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奸相夫人是团宠,躺赢》 第一章:重生归来 万历十九年,冬,苏候府。 苏云姑被丫鬟摇醒时,头脑还有些恍惚,她盯着头上的床幔,缓了片刻才意识到,她真的死后重生了,回到了十六岁。 这一年,她还没有被嫡母陷害,背上偷盗的名声,不得不因此将弟弟寄养到嫡母名下,传出纨绔子的名声;也没有听从嫡母的意思,嫁给贺舒文那个人面兽心的烂赌鬼;更没有被日日暴打,身体严重亏损,才在听到弟弟意外滚落山崖而死的消息后,悲惨的吐血而亡。 这一年,她还是苏候府不受宠的赵姨娘所出的庶出三姑娘。 重生,虽然没有改变姨娘在病痛中离开人世的结局,但不同的是,今生的她没有选择听从嫡母贺氏的劝告,离开姨娘身边,而是留下来照顾姨娘,终于等到了姨娘的遗愿。 她答应了姨娘,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 只是,今生她再也不做什么贤良淑女了,她要做个恶毒女子,要张扬霸道的活着。 桌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木匣子,那是苏云姑循着记忆从床榻下掏出来的,不是很大,但里面全是各种华贵的珠宝首饰。 这就是上一世,贺氏用来诬陷她偷盗时的物证,她当时只顾着解释,全然没有注意里面的东西,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个大手笔啊。 “阿姐!” 奶里奶气的童声打断了苏云姑思绪,门突然被推开,冲进来一团白色,苏云姑无奈的笑了笑。 “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这样莽莽撞撞,怎就记不住呢?” 苏明朗丝毫不听苏云姑的数落,挨着苏云姑坐下,笑的露出一排齐白的小奶牙,眼睛像是在溪底冲刷过得鹅卵石,黑亮黑亮的。 “这不是急着过来见阿姐,在外人面前,我可是安分的很。” 苏云姑说不过他,只得伸手去捏他的脸蛋,白生生的面团子一下变了形。 苏明朗非但不闹,反而笑嘻嘻的任她玩儿,圆滚滚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乖的不行。 苏云姑撇嘴,这祖宗最会作讨人喜欢之态,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她还没见他在谁手里吃过亏。 别看他才六岁,却是一只道行及深的小狐狸,这不才一会儿没瞧他,这家伙已经机灵的把手伸进匣子里。 苏明朗捡起一只坠着鸡血珠玉的耳饰,滴溜溜的转着眼珠,说道:“这是母亲托人送来的?不应该啊,母亲应该知道阿姐如今守丧,用不得这些吧。” 苏云姑笑了笑,“如何用不到?” “守丧期间,哪能带这种饰品,这是常识,阿姐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 “我自是知的,只是这不是母亲送来的。” 苏明朗眼眸一滞,怎么跟自己想的略有出入,黑长的小眉毛不由皱了皱。 “不应该啊,这里面装的可都是二姐姐和母亲用的,就这副鸡血坠子,我前两日还见二姐姐带过,不是母亲送的,难得它们还能自己长腿跑来不成……” 苏明朗话没说完就没了声,心头突然涌上一个荒谬的想法,接下来苏云姑的话更是印证他的猜测。 “大约就是它们跑来的吧,不然怎么会跑到我床榻下面,若不是我不小心扯断了手上带的那串珊瑚珠,珠子滚到了床榻下,我还发现不了它们呢!” 苏云姑说话时,极不走心,像是给苏明朗讲了个笑话,话语间还带着轻巧的笑声。 苏明朗可不像苏云姑这样没心没肝,眉心更是皱成了一团,果然是有人要搞事情。 赵姨娘才过世不到一月,就有人按耐不住,开始算计到他们头上了,若不是有嫡母贺氏各种嘘寒问暖,极力护着他们,怕是有人早动手了。 但他又觉得贺氏未必真心,贺氏膝下无子,多年来能在府中坐稳主母之位,不过是因为仰仗着背后的母家撑腰,如今这样热情,应是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 “阿姐,你说,这会是谁想算计我们?” 苏明朗黑漆漆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苏云姑的脸,生怕错过她的半点表情变化,但另他失望的是,苏云姑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之态,他一时拿不定主意,焦灼的独自喃喃了起来。 “难道是柳姨娘,她素日最看不惯咱们,但是这盒子珠宝又说不通。又或者是母亲与二姐姐,但是这段时间对我们甚是照拂,似乎也没什么理由。” 苏云姑依旧没吭声,只是把手中的茶水喝得干净,握着茶杯,眯了眯漂亮的丹凤眼。 若是前世的她,是怎么怀疑,都不会怀疑到贺氏身上的,但如今的她,不仅知道这幕后的主使,还清楚她的计划和目的。 苏明朗盯着眼眸深邃的苏云姑,眉头一松,心中了然,她怕是心中已有了答案。 但是刚松开的眉头又重新皱成了一团,若是刚刚的愁绪还有得解,此时的愁绪却是无半分解法,自从姨娘去世后,他眼看着这个姐姐默不作声的抗下所有的事,性情为变得跟以往有许多不同,具体是哪里,他又一时说不上来。 他知道这些多少与娘亲的死有关,他也知道,现下的他在苏云姑面前,唯一能做的便是,懂事的接受她给他这份愈加浓厚的疼爱之情,这样是最让她安心宽慰的方式。 所以还要烦劳他的阿姐再辛苦一阵子,他会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有底气不让她再做任何事,只让她安心躲在自己身后,做这世上最恣意张扬的姑娘,那才是他阿姐该有的样子。 苏云姑自是不知苏明朗心中的想法,只是感受到了苏明朗情绪的倏尔低落,不由多看了两眼。 看他小小年纪,却铺的满脸愁绪,总觉得有失违和,竟不由笑出了声。 “莫要担心,一切有阿姐。” “阿姐想怎么做?” 苏云姑看了看外面沉沉的天色,这个时间祖母和父亲应该已经快要从南山寺回来了,贺氏不是最爱名声吗? 这次,就让她过过瘾。 第二章:蔷薇茶楼前闹是非 春熙阁中,嫡夫人贺氏穿着锦缎华服,端坐在椅子上,熏香炉里烟雾袅袅。 二姑娘苏云华握着贺氏的手坐在一旁,头上插着镶有红宝石的簪子,身上穿着红色织锦云纹裙,正笑得咧开了唇,露出齐白的牙齿。 她侧头看到丁嬷嬷面带焦急之色,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不由问道:“丁嬷嬷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让你去请柳姨娘过来吗?” “夫人,二姑娘,老奴确实是去请柳姨娘的,但是半路上看到三姑娘贴身伺候的知儿和锦嬷嬷,两人鬼鬼祟祟的,老奴悄悄跟着过去,不小心听到一些事,就赶紧回来禀告了。” 贺氏端起茶,吹了吹白色的烟气,轻呷一口,淡声问道:“何事?” “老奴听到她们说,三姑娘已经发现了放在她床榻下的珠宝,还准备把那些首饰偷偷给典当了,说这样不仅消灭了证据,还可以将银子留给二少爷上国子监。” 贺氏放下茶盏,眉头一蹙,冷嗤道:“一个庶子也想去国子监里读书?三姑娘还真是心比天高!” 丁嬷嬷开口提醒道:“夫人,大少爷也是庶子,但是已经进了国子监,二少爷没道理不能进。” 苏云华听进了丁嬷嬷的话,开口劝道:“母亲,三妹妹这样一来倒也给咱们省心,让嬷嬷直接把当铺的老板找来,到时候当面对峙,证据确凿。”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她心生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既然他们这样自作聪明,那她不介意让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不,丁嬷嬷,你一会儿带着家仆跟着他们,等到人多的地方再去拦截他们,苏候府的三姑娘是个窃贼的趣闻,坊间怕是能传个一年半载。” 苏云华和丁嬷嬷纷纷点头,这样一来,苏云姑的名声可就毁净了,贺氏便能借着这无人管教的由头,明正言顺的把苏明朗养在自己名下,这苏候府主母的位置,旁人便不能再多觊觎半分。 苏云姑带着苏明朗一出府,便注意到了悄悄跟在身后的丁嬷嬷一行人。 苏明朗此时才猜到了幕后之人,不由为贺氏这段时间的谋算惊得心头一阵发凉,又觉得庆幸,幸好他的姐姐足够聪明。 “阿姐,我们是先去当铺,还是先去一品居买醉仙鸭?” 苏云姑停下脚步,向后面看了一眼,眉眼发弯,低头说道:“我们去蔷薇茶楼。” 苏明朗眼神一亮,白糯的脸蛋窝在毛绒绒的领子里,全然一副傻白甜的模样。 丁嬷嬷听到两人的话,在后面不禁轻笑了两声,这倒是中了她的下怀。 蔷薇茶楼是京城繁华地段的中心,是各种人物都喜爱的喧嚷之地,她倒是巴不得他们去那里呢。 天上飘起了雪,但是此时的蔷薇茶楼外,热闹未减半分,依然人声沸嚷。 丁嬷嬷带着一群家仆将苏云姑姐弟俩团团围了起来,街道很快被看热闹的人堵的水泄不通。 “丁嬷嬷从我们出府就一直穷追不舍的,是做什么?我和阿姐还要去买一品居的醉仙鸭呢,我嘴馋,难道嬷嬷也嘴馋?” 丁嬷嬷被苏明朗气得一噎。 这二少爷自小顽劣,往日里不知气了赵姨娘和三姑娘多少次,她从来没瞧眼里过。 如今,这好好的一场大戏,被这个不成气候孩子有意无意的三两句化解掉一半,噎得她胸闷气短,也不知被多少人看去了笑话。 丁嬷嬷暗自咬牙,脸上扯出体面的笑,规规矩矩说道:“二少爷到底是个孩子,说的话也满是孩子气。若是两位没做亏心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犯得着追在后面吗?三姑娘,您还是快些和老奴回去吧,有什么事,咱们回府里说。” 苏云姑轻笑,宫里出来的奴才就是不一样,牙尖嘴利,只是她这个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嬷嬷这话说的,我可就不明白了,我堂堂正正的出来买吃食,做什么亏心事了?嬷嬷既然已经闹到了这里,这么多人还瞧着呢,嬷嬷还是把话说清楚些为好。” 丁嬷嬷撇嘴,一副为他人着想,却反被误会的表情。 “三姑娘当真是不在乎名声,怪不得敢拿一品居的醉仙鸭当借口,这赵姨娘刚刚故去,您二位就大吃荤食,到底有些不妥吧。” 苏云姑“噗嗤”笑出声来,为了给他们按一顶不孝的帽子,倒也难为她了,这一把年纪的,还要如此惺惺作态。 “丁嬷嬷您有话就直说吧,不用耍这种心眼儿,但凡去过一品居的人,谁不知道这醉仙鸭是道仿味仿形的素菜。” 这话算是实实打在丁嬷嬷脸上,她素来清高,在宫里都是被一群下人恭维着的,此时被一个候府里的小小庶女如此诋毁,让人怀疑自己没见识,如何能不气。 这一气不当紧,倒让她也懒得多饶舌,直奔主题。 “三姑娘,你莫要转移话题。老奴本想给你留着些颜面,你却如此对老奴挖苦讽刺,那老奴也不做这好人了。三姑娘你扪心自问,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夫人丢失的首饰?” 苏云姑闻言,眼眸一亮,这样才好,她最是厌倦像二姐姐那般玩文字游戏,单刀直入的戏场才像是她的风格。 她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反问道:“丁嬷嬷,你说我偷了母亲的首饰,证据呢?” 丁嬷嬷瞧着苏云姑手里拿的匣子,说道:“陷害没有陷害,三姑娘打开看看不就清楚了?” 苏云姑收了笑,也不气恼,说起话来满是刺儿,却又被她软糯的语气说的理所当然。 “丁嬷嬷,你不过是个奴才,我这个做主子的,凭什么听你安排?你又有什么资格搜查我?” 丁嬷嬷哪怕再能忍,也受不住她这样刺激,不由得阴下面色,眼眸发红。 “三姑娘说的是,老奴是个奴才,但是老奴今日是奉夫人的命令,来找您取回夫人的首饰的。您如此蛮横,难道是做贼心虚?” 第三章:首辅大人插手管闲事 “丁嬷嬷,听您这意思,我怎么觉得我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母亲给定罪了?” 围观的群众顿时哗然,这两个人说的都有理,一时也不知到底是谁对谁错。 此时,躲在身后的苏明朗像是突然发了邪,抢过苏云姑手里的匣子,就摔了出去,里面的首饰七零八散的散落在地上。 “去他的劳什子首饰!阿姐不过是拿了两件自己的首饰,想典当了给我换些吃食,母亲就这般平白诬赖阿姐偷盗。素日里,我们这些庶出的退让的还不够多吗,吃都吃不饱,我们说什么了?母亲不就是盼着我们这些庶出的身败名裂吗?如今总算是如了母亲的意了……” 苏明朗话没说完,就被苏云姑紧紧捂住了嘴。 明明说狠话的人是他,但他自己却委屈得不行,脸皱成一团,鼻尖憋得通红,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红通通的眼圈中滚落下来,像线珠子般打在地上。 