了脏东西,吃坏了肚子。” 汤碗已经见底,言欢歌晃了晃里面不足一勺的汤,从怀中取出了些东西,想要弄清楚碗汤里有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用手里的银簪敲了敲碗边,随即抬头看老夫人,认真地说道:“老夫人,这碗汤被人动了手脚。” “什么?”沈芙抬头紧张地问:“加了什么药?有危险么?”她又怒又担心,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对沈家嫡女动手? 言欢歌将银簪擦干净摇了摇头:“这药我见过,倒不是什么要命的,只是会令人腹痛,过不了多久便会不治而愈。兴许是谁在捉弄人?毕竟真要害人不会用这种东西。” “这不正好?你不是说了么?她脉象有异,肚子一疼,再请个大夫过来,这不就有孕了么?”一旁的吴听玉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她刚刚被人谴责、议论,这会儿却像没事儿人一样。 言欢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却道:“这话乱说不得。” 话说到这份儿上,老夫人也不傻,她立刻猜到是有人要毁掉沈云悠的名声。抬头扫视一圈后,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桑迎秋身上。 “听说大夫是你请的?”她问。 桑迎秋此时还没有清醒过来,就这一会儿功夫,老夫人不仅完全倒向沈云悠,甚至还盯上了自己,她心中一片混乱,只得勉强回答:“母亲,确实是我,方才见云悠实在难受,这才……” “是么?”老夫人面色如常地打量她,并没有追问。桑迎秋却吓得几乎瘫软,她很清楚,老夫人会这样问,便已经在怀疑,这会儿不过是没有证据。 “沈府的汤是谁送的?”一直在看戏的邱老夫人终于出声了。其实她听到动静便过来了,可无论是吴家的事,还是沈家的事,她都不愿掺和。 她不是个规矩多的人,便看个热闹。可眼下沈家大小姐是吃了邱府的东西才出的事,她便不能置之事外,一定要查个清楚。若没有个交代,邱家便说不清了。 “老夫人,方才是奴婢和花荔一起送的汤,沈老夫人那一碗由奴婢奉上,剩下的皆是花荔端来的。”邱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答道。 第397章 怎么会没有 “花荔人呢?”邱老夫人问。 “说起来也有好半晌没瞧见她了,今日府中热闹,奴婢就没怎么在意。”大丫鬟阮影回答。 “现在就去找,一定得将她找出来。”邱老夫人吩咐完,底下的人也不敢耽搁,立刻散开去找花荔。 邱老夫人见气氛紧张,便走到沈老夫人身边坐下,递过去一杯茶劝道:“老姐姐,你也不要气了,我瞧着你这孙女儿乖得很。倒是我,这府里的丫鬟多,我平日也管不过来,这才出了事。不过你放心,若真是这个花荔从中作怪,我定然将她揪出来,给你一个交代。” “言重了,我同你这多年的交情,难道会怪你不成?我只盼着这些小辈不要惹事,今日搅了你的局,我心中当真是过意不去。” 两位老夫人这便是在表态了,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双方都不会互相为难。 “伯母,难不成我也是因为病着总不好,才会诊出有孕么?”路棠华在一旁好奇地问言欢歌。 “你呀,还不是因为偷喝了酒,你是不是从不忌口?”言欢歌反问,她毕竟是大夫,纵然是路棠华也心虚不已。 过了一会儿,路棠华又问:“我记得您先前说着,大姐姐这病不但不好,还在家中,也是因为不忌口,难不成什么都不能吃了?” “什么龙眼啊,糖啊,干果啊……还有海鱼这些通通不行,她似乎还吃了不少,贪嘴得很。” 言欢歌的话远远传进耳里,老夫人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阮影便走过来同邱老夫人道:“老夫人,花荔来了。” “是你给沈家小姐送的莲子汤?”邱老夫人脸上的笑已经荡然无存,她盯着花荔半晌,将这丫头吓得直发抖。 “那汤里有毒,你如何解释?”她现在不关心这个花荔方才去了那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弄清楚是不是这丫头往汤里下了毒,若不是她,此事便同邱家无关。 花荔听完这话双腿发软,她用力跪在邱老夫人面前,一面磕头一面说道:“老夫人,我真的不知道真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我从前连沈家大小姐的面都没有见过,我……我不会害她……” “话虽没错,可你若是拿钱办事呢?”邱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管怎样都要查清楚,若真是邱家的人动了手,她也绝不姑息,正好清理门户。 “不,不,没有……”花荔脑中一片空白,她向来胆小谨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同这种事扯上关系,这会儿已经带上了哭腔。 “可你送过去的莲子汤确实有毒!”邱老夫人一下将手边的碗摔了出去,除了发怒,也是想吓唬花荔。这丫头动也不敢动,只是跪在地上小声抽泣。 阮影见状低声道:“老夫人,花荔进府也有几年了,她胆子小,平日里就算受了欺负也断然不会同别人起冲突,奴婢瞧着,她不像是敢做这种事的人。” 这花荔倒确实低眉顺眼,邱老夫人耐着性子又问:“你仔细想想,那碗莲子汤有没有离过手。” 花荔被带过来的时候已经慌了神,只顾着否认,哪里想得起这些。老夫人一问,她倒是愣了一愣。 “你别急,好好儿回忆,若不是你,老夫人也不会冤枉人。”阮影提点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千万想好再开口。” 这事儿总要有个结果,若花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真不是她,她恐怕都要背黑锅了。 花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死死地按着心口逼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之后,她忽然往邱老夫人身边爬,嘴里念道:“老夫人,我想起来了。那碗汤,那两碗莲子汤,是别人给我的。” “别人?”邱老夫人皱着眉头,显然不大相信她的话:“别人了你,你什么也不问就端给沈家姑娘了?” “不是这样!老夫人,我和阮影姐姐得了吩咐,便去端汤给沈府的人。我先一步准备好,便站在厨房外等她,可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丫鬟。” 花荔仔细回忆着方才的情形,又道:“她同我聊了两句,告诉我她是沈家来的,还让我小心一些,说是沈家大小姐根本不喜欢我手里的汤。她还说……还说大小姐是个性情暴戾的人,若我就这样送过去,定会受到责难……” “我自然吓坏了,赶紧问她该怎么办。她顺手将手里的两碗龙眼红枣莲子汤换给了我,说这才合大小姐口味。我想着厨房本就有莲子汤,便以为这汤是她刚端出来的,也就没有多想……” “你是说,有毒的莲子汤,是沈家丫鬟给你的?”邱老夫人一句话,又将事情抛给了沈家。 “苏芷,将今日跟过来的丫鬟都叫到我跟前儿来,让这丫头一个一个认。”沈老夫人怒火中烧,她吩咐一句,苏芷便差人将所有的丫鬟都叫了过来。 今日带出来的丫鬟不多,很快便来了个七七八八。桑迎秋焦急地在人群中寻觅荷,瞧见那个身影时,她正准备过去说几句话,觅荷已经被前头的丫鬟拉着走了。她的心立刻揪成一团,手也忍不住攥紧帕子。 “你不必怕,仔细看清楚了,究竟是哪一个丫鬟将莲子汤给了你。”沈老夫人见花荔实在害怕,便放缓了语气鼓励:“你放心,此事与你无关,我绝不会为难你。” 花荔刚从地上爬起来,却吓得几乎站不稳,还是阮影好心上前扶住了她。 沈家好些丫鬟都低着头,并非她们心虚,实在是害怕,毕竟这事儿若落在自己头上,那便不被发卖这么简单了。她们也怕自己倒霉,受了无妄之灾。 花荔一个个仔细地瞧着那些丫鬟的面容,又不停摇头。 走到觅荷面前时,桑迎秋两手死死地握在一起,不远处的觅荷似乎也很紧张,桑迎秋甚至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抖动。 “老夫人,没有,这里面没有那个人。”将沈家所有的丫鬟看了一遍之后,花荔再也崩不住了,她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怎么会没有呢?她分明说自己是沈家的丫鬟。” 第398章 破绽 “难不成有人冒充沈家丫鬟?”邱老夫人越发头疼,本来只要花荔将人找出来,这件事便同邱家无关了。偏偏沈家的丫鬟里没有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下毒的人什么来头。 更重要的是,找不出那个人,便无法证明花荔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也似乎陷入了僵局。 “老姐姐,你看?”邱老夫人转头看沈老夫人,二人的想法相差无几,倒也可以翻遍整个邱府去找,可若依旧没有找到,又当如何? 沈云悠微微颦眉,她只顾着盯觅荷了,如今看来,桑迎秋怕是早已找好不相干的人,就是想事后摘得干干净净。 至于那换汤的人……她大约已经丢了性命,死无对证,又如何指认桑迎秋? 沈云悠其实猜到桑迎秋会在今日动手,就算桑迎秋没有那个心思,她也会想办法给机会,让桑迎秋去请大夫。 只要大夫是桑迎秋请来的,诊断出自己有孕后,她们母女又落井下石,祖母定然会怀疑。 桑迎秋倒也考虑得周全,可如今除了那不知去向的“沈家丫鬟”,再找不出别的线索。如何才能证明这一切都是桑迎秋所为?沈云悠很冷静,她得好好儿想想,必定要找出其中的破绽。 “老夫人,晚辈倒是有一想法。”她心中还没有计策,池季远已经上前同老夫人道:“只是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所以……” “不必担心,只要能找出幕后黑手,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无论是沈老夫人还是邱老夫人,这会儿都巴不得真相大白,哪会阻拦他?说到底这事儿拖着,对谁都不利。 池季远得到回答后微微点头,又走向沈云悠方才坐的地方,最后拿起她用过的碗。 “你说莲子汤有两碗?”他问花荔,花荔立刻点头:“当时那人手里正好是两碗,她便都给了我。” 池季远将碗放下又道:“既然是要害沈大小姐,为求万无一失,必然是两碗汤都有毒。” “眼下看来,背后的人心思缜密,一定不会去赌。”他说罢端起了另一碗莲子汤,这碗汤也只剩半勺,他将汤碗递给言欢歌:“还请二婶看一看。” 言欢歌用先前的方法检查一遍,得出结果:“确实同云悠喝下的那碗一样,被下了毒。” 池季远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明知故问:“不知这另一碗汤在谁手里,为何这碗汤见了底,却没有人和大小姐一样腹痛?” 老夫人没有回答,而是拿过拐杖,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说话,她便问:“你不解释解释么?” 桑迎秋自然知道这话是在对自己说,她一脸茫然地走到老夫人面前,略显呆滞地开口:“母亲,我确实没有任何不适……” 事到如今,说多错多,她也只好装傻。 “难怪要同我换,原来是汤有毒。是怕我也出了事儿,外祖母追究起来,事情败露吧?” 听路棠华提起此事,桑迎秋心中更加慌张。若只端一碗莲子汤过来,偏偏还放在了沈云悠面前,到时她又腹痛,老夫人定会起疑。 正因如此,她特意准备了两碗有毒的莲子汤,而受了“指点”的花荔会将其中一碗放在沈云悠面前,到时她再将另一碗换到自己手里便是。 本是为了事情顺利,可眼下看来,这些考虑全成了破绽。被人抓住后,她害沈云悠的意图便暴露出来,这会儿根本无法解释。 “你是说你身体好,喝下有毒的汤也能一点儿事没有?”沈老夫人瞥了桑迎秋一眼,她倒想看看,桑迎秋还有什么花招。 “母亲,您也看到了,这碗汤被我喝光了,可我就是没事,我眼下也糊涂着……”桑迎秋继续装傻,将事情往更加扑朔迷离的方向推。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喝了?”路棠华打断她的话:“指不定偷偷将汤倒掉了。” “我确确实实喝了,这如何证明?我只请求母亲将此事查清楚……”桑迎秋辩解道,既然她没事,为什么不能是言欢歌说了谎,要将这件事栽赃到她头上? 其实路棠华说得不错,那碗汤的确被她倒了,只是她没想到就那么半勺言欢歌也能查出里面下了毒。 庆幸的是,即便是言欢歌,也在里面加了别的东西才查出毒的种类。如此一来,证据全无,她又没事,谁能证明自己那碗汤真的有毒? 事情似乎再一次陷入僵局,沈云悠忽然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同沈老夫人道:“祖母,既然是有人想害我,同邱家也没有关系,咱们还是回沈府解决此事吧,免得给邱老夫人添麻烦。” 她这话一来是给双方台阶下,不至于为了此事闹得太难看;二来也是知道这里那么多人看着,为了沈家的颜面,老夫人就算发脾气也会有所保留。 可回沈府就不一定了,一旦老夫人认定桑迎秋要毁自己的名声,不可能手下留情。 “说得也对,”沈老夫人认同地点头,转过身抱歉地看着邱老夫人:“今日让你看笑话了,待我将家中的事解决好,便亲自过来向你赔不是。” “老姐姐啊,你何错之有?说到底都是奸邪小人从中作祟,咱们都没什么不对。”邱老夫人回答得客气,将事情推到了那不知名的“沈家丫鬟”身上,没有说破。 “大姐姐,你没事儿吧?”路棠华凑到沈云悠身边问,她握着路棠华的手:“今日多亏你了。” 来邱家之前言欢歌便替路棠华诊过脉,沈云悠也知道她的脉象。本不想让路棠华牵扯进来,可她还是为了保护自己主动出来说了话,沈云悠心中是感激的。她也知道因为此事,路棠华一定会遭到议论。 “咱们又没有做错事,怕什么?”路棠华似乎瞧出了她心中所想,出言宽慰。 说起来,只有吴听玉是真的怀孕了,她也亲口承认肚子里有个孩子,沈云悠回头,见吴听玉还站在哪里,二人目光相撞,她朝着沈云悠挑了挑眉,轻松自在。 沈云悠转头忍不住叹气,也不知她今后命运如何。 第399章 何必赶尽杀绝 茶杯碎在桑迎秋面前,她抖了一下,继而全身紧绷。 回沈府的路上老夫人一言不发,桑迎秋每一刻都在想如何才能撇清干系。她之所以走出这一步,就是认定不管沈云悠如何,自己都不会牵涉其中。 为此她还专程找了不相干的人去换汤,这样就算是邱府的丫鬟说了实话,也绝查不到自己这里。 她错就错在,一直紧张地盯着那个失踪的“沈府丫鬟”,没有想到有人会在另一碗莲子汤上做文章。如今她除了咬死不承认,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本以为你只是心眼儿小,眼下看来,倒是我低估你了。”老夫人怒不可遏,她从前只以为不是亲生的,总有些隔阂,不料桑迎秋存了这般恶毒的心思。 “云悠虽不是你生的,可她不敬你么?再说她过不了多久就要远嫁,能碍着你什么事?何必赶尽杀绝?” 桑迎秋揉了揉手帕,轻声回答:“母亲,我当真只是见云悠不舒服,担心而已。” “您说我要毁掉云悠的名声,可我难道能未卜先知,在这之前就知道云悠的脉象?”这话不假,她先前多番试探,却没有找到好机会,这才选择了直接动手。 “你还有脸说这件事?” 老夫人一听这话更气了,拿着拐杖的手也开始发抖,她起身指着桑迎秋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大夫也说了,云悠这病一直拖着,便是因为总吃些龙眼、糖之类的东西,不仅加重了病情,也让脉象有异。” “这段时日你往云悠那里送的吃食还少吗?龙眼、杏仁儿糖,不是你送过去的?”老夫人咳嗽了几声,顾嬷嬷忙替她拍着背,小心劝道:“您千万保重身体。” 老夫人摆了摆手坐下来,言欢歌说起这事儿时,她便猜这一切都是桑迎秋所为。 桑迎秋给沈云悠送了些什么老夫人大致知道,有时候苏芷过去看沈云悠,她便会差苏芷带些过来。老夫人不怎么爱吃,便让院子里馋嘴的丫头分了。 她也没在意,只以为桑迎秋是溺爱孩子。只是沈云悠到底病着,她便同桑迎秋提过几句,让她管管沈云悠。桑迎秋倒好,答应得好好儿的,东西还是照送不误。 “母亲,您误会了!都是云悠念着想吃,我才会送过去,并非想害她……”桑迎秋慌张地反驳,她知道,自己是中了沈云悠的计谋。 这些时日沈云悠嘴馋得很,她以为往院子里送些吃的总不会出什么差错,便没有想太多,却原来…… 桑迎秋的拳头越攥越紧,如此说来,从自己得知沈云悠有孕的消息开始,她便在布局了。她就是要给机会,推着自己动手,再抓住破绽,一击即中。 如今看来,是她赢了,自己确确实实给她送了吃的,又请了大夫为她诊脉,就算解释清楚,老夫人又会信么? “不止如此,你还同她说什么能吃是福?你说说,究竟安的什么心?”老夫人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每一下都令桑迎秋的心跟着颤动。 “母亲,我……”她擦擦眼角,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送吃的、下毒、请大夫诊脉,这几件事,若自己只做了其中一件,老夫人也不会如此笃定。偏偏这些事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指向她,令她无从辩驳。 “你不必说了,让我来替你说,你费尽心思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云悠彻底毁掉。” “若今日云悠被诊出有孕,你便顺利除掉了这个眼中钉;就算没有成功,你不仅不会被责罚,还会受到称赞,旁人大约说你心肠好,将云悠视如己出。既然这件事没有任何坏处,你为何不试试?” 老夫人说到最后,只觉心惊。幸而她信了沈云悠,请言欢歌过去确认了一遍。若非如此,恐怕连自己也会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就厌弃了自己的孙女。 门忽然被打开,沈舜快步走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只一眼,桑迎秋便知道他听见了方才的话,她不死心地说道:“老爷,我对云悠的感情您是知道的,我怎么会……” 这么多年来,她在沈舜面前做足了样子。她用了十多年去巩固二人之间的信任,瓦解却只在片刻,沈舜回头看她的时候,桑迎秋知道,就算再给她一个十年,沈舜也不可能信她了。 “你……”沈舜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他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觉得整个胸腔都快炸了,甚至恨不得立刻了结掉桑迎秋的性命。可当真面对着她的时候,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错了,不该亲手将女儿交到她手里。半晌后,他缓缓开口:“这件事就由母亲处理吧。” 他是心软,可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对自己的女儿动手,将事情交给老夫人便是他的态度,他知道老夫人不会手下留情。 “你就去乡下待着吧,至于以后……再看吧!”听老夫人这意思,似乎是不打算让桑迎秋再回来。 “不行!”沈云娇脱口而出,见老夫人盯着自己,她赶忙缓和语气说道:“沈府毕竟是母亲在打理,若是母亲就这样走了,撂下那么多事,祖母也管不过来啊,累坏身子怎么办?” “是么?”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似乎在考虑她说的话,半晌之后抬头:“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样孝顺。” 沈云娇讪笑几声低下了头,眼下老夫人阴晴不定,她倒不敢乱说话。 “既然如此,你就去乡下陪你母亲吧,省得她一个人在那地方孤单!”老夫人这话让沈云娇傻了眼,她只想替桑迎秋求情,没想到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祖母,这件事说到底同我无关,您怎么连我也罚上了?”她跪在地上替自己叫冤,老夫人哼了一声,示意下人将母女俩拖出去。 沈云娇方才那个落井下石的样子,说她不知道桑迎秋做的这一切,谁能信?再说……先前沈云蕊从秋千上摔出去的账,可还没有算。 第400章 她还活着 傍晚,沈云悠坐在窗前发呆,事关沈家的颜面,老夫人不会轻易放过桑迎秋,她倒也不必过分担心。 她盯着窗外那棵几乎落光了叶子的树,晃了一下脑袋。没有多久,房顶响了两声后,树上跳下一个人。 “今日可奇怪得很。”池季远站在窗外打量她,缓缓道:“若不是我清楚,你不可能怀孕,可真要糊涂了。” “二婶也是,不过是诊断有没有身孕,有那么难?” 果真瞒不过他,沈云悠坦白道:“这事儿确实是有意为之……” “那你就一直拖着不让病好?”池季远板着脸,她有时还真是不将自己当成一回事。 “我也是逼不得已,你想啊,你这都快走了,我若不处理她们,怎么安安心心地等你回来?” 沈云悠回答,她先前从医书中看到了有关怀孕脉象的描述,听说有人传自己有身孕之后,她便想在这上面做文章。 为此她请教了言欢歌好几次,直到被瞧出了端倪。 “你一走,我便是孤立无援,自然得趁你还在做这些事。若真出了事,也能有人救我,你说是不是?” 她主动拉了一下池季远的手冲他笑:“现在好了,只需要最后一个契机,她们母女便再无翻身的机会,咱们很快就能成亲了。” 池季远咳嗽了几声,别过脸:“你别以为说这些,我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沈云悠心中也害臊得慌,若不是怕他揪着这件事不放,她才不说这么直白的话。 漫长的沉默,正当沈云悠想打破时,灵意跑进院子同她道:“小姐,吴家二小姐过来了,像是遇上了事……哭得很厉害……” 二人的手迅速分开,池季远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沈云悠伸手摸了摸脸,很快清醒过来,吴听音这个时候过来,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吴听玉? 见到吴听音的时候,她几乎是扑在了沈云悠面前,一面抹眼泪一面道:“沈大小姐,求你帮帮我,姐姐方才被赶出了吴府。我偷偷出来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已经快不行了……” 她本想去江家找江宜年,偏巧他不在,她逼不得已,只能过来求沈云悠。 “她现在在哪里?”沈云悠一面问一面拉着吴听音出了门。 “我将她藏在后门处,已经让丫鬟去请大夫了。”吴听音回答,整个吴府,她能用的丫鬟也就只有那一个,别的都是吴夫人的眼睛。 几人赶过去的时候,吴听玉已经不见了踪影。 “伤成那样,能去哪里?”吴听音慌里慌张,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全身发软,站也站不稳。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云悠扶住她,吴听音抖着牙齿回答:“他们将姐姐绑在柱子上打,我根本拦不住,姐姐却不停地激怒他们,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她兴许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沈云悠一怔,她从前总觉得吴听玉奇怪,过分地胆大,原来是真的想去死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受了伤,想来也跑不远,咱们就在这附近找。”她同吴听音道。 最后在不远的客栈门前发现了吴听玉的簪子,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守在床前的是言欢歌,她路过的时候恰巧遇上吴听玉,便将她带到了客栈。 “二婶……”沈云悠刚出声,言欢歌便吩咐:“赶紧去烧些炭来,烧红之后趁热锤细。”她一面说一面替吴听玉擦着汗。 “大夫,我姐姐她,她怎么样?”吴听音捂住嘴巴,吴听玉这副样子着实令她害怕,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可怕的念头。 “她服毒了。”言欢歌轻轻的一句话令吴听音眩晕起来,她扑到床边摇了几下吴听玉的手臂问:“怎么能想到死?你从前不是最怕痛吗?” 没有应答,她伏在床边呜呜哭了起来,言欢歌拍着她的背安慰:“我并无把握将她救回来,但会尽力。” 沈云悠和池季远将炭带回来再没有说话,只等着言欢歌吩咐。今日祖母也头疼,大约不会想起自己,倒也安全,沈云悠心说。 半个时辰之后,吴听玉忽然开始发抖,冷汗一阵接一阵,言欢歌按住她的手臂吩咐:“再去找些热水过来。” 几人慌慌忙忙地离开了,回来的时候沈云悠往床上看了一眼,吴听玉已经安静多了,只是不停冒着冷汗,整个人死气沉沉。她抖着手摸了一下,额头是冰凉的。 “她不想活了。”言欢歌轻轻叹着:“似乎已经准备好去死了。” “姐姐,你不是说将事情办完之后,便带我去山中转一转么?小时候我山里藏了个瓷瓶,里面有一张纸条,你不想知道我写了什么吗?”吴听音一边哭,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 言欢歌将二人的手放在一起,又同吴听玉道:“你听见了么?有人在叫你,你若还能起来,就别辜负了她。” 床上的吴听玉咳嗽了一声,言欢歌用力攥着她的手,像是在提醒她,她还活着。 吴听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野兽。不管走到哪里,喧嚣声都跟着她,从未散去。她自森林逃出去拼命跑着,却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 前面是山崖,她就站在那里往底下看,那是一潭水,深不见底。脚下的石子儿滚落下去,再无声响。 她生出惧意,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喧嚣声却像海浪一般将她高高托起,又狠狠扔下山崖。 巨大的水花溅起,她落入谭中。潭水漫进口鼻,她胸中沉闷,无法呼吸,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脑中有一个声音在说着,就在这里睡下吧,她疲惫不堪,终于垂下双臂,等着往更深的地方沉去。 手臂上的刺痛传来,她勉强睁开眼睛,一束光照进深潭。她骤然开始发抖,深潭里的水太刺骨了,冷得她想裹着被子站在院儿里晒太阳。 她将手高高举起想要抓住那束光,一双手忽然伸进谭中抓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拽了出去。 吴听玉猛地睁开双眼,她已全身是汗,连身上的衣裳都打湿了。 第401章 何为强求 吴听玉往房间里看的时候,正巧对上了言欢歌的目光。她轻轻指了指,言欢歌便转头同那几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同她说。” “你还活着。”她坐下柔声说,而后摸了摸吴听玉的额头,又问:“为何非要去死?” “只是不想再强求了。”吴听玉嗓音干涩,她艰难地开口:“我早就不想活了,拖到今日不过是为了报仇。如今他们将我打成这样,只要我死在吴府大门外,全上京都会谴责他们,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强求?”言欢歌听了她的话忽然轻笑一声,而后道:“你知道什么是强求吗?人这一生,死法有千万种,若是坠楼而死,便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跳海而死,尝尽痛苦也逃不过全身肿胀;倘若服毒,那便是五脏六腑都烂在了肚子里,最终七窍流血。” “知道为何会这样么?因为强求,你本能好好儿活着,却不顾一切地要将自己断送掉,这才是强求。那些伤和痛,都是强求的惩罚。” 吴听玉愣了愣,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那个梦,她是深潭中的野兽,想就此长眠,往下坠落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去抓那束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光。 她慢慢将手举起来,上面还有乌青的痕迹,她问言欢歌:“是你将我拽上来了么?” 言欢歌还没有回答,她已经艰难地起身,开口问:“能给我一杯水吗?” 水递了过去,吴听玉小口小口地喝着,似乎这是一件很耗费力气的事。之后她休息了好半晌,终于缓过来一些。 “给云悠的蜜是你自己调的?”言欢歌问,吴听玉想了一下才回忆起那东西,她答道:“我那会儿以为她当真怀孕了,便想让她过得舒坦一些。” “学过医术么?”言欢歌有些奇怪,吴听玉似乎很擅长做这些东西。 “只是多看了几本书。”吴听玉摇了摇头:“问这个做什么?” 言欢歌没有回答,而是替她擦了擦汗,又问:“今后打算怎么办?”虽然只是过了一会儿,可吴听玉和刚醒来时全然不同。 她眼中的东西已经变了,应当已经放弃了去死,可活下来又去哪儿,难不成再回吴家去? “我再想想吧,只要活着,总有去处。”吴听玉却并不认为这是个难题。 言欢歌倒有些欣赏她,吴听玉其实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之后,便会拼命往前跑。从前是为了报复,如今是为了活着。 “你……没有怀孕吧?”言欢歌眼眸动了动,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吴听玉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她却又笑了,言欢歌是名医,这会儿药效也过了,她只要替自己诊了脉便什么都清楚了。 “你应当是吃了些药,让脉象同滑脉相似对么?”虽是在问,言欢歌却很肯定,她点头赞赏:“光靠看医书便能琢磨出来,你确实有天分。” “云悠靠拖着病、吃些东西都能成功,要做出那种药并不困难,只是吃下去有些伤身体罢了。” 吴听玉回答,在言欢歌面前,她真谈不上什么天分。实际上,为了不露馅儿,她还特意打翻了一瓶蜜,只为让人相信自己有孕在身。 言欢歌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问:“你不如随我去西境吧?” “什么?”吴听玉抬起头,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言欢歌又重复了一遍:“总归你没有地方去,既然你对医术感兴趣,不如跟着我学。离开了上京,那些流言蜚语也不会跟着你走。” 她说着,露出了狡黠的笑:“而上京中只会传出吴家大小姐失踪的消息,你猜猜旁人会怎么议论你爹娘?” 言欢歌说得没错,吴听玉名声是不好,可她若失踪了,受到谴责的一定是吴家夫妇。不管吴听玉做了什么事,到底是他们的亲女儿,若是忽然不见踪影,人们免不了要猜测他们将吴听玉处理掉了。 “我并非可怜你,只是见你一颗仁心,又有天分,不愿让你埋没了,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也不是立刻会走……” “不用考虑了,我跟你去。” 言欢歌话还没说完,吴听玉便做出了决定:“我自小便爱看医书,他们却总说女子不应去碰这些东西。如今仇也报了,不如学一学,到死的时候也不至于痛哭流涕。” 总归都是要走的,跟着言欢歌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有什么不好? 不过两日,上京中便传出了消息,说吴夫人和吴老爷丧心病狂,将吴听玉打死扔到了山中。这二人只要一出门便被议论包裹着,毕竟虎毒不食子,他二人却亲手送自己的女儿去死,着实犯了众怒。 没过多久,言欢歌和池熠便要回边境了,沈云悠去送他们的时候,吴听玉藏在马车里,她便进马车说了几句话。 “你脸色好多了。”更重要的是,她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了。沈云悠其实有几分佩服吴听玉,报仇的时候毫不犹豫,决定活下来后却也能抛弃过往。 吴听玉朝她笑了笑,开口道:“快些嫁过来吧,我在那边等你。”她一开始对沈云悠只是同情,后来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每次出手相帮皆是发自真心。 沈云悠的脸红了个透,片刻后又想着,同吴听玉也不至于再不能相见,倒也好。二人说了几句话,她便下了马车,哪知道刚跳下去又被言欢歌拉住了手。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池季远说道:“那小子虽没脸没皮,在小姑娘面前却还是有所收敛。他过不久也要走了,有些话怕是不敢在你面前说,我便厚着脸皮说几句,他定然是想娶你的,待他这次回来,就成亲吧!” “二婶……”沈云悠脸上又开始烧起来,言欢歌摸着她的小脸,笑得很大声:“放心,很快!” 沈云悠低下头默不作声,直到言欢歌准备走了,她忽然想起重要的事,立刻拉住言欢歌的衣袖道:“对了二婶,有件事一直想问问您。” 第402章 没脸没皮 “二婶,逸天的眼睛……”沈云悠开口道,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沈逸天出事之后整个沈府都将希望放在了言欢歌身上,就等着她进京为沈逸天医治眼睛。 她在上京待了这样久,沈逸天的眼睛没有一点好转,偏偏沈舜好像根本不关心。就连眼下言欢歌要走了,也不见他着急,似乎并不在意沈逸天的眼睛还能不能好起来。 “确实是你想的那样。”言欢歌回答,她凑近沈云悠压低声音说道:“要将他的眼睛治好并不难,拖着是你父亲的意思。” 她刚进沈府便替沈逸天仔细瞧过,当时她也纳闷儿,沈逸天的眼睛虽说现在看不见,但要恢复也并不难,就算不是她,上京中也一定有大夫能治好,沈府却好似不急。 “你父亲担心他今后受不得挫折,这孩子到底缺少历练,沈家将来没他也不行,你父亲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儿磨练他。” 言欢歌为家中那几个小子操碎了心,自然能体会沈舜的苦心,便答应帮他隐瞒。之后桑迎秋和老夫人给了几次压力,她都压着这件事没有说出来,又扯了些理由敷衍过去。 也不知老夫人后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总之再没有刻意提起这件事,也就是桑迎秋时常念着。 “若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沈云悠舒了一口气,她虽猜到一些,可还是怕沈逸天一辈子都看不见。 既然言欢歌说得这样轻松,她倒也不必过分担心,时机到了,父亲自然会让沈逸天的眼睛好起来。 “行了,也该走了,别忘了我说的话。”言欢歌揉了揉沈云悠的脸,提醒她成亲的事。 “方才二婶同你说了什么?”回沈府的路上,池季远有些好奇:“瞧你那个遮遮掩掩的样子,我听不得的秘密?” “说你坏话呢!”沈云悠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她朝池季远眨眼:“二婶说你没脸没皮,让我防着些。” “没脸没皮?”池季远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得好像他多不要脸似的,他不满地反驳:“你祖母不正是瞧我老实巴交,才一定要将你嫁过来么?” “你?老实巴交?”沈云悠上下打量他一眼,这人可真敢说,他若老实,自己便是这世上最纯良的姑娘。 池季远见她一脸不信,便提起了在邱家的事:“那日你祖母分明就是要按着头让我认了,我可是有苦说不出啊!” “虽说不厚道,可她现在对你也算不错了。” 池季远记得他刚进京时,老夫人不怎么护着沈云悠,当初她不过是出现得迟了些,老夫人便发了火。 那时他便知道,沈云悠在老夫人跟前儿不受宠。没想到许久之后,就算沈云悠做出了败坏门风的“丑事”,老夫人也还是想护着她。 大夫说出她有身孕之后,老夫人想的恐怕不是挽回颜面,而是在想如何才能将他们二人捆在一起。 “祖母对我向来不错,只是……”只是上一世她不明白罢了。 虽说这一世二人确实亲近了许多,但仔细想想,上一世老夫人也曾多次维护,只是桑迎秋不停挑拨,她被蒙了心,以至于对老夫人心生怨恨,到死都不明白祖母的心。 “看来你祖母对我挺满意。”池季远说起来还有些得意,老夫人不管不顾地想将沈云悠塞到池家来,不就是认定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至于亏待她么? “还好你愿意娶我。”沈云悠低低念说了一句,若是别人,她兴许还会觉得对不住人家。 池季远隐约听到一些,便拉住她,饶有兴致地追问:“谁不愿意娶你?” 他神采飞扬,一双黑眸带着笑,那是上一世沈云悠极少见到的模样,因为那时他们从未敞开心扉。 从前你就不愿意……沈云悠心说,她仰起头“哼”了一声回答道:“王家哥哥李家哥哥,你管得着么?” 他上一世是不是就希望她嫁给别人还他自由? “哪个王家哪个李家?我改日登门道谢,多亏他们不肯娶,这沈家妹妹才能在我面前蹦来蹦去。”池季远笑话道。 沈云悠红着脸呲牙咧嘴,二婶还说他不敢提这些事,脸皮这么厚,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二人刚踏进沈府,便见觅荷急匆匆地走了,沈云悠知道,这是桑迎秋又送了信回来。 桑迎秋和沈云娇去乡下之后,老夫人的日子倒是清闲了许多,没有人在府中兴风作浪,她也着实舒舒服服过了一阵子。 只是每过几日,桑迎秋便会差人带话回来,可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沈舜都不理会,也没有将她接回来的心思。 沈云悠看着觅荷上了马车,心中想着,不知这次的信上又写了些什么。 “你说这究竟是真是假?”另一边,老夫人正皱着眉头问林氏。她本来在喝茶,将杯子端起来之后却又放下,面儿上的担忧掩饰不住。 “过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么?”林氏见她实在愁,便给她出主意:“要我说啊,你就悄悄过去。若是真的,也耽搁不得,赶快将云娇带回来养病;若骗了你,你就狠狠教训一通。” 桑迎秋在信上说沈云娇病了好些日子,总也不见好,希望老夫人能将她接回沈府养病。 “真不想管她,被她那个娘教成什么样了?”说起沈云娇,老夫人总没有什么好听的话,林氏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很是温和。 第二日,老夫人还是坐不住了,便拉着林氏去了乡下。 二人出府时碰上了沈云悠,林氏便小声同她道:“你祖母有时虽严厉,可也是真心爱惜你们这些孩子。” 沈云悠明白老夫人为何要跑这一趟,她虽不在意桑迎秋,可沈云娇毕竟是亲孙女,即便没有病,也得找个机会将人接回沈府。 “您说的是。”沈云悠回答道,林氏正准备上马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对了云悠,我听说彩云坊做了新簪子,你去替我挑一些,等云妙来了送她。”童玉怡年前来信说要进京了,她可日日惦记着。 沈云悠应下后又让两位长辈照顾好身体,其它的只字未提。 沈云娇这病大约是假的,老夫人一看便知,就是不知道桑迎秋想耍什么花样。不过她如今被老夫人厌恶,想来也不敢太过分。 然而仅仅过了两日,乡下就传来消息,说是林氏没了。 第403章 没了 “没了?”沈云悠攥着从彩云坊买回来的簪子,手指在上面摩挲着。林氏离开时同她说过几句话,分明一心期待着沈云妙进京,气色也不错,怎么会突然没了? 林氏进京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整个人瞧上去也确实奄奄一息,她当初是真的打定主意在上京待到死。可在沈府这段日子,大约是想得少,又一直喝着药,她的身体倒比从前好多了。 她走的那日也不像是病入膏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沈云悠满心疑惑,奈何报信的人只是将消息带到,并没有说清楚其中的细节,令她无法推测。 她正想着,沈舜已经过来了。 “乡下的消息你知道了吧?”他一进门便问,沈云悠刚点头,他又道:“我实在担心你祖母,可又走不开,你就替我去乡下看看吧,记得一定要照顾好祖母。” 老夫人年纪大了,她和林氏相识几十年,看着这样一个人离开,她心中定然悲痛。沈舜怕她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你是个细心善良的孩子,这件事交给你再合适不过。”沈舜见沈云悠迟迟没有应答,以为她是吓到了,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你好好儿陪着祖母便是,别的事一概不用管。放心,我得了空会很快赶过去。” 沈云悠这便启程去了乡下,只花了一日便到了那地方。 天已经黑了,老夫人一个人在房中待着,苏芷正端着热粥站在门口,一看见沈云悠便道:“大小姐来了?您快劝劝老夫人吧,得知噩耗后便再也没有吃过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沈云悠将粥接了过去,又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老夫人坐在榻上,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沈云悠心里一颤,祖母怕是已经坐了一天一夜。 她好几次想要开口劝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人已经不在了,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她端着粥坐在老夫人身边,局促不安。 “半个时辰前还乐呵呵地同我说话,这怎么就……”许久之后,老夫人终于出声,她和林氏本说好一起转转,哪知道没走两步,林氏便说有些累,还是想回屋待着,她便一个人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还没踏进门便见林氏院子里的人慌慌张张地在找自己,再后来……老夫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回忆。 “祖母,您多保重身体,谁也没料到事情会这般突然。”沈云悠将手中的粥递过去,老夫人却摆了摆手。 沈云悠只得舀起一勺,将勺子放在老夫人嘴边,温声劝道:“云妙妹妹她们得了消息便会立即赶过来,您若是病倒了,怎么交代他们?” 林氏在上京待了这样久,应当同老夫人提过家中的事,如今她走得突然,有些话也就只有借老夫人的口说出来了。 听了这话,老夫人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终于将粥接了过去。 老夫人勉强喝了粥,沈云悠又劝着她躺下休息,这才出了房间。苏芷仍然守在房门外,沈云悠便吩咐:“祖母已经睡下了,别打搅她便是。” 说罢走了,回到房间她才问灵意:“事情问清楚了吗?” “苏芷姐姐说了,这事儿发生得太快,她们也不大清楚,只听说是摔了,没救回来。”灵意答道,苏芷一直跟着老夫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出事儿了,想来知道的也并不多。 “伺候林氏的人查了没有?”沈云悠又问,既然林氏回了房间,应当有人瞧她。 “林老夫人喜静,这次过来身边没带人,她住的房里只留了一个丫鬟和一位妈妈。听说那位妈妈多年前便伺候过林老夫人,后来沈和老爷带着一家人离京,她便留在了这里。” 灵意话音刚落,小宛和白桃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我们将那位乔妈妈带来了,她在旁边的空房等您。”小宛说道,沈云悠便跟着二人走了出去,白桃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那里。” 沈云悠推开门,房间里的人明显被吓得抖了一下,她转身低下了头:“见过大小姐。” “你就是乔妈妈?”沈云悠打量一番,开口问:“林老夫人出事时你在她身边么?” “奴婢不在,那时是乌宁在伺候林老夫人。”乔妈妈说话很谨慎,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沈云悠。 “你将事情再讲一遍。”沈云悠吩咐道。 乔妈妈斟酌一番,终于开口了:“奴婢当时刚从厨房出来,便见几个丫头急匆匆地往外跑,说是林老夫人不小心绊了一下,而后摔下了台阶,人已经快不行了。” “之后老夫人赶过去了,房间里谁也进不去,奴婢也只是林老夫人去了之后,得了吩咐进房间替她梳头。再后来奴婢家中来消息,说是有急事,奴婢便回了家,接下来的事也就不清楚了。” 乔妈妈说完之后,过了好半晌沈云悠才问:“祖母进去的时候,林老夫人怎么样?” “听说人还清醒着,也能说话。”乔妈妈回答。 能说话?沈云悠的手指无意识点着桌面,也就是说,祖母见了林氏最后一面。这样说来,她究竟是怎么摔的,祖母应该一清二楚。 沈云悠本以为林氏的死有蹊跷,眼下看来,似乎是她多想了。若真是被害,林氏为何不告诉祖母? “你先下去吧。”她一开口,乔妈妈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沈云悠盯着她的背影问白桃:“她是不是太怕我了?” “兴许是害怕同这件事扯上关系吧?”白桃答,乔妈妈瞧上去是本分人,大约也被吓到了。 沈云悠点点头,又问:“对了,那个乌宁呢?”若乔妈妈说的都是真话,这个叫乌宁的丫鬟应当什么都知道。 “我和小宛方只找到了乔妈妈,和乌宁一屋的丫鬟说她昨日便没有回屋,似乎是告假回家了。” “告假回家?”沈云悠低声念着这几个字,未免也太巧了,林氏一出事,伺候她的乌宁和乔妈妈同时回了家? 她用力摇了摇头,始终觉得不对劲,可又没有头绪,只能等这个乌宁回来好好儿问问。 第404章 能有什么仇怨 “对了,沈云娇怎么样?”林氏的事找不出线索,沈云悠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妹妹。 “听说确实病了,我过去的时候,夫人还在房中守着她。”白桃回答:“不过那个觅荷戒备得很,生怕我害二小姐,没让我进去。” 真病了?那怎么没见桑迎秋哭着过来求情?沈云悠起身道:“咱们去看看她。” “大小姐来了?”觅荷果然一脸紧张,她站在门外说道:“二小姐这会儿病着,怕是没有力气同您说话,您还是等她好一些再过来吧!” 她话说得客气,却没有相让的意思。 “你这是要拦我?”沈云悠问,如今就算是桑迎秋,在沈府也没说话的份儿,觅荷倒像是没有弄清楚局面。 “奴婢不敢,只是二小姐确实病得厉害,您还是……”觅荷也是有苦说不出,桑迎秋交代过不能让别人进去,沈云悠又不像从前一样好糊弄,这让她怎么办? “妹妹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来看么?还是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沈云悠说得大声,她知道桑迎秋在房中仔仔细细地听着。 老夫人这次过来,本就是因为担心沈云娇,她没有立刻将沈云娇接回沈府,大约也不是什么重病,这会儿桑迎秋不让沈云娇见人着实奇怪。 “觅荷,你怎么听吩咐的?我说了不让外人进,可云悠是外人么?”桑迎秋果真走了出来。 事到如今,她和沈云悠都心知肚明,面前的人就是在算计自己。只是没有分出胜负,双方都不能撕破脸。 “母亲,妹妹怎么样了?”沈云悠一脸焦急,似乎当真很关心沈云娇。 桑迎秋心中冷笑,却还是拉着她走进房间:“大约是受不了这地方,你也知道,你妹妹从小到大没吃过苦。这次过来,她身上的病就没有痊愈过,拖了这样久,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沈云悠本以为她是在骗自己,可真看到沈云娇时还是愣了一下,她似乎……的确病得很厉害。 她此刻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双目也没有神采,脸唇皆是惨白,就连呼吸也很微弱,似乎只是吊着一口气。 她甚至只是看了沈云悠一眼,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 “妹妹这是?”沈云悠坐下摸了摸沈云娇的额头:“怎么会病成这样?” “心中郁结,你妹妹就是死心眼儿,遇事总将自己困住。”桑迎秋将沈云悠的手从沈云娇额头上拉下来,开口道:“大夫也请了,说是心病。” 沈云悠凝神看着她,总觉得桑迎秋有些奇怪,此人虽说坏到了骨子里,可向来是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孩子。 如今提及沈云娇的病,她却有些敷衍,话语中听不出对女儿的关心。 再说了,若真是重病,桑迎秋怎么会有心思在这里待着,不得哭着喊着求到沈舜面前去?难不成沈云娇还是装的? “妹妹,你哪里不舒服?同我说一声,我也好去父亲面前替你求情。”沈云悠挣开了桑迎秋的手,碰了碰沈云娇的手心。 沈云娇有气无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同桑迎秋道:“让她走,我不想见到她。” “你这孩子,姐姐来看你,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桑迎秋虽对沈云娇不满,目光却在沈云悠身上。 沈云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将要出房间的时候忽然又回头:“不过妹妹这样子实在令我担心,母亲放心,我很快会请上京最好的大夫过来。” “不必了……”桑迎秋话还没说完,猛然发现沈云悠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便讪笑几声,没有再反对。 这对母女今日可真奇怪,沈云悠心说。这会儿天也晚了,折腾了一日她早累了,便回房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沈云悠刚出房间,守这座宅院子的林娘子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同她说道:“大小姐,我方才本想同老夫人说些事儿,她身边的顾嬷嬷说大小姐在这里,有什么事儿找您便好,我这便过来了……” “怎么了?”沈云悠问,祖母现在确实没有心力管杂事。 “乌宁……乌宁死了!”