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堂录》 第一卷 将军、大夫、书生 01 师徒 几只美丽的白丝鸟从雾山飞出来,不远处有一个古寨,名曰柯家寨,柯家寨边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小河的名字有点乱,有人叫孟王溪,又有人叫它为孟溪,或是梦溪。 梦溪边上有几排石阶,斑斑的苍苔塞满缝隙,仿佛无声叙说着悠远的历史。几个妇人正在石阶上洗衣服,白丝鸟便落在石阶附近的芦苇上唱起歌,却没有一个妇人注意它们。 到是路过的一个青年与一个少年停下,青年看着白丝鸟头上的朱冠,长长的尾巴,低声说:“真是漂亮的小鸟。” 雾山之所以叫雾山,乃是多雨多河多山的地形气候形成了多雾的现象。 大清早的雾气还没有消散,或聚或散的白雾,宁静的古寨,碧绿的小河,脆鸣的白丝鸟,洗衣服的女人,本是一幅安详悠美的山水画。 忽然小河里冒出一个灰白色的男孩子头,他一把揪住一个妇人的头发,往河中拽去。 “师父,四娘、安……安大巫……” 天光才是将亮未完全亮时候,雾气又遮住刚刚升起的太阳,光线冥暗昏浊,这一幕有些恐怖,少年上下牙齿直磕碰着,都说不出话。 不过只有他们才能看到这个让人发怵的男孩,其他几个妇人却以为叫四娘的妇人是无意落下水的,一起放下手中的衣服,大叫着。 “安巫养的小鬼,”青年说道。 “他为什么害四娘,四娘说了他的坏话?” “应当是吧,阿蛮,所以有一句话叫沉默是金哪。” 蒙南三万部落,稍大的部落往往都有族长或峒长、寨长,外加一名或数名巫师。 蒙南民风剽悍而又粗野,淳朴而又愚昧,巫师是各部落中武力的保障,地位不比各个族长低,但两者又是不同,族长管理着部落的俗务,巫师则精研各种巫术。 也有例外,如柯家寨这个巫师,他对世俗的权利颇为留恋,但有了这个例外,寨中便不得安宁。 小鬼拖下水的四娘子是柯家寨族长的侄媳妇,只是这个女人有些嘴碎,说了许多安巫的闲话,大约因为这个原因,今天早上,安巫派出他养的一只小鬼,准备将四娘子给活活溺死。 梦溪宽不过十余丈,中间却很深,眼看自己要被拖到小河中间,四娘子抬起头大喊道:“救命!” “四娘嘴巴是很讨人厌哪。” 四年前,他以一名大夫的身份落脚于柯家寨,虽然大半时间不在寨中,但回到柯家寨,就会忠实的履行着大夫替人看病的职责,诊费与药费收的也低。 四娘子带着她的家人来看过几次病,不但赖账,也说了他的一些闲话,让他颇为气恼。 青年踌躇着,眼看四娘子危在旦夕,他终于说了一句:“这样,不至于死吧。” 说完,他用剑砍下一截三指宽的树枝,又从背后竹篓里掏出一张元符,用力一拍,符纸便紧紧贴在树枝上。 他举起树枝,用力向四娘子抛去。 此时四娘子已经灌了许多河水,看到了树枝,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它抓住。 小鬼对树枝视若无睹,再次拽着四娘子的头发,想继续将她拖到河中间,突然它也大叫起来,不过同样的,尖厉的叫声只有青年与少年能听得见。 随后它惊恐的看着这根树枝,不敢靠近。 当然,四娘虽能感受到有东西在拽自己的头发,也看不到它。 感到拖自己头发的东西不在了,四娘子拼命地向石阶上游……是趟,趟去,梦溪虽给柯家寨带来许多便利与福利,寨中几乎没有会游泳的女子。 小河真的不宽,仅趟了十几步,四娘子便趟到石阶边上,几个妇人匆匆忙忙地将她拉上来。 有一个妇人回过头看到他们,说:“柳大夫。” 青年未理她,说:“阿蛮,走吧,” 故事并没有结束,若是四娘子不机灵,继续洗衣服,还会有凶险。即便放下手中的脏衣服,回到寨中,若处理不当,以安巫手段,还是能轻易弄死她,这个,青年就不会管了。 两人迎着晨雾,向东方走去。 “师父……” “阿蛮,想说就说。” “安大巫如此做不大好吧。” 柯家寨不大,只有九十几户人家,不算一个贫困的寨子,临近梦溪河,有十几个平坦肥沃的小甸子,如果不怕死进入雾山冒险,只要能活着出来,一般都会有满满的收获。 不过柯家寨周边还有好几个寨子,以前柯家寨强大的时候,与这些寨子都有些积怨,如那些小甸子,大多数便是柯族人从其他寨子手中抢来的。 在蒙南也正常,多数地区奉行的不是道义,而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蒙南三万部落,三万是虚数,究竟有多少落部,谁也不清楚,中间不断有新的部落崛起,也有许多部落衰落甚至完全消失。 柯家寨寨长与巫师不和还好一点,若爆发严重冲突,甚至火拼,必被他部所趁。 青年问:“何为巫?” “养尸养鬼?” “奴虫培蛊?” “用毒血炼?” “下咒祭祀?” 表面上是这样的,提起蒙南的巫术,无外乎就是弄尸养鬼,奴虫培蛊,使毒血炼,下咒邪祭,充满邪恶与血腥。因此五年前,青年决意来蒙南,他的大哥担忧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但青年摇了摇头。 “阿蛮,不是正解,真正的巫应当是大智慧。” “大智慧?” 这个就有点深了,青年没有多说,又问:“为何蒙南巫师不多?” “许多巫师不收徒。” “不仅是各个巫师敝帚自珍,还有重要的一条,资质。阿蛮,你是天生的阴阳眼,从今天起,我教你养鬼术吧。” 四年前,青年飘泊到柯家寨,在这里落户,原因就是柯家寨背后是雾山,南边三十几里路外又有落花城,地理位置好,柯家寨本身不大,没有特别厉害的人物,世界最险恶的不是雾山里的那些蛮兽,而是人,特别是在蒙南的地盘上。 半个月后,他无意中得知他邻居家的孩子,也就是眼前的阿蛮,是天生的阴阳眼。 能以肉眼看到鬼魂的有两种人,一是术法高深的修士或巫师,二就是有阴阳眼的人。 青年自己是一个例外,幼年时他父母带着他外出,半路被歹徒杀害,幸好老头子来得及时,将青年救下,但也遭到了重击,导致他脉浊魂弱。 魂魄虚弱,故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后来修炼了一些强魂壮魄的法门,但这个“后天阴阳眼”的天赋却保留下来。 先天阴阳眼无疑具有养鬼术的最佳资质,当然,以安巫的自私,是不可能传授阿蛮养鬼术了。 于是青年将阿蛮收为徒弟,那时才刚刚落脚,没有根基,青年也不想得罪安巫,传授的乃是真正的医术与一些正统的修炼法门。 “师父,你会养鬼术?” “阿蛮,修为才是根本。有了修为才能修炼更高的术法,尸、鬼、虫、毒、蛊、咒、血炼、祭祀也是术法的范畴。” “蒙南民风剽野,煞气重,因为民风与地理位置的关系,这些术法也变得邪恶,可抛去正邪的分歧,其原理是一样的。区别就是修为一是重气修,一是重精神修炼,蒙南这些巫术偏重于精神力。” “有了修为,知道其原理,便能克制这些巫术,也能修炼这些巫术。” “如刚才,救下四娘的不是树枝,而是那纸符,不懂,即便如同你一样,有了阴阳眼,那些鬼魂无形无色无味,如何对付?但懂了,便不难。” “安巫也不是大巫,真正的养鬼大巫,他们能在一张布幡上供养数百只凶鬼,不要说我,即便真正的武王,见到他们也会头痛三分。” 阿蛮兴奋起来,问:“师父,落花城中有没有真正的大巫?” “有,不多,但最顶级的,一个也没有。” “你教我吧。” 养鬼术第一步是寻鬼,若是没有师父指导,这会成为最难的一步,阿蛮是先天阴阳眼,反而是最简单的一步。注意的是一开始不能将一些厉鬼当成对象,只能寻找一些小鬼。 选好小鬼,开始祭炼,最后是供养。养鬼术也不一定是邪恶的法门,不过从供养起便有了正邪之争,如在大唐国,有少数几个顶级世家与大派便精通养鬼与奴鬼术法,它们都属于正统的术法范畴。 只不过正道法门不但需要许多珍贵的材料,供养手段也十分麻烦。 蒙南贫困落后,相互缺少沟通,故一般巫师都采用了邪恶血腥的手段去养鬼,因此与其说他们是巫师,不如说他们是邪修。巫师不是贬义词,但巫师的称号就是让这群邪修生生败坏掉了。 青年仔细地讲解着,至少远比安巫所知道的更高级的养鬼术。 半天后,师徒二人便来到雾山,雾山很恐怖…… 02 营地 山外碧山更青山,十万青山接苍天。 雾山是一条巨大的山脉,虽然不适宜人类生存,生态环境却比较好。 无数山峰上皆长满参天树木,树下又有许多花花草草,碧叶随风摇动时,碧意都化成柔水,随时汪渗出来。眼前的是碧山,再将视线放远,因为视觉作用,山色越来越蓝,仿佛与蓝天渐渐交融成一体。 临近中午,山中雾气也没有完全消散,化成一条条飘荡的白丝带,在山间宛若一个个美丽的仙子在跳着袅娜的舞蹈。 但是看着眼前这座瑰丽的大山,明明只有一丝丝微风,阿蛮褐裤的裤角却在剧烈的颤动着。 青年轻声说道:“进入雾山冒险,实力是次要因素,不要说我们,即便两个顶级大巫,大摇大摆的进入雾山,也未必能平安地活着出来。” “想要平安,智慧才是最主要的倚靠,比如……” 青年来到一片低洼地,观察一会,放下背后的竹篓,拨出腰间佩剑,在草丛里拨划了几下,草丛里忽然传出“嘶嘶”的声响。 阿蛮在后面看着,大声叫道:“师父,小心,是变色地蝮蛇。” 变色地蝮蛇是当地一种有名的毒蛇,在蒙南比它毒的蛇有很多,但罕有比它更危险的毒蛇,原因便是它不但毒性大,而且会根据地形变化各种颜色进行伪装与自我保护,让人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它又富有极强的攻击性,只要有人类来到它身边,那怕没有碰到它,也会给人类来上一口。 因为这个特征,蒙南每年都会有许多人死在它口下。 “找的就是它!” 青年伸出右手,右手变成一道残影,残影消失后,已经在变色地蝮蛇的七寸处,并且将这条蛇提了起来,又随手丢入竹篓里。 竹篓里迅速传出地蝮蛇的嘶嘶声,还有让人感到发怖的嘶咬声,一会儿嘶嘶声消失。但是阿蛮神情反而平常了,他也是知道竹篓里有什么东西的。 “阿蛮,我不是为了捉蛇。” 雾山恐怖,不仅是雾山有许多强大的蛮兽,还有一些可怕的瘴气,有的瘴气无色无味,只要人陷到瘴气区,往往就会毙命。除了瘴气,还有许多让人生畏的毒性强烈的虫兽以及植株。故此,雾山几乎成了人类的生命禁区。 但这个生命禁区四个字前面,还有“几乎”两个字。 青年继续说道:“变色地蝮蛇有着可怕的名气,不过知道它的特性,则会轻易地避开,或者找到它。” “它的特性便是喜欢生活在潮湿阴暗的草丛或低洼地里,喜欢嗅蛇毒草的气息,不但吸,还喜欢将蛇涎喷在草叶上,蛇毒草得到它的蛇涎,往往生长会更旺盛。” “一草一蛇,成了古怪的倚附关系。” 蛇毒草不算是矮小的药草,通过地势与有无蛇毒草,以及蛇毒草的长势,便能判断出附近有没有变色地蝮蛇出没,有,不敢捉,则能避开,敢,则能在这片区域找到它,然后将它捉住。 不仅如此,一般来说,地势低洼潮湿的地方,多容易生存着一些蛇虫类,有的毒性还比较大。 这就是青年所说的智慧的力量。 