苏明朗人虽小,却通透得很,什么时候闹腾,闹到什么程度,见到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很多时候比大人拿捏得还要清楚。 苏云姑这才算是真的动了怒气,浑身的气压极低,蹲下身,绷着脸一声不言的将苏明朗搂入怀里,将他没有掩藏住的清亮眼眸遮掩住,不叫别人看出端倪。 “丁嬷嬷,你细认认,这些可是母亲的首饰?实在不行,就报官吧!” 苏云姑此时的语气明显带着无奈和不耐烦。 围观的人看到地上滚的明显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又看了看在苏云姑怀里哭的浑身直发颤的苏明朗,一群人纷纷唏嘘。 能把一个孩子逼成这样,看的人多少都有些难受,对苏夫人这位始作俑者,更是痛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揭竿而起,替苏云姑姐俩主持公道。 苏云姑忍不住低头抽了抽嘴角,果然还是傻白甜卖惨,最能蛊惑人心,她辛辛苦苦唱得一场大戏,收到的效果竟还不如这小狐狸落的几滴眼泪好。 丁嬷嬷在看清匣子里的首饰后,就已经腿软得跪在地上,面如死灰,谁能料到三姑娘早就把这匣子里的首饰掉了包,还顺势而为,装出要去典当行的样子,再加上如今这出苦肉计,真真是把退路都给她堵死了。 “三姑娘,是老奴的错,误会了三姑娘,老奴自愿按规矩领罚。” 此时蔷薇茶楼刚好走出一主仆,仆人把手里撑着的伞稍稍往前倾了倾,防止雪随着风刮主人脸上。 伞下的人看着堵住出路的人群,明显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 仆人在一旁低声把刚刚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主人顺着仆人的话瞅去,看了一眼人群中央相拥的姐弟,又收回视线。 他抬脚本打算转身从茶楼的后门离去,却瞟见从苏云姑怀里露出的脸的苏明朗,提着袍边的手顿时僵了僵。 “且慢。” 人群里突然传出一道好听的声音,像是火炉上烧的酒,温温热热,让人听着心里很是舒服。 苏云姑闻声瞧去,粘着少许落雪的油纸伞被一点点抬起,伞下的人也逐渐露出脸来。 男子穿着一身青色纱袍,布料泛着一层浅浅的柔光,肩上披着半散的乌发,额角散下两缕长发,细长的的眉眼带着许多温润,是那种被岁月打磨过的温润,唇角微勾,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看就是稳重成熟之人。 苏云姑两世为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女子,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等人物,自然不认识,但丁嬷嬷毕竟在宫里呆过,一眼便认出了此人。 “见过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又是如此年纪,难道是谢兆麟? 这位谢兆麟本是国公府的第三子,六岁丧母,八岁丧父,十三岁便从国公府里搬离,十九岁金榜题名,成为新科状元,起步便是工部尚书,深得皇帝信任。 后来又屡建奇功,两年升至工部侍郎,三年升至御史大夫,三十岁就坐到了首辅一职,是天雍史上最年轻的首辅。 世人皆传,他是天生的奇才,但如果他仅是在仕途上有奇才,名声也不会如此之大,坊间传闻更多的是他的命硬。 他幼年便被传闻命格太硬,克死了双亲,并因此和两个兄长闹得很不愉快。二十三岁时娶的第一任妻子,在新婚当夜暴毙而亡,一年后再度娶妻,依旧是新婚当夜暴毙。 但是因为他长相极佳,就连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妹妹平阳长公主都对他一见倾心,追了十年,但是皇帝迟迟不肯答应,也是因为怕她有个好歹。此后首辅命硬的说法更是广为流传。 谢兆麟没有看她,只是盯着跟自己对上视线的苏明朗,随后轻轻勾了勾唇。 苏明朗看他对自己笑,只觉得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子脾气极好,但是也没敢多看,只低头和苏云姑一起施礼。 “起来吧,你这做下人的再忠心,也没有把所有罪都揽自己身上的道理,这样对你不公平,对苏三姑娘也不公平。听闻苏候今日就回来了,我会让人过去跟苏候说清的。” 锦嬷嬷瞬间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是坠进了寒潭之中,这话说的是极其公平,但是她跟在贵妃身边多年,听惯了官场之言,如何不明白谢兆麟的话外之音。 他这是摆明了要护着苏云姑姐俩,苏候是心软之人,若是没有他站出来,回去之后,苏夫人和二姑娘兴许可以给自己求求情。 但是他这样一插手,自己是铁定要被罚的,而且苏老夫人最是忌讳苏候府的名声,如今闹得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怕是连苏夫人都要跟着连罚了。 这位谢大人城府及深,面上看着最是多情,骨子里却最是无情,哪怕她此时自命难保,却还是隐下心思,强装镇定的开口谢恩,这种人她是宁死也不敢招惹。 苏云姑心中疑惑,她不明白这种人物为何管起了街头闲事,但还是拉着明朗往后退了一步,好与他保持距离。 第四章:祖母回府 谢兆麟不怪她,也跟着退了一步,把距离拉开的更大一些,脸上挂着温雅疏离的笑。 苏云姑抬眸正好对上谢兆麟的视线,那双眼太过犀利,似乎能直穿人心底,吓得她一激灵,忙忙垂眼错开视线。 “三姑娘好像很怕我?” 谢兆麟说话很慢,又加上他极好的脾气,很容易取获人的信任,他越是这样让苏云姑越是警惕,上一世的教训告诉她,从来不会有人毫无理由的帮忙,那么他这样屈尊又是意欲何为? “并非是怕,大人自带威严,小女本该恭敬。另外多谢大人好意,但是刚刚不过是内宅里的常有的一些小闹剧,就算大人不说,家父也会还我个公道,大人日理万机,我就不占用大人时间了。” “无碍,早就听闻苏候幼子乖巧可爱,今日一见,我也甚是喜欢,这也是举手之劳,就当是我与二少爷的缘分。” 苏明朗本就对谢兆麟有好感,听到此话,更是连连一本正经的拱手作揖客套,笑的一脸天真无邪,憨憨可爱,像极了年画里的散财童子。 苏云姑心中对苏明朗的做作之态万分鄙夷,但是也算是信了谢兆麟的话,毕竟从他一出来,就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到了苏明朗身上,如今开口又这样亲切,多少都是因为苏明朗讨得了他的欢心,她自是不敢再拒绝惹他不快,忙忙欠身行礼。 “那便多谢大人了,今日大人滴水之恩,来日小女与弟弟定当涌泉相报。” 谢兆麟无奈的蹙了蹙细长的眉尖儿,他也没想到苏云姑会这样草木皆兵,确实是他太莽撞了些,刚想开口解释多说,身后一辆挂着谢字的马车走近,下人来得匆匆,应该是府里出了急事。 他也不便多说,提着衣袍上了马车,扬尘而去。 苏云姑以为这就结束了,放松的吐了一口气,这位谢大人实在太吓人了些,刚刚那一眼,让她有种她今日所有的计划都被他看透的错觉,若是他再晚走一会儿,她额头上怕是得渗出汗来。 结果还没走两步,一骑马的侍卫停在了她们身旁,那侍卫正是刚刚跟在谢兆麟身后的那位,手里拿着一把伞,和一件灰色的小貂裘。 苏云姑吓得一哆嗦,说话都带着颤音。 “您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侍卫觉得好笑,明明刚刚还胆大泼辣的小姑娘,怎么一提到大人就怂成了这样。 他从马上跳下来,走近将手里的东西递与苏云姑,因顾及她的情绪,说话时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三姑娘莫要推脱,谢国公当年与三姑娘的祖父曾是义兄,虽没血亲,但按道理说你们这些苏候府的孙辈该喊大人一声三叔的,今日大人也只是看不过晚辈被欺负才帮了一把的,三姑娘不必记心里。 大人还说,日后姑娘做事,还需多多思量,事有万一,否则得不偿失。雪下大了,三姑娘还是带着二少爷早些回府的好。” 苏云姑这才低头注意到一旁冻的瑟瑟发抖的苏明朗,忙接过东西感谢,又蹲下身把裘衣替苏明朗绑身上。 等人走的没影儿,苏云姑腿一软,直接蹲坐在了地上,苏明朗只以为她是给自己绑裘衣时没蹲稳,笑着一边打趣着,一边把苏云姑从地上拉了起来。 苏云姑心中却乱做一团,刚刚并不是她的错觉,他果然猜到了。 还特意让侍卫跑来一趟,一则彻底免除自己对他的猜忌,二则也是为了好心提点自己。 就连顺手送来的东西,都是他们刚好需要的,顶着长辈的由头,也不会让她有任何心理负担,处处都能显出此人处事周到妥帖。 他只站着与自己说了三两句话的时间,就把大局和细节尽数收入眼下,在他面前,自己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这如何不让她害怕。 但她确实感激谢兆麟,不光帮了往府里递话,也让她今日长了个记性,日后不能让苏明朗再参与到这种斗争中,不是所有计划都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素日护他还来不及,若是伤了他,她只能追悔莫及。 但是日后还是与这种人少来往的好,他们就是个苏候府里的庶出,保命要紧,可万万攀不起这等人物。 苏候府中。 丫鬟知儿传来祖母已经从南山寺里回来,并且要见她的消息时,苏云姑正坐在檀红色的桌子边观赏着青花瓷瓶里装着的几枝红梅。 她换上外出的衣裳,忙径自往祖母所在松鹤堂走去,这一路上,她回想着前世祖母对她的态度,心中复杂。 前世,祖母很有可能是怀疑过贺氏,所以才会在她选择嫁给贺舒文时,劝阻过几次,只是见她意志坚决,便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大婚之时,红着眼圈塞给了她好多银票压箱底。 那时的她不懂,只把贺氏当做好人,觉得祖母是不盼着她好而已。 这一世,她定然好好的听话,再不惹她生气落泪。 苏云姑这样想着,却在走到正厅的时候,被门口趴着的老奴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瞧,竟是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丁嬷嬷。 苏云姑隐下心中疑惑,走了过去,只见贺氏正和二姑娘苏云华跪在地上,祖母则肃着脸,端坐在椅子上,苏候站在另一侧,再往后便是卫姨娘、柳姨娘。 一屋子的人,黑压压的一片,让人看着就泛堵。 老夫人看着神色恹恹的苏云姑,眼眸瞬间变得温和了几分,她招招手道:“三丫头,来,坐我跟前儿。” 苟嬷嬷闻言,赶紧搬出一个小墩子,挨着老夫人放下。 苏云姑对老夫人的过分热情有些诧异,但还是乖巧的让老夫人拉住手,坐到了小墩子上。 原本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再抬眸时,俨然成了另一副样子,犀利的扫视一圈屋里的人。 “今日这事,谢大人已经差人过来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临走时还特意交代了侯爷,不能失了公道,伤了人心。” 第五章:事又生变,祖母偏心 贺氏面色一白,哪怕知道今日会逃不过,也万万没想到老夫人开口就拿谢兆麟说事,让她连个开口求情的余地都没有。 一室寂静,苏云华垂着的眼眸颤了颤,忽然抬起头,红肿的眼里掉下泪来,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父亲、祖母容禀,母亲是真的丢了首饰,我也是真的在三妹妹的房里看到过这些首饰,这才告诉了母亲的。不信的话,父亲祖母可以让人去三妹妹的院子里搜,肯定是能搜到的。” 这才是苏云华的高明之处,能迅速的转移重点,抓住漏洞,好悄无声息的牵走所有人的思想,为自己所用。 苏云姑垂着头不语,她自是知道这些,但贺氏的严防死守,她是没办法让那些首饰凭空消失的,便只能暂时藏起来,然后将木箱子里放上两件自己常用的首饰再带出府。 她当初只想着给贺氏按一个苛刻之名,又想着老夫人最痛恨别人碰自己底线,所有人定是来不及思索别的,等事后,她寻个由头,把东西处理干净就没事了。 但是如今若是苏候或老夫人心一软,让人去搜她的院子,定然一搜一个准儿。 她突然想到谢兆麟,若是拿他作挡箭牌,估计可以免去搜查。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老夫人抢先说了话。 “贺氏,你以为你心里打的主意,我不知道吗,还要我一一说出来,把你的脸面都踩干净了不成?” 老夫人说话时,温软的手掌附在苏云姑的头顶,带着几分安抚与信任。 除了逝去的姨娘,已许久没人这样对她温柔过了,也许久没人这样毫无条件的维护过她了,一时之间所有的警惕都被她卸得干净,只垂着头,心酸的落下泪来。 