林娘子说话间捂着心口:“她连着两夜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便差人找了找,这便在不远处的林子里找着了。” 沈云悠脑子一空,乌宁不就是林氏房中那个丫鬟么?本打算从她嘴里问得些消息,这下可算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怎么死的?”她赶忙问,林娘子摇了摇头,面儿上都是惋惜:“不清楚,整个人都发紫,像是中了毒。” 也就是说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要乌宁的命? “不必慌张,我这便过去处理。”将林娘子打发走之后,沈云悠在房中踱来踱去。 “那位乔妈妈说,林氏死后,她便回家了?”她念着,半晌之后同小宛道:“将乔妈妈叫过来,就说我找她,人来了之后将她关在房中,小心盯着。” 她吩咐完之后,便找林娘子要了乔妈妈家中住址,带着灵意找了过去。 开门的是位年轻的姑娘,灵意便问道:“这位姐姐,我是沈家来的,乔妈妈在家么?主子有重要的事想让她回去。” 那姑娘往自家院子里看了一眼,有些奇怪:“我娘没有回沈家宅院么?她昨日一早便出门了,之后没回来过。” “是么?”灵意想了一想,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来是我搞错了,我在院中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乔妈妈,便以为她回家了。” 她说完匆匆离开,留下乔妈妈的女儿站在门口发愣。 “小姐,我瞧着,那姑娘不像是说谎。”灵意走到暗处同沈云悠道。 “看来林氏出事之后,这个乔妈妈果真回了家。”沈云悠之所以要将乔妈妈盯着,就是不给她机会向家里人交代。 林氏前天没了,乌宁当天就不见,乔妈妈昨日一早出了家门。眼下看来,若乔妈妈害死了乌宁,只能是林氏出事那日午后。可若真如此,二人之间能有什么仇怨,到了非要取人性命的地步? 第405章 毫无头绪 沈云悠回宅院时,乔妈妈还在房中等着,一看见沈云悠,她便拘谨地起身,低声道:“大小姐……” “怎么在这里?”沈云悠有些奇怪,坐下喝完一杯茶后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我想起来了,方才我让人将你请过来,之后又遇上了事儿,这便忘记了,你等了许久吧?” 乔妈妈低着头,没有出声,沈云悠便示意她坐下,又将茶杯推到她面前:“我想找你做什么来着?” 她撑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双眼一亮:“对了,听林娘子说,你做得一手好菜?”她说着将小宛拉过去:“正好我这丫头痴迷厨艺,想同你比试一番。” 乔妈妈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问:“就这件事么?” “应该没有别的事了……”沈云悠记性似乎不大好,她颦眉想了想,最后放弃了:“管他呢,想起来再说。正好我这丫鬟平日里得意得很,你就替我挫挫她的锐气。” “小姐说什么呢?我可不信自己会输。”小宛有些傲气地答道。乔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小心打量着这二人,似乎在判断他们有没有说真话。 “大小姐,大小姐,我……”林娘子慌慌张张由灵意领着进了门,正要同沈云悠说什么,猛然看见站在一旁的乔妈妈,立刻闭上了嘴。 “什么事?”沈云悠问,林娘子有意无意看了乔妈妈好几眼,沈云悠便明白了,这事儿得瞒着乔妈妈。 她将小宛推着往外走,一面说道:“快去和乔妈妈比试吧,我可还等着尝好菜!” 也不知道乔妈妈究竟有没有瞧出端倪,总之她识趣地跟着小宛走了。 “从乔妈妈身上查出了什么?”沈云悠关起门来问林娘子。 林娘子生怕乔妈妈听到,压低声音回答:“大小姐,我仔细去问了问,林老夫人出事那日,有丫头看见乌宁和乔妈妈一起出了门。乔妈妈确实是回了家,但乌宁那日似乎打算回来,并没有告假。” “不过乔妈妈也没有立刻回家,那天好几个人都在不远的集市里看见了她。”这里虽是乡下,但有个小集市,除了进城的日子,大多是东西都是在集市上买。 不是说那日回家有急事么?哪有心思在街市上逛? 沈云悠分不出乔妈妈的话有几句是真,半晌后她问林娘子:“乌宁生前同乔妈妈不和么?” “这倒没听说,乌宁向来温和,做事又小心,就没和别的丫头起过争执;这乔妈妈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院子里的老人,对年纪小的也照顾。” 林娘子管着这座宅院许多年,院中人本也不多,下人的性子她大致摸了个透。宅院里这些年也闹出过些矛盾,可没有一件事同乌宁或乔妈妈有关。 没有仇怨?那又是为何?乌宁究竟做了什么事,以至于丢了性命?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声张,我再好好儿想想。”沈云悠吩咐。事关人命,林娘子也不敢大意,多番保证绝不会同别人提起,这才离开。 她走之后沈云悠没有关门,院儿里窸窸窣窣,沈云悠微微抬头,是几个扫地丫鬟。 “乔妈妈,你怎么还在这儿?害得我好找!”小宛这样说了一句,沈云悠顺着她的目光,果然看见乔妈妈佝偻着背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下一刻,小宛已经走了过去,颇为不满:“你方才说拿些东西,很快回来,却总也不见人影,我生怕你锅里的东西糊了,这便出来找人。” “你二人比试完了么?”沈云悠走出房间问。 “乔妈妈做的那道菜我确实没见过,十分新鲜。”小宛说起来很兴奋:“若是味道好,我大约会忍不住偷偷学。” 乔妈妈虽也笑着,却有些心神不宁。她没有回答,反而是一旁的扫地丫鬟开口了。 “乔妈妈又下厨了么?做了什么好吃的?” 沈云悠转过身去,这小丫头笑得开心,瞧上前天真淳朴,此时正咽着口水,看来是个嘴馋的。 “自然是要先给小姐尝,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兴许是摸不准沈云悠的性子,怕她为难这小丫鬟,乔妈妈说道:“大小姐,莲渺同我住一屋。她年纪小,平日里说话不怎么顾忌,绝没有冒犯的意思,您可不要怪她。” “怎么会?我身边这几个也馋得很,若真要追究,不知被我打成什么样儿了!”沈云悠说着拍了拍白桃的头。 小宛已经等不及了,她催促乔妈妈将菜端上来。白桃和那个叫莲渺的小丫头眼睛都直了,净顾着流口水了。 最终还是没有分出个胜负,小宛倒是大气,同乔妈妈约定好下次再比,白桃和莲渺便欢呼雀跃地过去帮她收拾碗筷了。 沈云悠用筷子敲了几下碗,闲得无趣,便问一旁的乔妈妈:“乔妈妈有孩子么?算起来,应当和小宛差不多大吧?” “回大小姐,是两个姑娘,一个比小宛姑娘大些;还有一个年纪尚小。”乔妈妈回答道,说起自己的女儿,她的神色温柔了许多。 “小姑娘这会儿粘人吧?可得常常陪着。”沈云悠又道,乔妈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身体不好,长这么大,药就没有断过。” “也幸好有个姐姐,将她照顾得很好,反而是我这个当娘的……”乔妈妈说着,有些伤心,眼眶也开始发红:“林老夫人出事那日,我正是得了消息,说她病得严重,这才匆匆赶回家。若非如此,我定然是要陪着老夫人的,从前我伺候她老人家没少出错,可她从未怪过我,我心中很感激。” 沈云悠低着头,微微挑了挑眉:“你也是不得已,林老夫人也明白你的难处,不会怪你。” 乔妈妈伸手用衣袖擦着眼泪,似乎当真觉得对不住林氏。 沈云悠眯着眼看她,虽说是自己开了头,可乔妈妈先前那么戒备,为何会忽然提起她家中的事?莫不是听见了自己同林娘子的话,想要告诉自己,那日她匆匆回家是因为女儿重病,跟乌宁没有关系? 第406章 忽然撕破脸 沈云悠虽和乔妈妈不熟悉,可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自己毕竟没将这事儿拿到明面上来说,不管乌宁的死是不是乔妈妈所为,她得知被怀疑之后,都会急于证明清白。 第二日,白桃在宅院里逛了一圈之后,同沈云悠说今日有些热闹。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似乎是有个丫鬟想换房间,林娘子不答应,这便闹了起来。”白桃说着,忍不住放了几块糖在嘴里压惊,方才那丫鬟声音可大得很。 沈云悠想着乌宁的事,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了一句:“为何要换房间?” “没听明白,对了,就是昨日那个叫莲渺的,听说她和乔妈妈在一起住了很久,从未起冲突。”白桃歪着头想了想:“不过她胆儿小,都是她那个好姐妹在说话。” 沈云悠眉心跳了跳,她也想不通,昨日分明都还好好儿的,乔妈妈还挺护着那丫头,怎么过了一晚上,忽然就撕破脸了? 她带着白桃过去的时候,这事儿已经闹到了老夫人面前,二人站在门外往里瞧。 老夫人本不欲管这些杂事,奈何房间外吵个不停,她实在头疼,便还是将人都叫了进去。 “老夫人,若林娘子实在不愿意让莲渺换房间,可以在我们屋里加一张床,让莲渺搬过来。这事儿我都已经和同屋的说好了,既然我们三人都愿意,林娘子为什么非得阻拦?” 说话的丫鬟叫倪芝,同莲渺很要好。她性子直,说话也不像沈府里的人那么恭敬。 老夫人听她说着不觉冷下了脸,皱着眉开口:“你既在这宅院里做事,便要懂规矩,林娘子管着这院子,她说什么,你照做便是了,少说什么愿意不愿意。” 老夫人并非不通情理,她只是觉得面前这丫鬟欠管教,同主子说话太过狂妄。 从前见到老夫人,她几乎都很和蔼,如今生起气来倒也吓人,倪芝的语气不觉间弱了下来。 可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又道:“我只是不明白,就这么小一件事,林娘子怎么就非要同我们过不去?莲渺和乔妈妈起了冲突,没法儿住在同一间房,分开有什么不好?”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夫人抬眼看她:“不论是这个莲渺,还是乔妈妈,二人都没有说过住不下去了,哪轮得到你来安排?” 她对这个倪芝极其不满,指不定又是个挑拨离间的,这样的人留不得。 “怎么没有?莲渺分明说过不愿意和乔妈妈住在一起。”倪芝握紧莲渺的手,鼓励道:“你说啊,老夫人在这里,怕什么?” “我……”莲渺涨红了脸,她藏在倪芝身后,用头抵着倪芝的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耐,茶杯放下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倪芝有些怕,这会儿莲渺不说话,倒像是自己在找茬。她虽恨铁不成钢,可又见不得莲渺受委屈,便咬牙开口道:“老夫人,莲渺性子温和,若不是实在害怕,她绝不会求到您面前。” “害怕?怕什么?乔妈妈还会打她不成?”乔妈妈从前伺候过林氏,在这宅院里也算是老人,老夫人言语间便有些偏帮的意味。 “您可知道乔妈妈在房中藏了毒药,一般人谁会做这样的事?莲渺若是惹她不快,哪天被她毒死了怎么办?”倪芝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全盘托出。 “什么毒药?”老夫人没弄明白,倪芝立刻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我方才到莲渺房中找她,不小心将乔妈妈的东西撞倒了,其中有个瓷瓶。” “我将那瓷瓶打碎了,又想将东西赔给乔妈妈,便捡了地上的药丸去集市上问大夫,哪知这东西竟是毒药!” “老夫人,就算乔妈妈房中有毒药,可她并没有害人……”林娘子刚出声,倪芝便将她打断:“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么相信乔妈妈,那你同她一个屋啊!” “林娘子说得不错,就这么一件事,说明不了什么。”老夫人不信乔妈妈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她抬头,莲渺还发着抖,想来是吓坏了。 老夫人叹着气摇了摇头,同林娘子吩咐:“这丫头年纪小,胆儿也小,她若实在想换,就随她吧!” “是,老夫人。”林娘子应道,倪芝正得意,老夫人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我是念着你为好友着想的那份心才没有追究,若还有下次,你立刻滚出去。” 倪芝也知自己惹怒了老夫人,她生怕老夫人改变主意,便迅速认了错。 “其实……乔妈妈对我不错,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可我实在害怕。”出了院子,莲渺小声道,到底被乔妈妈照顾了那么久,她内心很是煎熬。 “总归她有毒药,你今后还是离她远一些好。”倪芝叮嘱道。 不过半日,这事儿便传开了。宅院里本就因为乌宁的死人心惶惶,这会儿更是传得乱七八糟。 傍晚,沈云悠将乔妈妈叫了过去。 “我虽信任妈妈,可这会儿宅院毕竟是我在管,有些话也不得不说。”她开口道。 乔妈妈还是那副淳朴又小心的模样,似乎早已猜到会有这一日,她没有出声,只是低下头等着沈云悠问话。 “你记得你说过,林老夫人出事后你女儿病了,你这便回了家?”沈云悠回忆起了乔妈妈主动提的事。 “是,奴婢当时怕孩子出事,听到消息立刻告了假往家赶。” “既然是这么急的事,为何你出了宅院后,反而去了集市?” 乔妈妈听完这话略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她就躲开了沈云悠的目光答道:“奴婢去集市是为女儿买药,之后再没有耽搁。” 这下可好,沈云悠心说,就算有人瞧见乔妈妈拿着瓷瓶,她也能说是为闺女买的药丸。 “你房中的毒药用来做什么?”沈云悠最后问,乔妈妈来的时候一定清楚自己的目的。她倒是有些好奇,不知乔妈妈会怎么解释那瓷瓶里的毒药。 第407章 杀身之祸 “大小姐提到的毒药实在与奴婢无关,那东西奴婢先前连见都没有见过。”乔妈妈答得简单,根本不承认瓷瓶里的毒药是自己的。 沈云悠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几分,她本以为乔妈妈会找些理由来证明她房中的毒药不是用来害人的,不料此人咬死不承认,这样一来,反而让自己挑不出破绽。 眼下看来,这个乔妈妈虽瞧上去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人,却冷静得很。 可她一个下人,同人命扯上了关系,又被主子叫去问话,竟然丝毫不慌张,甚至早想好了开脱的办法,未免令人生疑。 “乔妈妈,我是信你的。可不管怎样,我也该给宅院里的人一个交代。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只能委屈你了。” 沈云悠缓和了语气:“你就在这房中住着,待真相大白,我定然放你出去。” “奴婢听大小姐的。”乔妈妈眼眸动了动,说话时有一丝恳求的意味:“只是许久不回家,家中两个女儿大约会担心,只希望大小姐能替我瞒着她们。” “你的两个女儿……”沈云悠摩挲着茶杯,她点头答应,让乔妈妈不要担心,而后出了房间。 灵意陪着她在院子里走动,院子小,丫鬟也少,沈云悠一圈一圈走着,并不说话。 “小姐,你转得我头晕。”半晌之后,灵意开口了,沈云悠拉着她在石桌前坐下问:“你觉不觉得乔妈妈太冷静了?” “是不对劲,乌宁中毒而亡,她房中又发现了毒药,按理说,乔妈妈这会儿应该正慌张,可她似乎并不着急。” 沈府遇上事清理门户灵意也见过几次,每个丫鬟都唯恐同不好的事扯上关系。有胆小的,主子还没有开口,便已经吓哭了,像乔妈妈这样冷静的,着实少见。 “不过乔妈妈毕竟在这宅院里待了许多年,见过的事太多,不容易被吓着。”灵意想了想,又道。 “说得也是。”沈云悠点着头,有几分敷衍的味道。 桌上放了一小碟糖,她双眼无神地拿起一块往嘴里塞,灵意猛地开口:“对了,据说林老夫人很看重乔妈妈,想来乔妈妈也知道,就算是看在林老夫人的面子上,老夫人也不会将她如何。” 沈云悠被她吓了一跳,糖也抖落到地。 “小姐,你怎么了?”灵意往她手里放了一颗糖,沈云悠不是一惊一乍的人,方才也不知想什么那样出神。 “灵意,”沈云悠将糖放在一旁,她心神不宁地拉过灵意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方才看见乔妈妈手上有一只玉镯,那是林老夫人生前戴在身上的,我从未见她取下来。” “什么?”灵意手一动,险些将糖碟打翻,她似乎在斟酌,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就算林老夫人看重乔妈妈,可将随身的镯子赏给她,这也太……太贵重了。” 是了,太贵重了。林氏待乔妈妈好,能赏的东西很多,何必非要将自己珍惜的玉镯送出去? “小姐,你说会不会……”灵意同沈云悠对视一眼,倘若不是林氏赏的,乔妈妈又是怎么得到了这个镯子? “林老夫人房里总共就三个人,偏偏她一出事,乌宁就被人害了……”虽没有说明白,可灵意已经怀疑到了乔妈妈身上。 沈云悠拿起方才的糖在石桌上敲了敲,双眼看着不远处,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乌宁会不会是知道什么秘密,才被灭了口?” 她先前一直在想乔妈妈和乌宁有什么仇怨,如今看来,倒也不是非要有仇。倘若乌宁知道得太多,以至于威胁到了某些人,她必死无疑。 “小姐也觉得林老夫人的死……”灵意刚出声,沈云悠便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灵意立刻噤了声。 “可有件事儿我始终想不明白,林老夫人出事后,祖母分明见了她最后一面。若她的死不是意外,她完全有机会同祖母说个明白,为何她去世之后,祖母什么都没有做?还是说,祖母早已知道内情,只是不愿说出来?” 倘若林氏死于他人之手,祖母悲痛之余,应该为她主持公道才对,怎么会毫无动静?沈云悠虽疑惑,可也不敢拿这件事去问老夫人。 “会不会是林老夫人念着主仆情分,不愿意让乔妈妈丢了性命,便没有同老夫人提起?”灵意猜测道,若林氏的死真和乔妈妈有关,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这么说来,乌宁极有可能是撞上了这件事,才招来杀身之祸。”沈云悠颦眉,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乔妈妈,却偏偏没有任何证据。 “好了好了,先放一放吧,想多了头疼。” 沈云悠揉着自己的眉心,又伸手替灵意揉了揉,这才起身:“回房休息吧!” 她刚抬头便看见莲渺鬼鬼祟祟地往房间里瞧。 “方才不是还在扫地么?这又想做什么呢?”沈云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了一下莲渺的肩膀。 莲渺惊得往后退,头不小心撞上了柱子,发出一声巨响,她眼泪汪汪地同沈云悠道:“大小姐,乔妈妈在里面对么?我……我想同她说几句话。” 她忐忑不已,偷偷看了沈云悠好几眼后,忍不住又开口请求:“只说一两句……乔妈妈会被关起来,说到底还是我害的,我心里实在不好受。” “去吧!” 见沈云悠答应,莲渺赶紧推开房门,坐在桌前的乔妈妈也抬起头,二人目光相撞。 “妈妈,我知道你不会信我,可我真的只是忍不住念叨了几句,觉得那毒药有些可怕,怎料倪芝竟闹到了老夫人面前。她为我好我知道,可……可还是对不住你,你怎么恨我都好,只请不要怪她。” 莲渺愧疚不已,她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乔妈妈。 “咱们明明在一个房间住了那么久,我也知道你不会做坏事,却还是……还是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帮你说话。” 说到这儿,莲渺已经开始抽泣,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双眼生疼,她却顾不上,只是看向乔妈妈:“是我太没用了。” 第408章 你伤了她的心 “你和倪芝走得近,她护着你没有错。”许久之后,莲渺终于等到了乔妈妈的回答,只是她话中一点儿也听不出情绪。 只见乔妈妈有意无意地看向沈云悠,又道:“只是那毒药确实不是我的,你也不必这么怕我。” 莲渺红着双眼试图挽回:“待老夫人消气了,我一定去求她,我还是愿意和你住在一起……” “有没有住在一间屋子又怎么样?总归你已经对我生出戒心,还是离得远一些好。”乔妈妈像变了一个人,每同莲渺说一句话,似乎都嫌多余。 她背过身不愿意再开口,莲渺叫了她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忽然捂着脸跑了。灵意几步追了上去,莲渺抽泣了一会儿泪眼婆娑地问:“灵意姐姐,我是不是被乔妈妈讨厌了?” 灵意没有回答,只是将手帕递过去给她擦眼泪,莲渺将帕子捏在手里,哭得伤心:“我……我根本不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原以为同乔妈妈赔个不是她便会原谅我,从前不都是这样么?” “这次不一样,”灵意轻声道:“你伤了她的心。” 灵意并不知道乔妈妈是怎样一个人,可她对莲渺的关心不像是假。不管乔妈妈有没有害林氏和乌宁,在和莲渺的事情里,她确实是被在意的人戳了一刀。 莲渺愣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灵意也不知道她究竟明不明白,只是也不欲再说。正好这时沈云悠过来了,她便跟着走了。 二人去了老夫人房中。 许是因为吃了东西,老夫人精神好了一些,可整个人仍然憔悴。只要静下来,她便忍不住想起林氏,常常说上几句话,眼眶便发红。 “祖母,您这几日去瞧过妹妹么?”沈云悠不愿提起林氏的事,正好又觉得沈云娇的病太古怪,便这样问了一句。 老夫人摆摆手:“我瞧她做什么?看见她们母女两个便来气。” “可……”沈云悠动动嘴,将话咽了下去。可那日去看沈云娇,她分明病得下不了床,祖母当真一点儿也不关心? 替老夫人倒上一杯茶后,她又道:“祖母打算将她接回去么?妹妹也就是任性了些,这次的事又同她没有关系,倒也不必……” “我先前也见过她几次,真是一点儿上进也没有,扔在这里没什么坏处,多吃点苦,磨磨性子。” 瞧着老夫人的态度,她见到沈云娇的时候,沈云娇并不是那副重病在身的样子。正因如此,林氏出事之后,老夫人一次都没有去看她。 难不成真是做给自己看的?还是说事情就这么巧,沈云娇的病情是在这两日加重了?奇怪的是,她病成那样,桑迎秋应当大做文章才是,怎么会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沈云悠没有再提,若老夫人现在见着沈云娇,指不定一时心疼将人接走了。她实在想将这件事弄明白,便又过转到了沈云娇房外。 还没走近,沈云悠便看见一位公子急急忙忙地进了房间,沈云悠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她问灵意:“咱们是不是见过那个人?” “邱家宴席上,这位公子似乎同二小姐说了不少话。”灵意一提,沈云悠倒也想起来了。她那日便见到这人和沈云娇在一起,一副痴迷的模样,她当时似乎还担心此人变得跟魏泊一样。 眼下看来,他似乎更甚,毕竟就连魏泊也没有追到乡下来。 沈云悠正想着,那位公子已经被桑迎秋赶了出来。 “云娇一个姑娘家,她的房间是能随便进的么?若被旁人瞧见,胡乱议论怎么办?” 纵然她话说得重,那公子还是急切地往房里张望,直到桑迎秋面露不耐,他才小心解释:“伯母,我听逸天说云娇病了,这便忍不住赶了过来,实在没有想那么多……” 桑迎秋虽不悦,还是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没有坏心眼儿,可姑娘家名声最重要,你若为云娇好,便得为她考虑着。再说她病得厉害,也没有力气同你说话,你等她好些再过来吧!” 那位公子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从小厮手里接过食盒递给觅荷道:“是我思虑不周,还请伯母将这些东西带给云娇,我改日再过来。” 桑迎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走了,刚要关门,沈云悠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 “母亲,人走了么?”沈云娇的声音自房中传出,桑迎秋还未回答,她便又道:“母亲,我想见魏泊。” 她这声音委屈至极,甚至带上了哭腔。桑迎秋慌张地看了沈云悠一眼,大声道:“云娇,你姐姐来看你了。” 房中没了动静,桑迎秋赶紧拉着沈云悠走进去,一面说道:“我听说这两日宅院里事儿多,你定然累坏了吧?怎么有空过来?” “总也放心不下妹妹,这便过来了。”沈云悠似乎很疲惫,她揉了揉肩,坐在榻上。 沈云娇比先前好了一些,便仰头怒视着她,却也没有力气动弹。不知为何,沈云悠忽然想起了上一世,记得自己快死时,也是这样又急又恨,却无能为力。 越是回忆,沈云悠便越觉得不好受,上一世的记忆慢慢涌来,她甚至有些想吐,不等桑迎秋赶人,她便起身道:“母亲,我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 说罢离开了房间。 “母亲,她这是什么意思?见到我就不舒服了?”沈云娇很是不满,桑迎秋却担忧地开口:“如今沈云悠在宅院里住着,你可不能乱说话,方才说什么想见魏泊,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母亲……”沈云娇不知为何又委屈起来,她拉过桑迎秋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见他,一闭上眼睛便会想起他。” “云娇,他的家世不够好。”桑迎秋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从一开始,桑迎秋便觉得沈云娇弄不清楚她和魏泊之间的感情。若魏泊祖上再争气些,桑迎秋当然愿意将沈云娇嫁过去,毕竟魏泊当初是真将沈云娇放在了心上。 可他到底改变不了自己的家世,桑迎秋也不允许沈云娇越陷越深。 “母亲,我只不过是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沈云娇强调一番,嘴唇越发没有血色。 桑迎秋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凹陷的眼窝,心疼不已,便还是改口道:“我差人去同他说一声吧!” 第409章 手上有什么 深夜,乔妈妈仍没有躺下的打算。不同于面对沈云悠时的冷静,她此时坐立不安,两手握紧又松开,不一会儿,手上已经满是汗水。 院子里的鸟儿怪异地叫了一声,乔妈妈随声音抖了一下。她摸索着将灯点上,房中这才柔和了一些,灯光下是她焦急的脸。 “不能再拖了……”她喃喃念着,如今她已经被盯上,而这宅院里的人都知道她有两个闺女,若有人对她们出手怎么办? 可要如何才能脱身?沈云悠既然怀疑到了自己身上,若没有将事情查清楚,她恐怕不肯罢休。乔妈妈无意识地两手交握在一起,忽然触到了那只冰凉的玉镯。 低头看了一眼玉镯,乔妈妈小心地摸着镯子,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了。 窗外吹来一阵风,桌上的灯灭了,乔妈妈的手猛然收紧,捏住了玉镯,她抬起头,便看见门外有一个身影飞速走着。 她警觉地起身贴在房门处听着外面的动静,沈云悠派了人在外面守着,应该不会有人这样大胆,这就来来取自己性命。 乔妈妈正想着,身后响起“咚咚”几声。是敲窗的声音,她回过头,只见一样东西从窗外抛了进来。 乔妈妈借着月光在地上找着,她蹲在地上用手摸地面,最后摸到了那东西。 触感冰凉,似乎是玉石一类物什,摸出轮廓后,乔妈妈的心一片冰凉。她撑着桌子站起来,本想将灯点亮,手却一直发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她咬紧嘴唇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灯亮起的那一瞬,乔妈妈终于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随即“咚”地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大小姐!大小姐在么?”第二日一早,沈云悠还未打开房门便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是林娘子。”一旁的白桃说道:“林娘子总是这样。” 白桃说完走过去将门打开,林娘子立刻扑进来,险些将白桃按到地上。 白桃站定后,安抚了自己片刻,开口问:“您怎么了?” 林娘子撑着桌子喘了两口气才同沈云悠说道:“大小姐,乔妈妈出事了。” “怎么?难不成……” “不,不是!”林娘子猜到她心中所想,不停摆手:“不是死了,是疯了。” “疯了?”沈云悠皱起眉头:“昨日不是还好好儿的么?我同她说话时人是清醒的。” 她质问乔妈妈时,此人分明冷静得很,说话也没什么破绽,又不容易被吓到,这一个晚上就疯了? “可不是吗!她在宅院里做事多年,同我有些交情。方才我想跟她说几句话,哪知道……” 林娘子说着抚上心口,惊魂未定:“哪知道刚开门便看见她拿着灯冲过来,说要杀了我。若不是我躲得快,那灯就砸在我头上了!” “我先过去看看,就算真疯了,总也得有个缘由吧!莫不是昨夜出了什么事?”沈云悠一面走一面疑惑地同林娘子道:“可我派了人守在门外,昨夜根本没人进过她的房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娘子没有考虑这些,只是有些担忧:“我已命人将她看住,可大小姐还是小心一些,乔妈妈性子是温和,但疯了的人什么都不认!” “多谢娘子关心。”沈云悠答道。 她到的时候乔妈妈果真被几个人架着坐在椅子上,她一看见沈云悠便双眼发狠,尖声叫着:“滚,滚开,我要杀了你!” “乔妈妈,你胡说什么呢?这是大小姐。”林娘子赶紧劝道,乔妈妈一听却更加激动,她挣扎着大叫:“鬼啊,鬼!手上有,有……他要杀了我!” “她在说什么?”沈云悠问,林娘子摇了摇头:“根本听不懂,一会儿叫着有人要杀她,一会儿又闹着杀别人。” “两个,两个。”乔妈妈瞪大眼睛,重重地朝沈云悠点头:“两个,不见了!不见了!我要杀他们!” 沈云悠往前走几步停在乔妈妈面前盯着她,乔妈妈也没有躲开,二人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乔妈妈忽然疯疯癫癫笑了起来。 “手上有什么?”沈云悠凑过去轻声问,乔妈妈眼中满是戒备,她往四周看了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最后神秘兮兮地同沈云悠道:“他们都是坏人!” “我是好人,你同我说。” 沈云悠的脸和乔妈妈的贴在了一起,乔妈妈没有像方才一样发疯要杀人,而是在她耳边轻轻开口:“有……有伤疤,烫……烫……” 伤疤?是手上有伤疤的人要杀她?沈云悠拍着乔妈妈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他们杀不了你。” “杀,杀!我要杀了你!”乔妈妈猛然又犯病了,整个人挣扎不停,甚至将脸凑过去想要咬沈云悠。 “大小姐,您小心!”林娘子过去护了一下,沈云悠往后退了几步,继而走出房间。 “将乔妈妈看好,不要让她受伤。”沈云悠吩咐道,她站在房门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问林娘子:“这宅院里,可有谁的手臂上有伤疤?” “伤疤?”林娘子凝神想了想,最终摇头:“这个倒是没有在意,我平日里没听人说起过这种事。” 想来也是,沈云悠微微点头,就算林娘子管着这宅院,也不可能什么小事都知道。她回头看了一眼,乔妈妈又踢又咬,像是真的发疯了。 “同下人说一声,今日全待在宅院里,我要找一个手上有伤疤的人。”她吩咐。 “是,大小姐。”林娘子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问也没问就走了。 晌午过后,沈云悠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找,像是铁了心要揪出乔妈妈说的那个人。她让林娘子带了信得过的小厮查家丁;自己则亲自检查丫鬟的手臂。 “大小姐,家丁都查完了,没有。”林娘子将事情办完,立刻赶了过来。 “我这边也快了,”沈云悠扫了一眼面前的丫头:“若这几个手上没有伤疤,便只剩祖母和……和母亲房里的人了。” 第410章 照着规矩来 “我过来的时候遇上了老夫人身边的苏芷姑娘,她得知大小姐在找人,便领我过去将老夫人房中的丫鬟都看了一遍,没有手上有伤疤的丫头。” 林娘子说完,沈云悠也正巧放下面前最后一个丫鬟的衣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大小姐,这会儿……去夫人房中么?”林娘子小心翼翼地问。 她虽叫着夫人,可也很清楚桑迎秋在沈府的处境,就连在这宅院里,老夫人也没给桑迎秋几个人供她使唤。 只是桑迎秋不怎么为难人,林娘子也就没有去打搅她们母女,可如今沈云悠要找人,也不得不过去了。 “这便去。”沈云悠答道。 桑迎秋先前就听说沈云悠在找手上有伤疤的人,但总也不见人影,便有些不安。 “母亲,您就别在房中转来转去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您是沈府夫人,她就得叫您一声母亲。您是长辈,她难不成还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自从沈云娇生病,她对桑迎秋的依赖便多了几分,眼下她已经勉强能下床走几步,这会儿正靠在榻上。 “她从前是不敢做得太过分,可现在我被你祖母厌恶,哪里能同她这个嫡女比?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耍威风。” 从沈云悠出现在这里,桑迎秋就知道,她一定会找机会对付自己。 “我看您就是多想了,她不过是……” 沈云娇话还没说完,门已经被推开了。 “妹妹果然在母亲这里。”沈云悠笑着走过去,坐在沈云娇旁边,端起了桑迎秋为她准备的红枣汤。 “谁让你进来的?别动我东西!”沈云娇伸手去抢碗,却被沈云悠轻易躲过。 “我在找手上有伤疤的人,妹妹不知道么?”沈云悠回答,说着又用勺子在碗里搅了几下:“妹妹脸色不好,确实应该喝红枣汤补一补。” 她说罢将鼻子凑到碗边闻了闻,转头看桑迎秋:“母亲亲自熬的么?闻着真香!” 桑迎秋脸上有些不自然,她接过汤放在桌上回答:“你若喜欢,母亲下次也给你送一碗。” “我母亲的人你也敢查?这宅院还轮不到你做主,你给我滚出去!” 不等沈云悠回答,沈云娇便激动地叫骂。她本就病着,没说上几句话就咳嗽个不停。 桑迎秋忙拍着她的背递过去一杯水:“你冷静些,不过是小事,值得生气么?你姐姐也是为了这整个宅院着想,怪不得她。” 她说完走到沈云悠面前,有些不解:“可是云悠,我听说你是因为乔妈妈说了几句话,这才如此兴师动众。母亲也明白你是想尽快查出真相,可这乔妈妈已经疯了,一个疯子说的话……” “母亲,乔妈妈一夜之间就疯了,这可不是小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沈云悠拉过桑迎秋的手,满脸担忧:“乔妈妈一开口我便瘆得慌,说什么两个不见了,还有人要杀她……” “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先将手上有伤疤的人找出来。若宅院里没这个人,说明乔妈妈确实是胡说八道,这再好不过,我也放心了!” 沈云悠说完,林娘子已经将伺候桑迎秋的几个丫鬟叫了过来。除了觅荷,剩下的都是宅院里的人,沈云悠瞧着眼生得很。 她先走到觅荷面前,刚刚碰到觅荷的手臂,沈云娇便不服气地问:“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觅荷是跟着母亲从沈府过来的还非要查她。你究竟是怀疑她,还是怀疑我母亲?” “少说两句……”桑迎秋低声提醒道,沈云悠却并不生气,她转头笑道:“既然要查,自然得照规矩来,就连我身边的几个也都查了,觅荷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丫头么?” 沈云娇按着胸口说不出话,沈云悠这话分明就是瞧不起她们母女。她本就病着,这会儿更是喘不过气来,桑迎秋吓得过去替她顺气。 觅荷手上没有伤疤,沈云悠倒也没想过是她,方才那番话只是为了气一气沈云娇。她将目光落在另外几个丫鬟身上,其中有个丫头一直低着头抖得厉害。 眼见着沈云悠快要走到自己面前,那丫鬟忽然用力跪下,哭着道:“大小姐,我手臂上有伤疤,可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您饶了我吧!” 桑迎秋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撂下沈云娇走上前去,趁着沈云悠还没有问话,狠狠地踹了那丫鬟一脚:“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好生交代清楚,若有一句虚言,我绝不饶你!” 这就想要撇清干系了?沈云悠抬眼看桑迎秋,她正一脸愤怒,恨不得亲手将这丫鬟撕了。 “你先起来,”沈云悠开口道,只见那丫鬟缓缓抬起头,却又猛地往地上磕了几个头:“大小姐,我是为了给我娘治病才卖身的,这几日刚进来,连人都认不全,哪敢害人……” “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几日有几个丫鬟出府了,我便招了些新的,其中就有她。” 林娘子挑选丫鬟一向喜欢模样乖顺的,眼前这丫头她一眼就看中了,便也帮着说了句话:“她和乔妈妈没有见过几面,应当不至于生出仇怨。” 沈云悠点点头,轻轻将小丫鬟的衣袖撩起来,她的手臂上确实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但很淡,想来有些年头了。 “行了,我要找的人手上是烫伤的,不是你。” 那丫鬟听后懵懵懂懂地起身,沈云悠又转头看桑迎秋:“是女儿唐突了,还请母亲不要怪我。” “这会儿总该放心了吧?”桑迎秋面色无疑,心中却乱七八糟。 “看来乔妈妈确实是在乱说话。”沈云悠答着,又叹了一口气:“可她怎么会忽然发了疯?难不成是装的?” 桑迎秋没有再答话,只是将沈云悠送了出去。 “大小姐,咱们还查么?”林娘子问,沈云悠摇头:“这整个院子都翻遍了,确实没有这么一个人,算了吧,就当是乔妈妈说疯话了。” “是。”林娘子答完便离开了,白桃见她走远了,这才问:“小姐,真的不找了么?” “不找了。”沈云悠回答,她本也不是真想将这个人找出来。 第411章 真疯还是假疯 毒害乌宁的人迟迟没有找出来,偏偏这个时候乔妈妈也疯了,闹得宅院里人心惶惶,谁都怕同这些事扯上关系。 “你说乔妈妈是真疯还是假疯?”倪芝拿着扫帚,她见四周没人,便将莲渺拉过去问:“你和她在一个屋子住了那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莲渺想了一会儿开始摇头:“乔妈妈很温和,对我特别照顾,从不会为难人,只可惜……” 说起这些她便伤心起来,眼中盛满泪水,倪芝一面替她擦泪一面道:“你替她难过个什么劲儿?要我说,她就是装疯!你想想,她偷偷藏着毒药,若说不出个缘由来,大小姐会放过她么?与其承认毒死了乌宁,还不如装疯躲过一劫。” “可乔妈妈说了,那毒药不是她的……”莲渺摆着手,忍不住帮乔妈妈说话。 “不是她的,难不成是你的?”倪芝听了这话嗤之以鼻,她拍着莲渺的脑袋:“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间屋子就住着你们二人,除了你的东西,那肯定就是她的!” “我不信乔妈妈是坏人!” 莲渺说得笃定,倪芝也知道对乔妈妈有些依赖,便也没有强迫她接受,只是摇了摇头:“算了,不提她了,管她真疯还是假疯,总归同咱们没关系。” 莲渺嘴唇动了动,没有再反驳,而是跟着她走了。 午后,莲渺同倪芝说自己想回房休息,却偷偷地去了乔妈妈的门外,守在房门外的丫鬟燕笑正在打瞌睡。 “燕笑姐姐困了?你去休息一会儿罢,我替你看着。”她同那燕笑说道,燕笑却低头看着她手上的篮子,目光戒备。 莲渺赶忙解释:“乔妈妈待我很好,我瞧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好受,便做了些吃的……” 乔妈妈和莲渺因为毒药的事闹到了老夫人面前,这件事宅院里无人不知,燕笑自然不例外,她冷笑一声开口:“这会儿来装好人了?若不是你害乔妈妈被关在这里,她会疯么?” “就算你们真有过节,自己解决不行么?非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去,这下好了,乔妈妈变得疯疯癫癫,我看今后还有谁敢对你这个白眼儿狼好!” 燕笑几句话便将莲渺骂哭了,她咬着嘴唇想要忍耐,眼泪却不停往下落,最后只得用衣袖擦着,一双眼很快通红。 “燕笑姐姐,我知错了。我本已想好,等老夫人气消了,便去找她求情,谁知道乔妈妈没有等到……” “先前我病了,吃不下东西,是乔妈妈每日变着花样为我做菜,她比我亲娘待我还好,我怎么会害她?那日当真只是吓着了,没想那么多……” 她越哭越伤心,最后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姐姐替乔妈妈不平,我心中是高兴的,至少有人对她好……不会比乔妈妈对我更好,眼下她疯了,我便再没有依赖……” 燕笑并非铁石心肠,乔妈妈疼莲渺谁都知道,眼下她又哭得这么可怜……燕笑将头别过去:“算了,有什么话你去同乔妈妈说罢!不过得小心些,千万不要让她受刺激。” “多谢姐姐。”莲渺一把将脸上的泪擦干,快步走进房间。 乔妈妈本坐在床上摇头晃脑,一见到她立刻起身往后退,嘴里念着:“滚,滚开!” “您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莲渺强忍住心酸想要上前同乔妈妈说话,哪知道她一靠近,乔妈妈便胡乱挥着手,面目狰狞,险些将她手中的篮子打翻。 莲渺只得退到桌旁将篮子里的吃食取出来,一面说道:“我做得不好,可也勉强能入口,您就吃几口吧,我心中也好受一些。” 乔妈妈见到吃的便双眼放光,也顾不上莲渺,她几步跳到桌前,傻笑起来。 “给您勺子。”莲渺将勺子放在乔妈妈手中,鼻子又酸了:“从前总是我缠着您做好吃的,如今怕是没机会吃了。” 乔妈妈似乎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握着勺子用力地在碗上敲了几下。片刻之后,她面露凶光,发起疯来。 她将勺子扔在一旁,又狠狠把碗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下,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 “您小心些,别伤着脚。”莲渺生怕乔妈妈踩到碗的碎片,立刻伸手去拉她。谁知道乔妈妈抓住她往前甩了出去,她立刻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怎么了?”白桃推门进来,她扶起莲渺又担心地问:“没事吧——啊——” 话还没说完,乔妈妈已经将凳子高高举起要砸向二人,白桃惊得一把拖着莲渺出门去将门关上。 房里的乔妈妈用凳子敲着门,发出可怕的声音,莲渺吓得直发抖,慌乱之中,白桃伸手摇了摇已经傻掉的燕笑:“这位姐姐,快去请小姐过来!” 燕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沈云悠带人过来的时候,乔妈妈已经快要将门砸烂了,她赶忙吩咐下人将乔妈妈绑了,回头忽然发现莲渺的手破了皮,伤口上全是尘土。 “白桃,你带莲渺去清理伤口、上药吧。”她开口道,白桃立刻拉着莲渺往外走,她却挣开白桃的手走到沈云悠面前:“大小姐,这都是我的错,若我不过来同乔妈妈说话,她也就不会发病了。” “我将这些东西收拾碗再走吧……”她刚蹲下要去捡碎片,乔妈妈便想发狂一样,似乎要挣脱冲过来,就连手被绳子磨得出了血也没有停下动作。 沈云悠赶紧将莲渺拉起来推到白桃身边:“还是别让乔妈妈看见你了,我会差人收拾。” “可是……” “小姐让走,咱们就走吧,听小姐的准没错!”白桃不由分说拉着莲渺走了,她回过头担心地看着满眼猩红的乔妈妈。 二人走远之后,乔妈妈终于冷静下来,沈云悠往桌上扫了一眼,莲渺带来的东西还剩一碗粥和几碟小菜。 “到底是莲渺一片心意,别辜负了她!”沈云悠说罢端起那碗粥,拿过桌上的勺子舀了一勺往乔妈妈嘴里喂去。 第412章 迟早而已 白桃为莲渺上了药之后,见她仍魂不守舍,便问:“怎么了?还怕吗?” “就是有些难过,乔妈妈从前不是这样的……”方才乔妈妈那副样子,全然像是不认识自己了,莲渺实在难受。 “小姐说了,会请大夫为乔妈妈治病,你别太担心。”白桃安慰道。 莲渺勉强点了点头,她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你别急!我来这里之后,还没有去过集市,你带我转一转吧。”白桃拉住她:“方才咱们都吓着了,我去同小姐说一声,她肯定同意。” “不过是小地方,哪里能同上京比,你瞧不上的。”莲渺并不愿意,她推脱道:“再说这会儿也不早了,集市上恐怕什么也没有。” “那就随便转转,我心里闷得厉害,你陪我说说话吧!”白桃不容他拒绝,立刻去找了沈云悠,之后带着莲渺出门了。 莲渺没心思四处转,一路上都是白桃在说话,她似乎也只是想将心里的话都倒出来,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回应。 二人回宅院时有些晚,莲渺打了个哈欠:“快休息吧,今日实在太累了。” “你今日就在我房里陪我吧,我有些怕。”白桃拉着她的手不许她走:“灵意今晚在小姐房里陪她,小宛又有些事回不来,我一个人不敢睡……”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莲渺:“我同你说实话吧,方才也不是真想出门,只是不好意思同你提,我胆儿小,不敢一个人待。” 莲渺拒绝了好几次,奈何白桃一直缠着她,最后白桃将门一关,她没办法,只得勉强留下来。 第二日醒来时,白桃已经不在房中了,莲渺刚梳洗好就听见她在问:“小姐,这么早过来,有事儿么?” “莲渺呢?” 莲渺听沈云悠问了一句,赶紧将房门打开回答:“大小姐,我在这里。” “将她带走。”沈云悠吩咐完,立刻上来几个人将莲渺架住,她没有挣扎,而是问:“大小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沈云悠冷笑一声,走近开口问:“你不清楚么?乔妈妈吃了你送去的东西,人立刻就不行了,你说怎么了?” “这不可能!”莲渺立刻反驳,片刻之后开始挣扎,她问沈云悠:“大小姐,您方才说什么?乔妈妈?” 她用力摇着头:“你说她死了?” “行了,不必再假惺惺,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沈云悠走近用力捏着她的肩膀:“你以为她死了,我不会要你的命?迟早而已。” “说吧,乌宁和乔妈妈同你究竟有什么仇?值得你大费周章毒死一个,又嫁祸在另一个身上。” 她早就怀疑这个莲渺了,发现房中毒药的时候,只有莲渺和倪芝两个在,谁能证明那毒药就是乔妈妈的? 莲渺分明和乔妈妈在一起住了那么久,没有早一日也没有晚一日,偏偏就在倪芝过去的时候“发现”了毒药,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太巧了。 倪芝是个急性子的,见莲渺实在害怕,便将事情闹到了老夫人面前。人人都知道乌宁是被毒死的,这一闹,乔妈妈立刻有了嫌疑。 若不是乔妈妈忽然疯了,沈云悠怀疑之后还会有更多巧合,直到定下乔妈妈的罪名。 “小姐,我……我没有,我和乔妈妈,乌宁,我怎么会!”莲渺语无伦次,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牵扯进这件事,慌张得不知如何解释。 “不是你么?”沈云悠松开手转身,后面的丫鬟立刻递了一碗粥在她手上,瞧上去同昨日莲渺带给乔妈妈的那碗一模一样。 沈云悠将粥放在莲渺面前说道:“你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你喝一口,只要你喝了,我便信。” 莲渺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从小到大,她的亲娘、乔妈妈。她想要冷静下来,脑子却像糊了一样,只能回忆,无法思考。 她麻木地去接粥碗,沈云悠松手那一刻,她忽然在过往里看见了年幼的自己,手一顿,松开了。 粥碗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果真要耍这样的把戏。”沈云悠似乎早料到她的做法,开口道:“我方才骗你的,这不是昨日那碗。” “将人带走。”她吩咐道。莲渺眼眸暗淡,她垂下双手,一言不发。 沈云悠有些不放心,便又同身边的白桃道:“将她看好,千万不要让人接近。” 白桃点了点头跟上去。 沈云悠打开房门,灵意立刻迎了上来:“小姐,怎么处置那个莲渺?” “先关她几日再说吧!”沈云悠回答:“嘴巴倒是严得很。” 她大张旗鼓地找手上有伤疤的人,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因为这件事对乔妈妈出手。既然莲渺动手了,便说明乔妈妈没有胡说,真有那一个手上带疤的人。 可此人同莲渺是什么关系?方才那一出只能证实莲渺确实要陷害乔妈妈,根本看不出其它。眼下看来,就算事情败露,莲渺也并不打算将真相说出来。 “那乔妈妈呢?”灵意问:“这样看来,她并不是害死乌宁的凶手,要将她放出来么?” “不用,先把人藏起来。”沈云悠答道,她将莲渺送过去的粥喂给乔妈妈只是为了试探,并没有真让乔妈妈喝下。 只是她也清楚,若乔妈妈不“死”,这件事恐怕很难查清楚。 她之所以认定乔妈妈并非真凶,是因为林氏的玉镯。乔妈妈极为冷静,若她真害了林氏和乌宁,不会傻到将镯子戴在手上。 更何况一开始,乔妈妈手上并没有这只镯子。是在莲渺将毒药的事闹到老夫人面前后,她手上才出现了镯子。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知道一些同镯子有关的秘密。发现莲渺要害自己后,她忽然将镯子戴上是在示威保命,告诫莲渺老实一些,否则就将秘密说出去。不料莲渺一慌张,想直接要了她了命。 沈云悠不明白的是,既然乔妈妈有莲渺的把柄,为何不肯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非得冒着丧命的危险隐瞒? 