但青年这几年能在各个恐怖的禁区里游走,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平安地活着回来,不仅是他比较聪明,还有小智的帮助。 阿蛮没有小智,青年也未指望阿蛮像他一样。以后阿蛮能在雾山边缘探险,就已经能满足自己的需要。或如他教阿蛮养鬼术,今年他准备回大唐,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有他教导,阿蛮也很难变成大巫。不过有了他教导,未来阿蛮必会胜过寨中的安巫,这便足够了。 草草地吃了一点干粮,青年继续大步地向大山里走去。 “师父,紫萸果。” 阿蛮指着不远处山壁,山壁上有一株低矮的丛树,上面结着许多星星点点的朱色小果。 青年笑着摇摇头:“阿蛮,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只带着两只竹篓,能装多少东西?” 雾山虽然充满许多危险,却是药材的天堂。 紫萸果虽是药材,但在雾山,已经失去采摘的价值。刚才蛇毒草,也是一种药材,那更没有采摘的价值。 阿蛮神情又变得紧张。 雾山是药材的天堂,也是离冥界最近的地方。 柯家寨有一个长者曾说过一番话,一百个人冒险进入雾山,能平安活着出来的,不过八十人。 按照这个概率,只要进入雾山五次,则必会听见冥神的号角声。 当然,这个概率不准确,有的人,比如他的师父,一年有大半年时间是在外出,最少一半外出的时间,就是在这些危险地带探险,即便他是运用“智慧的力量”,阿蛮怎么也想不明白。 至于平常人,陨落的概率不是五分之一,可能是四分之一,三分之一。 因为雾山带来的财富,柯家寨与周边几个寨子皆不算贫困的部落,但每个寨子人口皆不多,也是因为雾山的原因。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大阵似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师父,那是什么?” “阿蛮,不用怕,那是鬼面魈的叫声,这种蛮兽不但战斗力强,还喜欢成群结队,但只要不进入它们的地盘,就会平安无事。” 从这里起,已经正式进入雾山了。 青年没有讲养鬼术,而是讲雾山的种种知识,或者偶尔看到珍贵的药材,会将它们采摘下来。 “师父,起雾了。” 雾山多雾,太阳还未至西山,层层雾霭化成雾瀑,从深山里向外迅速的泻出,这是一幅无比魄丽的景象。但在雾山,若是让大雾遮住了眼睛,是很危险的。 “马上就到了。” 师徒二人转过了一条山沟。 “就在那。” “不妥吧。” 眼前出现一个山洞,只是山洞很浅,不足二尺深。夜晚的雾山绝壁是地狱级别的存在,这个山洞如何能保障他们的安全? “你等着。” 青年走进山洞,用剑在洞壁上点了一下,一块洞壁居然像门一样转动开来。青年重新走回来,用剑砍下许多树枝,将它们放在洞口点燃。 “跟我进来。” 二人走到山洞里面,青年重新将石块推闭上。 “这里原来是一条成年蒙南网纹蟒的巢穴,蒙南网纹蟒是大唐书籍上的学名,你们这里称它为大岩蟒。 它是一种很凶猛的蛮兽,若将雾山各个蛮兽按战斗力分成九个等级,它能位于第六到第七等级之间。 它弱点也很显著,贪吃,愚笨。 前年我杀死一只小蛮兽,在血肉上抹上毒药,扔在洞穴口。 不出我所料,一会大岩蟒从洞穴里出来,将那只蛮兽吃掉,大岩蟒也中毒死掉了。于是我将这里改造成一个营地点。” 青年说起来简单,过程却不会如此简单。首先什么样的毒药让大岩蟒不会发现,还要将它毒死? 其次如何在大岩蟒闻到血腥味之前安然脱身? 但那次虽冒了一点风险,收获却不菲。 大岩蟒血肉不仅是大补之物,蛇胆是珍贵的药材,蛇皮更是昂贵的物品。前年离开雾山后,他用那张蛇皮与落花城中一个大巫交易,人家才是真正的大巫,换得了一次阅书权。 然后在小智的帮助下,青年将那个大巫珍藏的一百多本书籍全部记录下来。大部分书籍,连南山学院也没有收藏到。 青年放下竹篓,从里面拿出一张地图。 石块还有些缝隙,火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借助火光,青年指着地图说:“雾山长达七八百里,我也没有探索完。 地图上只标注了柯家寨附近的百里雾山情况,阿蛮,对于你,也足够了。 上面一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外围区域,大至上我已经将各个险地、一些强大的蛮兽分布区域、营地,都标注了。 内围我同样未能完全探索,但以后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也不要去内围区域活动。 我说两件事,一是营地,我只开拓了五个营地,余下皆是其他人开拓出来的。 有的营地比较安全,有的营地不是很安全,被我发现后做了一些修葺,还有的营地,即便是我,也无法将它们修葺完善,这些营地以后你最好放弃。” 进入雾山冒险,不仅能得到许多珍贵的药材,还能起着实练的作用。 在柯家寨附近,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巫师或战士,无论雾山有多危险,还是要必须进来的,这才是青年将阿蛮带到雾山的用意。 不过夜晚雾山极为恐怖,想要平安,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安全的营地。 否则即便点燃篝火都不行,除非大部落或军队派出许多强大的战士过来,柯家寨肯定没有这样的先天条件。 况且这张地图上还标注出各个强大蛮兽或兽群以及险地的分布地点。 这是一张极其重要的地图……仿佛看穿徒弟的心思,青年又说道:“二是保密,昨天我刻意将这张地图绘出来,就是给你观看的,出山后,我就会将它焚毁掉,这几天,你要用心记下来,以后,也不能对其他人泄漏……” 03 孟天王 “为何?”阿蛮奇怪地问。 有了这张地图,柯家寨会变得更富裕,会少死许多人。 “知道孟天王吧?” “知道。” 蒙南六蒙三万部,雾山一带属于乌蒙范围,乌蒙位于蒙南东北,也是离中土最近的地区。临近中土的各蒙各部与中土往往存在着依附关系,区别就是多与少,有时是三四个大蒙与各部依附着中土,有时会有四五个大蒙各部依附着中土。 六百多年前中土大乱,恰巧乌蒙一个大部落孟族出了一个英雄人物,他的名字,蒙南人几乎都遗忘了,只记住了他的外号:孟天王。孟天王趁中土大乱之机,一统乌蒙诸多部落,建国都与祭天坛,立国号称帝。即便今天,这个人对乌蒙仍有着不小的影响,如梦溪,仍有人称为孟溪,还有孟王山,孟王河,皇坛山,等等。 这时大唐开始堀起,大唐战神巨塔天王南下,但他率兵不是对付乌蒙的,只是看到乌蒙出了一个皇帝,顺便带着大军稍稍绕了一下,两个天王对决,孟天王一二三便给唐军灭掉。 巨塔天王没有将乌蒙放在心上,灭掉孟天王后,留下一支驻军,离开乌蒙,不过乌蒙还有许多孟族人。孟天王为了统一乌蒙,避免不了的用了一些血腥强硬的手段,许多大部落怀恨在心,蛊惑唐军又与唐军联手,孟族顷刻间烟消云散,连一个族人都没有留下。 时不同势也不同,孟族消失后,乌蒙反而开始有人怀念孟天王,孟天王又成了一些乌蒙人心中的英雄人物,即便当年的决战,也变成了巨塔天王用阴谋诡计打败孟天王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孟天王确实是一个有本领的人,要知道乌蒙分布在雾山两侧,想真正统一乌蒙,必须横跨雾山。 以蒙南这种落后封闭的氛围,即便青年有时候想,都不知道孟天王是怎么办到的,就像阿蛮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如何在各个危险禁地出入自如的。 只是这个孟天王比较倒霉,正好遇到了巨塔天王,那可是中土千年都难得出一个的超级战神,孟天王如何是他的对手? 之后乌蒙进入百花齐放年代,因为与中土恢复了交流,雾山又出产许多中土缺乏的药材,许多部落为了财富,派出大量人手进入雾山冒险。当时还没有落花城,但有一个更庞大的城池孟王城,当年的柯族也不像现在,是一个庞大的部落,就在孟王城中。 因为人类索取无度,引发雾山兽潮,许多部落包括孟王城,在短短数天里化为一旦。柯族只有一小部分人逃了出来,躲藏在狮驼峰下,便是柯家寨的由来。 “世间最难的事不是在各个险地探险,而是守秘。 只要这张地图泄露出去,那怕只有四五个人知道,很快周边各寨各部,便会得到这张地图。 那样的结果,是会有许多人为了扼取财富而进入雾山 雾山诸多蛮兽,有不少类似大岩蟒,智慧低下,也有一些蛮兽,如鬼面魈,有着很高的智慧。 眼下虽有一些人类进入雾山冒险,数量不多,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一旦数量多了,激怒那些蛮兽,必然会出现五百多年前的那一幕。” 不要小看了这张地图,如果没有小智,青年也画不出来。 两人草草地吃了一点东西,青年歪倒在地上睡觉,阿蛮借助火光看着地图,又用心地将它记在脑海里。 天黑了,夜晚,正是大多数食肉蛮兽捕猎的时光,山洞外面传来许多捕猎者兴奋的、或猎物凄惨的叫声,有的就在山洞不远处。阿蛮虽然知道这里很安全,内心处还有些毛骨悚然。 不知什么时候,天开始亮了。 青年指着石门:“阿蛮,我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阵法,回去后,我也教导你一些布阵的知识。” 然后青年传授如何用阵法控制这扇石头门,布阵,对于阿蛮显然是比较高深难懂的学问,不过这扇石头门上只有一个基础阵法,有青年耐心的教导,一会儿,虽阿蛮不知其理,也能掌控。更高级的阵法,青年也懂一点,不过缺少材料,元气不足,青年也布不出来。 “走吧。” 外面的大雾没有消散,但这是雾山的外围,青年也不忌惮。 ………… 疣鼻兽头一甩,阿蛮手中的剑便撞在它的獠牙上,接着疣鼻兽巨大的身体向阿蛮冲来。 “春风抚柳絮飞扬!”青年喊了一声。 这是一招华丽好看、轻盈灵动又凌厉无比的守剑式,剑向左或向右回转,借助元气的运转、身法步法,身随剑动,向左或向右转一个半圈,人便迅速转到敌人的侧方或后方,不但能躲过敌人的进攻,还能在敌人薄弱的侧翼或后方发起迅猛的攻击。 不过阿蛮很紧张,身体在转,脚步没有及时跟上,让疣鼻兽的獠牙刺破他的衣服,他的身体还在转,于是向前方倾倒下去。 这时阿蛮是很危险的,只要疣鼻兽稍稍放慢前冲的速度,它的蹄子往右一踩,阿蛮便会一命呜呼。 “一声蛰雷响春归!”青年及时喊了一声。 有师父呢,我怕什么,阿蛮心里想到,他手中的剑如同奔雷一般落了下来,狠狠地刺入疣鼻兽的腹部,但他的身体还在向地面倾倒,带着剑,一下子将疣鼻兽的肚腹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疣鼻兽嚎叫几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青年点点头,表示满意。 