苏云华听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是不搜查了,直接就想给她们母女定罪,顿时带着鼻音控诉道:“祖母,您刚刚还说,不能失了公道,伤了人心,怎么到了三妹妹这里,就变了样?” “二丫头,谢大人差下人过来时,说的这公道可是要还三丫头的,你莫要偷换词意,连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你们对三丫头的欺负,怎么我这个府里的人还不能说你们两句了? 是不是我在南山寺这两年,侯爷不常去赵姨娘的院子,你们当真就觉得赵姨娘不受宠,可以让你们这样任意陷害了?” 老夫人缓了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看着苏云华问道:“既然是这样,二丫头,那我问你,为什么你母亲这两年还要如此痛恨一个不受宠的妾室,你都没想过原因吗?” 苏云华听得心头一惊,这两年她确实始终不解,母亲每每提起赵姨娘都深恶痛绝,却从没有下过重手,直到赵姨娘过世,她才算是下了这么大的手笔,还是谋划已久。 其实若不是苏云姑提早发现了那盒子珠宝,此事也落不到她们春熙阁头上,原本计划的是提点一下柳姨娘,依着柳姨娘性子,定然会把事闹得没完没了,那时自己母亲再出来主持公道,任谁都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见苏云华默不作声,又开口说道:“侯爷这两年让人往秋雁阁送去了多少东西,别人不清楚,你母亲应该最是清楚。 往日三丫头别说要珠宝了,就是要黄金,赵姨娘都能给她拿的出来,怎么就因为如今她没了赵姨娘撑腰,她就要沦落到去偷一盒用过的首饰的地步了,那你们春熙阁的首饰该是得多金贵?” 老夫人说到最后,明显给气的笑出了声,苏云姑则是一脸的茫然,父亲宠爱姨娘,还送了姨娘很多的贵重东西?有吗?她怎么不知道? 若是有,为什么姨娘这两年吃穿都极为节俭,又为什么临死都不肯见父亲一面,她觉得上一世她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苏云华依然不肯死心,她觉得一切都太荒谬了一些,不依不饶的跟老夫人纠缠。 别说苏云华不信,在场的人没几个信的,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也没有什么好藏的了,苏老夫人索性差了下人去秋雁阁抬梳妆柜过来。 等苟嬷嬷将赵姨娘的梳妆柜打开展示给所有人看后,满室惊叹。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梳妆柜,里面就装满了各式各样首饰,有眼尖的甚至看到了几样千珠堂里卖断货的招牌。 贺氏俯身低头让人看不到表情,好像从进屋之后,她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苏候也是,两人都异常的安静。 面对满室的嫉妒,苏云姑无辜的眨了眨眼,她当真不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老夫人盯着伏在地上的贺氏说道:“赵姨娘之前都退让到什么地步了,你还揪着不放,一个姨娘的丧事,你居然让三丫头自己去处理,苏候府是没人了吗?让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操办这些,说出去也不觉得让人贻笑大方!” 贺氏依旧只低着头不肯吭声,苏云华跪在地上,身上一时冷汗直冒,也不敢再多言,呜呜咽咽的哭着。 “贺氏,你若是识大体,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打理后院,若是再这般不识大体,就滚回你们贺家!” 贺氏这才算是出了声,磕头行礼道:“是,妾身都记下了。” 苏候这时才跟着开了口:“云华陷害自己的妹妹,打十大板,禁门半月,贺氏疏于管教,染黑苏候府的名声,打三十大板。” “另外,前两年在南山寺里住着,我也不觉得哪里不妥,如今回来了,反倒觉得这松鹤堂冷清的厉害……” 苏候瞬间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忙弯身说道:“是儿子考虑的不周,不如就让云姑他们姐弟住进来陪您?” “嗯,也好,赵姨娘过世,他们住进来我也能照顾他们一二,两个孩子总不能没人管。” 苏云姑忙垂下眼谢恩,明明结果很好,但是不知为何,她却高兴不起来。 第六章:对父亲的怨恨 夜色已深,众人一一散去。 苏云姑像是急需求证一些什么,也顾不得一些别的,一路小跑,回了秋雁阁。 她打开赵姨娘的衣柜,除了最上面的几件素淡朴素的衣服,下面全部都是叠的整齐的织锦纱缎,在烛灯里泛着柔光,一看就是极好的布料。 苏云姑不信,红着眼拽的衣服掉了一地,手按着衣服上精细的绣花,眼红的更厉害。 锦嬷嬷跟知儿站在门旁,看着屋里的苏云姑有些癫狂的乱翻一通,纷纷垂头,默不做声。 柜子与抽屉都敞着,苏云姑窝在地上,满室珠宝华服扎的她的心抽疼。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隐下哽咽的哭腔,朝着一直服侍赵姨娘的锦嬷嬷问道:“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锦嬷嬷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苏候虽然风流,但是却是个极其顾家的一个人。 自娶了赵姨娘之后,再没纳过别的妾室,对赵姨娘更是呵护有加。 下人时常传言,说是赵姨娘收了苏候这个浪子的心,两人的相爱当时在京城都算得上一段美谈。 但是就在两年前,苏老夫人搬去南山寺静心礼佛,赵姨娘与苏候两人突然生疏了起来。 自老夫人走后,苏候再没有踏进过秋雁阁一次,赵姨娘也丝毫不因自己失宠而影响心情,每个乐呵呵的带着两个孩子,吃穿都极其素淡,像是皈依佛门了一般。 锦嬷嬷曾多次打探,赵姨娘却笑而不语,再加上贺氏也从未在吃穿上为难过她们,她也就认了命,只安心伺候着她们娘仨,她知道的事情并不比苏云姑知道的多多少。 苏云姑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哽咽的一阵沉默,又接着问道:“这些都是春熙阁里管家的那位吩咐人送来的?” 锦嬷嬷点头,今日的事也算是让她看到了贺氏的真面目,但是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所以,祖母的话都是真的?所有的安排当真都是父亲的意思?” 她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语气极其讽刺,话落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就掉了下来。 知儿看她双眸猩红,情绪很不正常,忙过去安慰她。 她虽不知苏云姑情绪突然变成了这样,但却知道这两年她比谁都渴求苏候的关爱,不论是女工还是诗书,这苏候府里的姑娘们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她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有一日等来苏候,等一句苏候的夸奖。 “姑娘不必这样难过,这是好事,证明侯爷从来没有冷落过咱们秋雁阁,他打心眼儿里还是很爱姑娘与二少爷的。” 知儿不说还好,一说此话,惹的苏云姑泪掉的更是厉害。 不知觉下唇咬的浸出了血,若是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发现这些,那她定然会喜不自胜。 只是后来的十几年的时间,让她对这个父亲所有的期待消磨一干二净。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贺氏挑拨柳姨娘,诬陷她偷盗了珠宝首饰,让刚刚礼佛下山回来的老夫人对她大失所望,她可以认为是她蠢,怪不得别人。 但父亲却没有听她的辩解,直接以她无力教养幼弟的名义,将弟弟苏明朗寄养在了贺氏的名下,让贺氏不费吹灰之力,就捏到了她的软肋。 之后,贺氏说为她寻了门好的亲事,半哄骗半威胁的令她嫁给贺舒文那个表面上斯斯文文,其实是个动不动就把自己妻妾打的半死的畜生,她可以当做是自己天生命苦。 但父亲却没有保护好明朗,令弟弟被人教唆得整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十三岁就已经流连花楼赌坊,最后坐上了被人动了手脚的马车里,滚落山崖而死。 她一恨嫡母贺氏恶毒,二恨贺舒文畜生,三恨父亲生而不养。 如今这是她重生之后,与她这个父亲的第一次见面,他就送她这样一份大礼。 她是不是该感恩戴德的好好感谢他一番?还是要她恨他十分,也要自责八分? 她苏云姑不是什么好人,不管是谁,不管什么原因,上一世的仇她不会善罢甘休,欠她与弟弟的人,全都要遭到报应。 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只是谁又解释得清她掉的这些眼泪是为了什么,是真的对父亲恨之入骨吗?没人给得了答案。 转眼时间就过了一月,这日趁着天暖,苏云姑便早早出了府,她本打算一人去的,奈何苏明朗也非要闹着跟上。 今日出府只为了去城西的宽口巷,听说那里住了户神医,能治百病。 只是此人性格极其古怪,每月十五日才开门问诊,一次的诊金就要百两,而且非有缘人不医。 京城里虽都知晓此人,却鲜少人来,只因那扇门实难敲开。 若不是老夫人整日噩梦缠身,气色大减从前,请了许多的郎中都不见好,她也不会想着来这里试运气。 马车停下时,苏明朗最先下来,看到门口候着的人,皱着小脸把头伸进帘子里,撇嘴道:“阿姐,我看到二姐姐狐朋狗友,要不下月再来吧。” 苏云姑已经弯身准备出去了,听到苏明朗的话,不由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却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呵,今日出门竟忘看了日子,这沾的我一身晦气!” 苏云姑听见声音,连抬眸的兴趣都没有了,只牵着苏明朗的手下了马车。 那女子本摇着袖子扇风,动作极其夸张,哪知对面的人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原本就讥讽的水眸,怒火更是噌噌直冒,整个人直接挡在了苏云姑面前。 “苏三姑娘是不是最近被苏候宠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见了本姑娘连个礼都不会拜了?” 苏云姑送开苏明朗的手,拍了拍他的头,苏明朗听话的绕过去敲门。 苏云姑这才看着面前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不紧不慢的说道:“黎姑娘见谅,刚刚云姑只听见远处一阵狗叫,也没怎么放心上,谁知黎姑娘竟在这里,恕云姑眼拙,怠慢了黎姑娘。” 第七章:二少爷受伤,见胎记 黎浅气的小脸涨红,还没来得及说出话,身旁的贴身小丫鬟就叉腰添起了乱。 指着苏云姑的鼻子骂道:“你骂谁是狗呢,说话干净点,我们姑娘可是丞相嫡女,也是你个庶女可以……” 小丫鬟话没说完,就被黎浅一脚踹爬在了地上,小丫鬟委屈的含泪撇嘴。 “不会说话就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蠢货,滚!” 黎浅闹心坏了,气的小胸脯上下乱抖,原本苏云姑就是指桑骂槐,她厚脸皮不认就是了,奈何丫鬟给她坏了事。 苏云姑崩了崩脸,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上一世早早就嫁到了湓江,自然是没怎么和二姐姐的这位挚友打过交道。 她只知道黎丞相对这一对龙凤胎儿女宠得是出了名的,奈何世子是碌碌无为的纨绔少爷,这个女儿也是个娇纵蛮横的主。 今日一见,还真是,蠢得可爱。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告诉你,以后不许欺负云华,别仗着你爹偏爱你就恃宠而骄,上月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若是再有下次,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云姑原本就没把她放入眼中,但是听她反反复复提苏候,心头觉得很是不舒服。 怎么在所有人眼中她对苏候的偏爱就该感恩戴德,还真以为她真就这么想要吗? “黎姑娘还是顾好你自己的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二姐姐已经告诉过你了,所以以后不要轻易招惹我,毕竟不是我每次都会这么好心不跟你计较。” 