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便是乔妈妈自己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没有到最后关头,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以至于同归于尽。 沈云悠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转身同灵意道:“对了,不要将乔妈妈‘死去’的消息传出宅院,免得她两个女儿知道。” 第413章 过去的日子可真好 乔妈妈的死讯很快在宅院中传开,人人都听说凶手是莲渺,却没人知道沈云悠打算怎么处置她,甚至也不清楚此人被关在哪里。 “母亲,你说沈云悠究竟想干什么?既然知道了乔妈妈的死因,将莲渺处死不就好了,为什么弄得神神秘秘?” 沈云娇将手上的汤碗放下,觉得此事蹊跷。 “故意将莲渺藏起来,说明此人对她还有用,她大约想从莲渺嘴里打听些什么……”桑迎秋拿出手帕替她擦嘴角,回答得很含糊。 “可……”沈云娇按住桑迎秋的手,正想继续问,桑迎秋已经又将汤碗端到她面前:“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养好身子便是。” 红枣汤还剩一大半,沈云娇却将碗推出去,不肯再喝。 “这样不行,再喝几口。”桑迎秋亲自举起勺子为她,沈云娇紧闭着嘴将头偏向另一面耍性子。 桑迎秋没办法,只得将碗放下,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你先前不是说想见魏泊吗……” 她刻意拖长声音,可就是不肯将这后半句话说出来,沈云娇急得回头摇她的手臂:“母亲,是不是魏泊来消息了?” 桑迎秋指了指汤碗:“你喝么?” “母亲!”沈云娇有些生气,可桑迎秋一脸不能商量的样子,她又心急,便还是皱着眉头将红枣汤喝完,而后满眼期待地问:“他怎么说?” 桑迎秋心绪复杂,自从沈云娇说想见魏泊,她便派人去请了好几次。也不知是当真有事还是刻意推脱,总之魏泊都没有答应。也就是这一次,她亲自写了信,说起了沈云娇的病,魏泊才勉强同意过来。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要看你!”桑迎秋到底不忍心,没有将这中间的事同沈云娇说清楚。 “这还差不多。”沈云娇高兴起来,她眼中的期待遮不住,整个人也似乎精神了许多。 “过去的日子可真好。”她轻声念道,脸上是少有的温柔。 这段日子她躺在床上,就算什么也不做,依然觉得特别累,就连喝药也让她感到疲惫。 她整日除了听桑迎秋说话,便是在回忆。奇怪的是,那么多人,她倒光记起魏泊了。 沈云娇总是在想魏泊会怎么照顾自己?一定是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她甚至觉得,没有人能比魏泊更好。 她知道,若自己不肯吃东西,他定会端着碗在房中走来走去,既担心,又怕劝多了,她会生气。 想到他那副窘迫的样子,沈云娇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轻哼一声:“我才不要他照顾!” 桑迎秋一颗心七上八下,沈云娇这样子,分明在意得很…… “照理说,也应该到了。”她叹着气差觅荷出去看看,没过多久,魏泊便跟着觅荷走进房间。 “你来了?”沈云娇本靠在榻上,一见他立刻坐直了。她向他伸出手,双眼温柔:“陪我说说话吧!” 魏泊却似乎有些拘谨,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见沈云娇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这才开口:“我就站这儿吧。” “母亲,你们先出去,我要单独同魏泊说几句话。”沈云娇以为是有旁人在的原因,将房里的人支走了。 魏泊远远看着她,见她脸色很差,便关心了一句:“可有看大夫?” 他本以为沈云娇只是想将自己骗过来,没想到她真的病得厉害。 见他心思在自己身上,沈云娇的委屈渐渐漫上心头,她吸了吸鼻子问:“你怎么现在才过来看我,你知道我险些病死了么?若你再不来,恐怕这一辈子也见不到我了。” 她向来擅长伪装,在别人面前也总是一副纯真的少女模样。可眼下面对着魏泊,她竟什么也不愿去想,只顾着告诉他,自己这段时日有多么委屈难过。 “喝水么?”魏泊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这样问了一句,随后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谁在说水的事?我问你为什么没有来看我?”沈云娇见他有意逃避,性子也上来了,伸手将杯子打翻在地,转过头不再理他。 魏泊蹲下身将碎片捡起来,见沈云娇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既然还能耍性子,你的病应当也没有多严重,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你说什么?”沈云娇难以置信地抓住魏泊的手:“你这就走了?” 魏泊来之前,她满心等着他来哄劝自己,却不料,只等来这么干瘪的几句话。沈云娇弄不明白,她不过是赌气,他看不出来么? 从前她使性子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他何时真的生气过? 委屈与不甘中夹杂着一丝困惑,沈云娇抓着魏泊的手臂不肯放,眼中有了泪,语气也软下来:“你再说一遍?” “我走了。”魏泊似乎轻叹了一声,说罢当真走了。 沈云娇的泪落了下来,她用衣袖擦着眼泪,眼中已经有了愤怒。 “魏泊,你给我站住!”她声音嘶哑地往门口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便咳嗽起来。 魏泊没有停下,沈云娇一手撑着床,用力按住自己的心口,从前魏泊哪里见得自己这般委屈?他今日怎么了? “伯母,您好生照顾云娇吧,我就先走了。”魏泊同门口的桑迎秋说道。 桑迎秋向来瞧不上他,从前虽不至于当面说出来,态度却总也不大好。反而是魏泊不太在意,总是对她毕恭毕敬,他今日这态度就连桑迎秋也有些不适应。 “云娇现在病着,老说想见你,你若有空……” “伯母,为何他能进房间,我就不行?” 桑迎秋的话被打断,她一愣,转头看过去,不禁皱起眉头,又是这个闻谦。 邱家宴席之后,他便缠上了沈云娇,一听说沈云娇病了,立刻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伯母,您上次说了,云娇是姑娘家,为了她的名声,我不应该去闯进房中。此事是我不对,可他呢?” 闻谦一脸敌意地看着魏泊,桑迎秋跟他说话时可是客气得多。 桑迎秋只觉得头疼,沈云娇想见的魏泊不肯过来,这个不愿见的却总是出现。 “伯母,在下告辞。”魏泊似乎不愿被卷进去,说完便离开了。 第414章 多看一眼是一眼 沈云悠路过的时候,魏泊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闻谦在同桑迎秋说话。虽说心生不满,可闻谦对桑迎秋也还算是客气。 “这人姓什么来着?闻?”沈云悠问灵意,上次他来看沈云娇之后,她便留意了些。 “叫闻谦,听宅院里的人说,自从二小姐过来,他来了许多次。”灵意回答。 话音刚落,沈云娇撕心裂肺的哭声便传了出来,沈云悠轻轻摇头:“哭得真惨。” “那也是她活该,魏公子对她好的时候,她从不拿人家当一回事儿,现在这叫……”白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叫因果报应。” 她如此认真地说着这话,沈云悠和灵意都笑了,伸手去捏她的脸蛋。 “这都是谁告诉你的?”沈云悠问,从前关于感情的事,白桃几乎从不议论,似乎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我听别人说的啊!” 白桃好不容易挣脱了,她捂着自己的脸颊说道:“别人跟我说,这人跟人之间就是要有来有回,人家对你好,你就不能太过分。” “这二小姐可不就是自己不知足么?这也就是魏公子温和,若我是他,早受不了了。” 房中沈云娇的哭声还没有停,桑迎秋的又心疼又慌张,只得同闻谦道:“别说那么多了,云娇这会儿又伤心了,我得去看看。” 她若是知道魏泊这么不念情分,断然不会让二人见面。本想让他劝一劝沈云娇,这下可好! 被撂下的闻谦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焦急地往房里张望,觅荷却戒备地守在门口,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 “怎么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他心中生气,可又忍不住担心,怕沈云娇病情加重。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她了,邱家宴席上,二人明明那么投缘。就连她来了乡下,他们也常常见面,她虽爱耍性子,总也不至于不见他。 他起初也以为是沈云娇病着,没有精力说话。可今日就偏偏让他给撞上了,哪里是什么没法儿见人,分明就是不想见自己。 闻谦越想越生气,转身便往外走,没几步就后悔了,方才忘了让桑迎秋将自己买的吃食带给沈云娇。 他不愿拉下脸回去,犹豫之际,瞧见了沈云悠。 “你记得你,是云娇的姐姐?”他拉住沈云悠的手臂,结果小厮手上的食盒递给她:“我怕云娇没有胃口,特意挑了些吃的送过来,你帮我给她吧!” 闻谦说这话时带着些许怒气,他这么关心沈云娇,她竟然只是想着怎么赶自己走。 沈云悠将手臂抽出来,又缓缓低头看了一眼食盒,立刻放回到他手上:“你还是自己给吧!” 这可是烫手山芋,若是沈云娇吃了这里面的东西出问题怎么办?桑迎秋还不得全赖在自己身上。 闻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沈家的人都这么冷漠,心中的火蹿了上来,他忍不住质问沈云悠:“只是让你把东西带给她,有这么难吗?难不成我好心好意给她送吃的,还有错了?” 沈云悠被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她往后退着,离闻谦远了一些才开口:“是对是错同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想不开,留着这话去问沈云娇,我对你们这些事儿可没兴趣。” 闻谦只觉得心中堵得慌,他方才的话确实想对沈云娇说。实际上,他从未对一个姑娘这般上心。他自小要什么有什么,几乎没有遇上阻碍,却在沈云娇面前受尽挫折。 刚见到沈云娇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一双眼里全是她,根本移不开目光。起初他们确实相谈甚欢,他本以为沈云娇很快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不料她忽然变得冷漠。 更令人生气的是,她竟当着自己的面见别的男子,还为了那人哭得撕心裂肺。 听着沈云娇的哭声,他既心疼,又气愤。 偏偏送东西这样简单的事沈云悠也不肯帮他,闻谦只想将自己的不满全倒出来。 沈云悠瞧着他半晌不说话,转身不欲理他。闻谦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固执地拉住她:“不行,你一定得帮我,还要亲眼看见云娇吃下这里面的东西。” “你放手!”沈云悠皱着眉头,想要甩开他的手。闻谦却还在自说自话:“我送的东西就这么令她为难?凭什么?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你拉拉扯扯想做什么?” 这声音很熟悉,沈云悠下意识地往树上看,却没有人。等她低头,池季远已经走过来一把将闻谦扯开。 他力道大了些,闻谦又不是习武之人,险些被他甩出去,却还是抱紧了手中的食盒,生怕摔了。 “我让她……”闻谦开口道,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你没听见她不想帮你吗?”池季远夺过他手里东西,又拉过一旁路过的家丁,将食盒塞过去:“把这东西给你们二小姐,不想给就自个儿吃了。” 说完拉起沈云悠就走,几步之后似乎还是想不开,便又回过头警告闻谦:“你要发疯也找个没人的地儿,别拉着别人家的姑娘闹。” “脑子有病!”骂完这一句,他心中终于舒坦了。 沈云悠忍着笑,跟他走了半晌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路过。”他回答,沈云悠嘀嘀咕咕:“又是路过,你怎么总是路过?” “听说魏泊要过来,顺便也来看一眼,明日就走。”池季远说着站定弹了弹她的额头:“这不是担心你么?” 沈云悠过来之后,他一直放心不下,今日刚好得了空,便想着过来看看她。 “明日就走?这么赶?”沈云悠说道:“你若是事太多,就不要过来了,我应付得来。” “事儿倒也快办完了。”池季远说罢凑近盯着她看,眼见着二人越靠越近,沈云悠吓得往后退着,又伸手推了他一把,问道:“你干什么?” “来都来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啊!”他回答得倒是坦荡,沈云悠害臊得慌,跑到一旁的大树下,将手臂放上去,“砰”地一声把脸埋在手臂上藏了起来。 第415章 我只是路过 “你别躲啊!”池季远拿着一根草在沈云悠侧脸上扫来扫去,想让她看看自己。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沈云悠气极,转身瞪着他,伸手去抢那根草。 他侧身躲过,见她这样子笑得更欢了,甚至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看看你怎么了?” 沈云悠恼羞成怒,用力踩了他一脚,转身就跑。 另一边,沈云娇还在哭。 “这才刚好一点,你哭个不停,多伤身体?”桑迎秋仔细地替她擦着眼泪,又把她护在怀里。 魏泊离开之后,沈云娇不管不顾,这会儿上气不接下气,桑迎秋就怕她忽然晕倒了。 “趁这个机会彻底了断吧,总归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往来了。”桑迎秋试探地说道,她其实清楚,沈云娇已经开始茫然,她得帮女儿下狠心。 “他凭什么?那样子是……是要做给谁看?” 沈云娇根本听不进去,想起方才魏泊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又忍不住道:“这次可是我主动向他示好,他竟连一句关心的话都舍不得说。” 从前她冷了热了,魏泊定然紧张得不得了,巨大的失落感令沈云娇整颗心都空荡荡的,可她弄不清魏泊为什么会变,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是个没良心的,你一定得快些将身体养好,再见的时候让他下不来台才是。” 桑迎秋说道,她只希望沈云娇就此和魏泊断个干净,根本不想谈这二人之间的纠葛。她再一次将沈云娇脸上的泪擦干,哄劝着:“放心,有他后悔的一天。” 沈云娇又气又放不下,偏偏毫无办法,她伸手捂着脸,眼泪将手掌也打湿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沈云娇虽说任性,又爱生气,可极少会哭成现在这个样子。 桑迎秋有些手足无措,她只能一遍遍劝说。见沈云娇哭得撕心裂肺又不肯回答,索性问:“你若实在生气,我将他带过来让你打一顿可好?” 沈云娇的哭声骤然停了,她抬头问桑迎秋:“他没走么?” “听说要在这里住上一晚。”桑迎秋回答,沈云娇问完之后不停抽泣,委屈得不得了。 “行了,你对着我哭有什么用?我心疼你,可那魏泊心疼么?”桑迎秋也开始生气,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哪值得让沈云娇哭成这样? 沈云娇一愣,伸手指了桌子,桑迎秋赶紧给她倒水。沈云娇接过去喝了点儿,而后道:“母亲,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都依你。”桑迎秋巴不得沈云娇睡一觉将那个魏泊忘得干干净净,便当真走了,离开之前叮嘱:“饿了就叫我。” “知道了。”沈云娇已经躺下了,声音有些闷。 傍晚,沈云娇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一番后打开房门。今日是平蓝在守门,她跟别的丫鬟不大一样,不管是觅荷或是竺心,都是听桑迎秋的,只有平蓝会由着沈云娇来。 见沈云娇出来了,她也并没有拦着,只是将头转向一边,装作没有看到。 “你就在这里守着,母亲来了替我拦住她。”沈云娇吩咐完便走了。 没走多远,她便看见池季远树上坐着,沈云娇抬头看着他,心中动了动,忍不住开口:“季远哥哥,能让我也上去吗?” “有事儿?”池季远跳下来问,沈云娇双眼生疼,她已经哭得流不出眼泪了。她委屈地揉了揉眼睛,问了一句:“你是同魏泊一起来的么?” 池季远点头,她便又道:“我正要去见他。” “那你在这里同我废什么话?”池季远有些奇怪,沈云娇回答道:“可我不想见他,我喜欢同你说话。” 方才桑迎秋走了之后,她便悄悄差平蓝去给魏泊送了信,说是要将事情说清楚。 平蓝很快回来说魏泊已经答应了,她高兴之余,认定魏泊只是一时犯糊涂,才会给自己脸色看。 心中的怨气又升了起来,沈云娇想和池季远说话是真,可也有故意让魏泊吃苦头的心思。 “季远哥哥,你也是知道我生病了,才过来的么?”沈云娇又问,池季远摇头:“我只是路过。” “可在沈府的时候,你分明也很关心我,难不成我来了乡下,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沈云娇又是一副小女儿姿态,她从不管对面是谁,只是习惯用这样的技俩让别人心疼自己。 “嫌弃你?”池季远打量她几眼,忽然笑了,他反问:“我为什么要嫌弃你?你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和池季远说话,沈云娇总能气个半死,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在他跟前儿受气,才不肯彻底放下他。 许多时候沈云娇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思,她确实倾慕池季远,若要嫁过去,她自然是愿意的;可就算不嫁,她似乎也没有多难受。 但只要一想到他将来会娶沈云悠,沈云娇便不甘心,始终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二人话不投机,沈云娇反倒急了起来,她想多说几句话,可又惦记着魏泊那边。 天色渐暗,平蓝去沈云娇房中看她,却见她将整个人捂在被子里,不停颤抖。 “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平蓝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应答,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走近一些,手都抓住了被子,想了想却还是往后退去。 若沈云娇这时候不高兴,还指不定怎么打自己,她还是不要往上撞为好。 “夫人,小姐抖得厉害,不知道是怎么了,您过去看看吧。”为了不波及到自己,平蓝快步走出房间去请了桑迎秋。 到的时候沈云娇还捂在被子里,桑迎秋的心跟着被子颤,方才不是好好儿的么?还以为她是想通了,怎么会忽然……难不成做了什么傻事? 桑迎秋有些怕,她甚至不敢亲手去掀开被子,只得吩咐平蓝:“将被子拉开!” 平蓝磨磨蹭蹭,半晌也没有动手,觅荷实在瞧不过去,便几步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 “啊——”平蓝惊呼出声,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416章 鱼死网破 沈云悠这时候在老夫人房中,老夫人这些日子郁郁寡欢,她每日都会过来陪祖母说话。 房中正点着香,老夫人将她招呼到面前说了几句话,却还是没什么精神。 “整日在房中闷着可不好,不如我陪祖母到外面走走吧!”沈云悠起身道。 老夫人这日确实还没有出过房间,虽说天色不早了,她还是点了头,任由沈云悠扶着走到院子里。 “暖和起来了。”她说着,她和林氏刚来那会儿,这个时辰定然不会出房间,因为太冷了。那时候还说好等暖和了,她们便在四周多转转。 春天倒是快来了,可只剩自己了。老夫人叹着气轻拍沈云悠的手:“还好有你在身边。” “还有妹妹,她可最会哄人开心了。”沈云悠说道。 “怎么突然提起了她?”老夫人有些不悦,林氏出事之后,沈云娇竟一次都没有来看自己,着实不孝顺。 沈云悠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在猜她的心思,半晌后终于忍不住道:“其实祖母误会妹妹了,我去见了她,她确实病得连床也下不来……” “当真?我怎么没听她母亲说?”老夫人开始担心,可更多的是怀疑,依桑迎秋那个性子,若沈云娇病成这样,定然会闹起来。 可她日日都去请安,却从没有提起沈云娇。 沈云悠还没来得及开口,灵意便在一旁悄声叫她。见老夫人点了头,沈云悠便过去了。 回来之后沈云悠一直心神不宁。 “我来的时候去看过你妹妹,她没什么大病,你是不是想为她求情?”老夫人问。 “她性子太娇纵了,得好好儿改改……” 很快,老夫人就发现沈云悠心不在焉,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便问:“怎么了?” “没事……”沈云悠回过神,老夫人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心,摸着她的额头问:“不舒服么?” 沈云悠摇了摇头,正想着敷衍过去,老夫人忽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云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祖母?” “我哪会……”沈云悠本欲否认,一抬头正好对上老夫人的目光,有几分严肃,她便也有些犹豫,似乎不知该不该将事情说出来。 此时沈云娇房中的被子已经掀开,平蓝之所以被吓到了,是因为躺在床上发抖的那个,根本不是沈云娇。 “小……小姐呢?”平蓝往后退着问,她面前的女子被绑着,眼睛也蒙上了。 桑迎秋同觅荷使了一个眼色,她便同拉着平蓝往外走:“咱们还是先去找小姐吧!” 平蓝倒也没有反对,只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桑迎秋将门关上,盯着床上还在挣扎着的人,好半晌,她用力将眼罩扯开,立刻与莲渺目光相撞。 难怪沈云悠要隐瞒莲渺的去向,原来是怀疑到了自己头上,眼下将莲渺扔在这里做什么?想试探自己? “夫人,你不是说只试探乔妈妈,不会要她的命么?为什么她会死?” 莲渺一开口便问起此事,听到乔妈妈的死讯之后,她仔细想了想,送去的东西虽是自己亲手做的,可带过去的时候经了别人手。 谁会要乔妈妈的命?这整个宅院里除了桑迎秋,她想不出别的人。 “你还有心思为她不平?”桑迎秋冷笑一声,莲渺终于警惕起来,她挣扎着问:“你要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事成之后便放我自由的。” 她之所以狠下心陷害乔妈妈,是因为受够了自己的亲娘,她迫切地想摆脱那个只会打她的酒鬼从这地方逃出去。 这一切只有桑迎秋能给她,莲渺从不知道桑迎秋做事的目的,也不感兴趣,她只关心自己的自由。 “我确实答应过你,可事情做成了么?”桑迎秋问。 “怎么没做成?乔妈妈不是死了吗?”莲渺本不愿还乔妈妈性命,可人都死了,那就用这件事来换她的自由吧。 “是,她死了,是你害死的。”桑迎秋说完,忽然塞住了莲渺的嘴,而后伸手掐她的脖子,一面说道:“既然这样在意她,你就去陪她吧!” 她确实骗了莲渺,答应不会害乔妈妈性命,却又偷偷在饭菜里下了药。她心中很清楚,莲渺是聪明人,乔妈妈死之后虽怨恨,可也知道自己是她唯一一根稻草,不会轻易供出自己。 只要在这期间将莲渺解决掉,再制造她出意外亡的假象,一切便结束了。 偏偏沈云悠将莲渺藏了起来,桑迎秋担惊受怕,在沈云娇面前却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怕她跟着担心起来。 眼下莲渺出现在了沈云娇的房中,桑迎秋自然清楚沈云悠的意图,也知道她一定偷偷派人盯着。可无论如何,她的丫鬟总不敢闯进房间来。 只要没有旁人在场,莲渺死了又怎么样?就算沈云悠知道这一切,她又如何去老夫人面前说?难不成要告诉老夫人,是她将莲渺绑着送到了沈云娇的房间? 那时候沈云悠根本无法同老夫人解释,她既然想同自己争,就不会蠢到让老夫人知道她算计沈云娇。 走到这一步,桑迎秋也明白自己没了退路,倒不如杀了莲渺赌一把。 她凶相毕露,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紧,莲渺瞪大眼睛挣扎个不停,奈何她被绑着,使不了力。 桑迎秋这时忽然空出一只手去摸头上的簪子,她到底怕被发现,想快些将莲渺解决了。 “你做什么?放手!”老夫人推开门大喝一声,桑迎秋吓得立刻松开手,她惊慌地抬头,看见了老夫人身后的沈云悠。 她疯了吗?将这件事捅到老夫人面前,是打算鱼死网破了? 莲渺嘴里的布扯出来之后,她咳得几乎要吐出来,却还是抓住机会冲着老夫人喊道:“老夫人,是我错了,可这一切都是夫人让我做的,是她要陷害乔妈妈。见大小姐迟迟不肯处置乔妈妈,她又在我送给乔妈妈的饭菜里下了毒。” 沈云悠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她将莲渺抓起来之后,这丫头什么话也不肯说,却也没有多慌张,似乎认定会有人救她。 这就是说,她背后有人。而能在宅院里说上话的,除了沈云悠自己和老夫人,也就只剩桑迎秋了。 桑迎秋这段日子还算安分,可沈云娇的病着实奇怪,沈云悠虽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关联,却还是怀疑到了桑迎秋头上,便想试探一番。 她想过假意放走莲渺,让她逃出去找人,可这丫头很警惕,怎么也不上当。沈云悠实在烦了,便将莲渺绑了扔过去,想看看桑迎秋会怎么做。 第417章 别为我求情 “母亲,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是我一时糊涂,该罚!可有一事我想不明白,为何这个莲渺会忽然出现在云娇房里?” 桑迎秋也清楚,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辩解也无济于事,便要将沈云悠也拉下水。 “云娇病得厉害,将莲渺扔到她这里是何居心,莫不是想趁着这个病,要了她的命!” 桑迎秋虽没有指名道姓,可人人都知道莲渺是由沈云悠处置,桑迎秋嘴里想要沈云娇性命的人,自然也是她。 “你说什么混账话?这话不是咒云娇吗?” 老夫人生气地打住,随即回头深深看了沈云悠一眼,却没有出言责备,而是同桑迎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现在该解释解释为什么要害人!” “母亲的意思是,您不追究了?”桑迎秋猛地走到老夫人面前,满脸不可置信。 无论是沈舜还是老夫人,都见不得府中争斗,眼下沈云悠明摆着就是要算计沈云娇,老夫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桑迎秋死死地盯着老夫人,却根本瞧不出她的情绪。 半晌之后,桑迎秋忽然笑了。 “我以为母亲多公正,没想到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们云娇难道不是您的孙女了吗?” 她这话出自真心,老夫人是聪明人,她不会不知道沈云悠的用心,却没有一点儿责怪的意思。 “我若不当她是亲孙女,会因为你几句话就赶来么?”老夫人反问,听说沈云娇生病后,她虽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可还是怕沈云娇有个万一,这便过来了。 “你呢?你和云娇是怎么做的?我来的时候她不是好好儿的么?” “母亲会来,并不是因为在意云娇,不过是因为没有比较。如今两个孙女放在面前让您选,您不就舍弃云娇了么?” 桑迎秋眼中已经有了恨意,这么多年她倒是毕恭毕敬,可老夫人什么时候将她们母女当成了自家人? 老夫人气得咳嗽个不停,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摇着头,半晌才冷下声音开口:“你既然这样想,我也不必解释。可你得同我说清楚,为何非要害人性命?” “为何?母亲不觉得好笑么?”桑迎秋冷笑一声:“您将我赶到这里来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我一个落魄之人会遭到数不尽的议论和白眼?” “从我来的那日,乔妈妈便一直给我使绊子,而乌宁,乌宁是她的小喽罗。不过仗着自己在这宅院里待得久了,便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可笑!” 桑迎秋走到桌前狠狠地将茶杯磕在桌上,又用力捏着碎片,见鲜血从指尖流出,她笑得发狂:“谁敢欺凌我,我定要加倍奉还!乔妈妈不是厉害么?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条命同我折腾。” “若真有这种事,你怎么不同我说?为何非要在宅院里杀人?”老夫人从未见过桑迎秋如此狠戾的模样,她下意识地将沈云悠护在了身后。 “母亲,到了这个份儿上,何必还说这种话?好像对别人的命多在意似的,你会这样生气,也不过是因为我杀的人同林氏有关系。” “林氏死在了这里,你自然觉得对不住她,谁都知道林氏生前看重乔妈妈,此人一死,你拿什么来安慰自己?” 桑迎秋似乎已经打算豁出去了,她将手中的碎片扔在地上,又走到老夫人面前,似乎已经将她看穿。 “若死的只是个普通丫鬟,你是不是还巴不得这事儿查不出来?” “啪!” 老夫人用尽全力给了她一巴掌,手臂垂下之后,老夫人的手指仍然微微发抖。 “我这是戳中母亲的痛处了?”桑迎秋伸手捂住脸颊,不怒反笑。 沈云悠微微皱眉,桑迎秋并不是冲动之人,怎么会因为乔妈妈和乌宁看不起她,就对二人痛下杀手? 再说她今日着实奇怪,就算不打算辩解,可为什么要激怒老夫人,这样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已经打定主意放弃沈府的一切,这才将心中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她说的是真是假?”沈云悠转头问莲渺。 “我只是奉命行事,别的一概不知。”莲渺回答,桑迎秋不说,她也从不问,这样对谁都好。 桑迎秋如此谨慎,一定还有内情,沈云悠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了。 “母亲,您来了吗?”沈云娇带着哭腔走进来,见到房中的阵仗吓得愣在原地。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脸色确实差,一双眼睛也又红又肿,看来确实病了,这边问:“身体好些了吗?” 沈云娇张着嘴,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她方才故意耽搁,想要让魏泊多等一会儿,到了之后却发现魏泊并不在。她气极,便想着一定要给他颜色瞧瞧。 许久之后,她终于意识到,魏泊不会来了。也或许是,他见自己迟迟不到,便没有再等。 从前魏泊可是因为她一句话,在郊外等了一个晚上!沈云娇忽然开始慌张,她不愿去想,可魏泊确实没那么在意她了。 她抽抽搭搭地回到房间,本想同桑迎秋哭诉一番,谁料一开门便是眼前这副场景。 “我……我好多了。”她回答完,又忍不住看桑迎秋,小心地问:“母亲怎么了?犯错了么?” 这自然是明知故问,莲渺也在房中,还能为什么?沈云娇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老夫人查到了多少。 “你好生养病,别管你母亲的事了。”老夫人说道,沈云娇茫然地点了点头。 桑迎秋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生怕沈云娇被牵扯进去,眼下看来,老夫人虽说厌恶她,却没有将沈云娇也算上。 老夫人不欲同桑迎秋纠缠,便命人将她带走,沈云娇特意跟了上去。 “记住,千万别为我求情!”桑迎秋低声叮嘱了一句,便被苏芷扯着走了,剩下沈云娇一个人站在房门口不知所措。 她跟上去就是想听母亲安排,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能做什么? 亲眼看见桑迎秋被关起来之后,老夫人这才打算回房,沈云悠扶着她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418章 图谋不轨 沈云悠走到桑迎秋身边,抓着她的手臂将她的衣袖往上推。 手臂上有一块烫伤留下的疤痕。 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沈云悠的记忆里,桑迎秋手臂上并没有这样的疤痕。她还来不及多想,桑迎秋已经将衣袖放下,转身背对着她坐下。 乔妈妈发疯时候,曾喊着手上有伤疤的人要杀自己,说的真是桑迎秋?重重迷雾似乎被拨开,可一切都有些不对劲。 “今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了。”关上门之后,老夫人突然出声:“不管怎么样,用这种手段就是在伤感情!下次若再遇上这样的事,同我说便好,我会亲自处理。” 老夫人之所以没有在桑迎秋面前责罚沈云悠,是因为她先前就知道了莲渺的事。 沈云悠确实想过说服老夫人去看沈云娇,再巧合地撞上桑迎秋与莲渺。可不管怎么样,她也解释不了莲渺忽然出现这一点,索性将事情全盘托出。 她告诉老夫人,自己确实怀疑桑迎秋,将莲渺绑过去是为了试探。她也清楚祖母很可能因为此事厌恶自己,可她要报仇,这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报了仇,老夫人厌恶自己又如何?她不会生出怨恨,祖母也不会过分为难,这便够了。 实际上二人来之前,老夫人已经将沈云悠骂了一通。 “云娇到底是你妹妹,有什么不能好好儿说?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将人扔到她房中去,若真出事怎么办?她性子又不好,难免会因为此事怨你。” 老夫人气也发过了,这时候便苦口婆心地劝起沈云悠。 “祖母,去确实欠考虑了,一心只想将事情弄清楚,太着急了些。” 老夫人大约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们姐妹之间,早已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为了不惹老夫人伤心,沈云悠还是道:“是我对不住妹妹……” “好了,我也知道你没有坏心思,若你真想害她,也不必几番在我面前求情了。” 老夫人缓和语气拍着她的手:“以后做事要多为对方想一想,我和你父亲都不能照看你们一辈子,往后真有事,也只有自家兄弟姐妹能帮衬。” “祖母说的是。”沈云悠低着头回答。 好不容易让老夫人放宽心,沈云悠往房间走去,今日的事疑点太多,她只想冷静一番。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白桃蹲在门口,一见她便起身小跑过去,神色焦急。 “出什么事儿了?”沈云悠问,平日这个时候白桃也该休息了。 “小姐,你不知道,方才我从池公子的房间路过,看见……”白桃绞着手指,斟酌半晌开口道:“看见有个姑娘进了他的房间。” “不会是看错了吧?”沈云悠将门推开,一只脚踏了进去。 白桃立刻用力摇头:“虽说我没有看清楚脸,但那肯定是个姑娘,不会有错。” “姑娘?”沈云悠轻声念道,白桃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外拽:“小姐,咱们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有事儿……” 她比沈云悠还担心,就怕有人辜负她家小姐。沈云悠便从房中退出来,二人一起去了池季远的房间。 房间里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从外面看也是一片漆黑,沈云悠刚要敲门,白桃就拉住她的手:“小姐,咱们得偷偷进去看。” 若真有鬼,她们一敲门,不就打草惊蛇了么? 此时是夜,沈云悠不大愿意闯进别人的房间,可白桃一脸认真,似乎她不进去看,便不肯罢休。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她拗不过,还是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房里太黑了,沈云悠只得蹲下摸索着往前走。哪里有什么姑娘?连池季远她都没见着! 快走到床前时,她抬头想看一看四周,只听“咚”的一声,她的头磕在桌腿上,发出了闷响。 沈云悠吃痛地捂住头,床上窸窸窣窣。原来有人在,她心说,而后一手揉着头,一手在地上摸索着往床的方向去。 她双手趴在床沿上小心翼翼地朝床上看,只见池季远和衣躺在床上,似乎是被她给吵到了,还动了几下。 沈云悠起身,她一手撑在床上,弯腰越过池季远,想看看床的另一侧有没有人。 腰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沈云悠一个没撑住,趴了下去,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她全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脑子像是糊住了,什么也想不起来。摒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她终于偷偷起身。 幸好池季远跟睡死了一样,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沈云悠舒了一口气,正准备逃,手却忽然被他抓住。 “这么晚了,大小姐来我房里做什么?图谋不轨?”池季远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歪头盯着沈云悠。 沈云悠的心猛地又悬了起来,脸颊还滚烫着,她呆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别瞎说?我是有重要的事才……才过来。” “什么事儿非得大晚上说?还不能敲门?是因为见不得人?”池季远轻飘飘地问了几句,沈云悠扭了几下手腕,不自然地回答:“当然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人命关天?”池季远低头轻笑一声:“我这房里能有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有人要来取我性命?你?” 说完便将沈云悠两手都按在床上,又道:“现在取不了了!” “你别同我说笑!”沈云悠严肃道,兴许是她语气太认真,池季远下床将灯点了起来,这才问:“究竟是什么事。” 灯光亮起来,沈云悠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不愿让他看见。直到脸颊不再那么烫,她才放下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就是,就是方才我听别人说,说……” “说什么?”池季远追问道,沈云悠从前可不是这般磨磨蹭蹭的性子,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吗?有这么为难? “说有人要杀我?”他说笑似地又问了一句,在沈云悠面前做出用刀割脖子的动作。 沈云悠气得用力打了一下他的手:“说你房间有个姑娘!” “什么姑娘?”池季远先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随即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原来大小姐是来抓……” “抓人!”沈云悠拔高声音将他打断,又道:“对,抓人!你想想,有人溜进你的房间,必然不安全,我得帮帮你。” 第419章 你哪儿冒出来的 “偷偷溜进我房间的人?不是你吗?” 池季远说完这话,又在沈云悠旁边坐下侧着头看她,最后伸出食指撩了一下她耳边垂下的发丝:“大小姐是担心有人对我图谋不轨?” “谁会担心这个?你,你一个大男人,我只是怕有人害你。”沈云悠猛地起身,为了掩饰心虚,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是不肯看池季远。 “咱们得好好儿找找,看她是不是还藏在房间里。”她说着当真翻找起来。 “我房里能有什么人?”池季远虽这样说着,可还是装模作样地陪沈云悠翻箱倒柜,似乎他当真在房里藏了一个姑娘。 “没有自然最好,但谁说得准?我……”沈云悠边说边打开柜子,声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池季远见她见了鬼似的瞪大双眼,便好奇地走过去往柜子里看,一时间也愣在那里。 柜子里头,确实有个姑娘。 那姑娘抱着头蹲下,似乎不愿意接受自己被发现的事实,不肯动。三人谁也没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你,你哪儿冒出来的?”池季远结巴起来,他拿过桌上的笔敲了敲姑娘,她终于动了下,却还是不愿意出来。 “怎么有些眼熟?” 沈云悠忽然开口了,她歪着脖子去看那姑娘,不大确定地问:“云蕊?” 沈云蕊整个人抖了一下,抬头时脸上还带着被拆穿的尴尬,她两手抓着柜子的边,冲沈云悠笑起来。 沈云悠将她拉出来,这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偷偷过来的,怕被祖母发现,便随意找了一个房间想躲躲,谁知道……”沈云蕊心虚地压低声音,谁知道偏偏挑中了池季远的房间。 她进来不久便听见了动静,情急之下躲进了柜子,这才会被抓出来。 “可你忽然过来做什么?”沈云悠话刚问出口,便想起魏泊今日来见沈云娇了。她恍然大悟,还未出声,沈云蕊就捂住她的嘴,小心地看了看池季远。 沈云悠刻意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始赶人:“我和云蕊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大小姐,你将我赶出去,我睡哪儿?”池季远问完,又道:“要不将这房间让给你们,我去你房里?” “我倒是不嫌弃,只是这若传出去么,可就说不清了……” “你留下!”沈云悠赶紧将他打断,她终于想起,这是他的房间,自己是过来…… 她拍了拍脸,又狠瞪池季远一眼,而后拉起沈云蕊便往外走,一面说道:“您好好儿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她和沈云蕊各怀心思,一直到回了房间,二人都还没有开口。最后沈云悠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试探:“方才……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对啊……”沈云蕊下意识地点头,话到一半忽然改口,她十分认真地摆了摆手:“柜子关得那么严实,我怎么可能听见。” “大姐姐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承诺一般,郑重地拍着沈云悠的手,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沈云蕊这样子分明就是刻意掩饰……什么抓人,什么图谋不轨,沈云悠脸烧得慌,只得将事情往别的地方扯,她问:“你偷偷过来是不是为了魏泊?” 这下轮到沈云蕊害臊了,她矢口否认:“我才不想理会他,只是听说他追过来了,我便过来看热闹。” “大姐姐,你可别误会,我就是好奇……”沈云蕊的声音越来越小,沈云悠的目光里满是戏谑,她索性拍了一下桌子,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好了,是我瞎说的,我就是担心他又被沈云娇勾去了魂儿,才特意跟过来。”她说着拉住沈云悠的手臂:“大姐姐,你可得帮我保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我就成了没脸没皮,追着别人跑的那个了……” 沈云悠将食指放在唇上保证:“放心吧,我谁也不说。” “大姐姐的事我也会保密。”沈云蕊一时嘴快,冒出这么一句,说完立刻噤声。 沈云悠尴尬地咳了一声,还说没听到…… 夜里,沈云悠睡不着,第二日天还没亮她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跑到池季远房门外等着。 “怎么在这里?”池季远推开门就看见了她。沈云悠便起身回答:“你不是要走么?来送送你。” “这有什么好送的,我过两日就来。”他说罢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眼睛,又凑近看了看:“你昨晚怎么了?将眼睛熬成这样!” “我在想桑迎秋手上的伤疤。” 沈云悠也觉得双眼又干又涩,便用力眨了眨,而后才开口:“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沈府夫人,不至于做粗活,到底为什么在手臂上留了疤?” “乔妈妈发疯的时候一直在找手上有伤疤的人,说明她见过这块伤疤,也很清楚桑迎秋要害自己。可桑迎秋从没有亲自动手,乔妈妈又怎么知道背后的人是她?” 池季远听她讲过此事,也觉得蹊跷:“有了这块伤疤,你继母害乔妈妈的事也就再无辩驳的余地,她却似乎并不慌张,认命了?” “可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沈云悠摇头,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些日子桑迎秋太奇怪了。 “若找不出缘由,你就暂时不要动手。”池季远按着她的肩膀叮嘱:“等我过来再商量,总之防着一些。”他不清楚桑迎秋的意图,很担心沈云悠被算计。 沈云悠点头催促他离开,二人一起走出宅院,她这才问:“魏泊没有同你一起吗?” “我有些赶,这便先走了。”池季远说完也没有耽搁,上马走了。 午后,沈云悠在房间里陪沈云蕊说话,她却有些心神不宁,隔一会儿便要确认魏泊有没有走,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 白桃推门进来,沈云蕊立刻起身问:“走了?” 白桃犹犹豫豫,见沈云悠点了头,她这才回答:“云蕊小姐,魏公子今日恐怕是不会走了……” “为什么?”不知为何,沈云蕊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我方才遇上了二小姐房中的竺心,她说二小姐不吃不喝又哭个不停,魏公子现在还劝着……”白桃回答。 第420章 不会有人更好 “二小姐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只顾自己,也不问魏公子愿不愿意!” 白桃说起来还有些生气,沈云娇平日里对魏泊爱答不理,一有事就缠着人家。 “今日回不去了么……”沈云蕊双目无神,她撑着桌面缓缓坐下,险些摔了。半晌之后,她用手捂着脸小声抽泣。 “为何哭了?你若担心,咱们过去看看便是。” 沈云蕊不是一点小事就揪着不放的人,沈云悠也不明白她怎么了,赶紧安慰道:“魏泊治不了她,你还治不了么?” 沈云娇最擅用眼泪留住人,魏泊又心软,就算真不想有牵扯,见她可怜,也断然不会不管。 “可是大姐姐,他答应过我,明日一早要去见我爹娘。若他不肯走,我一个人怎么办?”沈云蕊放下手,红着眼看沈云悠。 “头一次上门拜访就这般不守信,我爹娘怎么会答应我们的事?”沈云蕊靠在沈云悠的腰上,眼泪湿了她的衣裙。 “大姐姐,我们好不容易才表明了心意,我不过想和他平平顺顺,怎么就这么难?” 沈云悠动了动嘴,她心知爱而不得的人总要比相守偕老多,最终却只是轻轻揉了揉沈云蕊的头说道:“别怕,你要信任魏泊。若……若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拎不清,那……” 她没有将话说完,沈云蕊却哭得更厉害了。 她早已想好,若这一次魏泊依旧选择了沈云娇,她便放手。从前他一心爱慕沈云娇,她是外人,骂上几句也就算了;可如今她将一颗心放在他手上,若魏泊再同沈云娇纠缠不清,那便是朝三暮四。 正是因为信任魏泊,她才答应让她过来看沈云娇。可既然来了,她一定要将事情说清楚,沈云娇如此反复,她也实在受够了。 “大姐姐,陪我过去吧。”沈云蕊起身,她将脸上的泪抹干净说道:“就算要死,也得让我死个痛快!若他心里还装着沈云娇,我便同他一刀两断。” 此时沈云娇正坐在榻上,一双手抓着魏泊的手臂,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如今我母亲出了事,我也只剩你可以依靠了。”她咬着嘴唇想靠过去,魏泊却将手臂抽出来,往后退了退。 若是从前,沈云娇一定已经生气,可眼下桑迎秋被老夫人关着,只留下一摊乱七八糟的事。她心烦意乱又害怕,只想有人能依靠,便没有发脾气。 “我是任性,可你也知道,我从没坏心眼儿,为什么……”她愈是说,便愈觉得自己委屈,不停抽噎。 “为什么你却变了?我从前明明也是这样的……” 她是当真想不明白,以前仗着魏泊听她的话,做过不少令他难堪的事,可魏泊从来都只是温和地笑着,不会责怪她。 “云娇,人都是会变的。”许久之后,魏泊还是只说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沈云娇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擦眼泪,忍不住发抖。她难过是真,可也是因为知道魏泊心软,见不得她哭成这样。 “你会留下来,还是因为担心我,对吗?”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平静了一些。她还是不死心,若魏泊真不在意她了,为什么会一直陪着她? “你方才晕倒了,我自然不能不理会,换做是别人我也会帮忙。” 