阿蛮父亲是入赘柯家寨的,其家在寨中地位比较低,直到青年来到柯家寨收他为徒弟前,阿蛮在寨中一直受到其他少年的欺负,由此养成比较懦弱胆小的性格。 其他方面还是比较好的,不但有阴阳眼,修炼天赋很出色,只修炼三年,便已进入拓脉境后期,成为一名合格的大武士。悟性也不错,自己半教半不教的,医术上一般的疾病阿蛮也能看好了。 至于胆子小,青年也不怕,只要带着阿蛮在雾山呆上一段时间,什么胆量也能磨练出来。 “我们走。” 疣鼻兽流出来的鲜血会引来更强大的蛮兽,这里不能呆了。两人往前走,青年继续说道:“若将雾山蛮兽按照战斗力分成九级,疣鼻兽只能排在第三级,虽然它力量大,以你的修为,足以能轻易的杀死它,况且你用的是春分十三式。” 有的剑招势大力沉,有的剑招轻快飘逸,这个都无妨,在还璞归真之前,都是一个样,主要看的是不是附合自己使用的剑式。 青年收下阿蛮为徒后,先是传授基础二十二剑式,看到阿蛮身体短小灵活,接着传授的便是华丽灵动的春分十三式,春风抚柳絮飞扬是第九式,一声蛰雷响春归是第二式,但春分十三式却是一等一的剑术,若是阿蛮悟性不好,青年都不会传授,传授了也学不会。 或者这样说吧,若是阿蛮胆量能跟上来,春分十三式能让他越一级,与气海境前期的敌人应战。包括他手中的剑,也是青年特意花重金在落花城打造的锋利的武器,若是刻意元纹,都能成为一把宝器。 可是刚才阿蛮表现很不好,再说在青年心中,蛮兽始终是蛮兽,那怕再聪明的蛮兽,或者已经化兽为妖的妖兽,智慧也不如人类。 这个,青年没有再说,何谓因材施教? 阿蛮性格有些懦弱,越是这样,越不能打击他的信心。 青年不说,阿蛮也懂,羞愧地低下头。 青年拍拍他的肩膀,说:“无妨,主要你几乎呆在寨里不出来,缺少磨历,经过几场战斗,就不会犯下刚才的错误。” 前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梦溪河?” “是梦溪河,也与当年的兽潮有关。 兽潮爆发后,许多村寨部落被催毁,雾山各大落部向唐军求救。正好那时两方是蜜月期,于是再度联手,最后联军顺着梦溪河,将蛮兽群逼入雾山,就在西边,双方开始最后的会战。 那一战打的天昏地暗,也死了许多人。 正好那段梦溪河东岸多是灰岩山,十几座灰岩山都被打倒了。 倒下的岩石将河道堵塞,梦溪河被迫改道。但到了那里,已经属于雾山的内围,加上联军牺牲惨重,也顾不得梦溪河,联军撤军雾山,然后便有了今天的局面,包括改道的梦溪,人兽对峙的情况,兽潮不敢出雾山,大股人马也不敢入雾山。” 阿蛮听得不由地悠然向往,灰岩是一种比较松软的岩石,可它们终是山哎,不要说是岩石山,就是土山,容易将它们打倒吗?那一战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过了一会,阿蛮欲言欲止,心情复杂地说了两个字:“唐军……” “你是想说蒙南王?” 蒙南王又叫甬罗天王,阿蛮点点头,这可是一个比当年孟天王更传奇的英雄人物! 青年面无表情地说:“大唐很傻很天真!” “师父,我不明白。” 04 老乡 青年用树枝在地下画了一张地图。 “世界最顶级的力量是四大力量,中土大唐国,中土北方高原上的各个狄部,大雪山蕃国,更西方的黑夷国。除了这四股力量外,还有一些次重量级的力量,如蒙南六蒙,更南方的雨族,东北方的韦族、卑族,等等。 北方各部在唐军连续的征讨下,如今或叛或降,虽然还有战事发生,不足成为大唐的大患。黑夷国离大唐太远,双方没有太大的冲突,唯独是雪蕃国……” 几百年前雪蕃国不算是强大的国度,然而大唐做了一件傻事,不但承认雪蕃国在大雪山的盟主地位,还将公主下嫁给了雪蕃王,又陪嫁了数万名工匠,无数书籍,由此雪蕃国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几十年后,雪蕃国大军北下属于唐国的西海地区,与大唐爆发了数场战场,唐军连连惨败,前后几乎断送了百万将士性命。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今天,双方仍派出许多精锐军队在西海僵持。 大唐仍不吸取教训,蒙南西边便是雪蕃国,雪蕃国时不时派出军队东下抄掠。虽然多数蒙南部落臣服于大唐,不过蒙南西部离大唐太远,鞭长莫及,地形又复杂,大唐对此无能为力。 直到十几年前,甬蒙各部被迫联手,推选甬罗王为甬蒙首领,随后甬蒙联军在苍海湖痛击雪蕃军队,几乎使数万雪蕃大军全军覆没,才改变这一局面。 其实这一战有一些讲究,那次雪蕃国军队太过深入,雪蕃国高亢寒冷,地广人稀,蒙南比较炎热,山多林茂,许多雪蕃国将士不适应苍海的地形气候;雪蕃国派出的不是精锐军队,又掉以轻心,没有严加防备,才导致那次的惨败。 大唐皇帝忽然突发奇想,拜封甬罗王为蒙南王。他的想法很傻很天真,蒙南各部多臣属于唐国,得到大唐蒙南王的封号,名义上甬罗王便成了蒙南的王。那么甬罗王便能纠集更多的力量对抗雪蕃国,分散大唐的压力。 前面确实是实现了,后面的……甬罗王拜封为蒙南王后,更多的部落向甬罗王臣服,这助长了甬罗王的野心,他不但要成为蒙南名义上的王,还想成为蒙南实际的王!于是他将眼光放到了蒙南东北方向,东北方向便是乌蒙。 蒙南环境复杂,各部比较封闭,大唐一直没有心思经营这里,然后与数百年一样,只在乌蒙前方葫芦城驻扎了一些军队,平时也只征收一些过往商队的商税。 两年前,在甬罗王暗中授使下,葫芦城周边各部忽然传出许多议论声,有的说唐军征税不公,有的说征税太重,有的说我们这里是蒙南,凭什么让大唐人征税?有的说唐朝官员与军队奢侈不法,欺压蒙南百姓。随后纷纷反抗唐朝官吏官兵征税,十几名征税的官吏遭到杀害。 大唐驻葫芦城的官员派出一些军队前往镇压,一个有心,一个无心,唐军被各部联军迅速击败。 “大唐官兵对柯家寨有没有不法行为?” 阿蛮摇摇头,大唐那可怜一点的官兵怎么可能来柯家寨呢,即便落花城,来的次数也比较少,去落花城也不是为了征税,有的为了调解各部矛盾,有的是协调各部修建道路桥梁,呆的时间也不长,落花城所付出的顶多是几天好酒好肉的招待费用。 “大唐有没有向柯家寨征税? 或者说贡物,不过是一些药材与土特产,是柯家寨能忍受的,然后交到落花城几大头领手中,再由他们交给葫芦城大唐节督。实际就是这点药材或其他贡物,也不完全交给了大唐,大半让落花城各个头领克扣下去。 大唐官兵退出乌蒙,那么甬罗王来了不征税,处事绝对公平? 不可能的,那怕不征税,只要他执行部分管辖权,这一碗水就不可能会端平。” 但两年前的动乱让大唐尴尬了。 至少蒙南六蒙乌蒙是唐国名义上真正的属地,蒙南也不是四大终极力量,若是所有官员驻军一起撤出乌蒙,面子放不下。还有一种担心,只要唐国官员驻军撤出乌蒙,甬罗王威名更盛,甚至可能做到真正一统蒙南,会不会入侵邻近乌蒙的唐国地盘? 若是不撤军,只能派出大军前来镇压,不但要镇压掉各个反叛的部落,还要击败甬罗王,乌蒙才会安定。 然而对唐国真正能构成危胁的不是蒙南,而是雪蕃国,导致唐国近半精锐大军驻扎在西海地区。为了什么也得不到的蒙南,唐国劳命伤财地派出大军过来值不值? 消息传回唐国,大约有了一些争议,直到今年春天,大唐才陆续派出十万官兵,先将葫芦城各个反抗的部落镇压下去,眼下正准备用兵甬罗王。 谁是谁非,有点不大好说,不过这才是乌蒙前线战事的真相,而不是柯家寨一些长者嘴中的那些说法。 “师父,大唐官兵是好的?” “也不能说全是好的,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大唐官兵一个样。两年前的动乱,固然与甬罗王暗中授使有关,平时肯定也有官兵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这才积累了更多的矛盾。 寨中一些长者一棍子将大唐官兵打死,原因几乎皆是落花城传来的说法。落花城也不是没人看到真相,不过就是看到了,他们的心态也不想大唐的人骑在他们头上管制着他们。加上甬罗王击败雪蕃大军,让他们产生误判,然后各种巴不得唐军失败的说法便来了。 局面到了这一步,反而很糟糕。柯家寨都有一些传闻了,葫芦城必然也会有。唐军胜利,以后管制肯定更森严苛刻。唐军失败,必然还会有二伐三伐。战斗在哪里发生?乌蒙! 作为前线的存在,包括落花城,以后都会受到牵连。” 嘴皮子快活干嘛?当然,因为这种比较封闭的环境,那怕有商人去了唐国,不过是唐国边境地区,认识不到中土的广博、富裕与强大,认识不到,又有谁能够有更长远的眼光? “这些,回到寨中不用说。” 阿蛮用力点点头:“师父,大唐好吗?” “大唐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不过与蒙南相比,那简直是天堂的存在。” 比如说修炼与学习。 阿蛮天赋算是很不错了,若是青年未来到柯家寨,没有人传授他修炼方面的知识,以后只能成为一名普通人。即便青年来了,传授了许多修炼的知识,接下来一段时间,还会一股脑填塞更多的修炼知识与养鬼术。不过青年走后,可能再无人教导了,包括各种资源也只能来雾山冒险获得。 但在大唐则不同,是有一些世家宗门为了维持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不会向他人传授自家的修炼功法与各种知识,然而还有朝廷……大唐官方每年都会将一些基础的修炼功法印刷成书,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便能买到手中,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子女同样能从童蒙时便开始修炼。 然后是三级学院制,每年各县官府会派出大量人手,选拨出资质优秀、表现出色的孩童,送入府学,府学再选拨出优秀的少年送往道学,各道道学又会选拨出优秀的青年进入大唐国学——南山学院。 即便不进入南山学院,各府府学也有大量的书籍、功法,甚至提供一些修炼资源,试炼场地,供学子进行更好的学习与修炼,同时还设立了一些监督机制。 虽然有许多不公平与黑幕,大多数天赋好的人会被选拨出来,阿蛮若是放在大唐境内,至少能进入道学,上限也会无穷地放大。 还有阿蛮担心的寨中族长与巫师火拼,放在大唐,哪个敢为一些耕地屠村灭寨? 落花城一带还算是好的,蒙南许多偏僻的地方,还有不少部奴制的村寨,这些村寨蛮峒中,除了少数人上人,余下的都是生不如死的部奴,甚至是作为食物的存在。 还有杀人,在蒙南再正常不过。 大唐境内也有一些强者、强盗、豪门草菅人命,但就是他们,也没有多少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去杀人。 