苏云姑生气和不生气时的样子差别挺大的,黎浅从未被人为难过,被苏云姑的冷气吓得怔在原地。 谁知此时小药童开了门,看上去跟苏明朗相仿,小姑娘凶巴巴的站在门缝里吼道:“你们是来求医的,还是来吵架的,赶紧离开这里,莫要扰了先生清净。” 黎浅看见门开了,也顾不得苏云姑,忙过去扒门,此时倒不矜贵了,一脸焦急的对一个孩子说好话。 “小姑娘,烦劳你去给神医说一声,能不能去随我去府上为我娘看看,她真的已经快不行了。” 说话间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也没想过一个孩子会懂多少事。 何况那小药童刚刚已经在门外把事情听得仔细,对两个人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如今看黎浅可怜,也只觉得是装的。 “你哭什么,你娘不行了就去找别的郎中,先生今日不出诊,我刚刚就跟你说过了,更别说如今你在这里闹事了,赶紧走,先生是不会接待你们这些人的。” 苏云姑站在一旁不吭声,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疏忽,不该一时沉不住气,与一个智商不在线的人纠缠。 “打扰了,明朗……” “啊!”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苏云姑本打算道个歉带着苏明朗离开,却不想黎浅会鲁莽的硬闯,结果小药童关门时,不小心夹住了苏明朗的手。 苏明朗抽的再快,还是夹住了左手的食指,血顺着指甲缝一滴一滴的流下来,苏明朗瞬间疼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云姑箭步冲过去,大脑一片空白,诸多的情绪充斥着胸腔,眼睛模糊的只剩下了血。 黎浅也不知道会连累苏明朗,不知所措的走近想看看他的伤势,却被苏云姑推了一把,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幸好只有三两层,她只是磕破了手。 苏云姑双眼猩红,表情阴郁的可怕,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盯着黎浅说道: “你再敢动他一下,我杀了你。” 她说的很轻,却听得人毛骨悚然,黎浅吓得瘫在了地上,被一群下人搀着都站不稳。 苏明朗也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不对,知道是自己戏演的太过了,他本想着把里面的神医引出来,却没想到会吓到苏云姑,忙忙停住了哭泣。 湿着眼撒娇道:“阿姐,明朗疼,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苏云姑听见苏明朗的话才从情绪里走了出来,眼眸还是通红,说话时的声音都是颤的。 “明朗不怕,姐姐这就让人给你上药。” 看门的小药童已不知所向,黑漆漆的门虚虚的掩着,被苏云姑咬着牙一脚踹开。 苏明朗头次见她比哭还难受的样子,忙乖巧用头蹭了蹭她的胳膊,像只小宠物一般。 此时院子里刚好走出一貌美男子,眉头紧皱,泛光的桃花眼里尽是惆怅,一身鲜艳的红纱袍,看到苏云姑踹门这一幕,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 只一路小跑过去,讨好的笑得露出一排虎牙,说话语气也是万分温和。 “苏姑娘,对不住啊,要不你们先随我进来,我先给令弟上药,其他事一会儿再说可以吗?” 苏云姑没吭声,只盯着苏明朗的手指,男子皱着眉尖让身后的下人把黎浅也带了进来。 毕竟是他们家的小丫头办了坏事,不管谁对谁错,救人当紧。 屋子里一阵药香,苏明朗因为刚哭过,黑漆漆的眼眸亮闪闪发光,肉肉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这男子看着打扮虽不像个郎中,但处理起伤势来,确实很熟练,跟苏明朗说话时,也是极有耐心。 “疼不疼?” 苏明朗皱了皱鼻子,抬眸看着心事重重的苏云姑,乖巧的摇了摇头。 “不疼,我刚刚只是被吓到了,真的不疼的。” 苏云姑本就懊恼自己今日不该带他出来,看到他现在这样懂事哄自己时,心里更是酸疼的厉害。 男子笑着挽起苏明朗的袖子,却看到他手臂上的一块胎记,眼眸垂了垂,继续忙活了起来。 “你这是天生的胎记吗?好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胎记,像个月亮一样。” 苏明朗本担心苏云姑,但是听见这个郎中的话,一下被牵走了注意力,欢喜的与他攀谈了起来。 “对啊,听姨母说,我刚出生时,因为她觉得这个胎记太丑,还给气哭了,不过后来再长大一些,可能是看我脸的可爱讨喜,她就没再嫌弃过了,是不是阿姐?” 第八章:祖母噩梦之谜 被点名的苏云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男子笑着不经意撇了一眼绣着相思红豆的屏风。 一阵风吹来,似要把那几枚红豆从绿色的枝叶上给卷出来。 男子收回视线,看向苏云姑说话。 “三姑娘不必担心,夹的伤不是特别严重,养个十多日就好了。今日也确实是我对下人的教导不周,实在抱歉。” 那小药童从门外进来,红着眼连连给苏云姑和苏明朗道歉。 眼里的泪还没擦干净,看那委屈样子怕是刚刚挨了一顿训斥的。 苏云姑知道此事自己没理由怪他们,如今小药童也被教训过了,再者苏明朗伤的也不是很严重。 她这才算是缓了面色,笑着摇了摇头。 “不怪神医,孩子还小,况且也是我们不对在先。” “三姑娘大度,不知姑娘今日来所谓何求?” 苏云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子好像认得她与苏明朗,但是她并不是认识他。 “不知神医怎么称呼,又是怎么认出我与弟弟身份的?” “左思明,三姑娘叫我思明即可,至于三姑娘的第二个问题,三姑娘过一会儿便能知道了。 不如三姑娘先随我来,好好说说今日所谓何求,我也好知道如何帮你。” 苏云姑隐下心中的疑惑,只能随着左思明离开,留苏明朗自己在这里等着她。 苏明朗无聊的皱了皱鼻子,心中对那位郎中的种种奇怪的行为解释不通。 比如他是何时认出他们姐俩的?又比如为什么要撇下他,换个房间谈话? 突然他听到屏风后一阵窸窣的声音,他吓得眼眸一瞪,这屋里怎么还有别人? 等看到走出来的人后,苏明朗竟歪头一笑。 “三叔,你怎么在这里?” 脆生生的童音中,还带着几分惊喜。 谢兆麟看着他,温润的似乎能把人溺进去。 他样貌本就俊美,此时又这副宠溺的表情,引得苏明朗不由自主的想亲近他。 苏明朗觉得此时见到的谢兆麟与上月见到的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一时也说不好。 谢兆麟笑着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包成一团的手指,问道:“疼得厉害吗?” “有点,但不是特别疼。” 谢兆麟是信了他的话的,主要是他比较了解左思明这个人,若是比较严重,他刚刚不会那样说话。 “嗯,刚刚听到你的哭嚎,我还以为是你的手掉了。” “所以刚刚左神医认出我与阿姐,是因为三叔听到了我的哭声?” 谢兆麟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却一直垂着眼看苏明朗的胳膊。 “三叔真厉害,明明就见过明朗一次,就记住了明朗的声音。” 谢兆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听他东扯西扯的说了许多无厘头的话,幸而他极富耐心,能始终认真的听着。 等苏云姑再出来时,只剩苏明朗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玩茶杯,她也没多想,只带着苏明朗离开了。 半途听到苏明朗说了见到谢兆麟的事,苏云姑才算是明白了左思明的话,原来不是为了故意支开苏明朗,而是为了故意支开她。 她不知道谢兆麟为何会如此抬爱苏明朗,虽知他是好心,却还是叮嘱了苏明朗一嘴,日后离这位谢大人远一些。 苏候府中。 老夫人正躺在院子里的树下打盹,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看上去睡得很不踏实。 苏云姑悄声走过去,心头疑惑重重,左思明说祖母这种症状,应该是忧思过度,但是父亲仕途安稳,府中太平,她到底在忧虑什么? “三丫头,回来,三丫头……” 苏云姑愕然,听到老夫人梦呓,念的竟然她的名字,心中不禁揣测,难道祖母的梦与她有什么关系? 再回头竟看到这张慈爱的老人脸上,泪水直流,苏云姑忙忙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说道:“祖母,我在呢,我是云姑。” 梦里的老夫人似乎听到了苏云姑的话,竟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苏云姑细看的脸蛋,眼圈一红,把苏云姑搂入怀里,颤着声音道:“这是我的三丫头吗?” 苏云姑湿了眼圈,老夫人到底梦到了什么,给吓成了这样。 “祖母,不怕,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稳下了情绪,再看苏云姑时,脸上已换了慈软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又做噩梦了,是不是苟嬷嬷又在你面前乱说话了?” 苏云姑弯了弯眉眼,摇头道:“才没有,是我看祖母自打从南山寺回来,就这样神色憔悴,云姑担心,追着嬷嬷问的。” 老夫人摸了摸苏云姑的头,脸上的皱纹跟着松了松,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 苏云姑却不肯从这个话题移开,更加乖巧的帮她捶腿。 “祖母这一个月做的噩梦,是不是一直都是同一个?” “就是普通的做噩梦而已,醒来就记不大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老夫人眼神躲闪,明显是说了谎,苏云姑心中的猜测已经对了大半,也不再让老夫人为难。 “今日我与明朗去住在西城宽口巷里的那户神医家中,跟神医要了几副药,我已经交给苟嬷嬷了,祖母试试?” “可是传说中的那位左神医?” “正是。” “不是说他院子的门是敲不开么?” 苏云姑转了转眼眸,自然不敢说是因为误伤了苏明朗,又看了谢兆麟的面子,才让人家热心的给了药方。 “但是左神医也说让有缘人进去,我就过去一敲门,也没想到会敲开,这或许就是缘分。” 老夫人眼眶一热,知道苏云姑话里多半是哄她,她可不信缘分这东西。 让她感动的是苏云姑对她实打实的孝心,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孙女,是她的福气。 苏云姑一边给老夫人捏腿,一边在心中理思绪。 这一个月老夫人对她与苏明朗的关心她都看在眼里,她一直在找让老夫人两世改变如此之多的原因,却一直找不通。 但是上一世的老夫人没有被噩梦缠身,所以当从苟嬷嬷口中得知老夫人在没下南山寺时,就开始做噩梦,并且持续了很久的消息时,让她觉得很诧异。 第九章:苏云华又出主意 因为苟嬷嬷不愿多说,她也无从揣测,所以才想着私自去神医那里,一来她是真的心疼老夫人,二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结果左思明的一番话,让她心中生了疑,直到刚刚听到老夫人在梦中哭着喊她名字,她才猜到那个噩梦与自己有关系。 左思明让她回来问问祖母,是反复做同一个噩梦,还是每天都是不同的噩梦。 若是前者,证明她是心病,应该还是挺大的一块心病。 若是后者,证明她是胡思乱想的太多,不必吃药调理,只让她不那么闲就行了。 此时,除了不知道梦的内容,其他一切都能说的通了,老夫人的心病一直是她。 噩梦是从南山寺住着就开始的,老夫人应该在来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导致她一直做噩梦,所以等回府之后,苏云姑见到的是一个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老夫人。 可是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到底是个什么梦,还是苏候态度的转变,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诸多的疑团,让苏云姑都无从下手,但是她知道的是,这些对她扳倒春熙阁母女都是百利无害的助力。 