魏泊语气平淡,冷静得令沈云娇愣了一下,这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在魏泊心里,自己和别人一样了? 慌张与不安装满了整颗心,沈云娇干呕几声,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可你会因为别人随口一句话就去郊外等一整晚吗?你会因为旁人病了,便赶去乡下吗?” “不会。”魏泊回答,沈云娇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正要开口,他又摇了摇头:“今后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坠在心上,沈云娇觉得一阵一阵地疼,她抬起头盯着魏泊,眼中有泪却带恨意。 “你非要这样同我说话吗?若你真生气,同我说清楚便是,我会改,何必要故意说这种话伤人心?”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狠心,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扔掉他们的感情。 “云娇,这话并非故意说与你听。从前你说的话比这更伤人,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可我没有怪过你,只是免不了难过。而现在……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了,你心思那么细腻,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魏泊回看沈云娇,目光坦荡,他之所以答应过来看她,是因为打算将事情说清楚。 “我不明白!魏泊,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见,你别得寸进尺!”沈云娇捂着耳朵不停摇头,很是抗拒。 “云娇!”魏泊走上前去站在她面前,又重复了一遍:“到此为止吧!” “不行!”沈云娇脱口而出,她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却因为身体虚弱,不小心摔了下去,手帕也飘了出去,魏泊赶紧去扶她。 哪知道她用力抓住魏泊的手臂,整个人攀了上去,眼泪也落在了他的手上。 “我不答应,凭什么你说了算?魏泊你搞清楚,从一开始就是你像苍蝇一样追着我跑,我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沈云娇几近崩溃,她再也掩藏不了自己的情绪,像以前一样耍起性子。 魏泊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掰开她的手,往后退去。沈云娇哭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魏泊再也不会因为她的眼泪心软了。 她抽了抽鼻子,抬头几近哀求地看着魏泊:“从前是我不对,可我现在就想要你在我身边……” 魏泊终于愣住,沈云娇这是在同他表明心意? “我不想争了,太累了。”沈云娇的手无力地垂下,这段日子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令她心力交瘁。她整日被痛苦和恐惧包裹着,见到魏泊的时候,整颗心忽然放松下来。 她想起了他的好,也贪恋那样的感觉。心中骤然生出了一种可怕的念头,她不想再考虑什么家世,只要有个人对自己好,便足够了。 沈云娇无比确定,从前,以及以后,她身边再不会有一个人比魏泊更好。她红着眼看魏泊,眼中所有的骄傲与伪装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期望。 魏泊弯腰捡起地上的手帕,慢慢朝她走过去。 第421章 从前你美得不像话 沈云娇看不清魏泊的表情,只知道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她的心也跟着颤。期待中有些忐忑,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自己擦眼泪。 “云娇,我心里有人了。”魏泊将手帕放在榻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云娇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整颗心都鲜血淋淋,就连呼吸也扯着疼。 她捂着胸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谁?你心里能有谁?你不必编这种谎话来骗我。” “不是我在骗你,是你自欺欺人。”魏泊叹着气:“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今后不能再有瓜葛了。” “怎么会不重要?”沈云娇将他扯住,一定要得到答案:“我倒是想问问她,为何要趁我不在夺人所爱!她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夺人所爱?”魏泊自嘲地笑了一声,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只是听到这几个字觉得有些好笑,他在沈云娇心中何时变得这般重要了? 他不欲多说,沈云娇却不肯罢休,她痛苦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而后用力摇着魏泊的手臂:“你说的是不是沈云蕊?” 魏泊身边的人她大多认识,这些人中,除了沈云蕊,还有谁会对他上心? 见魏泊不回答,沈云娇便也明白了,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裙:“难怪她趾高气昂,原来是做了这般不要脸的事,以为自己大获全胜了。” “魏泊,你难道真想不明白么?云蕊从前对你根本没有什么心思,都是因为我!她想让我难过,想奚落我,这才要将你抢过去!” 魏泊皱起眉头离她远了一些,半晌才说出一句:“云蕊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沈云娇死死地盯着他:“就因为她在你心里纯真善良,而我歹毒心肠么?” 说着说着,沈云娇忽然笑起来,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说起话来咬牙切齿:“可是魏泊,你别忘了,从前我在你眼里也是那般明媚灿烂。我之所以会成为心狠手辣的人,都是因为你变心了!” “是啊,从前你……”魏泊喃喃道,那日她在花园中,眉眼都沾染上了阳光,美得不像话。 “从前你便瞧不上我,捉弄我戏耍我,却又时不时给我一点甜头,就是为了将我捏在手里,不是么?” 他收回思绪,反问道。 “若不是因为云蕊,你甚至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你之所以不肯放手,是因为想将我当成战利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这些我都不去深究,我对你好是自愿,可这份感情从来与你无关,你甚至是避之不及。如今我要收回来,又与你何干?” 魏泊每说一句,沈云娇的心都跟着颤,到最后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本以为是自己隐藏得太好了,以至于他没有察觉,才会一直任她摆布。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可我现在心里有了别人,你不必再将我当成傻子,云蕊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清清楚楚。” 魏泊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沈云娇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只觉得全身发冷,心中的慌张令她干呕起来。 她自小便没有将身边示好的人当成一回事,从来觉得他们都没脑子。当初魏泊也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面对他时,她自觉没什么破绽,却原来…… 他从来都不傻,从前他心里有自己,才会装作不知道、不在意。一旦放下了,他比谁都清醒。 魏泊将心里的话说完便要走,沈云娇脑子已经糊了,却还是挣扎着扑了过去,嘴里念道:“是我错了,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么?” 她已经慌了神,既然魏泊什么都知道,不如向他坦白。他指不定会回头,毕竟他从前对自己那么上心。 “你冷静一点……”魏泊想将她推开,沈云娇却双眼含泪,低声说了一句:“你别推我,我伤口疼。” 魏泊的手有些僵硬,沈云娇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他,他也确实下不了手推他,毕竟她看上去很虚弱。 “让我靠一会儿……”沈云娇说着将头靠了过去:“母亲出事后,我真的好怕。” “魏泊想同你一刀两断,你听不明白吗?”门猛地被推开,沈云娇僵了一下,只见沈云蕊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把将她扯开往榻上扔过去。 “妹妹,我……”沈云娇柔柔弱弱地揉了揉手腕,又咳嗽了几声,魏泊有些担忧,沈云蕊却一把将他推到后面,同沈云娇说道:“你就别装了,那些把戏我清楚得很!” “云蕊,你着实误会了,我只是太难过,想让魏泊陪我说几句话,没有别的心思,你别多想。”沈云娇同沈云蕊解释着,声音微弱。 “多想?你看你巴不得我多想。”沈云蕊不满地质问:“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说着说着就靠到别人身上了?” “云蕊,我没……”魏泊赶紧开口解释。 “你闭嘴,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沈云蕊不耐地将他打断,他立刻噤声回头看沈云悠。 沈云悠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招惹沈云蕊,魏泊也就只有满眼担忧地看着。 沈云蕊没什么坏心眼儿,不会真将沈云娇怎么样,可眼下沈云娇身体那么虚弱,真怕她故意闹出些事儿,又栽到沈云蕊头上。 “我只是……只是太伤心了,若我真要让你多想,何必解释一番?”沈云娇委屈地低下头,抽泣几下,又道:“妹妹是不是自己心思多了,便觉得别人也是如此?” 这不就是暗里嘲讽自己心思肮脏么?沈云蕊可不傻,她走过去挑衅地看着沈云娇开口道:“就算我真的心思多又怎么样?魏泊现在心里都是我,我心思多他也喜欢!” 她说罢哼了一声问魏泊:“你自己告诉她,是不是?” “是。”魏泊不假思索,沈云娇呆愣半晌,忽然用力笑起来,整张脸又哭又笑,看上去十分怪异。 魏泊还真是没有变,心上有谁,便对谁言听计从,从前是自己,现在是沈云蕊。 第422章 死命要守住的秘密 是,他心中有你,我便说什么都是错。可你别忘了,你从前也骂过魏泊蠢,也和我一起戏弄过他。怎么,都忘记了?” 眼泪擦干后,沈云娇彻底收起了那副柔弱的神色,翻起旧账。 如今魏泊整颗心都在沈云蕊身上,不可能还给她了。她曾幻想着的,让他守在自己身边也再不可能。既然如此,她便要让沈云蕊也痛苦。 魏泊娶谁都行,唯独不能是沈云蕊。 “我是骂过他,那又怎么了?”哪知道沈云蕊一点儿也不掩藏,她开口道:“他从前围着你转的时候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在郊外待了一个晚上不说,我去寻他还不肯走;又替你找镯子,手都被踩肿了;还害我被人绑了扔到水里,他不蠢吗?” 她越说越生气,甚至转头孩子气得威胁魏泊:“若你再敢像从前那样蠢,我绝不放过你。” 她气鼓鼓地叉着腰,话也不大好听,魏泊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他笑的时候那样温和,沈云娇忽然想起了从前:自己耍了他,或是骂了他,他总是这样笑着,从不生气,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 她觉得整颗心心猛烈地疼起来,甚至听不清沈云蕊和魏泊还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每一句都刺耳无比。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猛地一咳嗽,竟咳出了血。 “你怎么了?”沈云蕊将话打住,下意识地抓起手帕替她擦着。 “滚开!”沈云娇一把拍开她的手:“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死了?我可不会害人。”沈云蕊答道,她是讨厌沈云娇,厌恶她歹毒心肠自私自利。可在她看来,沈云娇受些教训也就够了,错不至死。 沈云娇想说话,可张开嘴,嗓子便撕裂般地疼。见她越咳越厉害,沈云蕊忍不住同魏泊道:“还是先请大夫罢!” “滚出去,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我就是要这样死了,让你们一辈子心怀愧疚!”沈云娇声嘶力竭,她整颗心整个人都被绝望包裹着。她甚至想着,死了最好,若能让这二人永生难忘,也不算吃亏。 “死不死又怎么样?你的命没那么重要。”沈云悠冷冰冰地吐出一句,她将沈云蕊拉过去,又同魏泊道:“你们先走吧,我会照看着她。” 方才她陪着沈云蕊过来,二人在门外听了半天,难得魏泊清醒了,想一心一意对云蕊,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大姐姐,你一个人能行么?”沈云蕊很是担心,怕沈云悠应付不来。 沈云悠却将她往外推,一面说道:“我心中有数,再说祖母也在这儿,若我真处理不了,请她过来便是了。你们不是还有事儿么?快些走吧!” 她说罢朝沈云蕊眨了眨眼睛,提醒她明日要和魏泊一起见她爹娘,沈云蕊脸色微红,不自在地绞着手指:“那……那你小心一些。” 沈云悠差灵意将二人送了出去,沈云娇哑着嗓子嘶叫几声,不允许魏泊走,沈云悠却走过去一把将她按住。 过了一会儿,沈云悠问:“妹妹好些了么?用不用我请大夫?或是请祖母?” “滚!”沈云娇胡乱抓起榻上的东西便往沈云悠身上砸,白桃赶紧挡了一下,面带敌意看着沈云娇。 “既然还有力气闹腾,大约也不严重。”沈云悠冷下脸,说到底沈云娇只是自己的仇敌,她好不好又怎么样? 她走出去,却并没有回房,而是出了宅院。到地方之后,她吩咐灵意守在门外,自己则将门推开走进去。 “乔妈妈,我来看你了。”沈云悠说着坐下来,也不管乔妈妈是不是能听明白她所的话,继续开口道:“你不吵也不闹,是不是也知道,我将你藏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你?” 乔妈妈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声调怪异。沈云悠打量着她,发现乔妈妈身上很脏,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甚至打了结。 “我知道你最关心的是什么,无外乎就是你的两个闺女。放心,我派人去看了好几次,她们好好儿的。” 提及自己的两个女儿,乔妈妈双眸动了动,倒是安静了一些,可还是摇头晃脑。 “你很快就能和她们团聚,因为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沈云悠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妈妈,她摆弄茶壶的手也顿了一顿。 正当沈云悠以为她要“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将茶壶高高举起,将里面的茶水倒在自己脸上,又转头对着沈云悠傻笑。 沈云悠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是担心我骗你?” 乔妈妈并不理会她,而是指着从壶中流下的水要沈云悠看,沈云悠伸手去接茶壶,她便将茶壶死死地护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 “桑迎秋已经认了,你不必再疯下去了。”沈云悠最终开口道。 当时莲渺偷偷地去给乔妈妈送吃的,她虽怀疑,可也并不清楚那些东西是不是有毒。 将莲渺支走后,她故意要将剩下的粥喂给乔妈妈吃,因为她心中清楚,乔妈妈若不是真疯,一定也猜到了莲渺的意图,也不会冒险吃下那些东西。 乔妈妈果真摔盘子、砸碗,十分抗拒,甚至“发病”要对沈云悠动手。 将乔妈妈带走后,沈云悠发现粥里果真有毒,这才决定让乔妈妈诈死来骗莲渺以及她背后的人。 “祖母都知道了,你不用怕。”沈云悠还想劝说,乔妈妈将茶壶放下,表情有些变化。片刻后,她忽然用力将茶壶摔在地上,发起病来。 眼下许多事都清晰起来,可沈云悠还是弄不明白这个乔妈妈。按理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己,既然桑迎秋做的事已经败露,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莫不是桑迎秋后面还有人? “乔妈妈,你是打定主意不同我说实话对么?”沈云悠最后问了一句,乔妈妈仍在发疯,沈云悠便没有再纠缠。 乔妈妈不肯说实话,说明她仍然有所顾忌,怕这所谓的水落石出是自己为了让她说出真相编造出来的。谨慎至此,她死命想守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23章 赶着上来认罪 池季远再过来的时候,沈云悠还是没能将乔妈妈的事弄明白,她想来想去仍觉得桑迎秋留有后招。乔妈妈可能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才不敢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去看看你继母吧!”见她提不起精神,池季远便将手里的东西一放:“看看她手上的伤疤。” 沈云悠正好也觉得桑迎秋手上那块烫伤留下的疤来得蹊跷,便真去看了桑迎秋。 老夫人将桑迎秋关起来后一直不让旁人见她,只是苏芷和顾嬷嬷都信任沈云悠,便放她进了房间。 “母亲,您可还好?”沈云悠将房门关上,开口问。 桑迎秋虽闭着眼睛,可对这声音熟悉得很,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装了。 “你来做什么?奚落我?”过了好半晌,她终于问。 沈云悠在她身边坐下,回答道:“祖母始终觉得事情太奇怪,想再查一查,我见她老人家实在忧心,便过来问问您。” 桑迎秋睫毛微颤,她睁开双眼看沈云悠,面色还算平静。 沈云悠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又推到她面前,这才劝说:“母亲,您什么都知道,对吗?既然如此为何不坦白?若能说个清楚,祖母一定不会重罚。” “还有什么好坦白的?你不是也亲眼看见了吗?我只是杀了乌宁和乔妈妈,别的什么也没做,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桑迎秋还是一口咬定没有内情。 沈云悠若有所思,将茶杯一下一下地轻轻磕在桌上。这声音令桑迎秋心烦,她便皱起眉头,伸手按住那个茶杯。 沈云悠一愣,随即笑起来:“母亲,我再看看您手臂上的伤疤吧!” 桑迎秋停在杯口的手抖了一下,她很快将手收回去,语气冷漠地拒绝了:“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不过是一个伤疤,一遍又一遍地看有什么意思?” “也不能这么说,万一——”沈云悠刻意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桑迎秋:“万一您的伤疤不见了呢?” “你说什么胡话?”桑迎秋脱口而出,声音有些尖锐。 “我说笑的,您怎么还当真了?”沈云悠说着握住桑迎秋的手:“我只是记得从前母亲手上没有那个伤疤,便想关心一番。” 桑迎秋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便勉强冷静下来,将衣袖网上拉,开口道:“看见了吧?这都是拜你们所赐。” 那块伤疤仍然躺在她的手臂上,沈云悠倒不意外,她方才不过是为了激桑迎秋。 这伤疤有杯口那么大,想来桑迎秋受伤的时候也糟了些罪。沈云悠正想看清楚一些,桑迎秋已经将衣袖放了下来。 “这下放心了吧?看好了就快些走,我没精力同你闲聊。” 桑迎秋下了逐客令,再不肯说一句话,仿佛是怕落入沈云悠的陷阱中。 沈云悠也没有勉强,起身走了。出房间走了一段路之后,从房顶跳下来的池季远跟上了她。 “她手上是新伤。”他开口道,沈云悠点了点头,这点她上次见到这伤疤便发觉了。 “这会不会是她知道你在找手上有伤疤的人后,故意留下的?”池季远猜测道,总归是新伤,谁知道桑迎秋这块疤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说完又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可她为什么要赶着上来认罪呢?” 沈云悠脚步一顿,她抓着池季远的手臂问:“你是说,要杀乌宁和乔妈妈的并不是桑迎秋,她只是顶替了别人?” “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这伤疤藏起来,偏偏见你提起又忍不住紧张,最大的可能是,她怕你识破这疤痕是她自己故意烫的。” “若真是这样,这宅院里应当还有一个手上有伤疤的人。”沈云悠头痛不已,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可会是谁呢?宅院里的人我都查过了,找不到。” “咱们先不管伤疤,你得想清楚一件事。”池季远伸手轻轻敲着她的头:“这宅院里有谁能让桑迎秋豁出性命来保护?” 沈云悠不假思索:“当然是……” 沈云娇! 傍晚,沈云悠去陪老夫人,还没聊上几句话,她便问:“祖母,这些日子您有考虑过,云妙妹妹她们来了怎么交代么?” “还不就是那些话。”老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沈云悠眼珠子动了动,又问:“林老夫人可有说什么?” “同她们有关的不多,她进京之后,大约就不想管家中的事了。倒是让我不要想太多了,总归人老了,活得高兴最重要,千万不要因为小事伤了家中和气,还说……” 老夫人双眼发涩,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还说她心中有数,自己本就活不长了,让我不要为她难过。” “林老夫人说得对,您还是要保重身体。”沈云悠递过去一杯热茶,心说难不成林氏的死真的只是意外? 沈云悠刚来的时候,乔妈妈便说过,老夫人见了林氏最后一面,也就是说,若不是意外,老夫人一定知道。 她虽将信将疑,但也没有细想。可眼下桑迎秋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要抗下罪责,若她和池季远猜得没错,沈云娇一定是做了什么令老夫人震怒的事。 而这段日子里,宅院最大的事,便是林氏的死。 她还是忍不住又试探了一番,眼下看来,似乎是自己搞错了,可为什么林氏死后,沈云娇非得害死她身边的乌宁和乔妈妈呢? 沈云悠满腹疑问,走出房间后,风吹了过来,她终于将这些事抛之脑后,又问灵意:“乔妈妈的两个女儿怎么样?” “没事,您放心吧。”灵意回答,她常常去看那二人。由于乔妈妈的死讯并没有放出去,她们的生活一切如常,也只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在沈家宅院里太忙了,没空回去。 话音未落,平蓝便急急忙忙地走过来,灵意忙拉住她问:“这么着急,出事儿了么?” “二小姐身子虚弱,又不肯吃东西,觅荷实在担心,便差我过来请老夫人。”平蓝神色焦急地回答,说完便要去见老夫人。 沈云悠心中一动,忽然凑近她低声问:“平蓝,云娇这阵子可曾受过伤?”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24章 为何非得替她卖命 受伤?大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个?”平蓝心不在焉,不停往老夫人房里张望。 “妹妹毕竟吃不了苦,就怕她磕着碰着,伤到了自己。”沈云悠回答道,一面将自己的手举高了一些,盯着手臂看。 平蓝凝神想了想,终于开口道:“二小姐虽是在乡下,可有夫人护着,倒也过得不错,您多虑了。” “那就好。”沈云悠点了点头,没有再耽搁带着灵意走了。平蓝却看着她们的背影,良久才转身。 第二日池季远陪着沈云悠去找乔妈妈,出门没多久,他便说:“有人跟着咱们?” “谁?”沈云悠警觉起来,眼下桑迎秋被关着,沈云娇又是那副模样,难不成是祖母起疑了? “没看清。”池季远答完,沈云悠便拽着她的手臂停下:“咱们不去了,先回府吧!” 不管是谁盯上了,她都不能让暴露乔妈妈的行踪。 沈云悠回房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一个人在门口等着,不是白桃灵意,也不像小宛。她走近定睛一看,是沈云娇身边那个平蓝。 “大小姐,二小姐在房中砸东西,闹个不停。老夫人又在休息,我实在担心她,便想问问您该怎么办。”平蓝说道,一张脸上全是担忧。 沈云悠打量她几眼,没有回答。沈云娇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得自己来管了?她身边的人向来是防贼一样防着自己,这个平蓝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沈云悠对平蓝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平日里说话做事小心谨慎。若要说她跟别的丫鬟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她会为自己留后路。 “找几个人将她控制住,若实在不行,便把人绑了,让她冷静一些。”沈云悠抛出了一个并不算好的解决方法,推开了门。 “可……可伤着小姐怎么办?” 平蓝还在说着,沈云悠已经进了房间,她背对着平蓝,听见这丫鬟跟着走进来关了门。 “大小姐,那日我看见你将莲渺送去了二小姐房中。”半晌之后,平蓝终于出声了。 沈云悠回头,她就知道平蓝不会是为沈云娇而来,却也不明白这丫头为何忽然将这件事翻出来。 “那又如何?这件事祖母已经知道了。”沈云悠言下之意便是,这事儿威胁不了她。 “当时我并没有拦你。”平蓝又道,沈云娇偷偷出去见魏泊的时候,命她在房门外守着,若发现桑迎秋过来,便想办法拦住。 她却没有乖乖听话,平蓝心中清楚,桑迎秋一旦发现沈云娇不在,定会责怪自己没有将她看好。沈云娇回来后也不会放过自己,她便是两头不讨好。 她最终藏了起来,想着就算桑迎秋问起来,也可以说自己有急事离开了。 没想到等来的并非桑迎秋,而是沈云悠。 平蓝之所以没有跳出来阻拦,是因为这件事同她无关,她不想被牵扯进去。可眼下不一样了…… 平蓝转头看着沈云悠,语气平静:“大小姐,方才跟踪你的也是我,你选择回到宅院里,是因为有所察觉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沈云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将这些事说出来,也没了耐心,不想再兜圈子。 “眼下夫人被厌弃,二小姐又是个没主意的,你同她们水火不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将事情查清楚。真相大白之后,谁也保不住她们母女,而我……我不想被二小姐连累。”平蓝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跟着你是想知道你究竟查到了些什么,若事情再无回转的余地,我便舍弃二小姐。” 明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平蓝却说得很坦荡,似乎当真问心无愧。 “可惜被你发现了,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二小姐还有没有翻盘的可能。大约是没有了,既然如此,我为何非要弄清楚你知道些什么?另谋出路便是最好的选择。” 平蓝说完,见沈云悠并不大信任自己,便又道:“我知道所有的真相,关于乔妈妈,还有夫人手上的伤疤。” 沈云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个平蓝果真不简单,她很聪明,知道如何让自己处于上风。 “我在二小姐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她、为她做事。可她对我并不好,动辄打骂,有时甚至不顾及我的性命,我为何非得替她卖命?” 平蓝诉说着对沈云娇的不满,更是想让沈云悠相信自己。 她做事向来留有余地,也是怕会有这么一天。没了桑迎秋,沈云娇根本什么也做不成,还极有可能将自己也拉下水,平蓝不愿意搭进去。 “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沈云悠问。 “大小姐得答应还我自由之身,很快让我平安离开沈府。”平蓝提出要求,她决定走这一步,就是想彻底脱离沈云娇的掌控。 “这整个沈府,除了沈云娇,还有谁想让你死?你只是将事情说与我听,并不知道我下一步会怎么做,既然没有威胁,我何必赶尽杀绝?”沈云悠回答,她本也没有打算要平蓝的命。 平蓝并非拖泥带水之人,很快被她说服,便走过去压低声音同沈云悠道:“夫人下狠手害乌宁和乔妈妈并不是因为这二人瞧不起她,而是……” 她一口气将事情说完,到最后,沈云悠已经眉头紧锁,脸色也冷了下来。 “可乔妈妈为何不肯将真相说出来?”半晌之后,她开口问。她相信平蓝说的,但乔妈妈的行为还是解释不通。 平蓝并不知道乔妈妈还活着,她只是摇了摇头:“兴许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处理掉了吧!” “大小姐,您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平蓝将事情说完,心中空落落的,便忍不住提醒了沈云悠一句。 沈云悠抬头盯着她,良久之后才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出卖沈云娇?” “她打我的时候。”平蓝苦笑一声:“她抽我巴掌、用棍子打我的膝盖……每一次我都会生出背叛她的念头。可只要她没有将我打死,我还是生生将那些念头压了下去。” 第425章 步摇 我能忍受她的侮辱,可我和她的主仆情意也仅限于此。”平蓝很冷静:“让我为她舍命?这不可能!” “在二小姐心里我只是个蠢货,可我再蠢,也知道为她冒险不值得。”她说完也没有等沈云悠回答,便打开门退了出去。 这之后,沈云娇的病迟迟没有好转的迹象。老夫人过去看了好几次,可沈云娇总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也不大理人。 “我知道你依赖你母亲,可她这次太过火了,我也不得不罚。” 老夫人并不知道魏泊那一出,只以为是桑迎秋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便劝道:“你就算心疼她,也不能折腾自己啊!” 沈云娇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如今母亲被关了起来,魏泊也离她而去,她很快就会一无所有。 老夫人摸着她的脸不住叹气:“是不是这里太闷了?不如先将你送回沈府?” 林氏说过想在这地方入土,老夫人这才留下等着沈云妙一家过来。她先前以为沈云娇只是装病,便没有过多在意。 如今沈云娇病成这样,偏偏一看见大夫便疯了一样砸东西,完全不让人靠近,老夫人担心不已,怕她就这样将身子拖垮了。 沈云娇并没有说愿不愿意回沈府,只是有些累,老夫人见她睡着了,便替她盖好被子,转身走了。 沈云娇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全身是汗,她梦见魏泊和沈云蕊成亲了,梦见母亲全身是血,所有令她恐惧的东西一齐涌来进了她的梦里,令她心惊胆战。 她坐起来缩成一团,将下巴磕在膝盖上发抖。 “小姐,你冷么?”平蓝见她这副样子赶紧那手帕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过了许久,沈云娇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平蓝将窗户打开,风立刻吹了进来。风拂过脸上、身上,沈云娇有些冷,却贪念着这种感觉。 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自己还活着。沈云娇看向窗外,树上已有新绿,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艰难地起身吩咐:“扶我出去走走。” 她已经许久没有出过房间,平蓝和竺心都喜出望外,赶紧替她穿戴好,一人一边扶着她出了房间。 沈云娇这些日子不肯吃东西,身体也虚弱不少,没有走多远,她便累得气喘吁吁。 “小姐,咱们先回房吧,明日再出来。”竺心说道,沈云娇并没有反对,三人正打算回房,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小丫鬟领了个外人,正往前走。 沈云娇躺了太久,本想追上去,却险些摔了,她胡乱抓住平蓝的手吩咐:“快,将前面的人拦住!” 她言语间很着急,平蓝也不敢耽搁,小跑上去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姑娘,我们二小姐想见见你。” 那姑娘回过头看见沈云娇,立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紧紧地将手上的东西护住。 沈云娇睨了她一眼,问领她进来的小丫鬟:“你带她去哪儿?” “回二小姐,是……是要见老夫人……”丫鬟胆小,也知道沈云娇性子不好,回答起来便是结结巴巴。 沈云娇心中猛地一颤,她用力捏着那姑娘的手臂,语气凶狠:“见祖母做什么?” “我……我送东西,母亲上次本要带过来的,可她忘记了,这之后她便没有回过家,我这才……” 这姑娘很紧张,说起话来语调奇怪。她每说几个字便忍不住偷偷打量沈云娇,似乎怕沈云娇不信自己。 “你母亲早就……”小丫鬟话刚出口,忽然想起沈云悠吩咐过不能将乔妈妈的死讯传出起。她立刻闭了嘴,有些同情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这便是乔妈妈的大女儿冬娆。 “送什么?”沈云娇问道,冬娆将东西往怀里移了几下,忐忑不已:“是……是首饰。” “给我看看。”沈云娇不由分说想将她手里的盒子夺过去,却因为冬娆躲了一下,险些摔倒,竺心赶紧扶着她同冬娆吼道:“还不快给小姐。” 冬娆犹犹豫豫,不愿意将盒子递过去,却被沈云娇一把抢走。 盒子是用上好的木料制成,雕花十分精致,确实不像一般人家的东西。沈云娇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步摇。 步摇的坠子是金线做成的笼中鸟,鸟儿的眼睛是一块绿色宝石,它的脚爪被牢牢拴住,翅膀却是张开状。 瞧上去是一只被禁锢住,却不死心的鸟。沈云娇将步摇握在手里,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不对,便将其放回盒子里递给了竺心。 “你回去吧,我会亲自送到祖母手上。”她同冬娆道。 “可……”冬娆急得想要上手抢,却被沈云娇瞪了一眼,她只能将手收回来,紧张地不停搓着。 “怎么?这步摇有什么奇特吗?非得要你亲自送过去?”沈云娇问她,冬娆立刻用力摇头,似乎在隐藏什么。 沈云娇也没有力气再同她纠缠,便示意平蓝和竺心扶自己回房,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祖母近来休息得不好,你就不要去打搅她了。” 说罢低声吩咐竺心:“盯着她,千万不能让她见到祖母。” 回房之后,沈云娇将平蓝赶了出去。关上房门,她险些瘫坐在地上。好不容易在桌前坐下,她抖着手将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凉水。 半晌之后,她终于冷静一些,小心地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步摇。 她当然知道,冬娆这是见乔妈妈许久不回家,过来打探消息了。可她为何一来就要见祖母?是真的送东西,还是要同祖母说什么话? 人已经赶走了,可这步摇呢?真要给祖母送过去吗? 沈云娇将步摇晃动几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她只得打开盒子把步摇放进去,而后发现这盒子虽瞧上去不小,却装不了多少东西,因为盒子里面很浅,下半部分是一整块木头。 她不甘心地将盒子举起来看,之后觉得有些奇怪,这盒子太轻了。沈云娇将盒子放在桌上后盯着了半晌,忽然伸手敲了敲盒子的下半部,声音果真不大对劲。 她的手又忍不住发抖,也就是说,这盒子很可能有隔层。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26章 笼子里的鸟 沈云娇心急如焚,她不停摆弄着盒子,想要弄清楚如何打开隔层,却一无所获。气急败坏之下,她将盒子在桌上磕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若是她没有猜错,盒子的隔层里一定放着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因如此,她抢走盒子时,冬娆才那般慌张。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力道便更加大,无论如何她都得看看隔层里的东西才放心。 沈云娇这段时日身子本就虚弱,不过一会儿,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又怕又急,便全身发软,很快支撑不住了。 她起身跌到柜前,胡乱在房中翻着,想找一样东西将盒子的隔板打碎。最终将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仍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 沈云娇只觉泛起的烦躁将整颗心包裹住了,她一把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摔落在地,而后高举起那个盒子,狠狠摔下去。 房中声响巨大,平蓝和竺心只以为是沈云娇又发脾气了,便对视一眼,没有进去。 摔碎的盒子下躺着一封信,沈云娇闭上眼吸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她伸手将信拿起来,又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信上字字句句令沈云娇的心止不住地颤,到了最后,她一双手紧攥着信,几乎要将信戳穿。 好容易站了起来,她却因为慌张碰倒了桌上的灯。沈云娇手忙脚乱将灯点亮,抖着手把信放在灯上烧掉了。 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整个人虚弱无比,一手扶着门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去将觅荷请过来。”沈云娇用尽力气吩咐,竺心愣了一下,撒开脚丫子跑了。 沈云娇再次将房门关上,不管平蓝还是竺心,她都不能完全信任,只有用桑迎秋留下来的觅荷。 觅荷赶到的时候,沈云娇来不及思考,抓着她的手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方才乔妈妈的女儿送了步摇,盒子有问题,里面的信写着我们做过的事。” “二小姐,您冷静一点。”觅荷没听明白,沈云娇的手握紧又松开,终于在脑中将事情理顺畅了,她开口道:“乔妈妈的女儿冬娆方才送了个盒子要给祖母,那盒子的隔层里面放着信。” 觅荷也吓了一跳,她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半晌才缓过来。 “二小姐,信呢?”她问。 “我烧掉了。”沈云娇答完,觅荷更加紧张,她不停搓着自己的手:“可我不清楚这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也不敢替小姐拿主意。” “就是我们怕祖母知道的那些事,你不要再纠结其中,应该想想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沈云娇催促道,幸而觅荷能够信任,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觅荷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支步摇上,她盯了许久,最终将步摇拿起来:“二小姐,这种东西乔妈妈不可能有,这很可能本就是老夫人的东西。若咱们不送过去,老夫人想起来了大约会将那个冬娆叫到跟前儿问话。” “可谁知道这步摇有没有秘密?”沈云娇很是担心,毕竟若不是她检查一番,根本不会发现盒子有隔层。倘若就这样送过去……她不敢多想,一旦祖母拿到了那封信…… 觅荷将步摇塞在她手里说道:“二小姐,您仔细看看,步摇同盒子不一样,有什么不对,一眼便能看出来。” 沈云娇低头看,觅荷的话倒也没错,这支步摇藏不了东西。 “依奴婢看,还是快些将东西给老夫人为好。”觅荷说道,沈云娇扫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盒子:“可盒子已经坏了,怎么给祖母?” “二小姐,您……唉……”觅荷心说沈云娇太莽撞了,什么也不想就将盒子砸烂,事情也变得更麻烦。可她不敢说出口,生怕沈云娇责罚自己。 “看来只能换一个盒子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老夫人发现盒子被砸了必然起疑,那时便怎么也圆不过去了。 沈云娇听完也来不及多想,立刻在房中翻找着,倒确实找出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盒子。觅荷怕她说错话,二人便一起去了老夫人房中。 老夫人见沈云娇主动过来倒也高兴,毕竟她先前卧床不起,这会儿能出房门了,精神大约也好了许多。 沈云娇用力掩盖下内心生出的恐惧,小心说道:“孙女方才在院子里转了转,正巧遇上了乔妈妈的女儿冬娆,她托我带一样东西给祖母。” “冬娆?”老夫人有些奇怪,她倒也见过那丫头,可到底不是沈府的人,能送什么东西过来? 她话音刚落,沈云娇已经将盒子捧着送了上去。 老夫人接过去将盒子打开,看见那支步摇后,她目光一顿,眸中的情绪复杂起来。 她苍老的手抚过步摇,再抬头时,她已经关上盒子,看向沈云娇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你拿到时东西就是这样?”老夫人问,话语中听不出情绪。 沈云娇却没听明白话里的意味,她只知道这步摇确实有问题,若非如此,祖母也不会这般在意。 “是,我拿到之后,从未将盒子打开。”她回答,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老夫人再次将步摇取出来,她晃动几下,坠子上的鸟儿和笼子便一起转起来。 “笼子里的鸟……”她低声念着,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椅子,目光深邃。 半晌之后,老夫人终于缓缓开口:“你身体不好,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云娇求之不得,赶紧往后退。她还没出门,老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些日子不要四处乱跑了,在房中好生养着。” “是。”沈云娇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发抖,她知道祖母是要将自己困在房中了。也就是说,她起疑了。 可那不过是一支自己没有见过的步摇,究竟为什么会令老祖母怀疑? “吱呀——” 门响了一声,沈云娇走出去,老夫人却盯着那个方向一句话也不肯说。半晌之后,顾嬷嬷过去替她按了按肩膀。 “去将冬娆找过来,就说我有话问她。”老夫人最终吩咐道,顾嬷嬷又替她按了按头,这才出了门。 第427章 她根本不识字 就凭那支步摇,祖母能知道什么?”房间里,沈云娇忍不住问觅荷。 “奴婢也想不明白,怎么老夫人一看见那支步摇就像变了个人,分明前一刻还在关心着小姐。” 老夫人的反应着实奇怪,二人怎么也找不出线索。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若事情被祖母知道,一切就都完了。”沈云娇这会儿已经没功夫再去回忆与魏泊有关的事,她只想保全自己。 “可老夫人那边的人嘴巴严得很,很难打探出消息。”觅荷也没了主意,毕竟她猜不透老夫人的心思。 “我得去见一见母亲。”沈云娇猛地起身,桑迎秋被关起来之后,她便举步维艰。从前她总是嫌这嫌那,如今也渐渐明白母亲的苦心。 “可老夫人不让您见,您总也不能硬闯。”觅荷提醒道,她着实害怕沈云娇不计后果。 “容我想想……”沈云娇回答道,她刚说完,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是闻谦,他正同竺心说道:“你让我进去见一见云娇,只要她好好儿的,我立刻就走。” “不……不行,您是男子。夫人说了,您不能进小姐的房间。”竺心不愿意让路。 闻谦想起那日魏泊进了沈云娇的房间,心中多有不服,便又问:“都是男子,怎么我进不得,别人就可以?” “那怎么能一样……”竺心低声说了一句,从前她也以为小姐只是在戏耍魏泊,谁知道有一日会为他伤心成那样。 闻谦正要发火,沈云娇忽然一把将门推开同他说道:“陪我走走吧!” 他微微一愣,眼中渐渐溢出喜悦,立刻跟了上去。 “你身体好些了么?脸色怎么还是不大好?”闻谦说道:“这次还是给你带了些吃的,你挑喜欢的吧,不爱吃就都扔掉。” “什么时候回沈府?总在这地方待着,我担心你受不了……”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沈云娇并不回答。快走到桑迎秋的房间外时,她忽然回过头,双目含泪,楚楚可怜。 “我想我母亲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她咬着嘴唇,小心拉着闻谦的衣袖,令他的心软成一片。 “祖母派了人守在门口,我根本进去不了。”沈云娇指了指房门外的苏芷,委屈不已。 这次老夫人很生气,派过来看桑迎秋的都是她十分信任的人。正因如此,沈云娇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她抽泣一声,眼泪也落了下来,闻谦心疼地替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别担心,我帮你。” 他说完便叫上自己的小厮走上前去,二人快到苏芷面前时,他忽然整个朝小厮倒去。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小厮惊恐地吼叫,立刻吸引了苏芷,她快速走过去,眼神戒备地看着二人。 “这位姐姐,我们是闻家的人。公子过来本是要见二小姐,却不知为何忽然头痛欲裂。”小厮扶着闻谦,乞求苏芷:“还请姐姐发发善心,带我们公子去看大夫。” 苏芷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闻谦双目紧闭,十分痛苦。 到底是闻家公子,也不能真让他在沈家出事。苏芷略一思索,叫住一个丫头,让她领着闻谦去找大夫。 她正要走,闻谦忽然拉着她的手臂干呕起来,整个人也开始发抖。苏芷到底不放心,便吩咐小丫鬟在门口守着,亲自带着那二人离开了。 她一走,事情便简单多了,沈云娇很快想办法将门口的小丫鬟打发了,自己则进了房间。 “母亲!”她一见桑迎秋便忍不住扑上去,眼泪也夺眶而出。她伏在桑迎秋的怀里低声哭泣,一面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您不在,沈府人人都欺负我。” “你……”桑迎秋本想问她怎么进来的,可见她这副样子,却是问不出口,只能小心地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地安抚。 过了一会儿,沈云娇终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忙坐正。桑迎秋也就替她擦着眼泪,担心地说道:“怎么又瘦了?是不是不肯吃饭?别人不清楚,可你自己知道身上的病是怎么回事,大意不得!” “你得快些将身子补好,你祖母虽厌弃我,可不会对你怎么样。她是心疼你的,总会让你养好身子,你只要小心些,别让她瞧出不对劲便是。”桑迎秋苦口婆心地劝道。 “正是因为祖母,我才一定要过来见您一面。”沈云娇说完,桑迎秋的手便僵住了,她问:“难不成你祖母已经有所察觉?” “是乔妈妈……” “乔妈妈!”桑迎秋一下将旁边的茶杯碰落在地上。 “乔妈妈都死了,您还怕什么?我是说乔妈妈的女儿,那个叫冬娆的。”沈云娇按住她的手,桑迎秋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她不停安慰自己,乔妈妈已经带着秘密丧命,造不成任何威胁,不必惊慌。 “冬娆送来一样东西,被我给截下了……”沈云娇凑过去,将步摇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桑迎秋。 “我实在弄不明白祖母为何忽然变了态度,心中忐忑不安,这才过来请母亲拿个主意。”沈云娇说道。 桑迎秋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按理说,冬娆是要假借送步摇,将盒子里的那封信送到老夫人跟前儿。