大唐境内也有许多贫穷百姓,但因为不闭塞,远比蒙南富裕。 以及那些巫师,简直如同邪修,放在大唐境内,都不敢抛头露面,还想获得崇高的地位? “大唐为什么不管乌蒙?” “这种文明与开化非是一朝之功,管,会得罪九成以上的各大部落头领,只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派出大量军队前来镇压,大唐先是被北方狄人,后是被大雪山蕃人牵制,哪里能抽出力量直管乌蒙?” 阿蛮听了很沮丧。 转过一个山脚,眼前露出梦溪河。 “好浅!” 梦溪河到了这里,宽度还行,也有十几丈宽,但变得更清澈更浅,深处也不足两尺,几乎能卷着裤角趟过去。河水却变得湍急起来,小河北流,不时地传出哗哗的声响,河面上也泛起一个个小漩涡。 “拿出水壶,立即装满,离开这里。” “好的,”阿蛮说道,这个懂的,前天他师父便对他说过,雾山的死水、滞水是不能喝的,只有那些迅速流动的山溪、山泉、小河水才能饮用,但这些地方,会有强大的蛮兽出没。 灌满水壶,两人趟河而过,河水猛烈地撞在小腿上,两人皆不是普通人,这点力道对于他们来说无所谓,片刻功夫,两人趟过梦溪,继续向西北方向走去。 阿蛮忽然神情再度紧张,他回想着那张地图,问:“师父,这里是……” “嘘,小点声,不错,从这里起,逐渐进入雾山内围。” 但青年的神情很正常,雾山还有更恐怖的几处核心地带,他还不照样“溜哒”了好几回,当然,进入了雾山内围,青年也变得小心,两人前进的步伐越来越慢。 忽然前面的草丛传来索索声响。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看到一个全身带甲的中年唐朝将领模样的人从草丛里钻出,他似乎受了伤,铠甲上有不少血迹,样子很狼狈,然后向两人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大安口声,老乡……不对,很危险,青年心中想到。 05 柳秀最秀(上) 十万大唐军队来到乌蒙,他们都在前线,忽然来到雾山,似乎受了伤。自己穿着蒙人的服饰,他盯着自己二人的同时,手已经搭在唐刀上,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芒……很不妙! 青年用标准的大关口音说:“大将军,先父是邾国公南山学院的侯院长。” “侯国公之子,勇、智、秀?” 青年义父正是刚才他所说的大唐国学院南山学院的院长,几年前,在他离开大唐京都大安城之前已经去世。许多唐国将领出身于南山学院,名义上能说他们都是青年义父的门生,但万一呢。 能说出勇智秀,青年松了一口气,最少双方不会发生误会。 “那是先父的玩笑话,晚辈也不敢以秀自称,只是义父替晚辈取了柳秀这个名字。” “你是柳秀,为何这个样子?”这名将领狐疑道。 侯国公一生没有娶妻,不过收养了三个孤儿为义子,实际侯国公陆续地收养了十几名孤儿,多数又转交给其他人家抚养,只有三个孩子被他认了义子,甚至还替他们找到了原先的家人或亲戚。 侯家三子,长子李平,次子柳秀,幼子庄文青。 传闻侯国公曾自得地说过一句话,吾家三子,平勇青智,然三子之中,柳秀最秀。不过他一直弄不明白,这个秀是指智慧、天赋,还是指品德?但传闻中这个柳秀最秀生得一副好皮囊,京都里流传着一句话,陌上秀公子,翩翩如美玉,说的就是这个柳秀。 眼前的青年,又黑又瘦,哪里来的翩翩如美玉? 虽然不知道这个唐将为何来到雾山内围,雾山名气那么大,应当听说过的,又孤身来到这里,身手可想而知。不过看到此人搭在唐刀上的手又放了下去,柳秀也不紧张了:“请问贵姓?” “宋。” “宋将军,请你用元气探看我的元脉。” 姓宋的将军伸出手,探察柳秀元脉,不一会儿脸上神情更狐疑。 柳秀解释道:“先亲生父母是一名小商贾,在大南山一条小商道上遇到一群修炼邪功的盗匪,不幸遇害。” 大安城南边便是大南山,大南山比雾山还要庞大十倍,虽然唐国治安远胜于蒙南,大南山还有一些凶残的盗匪出没,有些地方,连官府也无能为力。当然,侯国公找来都是孤儿,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 “先母遇害前,死死将我护住,侥幸那时我正在睡觉,没有遇害,又侥幸义父从哪里经过,将这群歹徒击毙,又救下了我。 不过先母用生命将我护住,我还是挨了一掌,那时我只有三岁,受了重伤,又是邪功,虽然被义父救治过来,元脉与魂魄却始终没有恢复。” 魂虚魄弱,才使得柳秀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个毛病渐渐改善。然而另一个毛病一直没有改善,那就是元脉受到重损后,虽然保命住了,元脉一直浑浊不堪,越来越恶化,造成一个恶劣的后果,不但柳秀不能很好的修炼,一旦元脉完全浊化,元气不通,离死亡也不会遥远。 唯一的解决之策便是打开天脉的窍路,拓开天脉脉路,与浊化竞跑,在元脉完全浊化前,进入到气海境,才不会死亡。 以侯国公的学问与地位,自然有很多方法来实现,但柳秀走上修炼之路时,又冒出一个新的问题。 修为有五大境界,开窍境,拓脉境,气海境,丹阳境,灵湖镜,又称为武徒,武士,武师,武宗,武王。 第一步便是开窍境,感气寻脉,每个人的元脉都相差不大,不过能让自己修炼的天脉各个不同。理论上天脉数量越多越长,天赋越佳,越容易突破各大境界。 柳秀修炼后,很顺利地找到气感,又找到天脉,居然是一条庞大的树状天脉,自头顶贯穿双手双足。若是正常情况,他未来会轻松地成为一个武王。但关键柳秀是“不正常情况”,这条庞大复杂的天脉,想要进入到拓脉境,必须打通一百零八个窍穴的窍路。 “打通一百零八个窍穴的窍路?”姓宋的将领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乎是罕见的闻所未闻的最顶级的天脉! 元脉如同道路,窍穴如同道路上一座座城池,丹阳境才是真正的通窍,开窍境只是微微打开一座座城池的城门,让元气得以出入流动。一般人少者往往天脉只须打通十来个窍穴,多者也不过三十几个,能达到五十几个六十几个,便能被称天才,只要发现了,帝国必全力载培。 只有完全打开后,才能突破到拓脉境、气海境,保住柳秀的性命。 然而柳秀须打通一百零八个窍穴,关键他的元脉是越来越浑浊,问题来了,好不容易打通几个窍门,前面的窍穴却又因为元脉浊化而慢慢淤塞。 明明是最顶级的天脉,却成了柳秀最大的累赘,这下子连侯国公也想不出办法。直到他临终前,才说出一条冒险的假想,让柳秀来蒙南,找到一只皇蛊,以人养蛊,以蛊养人,或许才能修炼到拓脉境、气海境。 来到蒙南后,为了寻找皇蛊,一半以上的时间,柳秀是在各个禁区与死神共舞,风吹日晒,哪可能还是以前的那个翩翩少年? 不过有两条柳秀未说。 他义父在的时候,是大唐国院的院长,邾国公,能找来足够的资源供他修炼,或者说能吊住他的性命。而且他义父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武王,能用他的元力梳理着柳秀的元脉,这才让柳秀得以平安地度过童年少年时光。 他义父去世,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不在,没有足够的资源,更不会有一个顶级修士时常替他梳理元脉,只能来蒙南冒险! 常人的天脉不能称为天脉,而叫根脉,柳秀的天脉才是真正的通天天脉。若不是幼年那次的受伤,在修为上等于没有上限,理论上修为有五大境界,他便能修炼到第五境界,若是修为有十大境界,他也能修炼到第十境界。 因此他义父临终前才说了一句话,天地总体是平衡的,逆天之资,必然受逆天之难,走逆天之路,若是受“逆天之难”,蒙南又算什么? 于是柳秀下定决心,孤身一人,来到让中土许多人感到恐怕的蒙南。 “皇蛊啊,”宋将军又吸了一口气:“上哪儿能找到?” 来到蒙南,必然得了解一些蛊虫的知识。蒙南养蛊的巫师很多,普通的蛊虫容易,只要方法得当,用一些常见的毒虫也能培育出一只或数只蛊虫。然而哪些顶级蛊虫却是两码事,也不常见。皇级蛊虫几乎是一个传说的东西,有是有的,但将整个蒙南翻遍了,数量可能也不足一巴掌之数。 即便找到了,还要面临一个问题。 成年的皇蛊不要说柳秀,任何一个人也收服不了。 幼年的皇蛊则要培育。 或如修炼。 大唐帝国为了选拨人材,设立三级学院制度, 选拨时有许多科目,以便培养出各方面的人才,但最重要的三条标准则是天脉情况、元脉清澈度、气感。 天脉越长越好,因为天脉越长,元气在体内滞留的时间越长,越能改善肉身,蓄纳的元气也更多,战斗力也更强大。还有另一个作用,如开窍境冲击拓脉境,一个是十几个窍穴发力,一个是五十几个窍穴发力,谁更容易突破下一个境界。 因此能说,天脉的情况已经能决定了未来的修为上限,有能突破这一定律后天逆生长的人,不过哪些人少之又少。或者一些长于精神方面的修士,那另当别论。 随后是元脉清澈与否,越清澈越好,如柳秀这般,那怕有逆天的天脉,也等于是蠢材,不值得载培。 气感又叫元气亲和度,亲和力越强,吸纳元气速度越快。还有的与元气不亲和,但与各种煞气亲和,这些人往往会成为邪修或狄人蕃人煞修的天才。 天脉是最重要的一条,但不是唯一的一条,或如柳秀收的徒弟阿蛮。能探查别人体内情况的最少得有气海境修为,故称为武师。柳秀没办法探查阿蛮体内的情况,不过他有足够的智慧,以及小智的帮助,从而用最好的办法教导或纠正阿蛮的修炼。 阿蛮的天脉便有五十一个窍穴,元脉清澈度应当也不错,气感也强。 但是阿蛮用三年时间突破到拓脉境后期,还有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资源。若不是柳秀时不时带来的大量的修炼资源以及正确的指导,阿蛮修炼速度也没有这么快。 若是柳秀不受伤能正常修炼,固然是几乎无上限的存在,然而会需要惊人的修炼资源。其道理不用说了,一个是打开十几个窍穴的力量,一个是打开五十几个六十几个或如柳秀这样一百零几个窍穴的力量,未必后者修炼速度慢,但两者所需的资源肯定是两样的。 皇蛊前面有一个皇字。 或如修为,顶天了便是一个王者,或者有一些逆天之人,战斗力极其强大,在前面冠上一个天王的称号,但谁敢以皇冠之? 想要将一只皇蛊幼虫培养成成虫,需要多少资源与逆天的手段?反正宋将军想不出来。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柳秀说:“关键是找不到啊,找到了,总会有办法的,比如说……” 他放下背后的竹篓,揭开篓盖,说:“小青,出来吧。” 一只巨蜂状的蛊虫从竹篓里飞了出来,落在柳秀的手上,用尖长的嘴器刺破柳秀的手指,开始吸柳秀的血……不过这个宋将军没有惊讶,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养蛊方法。 