春熙阁中,苏云华坐在床榻旁,接过贺氏喝过茶的茶杯,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替贺氏掖了掖被子。 “云华,你身上的伤,当真是好的利索了?你不用往我屋里跑这样勤快,我没事,身上已经不疼了。” 苏云华听得眼圈直红,却不敢当着贺氏的面掉泪,她知道偷盗珠宝之事,让贺氏受了莫大的委屈,她虽在自己面前不提,自己却心里清楚。 她挨了十板子还养了大半个月,更别提母亲这三十板,切肤之痛,她最能感同身受。 “母亲,您放心,这回我一定会让苏云姑付出代价的。” 贺氏却皱眉摇头,分析道:“云华,别冲动,如今你伤才刚好,满院子都等着看你这个嫡女的笑话,而且那丫头又搬进了松鹤堂,有老夫人和侯爷护着,报仇之事,不急。” 提至此处,苏云华心中对苏云姑恨意更深了几分。 “不,母亲,她自有人收拾,轮不到我亲自动手。” “怎么说?” “母亲可还知黎浅?” 贺氏听到此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轻蔑,对于那个草包,她着实喜欢不上来。 蠢得简直和苏云沫有的一拼,若不是她有个做丞相的爹,她实在不愿让云华与这种人结交。 “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听说前两日她和苏云姑在西城宽口巷对骂了起来,最后闹得苏明朗那小子还受了伤,惹得左神医不得不出面把几人都带进院子。” 贺氏恍然大悟,前两日就听丫鬟提了几句苏云姑为老夫人从什么神医那求的药,原来竟是这样一回事。 “然后呢?” “听说黎夫人快不行了,所以黎浅才去那里求神医,当时被放进去的时候,黎浅以为左神医会同意,结果人家只给帮她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就直接把人赶了出来。 左神医好像就是因为她与苏云姑起的争执才留了一个坏印象,怎么都不肯再开门见她,把黎浅气的这两日没少在府中发脾气。” 贺氏侧躺着听完苏云华的话,不由思索了半日,又接着问道:“你想怎么做?” “也不用做太多,给黎浅一个见到苏云姑的机会,依着黎浅的性子,定然会主动惹事。 虽说如今苏云姑又祖母与父亲护着,但是黎浅的背后可是黎丞相,哪怕苏云姑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要忍着。” 贺氏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自信漂亮的苏云华,心中感慨诸多。 不管这苏候府有没有给她们应有的待遇,但是她的两个女儿都无比出息,一个是皇宫承恩的贵妃,一个是越来越懂事的京城才女。 “你既然有主意,便去做吧,我觉得此事倒没什么不妥,有机会替我去瞧瞧丁嬷嬷,让她安心养伤。” 苏云华看到贺氏别有深意的眼眸,瞬间理解其中奥妙,点头答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丁嬷嬷素日虽清高了些,但却是一个极好的军师,许多的事,旁人看不出什么,她却能一眼看中要害。 这两日天又下起了雪,堆的到处都是厚厚一层,苏云华从丁嬷嬷屋子里出来后,便径直去了柳姨娘的归莺阁。 柳姨娘看到主动来她们院子的苏云华,笑的嘴角都快裂到了耳后根。 毕竟不是哪个妾室都能像秋雁阁那样幸运,柳姨娘这些年能在府中立足,都是仰仗着春熙阁的帮扶。 过不了两年,苏云沫就该考虑亲事了,到时候还免不得要用贺氏,此时的柳姨娘自然是恨不得把春熙阁当成祖宗供着。 “云华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了?” “黎妹妹邀请我去茶楼喝茶,我闲来也无事,就想着带着三妹妹和四妹妹一起过去。” 柳姨娘听得笑的更是开怀,差着丫鬟去苏云沫的屋子里喊她出来,转脸又和苏云华说起了话。 “有好玩的,你与云沫去就行了,还带那贱丫头做什么,人家现在可是把自己当成了金凤凰,天天躲在老夫人跟前儿,威风着呢。” 苏云华皱了皱眉头,她最不喜别人在她跟前说苏云姑的如意,偏偏柳姨娘这没脑子的还这样拈酸吃醋的没完没了,也怪不得就连苏云沫这个唯一的女儿都与她不亲近。 苏云沫听说苏云华来了,欣喜的小跑着冲了进来,柳姨娘不由叨叨了起来。 “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注意言行举止,刚刚让春花过去不是告诉你了,换身好看的衣裳,怎么还是这一身?” 柳姨娘话落,又朝着春华的胳膊拧了一把,没完没了的骂了起来。 苏云华被吵得头疼,皱着眉头赶紧出了院子,苏云沫比她还不想呆,心情比不了她好多少。 “三姐姐,我们正说去找你,这就遇上了,好巧。” 苏云姑拢了拢身上雪白的斗笠,知道两个人找自己准不是什么好事,索性也不开口,只看着他们。 第十章:挨鞭 “黎姐姐请我们去喝茶,想着三姐姐在府中也应该没事,不如跟我们一同去玩会儿。” 苏云沫说出此话时挺违心的,她其实并不想让苏云姑去凑热闹,这等抢风头的事,去的人越少,她就越能占更多的存在感。 偏偏苏云姑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顾忌,挑着细长的弯眉,笑吟吟的盯着苏云沫。 “黎浅?” 苏云华点头,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温婉的笑,看上去极为体贴人意。 苏云姑心中嘀咕,这又是一个什么局,还学会了拿捏她的心理。 依着她以往的讨厌苏云沫的性子,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不为别的,能让苏云沫不舒坦,她就觉得舒坦。 “行。” 苏云姑还是答应了下来,一来她觉得自己不能枉负苏云华的一番苦心。 二来她想顺其自然,这一世的生活,因为她的刻意干涉,而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但是木强则折,她不能太过贪心,让一切都预算到她的意料之内,她既然选择了一条新路,就要做好面对未知的准备。 此时时间尚早,路上的雪已被人铲干净,但是因为天冷,路上并没有太多人。 等看到“蔷薇茶楼”几个大字时,苏云姑竟不由勾了勾唇角,又是这里,还真是与这里结了缘。 结果还没进去,黎浅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双眸带怒,绷着嘴角,下巴高高的仰着。 加上一身鲜红的打扮,混像一只招摇的孔雀,当然如果没有那只裹着纱布的手,就更完美了。 苏云姑看她盯着自己如同杀父仇人一般,心中直犯嘀咕,她记得自己并没有招惹过她吧,若算账怎么都是她黎浅欠自己的。 苏云华笑着握住了黎浅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说道:“黎妹妹,三妹妹是我带来的,没想到你会这样介意,是我考虑不周到,但是妹妹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 “云华姐,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害你卧床半月的小人,你怎么还能对她这么好?你可以,但是我可没有这么好。” 苏云姑冷笑连连,幸而今天街上没人,不然此时估计又是聚拢一堆。 “云姑好像没有得罪过黎姑娘吧?” 苏云姑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把黎浅激得怒意更深了,气的指着苏云姑的鼻子。 “你还敢说!在宽口巷那日,你倒卖的一身惨,骗得左神医又是给你弟弟包扎,又是送你药方。 但是因为你,左神医直接把我赶了出来,你可知道我母亲快不行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的人。” 苏云姑听后没忍住笑出声来,放在袖子下的手忽然握成了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之人。 “黎姑娘这话说的好似我让左神医不救你自己一般,我若是这么大的本事,那日我弟弟的手也不会被夹伤。 黎姑娘既然如此不讲道理的要与我算账,我就与你来算算。” 黎浅被苏云姑的气场给吓得心中生了畏惧之意,她忽的想起那日苏云姑发疯的情景,脚也跟着不自觉退了几步。 “你……你……你想做什么,苏云姑我告诉你,我可是丞相嫡女。” 苏云姑已经抓住她的手腕,看她面色惨白,自己心中更是不屑,这竟然还是个只会欺软怕硬的主儿。 “我知道你是丞相嫡女,只是那日你夹了我弟弟的手,连个歉意都没有,既如此,那你也夹一次,此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黎浅怎么都挣不开,吓得腿都软了,却还依然嘴硬的结巴着强调自己是丞相嫡女。 奇怪的是苏云华和苏云沫只嘴上急着劝解,却连手都没动一下。 苏云姑冷笑的更厉害,看来黎浅这位挚友,在她二姐姐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丞相嫡女今日也得给我夹。” 苏云华心中气结,素日里黎浅最是蛮横,今日怎就被苏云姑吓成了这副德行。 眼看苏云姑拉着黎浅的朝着蔷薇茶楼的门口走,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黎浅后腰塞着的东西。 苏云华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不要,黎妹妹,你那一鞭子下去,会出人命的!” 原本就慌乱无神,不知所措的黎浅,听到此话,就像是听到了一条指令,下意识的抬起那只受了轻伤手朝着身后的鞭子伸去。 苏云姑心中警铃大作,忙松开黎浅的手,急速朝后躲。 但是黎浅抽鞭子的速度更快,要看细软的鞭绳要落到苏云姑的脸上时,突然一道后背挡在了苏云姑面前。 鞭绳落下,苏云姑只听到抱着自己的人,胸腔里的心脏狂跳,还没来得及看此人是谁,便先听到一旁苏云华和苏云沫的呼唤。 “父亲?” 那张百感交集的脸刚好映入苏云姑眼中,有担忧,有心疼,更多的是愤怒。 苏候松开苏云姑,转身,把苏云姑严严实实的遮在自己身后。 盯着黎浅怒斥道:“你是丞相嫡女就可以把鞭子抽到我姑娘脸上了,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蛮不讲理的?” 苏候为官多年,身上自然带着官威,此时又身穿一身官袍,满脸阴郁,威严更甚。 黎浅本就被苏云姑吓得不轻,又经苏候这样一吓,哆嗦着嘴唇,蹲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苏云华忙走过去,乖巧垂头,温柔的问道:“父亲这是下朝了,父亲何时出现的,云华竟都没看见?” 苏候甩袖,脸色未缓和半分。 “可不是,你正忙着看戏,怎么能有精力看的到我这个爹!” 苏云华听到此话,满脸错愕,眼眸浑圆,盯着苏候,睫毛都没有动一下,豆大的泪便直直的滚了下来。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觉得云华刚刚是在看三妹妹笑话,在父亲眼中,云华竟是这样的形象?” 话落,苏云华委屈的脸颊的肉都微微跳动着,苏云沫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苏云华。 对苏候解释道:“父亲冤枉二姐姐了,今日本是二姐姐好心提议邀请我与三姐姐来这蔷薇茶楼喝茶的。 第十一章:苏候霸气护女,不想事又生变 却不想三姐姐与黎姐姐起了争执,两个人碰都不让我们碰,三姐姐抓着黎姐姐的手要去往门里夹,黎姐姐反抗抽出了鞭子。” 黎浅此时不知是因为听到有人帮她说话,还是因为别的,原本失声痛哭,一瞬变成了哭嚎。 “浅浅,哎呦我的浅浅,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你欺负成了这样?” 黎丞相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一脸焦急的朝着黎浅小跑而去,眼里除了她的女儿再无他人。 黎浅哭的鼻子都红了,扯着黎丞相身上柔软的衣边擦鼻涕,嘴角快撇到了下巴的位置。 “你怎么才来,你下次要是再出现这么晚,我就不认你这个爹了。” 黎丞相身子太胖,蹲不下去,整个人是对着黎浅半跪着的,听到黎浅的话,吓得另一个膝盖都差点跪下去。 “祖宗,可别欺负爹,你是爹的命,你要是不认爹,爹在这世上也活不下去了。” 黎浅这才停了泪,打着气嗝,弯身跟下人吃力的把黎丞相抬起来。 苏云姑看着,不知为何,此时她竟有些羡慕黎浅,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娇纵蛮横成她这样。 今日她确实感激苏候替自己挨了一鞭,也感动他这样把自己护在身后,但也只是仅此而已,毕竟苏云沫的几句话就让他失了声,她还能指望他替自己辩驳什么。 “苏候,你们一家这样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浅浅,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虽说咱们素日来往还不错,但是此事你要给我一个说法。” 苏候面色也不好,刚刚挨的那一鞭子气,他还没地方出呢。 “黎丞相想怎么算?” “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谁欺负的浅浅,谁出来道歉,此事我就大度的不计较了。” “呵,丞相的女儿娇贵,我苏林的女儿就理应无故挨鞭了? 这道理就是到皇上那也是说不通的,丞相不能因为你女儿会哭,就欺负我女儿坚强。 既然这样,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你女儿欺负我女儿,那就给我女儿道个歉,此事我就大度的不计较了。” 黎丞相眯了眯眼,这是用他的话反过来压他了,苏候素日在朝上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怎今日这样硬气。 他也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情,刚刚看她哭的那样凶,只以为是真的被人欺负了。 但是现在却乖巧的窝在自己身旁,这怂样准是欺负别人没成,反被人咬了一口。 “若是不道歉呢?” 黎丞相平日护女是出了名的,说出此话也不足为奇,毕竟用自己的丞相身份压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那咱们便一同进宫,在皇上面上理论理论,让皇上给个公道,毕竟我相信我们云姑从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苏云华在一旁维持着僵硬的笑,袖子下的指甲都快被自己掐断了,她父亲是疯了吗,为了一个庶女,竟公然去挑衅当朝丞相。 黎丞相面上轻然一笑,对苏候感到很是意外,京城传言说苏候最近对妾室的一对姐弟很是宠爱,他当时没放心上。 今日一看,到底传言还是轻了些。 他歪了歪头,想看看被苏候藏在苏云姑究竟是何种人物,却不想被苏候藏的严实,不过他素来最不喜别人忤逆他的想法。 虽说苏林有个在宫中承恩受宠的女儿,但那又如何,他们黎家可是仅次于谢阁老,被皇上信任的官家,就算到皇上面前,到底谁吃亏可是说不准的。 苏云姑从始至终都躲在苏候身后没吭声,此时只低着头,藏着自己满脸复杂的情绪。 她从没想过苏候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也从未奢求过他会这样毫无理由的袒护她。 如今他这样,倒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那份她曾以为的恨意,此时竟左右晃动。 “这街上是有什么热闹,让下朝的两位大人连家都不回了?” 听到声音,众人纷纷看去,来人正是谢兆麟。 他里面也穿着一身红色的官袍,只是外边系着一席雪白的狐皮斗笠。 长绒毛的帽檐边在风里被吹得一会儿往左倒,一会儿往右倒,没一刻消停。 众人纷纷相互施礼,晚辈们都未曾见过谢兆麟,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等听到黎丞相与苏候称他谢阁老时,黎浅和苏云华纷纷行礼跟着喊大人。 苏云沫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呆滞在了原地,连礼数都忘的干净。 苏云姑听到谢兆麟的声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虽没抬头,但也感受到了头顶的一道视线,心里只顾着犯怵,弱弱的喊了声“三叔”,乖的不能再乖。 谢兆麟身后的小侍卫看到苏云姑又副怂样,觉得甚是好玩儿,偷偷捂着嘴乐的不行。 苏云姑声音虽小,但却被所有人听的清楚,苏候倒不是怎么意外,毕竟一个月前,谢兆麟差人来府上时,他已经诧异过了。 外人看谢兆麟怎么温润如玉,他却总觉得这是个面皮极厚之人,苏候府和国公府哪里来的亲戚,但是若他硬要和自己抬个兄弟的辈分,他竟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他不知此人忽然亲近苏候府的目的,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然他只会更瞧不上他的人品。 本就惊愕的苏云沫听到苏云姑的称呼,瞪的圆鼓的眼眸挣的又大了几分,眼角撑得发了红。 苏云姑看着一群人错愕的表情,把自己在心里暗骂了一遍,怎么每次见了此人都失了分寸,这样和他亲近,不是摆明了让人嫉妒眼红吗。 谢兆麟倒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反而走到苏候身侧,把苏云姑挡的更严实了一些。 “侯爷,刚刚下朝时,你走的太快了些,曹公公在后面一路小跑都没有喊住你。” 苏候眉头微皱,“曹公公找我,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关于蜀中之事,皇上有些地方存有疑惑。” 听及此处,苏候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这是大事,他必须马上回宫一趟,只是眼前的事才处理一半,他又不能即刻走开。 第十二章:三叔霸气护人 谢兆麟看出他心中的纠结,开口说道:“侯爷不如先去,这里有我,云姑既喊我一声三叔,我就不会委屈了她。” 苏候对谢兆麟此话倒是丝毫不怀疑,只道了谢便匆匆离去。 黎丞相没想到会有这出,小眼巴巴的盯着谢兆麟,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谁知谢兆麟只看向黎浅,笑着说道:“道歉吧。” 说的好是云淡风轻,把黎丞相气的说不出话,刚刚苏候好歹还与他理论理论,怎么到了谢兆麟连问都不过问一句,直接给给盖棺定论了,这也太欺负人了些。 “黎姑娘,到底谁对谁错,真要再细究吗,但是你想好了,若是真计较起来,最后我可不会像苏候这样好脾气让你道个歉就完事了。” 空气一阵静默,不知何时,谢兆麟站在了刚刚苏候的位置,把苏云姑挡在身后。 虽然他脸上摆着温雅的笑,看上去很是好脾气,但是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黎浅虽容易任性冲动,但在大事上,她可比谁都机灵。 毕竟是官宦之女,自小对很多东西耳濡目染,谢兆麟笑着把台阶铺的这样漂亮,若是她再不识趣,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爹,她怎么会舍得让她爹为了她,仕途受损。 “苏三姐姐,对不起,这次是浅浅不懂规矩,不该平白诬赖你,浅浅知错了,还请苏三姐姐不跟浅浅计较。” 谢兆麟这才让开,苏云姑盯着对面瞬间变得文静温婉的黎浅,心中佩服,到底是她低看了这位丞相之女。 苏云姑还能说什么,也只能跟着装乖演戏。 “本就是一场姐妹们之间的拌嘴,当不得真,黎妹妹这样乖巧,我自是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计较?”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的小人儿恨不得狂吐三丈,刚刚还恨得咬牙切齿,瞬间姐姐妹妹亲热了起来,她能如此做作,可全都拜黎浅所赐。 谁知谢兆麟还当了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诙谐了几分。 打趣的盯着黎浅说道:“以后也不能欺负我们家云姑,毕竟你有做丞相的爹,我们云姑也有做首辅的三叔,真打起架来,你爹可打不过我。”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京城耳目众多,谢兆麟既然能在大街上随随便便说出这话,就证明他当真是在乎苏云姑这个侄女。 黎丞相抬眼深看了苏云姑两眼,这小女子算不得多漂亮,却很有辨识度,是那种让人看一眼便能记住的人。 尤其是那双眼眸,很清亮,清亮的让人一下都能看到底,可是能一眼能看透的人,往往最是神秘。 谢兆麟是这样,苏候的这个姑娘也是这样,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黎丞相此时也气不气来了,只是心里着实窝的难受,毕竟这么多年,都是他拿身份压人的,这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身份压。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黎丞相带着黎浅已经离去,苏云华这才有了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说上话,苏云沫躲在她身后,一双眼像是钉在了谢兆麟身上。 “云华竟没听母亲说过,苏候府与国公府竟还有亲戚,素日也没见三叔来府上做过客。” 对于苏云华的改口,谢兆麟也没有太过意外,只浅笑着转了话题。 “外边太冷,你们三个小姑娘最好不要在风里吹太久,不如三叔请你们喝会儿茶?” 他是好脾气,但是也不代表他当真有耐心回答所有无聊的问题。 苏云姑早就往一旁退了好几步,离谢兆麟远远的站着,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她看谢兆麟与她们相谈甚欢,心中反而微微雀跃,裙子下的脚,一点点往后倒退,黑漆漆的眼眸里都是精光,她巴不得所有人都忽略她呢,这样她便可乘机遁逃了。 “三姑娘,请吧。” 小侍卫似乎看破了她的意图,不知何时已经堵住了去路,伸着胳膊摆出邀请的姿势,大有几分强硬之意。 苏云姑气的咬牙切齿,四处乱晃的眼眸不小心瞥见了谢兆麟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苏云姑心下一凉,脸上忙挂出讨好的僵笑。 人家是上位者,还是自己的恩人,自己怎么能如此不厚道。 “三叔请,一会儿云姑得好好敬您杯茶,今日多亏了有三叔撑腰……” 苏云姑一边跟着谢兆麟往里走,一边笑着拍马屁,小侍卫跟在最后摸着鼻子盯苏云姑,总觉得这样的苏云姑有失违和,心中揣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这蔷薇茶楼的茶还真不是吹出去的招牌,雅室里都是一股淡淡的蔷薇香气。 小火炉上的茶壶被烧的咕咕作响,白色的烟气顺着壶嘴冲出,屋里的蔷薇香气又浓郁了几分。 为了透气,窗户被支开一些,隔壁曲梨园里吵闹的喧嚷声模模糊糊传进来。 听不清戏子唱的什么,只能听到咿咿呀呀的二胡声,加上这一屋子的雅象,这点声音倒添的别有一番风韵。 苏云姑诽腹:这等雅致,也只有谢兆麟这等位高权重者有资格享受。 她素日里连进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人家却能要来这样好位置的厢房,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也忒大了些。 苏云华到底是个嫡女,从进来就只有她与谢兆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两个人不论说什么都能说一起。 不像苏云姑与苏云沫,一个神游天外,一个紧张得面色苍白,怎么瞧都略显多余了些。 “这可是蔷薇茶?我听闻此茶可是百金一两,只蔷薇茶楼独有,而且非一般的客人可以点的。” 谢兆麟笑的眉眼松松,额前鸦青色的两绺长发跟着晃了晃。 正捧起茶杯的苏云姑,听到苏云华的话,咽了口唾沫,送嘴里送茶水时都小心翼翼了几分,果真还是有钱人会败家。 “云姑尝着可还满意?” 苏云姑正咽着茶水,没想到谢兆麟会突然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激动的直接把茶水呛进了气道里。 苏云姑忙放下茶杯,掏出帕子捂着嘴,压着声音咳嗽。 第十三章:怕三叔的真正原因 苏云华看到她的失态,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再看一旁的谢兆麟也勾着嘴角笑,她的心情更是好了几分。 上月的事,她还以为谢兆麟会对她有几分敌意,但是没想到今日一聊,她才发觉是自己想多了,此人和传言一样,真的挺好说话的。 “这茶是有什么问题吗,让云姑你能惶恐的呛成这样?” 谢兆麟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宽纵,他越是这样苏云姑心里越是害怕。 “不是,是这茶太好喝了,好喝的让云姑有些失态。” 谢兆麟听得直接笑出了声,低沉的笑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 外边的雪花顺着窗缝飘进来,苏云姑瞅着,心中欣喜,她终于有理由离开了,但面上依然装着无意之态。 “下雪了。” 一群人也都朝着桌上的雪看去,几人坐的时间也挺久的,苏云华最先起的身。 “三叔,我们该回去了,多谢三叔今日款待。” 谢兆麟点点头,差了身边的小侍卫拿伞相送,苏云姑急急的走在最前面,不想刚摸住门边,身边的人幽幽开了口。 “云姑,你多留一会儿,我上次答应明朗给他买吃的,刚刚已经差了下人去,估计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你顺便稍走吧。” 苏云姑磨了磨牙,心中气愤,就差一步就逃了,还是要单独留下来。 屋子里走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云姑又重新坐了回去,捧着茶喝。 “云姑,为什么怕我?” 苏云姑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低着头不敢抬起,这个问题他上次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怎么又问? “没事,三叔想多了。” “那你为何和我说话不敢看我,抬起头来。” 他说话很温吞,但是却也是让人不能抗拒的命令,苏云姑不得不缓缓抬头,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眸,看的她心底一凉,却又不敢挪开。 “果真是怕我的。” 谢兆麟猜测得到了验证,轻笑一声,把视线转到了别处,苏云姑垂下眼,小口吐着气,手心已是冷汗涔涔。 “说吧,为什么从见到我就怕我怕的这样厉害,三姑娘可不要随便扯个谎来糊弄我,我不傻。” 苏云姑躲在袖下的手微微握成拳颤抖着,她却忽然盯住对面人的那双温润的眼眸。 “三叔心中难道不清楚吗,三叔是什么身份,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独独几次三番帮我与明朗两个庶出,云姑倒想问问,三叔是何居心?” 谢兆麟微讶,瞧着对面因气恼而脸颊发红的姑娘,又是一笑,这一笑算是信了她的话,收了刚刚那几分疏离和审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人又说了话。 “三叔莫要用亲戚照拂之类的理由来搪塞云姑,至于什么原因,云姑也无权干涉,只是这几次三叔出手相助,云姑铭记于心,日后定会偿还。” 谢兆麟笑的眉眼松松,这个姑娘倒是有些意思,明明怕他怕的要死,却还敢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自他年少入仕后,皇帝偏宠,百官奉承,听惯了各种好话,她倒是第一个敢对他这样说话的人。 “云姑这是要与三叔划清界限了?” 苏云姑本就气愤,听到此话,忍不住腹诽,这人怎如此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从未与他亲近过,又何来划清界限一说? 苏云姑不吭声,反正气话已出,他若是记恨自己,也不差这一点。 “大人,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屋外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僵持,谢兆麟让人进来,却对苏云姑的质问绝口不提。 可是他这态度也算是默认了她的一番话,哪怕她本就猜到这些,可是如今得到确认,依然有些寒心。 谢兆麟抬眸看着默不作声的苏云姑,哪怕她把情绪掩饰的很好,却也逃不过他的眼。 “云姑,不管怎么样,我是真的喜欢你们姐俩,日后若是还有今日这种情况,我也依然会出手。” 苏云姑看了他一眼,这番话她信,她也知道他说此话是怕自己拒绝他送的这些东西,以及日后的帮扶。 她到底还是接到了手里,谢兆麟笑的更暖了几分,能看出他是真的高兴,眉梢都带着几分喜悦。 他站起身来,素白修长的手铺了铺官袍,小侍卫忙把裘衣替他披上。 “走吧,外边下了雪,三叔送你回去。” 但是苏云姑却施礼道:“三叔日理万机,就不必麻烦三叔了,云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落她便转身离去了,甚至连裘衣都没来得及穿上,揣在怀里,直接没了影儿。 天冷的把苏云姑脸都冻的发僵,走到一半腿软的直接跪了下来,因怕人看到,她又不得不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往前走。 鬼知道刚刚她是有多怕,她生怕把他惹得一个不高兴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毕竟她也心知肚明,他这样对自己,不过只是因为她是明朗的姐姐。 这样的她怎么敢当着谢兆麟的面生气,一系列表现只是为了让谢兆麟打消心中的疑虑。 他们这些的人,都多少有些被害妄想症,若是说不清楚,指不定哪日他心情不爽,找个暗卫随时监督自己,她自然不愿意。 况且真正的原因又怎么会只是她说的那些原因,更让她本能畏惧的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再过几年,这位传奇之人就会因叛国之罪被车裂而死。 如今的谢兆麟有多风光,日后就有多狼狈,虽然她临死前还在有人为他翻案,但是不管他日后奸臣也好,被冤枉的忠臣也罢,都不是她与苏明朗能招惹的起的。 她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是一声叹息,可是偏偏明朗喜欢他,她从没见过他除了喜欢自己与姨娘之外,那样亲近一个人,明明他们才见过两面。 明朗不是普通的孩子,他看上去极易相处,却很少有人能走近他的心里。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敢贸然拒绝谢兆麟对他的好。 回府之后,苏明朗得知谢兆麟给他买了东西,果然喜不自胜,她本想提醒他几句,但是见他难得这样好兴致,索性闭了嘴,头疼的回屋睡了。 第十四章:阁老醉酒失态,云姑又遇仇人 这一觉苏云姑睡得极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上一世苏明朗的生活剪影,十三四的少年,外人面前,活的恣意风光。 被贺氏惯的一身坏脾气,出门要带十多个下人撑场面,在赌坊里与人称兄道弟,在花楼暖阁中左拥右抱,美酒佳肴,妥妥的一个纨绔少爷。 但是深夜他总会偷偷潜入秋雁阁中,自己一个人在荒废的屋子里待许久,他虽在贺氏面前讨好懂事,却从来不碰贺氏送的东西,甚至对贺氏警戒到不在府中用膳的地步。 醒来时,苏云姑只觉胸腔里的心,如同被钝刀割磨,外边天还没亮,她却慌乱的掀开被子,跑到了苏明朗的屋子。 安静的夜里,苏明朗被屋子里凳子的摔倒声惊醒,盯着暗沉沉的屋子低喝了一声“谁?” 严肃冷静的语气,与他的年纪格格不入,但是下一秒他却被人搂入怀里,他浑身一僵,随及放松下来,语气又变回了素日的软糯。 “阿姐,你怎不睡觉跑我屋里来了?” 但是黑暗中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搂的更紧了一些,接着是落在他后颈里的热意,一大滴一大滴,越来越多。 苏明朗这次是真慌了,小手环到苏云姑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语气又软了几分。 “阿姐不怕,明朗在呢,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怀里抱着的明朗还好好的,只是个梦而已。” “对不起明朗,阿姐没保护好你……” 她的弟弟从来没有变坏,反而一人成伍,孤军奋战,只是她的弟弟才十三岁,却无人可信,无人可依,她简直罪该万死。 “阿姐,只是个梦,不哭了不哭了,若是把眼睛哭肿,明朗又该心疼了。” 知儿睡得浅,听到动静连衣服都来不及披,点了灯看到屋里的苏云姑,才算是放下心来。 “姑娘怎么了,怎么哭成了这样?” 知儿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焦急忙慌的过去递帕子,一路走的风风火火。 “阿姐做噩梦被吓到了,不是什么大事,知儿去帮阿姐拿件衣服过来,小点声儿,祖母若是知道了又得劳心。” 苏云姑还在情绪里没缓过来,自是苏明朗替她说的话。 知儿觉得好笑,姐姐能被恶梦吓哭,弟弟倒像个大人一样,这姐俩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但是苏明朗心里却迟迟放不下来,转眼又过了一月,苏云姑被老夫人谴去南山寺给方丈送手抄的佛经,顺便奉些香火钱。 苏明朗这次没有跟去,等苏云姑前脚离去,后脚就跟着溜出了府。 深夜,首辅府。 谢兆麟坐在房顶上喝酒,小侍卫见了脸都变了色,忙飞身而上,却见他人已醉的不省人事。 他把他手中的酒夺去,一把扔到了院子里,又把怀里厚厚的裘衣披到他身上,一边绑一边忍不住唠叨。 “虽说如今已开了春,可你这身子和常人又不同,还敢跑屋顶来吹风,还偷喝了这么多的酒,左思明若是知道了,肯定得了结了我。” 月垂天际,小侍卫忽然看到谢兆麟眼眸发亮的盯着他,能看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阿吉。” 郢吉眼眶红的险些落下泪来,声音涩哑的问他:“就那么高兴吗?” 此时的谢兆麟和平日里的状态有些不同,他点点头,像个吃到糖的孩子一般知足。 郢吉不再多说,拿起一旁没开封的酒,仰头直灌。 “我也想喝。” 郢吉把最后一坛未开封的酒递给他,他眼眸更亮了一些。 “不怕左思明知道?” “喝吧,难得你高兴。” …… 但是南山寺里,可就没这么平静了,本在禅房已经快睡下的苏云姑,忽然听见外边一阵吵闹,接着是知儿的缓缓的推门声。 知儿带着一身凉气进来准备把苏云姑屋里的灯吹灭,却见已经从床上起身的苏云姑,忙隐下脸上的不忿。 “可是吵到了姑娘?” “嗯,寺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刚刚寺里的无尘师父准备关寺门时,发现一群男人扛着一麻袋路过,他自然要上去问,问了之后才知道麻袋里装的是个姑娘,这群人要把她卖到花楼。 师父看不过去,一问才知道那人堆里竟还有那姑娘的亲生父亲。” 苏云姑眯了眯眼,脑海中突然想到上一世发生的一些事,但是那是一年后才发生的,地点也不对,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知儿接下来没有再说,但是刚刚掩下去的怒火又蹦到了脸上,苏云姑开口替她把话说完。 “然后你知道了,看不过去,便上去把那姑娘的父亲骂了一顿,然后便骂了起来?” 知儿垂眸点了点头,不敢看苏云姑,她也知自己不该这样招惹是非,但是她实在看不过去。 “现在如何了?” “主持知道了,已经让所有人进了寺院,我本以为你已经歇下了,想着进来吹了灯,就去处理此事……” “你是我的丫鬟,在外边闯了祸怎么自己处理,日后再有这种事,莫要怕我责罚你而瞒着我。” 更何况她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罚她。 知儿推开门,苏云姑看到被灯照的恍惚的那张脸时,眼前一黑,差点没栽过去,幸好被知儿及时扶住了。 苏云姑站稳,一步步缓缓朝着那堆人走去,灯照的不是很亮,模糊看到地上趴了一个瘦弱的姑娘,脸上还有力道新留的鞭痕,让人看不清面容。 可是这个人,哪怕化成灰她都认得,唯兮,这个每念一遍名字就能让她浑身的血都凝住的人,她怎么敢不记得。 苏云姑盯着地上人久久没说话,知儿推了推她的胳膊,却发觉她的胳膊僵硬的厉害,忙在她耳边悄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云姑摇摇头,收下眼底的情绪,嘴角被她一点点勾起了,露出恰好的弧度。 唯兮那长得贼眉鼠眼的爹,看到苏云姑着装打扮不像普通人家,骂骂嚷嚷的又抬了抬下巴。 第十五章:上一世的恩怨纠葛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女儿,我想卖就卖,你们若是看不过去,行啊,给我一百两银子,我现在就走。” “你刚刚还说要五十两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百两?” “我爱说多少就说多少,管的着吗,不行就让那丫头给我道个歉,放我们走!” 知儿被激得又想开口骂人,却被苏云姑把话劫了下来。 “知儿,道歉。” 