沈云娇将信烧掉过后,老夫人便没有机会得知真相,她们母女也就安全了。 可只是见了步摇,老夫人为何会生气?难不成是这步摇代表着什么? “信上有没有提到步摇?”桑迎秋问道,沈云娇努力地回想着,她当时心中慌乱,只是草草将信看了一遍,似乎没有见到同步摇相关的字眼。 “那封信只是将事情说了一遍,没有提到其它。”她最终回答。 “信大约是乔妈妈留下的,她离家之前兴许交代过什么,冬娆才会在她死之后找上门。”桑迎秋的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游走:“步摇难道是信物?” 也不知为何,她的手猛地一顿,将桌上的茶杯打翻了。热水浇在手上,桑迎秋却一动不动。 “母亲?您伤着没有?”沈云娇着急地捧着她的手,桑迎秋猛地抓住沈云娇的肩膀:“我想起一件事,乔妈妈……她根本不识字。”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28章 终于走到这一步 母亲怎么了?若乔妈妈不识字,她离家之前让别人替她写了一封信留下也并不奇怪。” 沈云娇安抚着桑迎秋,她只觉得信毁掉了便好,从未想过写信之人是谁。。 桑迎秋放开手,目光沉沉:“既然信不是乔妈妈所写,那就是说,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沈云娇猛然用手撑住桌子,无力感从心里涌上来,她们母女费尽心思想将那件事掩埋,好不容易处理掉了乔妈妈和乌宁,本可以松一口气。谁料到乔妈妈竟连死了都不安生,为她们留下这么大一个难题。 她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了耐心,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走,桑迎秋赶忙拉住她问:“你去哪儿。” “我,我要杀了这个冬娆。”沈云娇失了理智,只想将知情人一个个杀掉。 “就算死了一个冬娆,你又怎么知道没有别人?” 桑迎秋这话刚出口,沈云娇便没了力气,她瘫坐在地上紧紧抓住桑迎秋的衣裙,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母亲,怎么办?她……不能,不能让祖母知道。” “乔妈妈死了,我们根本弄不清楚她同哪些人说过此事……”桑迎秋话到一半便打住了,她怕沈云娇承受不住。事情一旦传入沈云悠耳里,她们母女便是在劫难逃。 沈云娇慌乱不已,她这会儿身子又弱,已经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桑迎秋将她拉起来叮嘱道:“你不要怕,见你祖母时尤其要冷静,绝不能让她瞧出一点儿破绽。” 沈云娇茫然无措,桑迎秋便加重力道捏住她的手臂:“这件事关乎我们母女的生死,大意不得!” 痛觉传来,沈云娇终于清醒了一些。见她点了头,桑迎秋这才取出一个香包塞在她手里:“将这香包交给觅荷,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沈云娇被她推着出了门,走出几步之后,沈云娇猛地反应过来,回过头还想说什么,桑迎秋却已经将门关上。 她刚将香包藏好,便听见了苏芷的声音。 “二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那些丫鬟也真是,眼下您身体这么差,她们竟敢让您一个人在院里走动?” 苏芷担心不已,几步上前想要扶沈云娇,她却往后一推,躲开了。 “我没事,不过是随意转转,这便要回房了。”沈云娇心虚,不敢再同苏芷多说。 她刚要走,苏芷又道:“对了,那位闻公子托我告诉您,他今日病了,只能暂且住下,明日再过去找您。” 沈云娇哪里还顾得上闻谦,她敷衍地点了点头,逃也似地跑了。 回房之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房门关好,一个人靠着门喘粗气,好一会儿,她才走到桌前坐下。 她将手伸入袖中,小心翼翼地把香包拿出来。 那似乎只是个普通的香包,鹅黄色的料子,浅粉的花纹,散发出来的香味很温和。她实在瞧不出什么,便只得等着觅荷。 “二小姐,夫人怎么说?”觅荷一进门便问道,沈云娇起身将香包递了过去。 “这……”觅荷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仿佛不愿意接过那个香包,甚至在手指触碰到香包之后,她又猛地收了回去。 半晌之后,她犹犹豫豫地问:“这……这是夫人给的?” “母亲让我一定将这香包交到你手上,她说你知道该怎么做的,难不成她没有交代过?”沈云娇开始着急,桑迎秋胸有成竹,觅荷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觅荷摇着头,终于将香包接过去,却不知为何,一双手微微发抖,仿佛她手上捧的是些可怕的东西。 沈云娇见久久不回答,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怎么了,你快些说清楚啊!若你实在忘了母亲的交代,我也只有再去问问她了。” 她说罢要往外走,总归她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只能事事依靠着桑迎秋。 “二小姐,您别急,奴婢,奴婢知道!”觅荷情急之下拉了她一把,而后将手收回去:“只是……” 她不停斟酌,最终一咬牙,开口道:“您放心吧,夫人先前害怕会有这一日,早早便安排好了,应该做什么奴婢心中清楚。” “当真?”沈云娇狐疑地问,她见觅荷有些恍惚,便关心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平日里她可不会问这么多,只是此事关乎到自己,她不敢大意。 觅荷挣扎几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说出一句:“没有,二小姐早些休息吧。” 她这样子着实古怪,虽知道桑迎秋不会害自己,沈云娇还是忍不住问:“这香包究竟用来做什么?为何母亲竟对我也没有提起?” “香包本身没有特别之处,只是夫人早先说过,若事情真到了这一步,她会想办法将这个香包送到我手上。见到香包之后,我按照她安排好的做便是了。” 觅荷解释道,大约是怕沈云娇不信,她主动将香包拆开了。 里面只是一些简单的药材,沈云娇伸手摸了摸,抱怨道:“既然是这样,母亲怎么也不同我说说?我到底是主子,做事比你方便多了,她就这么不信任我?” 她着实不明白,母亲为何宁可相信觅荷这个丫鬟,也不肯告诉自己她的打算。 “夫人也是想让您将身体养好,怕您太操心。”觅荷讪笑几声:“再说老夫人那般关心您,时不时派人过来看您,若真让您亲自动手,反而更容易被发现。” 她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沈云娇终于收起不满开口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母亲都是为我好,你不必再说。” 觅荷这才打算离开,临出门时又忍不住叮嘱:“奴婢这便要去办事,二小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请您一定按照奴婢说的做,切不可辜负了夫人一片苦心。” “既然是母亲安排的,我听便是了。”沈云娇忍着心中的不耐回答。实际上除了桑迎秋,她还有谁能依靠? 觅荷松了口气,推开门走出去。她一面走一面微微叹着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第429章 珠子 觅荷没有耽搁,径直去了林氏房间外。 林氏出事之后,老夫人便不许旁人进她的房间,只允许顾嬷嬷时不时进去掸掸灰。 林氏喜静,她住的房间很偏。她在世的时候便很少有闲杂人过去,如今人就更少了。夜里一个人过去,还有些吓人。 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按理说是没人的,偏偏顾嬷嬷收拾了房间后,又在院子里多待了一会儿。 觅荷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见顾嬷嬷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想趁着顾嬷嬷不注意偷偷溜进房间,哪知道还没走到门口便被叫住了。 “觅荷?你怎么没去照顾二小姐?”顾嬷嬷问道。 觅荷到底是桑迎秋身边的人,让她照顾沈云娇,老夫人也放心,便没有派新的人过去。 “二小姐休息了,我,我心中闷得慌,便想着出来转转……”觅荷说话时有些结巴,顾嬷嬷却只是点头安慰道:“二小姐的身体也着实令人担忧,你若是难受,便多透透气。” “是啊,二小姐病着,这宅院里沉闷得很,您也得多劝老夫人,保重身子最重要。”觅荷说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奇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顾嬷嬷道:“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过来的时候竟看见了一条狗。” “狗?莫不是眼花了?咱们这宅院里可没有养狗。” “兴许是,就算真有,那也是野狗,您过去的时候小心些。”觅荷关心了一句,顾嬷嬷也没有多待,很快离开了。 “您慢些。”觅荷在她身后说着,而后往四处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将林氏的房门打开走进去。 她去见沈云娇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刚进门沈云娇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事情成了吗?” “您别急。”觅荷回答,她见平蓝和竺心都不在房间,便说道:“别的奴婢都安排好了,可有件重要的事需要您亲自做,您……” “咱们现在就走!”沈云娇起身,她受够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只想快些将事情解决。 觅荷却拉住她叮嘱:“您得答应我,无论怎么样也不能承认做过那些事。” “我知道!”沈云娇有些不耐,觅荷却抵在门上不让她出去,又重复了一遍:“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没有害过人。” 沈云娇没办法,只能多番保证,觅荷终于让路,带着她出了房间。 在林氏房门前停下后,沈云娇终于察觉到不对,她紧张地问:“为何要来这里?被祖母发现了怎么解释?” 老夫人本就起了疑心,若再在这地方被抓住了……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只能赌一把。”觅荷同沈云娇道:“夫人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便知道没有退路,您也不要顾虑太多。” 竟连母亲也只能这般冒险了么?沈云娇心惊胆战,却也只能咬着牙将恐惧压下去。 二人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沈云娇正要问此行的目的,觅荷忽然惊呼一声:“二小姐,您看看,这是不是您簪子上掉下来的珠子?” 沈云娇接过去辨别一番后,吓出一身冷汗。 这珠子颜色独特,她自然认得,更重要的是,她戴那支簪子时,老夫人夸过好几次,说这珠子好看。 若珠子被祖母的人发现,她哪里还有机会辩解。 “二小姐,我记得你那簪子上有三颗一样的珠子,如今全都不在了,咱们要不找找?”觅荷提议道。 沈云娇记不起那三颗珠子是何时不见的,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落在这里了。二人慌慌张张地在房中找了一会儿,觅荷忽然捂住沈云娇的嘴低声道:“二小姐,先别出声,外面有狗叫。” 沈云娇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却也怕被发现,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觅荷还是不放心,便同她说道:“您继续找,我去门外守着,免得被发现。”说罢摸着黑走了。 黑暗和恐惧一同袭来,沈云娇牙齿直打颤,却不敢出声。 觅荷出门之后,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沈云娇缩成一团,果然听见了狗叫声。她爬到房门处,忽然看见外面有光亮。 “觅荷,你在外面做什么?”她忍不住问,尖厉的狗叫声将她的声音完全压住。 觅荷没有回答,沈云娇几近崩溃,她摸着房门勉强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动手,门已经开了。 老夫人站在她面前,身后是提着灯的顾嬷嬷,几个家丁围着狂吠的狗试图制服它。 沈云娇惊叫一声,她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将房里的灯点上。”老夫人吩咐道。 沈云娇心如死灰,觅荷大约被老夫人抓走了,这会儿已经不见踪影,她这会儿便是孤立无援。 “你在这里做什么?”良久之后老夫人开口问,语气平淡,目光阴冷。 “我,我……”沈云娇不知道说什么,就算她编瞎话说是想念林氏了,老夫人能信么?祖母不是傻子,也最恨别人将她当成傻子。 “来找东西?”老夫人见她迟迟不肯回答,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沈云娇下意识地将手攥紧,她手中还捏着那颗珠子。 “将她的手掰开!”老夫人吩咐完,几个丫鬟立刻上前来将沈云娇围在。她拼命地摇着头将手放在胸前,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了什么,只知道不能让祖母发现珠子。似乎只要藏好这珠子,老夫人就不会查出真相。 拉扯之中珠子滚落在地,落到了老夫人脚边。老夫人弯下身将珠子捡起来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走向某个角落。 沈云娇已经无法思考,她呆愣地看着老夫人,只觉得说什么都晚了。 只见老夫人将手伸到柜子底下,取出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沈云娇绝望地闭上眼睛,看来祖母什么都知道了。 老夫人将两颗珠子放在手中,又握紧拳头,她一步步走向沈云娇,最终停下来盯着她,目眦尽裂。 “是你害死了林氏。”老夫人开口道。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30章 怎么能忘 林氏的死并不是意外,对吗?”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从未想过,竟有人敢对林氏动手。 “没有,祖母,我没有……”沈云娇拼命摇头否认,桑迎秋的叮嘱她已经几乎忘了个干净,甚至也忘了替自己辩解。 老夫人将珠子攥在手中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顾嬷嬷替她拍着背,神色担忧。 许久之后,老夫人摆了摆手,从袖中取出那支步摇。 “砰”的一声,她用力将步摇放在桌上,双眼却盯着沈云娇:“你将步摇送过来之后,我便差人去寻了冬娆。” “她,她跟您说了什么?”沈云娇脱口而出,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过分关心此事了,便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只是担心祖母见到冬娆会想起乔妈妈,又回忆起伤心的事,我,我……” “你一定在想,不过是一支步摇,我不会察觉出任何问题,对吗?”老夫人问道。 沈云娇愣了片刻,不知如何作答。她先前确实想不明白,便忐忑地猜着老夫人的心思。 可眼下看来,祖母什么都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支步摇的秘密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走到了绝路,何必再去关心这些?如今只能咬死不承认,赌祖母会不会对自己心软。 “这步摇送来之前,你动过。”老夫人并非在询问,而是十分笃定。 “您弄错了,我拿到步摇时它便是眼前这样,我从未动过手脚。” 沈云娇立刻否认,虽说她是从冬娆手里抢过了步摇,但也将这东西完整无缺地交到了老夫人手上。 “你仔细想想,确实没有动过?”老夫人沉下声音用手敲了几下桌子,沈云娇全身一颤,忽然明白了。 盒子! 她以为老夫人怀疑自己是因为步摇,却原来,是那个盒子。冬娆想送过去的,兴许并不是步摇,而是盒子! 若盒子到了老夫人手上,她便能看到信;就算盒子没有到她手上,她也能怀疑到送步摇的人身上。 沈云娇忍不住战栗,似乎一开始,自己便出于必输的境地。 桑迎秋猜得没有错,仅凭一个冬娆,根本做不到这一步。乔妈妈果真将事情告诉了别人,而背后的人阴狠毒辣,抓住这个把柄后一定会将她置于死地。 “可……可您怎么知道有盒子?”沈云娇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她分明将坏掉的盒子扔掉了,新的盒子同原来那个大小也差不多,她自认没有破绽。 “这步摇和盒子本就是不分开的,我只见到了其中一样,当然会怀疑你。”老夫人长叹一声,回忆起了过往。 “当年府中宠妾陷害我,将我关在房中。那宠妾气焰嚣张,老爷又被她哄骗着,我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干着急。最后是林氏假借送步摇,将查到的消息放在盒子的隔层里送到了我手上。” 当年惊险至极,若不是拿到了盒子,她恐怕已经丧命,沈家也将是另一番光景。 “她特意挑了这支步摇,也是知道那贱婢会得意忘形,以为这坠子是讽刺我成了笼里挣扎的鸟,这才没有怀疑。” 分家之后,不管老夫人怎么劝说,林氏都不愿意进京。最后她差人将盒子和步摇送了过去,林氏这才答应来沈府看她。 “你说,那盒子我怎么会忘?怎么能忘?”老夫人眼眶湿润,这几十年间,步摇一直放在那个盒子里,沈云娇送过来的时候换了盒子,她自然要查清楚。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渐渐平静下来。放下手帕之后,眼神已变得凌厉。 “为何要害林氏,又是怎么盯上了乌宁和乔妈妈,你今日若不将这些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便别想踏出这个门。” 老夫人一声厉喝,沈云娇抖得厉害,所有的事混杂在一起,令她无法思考。她只觉眩晕,嘴里一遍一遍念着:“不是,不是我!我,我没有……” 外面的狗不停狂吠,很快将院中的人惊动,沈云悠也赶了过去。 她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直到顾嬷嬷悄悄招了手,她才小心地走进房间坐下。不一会儿,桑迎秋也被带过去了。 “母亲,母亲!您帮帮我,是祖母弄错了!”沈云娇猛地扑到她身上,哭着求救。 桑迎秋低下头,手刚触到她的肩膀,像是打算安慰。却忽然握拳将她推开,转而问老夫人:“母亲,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清楚么?”老夫人斜睨她一眼:“既然你不清楚,我就问问你,林氏究竟是怎么死的?” “林氏……”桑迎秋喃喃念着,片刻之后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云娇,继而用颤抖的手抓住她的肩膀:“云娇,难不成……” “母亲,救救我……”沈云娇很清楚,事到如今她否认也没有用,可她除了否认,还能做什么? 桑迎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多有不忍。半晌后,她别过头开口了:“云娇,既然你祖母已经查到,你……你就认错吧!” “什么?”沈云娇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甩开桑迎秋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又问:“母亲,您说什么?” 林氏不像府里的丫鬟,死了就死了,老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害她的人。桑迎秋说出这样的话,等同于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我让你不要一错再错!你认下了,咱们……咱们母女的日子还能好过一些。”桑迎秋拔高声音,捂着嘴落下泪来。 “母亲,你疯了吗?你竟要舍弃我!”沈云娇没料到,最后出卖自己的会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母亲。她受了刺激,发疯一样胡乱往桑迎秋身上捶打着。 桑迎秋却一把将她的手腕捏住,垂下眼眸恶狠狠地说道:“总不能让我也陪着你去死。” 沈云娇一双手慢慢垂下,她哭得声嘶力竭,若是桑迎秋也抛弃她,她便当真没有什么指望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不是最疼我的吗?”她慢慢地蹲下去,缩成了一团。 第431章 栽赃 云娇做的这些事你分明也知道,为何不阻止?”许久之后,老夫人忽然问,语气毫无波澜。 桑迎秋推开沈云娇走上前去:“母亲,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坏了。云娇毕竟是我的女儿,我怕她出事,便费尽心思替她隐瞒。谁知道事情越闹越大,我也开始害怕,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纵着她,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我怕她今后总是做噩梦……” 老夫人骤然冷笑一声,而后缓缓起身,一面说道:“你倒明理,我从前竟也没有发现。” “母亲,我平日里虽娇惯着云娇,可事关人命,我不可能……” “啪!” 桑迎秋话还没说完,老夫人便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骂道:“孽障!” 桑迎秋顿了顿,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低声说道:“是,都是儿媳的错,怪我没有教好云娇,才会让她变成这样,以至于犯下了如此大错!” “可母亲,她到底只是个孩子,我只求您看在她年纪尚小,给她一个机会。”她哀求着老夫人,想为沈云娇求情。 “这会儿想起她年纪小了?陷害她的时候怎么记不起那是你的亲闺女!”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将手高高扬起,又给了桑迎秋一巴掌。 桑迎秋几乎站不住,好半晌才抬头茫然地看着她:“母亲,您在说什么?” “说什么?”老夫人咳嗽起来,顾嬷嬷便扶她坐下。好半晌,老夫人才问:“你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我以为你只是不够良善,没想到狠心至此!为了保全自己,竟连亲女儿都要害。” 老夫人此话一出,就连沈云悠也愣住了。在她看来,不管何时,桑迎秋总是护着沈云娇的,更不可能害她,祖母这话又是从何时说起? “你房里那个觅荷做了些什么,你不清楚?”老夫人问。 桑迎秋的脸色终于变了,可她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开口回答:“我被母亲关在房中,您也知道我根本见不着她,又怎么知道她做了什么?” “虽说她是我的丫鬟,可我自身难保,哪有精力去管她?母亲,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看不住的!” 老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将那两颗珠子放在桌上,用手摆弄了几下。 “这里面有一颗是我在云娇手里拿的,另一颗是我在房间找到的,知道我为何轻而易举就将珠子找到了么?” 老夫人拿起一颗珠子狠狠地砸到桑迎秋头上:“因为顾嬷嬷亲眼看到,是觅荷偷偷过来放了几颗珠子在房间里。” “觅荷故意扔下珠子,又将云娇引过来,最后让我撞见,不是栽赃是什么?”老夫人不觉间拔高的声音,即便是桑迎秋,也忍不住战栗。 “母亲,咱们,咱们还是好好查查这个觅荷。她竟趁我不在,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她咬着牙回答,极力要同觅荷撇清干系。 老夫人不住摇头,她拿到步摇之后,立刻怀疑到了沈云娇头上,这才派人盯着她,自然也知道她去见了桑迎秋,又将她们母女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觅荷从沈云娇房里出来后,在林氏房外遇上了顾嬷嬷。顾嬷嬷察觉到她不对,便给她机会,想看一看她要做什么,而后发现觅荷将沈云娇发簪上的珠子放进了林氏的房间。 顾嬷嬷将事情告诉老夫人的时候,她本也想不通,毕竟一旦这珠子被发现,沈云娇便会卷进去。 即便桑迎秋做事狠心,老夫人也不信她会害自己的女儿。 直到方才觅荷将沈云娇引到了林氏房中,又弄出了动静,老夫人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沈云娇手里握着珠子。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桑迎秋确实连沈云娇也舍弃了。 “你为了自己,竟不惜将云娇推上绝路!”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桑迎秋:“若不是我发现了这一切,她就当真替你顶罪了。” 桑迎秋平日里对沈云娇的爱护不假,她能将女儿推出去,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她要保全自己。 也就是说,害死林氏的并非沈云娇,而是桑迎秋。 “母亲,这凡事都要讲道理,您怎么就能说,觅荷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我指使的?要真说起来,云娇、云悠,哪个不是她的主子?您是不是应该将她们也抓起来盘问一番?” 桑迎秋脸色惨白,却没有慌了阵脚,说起话来依旧有条有理,似乎先前就想过如何为自己开脱。 “看来你是不会亲口认罪了!”老夫人也不愿再同桑迎秋纠缠,便吩咐道:“带上来!” 桑迎秋转头一看,觅荷已经被押了上来。她的头发乱七八糟,脸上是鞭打过的痕迹,满手都是鲜血。 桑迎秋看着她,心中忐忑不已,忍不住同老夫人道:“母亲,您这是严刑逼供,您是要逼着觅荷承认这一切都是我指使,您是要我死啊!” “从我进沈家,您便没有将我当成自家人。别的事也就算了,可事关人命,您怎么就忍心栽到我头上?” “我究竟哪儿对不住您,对不住沈家,您说啊……”桑迎秋忽然崩溃了,她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哭得悲怆。 “夫人,我……我已经什么都说了。” 觅荷“扑通”一声跪在桑迎秋面前,死死抱住她的双腿求饶:“我实在是受不住,您是怎么交代的,又是如何打算,我已经同老夫人说清楚了。您不要怪我,二小姐,她,她到底是您的亲女儿……” “贱婢!”没等她将话说完,桑迎秋已经怒喝一声将她踢开,而后弯下腰掐住她的脖子。 “亏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还答应你,只要这件事成了便给你母亲治病!你竟敢出卖我?那就跟你母亲一起死吧!” 桑迎秋凶相毕露,与觅荷扭打在一起,顾嬷嬷赶紧吩咐:“快拉开她!” 丫鬟们涌了上来,林氏的房间乱成了一团,沈云悠皱着眉头听着门外的狗叫声,心说这局可真够大的。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32章 她尚未成亲 桑迎秋被好几个人按住跪在老夫人面前。觅荷则躲得远远儿的,按着自己的脖子干呕。 老夫人一言不发,等着桑迎秋解释。半晌之后,桑迎秋冷静许多,也顾不上觅荷,一心只想为自己开脱。 “事到如今,我若再不肯承认,那便是诓骗您。我……我的确不小心撞到林氏,还她丢了性命。” “可我是无心之失啊母亲!我哪里能想到,她磕到地上就……就起不来了。”桑迎秋委屈不已:“您要罚我,我无话可说,但世事无常,这谁说得准?” “那乌宁和乔妈妈的命呢?你还意图栽赃云娇,这笔账又怎么算?” 老夫人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乌宁和乔妈妈的死是桑迎秋的手笔,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 她虽差顾嬷嬷去找了冬娆,可还没见到这丫头,沈云娇这边就闹出事了。 “母亲,我冤枉啊!”桑迎秋也不再解释,只是咬死不承认。虽说乌宁和乔妈妈只是下人,但多一条人命,在老夫人眼里,她便多一分罪孽。 说到底,老夫人最在意的还是林氏和沈云娇。别的事若太过复杂,她也没那个精力去查清楚。 “将她的嘴巴堵上!”老夫人眼下也没有心思听她狡辩,索性命人把她拖去一旁,而后将目光落到了沈云娇身上。 沈云娇抽抽搭搭,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怕自己说多引得老夫人怀疑。 “别哭了。”老夫人开口道,沈云娇也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吓傻了,总之没有理会。 只听见一声巨响,老夫人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在了她面前。 沈云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又惊又怕,怯怯地偷看老夫人。 “说说你的事。”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开口道:“我今日不想追究这些事你是否知情,但你得说清楚,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桑迎秋本在挣扎,听了这话却骤然安静下来,她整个人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老夫人到底还是起疑了。 “为何你的病不能让我知道?” 老夫人见到步摇之后,一直派人盯着沈云娇,自然也知道桑迎秋同她说的话。 先前只要一找大夫过来,沈云娇就发疯般抗拒,老夫人见她身体那样弱,到底也怕出事,便一直拖着。 桑迎秋叮嘱沈云娇的话里,有一句老夫人记得很清楚:她让沈云娇小心一些,不能让自己察觉出她的病不对劲。 老夫人怎么也猜不透,这病究竟有什么秘密,要将她这个祖母也瞒着。 沈云娇完全慌了,她面无血色,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肯开口,老夫人索性吩咐道:“去将大夫请来。” 苏芷很快带着大夫进了宅院。 “不,不……”沈云娇喃喃念着,跌跌撞撞想往外跑,却被下人拦了下来。 眼见着大夫越走越近,她忽然取出一把小刀四处比划着,一面声嘶力竭地吼道:“别过来!” 她双眼猩红,发狂一般,谁也不敢上前去。 僵持了一会儿,平蓝忽然出声了:“小姐,您……您这又是何苦呢?若不小心伤了人,事情不就更糟糕了吗?” “不如说实话,老夫人到底是疼您的,一定会想办法……” “你闭嘴!”沈云娇嘶吼着,将刀尖对准了她:“我的事不用你管!” 老夫人却微微抬头,她打量平蓝一番,开口问:“你是云娇身边的,我信你是为她好。既然你想得比她明白,便将事情说与我听!” “这……”平蓝偷偷地看着手里还攥着刀的沈云娇,她往老夫人身边靠了靠,犹豫不决。 桑迎秋抖着手紧攥自己的衣裙,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可她没办法开口。 “说到底,我才是你的主子。你惹得云娇不快,也就是挨几下打;可若是惹我不快……你自己好好儿想想。” 老夫人并不急,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平蓝立刻吓得跪在她面前。 “老夫人息怒,我说!二小姐她……她……” 桑迎秋到底忍不住,她瞪大双眼呜呜叫着。也怪她大意,想着平蓝在沈云娇身边待了很多年,做事也谨慎,便信了她。 怎料这丫头……桑迎秋苦不堪言,一堆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老夫人,二小姐之所以病成那样,是因为……因为她小产了,心中郁结……”平蓝一咬牙,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哐当”一声,老夫人手边的茶壶落到地上,碎片砸到平蓝面前,她吓得脸色煞白。 “小产!你说她小产了……”老夫人起身指着沈云娇,整个手臂都在颤:“可她——她尚未成亲,怎么可能小产……” 她凝了凝神,忽然低头盯着平蓝,语气冰冷:“你休要胡言乱语,若毁掉了小姐清白,我定要取你性命。” 到底是亲孙女,老夫人还是忍不住护着沈云娇。平蓝一下一下用力磕着头,一面说道:“奴婢所言绝没有半句虚假,林老夫人正是因为撞见了这件事,才,才……” 她话音刚落,老夫人便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桑迎秋与林氏并无仇怨,她只以为是二人起了冲突,桑迎秋下手不知轻重,这才害了林氏。 可眼下看来,林氏是因为撞破了一些秘密,才不得不死。 那就是说,平蓝说的很可能是真的,沈云娇的确小产了,毕竟若是小事,桑迎秋不会冒险害死林氏。 “你……你……”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此刻也顾不上沈云娇手上那把小刀,反而一步一步地逼近。 “祖母……”沈云娇将刀举起,却忍不住往后退着。几步之后,老夫人一把抓住沈云娇手上的刀,“哐当”一声将刀扔在地上。 “祖母!”沈云娇猛地跪在地上抱着她大哭起来,而桑迎秋,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夫人任由沈云娇抱着看向门外,半晌之后,她终于问:“说罢,你究竟是同谁有了孩子?” 沈云娇只是不停摇着头,却不肯开口说话,像是打定主意要隐瞒此事。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33章 卑鄙小人 老夫人,还请您不要责怪云娇,做错事的是我,她也是被我害了!” 闻谦忽然冲进来,见房里的人都盯着自己,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老夫人,您放心,我绝不会弃云娇于不顾。只要您答应,我立刻回府同我爹娘说清楚,很快就会迎云娇进门。” 他同老夫人行了礼,等待着她的答复。 “不知廉耻!”老夫人大声一声,沈云娇缓缓抬头茫然地看着闻谦,他方才说什么?要娶自己?她猛然摇着头求老夫人:“祖母,我不,我不嫁给他!” “那你想怎样?”老夫人平静下来,语气也越发冷淡:“做出这种事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路已经被堵死了,你没有别的选择。” “祖母,可……” “母亲,既然他们二人已经知错,您就不要生气了,饶过云娇这一次吧。”桑迎秋一下挣脱了,她将嘴里的布条扯出来打断沈云娇的话。 沈云娇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你还有心思管她?想想自己吧!”老夫冷哼一声,桑迎秋愣了片刻,忽然大声哭诉道:“母亲,我是为了保护云娇,同林氏解释的时候才会着急,以至于犯下大错。可我也是爱女心切,并非不可饶恕,对吗?” 既然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沈云娇的事,她也就拿出来说说。 “爱护?你的爱护就是将所有的事栽给她?”老夫人根本没心思同桑迎秋多说,她看着沈云娇,竟生出了力不从心之感,连打骂都没了力气。 “你先起来。”闻谦去扶沈云娇,一面说道:“你身子弱,地上又凉,不能一直这么跪着。” 沈云娇一把打开他的手,眼中的厌恶藏不住:“不用你管,卑鄙小人!” 她别过头,立刻对上了桑迎秋的目光,桑迎秋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收敛一些。 闻谦的手僵在半空,他并不生气,只是转头又同老夫人道:“只要您点头,我会尽快说服我爹娘。” 老夫人看着他二人,如今答不答应又有什么意义?事已至此,只能让二人成亲,其余的,她这个做祖母的也管不了了。 “就这么办吧!”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闻谦立刻扶着沈云娇往外走。沈云娇虽很抗拒,却挣脱不了。 “至于你……”老夫人扫了一眼桑迎秋,只觉得身心俱疲,开口道:“舜儿很快就会过来,还是让他亲自处置你吧!” 她也累了,管不了了,爱怎么折腾随他们吧!她说完便要往外走,却因为受了大刺激,一阵眩晕。 “老夫人,您小心!”顾嬷嬷赶紧扶着她,将她送回了房间。 而沈云娇,她已经被闻谦带到了园中。 “你为什么要同祖母说我同你有私情?是要逼我嫁给你?你休想!”她很是激动,用力推开了闻谦。 “云娇,你仔细想想,你如今还能嫁什么好人家?你放心,我会好好儿待你,我爹娘也不会知道这些事,你嫁过来之后他们绝不为难你。” 闻谦几番承诺,沈云娇却捂着脸开始哭:“为什么?我不嫁给你,为什么要逼我,你这个小人,伪君子!” 她哭得可怜,闻谦也心疼,便替她擦着眼泪安慰:“兴许你认为我趁人之危,可那也是为了救你,你祖母逼问着,你又说不出……说不出那人是谁,能怎么办?” “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也不会追问,今后咱们好好儿在一起便是。” 闻谦说着将沈云娇的手捧在自己手心,他明白沈云娇对自己的感情不深。可他愿意对她好,就算娶她的时候不光彩,他也觉得有一日她会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你……你带我去见我母亲。”沈云娇虽厌恶闻谦,可她眼下没有人可以求助,不得不向他开口。 有这么一个献殷勤的机会,闻谦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带着她去见了桑迎秋。奇怪的是,老夫人派去盯桑迎秋的人不多,又懒散,沈云娇很快便进了房间。 “母亲,您还有机会回沈府么?”沈云娇蹲在桑迎秋面前,头枕着她的膝盖。 “云娇,你听我说,今后……今后母亲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护好自己。若遇上事儿,便去找逸天商量,他到底是你亲弟弟,不会真不管你。” “闻谦对你倒是上心,将你交给他,我也放心。” 桑迎秋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沈云娇从小打大没有离开过她,如今不得不分开,她实在放不下。 “母亲,咱们去求父亲,父亲心软,他一定会帮咱们。”沈云娇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桑迎秋却苦笑几声摇了摇头:“没用的,死的是林氏,老夫人一定会将我赶出沈府送到庄子关起来,直到我死。” “怎么会这样?都怪我,我当时不应该……” “别说了云娇。” 桑迎秋赶紧捂住沈云娇的嘴,生怕有人在偷听。 “有些事,你心中知道便是。只要你今后常常念着母亲,我就高兴。”她说道。 她做事向来谨慎,又事关生死,若真要陷害沈云娇,哪里会那么轻易被老夫人发现? 当时林氏撞破了沈云娇的事,沈云娇情急之下同她起了冲突,以至于将她推倒在地,没有救回来。 桑迎秋怕老夫人知道真相,便将乌宁和乔妈妈都处理了。可她还是担心,便同觅荷交代好了,若真到了那一步,只要老夫人起疑,就使计让她以为自己要陷害沈云娇,从而将事情揽过来。 那香包便代表了开始,觅荷见到香包之后,立刻按照桑迎秋先前的计划,故意让老夫人发现他们“栽赃”的意图,又故意被“拆穿”。 甚至为了让老夫人相信,桑迎秋和觅荷还撕打一番,似乎当真想要彼此的性命。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沈云娇。 “我走到现在并不容易,你可不能让母亲的心血白费。”桑迎秋叮嘱道。 沈云娇只是哭着用力摇头,难怪觅荷见到香包会是那样的反应,难怪觅荷要她答应无论如何都不说出真相。原来从那时起,桑迎秋已经做好打算,要走上绝路以保护自己。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34章 母亲等你 我……我真蠢,我怎么会以为……” 沈云娇向来心高气傲,从来都只会觉得别人蠢笨。如今亲耳听她这样骂自己,桑迎秋倒是忍不住笑了。 她的女儿可算是慢慢长大了,只是有些可惜,今后便不能一点一点教她了。 “小声些。”她捂住沈云娇的嘴叮嘱,而后小心地抚摸着沈云娇的脸,开口道:“让母亲好好儿看看你。” “母亲!”沈云娇的泪一滴滴落在她的手指上:“从前都是我不听话,我胡来,若我能听您的,若我能……” “好了,别再埋怨自己,今后你要将这些事都忘了,快快活活地过!” 桑迎秋费尽心机,将自己也搭进去了,可不是要让沈云娇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以后也不能同你祖母作对,你嫁出去之后,还得指着娘家给你撑腰。本来有我在,你不用一直瞧着她的脸色,只是……总之现在得收敛些。” “不过也不必太巴结她,总归你是沈家的女儿,就算为了沈府颜面,她也不会太过分。你只需记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沈家、同你父亲起冲突,明白了么?” 她到底放心不下,恨不得将这些话字字句句写在纸上,让沈云娇时时带着。 “我不!母亲,我要你守着我……我不想见祖母,我也不嫁人,我就在您身边待着……” 沈云娇一句也听不进去,不愿接受面前的一切。 “说什么傻话?是嫁了人做正室夫人,还是跟着我过苦日子,谁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桑迎秋见沈云娇实在难受,便拉过她的手劝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闻谦,若不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愿将你嫁给他!” “说到底,沈府什么地位,你父亲什么身份?若真论起来,是他闻家高攀不起。” “可闻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爹娘又娇惯得厉害。只要他将你放在心上,整个闻家,谁敢对你说半个不字?再说既是低嫁,只要有娘家撑腰,你在闻家过得定不会比现在差!” “我从前不满意他,因为他家世够不好,人又聒噪。可如今……如今咱们已经没有选择,与其让你祖母随意找个人家将你嫁了,倒不如嫁去闻家,至少闻谦是真心待你……” 桑迎秋顿了一顿,这才又道:“毕竟他知道你同别人有了孩子,之后又小产,却还是愿意娶你为妻。” 闻谦冲出来的时候,她竟是松了一口气。就算她对闻谦千万个不满意,只要有一点,他对沈云娇好,桑迎秋便也认了。 “可我觉得他恶心,竟趁着这个机会逼我下嫁……” 沈云娇从前愿意搭理闻谦,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多一个人围在自己身边也没什么不好。而实际上,她对闻谦本就没有什么好感,更不用说是嫁给他。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是你委屈了。”桑迎秋拍了拍沈云娇的手:“但你也不能只想着他的错处,倘若他不出来承认,你该怎么办?再说……再说你真以为还有别的路么?” “在老夫人眼里,我害死了林氏,这是那么大的错?你真以为她会疏忽至此,这么容易就让你进来?” 桑迎秋本不想将事情说得这样清楚,可沈云娇向来没什么主意,她也怕自己的女儿今后吃亏太多,便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你祖母未必不清楚闻谦的意图,她兴许也知道你二人没有私情,之所以没有拆穿,不过是不想折腾而已。” “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自然将你视作掌上明珠,可老夫人跟前儿有沈云悠、沈云蕊,就连那路棠华也是她心尖儿上的。出了这种事,她何必要费心费力去护你?只要不令沈家蒙羞,你嫁给谁,于她而言又有何干系?” “眼下看来,想要让沈府不受牵连,最好的办法便是快些让你和闻谦成亲,她自然是愿意的。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这样轻松就见到我了么?你祖母恐怕比谁都清楚你不愿嫁给闻谦,没有拦着你见我,大约只是想让我劝劝你。” 沈云娇呆愣地看着桑迎秋,许久才想起来擦自己的眼泪,她嗓音干涩,半晌才艰难地问:“母亲是说,祖母会逼我嫁?” “肯让我劝你,不过是念着那一丁点儿祖孙之情,若你执意不答应……”桑迎秋说着忍不住按了按沈云娇的手心,有些着急:“这一次你就听母亲的吧,云娇!” “闻家虽比不上沈府,可到底是大户人家,闻谦又心疼你。嫁过去之后将所有的东西捏在手里,做个风风光光的正房夫人,这有什么不好?” 桑迎秋苦口婆心,将嫁去闻家的好处细数一遍,见沈云娇开始犹豫,她趁机又道:“云娇,母亲能同你说的话不多了,每一句你都要听好。” “不多……是何意?” “你祖母气成这样,很快就会将我送到庄子上去。”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沈云娇捂着耳朵不愿意接受,片刻之后,她抓着桑迎秋的手说道:“母亲,我这就去将这件事告诉父亲。祖母再厉害,她也不敢同父亲起争执,您一定要等我回来。” “云娇……”桑迎秋叫了一声,见沈云娇毫无反应,她又拔高声音道:“云娇,你冷静一些!” “母亲!”沈云娇的声音也十分尖厉,二人对视片刻后,她缓缓捂住脸,小声啜泣。 “云娇,你答应我,一定要乖乖嫁去闻家,不可再与你祖母起冲突。” 桑迎秋不肯将这件事绕过去,摸着沈云娇的头确认道。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您……”沈云娇整个人几近崩溃,她抓着桑迎秋的手臂:“您放心,待父亲消了气,我便好好儿求他。父亲是念旧的人,总有一日他会答应将您接回来的!” 桑迎秋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笑了,她回答道:“好,母亲等你。”说罢一下一下抚着沈云娇的手心。 其实她心中清楚,自己哪里等得到那一日?既然都被送出去了,还能有什么活路?送到庄子上去,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只是这些事,还是不要让沈云娇知道的好,难得她一片孝心。 第435章 沧海一粟 第二日沈云悠去见了乔妈妈,她刚将门打开,乔妈妈便起身问道:“大小姐,事情如何?” 沈云悠看了她一眼,走到桌前坐下:“她认了。” “谁?” “桑迎秋。” “夫人?”乔妈妈紧绷着的手臂垂下来,她低着头自言自语:“是她……” 许久之后,她看着沈云悠开口道:“大小姐,事已至此,您……” 她这话自然是在试探,她们之间早有交易。但二人毕竟是主仆,她也怕沈云悠出尔反尔。 “事已至此,我虽不甘心,但遵守承诺。”沈云悠回答。 当初莲渺诬陷乔妈妈藏毒药,整个宅院都在传乔妈妈害死了乌宁,她便将人关在了房中。 有一日夜里,她差人往乔妈妈房里扔了一样东西。那是块玉,并不算珍贵,却是乔妈妈的小女儿一直戴着的东西。 沈云悠之所以将这东西偷过来扔给乔妈妈,便是要让她以为,这是害她的人在告诫,不许她说出真相。 可一旦乔妈妈发现对方盯上了自己的女儿,定然不会放任不管。 如此一来,两边都着急,激起矛盾之后必然暗中争斗,她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乔妈妈第二日就“疯”了,并借着疯劲儿,说着什么:“两个,手上有伤疤。” 这便是在告诉对方,若再逼她,敢动她的两个女儿,她就将所有的事说出来,提起手上有伤疤的人则是威胁。 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桑迎秋,她很快便派莲渺去给乔妈妈送东西,想要取其性命。 沈云悠将计就计,以乔妈妈的死为由将莲渺抓起来,又利用她让老夫人发现了桑迎秋做的丑事。 老夫人将桑迎秋关起来之后,沈云悠本以为乔妈妈会恢复正常,怎料她还是一味装疯,不肯将真相说出来。 沈云悠一直想不通,她不明白乔妈妈为何要替桑迎秋保守秘密,甚至以为乔妈妈自己也牵涉其中。 后来平蓝突然倒戈,将沈云娇害死林氏、桑迎秋为保护她处理掉乌宁和乔妈妈的事说了出来。 而后沈云悠便同乔妈妈谈了一次,乔妈妈再也坐不住了,她怕沈云悠抓住机会将这件事闹大,以至于将桑迎秋母女推向深渊、令沈家蒙羞。 二人便做了交易,乔妈妈答应让老夫人知道真相。但要怎么做,只能由老夫人自己选择,沈云悠不得干涉。 沈云悠这才写了信放在盒子里,又让冬娆往老夫人那里送。 一切都很顺利,老夫人虽没有收到信,却怀疑到了沈云娇头上。出人意料的是,桑迎秋为了保护沈云娇用尽手段,甚至不惜害她自己。 于是直到现在,老夫人都不知道完整的真相。 “您说过,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再干涉?”乔妈妈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算是过去了,您不能再翻出来。” “是,这件事过去了。” 对沈云悠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可仅凭一个平蓝,根本不足以令老夫人相信桑迎秋母女害死了林氏,又对她身边的人动了手。 除非让林氏自己告诉老夫人。而能让她“开口”的,只有她留下的盒子和步摇。 沈云悠答应了乔妈妈的要求,事关林氏,她也觉得由老夫人来处理更好一些。 “真正同沈云娇有私情的人,手上有伤疤对么?”