吸了一小会,蛊虫似乎很开心,在柳秀面前飞来飞去。 柳秀吹了一声口哨。 这只蛊虫似闪电般飞了出去,速度之快,几乎连肉眼都看不清。 飞的不远,向一处乱石落去,三人眼力都很好,立即发现乱石丛中伏着一只亮黑色的蝎子。 “黑尾蝎!”阿蛮轻呼一声。 黑尾蝎攻击性不如变色地蝮蛇,不过毒性是其数十倍,只要被它叮咬了,若是在十个呼吸内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必死无疑。 不过这只黑尾蝎眼下像是遇到了可怕的天敌,伏在一块石头边上一动不敢动,身体哆嗦着,还发出悉悉的声音,似乎在喊救命。 柳秀养的这只蛊虫落在它的背后,锋利的嘴器一下子刺穿了它头部的坚甲,不一会儿将黑尾蝎的脑髓吸得一干二净。 虽然两只虫子皆不大,但姓宋的将领仍看得头皮子发麻。 “宋将军,它叫虎蜂蛊,是一只王级蛊,快被我培育成年了。” 06 柳秀最秀(下) “它是王蛊?”宋将军讶然道。 不要说皇蛊,王蛊也罕见,或许乌蒙能有数千只,能被人类驯服认主的数量,整个乌蒙不足十只之数,若是放在落花城一带,一只都没有。 “正是,它具有无与伦比的速度,锋利似刀的嘴器,强大的毒性,逆天的智慧,喜食虫蛇的脑髓,是我前年年末找到的,还没有成年,一旦成年,即便雾山一些强大的蛮兽,见到它也会有三分畏怕。” 柳秀招回虎蜂蛊,宋将军问:“为何非要皇蛊?” “修炼五大境,开窍拓脉气海丹阳灵湖,只有修炼到拓脉巅峰,才能聚集更多的元力打开地井关,将元气冲向气海,纳虚还实,进入气海境。 义父便提出一个假想,找到一只皇蛊,利用它强行打开地井关,进入气海,以皇蛊作为灵源,使我变成一个伪气海境的修士。 虽不是真正的气海境修士,地井关已被打通,与气海相连,以及皇蛊的帮助,我吸纳元气的速度会变得更快,理论上便能远远超过元脉浊化的速度,从而能实现突破开窍境与拓脉境,最终成为一名真正的气海境修士,一旦成为一名气海境修士,内外相通,气路稳定,便不用害怕元脉浊化。 只有皇级蛊才能实现这一假想,王蛊都不行。” 竹篓里便有一只王蛊,便是最好的例证。 想法是不错,不过上哪儿弄到皇蛊?这个秀公子能找到一只王蛊,已经是奇迹了,宋将军心里想到,不过他已经相信柳秀的身份,于是从怀中掏出一面旗帜,向天空扬了扬。 一会,从大山里走出来五十多人,一行人一个比一个狼狈。 “宋卫将,他们是谁?”有人问道。 卫将啊,柳秀与阿蛮脸上都有些惊讶。唐军统制,十人一火,置火长。百人一队,置正副队长。千人一毅,置正副毅长。万人一卫,置正副卫长、监将。 不管是卫将或是副卫将,都是大人物。 宋卫将简历的将柳秀来历说了一遍。 “原来是柳公子……”居然有好几个人听到说柳秀的一些传闻。 柳却看着一名唐将背后的老者:“高大巫……” “柳大夫,你也来到雾山?”那名老者睁开眼睛,艰难地张嘴说道。 “你们认识?”宋卫将问。 “认识,曾交流过好几次医术,”柳秀答道。老者是巨石城一名顶级大巫,名叫高克直,但他不是那些邪巫,而是正统的医巫,因此柳秀去了巨石城后,听闻其名,上门与他交流医术之道,不过一个在雾山之南,一个在雾山之北,两人只见过三次面。 柳秀又看着高克直的脸:“四僵毒?” 高克直苦笑地点点头。 “你们与穆鸠天王交了手?” 高大巫又苦笑的点点头。 穆鸠天王乃是雾山北边一个有名的用毒高手,能以天王冠名,可想他的毒术是何等的精深。四僵毒乃是穆鸠天王的拿手本领,其毒无色无味,即便是顶级高手,也容易中招。 一旦中了四僵毒后,第一天皮膜会渐渐僵化,第二天则从血肉开始僵化,第三天从脏器开始,第四天则从元脉开始。最后就像一个石头人一样,一直熬到九天后才会死。 中了一般烈性毒死药,死了也就死了。中了无药可医的四僵毒,九天的一动不动的等死过程,会让人何等的绝望? “你们……”不过柳秀没有再问,他已经大约地弄明白这行人的来历。 正统的修士不一定会比蒙南这些巫师弱,但初来蒙南,中土的修士与将士会很不适应这些邪恶的巫术,就包括受伤后的治疗手段。 于是唐军出动了一些高手,将高克直聘到军中,替受伤的将士治疗。 蒙南比较闭塞落后,但不能低估中土文明对蒙南的影响,如姓氏,大多数多用的是中土姓氏,文字也是一样,语言同样多是中土话,只不过不那么标准罢了。 如果是大唐与雪蕃人交战,蒙南定下来大多数人会站在大唐一方。 然而现在是大唐与蒙南人交战,至少在多数蒙南人心中,甬罗王是自己人。 就连自己的徒弟立场也有些迷茫,况且是其他人。 唐军也知道这种局面,悄悄派人将高克直聘请过来,随后从雾山小道直插向葫芦城。有可能消息泄露,包括穆鸠天王等人,对此不满,甚至以为高克直是背叛,于是联手在雾山伏击,才出现眼前这行人狼狈的样子。 虽然逃出生天,这行人多少有成了惊弓之鸟,人家修为深,大约远远发现自己与阿蛮,宋卫将先行潜伏过来,若是发现不妙,一行人立即潜藏绕行,或者将自己二人击杀。当然了,都是自家人,则没有那个必要。 “四僵毒啊……”柳秀喃喃一声。 “小智,出来吧。”他在心中喊了一句。 随着他眼前出现一道光幕,光幕上出现许多药材的药理在滚动,只不过别人是看不到这个光幕的。 柳秀的徒弟阿蛮可能未听说过穆鸠天王,但在雾山的北边,只要说出这个名字,连三岁的孩儿都不敢啼哭。之所以柳秀出手,一是高克直是一名让人尊敬的长者,一生救人无数。 柳秀有他的一套做人准则,如前几天他认为四娘子虽嘴巴让人讨厌,却不该死,于是出手相救,四娘子不该死,高克直更不该死。 其次大唐帝国派来十万将士,不能说兵力少,若是让当年的巨塔天王来统领,足以能横扫整个蒙南,然而换成普通人统领,镇压乌蒙是足够了,不过兵伐苍海,击败甬罗天王依然很困难。 作为一名唐人,柳秀也不想唐军会惨败,不能说高克直能决定战役胜败,但军中有了一名精通蒙南各种巫术,医术精深的大医巫,那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柳大夫,四僵毒无解药。”高克直又艰难地说,四僵毒已经发作了,高克直的皮膜开始僵化,连说话也变得困难。 “未必。” 四僵毒号称无解之毒、绝望之毒、九石之毒,在山北名气大,去年柳秀又恰巧遇到一名中毒者,虽最后没有将其人救活,不过研究过它的毒理。 高克直中毒时间不算太长,本身是一名顶级大巫,有一定的修为底子,修为越是高深,肉身越是具有一定的抗毒性,柳秀还有小智的帮助,未必不能医治。 光幕上滚动的字幕与图像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九组、七组、五组、三组、两组解药组合,字幕与图像也完全停了下来。 “小智,许多药材我手上没有,先就着我手中的药材,将他的毒性缓解。” “好的,小主人。”柳秀脑海里传出一句童音。 光幕又开始滚动,最后变成九条、七条、五条、三条、两条、一条配方。 柳秀打开自己与阿蛮的竹篓,从里面拿出一些药材,又走出去,找了几株药材回来,将它们捣烂,喂到高克直的嘴中。 高克直运转元气,消化药力。不会立即见效的,大伙一起紧张地注视着高克直的表情。 柳秀看了一会,又看着其他人,然后走到一个魁梧的中年人面前:“你中了蛊?” 中年人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 不要说他,换谁来,让一只蛊钻入体内,皆不会好受。 “明公,不用担心。” “明公不敢当,呼我刘毅将即可,”中年人客气道,明公乃是大唐帝国对有威望的长者称呼。 呼什么无所谓,柳秀说道:“小青,出来。” 柳秀说他养的那只虎蜂蛊是王级蛊,对此,宋卫将也无从辄别。不过他马上明白何谓王级蛊虫。 柳秀指着刘毅将,虎蜂蛊有着极高的智慧,明白主人的意思,它飞到刘毅将的腹前,翅膀颤动着,发出低低的蜂鸣声,是超低的低音波,包括柳秀自己也听不见,不过这行人有三四个修为高的人却听到了。 听不听到无所谓,马上出现一幕奇迹,柳秀没有用任何药材,也没有用其他的手段,随着虎蜂蛊的低鸣,一只褐色丑陋的小蛊虫从中年人嘴里冒了出来。 虎蜂蛊一下子飞了过去,又开始吸食这只蛊虫的脑髓。与那只黑尾蝎一样,那怕是普通的蛊虫,也是这只王蛊的食谱之一。 “果然是王级蛊……”宋卫将看着这一幕说道,只是叫了叫,钻入刘毅将腹内的蛊虫就自动跑出来,还将自己主动地变成食物,这完全是等级的碾压! 柳秀又看着其他人,皆受了伤,但不会马上致命,柳秀自己手上也没有足够的药材。不过关键是高克直救好,只要高克直不会死,到了葫芦城,这些人也不会死。 事实相比于刘毅将的蛊毒,其他人也一样,更关注着高克直的情况。 过了许久,高克直站了起来。 站起来了,宋卫将等人一起发出欢呼声。 宋卫将又狐疑地看着柳秀。 他以前是听说过侯国公说,吾家三子,柳秀最秀,不过一直弄不懂这个秀是什么意思。 刚才他探看柳秀的元脉,元脉如此,更加让他纳闷,那怕是惊天的庞大天脉,都浑浊成灰岩了,还能称为秀? 难道这个秀指的是医术,医术高深,就能称为秀? 07 胆大包天 “柳大夫、柳公子,你的医术果真了得。它是四僵毒,你如何配出解药?”高克直有些不相信地说道,说话开始流利了,看来他真的好转。 “高大巫,得亏你底子好,中毒时间不长,换成明天,我也无能为力,理论上四僵毒依然是一种霸道无比近乎于无解的毒。不过我刚才喂的解药只能起到缓解作用,想要根治,还须一副药方。” 柳秀说出药方,高克直用心记下,又琢磨了一会药理说:“妙,妙,柳公子,真的多谢你。” “你也是帮助大唐,才让穆鸠天王下毒,勿用谢。” 宋卫将欲言欲止:“柳公子,你还要……” 柳秀明白他的意思,点头。 一般人的黄金修炼时间是在十几岁,也就是阿蛮这般年龄,除非突破到气海境、丹阳境,修为增加,寿命也会增长,黄金修炼时间才会延长。 关键柳秀来到蒙南已经五年,仍没有半点头绪。 他今年二十二岁,渐渐错过修炼的黄金时间,加上他庞大天脉,就是以后得到皇蛊,也很难突破到拓脉境、气海境。他才打算最后博一博,若是找不到,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便回大安城,最少能与亲人聚集在一起度过最后的辰光。 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去军中效力的。 但是在宋卫将心里,柳秀可能精通药理与毒理,大唐军中缺乏的不是军医,而是能对付古古怪怪巫术的大巫医。柳秀心中好笑地想,宋卫将仍小视了自己,也好,若是宋卫将发出邀请,柳秀反而不知道怎么办。 ………… “师父,穆鸠天王与孟天王谁厉害?” “阿蛮,为什么好好地问这个?” “只是问一问。” “因为害怕,别人才呼穆鸠天王为天王,真正的天王,将天下翻遍,也不会超过十个,或许那个甬罗王算是一个天王,不过以前的孟天王绝对是天王。