苏云姑此话一出,一群人都错愕不已,无尘张了张嘴,想替知儿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姑娘……” “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知儿咬唇咬的都浸出了血,却还是不肯出口道歉,苏云姑一阵头疼,她这倔性子什么能改改。 “你怎么知道她到了花楼不是一件好事?人各有命,各凭本事吃饭。 到了那里,她与这父亲便没了瓜葛,也不必受冻挨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花楼里拿钱的活又只有不是一种,做什么还得靠个人意愿,知儿,你眼光太狭隘了。” 知儿听到此话心中不由动摇,但是还是觉得苏云姑此事做的不妥,原本想开口,却看到地上那双水盈盈的眼眸,硬是狠心闭了嘴。 最慌的还是唯兮的父亲,听到苏云姑此话,急得跳脚。 “看你穿着不像普通人家,怎么和其他人区别这么大?” 苏云姑冷笑,戏折子的有钱人遇上这种情况,确实没有不出手的。 只是现实人生百态,这懒汉看上去也有将近五十岁的年龄,竟还能如此天真,也是世间少有。 “知儿,道歉,不然你也不用留我身边了,我可没什么耐心天天供个菩萨。” 这话不可谓不重,可就这样极伤自尊的话都没能让知儿掉下一滴泪,她只是浸着血的唇一点点松开,俯身道歉。 “对不起,是我这个丫鬟不懂事,刚刚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这等文邹邹的话灌进唯兮父亲的耳中,灌的他头昏眼花。 旁边人却机灵,有人掐着他暗使眼色,有人已经急不可耐的来了口。 “哎,五十两,五十两也行。” 但是苏云姑始终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对着寺里的师父施礼,然后带着知儿转身离去。 那父亲急了,忙忙一路小跑过去拦住了两人的路。 “二十两总行吧,你丫鬟刚刚还骂我呢,二十两银子对于你这个大小姐来说,还不是从身上掸掸灰尘的事。” 知儿重新抬眸,双眼通红的瞪着他,恨不得冲上去捅他两刀,把人这是当做了什么,廉价的货物吗? 但是苏云姑只是淡淡抬眸,撇了眼这个面色皲黑,唇色发紫,笑的露出一口黄牙的人。 “刚刚你的话,我们做到了,你也要做到,不然你也知我身份不凡,若是惹得我不快,保不准你的命今日便交代在这里。” “这是寺庙,你……” “你可以试试。” 短短五个字,却吓得他往一旁连连退步,那双眼太过瘆人,刚刚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下一刻她就能让他与这个世界告别。 他俯身跪在地上,抬起挨着地的脸,眼睛谄媚的都眯成了缝。 “您请好,贵人早些休息……” 苏云姑没理他,带着知儿离去,但是回到房中的她却无法安心睡下,在床上翻转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起身披着衣服去外边转转。 走到一半,便听到知儿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唯兮一阵乱比划,知儿也听不懂,只继续往她脸上上药。 “没有名字,那叫你唯兮怎么样?” 唯兮使劲点点头,湿漉漉的眼眸笑的发弯。 “你先在寺庙里待些时间,我有空出来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小哑巴,日后你有姐姐护着,再不会挨打了。” 苏云姑僵着脸,看到被月光照了一身的两个人,眉头狠狠的皱在了一起,知儿性格侠义又执拗。 罢了,与其偷偷让她这样,还不如养在自己身边,至少她能看住这个白眼狼。 此时知儿与唯兮正好看到苏云姑,两个人忙跪了下来。 知儿有些慌,忙解释道:“姑娘,是寺里的师父们把她买了下来,我……我看她可怜……” “好了,早些回去,明早我会跟师父们说,把她带回府。” 知儿笑的裂开唇,“我就知道,姑娘不会不管的。” 苏云姑却依然冷着脸,认真的看着知儿说道:“知儿,我从来不是个善人,今日我退让一次,但是不代表我会永远退让,你日后最好把你的古道热肠收一收。” 知儿知道今日她是频频出格了,而且苏云姑是真的生气了,但是她却毫发无损。 她心中明晰,自己能这样放肆,都是苏云姑惯的,若是换了任何主子,都不会允许自己的下人这般。 “姑娘,我明白,日后我不会再这样莽撞了。” 苏云姑转眸看到一旁的唯兮一个劲儿的比划,干净湿润的眼眸像只刚出生的羊羔。 苏云姑看的觉得恶心,撇开眼,拂袖而去。 上一世也是同样的事,不过是在花楼前发生的,当时知儿看不过去,上去阻拦,她也看的心疼,尤其是那双无辜的眼眸,让人看了就心生保护欲。 那时她怯弱憨笨,惹得自己与知儿百般疼爱她,她甚至亲自去学了手语,只为了和她交流方便,知儿自小是个孤儿,更是把她当做亲妹妹。 她本以为这个小丫头真的就是这样单纯善良,可她竟不知她是个演戏的高手。 哪怕最后她亲眼看到她把刀送进知儿的胸膛,都依然无法相信那个笑的一脸狰狞的人是唯兮。 她追着满手是血的她,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偏偏要杀知儿,那些她们三人相扶相持的记忆,是不是都是假的。 可是她只看到她的那双素日里让人怜爱的眼眸,那时尽是冷然和阴毒,她甚至觉得她可能连自己也想杀了。 可是比起被亲近之人背叛,还不如杀了她。 苏云姑缓过神来时,已是满面凉意,她垂眸看着被掐的溢血的掌心,面色更僵了几分。 第十六章:祖母噩梦内容被偷听 再等苏云姑回去时,已到了第三日的傍晚,她刚进院子,便看到苟嬷嬷端着一个灰色的托盘,盘里放在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嬷嬷,给我吧,我正好要去找祖母。” 苟嬷嬷却摇了摇头,“三姑娘刚回来,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找老夫人也不迟。” “还是去吧,这几日不在,祖母定然日日念叨,而且方丈让我带了话给祖母。” 苟嬷嬷笑的一脸慈爱,把东西递给苏云姑。 老夫人的屋子门口站了两个丫鬟,丫鬟们刚要行礼,却被苏云姑制止了,挥挥手让丫鬟们悄悄退下。 她此时回来,老夫人应该现在还不知道,若是看到自己,应该高兴的眼缝都会眯在一起。 想着她勾着嘴角把手放在了门上。 这两日唯兮把她闹得心情郁郁,如今回府,她总算是心中明朗许多。 那个女人她不会让她在府中待太久,等她空出手来再与她算账。 “母亲,这些日子你是否又做过那个梦?” 苏候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苏云姑落门上的手悄悄放了下来。 “没有,自从喝了三丫头求来的药后,我晚上已许久不再做梦了。” “那便好,或许那只是个噩梦而已。” “林儿,你说她将来会不会当真不听我劝,当真执意嫁人,过那种日子。 我的三丫头这么好,到底是哪个畜牲拿着鞭子往她脸上抽,又是谁把她活活气死的?” “母亲,那只是个噩梦,云姑在我们眼皮底下活的好好的,您若是不放心,咱们就不给她说亲事,反正我能养她一辈子。” 听到此处,苏云姑手身子一僵,手的东西没拿稳,全都打翻到了地上。 苏候听到声音,忙开门追去,只看到一抹身影拐了弯,他忙急急跟去。 苏云姑思绪混乱,“执意嫁人”、“拿鞭子抽她脸上”、“被气死”这些都是上一世她经历的事,老夫人怎么会梦到她的上一世? 可是她都能重生,老夫人做那个梦也没什么奇怪的。 苏云姑再抬眸,发现前面竟然已经没了路,自己刚刚走的急,竟不小心走了一条死路。 “云姑?刚刚是你在门口?” 苏候已经追了上来,苏云姑不得不点头。 “那你跑什么?” 苏云姑和苏候头次这样独处,觉得浑身都怪怪的,她只低着眼眸,敷衍答道:“下意识。” 她本以为苏候还会多问,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只纵容的笑了笑。 “走吧,你祖母很是想你,还以为你夜里才回来,没想到这么快。” 等苏云姑走到他身旁,他才迈开脚步,苏云姑亦步亦趋的跟着。 “寺庙里不比府里方便,这两日委屈你了。” “那里挺好的。” 两个人再没了话,气氛有些尴尬,但是苏候脸上忍不住的露了笑,走的同手同脚了都不知道。 自他从南山寺回来,苏云姑就没理过他,如今她竟肯理他,他如何能不高兴。 苏云姑心里却复杂的厉害,抬眸看着前面伟岸的背影,心里突然想到上次他替她挨的那一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挺疼的吧。 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两个人已经到了老夫人的门口,她索性没了话,提着衣裙甜甜的喊“祖母”。 苏候在后面,羡慕的看了一眼老夫人。 “三丫头,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老夫人眼眸还有些微红,像是刚刚哭过,苏云姑扑进她的怀里。 “谁知道呢,可能是车夫知道我急着见祖母,所以赶的快了些。” “刚刚可是你在门口?” 苏云姑点点头,她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认错。 “对不起祖母,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本来想给你惊喜,结果惊喜没有,还不小心把药都给你洒了。” 老夫人抱着苏云姑的手又环的紧了几分,苏云姑在她怀里,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不安。 “祖母,我都知道了,你还不如细细给我说一遍,我想知道。” 老夫人叹口气,点头把梦里所有的东西都尽数给苏云姑说了一边。 果然是她的上一世,但是都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场景。 老夫人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贺氏,也不知道其实明朗也被人害死了,更不知道她嫁的那人叫贺舒文。 “祖母,不怕,你信我,我绝不会让梦里的事不会发生的。” 她说的认真,更像是发誓一般,老夫人当真信了她,粗暴的掌心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祖母和你父亲会护着你与明朗,谁都别想伤害你们。” 苏云姑哄了老夫人许久,等她睡下才与苏候一同出去,苏候看着她,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脸焦急。 苏云姑此时的心情更复杂,对于他,她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感激,又有多少恨意,将来会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所以再等等吧。 如今她心里的石头本该落地,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更是不安,两个人态度的转变难道只是梦到了她的上一世,这理由有些说不通。 苏云姑一边想着,一边提着衣边走出月亮门,抬眸便看到在一旁提灯等候的唯兮。 她冷下脸,走近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唯兮一只手比划,苏云姑却不耐,盯着她警告道:“唯兮,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给我老实点,你若是敢动知儿,我扒了你的皮!” 唯兮听不懂苏云姑的话,只是拼命摇头,湿漉漉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手举在头顶发誓。 “扒谁的皮?三姐姐这一回来就好大的火气,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这样招惹你?” 苏云姑没想到是苏云沫和苏云华两个人,便压下了心里的火气,脸上重新挂了笑。 “丫鬟不懂事,这么晚了,二姐姐与四妹妹怎么来了?” “祖母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问话的是苏云华,但是说话时,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唯兮身上。 唯兮也感觉到了对面的人的打量,只提着灯怯怯的往苏云姑身后躲。 苏云华见次状,眼眸里的兴趣更多了一些。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