沈云悠问:“你假借装疯四处叫嚷将此事说出来,是想威胁她们?” “林老夫人死前将她手上的镯子,以及步摇、盒子留给了我。我将镯子戴上是为了保命,可步摇和盒子不能轻易拿出来,我便只有用这件事保全自己和女儿。我想着若她们害怕,定然不会再作孽,不料她们只想杀人灭口……” 除了怕沈云悠,也是因着桑迎秋母女实在心狠手辣,乔妈妈不知道这么下去,还有多少人会丧命,这才选择将真相推到老夫人面前。 “竟是现在的结局,夫人她……”乔妈妈叹着气,有些唏嘘。 “她虽不是好人,甚至也算不得是个好母亲,对沈云娇却也算是用心了。” 沈云悠怎么也没想到,桑迎秋会故意让老夫人以为她要陷害沈云娇,以将事情全揽过去。 本来害死了林氏,桑迎秋在沈府便没有了立足之地,若再加上一条陷害女儿的罪名,她便是亲手将自己推上了死路。 乔妈妈心绪复杂,最终却只是说出一句:“哪里有父母会不爱孩子?若不是为了我那两个女儿,我也不会装疯,更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到了这一步也无碍,当年……当年我母亲也是遇上了祸事,在进京的途中被贼人杀死。有人冷漠有人惋惜,就算多年之后有人提起她,也只会叹一句红颜命薄,没有人会说沈府的不是。因为这是祸事,是意外,沈府左右不了。” 沈云悠说着,拳头也渐渐握紧:“桑迎秋是病了,要去庄子上静养;久治不愈,最后死了。她也不过沧海一粟,过个一两年,还有多少会有多少人记得她?死了一个夫人,于沈府而言,其实不是大事。” 乔妈妈看了她许久,最后说道:“大小姐,您回去吧,过两日我会去见老夫人,同她说些事。” 见沈云悠迟迟没有动作,她便又道:“您大可放心,我不会提到您。” 就算是为了让这件事彻底过去,她也绝不会将沈云悠牵扯进去。 沈云悠这才离开,她刚踏进宅院没两步,便遇见了苏芷。 “大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苏芷说道。 “祖母有事么?”沈云悠问,苏芷摇了摇头:“方才是别的小丫鬟传的话,我也不大清楚。” 她略微想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对了,昨晚听老夫人念叨着,说想让您先回沈府,兴许是这事儿。” 苏芷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说清楚便走了。沈云悠心中疑惑,赶紧去了老夫人房中。 房门开着,沈云悠走近,发现房间里很安静。 平日里若是没事,老夫人便只让苏芷和顾嬷嬷在房中伺候着,这会儿应当只有顾嬷嬷在,沈云悠想着,走了进去。 “祖母?”她出了声,又往前走几步,忽然听见“咔嚓”一声,们被锁住了。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36章 还不都是为名为利 “做个了断吧!”桑迎秋将门锁上走到沈云悠面前。 二人对视良久,她最终开口道:“看来是我输了。” 什么乔妈妈、冬娆,说到底都是下人,能翻起多大的浪来?若说没有沈云悠推波助澜,她一点儿也不信。 ......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36章 还不都是为名为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7章 跨不过的坎儿 沈舜将沈云悠送回了房间,看着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心疼,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不是吓着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沈云悠点头:“是有些怕。” 她抓着沈舜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整个人微微发抖:......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37章 跨不过的坎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8章 难得糊涂 “老夫人,林老夫人临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她选择隐瞒,一来是不愿让您为难;二来是替沈家着想,不想整个沈家都遭人议论。若您因为此事过意不去,以至于伤了身体,不就同她的本意相悖了吗?” 乔妈妈劝道,她先前为了不让沈云悠怀疑自己,曾说见到林氏的时候,......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38章 难得糊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9章 这都听谁说的 沈云悠走出小巷,正打算回沈府,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声音还有些耳熟。 “大姐姐,你等等!”沈云蕊冲上来拉住她的衣袖,气喘吁吁。 “我和棠华听说你在乡下出了事,便想着去看看你,没想到这就碰上了。”她解释道。 ......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39章 这都听谁说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0章 看什么看 “去,再给我要壶水过来,要滚水。”于公子死死按住小二,同一旁的人强调:“要滚水!” “这,这不是要出人命吗?”老板吓得拍着双腿,他见于公子不像是说笑,便心一横,上前去阻拦道:“于公子,是我没......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40章 看什么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1章 姓于的狗 “怎么可能再来往?我母亲知道我同她的事后立刻替我定了亲事,怕节外生枝。” 一杯酒下肚,于公子想起如今的境遇,更加烦闷:“我自然更愿意娶她,她向来柔弱,人又傻,能管我么?” “既是如此,为何......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41章 姓于的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2章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你这个正房夫人是怎么当的?” 简氏瞧着路棠华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皱了皱眉,她用帕子捂住口鼻,转头责怪梁栾真:“我说过了,你进门之后,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盯着。” “怎么?连看门的你都管不好?......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42章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3章 我们家有的是银钱 于家到了于邵庄这一代,已经是个空壳。稍有些权势的人家都不大愿意同于家结亲。正因如此,简氏才会挑中梁家。 按照她的想法,梁家再富,那也只是商贾人家;梁栾真性子也确实不好,可嫁过来之后多管教管教便是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敢将于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于邵庄身上,娶一......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43章 我们家有的是银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4章 满身铜臭味儿 你发疯了吗?竟敢用这种东西砸我妹妹?” 于邵庄看着自己那又肥又腻的大舅哥挺着大肚子艰难地爬上来,他气喘吁吁地指着花瓶说道:“你个天杀的,把花瓶放下!” “我爹娘答应将我妹妹嫁过去是希望她过得好,你就是这样欺负她的?”梁家大哥梁栾安走过去立刻将梁栾真护在了身后。 于邵庄瞧着他身后那一大拨人,缓缓将花瓶放到一旁的柜子上。虽说梁栾真惹他嫌恶,但有一句话她没说错,梁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正因如此,梁家家丁也多,单单是一个院儿的丫鬟,就比整个于家的丫鬟加起来都多。 于家早失了势,哪能跟财大气粗的梁家比?于邵庄知道,就算是为了不让母亲的盘算落空,面儿上功夫他也得做足。 “大哥,你误会了,我并非要砸栾真,只是一时着急,心中的火无处发泄,这才……”他挤出笑脸同梁栾安说道。 “你有什么怒火?难不成让你娶我妹妹,你还委屈了?” 梁家家业大,梁栾安早早便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担子,他虽读书练武没一样在行,经商却是一把好手。 这些年梁家过于平顺,他在家中便养得白白胖胖,同人动起手来从来吃亏。几年前梁家二弟同别人起了冲突,他这个当哥哥的过去解决,上去就摆出黄金请人家息事宁人。 谁知兄弟二人立刻被暴揍一顿。 自那以后,梁栾安只要出门,必然带着好些家丁,就是怕自己吃亏。方才一听梁栾真的丫鬟说她被于家人欺负了,梁栾安放下手中的账本就抡起棍子。 论起功夫,于邵庄虽也是个半吊子,比起他却还是略强一些,梁栾安便带着一大拨人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他说话间时不时要往身后看,只要见到家丁还在,他便安心,连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许多。 于邵庄迟迟不肯回答,他甚至上前拍了拍此人的脸:“你别一副小媳妇样,怎么?是怪我们栾真强娶你了?” 于邵庄脸都憋红了,酒楼里这么多人,梁栾安说出这种话,完全就是在侮辱他。 就连梁栾真也觉得这话过了,她轻轻地拽了拽梁栾安的衣袖提醒道:“大哥……” 梁栾安清了清嗓子,又用力拍了于邵庄的背,这才开口:“是不是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可你别忘了,你那老娘刁难栾真时,比这难听多了。这会儿知道难受了?那就回去同你娘说说,待栾真好一些,否则比这难听百倍千倍的话你都得给我受着!” 梁家本就不满意于邵庄,眼见着梁栾真自己也有了一丝悔意,梁栾安自然不给于家脸。 只见他从袖中抽出一块金子放在于邵庄面前说道:“好好儿想清楚,究竟是让栾真做个清闲的夫人,还是要同梁家撕破脸!” “栾真我就先接回去了,什么时候想清楚再来见我。”他说罢便拉着梁栾真要走,总归梁家家大业大,梁栾真花个十辈子也花不完。若她高兴,那就让她在娘家住着。 “这做法怕是不妥吧?” 简氏得了消息,也过来了,她为人傲气,梁栾安带的那一大堆家丁便自觉地让了路。 她当然瞧不上梁家这俗气的做派,便睨了梁栾安一眼,语气怪异:“你难不成以为一块金子就可以将所有事都解决了?你妹妹如今是于家的媳妇,你做不了她的主了。” 梁栾安伸出又白又胖的手摸着下巴,似乎觉得简氏说得颇有道理。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又取出一块金子放在桌上。 “你的意思是,两块?” “你别太过分,真以为于家同你们一样,满身铜臭味儿么?”简氏拍了拍衣裙,似乎离梁家兄妹近一些都脏了她的衣裳。 梁栾安听了她这话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摆着手:“误会误会,原来你不是想要金银财宝?那你早说啊!当初你可不就是这样拐弯抹角地要嫁妆么?怨不得我!” “你!”简氏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虽说于家没落了,可她从前接触的都是正经人家,说起话来大多客客气气。像梁家这样粗鄙的,她倒是头一回见,难免有些应付不来。 “说到底,你妹妹是于家的人,若你敢将她带走,我立刻去官府告你!” 简氏当然清楚,这个时候不能让梁栾真回梁家,一来她嫁过来才没多久,若就这样走了,于家定会遭人笑话;二来她费了不少心思才同梁家做了亲家,若真和离,便什么都没了。 “我呸!你莫要扯这种话吓唬我!”梁栾安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口水都溅到了简氏身上:“官府那是为百姓申冤的地方,还能管我妹妹住娘家还是夫家?” 他虽没读过多少书,可不傻也不怕事儿,没有被简氏唬住。 “小夕,将少夫人带回去。”简氏吼了一声,抖着手用帕子擦了擦脸,觉得自己受够了,吩咐下人要将梁栾真带走。 她的丫鬟刚走到梁栾真面前,梁栾安带过来的一大拨人立刻涌上来将于家母子团团围住。 “怎么,你还要打我们母子不成?” 就连简氏也有些心虚,若梁栾安真动手,挨几下打不说,于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再说他们母子只能吃哑巴亏,这种丢人的事,总不能真闹到官府去吧? 梁栾安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肉实在太多,每走一步,脸上、肚子上的肉都在抖动。 眼见着他走到了面前,于邵庄赶紧将简氏护住,哪知道梁栾安用肥胖的手将他的脸推开,一双眼睛盯着简氏。 简氏那张高傲的脸已然煞白,她想说话,嗓子却绷得很紧,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于夫人,你这身衣裳可真不错,改日我也去给我夫人做一身全新的。”梁栾安忽然笑起来,一双眼睛几乎陷进了肉里,令简氏一阵恶寒。 他说完便乐呵呵地拉着梁栾真走了,剩下全身发软的简氏和满心怒火于邵庄。 梁家一大拨人震得酒楼的梯子直颤,王老板拍着大腿哭喊:“我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这话刚出口,自他身边经过的梁栾安忽然停下脚步,王老板赶忙捂住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他正准备赔不是,梁栾安已经抬手示意他不必开口,而后取出一块金子放在柜上,微微一笑。 王老板只觉得一双眼都亮了,他对上梁栾安的目光,心照不宣地眯起眼睛笑了。 第445章 用你的猪脑下酒 怎么走了?”沈云蕊磕着瓜子有些失望,她可就等着看梁家人好好儿教训那姓于的。 沈云悠推了推面前那一大堆瓜子壳,又喝了口茶,这才道:“梁家大哥就是吓吓他,不可能真动手。” 梁栾安为人圆滑,做事看似不着调,其实很有分寸。不管是为着梁家着想,还是为了梁栾真的名声,他都不会轻易打于家的人。 “你怎么回事儿?成日不学无术就算了,我说过多少次,这些事若被她发现,定然同你闹,可你呢?但凡听了我一句劝,便不会闹得这般难看。” 简氏平复了一下心绪,朝着于邵庄发火。 “是你非要我娶的媳妇,要哄你去哄,总之我是不想同她过下去了。”于邵庄也没了耐心,索性撂下这么一句话,不愿再提起梁栾真。 “你说什么混帐话?事到如今你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 简氏生怕他一气之下当真同梁栾真和离,便压低声音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梁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还能亏待了你这个姑爷?” “我就算是去街市上要饭,也不想再同梁家沾上关系!” 于邵庄赌气般说出这话,将简氏气得够呛,她指着于邵庄,整条手臂都在发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你若真同她和离,就别再回于家,自己看着办吧!”她冷眼看了看于邵庄,转身走了。 于邵庄说话的时候倒是厉害,可简氏清楚得很,倘若于家和梁家真不管他,用不上三日,他便会低头认错。 只要让他吃吃苦头,他很快就会上门同梁栾真道歉。 她下楼之后,于邵庄踢了一脚地上的喻科骂道:“还不起来,想赖在这里不成?” 方才梁栾真大闹掀了桌子,喻科这厮竟也顺势倒在地上,直到事情收场都没有起来。 “都说你傻,还真将自己当头猪了?这么大动静都睡得着?” 于邵庄实在搞不懂这个喻科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和梁栾真闹一场;梁栾安闹一场;他母亲又闹了一场,喻科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跟睡死了一样。 这会儿他终于起身拍了拍灰,打了个哈欠问:“于兄,这……这酒咱们还喝吗?” “喝啊,怎么不喝,正好用你的猪脑下酒!”于邵庄横眉怒目,看上去是想将气都撒在喻科身上。 “咱们也走吧!”另一边儿,沈云悠拉起沈云蕊下了楼。 沈云蕊不住地回头,似乎还没看痛快,沈云悠便低声提醒:“别耽误了事儿!” 二人离开后,于邵庄骂了喻科一通,心中终于舒坦了些,便也没有多待。 “于兄,要不去别的地方?这酒楼也太小了!”出了酒楼,喻科兴致勃勃地说道。 他平日里不怎么发火,给银钱又爽快,正因如此,于邵庄才觉得他傻。 “走啊,反正今日不痛快!”总归喻科人傻钱财又多,于邵庄也知道自己吃不了亏,便应了下来。 这会儿街市上的人不多,因着忽然刮起大风,好些商贩都收拾起东西走了。二人正要经过小巷,喻科忽然见一女子迎面走来。 “你……”他话还没出口便被撞了一下,他按住自己的肩头转身道:“你一个女子,哪来这么大力气,我……” 小宛杀气腾腾地盯着他,顺便又扬了扬手掌,喻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颊,戒备不已。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心说,转过身正要叫于邵庄,忽然发现人不见了。 “于兄,于兄?”喻科喊了两声都没有动静,他只得在四处找人。 于邵庄已经被套上麻袋拖到了巷子里,沈云悠几人每人拿着一根棍子,摩拳擦掌。她比划了一个护住头的动作,示意几人不要往死里打。 白桃将于邵庄的手用绳子绑好,沈云蕊和路棠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声闷响后,于邵庄的惨叫声紧接着响起,白桃立刻隔着麻袋找他嘴的位置,而后死死地按住。 由于不能骂出声,几人心里憋得慌,便也没有太过克制手上的力道,打得于邵庄哭爹喊娘。 没过多久,小宛跑过来指了指巷口,沈云悠便会意,将于邵庄身上的银钱、玉佩都搜刮下来,带着几人跑了。 出了巷子,她随便找了个地儿将东西埋了,造成于邵庄被劫财的假象。 “可算是出气了。”路棠华说道,她实在看不惯于邵庄这副嘴脸,在酒楼的时候便想动手,这会儿心中好受许多。 “可惜了二姐姐,偏偏被这么个人给骗了!她平日里那么高傲,究竟怎么想的?” 沈云蕊心绪复杂,沈云娇从前谁也瞧不上,却偏偏栽到了于邵庄身上,还因为他要嫁给闻谦。 “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同祖母说说吧?不管怎么样,二姐姐至少不必嫁去闻家……”她开始犹豫,想要拉沈云娇一把。 “不可!”路棠华阻止道:“这事儿疑点重重,我看我母亲也不大相信,就连咱们都觉察出了不对,祖母怎么会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是说……”沈云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若路棠华所说不假,老夫人为何要将沈云娇推上这条路? “沈云娇和于邵庄的事,连桑迎秋都有意瞒着,她是沈云娇的亲娘,总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吧?” 沈云悠将她拉过来解释道:“桑迎秋和祖母都选择这样做,应当也是有别的考虑吧。” 她说得含糊,可心里明白,老夫人也知道闻谦和沈云娇的事不对劲,之所以不追究,大约是已经猜到真正同沈云娇有私情的那个并不是可以托付之人。 若将事情查清楚对沈云娇来说不是好事,她倒情愿被骗。 沈云蕊听二人这么一说倒也打消了去老夫人面前提此事的念头,只是忍不住又骂了于邵庄一番,巴不得梁栾真立刻同他和离。 另一边,喻科已经发现巷子里被套着麻袋的人。他走过去,略微迟疑地踢了踢那人的小腿。 “救命啊!”于邵庄缩了缩小腿,出声了。 “于兄?”喻科赶紧蹲下来,正准备给于邵庄解开绳子,忽然开口道:“于兄,你这手也没有被绑死,你为何不自己挣开?” 于邵庄用力挣了一下,绳子果真松了一些,很快他便将手抽出来。方才他被吓破了胆儿,哪还想得起这些。 这会儿他缓过来许多,便将套在头上的麻袋取下来一面骂道:“这些需要你个猪脑子来教我?” 麻袋落地之后,喻科盯着他那肿胀又满是泪痕、鼻涕的脸,捂着肚子笑起来。 “猪……猪脑子,于兄,猪脑子!”他笑得直拍地,于邵庄不堪其辱,踹了他几脚便面带愤恨地走了。 第446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沈云悠回府之后,还没踏进院子,远远便看见柏为在那里等着。 “怎么了?”她快步走过去问,柏为四处看了看,有些疑惑:“大小姐,公子没有来找您么?” 沈云悠摇头,说起来,她从乡下回来之后,还未曾见过池季远。 “公子今日一早便进了宫,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本以为他是过来找您了,这才……” 柏为面色焦急,沈云悠有些奇怪,便开口问:“从前他不也总是常常不见么?怎么这一次你这般担心?” “没……没怎么。” 柏为说起话来结结巴巴,沈云悠便认定事情不对,她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出事儿了?” 柏为见瞒不了她,只得说了实话:“近来公子似乎惹了皇上不高兴,一回来就黑着脸,我就是……就是怕他在宫中被为难。” 惹了皇上不高兴?沈云悠凝神回忆起上辈子的事,说起来也奇怪,本来池家是在西镜,池季远就算要离京,那也应该是去西镜。 可这一次皇上却派他去了南境,难不成问题就出在这儿? 沈云悠上一世不大关心这些事,池季远走了她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向来不怎么在意他去了哪里。 如今听柏为说起,她只得绞尽脑汁去想这中间的细节,却仍没有一点头绪,根本猜不到皇上这样做的目的。 更要命的是,上一世池季远一走便迟迟未归。还没有等到他回京,她便死了,自然也根本不清楚他的境况。 沈云悠本想向沈舜打探消息,奈何他根本不在,她便同柏为道:“你且回去等着,若明日他还没有回来,我就进宫去打听打听。” 宫中她认得一个瑜妃娘娘,若事情不严重,总是能听到些风声。 夜里,沈云悠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坐了起来。她想去池季远的房间瞧瞧他有没有回来,可又觉得若他回了沈府,一定会同自己报平安。 她双手撑着头发呆,心中想着皇上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是忌惮池家,故意让池季远去了南境,以此约束他? 沈云悠想得出神,窗户响了好几声她都没有注意到。 “咚!”又是一颗石子儿砸了过来,她猛地起身,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几下蹦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她刚要出声嘴就被捂住了,池季远低声道:“我说几句话就走,你别问太多。” 沈云悠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坠了一下,这般神神秘秘,难不成是逃出来的?他该不会真惹怒皇上了吧? “明白了么?”池季远又问,她赶紧点头,他这才松开了手。 “我立刻要启程去西境……” “西镜?不是南境么?” 沈云悠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月色下,池季远那双漆黑的眸中满是探究,她便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我,我是说……”她想解释,脑中却无比混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南境?”池季远不给她考虑的机会,追问道。 “猜的。” “猜?要猜你也应该猜西境,怎么会无端提起南境?” 沈云悠很清楚,池季远这是起疑了,不可能含含糊糊地将此事过了。她想了许多理由,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最终只得选稍稍靠谱的那一个。 “你进宫许久仍没有回来,柏为担心你,便问到了我这里来,我心里一急……只得向父亲打探消息,是父亲说你要去南境,难不成是他记错了?” 沈云悠自己也纳闷儿,她分明记得就是南境,怎么忽然变了? “当真?”池季远眯起双眼,还是不大信,她便真诚地点了头,确认道:“真的。” “可这件事陛下还未同别人提起过,沈伯父又怎么会知道?” 沈云悠微微张着嘴,她抬眼对上了池季远的目光,半晌后,忽然用力推了他一下。 “你骗我?”她这话里带着几分愤怒,她担心得觉都睡不着,他却编谎话来骗自己,简直可恶! 也怪自己太信任他,这才被套了话。沈云悠生起自己的气,她当真是关心则乱。 若认真想一想,便能想到,池季远再傻,也不会蠢到轻易同皇上起冲突;若他当真脑子被门挤了做出这种事,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逃出来? 什么迟迟未归,惹了皇上不高兴,分明是他编出来骗人的。 她叹了口气,也知道大约是瞒不住了,便问:“你什么时候起疑的?” “说不清楚,一开始看见你,我便觉得不大对劲。”池季远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回答道:“分明是第一次见,你却莫名对我抱有敌意,我很难不去怀疑。” “我仔仔细细地回忆过,先前确实没有见过你。原本以为你是心有所属,这才不愿搭理我,可……” 他贼兮兮地笑了笑,将手支在窗沿上凑过去:“可我瞧你对我也挺……” “你……有事儿说事儿,别耍流氓!”沈云悠气极,这种时候,他竟还有心思说笑。 池季远清了清嗓子,又道:“我倒也不是太计较,想着你一个小姑娘,任性些倒不奇怪,可偏偏你知道的太多了。” “最开始桑家想逼你身边的丫头灵意嫁给桑嘉志,你便将他害死同村姑娘的事翻了出来。还找到了那姑娘的尸体,我姑且认为你设局已久,运气又不错,赢下了这一局。” “之后我便多留意了一番,越发觉得不对劲。别的不提,单说江家的事。江家夫人桂氏的生母失踪了那么多年,甚至连桂氏都以为她死了,你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在哪里,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她失踪的时候你尚未出生,又怎么可能在多年之后,准确地找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他这每一句,沈云悠都无法回答,她清楚他不会害自己,便没有防过。可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问,她才习惯了不去隐瞒。 可她忘了,从上辈子开始,池季远便是心思缜密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又怎么可能不怀疑? 第447章 报应来了 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能未卜先知。” 池季远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大可信,便正色道:“若我一直在上京待着,倒也可以装作不知道。既然你不愿告诉我,我也就做做样子。可如今我得离京,还是得将事情弄清楚才能放心。” “我……我虽不能未卜先知,可确实比一般人知道得多一些……” 沈云悠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她绞尽脑汁,最后说道:“有一日我在房中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多年以前。正因如此,我才会知道之后发生的事。” “这听上去确实荒唐,可我没有骗你。” 她本担心池季远会认为自己是在糊弄他,没想到他只是转过头看了她半晌,开口问:“也就是说,你知道上辈子的事儿?” 沈云悠点头。 “我上辈子同你有仇?”若真是这样,事情倒也解释得通。 点头,又摇头,沈云悠有些纠结,她没法说清楚他们上辈子的纠葛。 “难怪动不动就对我恶语相向,还动手动脚,原来我真惹了你。”池季远站直:“可真记仇!” “你信我么?” 沈云悠有些奇怪,这么不可思议的事,他竟连问也没有多问一句便信了? “为什么不信?这不正好可以解释之前的事吗?”池季远答着,忽然狡黠一笑,他凑过去问沈云悠:“那你上辈子嫁给我没有?” 沈云悠一怔,她没来得及嫁。 “没嫁吧?瞧你这副样子就知道。”池季远自己回答道,他敲了敲沈云悠的头,有些不满:“那是嫁给别人了?” “也没有。” 沈云悠答完,他便眯眼笑起来,跳过了这件事:“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倒是说说,我这次去能平安回来么?” “我……我不知道……”沈云悠咬了咬嘴唇,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我没活那么久。” 池季远愣了一愣,这话的意思是……他离开之后,还没有回京,她便会丧命?他下意识地攥着她的手,手心都是汗水。 “你别怕,害我的人已经没机会下手了。”沈云悠回握着他的手,双眼明亮:“我不是说过么,要在你走之前将事情解决了,这样才能安安心心等你回来。” 先前为了让老夫人厌恶桑迎秋,她便故意拖着病不好。当时池季远很生气,她也曾说过这些话,只是他以为她只是敷衍自己,想将事情混过去。 “既是如此,我也不必过分担心。总归你未卜先知,知道危险在哪儿,也清楚怎么躲开。” 池季远当真松了口气,他虽知道沈云悠心思细腻,可二人从前也闯了不少祸,他也怕自己走后她会出事。 眼下知道她有法子保护自己,他的担忧也少了许多。 “你担心什么?你若真担心还会编这种话吓我?”沈云悠的脸色说变就变,同他算起了账。 池季远咳了两声解释道:“我也是怕你戒备心太重,不肯说实话,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我在乡下都被桑迎秋用刀抵着脖子了,你竟还有心思骗我!” 沈云悠本只是佯装生气,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话里带着些委屈的意味。 池季远叹了叹气将手伸过去碰她的脸,柔和了语气:“吓着了吧?” “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沈云悠抓住他的手抽了几下鼻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手心划着。 本来他得到消息后立刻就要过来看她,思虑半晌还是狠下心,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弄了个清楚。 池季远隔着窗户轻轻抱了她一下,嘴里说着:“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是不会有了,沈云悠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上。微风带着花香吹过来,沁入心脾,沈云悠懒得不愿动弹。 虽说池季远先前便说过,他不久之后便要离京,可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近了,沈云悠心中还是生出了些慌张。 这日白桃央着她出来玩儿,她虽答应了,却有些魂不守舍。 “小姐,前面新开了几家铺子,咱们也过去瞧瞧吧!”白桃说着拉她走上前去,自个儿往里凑。 沈云悠愣了会儿神,忽然被一阵惊叫声唤醒。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将事情弄清楚,便觉得头上一痛,发丝散了下来。 她伸手在头上摸了一把,发现簪子不见了。 沈云悠想也没想便跟着追了过去,今日头上的发簪偏巧是池季远先前送的那一只。 “小姐,小姐!”白桃买好了东西,一转头却发现沈云悠跑了,她便将吃的一扔,想跟上去。奈何人太多,半晌也没有挤出去。 抢沈云悠簪子的人嚣张至极,见到谁头上的发饰顺眼她便用手去扯,也不管发饰的主人是谁,似乎并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人。 一阵接一阵的尖叫声响起,可没一个人像沈云悠一样拼命地追了上去。 直到进了巷子,沈云悠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紧张地抓了抓衣裙。瞧着那人的身手,功夫定然比自己好,这会儿四周又没什么人,若真打起来,必是自己吃亏。 到时候簪子要不回来不说,自己怕是也得受伤。 她往后退了退,想立刻跑出巷子,哪知道刚转身,便被麻袋套住了头。 “胆儿可真大,现在怎么办?” “敢跟上来,先教训一番再说!” 耳边有人在议论,沈云悠心中想着,完了,报应来了。先前她带着一帮人将于邵庄蒙上麻袋狠揍了一顿,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先打晕吧!” 这话一出,沈云悠刚张开嘴想试探,已经被敲晕了。 醒来的时候手脚被绑住了,沈云悠披头散发,好半晌她才发现自己头上的发饰全被取下来了,头发也就跟着散了。 她环顾四周,这是个很简陋的房间,没几样东西。房间里很暗,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也没有人守着她。 反而是房门外一直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沈云悠心中盘算着,方才那群人只是想教训自己,想来并非仇人。他们敢在街市上抢东西,大约并不打算一直待在上京。 这么说来,这群人是缺银钱?若真是这样,倒也好谈得多,不至于丢了性命。 第448章 你怎么这么俗气 过了许久,沈云悠又渴又饿之际,房门终于开了。骤然袭来的光令她眯起眼睛,开门那个转身喊了一句:“茉姐,人醒了。” 茉姐听了这话立刻走过去站在门口理着自己的发丝,漫不经心地问沈云悠:“你既闯了过来,应当也知道吧?命是保不住了。” 沈云悠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却并不回答,茉姐将头发往后一甩,有些恼怒:“怎么?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同我显摆你眼睛大?” 沈云悠用力摇头,目光落在了她的头上,池季远送的那支簪子此时就在她发间。 “既然不是,怎么不回答?”茉姐走过去,先前开门那个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茉姐,咱们堵了她的嘴……” “我当然知道!” 茉姐接话接得飞快,她几步走上前去将塞在沈云悠口中的布条扯开,又拍了拍手:“你究竟说不说话?再不回答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我只是无意跟了过来,若你们当真在意,不如……不如让我赔偿些东西?”沈云悠试探地问道。 茉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劣质脂粉的味道令她忍不住咳嗽。半晌之后,茉姐猛地蹲下说道:“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若你猜中我想要什么,便留你一条命。” 她说完高傲地昂起头,伸手轻抚刚梳好的发髻。 “银钱?”沈云悠以为这群人是路过上京的劫匪,皆是劫匪,最看重的自然是银钱。 “你这张脸瞧上去倒是好看,可想事情怎么就这么俗气呢?” 茉姐啧啧两声,皱着眉招了招手。另一个小丫头便搬出一个箱子。茉姐潇洒地将箱子打开,黄金白银,晃得沈云悠微微眯眼。 茉姐坐在桌上,从箱子里取出一块黄金,又吹了吹上面的灰,不屑地同沈云悠道:“这种东西我可有的是,你觉得它能保你的命?” 沈云悠嗓子干涩,她甚至觉得整个嗓子都快冒出火来了,可还是哑着声音回答:“那你要什么?” “我这不是让你猜么?” 茉姐有些生气,她将金子一扔,走上前去捏着沈云悠的脸说道:“小姑娘,这世上的事可没那么简单,你想要保命,就得靠自己。若每件事都由我来讲清楚,你不是成废物了么?” 沈云悠觉得这个茉姐像极了教书先生,一开口便在教自己做人处事的道理。她倒也接触过穷凶极恶之人,可从没遇到过像茉姐这样非得说教的劫匪,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同茉姐谈。 她觉得自己整个脑子糊成了一片,面前的人可是劫匪啊!劫匪不要财物还能要什么? 见她奄奄一息地靠在柜子上,面如死灰,茉姐反而急了,她开口道:“你瞧上去年纪小,不懂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就让茉姐我提点你一番罢!” 沈云悠挣扎了一下,换了一边靠着柜子,她搞不懂面前的劫匪为何要替自己解围。 “咱们女子在这世上,本就受了太多不公的待遇,自然应该好好儿对自己。我虽没念过什么书,倒也认得几个字。曾经看过一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呸!这是哪个不长脑子的人说的?老娘有才有貌有德,你们管得着吗?我看就是太给这些人脸了……” 说起这些,茉姐滔滔不绝、气愤不已,最后还是她身边那个小丫头低声提醒道:“茉姐,茉姐……说太多了。” 茉姐这才意识到自己偏离了正题,便清了清嗓子走到沈云悠面前:“总之,咱们女子就是要活得艳丽,打那些狗男人的脸!” 沈云悠抬眼,她倒没想到茉姐能有如此见地,眼下看来倒也不像是个纯粹的劫匪,既然都提到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确实是我太俗了。”沈云悠立刻同茉姐赔了不是,又肯定地点头:“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若有心学东西,我愿意从家中书房挑些书给你送过来。你爱看什么样的,尽管同我说!” “若你想学写字,我便为你置办上好的笔墨,定然……” “小姑娘,你别太过分!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却将我当傻子耍,你觉得这合适吗?” 哪料到茉姐忽然沉下了脸色,她取出刀在沈云悠脸上比划了一下:“我最恨别人耍我!你可想好了,倘若真惹怒了我,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救不下你!” 刀面冰凉,沈云悠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她抖了抖肩膀,眼中忽然盛满泪水。 “茉姐,我哪敢耍你?我同你这才刚刚认得,我……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我也痛恨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家中规矩多我资质又差,纵是读了些书,人依旧愚笨,我又有什么办法?脑子不好就该死吗?这世上又哪里有这种道理?” 沈云悠当真猜不透茉姐的心思,但她懂得投其所好,便哭哭啼啼地诉说着世道的不公,似乎是豁出去了。 “可你就算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至于这么蠢啊!” 兴许是见她哭得太惨,茉姐倒是将刀给收起来了,却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是蠢,可我不能学吗?你不让我学,也不同我说清楚,上来就要我的命,我胆儿都吓破了,怎么去猜你的心思?” 沈云悠越说越委屈,声嘶力竭地哭起来,最后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茉姐倒还有几分恻隐之心,尤其她现在又是个小蠢货。 “好了,你就别哭了,茉姐也没真想要你的命。可你怎么就是榆木脑袋,说什么也不明白?” 一旁的小丫头苦不堪言,茉姐平日里都是有话直说,豪爽得很。偏偏遇上某些东西就要扭扭捏捏,非让别人猜。 “你想想,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小丫头提醒道,沈云悠张大嘴巴,觉得嗓子已经快废掉了。 怎么到这里来?还不是为了追簪子……对了,簪子? 沈云悠抬起头打量了茉姐一番,她戴发饰的习惯似乎同言欢歌有些像,不管好不好看,一股脑儿往头上塞便是。 茉姐此刻正在房中走来走去,衣裙掀起一阵风。那股劣质脂粉的味道又扑了过来,沈云悠猛地咳嗽起来。 “茉姐……”她忍着嗓子的痛,勉强开口道:“簪子?发钗?胭脂水粉?”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49章 可造之材 我就说了,你还算是可造之材!” 见沈云悠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茉姐毫不掩饰夸赞,她将头上的发簪取下一支在沈云悠面前晃了一晃。 “你看,这种样式的簪子我以前从没见过,可你也知道……我们,我们身份特别,不大好抛头露面。” 身份特别……沈云悠在心中叹了口气。说得这么好听,还不就是怕被抓了,不敢太张扬?她往后靠了一下,又皱了皱鼻子,想同茉姐套起近乎。 “茉姐,你这香膏也不好,味道太浓烈。”她说完,茉姐便猛地拍了她的手:“我就说这味道难闻,她们非说好货不便宜,非要我买贵的。” “贵的?”沈云悠扬了扬眉,茉姐这是……被骗了啊? 茉姐一见她那表情便知道不对,她起身猛拍桌子:“有什么话你就说,我不会迁怒于你。” 她倒也说过最讨厌被当成傻子,沈云悠思虑半晌吐出两个字:“假的。”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茉姐,连同门口看热闹的那群姑娘都明白了。茉姐情绪激动,她从袖中摸出那盒香膏狠狠扔到地上。 “我就说不对劲,就欺负我们不识货是吧?狗!都是狗!”她用力将香膏盒子踩了个稀巴烂,又往上吐了几口唾沫以泄心头之愤。 “茉姐,我能给你真货。”沈云悠没多少力气,说起话来有些虚弱,双眼也微微眯着。 茉姐盯着她,半晌猛地蹲下凑近,开口道:“这张脸倒不像是能骗人的,我就信你这一次!” “我放你走,明日之前你带些东西来便是,也不必太多,就……” 茉姐对这些物什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提要求。她抬头向门口那几个求助,一个个却也没有什么经验。 她们虽都是女子,可大多家中穷苦,集结在一起之后也是为着活下去奔波。眼下终于有机会能打扮一番,都有些拘谨。 “我会看着办的,保管给你们挑好的,但……” 沈云悠偷偷看茉姐头上那支本属于自己的簪子,谈起条件:“但我的簪子你得还我。” “这就开始提要求了?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不放人?” “你若觉得我过分了,这簪子……我,我就不要了。”沈云悠虽不情愿,可还是立马改口,心说眼下还是保命最重要。 茉姐“噗哧”一声笑了,她摸了摸那支簪子:“我吓你呢,既然你开口了,茉姐我也不夺人所好。只不过你得将东西送过来,我才能还你。这样公平!” 她刚说完,身边小丫头就凑过去提醒:“茉姐,咱们是不是应该防着她?万一……” “不用,我瞧这小姑娘没有害人之心。” 茉姐像是完全信了沈云悠,差人给她松绑,将她送出去后又道:“我就在这儿等你,若你今日没有来,我可就带着簪子走了。” 沈云悠勉强点了点头,步履沉重地往前走,没两步,茉姐忽然将她拉了回去。 “这副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你了!”她说着抽出一支木簪,随意替沈云悠挽了头发。 沈云悠走之后,小丫头担忧地念叨:“她跑了可怎么办?” “跑了就跑了呗,吓成那样,不回来也是情理之中。”茉姐拍了拍袖子,她本就没想过沈云悠会回来。 “小姑娘也挺好玩儿的,总归折腾得够呛,又被咱们笑话了一场,真想走就让她走吧!” 她虽确实想要什么簪子、脂粉的,可没有也就那么回事儿。 沈云悠筋疲力竭,她扶着墙慢悠悠地往前走,眼睛虽盯着前方,却着实没有注意周遭的人。 她实在是太累了,只想回家喝几口水。 “云悠?可算找着你了!” 听到声音后,沈云悠缓缓地抬起头,只见霍羽柔飞快地走过来,她身后跟着霍家家丁。 沈云悠的手刚碰着她,便觉得自己完全没了力气,往她身上倒去。 “这是?头发怎么也成了这个样子?” 霍羽柔扶住她,慌慌张张地替她整理了头发,这才道:“我方才碰上白桃听说你不见了,这便带了几个家丁出来找你。” “是被打劫了么?他们欺负你了?” 她说话间有些颤抖,见沈云悠迟迟不回答,她愈发着急,索性同沈云悠道:“你怎么逃出来的?那些人呢?” 沈云悠嗓子疼得已经快发不出声音,便只是伸手指了指巷子。 霍羽柔让她靠着墙坐下,又咬咬牙开口道:“你等着,我去替你教训人!”说罢吩咐着霍家的人进了小巷。 “羽柔——”沈云悠忍着嗓子痛,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 且不说她已经同茉姐谈妥了,就算真要报复,霍羽柔带的那几个人如何同别人抗衡? 她疲惫不堪,靠着墙就想睡过去。却还是尽力爬起来,扶着墙一面喊霍羽柔,一面朝巷子里走。 “茉姐,外面有些吵!” 守在门口的小丫头跑回房间同茉姐说道:“我方才开门看了一眼,是个女子,她带着一群家丁模样的人过来了。” “什么?”茉姐猛地坐起来:“冲咱们来的?” “不清楚,看样子是要抓什么人。”小丫头回答,脸上有些担忧。 “不对啊,咱们只是临时落脚,哪会这么快暴露?” 茉姐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小丫头忍不住低声问:“会不会……会不会是放走的那个姑娘出卖咱们了?” 茉姐脚下猛地一顿,小丫头又道:“她这才刚走,立马就有人找上来了,未免太巧了。” “出去看看!”茉姐气势汹汹地走出房间,又将院门打开。 沈云悠正拉着霍羽柔的手同她解释:“羽柔,不必了。他们没将我怎么样,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怎么可能?在贼窝里走了一遭,哪能不遭罪?” 霍羽柔却认定沈云悠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不肯说实话,便按住她的手安慰:“你别怕,咱们这么多人,不会吃亏的!” “好你个黑心肝儿的,我这般信任你,你竟想害我们!” 茉姐站得远,根本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只以为沈云悠确实出卖了自己。她怒火中烧,回头吩咐:“将人都给我抓起来!” 一大群女子涌上来,很快将一行人给绑了。沈云悠的嘴里又被塞上布条,她整个人又累又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第450章 那是因为你们蠢 茉姐将人抓住之后,把家丁都用麻袋套着扔在院子里,只将沈云悠和霍羽柔带进了房间。 “你可真是不经夸,刚说你是可造之材,这就给我找麻烦了?” 她拿出刀一下一下拍在沈云悠脸上,虽说表情同方才差得不多,语气却明显冷了下来。 沈云悠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茉姐方才肯放她走就是在告诉她,只要她不带人过来,就算跑了也无所谓。沈云悠本也打算规规矩矩地将什么胭脂水粉给送过来,实在没想到会遇上霍羽柔。 “我瞧着你长得招人喜欢,人又傻,便想留你一条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茉姐手上的刀移来移去,最后落在了沈云悠的脖颈处。 一旁的霍羽柔发了疯般挣扎,被塞满布条的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茉姐看了她一眼,吩咐道:“让她说!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花招。” “是我非要过来跟你们作对,云悠拦了我好几次,是我不听劝。你……你要为难就为难我吧!” 霍羽柔盯着茉姐的刀,说话时忍不住发颤。茉姐听了她这话却大笑一声,而后说道:“她不将地方说出来,你能找过来?” “还有。”她凑近霍羽柔,将刀高高举起,作势要刺下去。 “啊——”霍羽柔惊叫一声,茉姐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屑。 “不要什么事都想着往自己身上揽。有些事,即便是揽了下来,你也担不住!还是说……” 茉姐把刀放在桌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二人,最后问道:“还是说你只是在我面前演着姐妹情深的把戏?那你可就打错算盘了。” “我可最讨厌假惺惺,你越是演越是装,我便一定要弄死你才罢休!”茉姐的语气愈渐凶狠,霍羽柔闭上了身体战栗,闭上了眼睛。 眼见她快要支撑不下去,沈云悠动了动,开始挣扎。 茉姐将她嘴上的布条扯下,只是看着她,半晌不说话。沈云悠咳嗽了一会儿,抬头时目光澄澈。 “茉姐,方才是我来不及解释,险些酿成大祸。我同你赔不是,我……” “你这张嘴倒是挺会说。”茉姐拍了拍她的脸颊:“不如先将你的舌头给割了,看你还怎么编瞎话来骗我!” “您想想,我若真要害你们,怎么可能只带这么几个人?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那是因为你们蠢!”