虽如此,无可否认的是,穆鸠天王在毒理上是一个罕见的天才,另外,无论他这个天王有多少水份,与我们无关,两者差别太大。” “孟天王是真正天王,为何败的那么惨?” “那是军队,个人的力量已经无穷地缩小,讲究的是主将谋划指挥能力,器甲优良与否,军纪是否严明,将士是否勇悍,还是地形、气候等等。若是所有因素都跟上,那怕主将是一个小武宗,让他率领一毅兵马,也能将一名大武王剿杀。巨塔天王是战神级别主将,还有将士、器甲,于是孟天王迅速失败。” 阿蛮只是好奇地问一问,他又问:“师父,我们去哪里?” 到了这里,已经是雾山真正的深处,阿蛮都仿佛听到群山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前面。” 忽然前面传出一声吼叫。 “来了,我们快点,”柳秀兴奋地说。 他拉着阿蛮的手往前小跑,前面有一条小溪,柳秀简略说了一句:“它是梦溪河故道。” 当年那场鏖战,许多灰岩山峰都打崩掉了,导致梦溪河堵塞改道,仍有少量河水从灰岩峰隙里涔透出来,只是水量很小,成了一条真正的小溪。以及故河道,几百年后,也渐渐淤平。柳秀不说,阿蛮根本不会将它与家乡寨前的梦溪河联系起来。 梦溪河故道不是重心,两人登上了一座比较高的山头。 “你看。” 阿蛮顺着柳秀手指的方向极目眺去。 “好大的猿……” 离这里有些远,但阿蛮视力好,能看到好几里外前方一片山谷里的战斗。 一方是一头巨大的黑猿,究竟有多高,离得远,无从比较,但它的头部足与一些巨杉相齐。此时它手中正持着一棵大树,因为体型高大,这棵大树就像一根木棒被它拿着挥舞着。 随着它的冲突,一棵棵大树就像积木一般地被它撞倒。 这种破坏力……阿蛮低声问:“师父,它算不算顶级的蛮兽?” “算了,而且这头巨猿智商也不低,只是脾气很暴臊。” “雾山里这种蛮兽有多少?” “不清楚,但它们不算最厉害的,雾山里还有一些妖。” 前几天,柳秀便说过妖与兽的区别,其他差不多,重要的区别便是智慧,有的妖能口吐人言,会主动修炼,甚至极少数妖能侥幸化形为人。因为智慧与人类相差不大,远比蛮兽更可怕。 “它在与谁战斗?” “一只啸天狼。” “看不见。” “能看到。” 柳秀说完,继续看着那片山谷。 大约因为纠缠不清,巨猿越发暴臊,放下手中的树木,一边嘶吼一边将山谷里的树木拨倒。 树木越来越少,阿蛮终于看到一头“娇小”的白狼冒了出来。是离得远的,加上巨猿的衬托,看上去比较小,实际这头啸天狼也不小,体形足有两匹战马大。 “师父,它们为什么要打斗?” “看到那边泛着红色的山峰吗,巨猿的巢穴就在上面,啸天狼的巢穴离这里也不远,只是那边有一个巨峰遮挡了,看不到。春天到来,万物复苏,许多蛮兽喜欢出来争地盘,两头王级蛮兽也没有脱俗。不但今年,几乎年年春天,它们都时常打斗。” “为什么它们非要呆在一起?”阿蛮又问道,一般王级蛮兽活动范围大,圈占的领地也会大,两头蛮兽巢穴相隔仅仅十几座山峰,等于是挨在一起。 “你看这里,草木是不是额外旺盛?再吸一口气,元气是不是比外面更浓郁?我估计这附近有一条庞大的元石矿,故两头蛮兽呆在这里不离开。” “它们会打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它们也不敢打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毕竟到了这里,还有其他的王级蛮兽,一般气力消耗得差不多,会停下来,明日或后日再战。” “它们谁更厉害?” “不大好说,一个力量更大,一个更灵活。但我琢磨着,那头巨猿已经老了。” “它老了?” “所有猿类都很灵活,你看,它除了天生神力,能不能谈上灵活?我去年春天也来观察过两回,发现两头蛮兽每次打斗,都是啸天狼挑起的。我估猜巨猿才是这里的原住民,啸天狼是入侵者,可是巨猿老了,没有能力将啸天狼驱逐出去,两者僵持下来。巨猿壮年时,啸天狼肯定不是巨猿的对手,眼下,啸天狼虽体型小,实际稍稍占据着上风。” “最后会是那头狼获胜?” “可能吧,不过这些顶级蛮兽寿命远比人类长,谁知道这个决出胜负的时间是在几年,或是几十年后?” 果然一会儿,巨猿气嚅吁吁地弯下腰,冲啸天狼不服气地大吼着,随后一溜烟向那座紫红色山峰逃去。 “与去年相比,啸天狼优势更大,”柳秀说。 啸天狼不敢将巨猿逼急,否则巨猿鱼死网破反扑之下,它必然也会受到重伤,那时候只要随便冒出来一两头顶级蛮兽,巨猿危险,它同样会危险。大约不大满意,它抑起脖子,冲着天空嚎叫了两声,向山林冲去,眨间不见踪影。 “师父,巨猿似乎受了伤。” “无妨,在它的巢穴边上长着一株美人草。” “美人草?” “顶级的疗伤圣药。只要不是致命的重伤,用不了多久,巨猿便能恢复。” “师父……” “你是想说我的元脉?可能有用,可能没用,这次就是为了它而来。” 柳秀定居柯家寨后,柯家寨人对他的到来,有许多议论,最多的说法就是柳秀可能是中土大唐的一个逃犯,不得己才逃到蒙南。对这个说法,柳秀本人置之不理,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过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到来,不但对柯家寨,对周边十几个寨子都大有帮助,无论柳秀是不是大唐的逃犯,大伙表示了欢迎。 直到前几天,阿蛮才知道真正的真相。 但那是各方面都超级发达的中土哎,还是大唐南山学院的院长,都治不好,阿蛮只能干着急。 那怕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皇蛊,上哪儿找到皇蛊? 然而阿蛮毛骨悚然起来,即便有用,它是在巨猿的巢穴边上,师父竟然想将它弄手,简直是胆大包天! 08 夜魔 “我们下山吧。” 阿蛮小腿又开始打颤。 实际这次来雾山,除了这株美人草外,主要是磨练阿蛮胆量的。换成柳秀孤身一人,那会去更多的危险地区,如雾山更遥远的西北方向的蛟龙湖,里面有十几头恶蛟,真正的生人勿近区域。以前柳秀不但去了,还与这些恶蛟侃侃而谈,做了好几笔“吃亏”的交易,那才叫真正的冒险。 若是传将出去,恐怕穆鸠天王这些超级强者都不会相信。 一路下山,一路还采了一些草药。 来到山脚下,柳秀开始配药,配好后,挤压药汁,涂在两人身上,作用便是防止一些嗅觉灵敏的蛮兽,闻到他们身上人类的气息。 现在涂,不是防止巨猿,尽管巨猿巢穴离得更近,然而论嗅觉,则远不及啸天狼。 只是其味道很难闻,阿蛮不由地掩了掩鼻子。涂好后两人继续往前走,在峰顶上看得不远,但走过去,隔了好几座山头,也要好一会儿。 “师父,天色黄昏了。” “阿蛮,这里是两大王级蛮兽的领地,除了一些智慧低下的虫子,谁敢过来?”柳秀好笑道。 在这里,只要不作死地接近两头蛮兽,反而变得更安全。 可能因为元石矿,这里的草木更加清新动人,夕阳余辉披洒下来,每一片叶木上都泛起瑰丽的七彩霞光,许多山沟里又蒸起昏黄的山雾,使得这里变得宛若仙境一般。 “论风景,乌蛮各个禁区,雾山当执牛耳。” 阿蛮无奈地苦笑,心想,师父,这里是什么所在,你还有心思欣赏风景? 来到山谷。 不仅山谷里的树林毁掉一大半,一些地貌都被破坏掉了。 “师父,难怪当年连山都打破了。” “当年山都打碎了,不仅有人类与蛮兽,唐军还动用了一些可怕的武器。”柳秀说完,在一边狼籍的树林里走着,似乎寻找着什么东西。 “咦。” 他忽然在一处土坡前停了下来,前面有一个小洞穴。 “师父,有何不对?” 雾山里有许多喜欢挖洞的小动物,一个小洞罢了。 “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 “何谓智慧的力量,不仅博闻强记,用心去想,还要会用眼睛去看,会用耳朵去听,会用鼻子去嗅,会用舌去尝,会用手去摸。这里元气充沛,虽因有两大蛮兽,许多高智商的蛮兽不敢呆在这里,然而这里的虫蚁比其他地方多。” “是有些古怪。”阿蛮终于发现不对,顺着这个洞穴方圆很大一块地方,看不到一个虫类,那怕是一只蚂蚁。不但如此,周围还有一些小动物的尸骨,凌乱地分布在草丛里。 “洞里有毒瘴。” “未必是,有意思。” 柳秀站起身,回过头看着后面,后面便是梦溪河故道。 “乾五丙丁处,丙丁水生火……”他喃喃地说着一些阿蛮根本听不懂的话。 “难道是六星聚元阵?”柳秀再次推算。 “师父,什么乾五丙丁处?” “这是堪舆术。” “堪舆术?” “前几天我对你说过,阵法分为三类,符阵,战阵,地阵,堪舆术虽不是阵法,但与地阵术有许多共通之处。” 前几天,柳秀说过修炼方面的有两大基础,第一个基础是元气或煞气的修为。不提气修,无论是蒙南偏重精神的巫术,或是符师、元丹师、炼器师、阵师,皆需要一定的元气或煞气支持。或如柳秀自己,对阵法不是不懂,因为元力不足,便布置不出来更高明的阵法。 他刻意在落花城请人替阿蛮铸造的那把剑,若是他元力充沛,以他的知识面,便能配合落花城里的铸器师,将这把剑铸成低级宝器。 某些方面,他利用所谓的智慧的力量,在各个危险禁区出入自如,不过因为修为,许多事情又办不起来。 它是基础中的基础,因此大唐帝国三级学院选拨学子,最重要的三个标准便是天脉情况、元脉清澈度、气感。 柳秀收阿蛮为徒,三条也是重要的标准,若是阿蛮表现不佳,柳秀顶多教他一些基础拳剑术与医术。 第二个基础便是元纹学。 蒙南许多巫术离不开元纹学,训兽师、符师、傀儡师、宝器师、元丹师与阵师更离不开元纹。不过元纹学本身就是一门庞大复杂的学问,时间又有限,柳秀只打算传授阿蛮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元纹学、阵纹学知识。 三大阵术,最复杂的则是地阵学。 不但要精通元纹学、阵纹学,要有顶级的算术能力,同时还要精通天象、地质地貌、草木等学问。 因此不仅是蒙南,即便大唐,优秀的地阵师也不多。 堪舆术与地阵术有许多共通之处,当然,堪舆术不代表着地阵术,作用也不同。传说中若是精通高明的堪舆术,能调动山川河泽的伟力用之战斗。这个柳秀不大相信,除了这两条,它还广泛地用于居宅、墓地上,比如柳秀在柯家寨建造的那栋竹楼,便用了一些堪舆术的学问,使得他那栋竹楼成了柯家寨元气最充沛的所在。 阿蛮注定了在短时间里学不会,柳秀也没有多解释。 “阿蛮,给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 两头蛮兽大战,许多树木花草都受了无辜之殃,一些小动物同样被牵连。 柳秀找来一只似乎被踩死的小鼠,将它串在树枝上,伸到洞穴里。 “咦。” 阿蛮叫了起来。 明明洞穴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但这头鼠尸像被许多虫子嘶咬着一般,仅是一会儿,树枝上便只剩下不带一丝血肉的骨骼。 “师父,里面有什么?” “再验证一下。” 柳秀从竹篓里取出一根针管,一只透明的塞着木塞的琉璃管,又找到另一只小动物的尸体,用针管抽出它的鲜血,注入到琉璃管中,然后很小心地来到洞穴口,从里面抽了一团空气,注入到琉璃管中。 琉璃管里的血迹迅速消失,琉璃管里也出现一丝英红的颜色,但只是一会,英红色便不见了,血迹也停止了消失。 柳秀重新抽出一团空气注入到琉璃管中,不过这回,他用一块破布将琉璃管包裹起来,走到一个避阳处,将破布拿掉,琉璃管中的血迹已经完全消失,但里面飘荡着更多的英红气体。 “师父,它们是什么?” “传说中,孟天王得到一头上古尸骸,用它与瘴气、蛊虫培育出一种很厉害的毒,叫夜魔之毒。凡是活物,无论人类或野兽、虫蛊,都能吞噬,而且吞噬活物后,其数量会变得更多,又几乎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故让他用这个毒消灭了许多反抗的部落,这才一统乌蛮。” “若此,巨塔天王如何击败他的?” “这种毒虽厉害,也有缺陷,虽不畏烛光火光,却畏惧阳光,见阳光便死,白天不能使用,于是孟天王惨败。不过时间过去很久,孟天王死后,这种可怕的夜魔之毒也随之消失。可能蒙南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段历史,之所以我知道,还是在南山学院藏书馆里看到的,实际即便大唐,可能也无几人注意到这段历史。 你看,高大巫精通各种巫术,才成为一名受人敬仰的大巫医,穆鸠天王精通毒理,才培育出四僵等恐怖的毒,孟天王精通的更多,不然也培育不出来夜魔之毒。因此我说,巫是一种大智慧,与正邪无关,只可惜蒙南巫术大多走上了邪路。”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其实柳秀已经推测出更多的东西,只是他心里有点担心,不想说。 “它是蛊呢,还是瘴?” “皆是,皆不是。”柳秀显然产生了兴趣,又小心地用布将琉璃管包裹好,放入竹篓里,回去后研究,然后继续寻找另一样东西。 “师父,天快要黑了。” 虽柳秀说这里反而更安全,但雾山的黑夜,阿蛮如何不害怕。 “必须要找到一样东西,不然我们会在这里逗留好几天。” “什么东西?” “尿液。” 09 火中取栗 “尿液?” 柳秀没有说话,再耽搁天色渐渐黑下来,想找也找不到。 找了一会,柳秀忽然停了下来。 他前面有一块泥土是潮湿的,湿润度很低,若不是柳秀盯着它,阿蛮都不会注意……而且雾山不缺水,乌蛮地区本来也是多雨的气候。 “阿蛮,所以我说,要会眼睛看,虽然雾山不泛潮湿之地,湿终有湿的原因,这里地势高亢,又无其他的水源,湿的面积也不大,因此……”柳秀低下腰,抓了一团泥土,放在鼻子里嗅了嗅:“就是它。” “尿液?” “啸天狼的尿液,它用之圈占它的领地。” 柳秀说着,从竹篓里拿出一个密封的袋子,用铲子将沾着啸天狼尿液的泥土铲入袋中。 “师父,我还有点不明白。” “这里早就超过两头蛮兽的中界线,啸天狼故意跑到巨猿这边撒尿侵占领地,用之激怒巨猿。” “为何不到它巢穴的峰下圈占?” “阿蛮,你刚才也看到了,明明啸天狼隐隐占据上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巨猿逃走。眼下,它也不想与巨猿拼死一战。一旦在巨猿巢穴的峰下撒尿,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战斗。” “我有点明白了。” 柳秀欣慰地笑了笑,不过用了这个办法,还是有些危险。 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柳秀带着阿蛮找了一个偏僻的所在过夜。四更时分,柳秀将阿蛮叫醒,两人在全身涂满遮挡气味的药汁,向那座朱红色山峰出发。 正是漆黑时分,夜雾又重,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朱峰下,天色快亮了。柳秀将沾着啸天狼尿液的泥土一团团倒在地上,又用力拍平,洗了手,又说道:“快。” 他带着阿蛮迅速爬到隔壁一座长满草木略有些矮小的山峰上。 “师父,管用?” “可能会管用。”柳秀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朱峰上传来几声愤怒的巨吼。 “好大、大。” 昨天离的远,看的不真切,眼下就在眼皮底下,一头巨大的猿猴,足足有十几丈高,它从朱峰上迅速滑下,站在山脚下看着那些沾着尿液的泥土,用手拍着胸脯,再次怒吼起来,向北方奔去。 “好大,”阿蛮又说道。 “不管它大不大,快下山。” 两人重新涂满药汁,下山,也不是下,为了抢时间,两人几乎与刚才的巨猿一样,是滑下去的。整个计划要从去年春天开始,去年春天柳秀无意中来到此地,察觉到那头巨猿的存在。它也不叫巨猿,而是叫黑面魈,是独居生物,这种蛮兽一般生活在更南方的雨族人哪里,不知道这头黑面魈为什么跑到雾山来了。 柳秀感到奇怪,跑到另一座更高大的山峰顶上对它进行观察,然后发现了它与啸天狼的战斗,又发现了那株美人草。不过去年他来的晚,等到想到了尿液之策时,春天已经过去,两头蛮兽停止了战斗,于是拖到了今年。 为什么用尿液? 原因就是这座朱峰的高度,足足有三百多丈高,十分陡悄,正常情况下,等爬上去采好了草叶,两头蛮兽恐怕早停下战斗,那时候柳秀只有死路一条。 柳秀想到了这个办法,将黑面魈彻底激怒,好让两头蛮兽爆发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从而赢得上下山与采药的时间。 但还要抢时间,来到山脚下,柳秀将二人背后的竹篓放下,只带了两只玉盒,轻装上阵,迅速向山上爬去。 黑面魈的巢穴不在山顶上,但离地面的高度也达到两百多丈,花了好一会时间,两人才爬到巢穴附近,忽然北方又传来巨吼声,勿用置疑,两头蛮兽又打了起来。 阿蛮向北方看,柳秀将大玉盒递到他手上说:“不用管它们,继续爬。” 一会儿便爬到黑面魈的巢穴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不过山洞不深。 “果然附近有一处元石矿。” 雾山有很多山溪河流湖泊,所以雾气重,植被茂盛。不过许多山石不太紧密坚固,如脚下这座朱峰,山有岩脉,越是岩石疏松的山峰岩脉越多,可能元石矿离这里不远,正好有岩脉相连,大股大股的元气从山洞里喷发出来,以至让人感到陶醉。 难怪黑面魈呆在这里不走,那头啸天狼想争夺它的地盘。 但这个与师徒二人无关。 阿蛮看着岩壁,咽了咽口水,说:“如何将它采下来?” 山洞东边是一面很光滑的崖壁,崖壁上方醒眼地长着一棵高约一尺半的药草,外形十分美观,碧绿如玉,加上草干弯曲,如同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不用说,它就是师父所说的美人草。 “这个我来采,你去采那株树上的蓝色果子。” 在美人草的右下方,临着悬崖长着一棵数丈高的果树,上面挂着几十颗星星点点的蓝色果实,也不大好采。 阿蛮看着下方的悬崖,崖风呜咽,云雾弥漫,他额头上涔出一些细微的汗珠,不过他也知道时间紧张,先将玉盒揣入怀中,向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开始向果树上爬去。 柳秀那边更困难,美人草离地面足有近二十丈高,崖壁光滑似镜,几乎没有借力的地方。阿蛮爬上了果树,扭头看着柳秀。柳秀攀爬的速度很缓慢,有时为了寻找支点不得不向左或向右偏移,但身体很稳定,自始至终就像一只壁虎牢牢地吸附在崖壁上。阿蛮开始采果子,多数是采不到的,而且从这里掉下去,那可不是一个玩笑。 玉盒里装了十几颗果子,阿蛮又回头看师父,柳秀已经爬到美人草边上,他一只手抓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小玉盒,将它打开,用嘴叼着,又仔细地用怀里的布帕擦着手上的汗渍与污垢,这才开始采集美人草。 换成其他的采药人,面对如此珍贵的药材,早就伸出手,连根带叶一把揪下来。柳秀的做法却是两样的,虽然时间紧迫,柳秀依然很小心地将一片一片草叶摘下,又装入玉盒中。 这个阿蛮是懂的。 进入大山后,柳秀曾说过一句话,人心不足,欲壑难填,然而天地供养却是有限的。 于是每次采集药草,只采集它最有价值的叶、果、茎干或根部,尽量不伤及它们的性命。 柳秀也未摘完,留了十几片叶子,不然黑面魈会拼命的。 随后他单手将玉盒盖上,放入怀中,徐徐从崖壁上滑下来。 “阿蛮,走吧。” 阿蛮小心地滑下树,两人拼命地向山下奔去。来到山脚下,将竹篓背上,继续拼命地向前跑。 跑了不到十里地,背后便传来黑面魈越来越近的吼叫。大约它回来了,看到美人草的草叶被摘走九成,还少了十几颗蓝果,于是追下山。 “不用管它,继续跑。”柳秀低声说道。 柳秀选择的时间比较巧妙,正好是晨雾还没有散去之时,柳秀提前将两人身上涂满能遮住气息的药汁,加上两人很“弱小”,虽然对于黑面魈来说,相隔的不远,实际黑面魈很难发现他们。当然,一旦发现,两人就死定了,阿蛮一颗心怦怦跳动着,高一脚低一脚地随着师父向雾山外围跑去。 但是柳秀眼里闪出开心的笑意,不但得到了大量美人草叶,他还发现这株美人草至少有四五百年的药龄,可以说若是普通伤势,那怕只剩下一口气,喂上一片这株美人草的叶子,也能让他起死回生。 ………… “柳大夫,许久未见。” 落花城黑市的幕后老板杨龙木笑盈盈地说道。 四年前,柳秀落脚柯家寨,初到落花城交易。那时他说当地话时口音不大标准,也有一些胆大的大唐商贾来落花城交易,但都是成群结队而来的,不像柳秀是孤身一人。 直觉上柳秀的修为并不高。 又交易了许多有价值的物资,财帛动人心,落花城中有的人动了歹毒的心思。 柳秀刚出落花城,茱氏兄弟便跟了上去,落花城也有人看到了,茱氏兄弟跟随而去是想干什么,他们同样心知肚明。 却没有想到,茱氏兄弟一去便没有再回来。 加上后来柳秀陆续的几次交易,落花城不泛有见识的人,有的物资是来自雾山深处,有的来自玄昆池,有的还来自万巫公墓,在落花城一些强者眼里,柳秀渐渐变得高深莫测,加上两相没有冲突,柳秀也时不时能弄出来一些好东西,开始有一些强者放下身架,主动与柳秀交流或交易。 一来二去的,柳秀与有些人产生了交情,比如眼下的杨龙木。至于杨龙木品行如何,只要没有害柳秀的念头,柳秀是不会过问的。 “去年下半年我去了林南,年初才回来。” “林南啊。” 葫芦城更南边是窟浪古林,也算是一片禁区,窟浪古林的南边就叫林南,哪里已经是穹蒙人的地盘,民风更剽悍。 10 无情 但这个摸不清深浅的“流浪唐人”胆大包天,去林南,那怕进入窟浪古林也正常不过,杨龙木便干笑几声,说:“请进。” 三人进屋,柳秀又说:“杨叔父,这次来,我想交易两样物品。” “请说。” “一件养鬼的旗幡。” 