茉姐很是气愤,用力揪着沈云悠的脸,她脸上立刻多了一个红印。 “茉姐……我,呜哇——”沈云悠一张嘴又要哭,茉姐猛地捏住她的下巴:“不许干嚎,跟乌鸦叫似的,难听死了!” “哭也没用,真当我是蠢蛋?同样的把戏我还能栽两回?” 见茉姐当真没了耐心,沈云悠立刻闭嘴。她也着实不想嚎个不停,再这么下去,嗓子可真要废了。 “茉姐,怎么处置这二人?”小丫头问。 “明日出城的时候带上,绑着扔河里,是死是活看造化。”茉姐说完又回头看沈云悠:“小姑娘,别怪我不讲情面,我可给你留了一线生机。” 她走近,安抚一般揉了揉沈云悠的头,撂下一句:“知足吧!”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沈云悠和霍羽柔二人,霍羽柔抽动肩膀落下泪来,她开口道:“云悠,是我连累你了,我没想到她们有这么多人……我真蠢,怎么会这么冲动……” “是我没说清楚,怪不得你。”沈云悠哑着声音回答,她虽疲惫不堪,可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何逃走。 要想再同茉姐谈是不可能了,茉姐虽是性情中人,可机会只有一次,如今她对自己已经全无信任,不会冒险放人。 她虽喜欢首饰、脂粉,可到底将性命放在第一位。眼下再用这些去诱惑她,怕也成不了。 沈云悠只觉眼皮直打架,她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要不什么都别管了,就按茉姐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被扔到河里算了。 霍羽柔的哭声传了过来,沈云悠强令自己打起精神,就算她不挣扎了,也不能连累霍羽柔。 另一边,茉姐本就打算快些离京,一群人便在巷口瞅着,若是瞧上了什么东西,便动手偷抢。 茉姐将两支发簪放在手里仔细对比着,最后在发间插上一支,另一支收回衣袖中。 不远处有个少年走过来,挺拔俊逸,他四处望了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眼见着他越走越近,站在最前面那个丫头已经红着脸低下了头。 “你羞个什么劲儿?我瞧着,他应该是在看我!”年纪稍大的那个整理了一下发髻,面带笑容看向少年的方向。 池季远出来是为了找沈云悠,他走得越近,便越是觉得前面那群姑娘的眼神不对,这群人给人的感觉分外怪异。 他在人群中扫上一眼,目光最终落在某一处。 “这位姑娘生得好生秀气,也不知是哪里人?”他走到那群人面前问道。 “我是南——” “我没问你,我是问这位。” 池季远将手伸到茉姐面前晃了一晃,她一怔,对上了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不觉间结巴起来:“小哥是……是问我?” 茉姐虽是这群人的头儿,可也比沈云悠大不了几岁。她自小便在外面混着,遇上的大多是流氓痞子,像池季远这样好好儿同她说话的极少。 她自然忘了该怎么应付。 “姑娘住哪里?不如我们去你家中好生聊聊?”池季远对茉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身边的小丫头立刻回答:“就在前面!” “咳!”茉姐咳嗽一声,示意小丫头闭嘴,她倒还没被冲昏头脑。一个俊朗陌生的男子忽然对自己献殷勤,她可不信这中间没鬼。 池季远发觉了她眼中的戒备,便挑了挑眉说道:“既然姑娘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就告辞。” 他说罢当真转身走了,瞧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小丫头埋怨道:“茉姐,您方才是做什么啊?我瞧着这人也不像坏人!” 茉姐“哼”了一声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官府的人?又怎么知道他不是仇家找来的?” 小丫头哑口无言,她便拍了拍这丫头的头,告诫道:“有着一副好皮囊、说话又好听的男子心机最是深沉,今后离这种人远一些。”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51章 必定找你算帐 茉姐,你是说方才那人别有企图?”过了好一会儿,小丫头开口问,茉姐听了这话猛地停下脚步。 “你倒提醒我了,那人着实奇怪,咱们怕是被盯上了。” 她当机立断,吩咐所有的人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立刻离开上京。 “小姑娘,对不住了!我现在就要走,你的命留不到明日了。”茉姐走进房间同沈云悠说道。 这么快?沈云悠没料到她们会忽然变卦,就这一会儿功夫,她着实还没有想好如何从茉姐手中保住自己的命。 “这个时节河水也不至于太凉,你别担心。”茉姐见沈云悠脸色不好,甚至还这样安慰了一句。 “云悠……云悠怎么办?”霍羽柔脸上挂着泪痕,不知所措地转过头问沈云悠。 “你先别慌,免得待会儿没力气。” 沈云悠虽弄不清茉姐究竟怎么打算,可若运气太差,倒真会被扔到了河里,现在还是省些力气为好。 “还是你懂事儿!”茉姐按了按沈云悠的头,正要夸她,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茉姐脸色一变起身走到门口,只见一大群人涌进了院子。方才的叫声是小丫头发出来的,她的手臂被划伤了,鲜血正顺着衣袖往下流。 “小姐,小姐!您在哪儿?”那群人高声喊着,步步逼近。 “说,是不是你叫来的人?”茉姐收起先前那副说笑的模样,她伸手死死捏住沈云悠的脖颈,眼中有了杀意。 “在这之前,我从不是真心要取你性命。眼下看来,蠢的不是你,而是我!” 她手上稍稍用力,沈云悠一双眼睛便瞪得更大,她觉得喉咙又干又痛,脑子也越来越混沌。 “别杀她,我求你!”霍羽柔发着抖,却还是壮着胆子同茉姐道:“我将命给你,放她走好不好?求你!” 茉姐什么都听不进去,她一心一意要将沈云悠置于死地,不肯搭理霍羽柔。霍羽柔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同茉姐的咒骂声混合在一起,令沈云悠眩晕,她眼前开始模糊,甚至也听不清茉姐究竟在说些什么。 “砰!”的一声巨响,池季远撞开门进来,他几步多去一把将茉姐抓起来扔到一旁。 沈云悠双手按着嗓子,连咳嗽都咳不出来,最后整个人开始干呕。 “果真是你!”茉姐的恨意写在了脸上眼里,她刚要上前去同池季远拼个你死我活,就听见外面的小丫头带着哭腔大喊:“茉姐?茉姐,你快出来,我们打不过!” 她一顿,往后退了几步。现在杀人事小,最重要的是要将自己的人都带到安全的地方。 茉姐衡量一番,回头瞪着沈云悠撂下狠话:“你给我记着,这笔账我必然要找你算!”说完跑出房间。 “还难受么?”池季远替沈云悠拍着背,发现她一张脸已经涨红了,却仍旧干呕个不停。 “张嘴。”他说道,沈云悠听话地张开嘴。他便一手拖着她的下巴,一手拿着水壶,小心地给她喂了些水。 沈云悠早就觉得嗓子快冒烟儿了,清凉的水落下来,她整个人也好受许多。 见她缓过一些,池季远便要收起水,她双手被绑着,便只能用力摇头,用沙哑的嗓音阻止:“我还想喝。” “嗓子又是怎么弄的?”池季远一面喂她水一面问,旁边的霍羽柔冷静下来,她红着眼问:“池公子,外面都是什么人?” 池季远睨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直到他将水放下来,这才问:“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这……这话是何意?”霍羽柔一脸茫然,不明白他的态度。 “都是霍家来的。” 池季远方才看见茉姐头上戴着沈云悠的簪子,套近乎不成之后他便假意离去,又从房顶上折回来。 还没来得及去救沈云悠,一大群人便涌进了院子,为首的那个池季远认得,是霍府的管家。 “难不成我被抓的时候,有人逃脱了?这便回霍府搬了救兵?不过这样也好……我和云悠总算是得救了。” 霍羽柔慌忙解释,池季远却压根儿没理会,他往沈云悠嘴里塞了一颗糖,又替她松绑。 “池公子?我不是故意……”霍羽柔话到一半,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听自己的解释,说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池公子,能不能帮我也解开?”她改口道。 池季远小心地让沈云悠靠着柜子,这才过去将她手脚的绳子解开。 “小姐!”霍府的人正好冲进来,为首的那个说道:“人已经全跑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霍羽柔担忧地看着沈云悠,她将绳子扔了老远,起身说道:“云悠被折腾成这样,我还是先将她送回去吧。” 说罢走到沈云悠面前替她理了理发丝,眼泪也落到她的脸上:“这群人究竟……究竟怎么折腾你了?” “不劳霍小姐费心了,我会带她回去。”池季远伸手护了一下沈云悠,将二人隔开。 “可我不放心……” “羽柔,你就听他的吧,我没事。” 池季远给的糖清清凉凉,沈云悠的嗓子好受许多,她伸手拉了一下霍羽柔的衣袖:“你也吓着了,回去好好儿休息罢!他能照顾好我。” 见她实在坚持,霍羽柔便蹲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叮嘱道:“那你一定得差人给我报平安。” 沈云悠用力地点着头,又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该走了,霍羽柔这才起身带着霍家的人离开。 院子空了,房间里也没有旁人,沈云悠完全放松下来,趴在了池季远肩上。 一阵困意袭来,她眯着眼休息了许久,忽然猛地将眼睛睁开。 “完了,”沈云悠坐正,用力抓着池季远的手臂,同他说道:“我的簪子没了!” 她可就是为了追那支簪子才受这么多罪,眼下绑也绑了,嗓子又哑了,簪子却还是没要回来。 沈云悠一副要哭的表情,池季远迟疑了一下问:“那要不……我替你追追?看还能不能找回来?” “算了,就当……就当我和那支簪子没缘分吧。”沈云悠打了个哈欠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装作不在乎。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52章 我的簪子没了 回沈府之后,沈云悠灌了些茶水便躺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一觉醒来天已经暗了下来。 白桃端着吃的进屋,又走到床前将她拉起来。沈云悠便坐在桌前,睡眼朦胧地舀起粥往嘴里送。 “小姐,你好好儿吃!”白桃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沈云悠撑着头看她,半晌问:“白桃,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不是说嘴脏了就脏了,吃得开心最重要么?” 论起吃东西那个劲儿,谁也没有白桃厉害。不管吃什么,她总爱弄得满嘴都是。 “小姐,你说得对!”白桃立刻被说服,她停下动作,将手帕放在桌上。 “你可真善变。”沈云悠挂了一下她的鼻子,闷头喝粥。 一碗粥下肚,沈云悠整个人更加懒散了,她坐在桌前发呆,白桃则端着碗筷出去了。 门响了一声,沈云悠听见她说:“小姐,池公子来了。” 沈云悠缓缓抬头,看见池季远后便起身走过去,将手伸到他面前开口:“嗓子还疼。” 她这意思是还想吃方才的糖,池季远将盒子拿出来,却有些犹豫,最后说道:“这东西味道虽不错,却不是什么糖,而是药,不能吃太多。” “可我现在就是嗓子疼,这是病,得治!”沈云悠侧头看他,自然地去接他手里的盒子:“病了就得吃药,我自然不愿意,可这没办法。” 眼见着盒子就要落到她手里,池季远忽然将盒子往后一抽,又用另一只手挡住,不让沈云悠靠近。 “你这还不算是病,不吃药照样能好,好好儿养着便是。” 他若真不想给,沈云悠自然不是对手,她索性将手摊开放在他眼前问:“你给不给?” 池季远摇头。 “好,你给我等着。”沈云悠气势汹汹,一步一步逼近。 “你做什么?不过是件小事儿,至于这样么?冷静些……” 池季远一边同她商量一边往后退,最后被逼到了角落里。他哭笑不得,他可从没想过自己还会被个小姑娘吓成这样。 眼见着沈云悠将手高高举起,他赶紧劝道:“有话好说,动手可不好。” “你别管!”沈云悠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骤然将手放下捏着自己的脖子。 “啊——”她朝着池季远叫了一嗓子。 她的嗓子确实还没好,喊起来分外沙哑。池季远眨了几下眼睛,腾出一只手去摸她的额头,心说莫不是脑子也病了? 沈云悠一把拍开他的手问:“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啊!”池季远连忙点头,又加了一句:“像乌鸦!” “那你为什么不把那个药给我?” 她脸上写满不服气,池季远将手背在身后,低头看她,半晌后忽然笑了。 “嗓子哑了可别大喊大叫。”他说罢将装药的盒子放到柜子上,顺手拍了拍沈云悠的头。 “你这就是为难我!”沈云悠说完踮脚去拿盒子。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她便狠瞪池季远一眼,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她坐在院儿里的秋千上荡来荡去,池季远便跟出来上了树。二人谁也不说话,他却时不时伸手拨一下她的头发。 许久之后,沈云悠猛地抬头,他赶紧收回手假装四处张望。 “你!”沈云悠清了清嗓子,又不自在地咂嘴,这才道:“你下来推我。” 池季远一愣,而后跳下树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她。 “什么时候走啊?”沈云悠知道他有话同自己说,能让他难以开口的事倒也没几件。既然他不说,不如自己问。 “明日。” 沈云悠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两手攥紧绳子,故作轻松地说道:“走就走吧,快些回来便是。” “我倒也想,可这由不得我。”他回答。 “你可不能病,病了就没法儿做事了。” “遇上事儿别着急。” “也不知道南境气候如何,我听说会不适应,你还是备些药的好。” …… 她想起什么说什么,要叮嘱的话似乎多得没边儿,最后本就干涩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别说了。”池季远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他抓着绳子让秋千停了下来。 沈云悠感觉到他俯下身来,她的心也越来越快,她只得紧紧抿着嘴,想让自己冷静一些。 “好好儿等着我,先将报仇的事放一放。”他靠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冒险,我会担心。” “不会了,我不是说了么?要害我的人都被我解决了,我就老老实实地在沈府待着,不会再闯祸了……” 沈云悠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她猛地别过头对上池季远的眼睛。 “你……你千万要小心。”话一出口,眼泪随之落下。 “怎么还哭了?”他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擦眼泪。 沈云悠也不愿在他面前哭,自己也胡乱擦了擦,埋怨道:“还不是怪你不肯让我吃药,我嗓子疼得厉害。” 池季远站直,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塞到她手里。沈云悠低头一看,竟是一本练武的书,她破涕为笑:“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走之后,你怎么上房闹事?平日若太无趣,便练着,总归没坏处。”他眯着眼睛笑。 “我看你就是嫌我麻烦,不愿再带我去房顶了。” 沈云悠故作轻松,她低头将手上的镯子取下来,放到池季远手上叮嘱:“这镯子是一对,我母亲留给我的,我现在……” 她说上两句话,眼泪便一个劲儿往外涌,她不得不擦了一下才道:“你把它留在身边,可得记着我,我——” 话没说完,她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双眼哇哇大哭。池季远沉默地将她护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簪子,我的簪子没了……”她抓着他的手臂,伤心又委屈。 “好了好了,再哭真成乌鸦了。放心,等我回来定然给你挑一支更好的。” 沈云悠可听不进别人说的话,她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最后累了总算肯去睡了。 池季远从她房间出来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快步走到灵意的房门外敲了几下门。见房里没动静,他便低声道:“灵意,是我,有件事想托付给你。” 第453章 你倾慕他什么 沈云悠本想着,池季远走的时候她要装作不知道。可第二日天刚亮,她还是忍不住出了房间。 到沈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她便站在那儿发呆。清晨的风吹过来,她不觉抖了几下。 “还巴巴儿地望着呢?”沈云娇走过来,见着沈云悠这副样子便嗤笑一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总是四处跑的男人就没一个能定下心来。” 沈云悠看了她一眼没心思理会,转身便要走,哪知道沈云娇拉住她说道:“要我说,池家分明就是吊着你。” “别的不说,若他在外时遇上了个家世样貌更好的呢?那他要娶,池家还能拦着?到时候还不是说退亲就退亲了!” “他这一走指不定就是个三五年,你等来等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最后等来的是退婚怎么办?到时候你年纪也大了,又往哪里嫁?” 沈云娇说得认真,她见沈云悠心不在焉,便劝道:“我从前同你有些矛盾,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毕竟是亲姐妹,这些话我都是出自真心。” “你不操心自己,拉着我说这些做什么?”沈云悠将手抽出来,并不打算和她纠缠。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该谈的祖母和父亲会谈,日子到了,我乖乖上花轿便好。” 说起自己的亲事,沈云娇心里也闷得难受。若不是桑迎秋一心要她嫁去闻家,老夫人这边又逼着,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闻谦得逞。 正因如此,她才想让沈云悠对池家生出嫌隙。 “那你好好儿等着吧!”沈云悠撂下这么一句便要走,沈云娇气极,在她身后喊道:“我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同你说这些,你别不识好人心!” “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沈云悠嘲讽地笑了一下,转身问她:“既然父亲的面子这么大,你何不高抬贵手放过我?”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云悠抬眼看沈云娇,上下打量她一番,半晌才问:“池家这么不堪,为何你当初费尽心思想要取代我嫁过去?” “我……我那是……” 沈云娇开始结巴,她是曾存着这样的心思,可那时她以为沈云悠蠢,看不明白,做事也大胆了些。 既然她什么都知道,沈云娇便也豁出去了,她开口道:“是,我承认当时有自己的心思,可倾慕他跟嫁过去是两回事……” “倾慕他?你倾慕他什么?”沈云悠打断她的话问:“你了解他几分?” 沈云娇僵在原地,她也不知道自己倾慕什么。自从知道祖父替沈云悠订了亲,她便一心觉得这么好的亲事应该给她,那个人本该是自己的。 却从没想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自己付出一颗真心。如今他来了又走,沈云娇逼着自己去回忆,却始终想不起关于他的任何事。 他们说过什么话?曾做过什么?到了最后,竟连池季远的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 沈云娇脸色越来越差,沈云悠站在不远处说道:“你不是倾慕他,你只是想同我争。我有的,你便一定要有;若是没有,就从我手里抢。可这又是何必呢?你母亲让你嫁去闻家,不就是想让你好好儿过日子么?” 沈云娇捂住耳朵蹲了下来,她不愿听也不愿去想。自懂事起她便知道自己什么都要比沈云悠好,眼下母亲败了,便要自己收手。可这么多年了,有些事哪还由得她? 沈云悠没有再理她,回房之后便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没过多久,霍羽柔来了。 “好些了吗?”她走进房间关切地问。 “没事了。” “可你这嗓子……” 霍羽柔担心起来,沈云悠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她就怕恢复不了。 “别怕,好好儿养着,很快就好了。”沈云悠说着接过灵意递过来的茶,放到霍羽柔面前。 霍羽柔将茶杯握在手里,手指紧贴着杯身,有些紧张:“我听说……池公子走了?我本还想同他解释一番,却还是没赶上!” “我瞧着,他大约是误会我了。” “你是说昨日的事?”沈云悠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问:“怎么会呢?” 霍羽柔微微叹口气,低下了头:“池公子兴许怪我将霍家的人引了过去,让你陷入危险。可……可我,我真的只是气不过,想替你出气。” “至于后来……我回去也仔细问了,确实是有个家丁趁着那伙人不注意跑回霍家报了信,管家这才找了过来。这一切我事先都不知道,可他似乎以为是我蓄意为之。” “我看啊,是你想得多了。”沈云悠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笑起来:“他都没有同我提过这些事。” “可昨日他说话语气很冷,确实有些怪我的意思。” 霍羽柔惴惴不安:“没有将事情说清楚他便走了,我这心里着实煎熬。” “其实您也不必这般在意。” 一旁的灵意将茶壶放下开口了:“池公子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就连白桃没规矩地说上几句,他也总是不当回事儿。您同我们小姐这般要好,他又怎么会怪您?” “是啊,再说了,池公子记性不好,等他回来,早忘了这些事了!” 白桃赞同地点了点头,将蜜饯推到霍羽柔面前,献宝似地说道:“霍小姐,这个好吃。” 霍羽柔温和地笑了笑,为了不让她失望,还是拿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 “是啊,你就别想了。”沈云悠拉了拉霍羽柔的手,几番劝说之后她终于放松下来。 将她送出门之后,灵意几次欲言又止,沈云悠便问:“怎么了?有什么话连我也不能说么?” “小姐,您觉得霍小姐说的是实话么?” 灵意问完,沈云悠便愣在原地,许久才开口:“这……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怀疑她?” 她同霍羽柔这多年的感情,不管遇上什么事,她从未起疑心。 “小姐,您误会了。”灵意摆了摆手解释:“就算霍小姐说的不是实话,也未必是坏事,兴许有些事她只是不愿让您知道,我只是觉得霍家家丁忽然赶到有些奇怪。” “可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二人相遇时,霍羽柔身边本就没带几个人,沈云悠也是亲眼看到他们被茉姐的人抓住了。既是如此,又怎么会有人去报信呢?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54章 你也好意思 沈云悠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却也不愿意去问霍羽柔,怕令她为难。 “您也别急,霍家小姐不说,总有她的道理。您同她感情深,若因为这些事生出隔阂可就不好了。” 灵意劝了一会儿便走了,剩沈云悠一个人在房里。她坐在桌前想了许久,始终不明白霍羽柔想做什么,只得暂时将这件事压在心里。 不久之后,闻家上门提亲。沈云悠不大想凑这个热闹,便躲在房间里。白桃倒是高兴,拉着小宛没了影儿。 沈家宴请的人不少,整个沈府分为吵闹。 “李兄?你也来了?”喻科是跟着他母亲过来的,可到了之后,他母亲便同一群夫人聊得高兴,很快将他忘了。 他见到熟人很兴奋,立刻走过去问李公子:“就你一个人?于兄没来么?” “我说你是不是没长脑子?他同沈家二小姐那么多破事儿,他敢过来?这不是找死么?” 李公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喻科蠢得无可救药。 “不过这也不奇怪,难不成还真有哪家姑娘能瞧上你?” 他说罢打量喻科一番,这人虽生得不错,全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傻气。李公子心中想着,这个蠢货可真是命好,生在那样富有的人家。就算是为着喻家的钱财,也一定有人家愿意将姑娘嫁过去。 愈是想,他心中便愈是烦闷,若自己有这样的好运,哪会像现在这样发愁? “算了,我同你一个傻子较什么劲?” 李公子摆了摆手,忽然转了几下眼珠同喻科道:“我教你一招吧,你若看上了谁家姑娘,别管她理不理你,拉着她就说你家里有多少钱财,她一心动就愿意理你了。” “真的?”喻科将信将疑,李公子指着不远处经过的小丫鬟说道:“你瞧,前面就有个姑娘,你不如试试。” “这……这不大好吧?” “试试而已,怕什么?” 喻科还在推辞,李公子已经将他推过去,又伸手戳了戳背对着他们的丫鬟,开口道:“姑娘,这位公子有话同你说。” 他很清楚,喻科最不擅长同姑娘家搭话,就等着看笑话。 小宛转过头便瞧见了那日在酒楼闹事的人,旁的那个贼头鼠脑的她印象不深,可面前这个她可记得。 她在喻科的脸上扫了一眼,巴掌印倒是没了。 喻科认出她后惊恐地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李公子却拽着他上前骂道:“瞅你那点儿出息,不过是个小姑娘,你躲什么?” 他那樱花国就没有看清,这会儿更是记不起小宛的模样,只一个劲儿地想让喻科出丑。 “你找我有事儿么?”小宛朝喻科扬了扬下巴。 “没……没有……” “怎么跟个姑娘似的?”李公子拍了喻科一下,朝小宛摆出了一个自认友善的笑脸:“姑娘,我这朋友方才说他倾慕你,想同你说几句话。” “是么?”小宛眯起眼睛走到喻科面前:“你倾慕我?” 她说话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旁边的草,最后狠狠揪了几片叶子下来。 喻科简直欲哭无泪,他本就没想这回事儿,谁能想到运气又这么差,偏偏遇上了这姑娘。 她动起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认错人了。”喻科抛下这一句便想跑,李公子却不依不饶,大声道:“我说喻兄,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后压低声音同责怪喻科:“忘了我方才教你的方法了么?一个丫鬟而已,就算是戏耍一番,她又能将你怎么样?” 他说完也不管喻科愿不愿意,猛地将人推到了小宛面前,幸而她躲得快,二人才没有撞上。 “我……我……”喻科一面说一面回头看李公子,只见他不停投来鼓励的目光,喻科心一横,开口道:“我家中有些田地、铺子,还有……还有黄金,有玉石。” “怎么?你要给我?”小宛了然地点头:“我向来不喜欢受人恩惠,不过你这么有诚意,赶上前来要送给我,倒也不好伤你的心。”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喻科慌张地摆手,正想解释,李公子先一步打断了他:“你想要这些当然可以,只要嫁给他,什么都是你的!” 他这会儿便是存了心要看这二人的笑话,巴不得闹起来喻科因为此事被他爹揍一顿。 哪知道小宛推开喻科慢慢走到他面前,打量一番问:“我跟他的事,你插什么嘴?” “我也是替他着急!他胆子小,人又傻,总是需要旁人帮一把的。”李公子完全没有将她当成一回事,笑嘻嘻地解释道。 小宛听了这话嗤笑一声,开口道:“你帮他?人家有田地有铺子,模样又周正,总不过就是不会说话,哪里需要人帮?至于你?” 她看着李公子不住摇头,最终砸了砸嘴:“若你有几个钱儿,我倒也可以考虑考虑。就是你这张脸么,着实磕碜了一些。” “罢了罢了,人老了还不都一个样儿,倒也不必过分计较,可你是有黄金还是玉石?你说说你哪点比得上人家?” “就你这样儿的还帮他?你也好意思?” 听完这些话,李公子一张脸已经气得煞白,他没想到在旁人眼中,自己竟还不如喻科这个傻子。 “你胡说什么?你也不照照镜子,长成这样能不能嫁出去还是一回事,竟有脸在这里挑我的毛病?” 他开始口不择言,小宛却并不生气,她瞟了李公子一眼,满不在乎。 “嫁不嫁还不就那样,轮得到你个丑八怪黑心肝儿的在我面前叨叨个没完?再说了,你不是说,他想娶我么?” 她指了指喻科,又问李公子:“你瞧不上我,却非要将我推给他,这又是什么道理?你这朋友当得可真是有心。” 本来喻科傻得厉害,平日里不管旁人怎么捉弄,几句话也就糊弄过去了,很少有想明白的时候。今日却不知为何,听完这番话忽然变了神色。 “李兄,你真是因为看不起这位姑娘,才非要让我同她搭话?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他问道。 李公子愣了一下,笑得谄媚。 “喻兄想到哪里去了,咱们方才不是说了么?只是试试,又不是真让你娶她……” 他赶紧解释一番,正是因为喻科傻,他们才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 若这傻子清醒了,当真不同他们来往,于邵庄少不了发火,眼下还是先稳住他为好。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55章 这傻子想翻天 我就说你瞧上去兔头麞脑的,原来真不是个好东西!” 喻科还没追问,小宛已经率先发难,她问李公子:“你同我们沈家有什么仇怨?非得在这种日子闹事?” “我可没想同沈家过不去,你少诬陷我!”李公子立刻反驳,同沈家作对……他可没那个胆子。 “诬陷?”小宛睨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今日来沈府做什么了?收姨娘?” “不过你这副样子……”她摇头扁嘴,最后移开了眼,似乎多看李公子一眼都嫌恶心。 无论是她的话,还是语气、动作,都狠狠地戳中了李公子的痛处。他这会儿脑子都气糊了,抡起拳头就要往小宛身上招呼。 “李兄,方才的事你还没有解释清楚,你真看不起我么?” 在小宛那儿受的气还没撒出来,喻科这边又开始了。李公子不得不攥紧拳头将怒火咽下去,转过头同喻科解释。 “哪有的事?不过是这丫头为了挑拨编造的,信不得!” 他本想敷衍过去,喻科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冷冰冰地躲开了李公子伸过来的手。 “平日里你总说我傻,我只当你是说笑,也不大在意。可眼下看来,你是真真觉得我蠢!” “我虽不是什么聪明人,可对李兄你也算不错了吧?你再把我当傻子也应该适可而止吧?今日这算怎么回事儿?你瞧不上人家,就非要我去搭话。细细一想,不管怎么样,出丑的都只会是我!” 李公子额头上渗出了汗,他心中叫苦不迭,今日也真是见鬼了,喻科竟忽然变得这么有脑子,还能想到出丑这回事儿? “喻兄你是怎么了?着实莫名其妙,兄弟间哪会有这么多心思?你莫不是身体不舒服,想多了?” “我想多了?总说我想多了,可事情真有那么巧?每一次都是我倒霉,难道那不好的事都是认准了我这张脸来的?” 喻科越说越生气,他甚至推了一把李公子,令他一个踉跄。 “我看是我想太少了吧?以为你们个个儿都是好人。” “喻兄……” “行了,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喻科激动地打断了李公子的话,一副受伤又困惑的模样。他平日里几乎不会发火,忽然黑了脸倒令李公子无所适从。 直到他消失不见,李公子才缓缓将大张着的嘴合上,也就发现先前那个丫鬟也不见了。 “这傻子还想翻天了?”他用力踢着一旁的树,又因为疼痛呲牙咧嘴。 小宛是趁着那二人起冲突离开的,她本就不想同那些人有过多纠缠,只不过看不起李公子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这才多说了两句。 她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坐在树下休息,没多久就听见了脚步声。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久了!” 小宛抬头一看,又是喻科那张笑呵呵的脸。变脸可真快,她心说,方才还一副受人蒙骗的激愤模样,这会儿又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了。 “找我干什么?找打?” 小宛并不怕喻科,她都已经打过两巴掌了,他若真想为难,也不会等到现在。 喻科“嘿嘿”笑了两声捂住自己的脸:“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他说罢坐在小宛旁边,开口道:“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声谢谢。” “谢什么?”小宛靠在树上,满不在乎。 “自然是谢你帮我说话。” “看来你也不傻啊!”小宛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片刻之后她又靠着树闭上眼睛:“但我不是想帮你。” “只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用不着提什么谢不谢的。” 都说无功不受禄,她让李公子下不来台本也不是为了喻科,自然不想接受谢意。 “就算你本意不是如此,可最终还是帮了我,单是这一点,我就得谢你。” “说了不用!” “怎么不用?” 喻科很坚持,小宛被他闹得烦了,猛地睁开眼睛瞪他:“行行行,你说用就用,可你就这么谢我?一点表示也没有?” “什么……什么表示?” 喻科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小宛皱眉或瞪眼都会令他想起被她扇巴掌的情形,自然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脸。 “怕什么?我说要打你了吗?” 小宛一把拽开他的手,又扫了他几眼,最终指着他腰间的玉佩说道:“这东西不错,若真想谢,就将这东西给我。” “这……”喻科捏着玉佩小心瞄小宛,有些害怕。半晌之后,他终于鼓足勇气解释:“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不能随意送人……” 小宛摊了摊手:“那就立刻带着你的玉佩走人!” 那玉佩瞧上去很贵重,她自然知道喻科不可能送人,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赶快将他打发了。 似乎是因为没能答应她的要求,喻科涨红了脸,最后从怀中摸出一只银镯子塞到小宛手里。 “这你要不要?” 见小宛不回答,他便又摸出一支步摇,红着脸给了她,诚恳开口“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请你不要嫌弃。” 小宛吹了吹镯子上的灰,又将步摇拿起来晃了晃,最后问:“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都是李兄他们同我换的。” “这步摇也是?”小宛问,这支步摇样式虽别致,可着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想也不用想便知道,都是那伙人为了占喻科便宜换过来的。 “我,我瞧着东西也不错。他们非要换,我就答应了。”喻科挠了挠头,他着实不觉得这是件大事,毕竟他又不缺这些东西。 小宛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轻声吐出一句:“还真是不知人心险恶。” 她说罢将镯子和步摇收了起来,转头同他道:“行,我收下了!可你得答应我,今后不能再同他们换东西。” “为何?”喻科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高兴,你答不答应?” 小宛也知道他不是个坏人,既然他一门儿心思想要谢自己,她也就顺手帮他一把。只是到底嫌麻烦,不想解释太多。 喻科为难了一会儿,最终点头答应,小宛便拍了拍他的肩说道:“那就说定了,你可别想骗我!”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56章 也不必这么狠 我骗你做什么?本就是件小事,我……” 喻科还没说完,小宛已经走了。她心中想着,镯子换了钱倒可以带着白桃挥霍一番,就是这步摇么……换也换不了几个钱,先扔到盒子里算了。 虽说还没有开席,可厅中摆满了糕点、蜜饯……白桃尝了大半终于想起找小宛。 她转了两圈,这才看到小宛慢悠悠地走进院子。 “你去哪儿了?我已经知道哪些东西好吃了,咱们快过去。”白桃兴奋地拉着小宛:“我们这可都是沾了小姐的光。” 幸而她二人是沈云悠院子里的,今日才能悠闲地蹭吃蹭喝。 溜进门之后,白桃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糕点塞到小宛嘴里。一边说道:“怎么样?还不错吧?这糕点是新出的,我先前也没有吃过。” 小宛点了点头,味道着实不错,可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她又拿起一块放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儿,最终掰开看了看。 “咱们去那边!”白桃一心想同她分享好东西,瞧着人太多,索性拿了个碟子,装了自己觉得不错的吃食,和小宛一起出门去了。 二人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后,白桃便在台阶上坐下,将碟子捧到小宛面前。 “快,快尝尝!” “这个闻上去太香了,可也不算很好吃。” “这块味道好!丝丝的甜,还带着茶香味儿。” 她一样一样地同小宛说着,小宛这会儿倒也有耐心,认真听她说,时不时放一些在嘴里。 “都给你!”白桃最后将碟子放到小宛手上,小宛刚接过去就觉得有水滴落到自己头上。 她伸手在头上摸了一把又抬头去看,李公子手里拿着茶杯,他一倾斜,整杯茶便全泼在了小宛的头上、脸上。 她猛地站起来,茶水便顺着脸颊滴到了衣裙上,李公子瞧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耸了耸肩:“方才手发抖了。”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白桃起身,拿着手帕替小宛擦脸上的茶水。 “这茶水凉了,我便想泼出去,谁知道你们坐在这里?这可怪不得我。”李公子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摆明了欺负人又不肯不承认。 “你眼瞎吗?” 白桃紧攥着手帕,转头就想同他动手,小宛却拦住她低声说道:“算了,别打起来,会给小姐惹麻烦。” 这里虽还算安静,可还是有旁人在,若她二人当真在这里同李公子起争执,必然会惊动宾客。到时沈家丢了颜面,沈云悠也逃不过责骂,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小姐为难。 她说完便拉着白桃走了,走出老远李公子小人得志的笑声都没有停。 “真是气不过!”白桃狠狠地捶了几下旁边的树:“恶心人!” “幸而茶水凉了。”她替小宛擦了擦衣裙,开口道:“还是先换身衣裳吧!” “你放心,咱们吃不了亏。” 往房间走的时候,小宛忽然开口劝说:“就算是为了小姐,咱们也不能现在动手,可那姓李的能一辈子待在沈府么?” 白桃抬头看她,双眼蓦地一亮。 “只要出了沈府,谁会管那狗东西被谁打了?”小宛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我就不信逮不着他。” 她本就没太大耐心,遇上这种事可没心思去同李公子讲道理,还是砸拳头来得痛快。 “说的也是,咱们暂且忍忍。”白桃可算是开心起来,她将小宛推进房间说道:“好了,你快换衣裳吧,咱们还得去吃别的。” 二人打打闹闹,出房间的时候白桃却猛地往后一退。 “怎么了?”小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喻科正蹲在门口。 “你怎么又来了?”她推了他一下:“又谢我?这次想给我什么?” 喻科起身打量她一番,发现她没有太愤怒,心中便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我听说李兄欺负你了?” “他欺负我?”小宛哂笑一声:“就凭他?” “可他确实泼了你茶水……” 喻科低声说着,忽然做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他将脸凑到小宛面前说道:“你……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就打我吧,我受得住!” 小宛一怔,清了清嗓子道:“那你闭上眼睛。” 喻科知道她下手重,便听话地闭上双眼,头不停动来动去,等着她的巴掌。 “我要打了!”小宛可以拖长了声音。 “你打!” 喻科的声音压过了她,企图证明自己一点儿也不怕,小宛轻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扇子用力在他面前扇了一下。 一阵凉风自脸上刮过,喻科立刻抖了抖。 “你……你要打就打,别吓我!” 他语气中有些不满,小宛将扇子捏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开口道:“你别急啊,我这不是在想怎么才能一巴掌将你打哭么?” “也……也不必这么狠吧!我肯让你打是因为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意让你出出气,可你……你也不能……” 喻科嘴笨,这会儿又紧张,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在他看来,小宛一旦下定决心要动手,根本就阻拦不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方才就不该赶着上来挨打! “我的手已经举过头顶了,马上就要落下。”小宛大声吓唬他。 喻科咬着牙不理她,只感觉到手擦过耳边,他用劲闭着双眼,就等着那巴掌。 最后小宛的手轻轻落在他脸上。 “行了,打完了,你走吧!” 小宛的声音很清晰,喻科后知后觉地睁眼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这就完了?” 他被她打过两次,自然清楚,不是这个感觉。 “那你还想怎样?”小宛用扇子点了点他的头:“难怪他们总说你傻,这事儿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泼了我。” “我虽爱动手,可也不会乱打人,别把我想得那么可怕!” 小宛少有地开怀大笑,她说完便拉着白桃走了,留下喻科一个人。他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许久未动,直到李公子找到他。 “喻兄,你怎么在这里?你猜我方才看见了谁?”李公子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喻科却心不在焉,甚至连二人起冲突也忘了,他随口问道:“谁来了?”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57章 我去杀了这个畜生 李公子不由分说拉着喻科走了,不一会儿,他指着前面的人说道:“快看!” 喻科抬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回答:“这不是……不是于兄的夫人么?她怎么会过来?难不成……” 于邵庄同沈云娇的事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可梁栾真那日同于邵庄闹起来,似乎只是因为于家瞧不上她,一点儿也没提过沈云娇。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不知道那些事,可她今日却出现在了沈府…… “不可能吧!”喻科说起话来犹犹豫豫,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若她真的知道了,应当不会这么冷静……” 梁栾真发怒的样子他见过,既不服输也不怕丢人,在酒楼就能同于邵庄砸桌子地闹起来,她还怕什么? 若她当真知情,大约已经气势汹汹地去找沈云娇麻烦了,哪里还会在这院子里转悠。 “怎么不可能?你看她那张脸黑成什么样儿了?这整个院子里的人谁像她?跟奔丧一样!” 李公子这一说,喻科也发现梁栾真脸色并不好看,她走得也很快,期间还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 “若她真闹起来,事情不就麻烦了?” 喻科隐隐有些担忧,李公子却一脸看戏的神情,开口甚至有些兴奋:“怕什么?又同咱们没有关系,走,跟上去看看!” 他除了真想看梁栾真和沈家的笑话,也为了试探喻科。见喻科几乎忘了方才的不快,李公子心中也舒了一口气,想着再忍忍就能教训这傻子了。 喻科不大想凑这个热闹,李公子却推着他跟上梁栾真。只见梁栾真不时停下来同沈府的丫鬟说话,像在打听事儿。 不一会儿,她已经到了沈云娇的院子前面,不停往里面张望。 “看吧!她就是来闹事儿的!”李公子搓了搓手,满脸奸笑地同喻科道:“咱们就等着看戏吧!” 梁栾真进院子之后却并没有往房间走,只是站在石桌前等着。 院儿里的丫鬟来来往往,却迟迟不见沈云娇出门来。梁栾真本就是急性子,没过一会儿便不耐烦了。 “这蠢货不会想等着沈二小姐自己出来吧?同于兄闹的时候那么厉害,这会儿怎么怕了?” 李公子嗤之以鼻,他骂骂咧咧好半晌,喻科终于皱着眉阻止:“李兄,这到底是于兄的夫人,你说话还是不要这么难听。” “这有什么?于兄自己都烦这个疯子,咱们骂两句不碍事。” 李公子满不在乎,他朝梁栾真的方向瞟了两眼,又将目光落在喻科身上,发现喻科这会儿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傻样儿。 看来是脑子清醒了?李公子心说,而后四处看了看,从花园中捡起一块石头塞到喻科手中。 “既然替她不平,那你就帮帮她。你去,拿着这块石头砸沈家二小姐的房门,她听了动静定然会出来,这二人也就能撞上了。” 总归房门是喻科砸的,到时候就算出了事,那也只能是这个倒霉蛋被罚,他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正好今日受了这傻子的气,李公子巴不得看喻科的笑话。 “不行不行,这种日子我去砸人家的门,这不妥!” 喻科摆手拒绝,李公子嫌弃地看着他劝道:“又没让你站在房门前砸,远远儿地扔过去,让她听见动静便是。” “我不去,我娘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你娘怎么会知道?到时候全都去看那二人了,谁还记得你?” “也对,可……可万一她出来没撞上于夫人,反而逮着我不放怎么办?” “你这副样子她瞧你做什么?定然是先看见梁栾真。” 李公子劝说半天,喻科承认自己胆儿小,也附和着他,可就是不肯动手,最后索性一面摆手一面后退。 “我……我可不敢同这事儿扯上关系,这戏李兄你自己看罢,我要去找我娘了!” 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这点儿出息!”李公子骂了一句,心说果然是蠢货,这种时候就指望不上! 他贼眉鼠眼四处张望,最终拉住旁边过路的丫鬟问:“你们二小姐呢?” “二小姐在房中。”丫鬟答道。 “同她说有位公子找她,就说姓于。” 李公子说着给丫鬟塞了一块碎银,那丫鬟想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将碎银收下走进院子。 沈云娇本百无聊赖地坐在镜前,听见推门声猛地将手中的发钗砸在地上。 “有完没完?都说了知道了!”她不耐地骂道,老夫人怕她今日说错话,便不让她出房门。就这一会儿,苏芷已经来提醒过好几次了。 她着实烦了,索性说道:“祖母若这么不信我,不妨亲自过来守着。” “二……二小姐,不是老夫人派我来的……” 进门那丫鬟虽也清楚沈云娇的性子,可见她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忍不住战栗,她小心翼翼地说道:“门外有位公子,说是想见您,特地差我来请您。” “公子?” 沈云娇将银镯在桌上碰来碰去,从乡下回府之后,老夫人便不大允许她出门,从前围在她身边的那些公子哥儿也大多断了往来。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她将银镯扔到镜前,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头忽然一动,会不会是…… “可有说姓什么?” 她快速起身几步走到小丫鬟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眼中已有了期待。从前倒有一个人总想着见她,如今她要嫁给别人,不知他会不会改变心意。 “有……”小丫鬟低着头,声音很轻,生怕自己说出来的人不是沈云娇心中所想。 那时恐怕会被迁怒,小丫鬟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贪图碎银…… “你快说啊!”沈云娇急切地催促,手上的力道也愈发重,小丫鬟一咬牙,开口道:“说……说是姓于!” 说完她便悔了,觉得方才太蠢了,应该告诉小姐不知道那人的姓氏。 “什么?”沈云娇松开了她的肩膀,双手无力地垂下,沉默片刻后她眼中骤然燃起火焰。 “那混蛋还敢来见我?” 平日里不刻意去想,沈云娇这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眼下听说于邵庄在这时候来沈府找自己,这些日子受的罪都涌上心头,她甚至想同于邵庄拼命。 “若不是他,母亲也不会被送走,我去杀了这个畜生!”她扯下头上的簪子就冲了出去,小丫鬟已经完全吓傻,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第458章 下作 沈云娇怒气冲冲地出门,她在院儿里走了一圈,并没有瞧见于邵庄,便要去院子外去找。 梁栾真本就在她那院子周围徘徊,见她出来立刻用扇子遮住脸,偷偷打量她。 从前便有些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可那时一心想嫁给于邵庄,加之他们母子伪装得好,她便也没有去深究。 偏偏信了他说的什么过去的就过去了,今后会好好儿过日子。谁知道成亲之后于家原形毕露,瞧不上梁家,又刻薄了她。 大闹一场之后她回了娘家,之后于家派人来请了几次,她也都没有回去。在梁家的日子她过得舒坦,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这便想起了同于邵庄纠缠不清的那位姑娘,她打听一番,到底还是有了些苗头。正巧撞上闻家提亲,她便趁着这个机会想过来见一见沈云娇。 而沈云娇本就是冲着于邵庄出来的,自然没有在意其它,她同梁栾真几次擦肩,都不曾注意到此人。 梁栾真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这沈家二小姐的确长得美,可这副拿着簪子无头苍蝇一般走来走去的样子着实令人喜欢不起来。 于邵庄究竟喜欢她什么?容貌?家世?梁栾真想不明白。 眼见着沈云娇没有找到于邵庄就要进屋去,在一旁瞧着的李公子也急了,他可不想错过这出大戏。 眼下喻科那个傻子不在,他没办法,只得亲自上前大声同梁栾真道:“嫂子你也来了?于兄呢?没同你一起么?” 沈云娇脚步一顿,她攥紧簪子回头盯着梁栾真,仔仔细细打量起来。难怪没有找到于邵庄,原来是他家里人来了。 梁栾真本也没打算和沈云娇闹起来,被李公子这一搅和,她反而有种被抓住的不自在感觉。 沈云娇看她的目光慢慢从好奇变成了轻蔑,甚至还带着一丝高傲。于邵庄是负了自己,可他这成亲不久的娘子跑过来看自己,明摆着日子也不好过。 “你在看什么?没见过人么?” 梁栾真受不了了,火也跟着窜上心头,心说一对不知好歹的狗男女,心里还想着彼此又同别人成亲,简直祸害人! “看你可怜!” 在她面前,沈云娇便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她将簪子缓缓插进发间,这才开口:“你日子过得不好吧?若不是这样,为何非得跑到沈府来见我?” “是想看看我过得如何?若我同你一样苦,便能得到一丝安慰?” 沈云娇捂着嘴轻笑一声,开口道:“真令你失望了,我好得很,如今要嫁的人心里全是我。” 她这话自然是为了嘲笑梁栾真,讽刺她一辈子也得不到于邵庄的真心。 “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我劝你也别再白费功夫。”她不停刺激梁栾真,想让自己心中爽快一些。 “我呸!狗男女!”梁栾真瞧着她这副模样便觉得恶心,她指着沈云娇骂:“我过得差对你有好处么?非得这样挖苦?” “当然有好处,他摊上了你日子过得不舒坦,我便开心!” 沈云娇不甘示弱,若不是她在沈府没了依靠,何至于要嫁给闻谦?桑迎秋被送走之后,她对于邵庄的恨也多了几分。 “那你找他去啊,盯着我做什么?我是抢了你的人还是抢了你的银钱?我还没有恨,你倒先委屈上了?我可真是上辈子造了孽,遇上你们这对不要脸的!” “我就弄不明白,若他心里都是你,怎么他老娘一句话,他就乖乖娶了我?说到底你在他心里还不如我那几个嫁妆值钱!” 梁栾真想起于家的刁难、于邵庄的冷漠,脑子也糊了,根本想不起这是个什么场合,只想着骂沈云娇。 “你们既然情真意切死去活来,为何还要祸害旁人?你搞清楚,是于家巴巴儿地上门求我嫁!我若是知道你们这档子腌臜事,死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你说什么?我不如嫁妆?”沈云娇气得直喘粗气,却想不出理由来反驳梁栾真,便开始胡搅蛮缠。 “谁让你答应的?你既嫁给了他,就别怨我恨!我这一辈子都会诅咒着你过日子。你被他嫌恶、被他打才好,我若看见了定然上前去踩你两脚!” “笑话!你和于邵庄做了那么多龌龊事,又害了我,这会儿还敢恨,谁给你的脸来恨我?不对,你压根儿就没脸,你们就是阴沟里的烂虫,下作!” 梁栾真被沈云娇气得口不择言,她一边骂一边靠近示威。 “你!你滚开!”沈云娇完全招架不住,下意识推了梁栾真一把,梁栾真一个趔趄,抓住了身后的石桌勉强站定。 院子里的丫鬟听见这么大的动静,都往这边看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沈云娇动辄打骂下人,许多人都怕自己说错话受责罚。 “本来我今日只是好奇想见你一面,可你如此不要脸,还敢咒骂我?现在我就是要闹,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和于邵庄,你们这对狗男女做的恶心事!” 梁栾真拔高了声音,总归她已经决定同于邵庄和离,根本不在乎于家怎么看自己,她怕什么? 若不是沈云娇和于邵庄不要脸,自己又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梁栾真越想越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 “亏我还以为你也是受了哄骗,打算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跟那狗男人是绝配!同你定亲那位公子也真是可怜,还蒙在鼓里吧?” 话音刚落,周围传来窃窃私语。二人动静太大,已经有宾客聚了上来,沈云娇这才意识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承认了和于邵庄的事。 “你休要胡说八道,今日是想在这里闹事吗?来人,来人!” 四周的人目光越来越奇怪,沈云娇心中开始慌张,只想快些赶走梁栾真,她往后退了几步指着梁栾真吩咐:“将这个疯子给我撵出去!” “谁敢撵我?”梁栾真也是个不怕事儿的,她眼带怒意瞪着围上来的丫鬟,高声道:“她们再上前一步,我立刻将你的事都说出去!” “小姐……”几个丫鬟犹豫地回头看沈云娇,她自己却也乱了方寸,只得大声嘶吼:“赶走,快赶走!”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59章 又是个跟我一样的蠢人 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你不是念着于邵庄吗?我这就成全你,让这门亲事告吹!” 梁栾真撂下狠话,转身同看热闹的人说道:“于邵庄和她纠缠不清却非要娶我,成亲之后又瞧不上我。诸位说说,世上有这种道理么?莫不是什么好事都要让他们给占了?” “你胡说!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沈云娇也知道现在越是理会梁栾真,此人就越是来劲,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别人败坏自己的名声一言不发。 “胡说?方才是不是你亲口说他的心不会在我身上,让我不要白费心思?” 为了刺激梁栾真而说的那些话都成了沈云娇的弱点,她头痛不已,后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家都成亲了,还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难怪被骂……” 人群中有了议论声,梁栾真也听见了,她问沈云娇:“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她其实也只是闹得厉害,知道的并不多,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可她就想着,吓一吓沈云娇也是好的。 沈云娇脸色煞白,她只知道于邵庄成亲了,没想到娶了这么一个人。梁栾真这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手里又捏着自己的把柄…… “嫂子,这种话可瞎说不得,于兄和沈姑娘虽……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今后可还要过日子,不要同他赌气。” 李公子在一旁假惺惺地劝说,一副为大局着想的样子。 “闭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唯恐天下不乱?平日里没少在他面前骂我吧?现在装什么好人?滚远点!” 梁栾真早就受够了,瞧着李公子这副伪善的模样她就恶心,她可清楚得很,于邵庄那群所谓的朋友没有一个盼着她好。 “嫂子你同我发火做什么?我说的有哪一句不是为你们夫妻二人着想?何必出言中伤?” 李公子本就面目猥琐,这会儿脸上写满委屈,梁栾真只想一巴掌招呼上去。只是她现在一心想为难沈云娇,也就不愿再理会。 “大小姐来了!” 一个小丫鬟喊道,沈云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抬头望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这种时候竟只能指着沈云悠为她说几句话。 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只见沈云悠气势汹汹地往几人面前走,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想来是听别人说了些什么。 李公子虽撇着嘴,心中却得意洋洋,他倒也想看看沈家大小姐究竟是会先斥责自己的妹妹不知羞耻,还是先将闹事的梁栾真赶出去。 “啪!”一巴掌扇下来,人群出奇地安静。 李公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整个脑子嗡嗡作响。 沈云悠揉了揉发红的手心骂道:“人家夫妻间的事,轮得到你指指点点?面儿上帮腔,却是句句指责梁姑娘不知好歹、不够贤淑,你这朋友可真是贴心!” 梁栾真目瞪口呆,方才沈云悠走过来那个架势,连她都有些莫名畏惧。她本已经想好,管沈云悠什么身份,只要她敢动手打自己,便往死里还手,大不了同归于尽。 谁知道……这个大小姐着实有些奇怪。 “当然,若你只是心思不正,挑拨人家夫妻关系,倒也轮不到我来插嘴,你错就错在不该在沈府做这种事!” “梁姑娘同我二妹妹分明已经有了误会,你作为知情人,不劝说一番也就罢了,还偏偏要火上浇油让二人怨恨对方,这不就是等着让人看沈家笑话么?” 沈云悠没有提那几人之间的烂事,反而将矛头指向李公子。 “我倒想问问李公子,我们沈家有什么事对不住你?以至于非要在这种日子让沈家难堪?” “我……”李公子有些莫名其妙,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就只是想激起那二人的矛盾。她们吵起来也同他无关,罪魁祸首怎么就成了他? 梁栾真站在旁边只想拍手叫好,她早就想教训这个李公子,此人无所事事整日跟着于邵庄,又一肚子坏水,不知多少坏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沈大小姐搞错了吧?我只不过是想让两位都冷静些,你却一上来就照着我打,沈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李公子这会儿清醒许多,他实在没弄明白沈云悠究竟发了什么疯,那么大的事儿摆在面前不去解决,反而为难起了自己。 “打你,那是因为你该打!” 老夫人被苏芷扶着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闻谦。她见沈云悠和李公子站得有些近,皱了皱眉很是不满。 将沈云悠往后面拉了一下,她才道:“本来姑娘之间有了矛盾,解释清楚便好了。你倒好,身为陌生男子,几句话便将水搅浑了,其心可诛!” “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老夫人连正眼都不肯给李公子,她转头吩咐苏芷:“去告诉看门的家丁,沈府虽不是多富贵的人家,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能随便进的,让他们注意一些。” “老夫人,我,我姓李。” 李公子赶忙解释道,生怕老夫人当众将他赶出去,若真如此,他今后便再也抬不起头了。 “李?哪个李?”老夫人问。 “家父李贡。” 老夫人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原来是他啊!近来倒是常常上沈府看我,人瞧上去忠厚老实,可眼下看来,倒像有些教子无方。” 她同苏芷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再来了,我不想见。” 李公子立刻慌了,他凑上去妄图解释,却被老夫人身边的下人挤开了。 “让诸位看笑话了,是我这孙女娇惯坏了,不懂事!” 老夫人转头同宾客说道,闻谦趁机开口:“我同云娇相识已久,最是清楚她的为人。她虽性子急了些,可绝没有坏心思,这些我都知道,您不必担心。” 他虽面对着老夫人,却是要说给一众宾客听。这便是在替沈云娇解释了,毕竟不管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若他不在乎,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又是个跟我一样的蠢人!”梁栾真同身边的丫鬟说道,当初她也是这样心思单纯地成了亲,哪想到会闹成这样,幸而还有娘家替她撑腰。 “执迷不悟,今后有他好受!”她见闻谦一心护着沈云娇,便觉得无趣,也不想再纠缠,转身走了。 第460章 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宾客也都散去,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吩咐:“将房门守好,不许她再出来。” “幸而你到得早,没有让事情乱了套。” 她拍了拍沈云悠的手,又道:“那种人,你打他还脏了你的手,若他失去理智同你动手怎么办?” “这到底是沈家,他哪里敢?”沈云悠安慰道,亲自送老夫人回屋。 小宛和白桃跟在后面,小宛偷偷问:“是你告诉小姐的吧?” 方才沈云悠确实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李公子身上,像是救了沈云娇。可依她看来,小姐并没有那么好心。遇上这种事,沈云悠大约不想掺和,会任由沈云娇和梁栾真闹去。 之所以出面,不过是想借这件事为难李公子,为自己出气。 “放心,小姐说了,这样做旁人看不出来。”白桃朝她吐了吐舌头,她也是见这边闹得厉害,便去沈云悠那里提了一嘴。 顺口说起李公子欺负小宛的事,沈云悠这便过来了。 “今后咱们也不能事事麻烦小姐。”小宛认真说道,白桃点点头,答应了。 沈云娇进房间后,闻谦跟在她身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猛地转身给了他一巴掌。 “你方才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分明就没有人再提起,非要说什么信我,这样一来别人岂不是觉得我心中有鬼?” 她责问道,一把将柜上的花瓶砸在地上。 闻谦心中有气,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同她解释:“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议论你。”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他的信任更重要。只要他信她,旁人便无话可说。 “你少装模作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面儿讨好,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我。” 沈云娇有些疑神疑鬼,她将梳妆盒里闻谦送自己的首饰挑出好几样,逐一砸了,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云娇,我若真瞧不上你,何必费尽心思娶你进门?”闻谦想着她方才受了梁栾真的气,便也没有同她发火,每一句话都在安抚。 “费尽心思?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卑鄙?我要你永远记得你是用什么样的手段逼着我嫁进了闻家!” 沈云娇随手拿起一根簪子,用力往闻谦手臂上扎下去。 闻谦来不及躲开,鲜血很快冒出来,他试图去掰开沈云娇的手,她却恶狠狠地说道:“不许动,若敢动,我就死给你看!” 闻谦一顿,没有再挣扎,他疼得冷汗直冒,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沈云娇却一脸冷漠。 “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还不是总记得那些事,是不是以为你娶了我就是施舍?我告诉你,若要我低着头过日子,我宁愿死。” 沈云娇恶狠狠地盯着闻谦还流血的手臂,手上用了力。 闻谦抬眼看她,她眼下像发狂了一样,他紧紧咬着牙没有动,怕她当真伤害自己。许久之后,她终于折腾够了,松开手将桌上的茶壶砸在闻谦脚下。 “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闻谦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离开房间。这之后,他仍然三天两头往沈府跑,可沈云娇没有一次肯见他。 虽说她万般不愿,可两家都不想耽搁,日子定得很近,很快便到了大婚当日。 沈云娇坐着花轿出了沈府,一路热热闹闹,路边尽是道贺声。仿佛成亲的真是一对璧人,能就此相伴一生。 路棠华心绪复杂地站在沈府门口,半晌说出一句:“折腾了这么久,可算是走了!” “是啊,想当初咱们都还那么小一点儿,如今云娇妹妹都成亲了。” 霍羽柔感叹起来,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又握紧沈云悠的手:“我还记得云娇小时候说着要一辈子住在沈府呢!” “你呢?难不成打算在霍府住一辈子?” 沈云悠突然问道,霍羽柔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这是怎么了?你祖父祖母有没有替你定亲事?这事儿该不会连我也瞒着吧?” 沈云悠和霍羽柔年纪差不多大,她是因着池季远去了南境,这才耽搁了。可老夫人隐隐提过,说是池家不久之后便会派人上门商量婚期。 只要池季远从南境回来,二人很快就会成亲。 沈老夫人很早就开始操心那几个姑娘的亲事,就连路棠华那个不老实的,也被她娘押着同别家公子见了面。 偏偏霍羽柔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霍家不急,沈云悠倒是急起来了。 “你也知道,祖父向来不管我们这些小辈的事;至于祖母……自从父亲将二叔赶出家门,祖母整颗心都在他身上,旁的事,也就没了精力。” 霍羽柔苦笑几声:“母亲那里,我只希望她将身体养好,别的也就不奢望了。” 霍家老太爷只图自己享乐,霍老夫人又不是她的亲祖母,这二人自然对她不上心。更重要的是,霍羽柔母亲的娘家离得太远,这些年传过来的消息又少。霍家大约是觉得那个家族已经没落了,霍羽柔母女便也受了冷落。 “我知道你的难处,可你得为自己考虑……” 沈云悠话还没说完,霍羽柔便摇了摇头:“我明白,再过几年年纪大些,便不好说亲了。可眼下家中是冯姨娘把持着,我那个妹妹你也知道的,什么都要同我争。” “云悠,我不是没有提过这件事,可她们母女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隐隐觉得冯姨娘是想拖着我……” 霍羽柔说完便咬紧嘴唇,想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一切说出来。 “她是姨娘你是嫡女,犯不着同她说!” 沈云悠知道冯姨娘有多可恶,也猜到她会为难霍羽柔,便说道:“依我看,这件事同你祖父、祖母,或是你父亲提都行。只要他们其中一个点头,事情便成了。” 这几位虽不愿为霍羽柔的事费心,可她毕竟是嫡女。只要她自己提了,对方家世尚可,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可……可云悠,我……我同谁定亲?”霍羽柔的声音越来越弱,羞红了脸。 “这就要问你了,羽柔。”沈云悠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见她低了头,便歪着脑袋去看她。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她虽是在问,语气却很笃定。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61章 太迟了 我……我能有什么事儿瞒你?咱们之间向来没秘密。” 也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别的什么缘由,霍羽柔始终低着头不肯看沈云悠,只是以为否认。 “那上次我去找你,你躲躲闪闪不肯给我看的信是要给谁的?”沈云悠问。 二人相识多年,当时她看见那个神情便知道霍羽柔心中有事儿。只是霍羽柔不愿意说,她便也没有逼迫。 可眼下看来,霍家有些轻视霍羽柔,若不推一把,她兴许就被耽搁了。沈云悠没法子,还是想将事情问清楚。 “那……那是……”霍羽柔紧紧咬着嘴唇,脸又红又烫,不知该如何回答。 偏偏沈云悠也不打算退让,她靠近一步又问:“还有那日,你做着刺绣忽然开始发愣。你做事向来专注,是想起了什么事?” “后来你绣了一对鸳鸯,又是要给谁的?或者……”沈云悠故意停顿,打量着霍羽柔:“还是已经送出去了?” “没有!”霍羽柔脱口而出。 沈云悠没有再出声,许久之后,霍羽柔缓缓抬起头,发现沈云悠正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 “好了,什么也瞒不过你。”她拉过沈云悠的手,神色有些惆怅:“云悠,你会帮我么?” “那是自然!” 沈云悠之所以选择将事情戳破,就是想推着霍羽柔往前走,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好友就这样困在霍家院子里。 霍羽柔却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复杂。她盯着沈云悠看了许久,而当沈云悠回看时,她却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云悠,你说得没错,我心里……确实有人了。” 霍羽柔声音低沉,说了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你还记不记得许多年前我曾说过,有一日看见了舞剑的少年,他的眉间眼里全都沾上了阳光,令我移不开眼。” “从那个时候开始?”沈云悠蓦地睁大双眼,这件事过去太久了,她已经忘了那时霍羽柔的神情。之所以还记得此事,是因为霍羽柔极少夸赞哪家的公子。 可她当时也只以为霍羽柔是觉得新鲜,并没放在心上。 “为何你从没有同我提起?” 沈云悠这话带着几分埋怨,她没想到霍羽柔会连自己也瞒着。从前二人也时不时会说起这些事,可霍羽柔总是糊弄过去,她以为只是羞赧,却原来…… “从未挑明,我如何同你说?”霍羽柔垂眸,苦笑着摇头。 “那他怎么说?就这么熬着么?可你还能等多久?若是你祖母一时兴起,替你定下了亲事又当如何?” 沈云悠着急起来,她弄不明白,为何霍羽柔到了成亲的年纪,对方却迟迟不肯上门提亲。 霍家恐怕巴不得霍羽柔的亲事不用太费心,只要他说服爹娘提亲,这件事大约也不难,难不成是家世不好? “你说的人究竟是谁?”沈云悠忍不住问,眼下霍羽柔说得不清不楚,她虽急,却也没办法出主意。 霍羽柔不肯回答,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直到风吹过来,她终于对上了沈云悠的目光:“云悠,你从前是不是说过,感情之事强求不得,若别人两情相悦,便应当成全?” 这话是当初她让沈云悠防着沈云娇时,沈云悠自己说的。那时沈云娇总有意无意向池季远示好,霍羽柔实在担心,便提醒了一番,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我是说过,可这话对你来说不合适!你太容易忍让,又不肯问,这样怎么知道同他两情相悦的是别人,而不是你?” 沈云悠生怕霍羽柔轻易放弃,便劝道:“这种事还是说清楚为好,若他心里当真是别人,你再成全也不迟啊!” “说不清楚了。”霍羽柔咬着嘴唇,放开了她的手:“太迟了。” “怎么会迟,只要没有定亲,都还来得及……” 沈云悠话到一半忽然被打断,灵意不知是绊了一下还是怎么的,将手里的东西摔了。 “没事儿吧?”沈云悠赶紧蹲下去将她的手拉过来看。 灵意呆了片刻微微摇头,后知后觉地回答:“小姐,是我昨日睡晚了……” 沈云悠抬起头,发现她脸色不大好看,便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说道:“吓着了?快让白桃扶你回房休息一会儿。” “不,不用了。”灵意有些魂不守舍,她盯着地上的碎片开口:“我这便让人将东西收拾了。”说罢慌慌张张地走了。 沈云悠看着她的背影颦眉,灵意向来稳重,今日倒是奇怪。 只是她起身便看见了霍羽柔那张写满愁苦的脸,也就没有心思去想旁的事,而是小心翼翼地问:“莫不是……已经定亲了?” 霍羽柔半晌没有回答,她便知道了答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这事儿若落到她头上,她定然也是心烦意乱,又怎么劝说别人? “云悠,其实此事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只是……” 许久之后,霍羽柔忽然开口道,沈云悠也不是急性子的人,这会儿却心急如焚,催促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啊!难不成我会不帮你?” 霍羽柔深深地看着她,将两手握在一起。见沈云悠眼中除了焦急并无别的情绪,她终于低着头,轻声开口:“云悠,这个人你认识。” 沈云悠一愣,随即脑子里闪过了许多人,可没有一个能对得上,她只得一脸茫然地看着霍羽柔。 “云悠,若现在退亲,定然对那个姑娘不公平。可你说过,感情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我想知道,若你是我会怎么做?会相让么?” 霍羽柔眼中有泪,她整个人看上去柔弱可怜,这会儿认真地看着沈云悠,希望她给自己一些肯定。 也不知为何,沈云悠骤然觉得心里闷得厉害,甚至有些想吐。 她按着心口整理好心绪,缓缓说道:“感情之事须得自愿,可人同物件儿不一样,不能让来让去……” “你是说,要我放弃么?” 霍羽柔的手缓缓垂下,泪水也跟着滑落,沈云悠立刻慌张起来,她手足无措,嘴里安慰着:“我不是让你放弃,只是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云悠,”霍羽柔猛然抓住她替自己擦眼泪的手,开口问:“若……若这个人是池公子呢?” 沈云悠手一僵,霍羽柔的话在她脑子里炸开来。耳边是呼呼风声,她像站在无边的旷野里,看不见自己,也看不清身旁的人,就此失去了方向。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62章 他死了怎么办 霍羽柔见沈云悠神情不对,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猛地摆手解释:“云悠,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不是说那人就是池公子,只是想知道若遇上这种事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若……若他的心真在别人身上,我自然会放手;可我也说过,他不是物件儿,凡事都应该由他自己来选。” 许久之后,沈云悠终于缓过来一些,她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责怪自己将事情想岔了。 只是听到霍羽柔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乱了心绪。 “是么?也就是说,你绝不会成全?”霍羽柔追问道。 沈云悠觉得她今日有些怪,分明这事儿同自己没有关系,她却一个劲儿逼着自己回答。 “羽柔……” “你到底什么意思?非得要我大姐姐说清楚会同池公子退亲,你才肯罢休么?” 路棠华突然插了一句,她转头看霍羽柔,皱眉质问:“若我姐姐说会退亲,你转头又去池公子面前说上一通,二人难免会生出嫌隙。你心思那样细腻,连这点也想不到么?” “棠华妹妹,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多问了两句,并没有别的意思。” 霍羽柔泪眼盈盈,她怕沈云悠误会便不停摇头摆手,完全不是平常那副娴静的模样。 “可你将话说得不清不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让我大姐姐误会你同池公子有什么。再说了,分明就是你自己提起池公子,这会儿又怪我大姐姐想太多,可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霍羽柔不肯说心上人是谁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将事情往沈云悠身上扯,路棠华听了这半晌,已经烦了。 “是啊霍小姐,您同我们小姐要好,私下里说说自然没什么。可这些话若被旁人听了去,对你们二人都不好!” 灵意带着人回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刚好听到路棠华的话,便也说了一句。 霍羽柔兴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她也不解释,只是低着头时不时用手帕擦擦眼角。 “好了,我的事并不重要。你得说说对方是谁、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大家才能替你想办法啊!” 沈云悠轻拍着霍羽柔的手安抚,一面说道:“别看棠华说话不好听,可若真要她帮忙,她定然不会拒绝。” “不用了,再让我好好儿想想吧!”霍羽柔忍着泪将手抽出来,说话间带着几分疏离。 “羽柔,你……” 沈云悠还想劝说,霍羽柔已经叫上自己的丫鬟走了,走出几步又转头勉强同沈云悠笑了笑,解释道:“云悠,你不要多心,我只是心中太乱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责怪?她说话可真是奇怪,她不成亲又不是你的错,责怪你什么?”路棠华嘟囔着,她想不通,这听上去怎么倒像是自家姐姐对不起霍羽柔了。 沈云悠没吭声,她倒没有想谁对谁错,只是觉得霍羽柔太不对劲,好像对自己有些戒心。 过去的许多年里,二人从未有过隔阂,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霍羽柔开始隐瞒。 这之后她去了霍家几次,霍羽柔倒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怎么也不肯提起她的亲事,也不愿说清楚她口中的人究竟是谁。 沈云悠忧心忡忡却又不想勉强她,这事儿便一直拖着。 没过多久,池家派人来沈府定婚期,霍羽柔进沈府大门的时候刚巧撞上。 “云悠,这就定下了?”进房间后,她问沈云悠。 沈云悠手边摆着池季远走之前塞给她的书,见霍羽柔过来了,她便将书合上回答道:“这些都是由祖母决定。” 霍羽柔点点头,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她随手在桌上的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却迟迟不肯往嘴里送。 “有心事?”沈云悠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总觉得她近来心神不宁。 “我父亲带兵出征了。” 霍羽柔回答完便轻轻咬了一口糕点,半晌才咽下去,最后她将糕点搁在一旁。 “云悠,我很担心。”她死死抓住沈云悠的手,像是在寻求安慰。 “父亲每每离家,我心中总是不安,就怕他有个万一。撇开我自己不说,母亲一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整个霍家也就散了。” 在沈云悠面前,她没那么多顾忌,将自己的担心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你别自己吓自己。” 沈云悠安慰道,池季远走后,她时不时也会想这些。之所以不像霍羽柔一样慌张,不过是因为上辈子她死之前,池季远都是平安无恙。而眼下她的死期还没有到。 “我不是吓自己,云悠……” 霍羽柔松开沈云悠的手,眼神变得怪异。她低着头,却时不时抬眼偷偷看沈云悠,最后沉下声音问:“你有没有想过,他死了怎么办?” 沈云悠替她倒茶的手一哆嗦,将茶杯打翻了。她知道,霍羽柔说的是池季远。她慌忙擦着桌子,只觉整颗心一下就被打乱了,没法儿开口回答。 “霍小姐,您怎么了?我看上战场的人没事儿,您倒要先将自己吓死了!” 白桃本站在门边发呆,听见动静赶紧过来让沈云悠坐下,自己收拾起了桌上的茶水。 “我……”霍羽柔一直等到白桃出了门,这才转头看沈云悠,她担忧地开口:“我也是怕你吃亏……” “那是战场,到了那种地方只有腥风血雨,难不成会因为谁有妻儿、有婚约,上天就帮上几分?” 沈云悠脸色很差,霍羽柔却仍继续说着:“云悠,这些话本也不该由我来说,可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实在没法儿闷在心里。” “你们是两情相悦没错,可刀剑无眼!你就算一心一意等着他,也得确定人还活着吧?现在就把婚期定下,若是……” 沈云悠抖着手端起杯子,茶水几乎从杯中荡出来,霍羽柔索性将茶杯接过去,却到底有些不忍心,半晌才说道:“云悠,人有旦夕祸福!” “我只是觉得等他平安回来再定日子也不迟!” 她将茶杯放在旁边犹豫了许久,到底是心一横开口道:“我也知道这样说冷漠无情,可你是我多年的好友,池……池公子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确实希望你们尽早成婚,但事情若真有个万一,你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婚期都定下了,倘若……你难免会被旁人看低!”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63章 走一步看一步 羽柔,我觉得白桃说的没有错,你不能总这样吓自己。” 沈云悠没有回答婚期的事,她以为霍羽柔是太害怕了,便只是道:“如今他是在刀尖儿上,若我真这样做,未免有些伤人。” “我当然知道这样不好!” 霍羽柔声音怪异,她猛地起身,着急不已。见沈云悠看她的目光有些茫然,这才不自在地坐下解释:“人人都知道这种话说不得,不管谁说,那都是招人恨的。可若是为了你好,我情愿被你恨着也要说清楚。” “我知道,羽柔,我明白你的好。” 沈云悠怕她多想,便轻轻按了按她的手:“可他不是只走这一次!即便照你说的,等他回来再定婚期,那以后呢?” “难不成成亲之后,只要他带兵走了,我便惶恐地回沈府待着?今后的日子还长,我有怎么可能每一件事都有准备?既然我一心一意要嫁过去,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还在身边,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云悠从不是得过且过的人,可战场不像沈府,不是她想几个计谋便能躲过灾祸的地方。她无法为池季远筹谋,便只能等着他念着他。 见她神色坚决,霍羽柔微微张着嘴,最后却只是攥紧手帕轻叹一口气,没有再劝。 “对了,我母亲近来气色不错,我想带她到郊外的一处院子住上几日。你陪我吧,正好咱俩说说话!” 霍羽柔临走之前说道,沈云悠倒也没有多想,应了下来。 很快霍羽柔便将一切安排好了,马车中她同沈云悠说道:“那处院子你也去过,并不远,人又少,清净得很!” 二人聊了一会儿,马车骤然停了。霍羽柔身边的丫鬟颜枝过来敲开马车门,神色焦急:“小姐,我忘了将夫人的药带上!” “怎么冒冒失失的?”霍羽柔问道,她分明嘱咐过好几次,这丫头却还是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走神儿了,我该死!可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药取过来。” 颜枝急得满头是汗,霍羽柔微微颦眉,最后开口道:“是得取,可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若现在回去,怕只有明日再走了。” “那可不行!”颜枝声音有些尖利,见沈云悠和霍羽柔都看向她,她急忙解释:“小姐您忘了吗?为着这件事冯姨娘没少为难,您这会儿回去,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走了!” 霍羽柔叹了口气,其实她们母女住在哪里对冯姨娘来说没有差别,可有霍羽柔的母亲在,她便成不了霍家真正的夫人。 冯姨娘虽没有动手,心中却不痛快,非要同她们作对。 这次得知霍羽柔要带她母亲出府,冯姨娘更是千方百计使绊子。最后还是霍老夫人看不下去,替霍羽柔做了主,她才肯罢休。 可冷嘲热讽就没停过,今日霍羽柔母女出门时骂得也很难听。 霍羽柔想起这些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她着实怕回去便走不了;也担心母亲被冯姨娘刺激。 “不如让颜枝悄悄回去取药,咱们先走吧。”沈云悠见她犹豫不决,便提议:“尽量不要惊动冯姨娘就是了。” “可……可若有人为难我怎么办?”颜枝很是担心,就算没有被冯姨娘抓住,她身边那些个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 “找个人跟你一起吧,两个人也好相互照应。” 霍羽柔说完便要叫杭影,这丫头倒是机灵,就是性子有些冲。但她最信任的也只有这两个丫鬟,找不出旁的人。 “要不我让小宛陪你过去?”沈云悠忽然道。 无论是颜枝还是杭影,其实都不如一个小宛有用。小宛有分寸,也有的是办法收拾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丫鬟。 “这再好不过了,有小宛姐姐在,我就不怕了。” 颜枝立刻答应了,霍羽柔却不大愿意让沈云悠的人卷进去,她只得劝说:“小姐,您就别犹豫了,再这么耽误下去,天色都暗了。” “好了好了,快去吧,早些回来。” 沈云悠替霍羽柔做了决定,她将小宛叫过来叮嘱道:“万事小心,最好别招惹旁人。” “小姐放心。”小宛答完便同颜枝一起走了。 霍羽柔特地空出一辆马车让她二人赶路,没走多远车夫就说道:“二位姑娘,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有些多,恐怕过不去了。”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颜枝一面吩咐一面走下去,又转头同小宛道:“小宛姐姐,我叫他们让一条路出来。” 二人走后半晌没有回来,小宛也开始担心。她下了马车正准备找颜枝,嘴里突然被塞上布条,而后眼前一黑,整个头被蒙住了。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她似乎被带到了什么安静的地方。 “绑上!”有人吩咐道。 小宛挣扎了两下,立刻被踢倒在地。她感觉四周都围上了人,甚至还来不及多想,拳头便砸了下来。 这些人下手极狠,小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她人虽凶,平日里也没吃过什么亏,可眼下被绑着,又面对那么多人,实在没有还手的余地。 带着咸腥味的血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吐出来,溅得到处都是,小宛用力呼吸着,有一瞬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忽然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打死了。 看这群人的样子,应当已经盯了许久。若他们不想停手,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小宛蓦地回忆起了过往,她那前头的十多年,都想着逃,想着报仇。 后来跟着沈云悠进沈府,也算是过了些轻松日子,不至于太惨。就是觉得现在死了,还有些不甘心…… 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小宛睁看眼看麻袋外忽明忽暗的光,有些恍惚。 “啊——”颜枝的惊叫声划破小巷,她看到了小宛的衣裳却不敢靠近。那群蒙着面的人齐齐看过来,将她吓得直往后退。 眼见着有人朝自己走来,颜枝赶紧捂住嘴,转身拼命跑进人群中。 她逃到马车里,同车夫吩咐:“快,快掉头,我们去找小姐!”遇上这种事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去请霍羽柔和沈云悠。 “怎么……” “别问了,快走!”她嘶吼着打断了车夫的话,马车终于调转方向。 第464章 真是荒唐 另一边,沈云悠和霍羽柔还没有出城,马车正停在糕点铺前面。杭影一经过这个糕点铺便想起霍羽柔爱吃里面的水晶糕,立刻要拉着灵意去买。 “这丫头倒是有心。”沈云悠说道,霍羽柔却面露担忧,缓缓开口:“她对我最是衷心,可未免有些争强好胜。” “这丫头性子太硬,还是像颜枝一样温和好。”她说道:“她这样的性子在霍府总要吃亏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你身边的丫头个个都柔善,冯姨娘岂不更得意?” 沈云悠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要我说啊,她这样的倒正好护着你。” 霍羽柔正准备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小姐,出事儿了!”杭影在外面急急忙忙地出声,霍羽柔赶紧打开门问“怎么了?” 杭影指着糕点铺,霍羽柔便发现围上去的人越来越多,杭影接着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一位大娘非说灵意偷了她的银簪,这会儿正拽着灵意不放呢!” “什么?” 沈云悠说罢已经跳下马车,她快步走过去,只见那位大娘死命抓着灵意的手,灵意白皙的手腕已经有了红印子。 “方才就是你站在我旁边!买几包糕点的功夫那银簪就不见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大娘声音洪亮,又带着撒泼的意思,很快引了不少人过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偷银簪了?”沈云悠有些生气,觉得这大娘压跟儿不讲道理,仅凭自己的猜测便要往灵意身上泼脏水。 她用力将二人的手分开,把灵意护在了身后。 那大娘打量二人一番,开口道:“看来你是她主子?我告诉你,甭想吓我,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我今天一定要将银簪拿回来!” “我从没见过你的银簪,”灵意开口了,她抬头看大娘:“自然也不可能偷。” “听见了么?”沈云悠拉着灵意的手,示意她不用怕。 “听见了又怎么样?一句没有就想完事儿?你做梦!”大娘叉着腰,气势很足,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那你还想怎么样?有证据吗?”沈云悠反问。 “当时她就站在我旁边,就是她!” 大娘当然拿不出证据,她怕沈云悠抓着这点不放,索性大张着嘴哭起来,一面拍着大腿胡乱用袖口抹眼泪。 “我家那口子走得早,就只给我留下了这么一样东西。那就是我的命啊!要是连这点念想也没有了,我今后可怎么活?这是要我去死!” “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将东西收好,我却连这么简单一件事都做不好,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早些去见他!” 本来人群中先前还有人议论,觉得富贵人家的丫鬟没必要偷一支银簪,这会儿大多已经忘了这些,转而开始同情大娘。 “小姑娘,不如你就让我搜身吧!若真是你,就还给人家吧。有手有脚也不必非得偷鸡摸狗过日子,你说是吧?”旁边的大婶劝道,说罢就想拉着灵意去搜身。 “你做什么?” 沈云悠挡在二人中间护着灵意,她问大婶:“若什么都没搜出来呢?我这丫头就白白受你们侮辱了?” “这话就说得重了,不过就是搜身,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你们这样不答应才像是有鬼!” 大婶有些急,她实在闹不懂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这对主仆为何偏偏要将事情闹僵。 沈云悠当然明白,有些话同她说再多都无用,她索性问问:“若婶子里你走在街市上,忽然有人冲出来死缠烂打要搜你的身,你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滚!”大婶想也不想便答道。 “这不就对了?既然你也觉得这样做毫无道理,为什么非要逼别人?” 沈云悠问,她不知道那大娘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若她不是真的弄丢了银簪,而只是想为难人,那就算真搜了身,她也可以找许多理由缠着灵意。 答应搜身便只能一再妥协,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灵意被欺负。 “我跟她哪能一样?我断然不可能做偷鸡摸狗的事……”大婶虽无法说服沈云悠,却始终觉得搜灵意就是应该,搜自己便是无理取闹。 “大婶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做这种事?”灵意问。 “你……唉……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帮一帮人家能少你一块肉么?” 大婶一副嫌恶的表情,嘟囔了一句:“果真是狗眼看人低,也就是瞧着我们这些老百姓好欺负!” “我想欺负人还不简单?总归照你这样说,没有证据便可以指认人,我大可将在场的人都搜一遍,你说对吗?” 沈云悠盯着大婶,忽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压低声音开口:“不如就从你开始?” “你……”大婶着实被吓着了,她赶紧埋着头离沈云悠远了一些。 沈云悠面色微愠,分明灵意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们被指责不说,还要莫名其妙落个欺负人的名声,真是荒唐! “杀人了!杀人了!若今日找不到银簪,我就死在这里!” 弄丢银簪的大娘闹个不停,霍羽柔走到沈云悠身边小声劝说:“云悠……不如就让她们搜吧,你我都知道灵意不可能偷东西,搜完咱们也好早些脱身。” “还是这位姑娘讲道理,有些人就只会仗势欺人!” 大婶耳朵倒是好,她斜睨沈云悠一眼忍不住嘲讽,却又往后退了退。 “不行,若真让他们搜,那便是认输了。那大娘找不到银簪,指不定会将所有的气都撒在灵意身上。” 沈云悠明白,就算大娘的的确确丢了银簪也不能让她搜。她眼下认定是灵意偷了银簪,只要搜不出来,她便会发疯一般纠缠。 颜枝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围了好几层,她拼命往前挤,一面大声叫道:“小姐,小姐!出事……” 话还没喊完,她便被前面的人打到了鼻梁。 鼻血喷涌而出,恐惧与担忧从心里迸发出来,颜枝一面哭一面用尽力气喊:“小姐,救救我们,小姐!” “颜枝姑娘,擦擦吧!”车夫递过去一张帕子,颜枝忍着痛抽泣一声接过去擦着脸上的泪水和血水。 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她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心头被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咬牙往前挤,想快些见到霍羽柔。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465章 人家那是大智若愚 大娘正闹着要撞柱自尽,旁边的大婶虽不敢强迫灵意,却时不时偷偷嘲讽几句。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杭影忽然歪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见她几步走到柜子前蹲了下去,又伸手在柜底摸了摸,片刻之后取出一块沾满灰尘的银簪。 “是这个吗?”她拿起银簪...... 《嫡女涅磐:谁家女儿俏》第465章 人家那是大智若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