养鬼最好用阴隗木,不过阴隗木稀少而昂贵,并且蒙南不是养鬼,而是役鬼去战斗或去害人。至少柳秀未听说过蒙南有那个巫师去用阴隗木养鬼,可必须用其他的一些鬼器去蓄鬼。 低级的如柯家寨的巫师柯鹿安,他烧了几个陶瓦罐,又请人绘了几条元纹,便是蓄鬼的鬼器。沾到了旗幡,一般多是比较高级的鬼器。 “你想养鬼?” “是他,我收的徒弟,天生的阴阳眼。阿蛮,快呼杨尊者。” “尊者。”阿蛮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我与你师父也算是好友,勿用多礼,”杨龙木摆摆手让阿蛮坐下,又说:“阴阳眼哪,确实是学习养鬼术的料子。我手里有一块坤蒙幡,不过它损坏了。” 杨龙木去后面的库房将坤蒙幡拿来,柳秀仔细地观看着:“居然用了嫘蚕丝,还有符阵。” “是啊,只是它损坏了。” “能否修复?” “修复的代价不小。” “能修复就行,几时能修复?”柳秀说着,打开两个竹篓,还有几只玉盒,包括阿蛮摘下来的十几颗蓝果,它叫雷浆果,有着壮元延寿之作用,对于阿蛮与柳秀来作用不大,但对于那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年人,有着逆天的功效。 柳秀需要的是美人草,不过雷浆果价值并不比美人草低多少。 美人草不会拿出来了,还有其他的。 雾山外围还好一点,进入雾山内围,只要平安出来,收获则不会少。但想收获更多,则需要惊人的眼力。不仅是药草,雾山里还有一些珍贵的石料,有的蛮兽皮毛血肉也有着不小的作用,还有的蛮兽死掉了,其骨骼有着重要的用场,同样比较珍贵。 别看只有两个竹篓的货物,若是交易,能买下大半个柯家寨。 然而沾到了修炼,所需的资源不大好说。故柳秀将徒弟带到雾山,不仅是磨练他的胆魄,一旦自己走后,阿蛮想在修炼上更进数步,呆在柯家寨是不行的,必须进入雾山冒险,也要来落花城进行一些交易。 杨龙木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柳大夫舍得,二十天之内,就能将它修复。” “行,第二件是两颗爆元丹。” 杨龙木扭头看了看阿蛮。 从武士冲击武师,最大的难关便是打开地井关,柳秀童年未受伤,以他惊人的天脉,必然能一口气将地井关打开。但天赋差的人,往往就会困在这一关卡里,当然,还有更差的,有的人都不能做到感气修炼,还有的能修炼,却不能进入到拓脉境。 阿蛮天赋不错,不过仅以天脉相比,远不如柳秀,若是冲击地井关时,有一两颗爆元丹支持,无疑会增加冲击成功的几率。 并且爆元丹在中土经过不断的改良后,已经出现了七种配方,最常见的一种配方,所用的药材中土都能人工种植,它也是乌蒙最常见的爆元丹,虽作用不小,价格并不太昂贵,若是到了大唐境内,价格会更低廉。 “爆元丹涨价了。” “葫芦城有战事,但与落花城有何干系?” “柳大夫,你察觉不到乌蛮的动荡?”杨龙木俯在他耳边又说道:“柳大夫,甬蒙二世子都暗中来到落花城。” “甬蒙二世子,甬罗王的二儿子?” “是啊,”杨龙木心情复杂地说。 落花城中多数头领皆暗中支持甬罗王,杨龙木把持落花城的黑市以及一部分唐乌贸易,一旦唐军失败,必然会对他产生一些不大好的影响,因此对如今的时局,他多少有些担扰。 “师父,甬罗王不怕他儿子危险?” “阿蛮,你低估了帝王家的无情与狠辣。甬罗王让他次子暗中潜入乌蒙捣乱,成了,唐军胜利的几率会更缈茫,败了,甬罗王多妃多子,也不会在乎一个儿子。” “柳大夫说的好,不仅甬罗王,大唐那个皇帝也是如此,杀妻杀子,端的无情。”杨龙木说道。 柳秀苦笑了一下,也不否认。 当今大唐那位皇帝登基前,大唐皇室十分动乱。青少年时代,唐皇过的很不好,包括修炼资源,还是岳父提供的。然后没想到他登基后,将与他患难与共的皇后包括其岳父一家全部处死。好在皇后是来自大唐顶级门阀叶家的人,才没有诛连三族、九族。 还有他的几个儿子。 二十几年前,前太子生了一个神奇的儿子,这个皇孙是衔着一块青玉出生的,而且他两岁时便会读书写字。 没想到,在皇孙三岁时,大唐国师说了一个可怕的谶言,邪玉现,天下崩。 于是唐皇将前太子以及与前太子亲近的弟弟,全部处死,好在宫中有一个忠心的老仆,乘乱将那个皇孙抱走,然后就失踪了。 但内幕不是这样的,发生的这一切,应当与当时宫中吴贤妃有关。 叶皇后无子,加上得宠的吴贤妃不停地构陷,叶父心急之下找到一个祭师施法求子,具体的柳秀义父侯国公也不想多说,柳秀就不知道了。那个祭师所施的法术管不管用柳秀不清楚,不过应当与邪巫无关。然而在吴贤妃继续构陷下,唐皇将叶皇后与叶父一家以及那个祭师,全部杀掉。 即便“祭、巫不能入宫”,以叶皇后父女对唐皇的恩情,打入冷宫也足够了,唐皇这么做,无疑是忘恩负义! 前太子之死也与那个吴贤妃以及当今权势滔天的首相有关。 一块玉便让天下崩掉了?大唐可不代表着天下。 国师说完这个谶言,不久病逝,大唐百姓多不相信,以为国师之所以说出那个可怕谶言,乃是吴贤妃与现在这位宰相李怀忠逼迫的,太子死了,几个与太子亲近的王子死了,皇孙虽下落不明,但只要他露面,必死无疑。没了危害,两相再度联手,将国师杀害,以图杀人灭口。 还有叶皇后,本来叶皇后不能生子,与吴贤妃相安无事。 因为吴贤妃暗中与权臣往来,欲对前太子不利,叶皇后向唐皇进劝,吴贤妃才将矛头首先转向了叶皇后。叶皇后岌岌可危,才托其父寻找祭师施法求子,然后爆发了“邪祭”案。 不过唐皇忽然清醒过来,没有立吴贤妃的儿子为太子,而是选了余下最年长的另一个妃子所生的儿子为太子。几年后,宫中传出前太子妃死的不甘,冤魂不散,化为厉鬼,将吴贤妃活活掐死。 她未死前,李怀忠为了巴结她,又配合她打压现太子,吴贤妃死了,两人仇恨结下,只好继续打压,现在这个太子被李怀忠活活打压成一个龟孙子,作为父亲唐皇不但不管,反而为了皇位的稳定,给予了大力支持。 侯国公活着的时候很是担心,两害死了一害,不知道大唐会被唐皇与这位宰相带向何方。 柳秀没有活在这个暴风眼里,感觉上大唐还行吧。 终是大唐的丑事,柳秀干笑两声,转移话题:“贵就贵吧。” 继续交易,换了一些元石,几十颗常见的聚元丹,还有其他手中没有的资源。随后离开杨府,又去药铺换了一些药材,来到坊市上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直到两个竹篓塞得满满的,两人才离开落花城返回柯家寨。 当年柳秀落脚柯家寨,一是地理位置好,二是寨子小,浅池养不住蛟龙,又是在蒙南这个地方,试想一下,他又是一个唐人,若是与高克直作伴还好一点,若是与仇视唐帝国的穆鸠天王作伴,会有什么下场? 周边几个寨子有雾山之利,虽然每年都有不少人将性命丢在雾山,收入还可以。穷凶极恶,穷的没活路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了,不算太贫困,民风还行。 也只是还行。 阿蛮的父亲叫乌木,入赘于柯家寨,在寨中地位低。阿蛮小时候有阴阳眼,柯鹿安知道阴阳眼,但不可能替阿蛮解释的。小时候阿蛮不大懂事,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便对人说,寨中有人害怕,有人忌晦,排挤之下,乌木不得不将一家搬到寨子西北偏僻的垄上。 柳秀准备落脚柯家寨,反而看中了阿蛮家的环境,虽偏却静,于是花钱在阿蛮家附近盖了宅子,又给了一些钱在阿蛮家打伙。 师徒二人回到柯家寨,天已经黑了,看到他们回来,一家人一起迎上,阿蛮的婆婆拉着阿蛮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秀只是点点头,儿行千里母担扰,况且是去雾山。 乌木一家都知道柳秀清冷的性子,平时话不多,也不怪,阿蛮母亲去给他们做饭。 柳秀将竹篓里的生活用品一一取出,他用的少,九成是替乌家买的,阿蛮除了父母亲、婆婆,还有一个六岁的妹妹细妹,因此柳秀在城中买了一些零食。 细妹开心地吃着零食,乌木与儿子谈心,他也去过雾山,不过是外围的外围,真正的外围是不敢去的,况且是内围,柳秀去了雾山很多地方,不但雾山,还有其他一些恐怖的地带,但柳秀话不多,平时都不与阿蛮说,就不要说阿蛮的家人了。 阿蛮说了许多,有的他是不能说的,那怕是家人。 说了一会,阿蛮忽然问:“阿爹,枝水家四娘子如何了?” 柳秀好奇地竖起耳朵,落花城有不少人让柳秀忌惮,但绝不包括柯族长与柯鹿安。不过那天四娘子回去后,柯鹿安有没有再动手,将会严重地影响着柯家寨未来的走向。 11 吞(上) “柳大夫,那天是不是你救的她?” “是啊。” “她死了,”乌木说了经过。 那天早上柳秀不出手相救,四娘子死了也就死了。石阶上有的地方比较滑,万一是四娘子失足了呢。四娘子又不会水,掉到水中,惊慌之下,反而滑向了梦溪河深处。反正除了柳秀师徒,其他人看不到柯鹿安养的那只小鬼,柯族长可能会怀疑,可为了寨子,只能吃下这个闷心亏。 有一个妇女看到柳秀出手相救,喊了他一声。 救了也就救了,柳秀未指望柯枝水夫妇会领他的情,那个妇女喊他也未理睬,带着阿蛮立即离开。 他走后,四娘子清醒过来,她虽看不到那只小鬼,却知道有东西拽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往河中心拖,还将她的头拽到水里,喝了不少水。 她的性子泼辣,回到寨中,告诉了柯族长。蒙南许多地区视人命如草芥,那是针对外部的,放在本部落里,还是族长的亲人,必然不一样了。柯族长十分不悦,带着她上门论理。 柯鹿安说四娘子不小心掉到河里,随后有意诬陷他,若是他出的手,四娘子还能活着上来。 四娘子便说,是柳大夫出手相救,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柯鹿安讥讽,若是我出手,那小子能救下你? 这几年柳秀呆在柯家寨,未与人交过手。 不是柯家寨与周边各村寨都是好人,民风还行,是相对于蒙南其他地区而言的。 但没有一个人与柳秀动手,那怕他下午不看病,有的绝症他直接拒绝治疗,原因是柳秀医术高明,而这一带有各式各样的巫师,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夫,需要柳秀;柳秀大半以上时间都在外面,虽然这里的百姓不知道他几乎快将许多禁区当成了自家的菜园子,可是作为一名唐人,孤身一人四处“乱窜”,甚至还有人亲眼看到柳秀去了雾山深处,不用想,也有一些本领的。 问题是柳秀有多大的本领? 若是柳秀本领足够大,是能救下的,但柳秀比柯鹿安本领大,寨子里依然有许多人不大相信。 柯鹿安又讥讽道,你说柳大夫本事大,为何你敢赖他的账不还,还敢骂他。骂是不敢的,不过四娘子以前是说了许多柳秀难听的话。柯鹿安又说,柳大夫为何救你,难道他自找下贱? 寨子里的人不知谁真谁假,关键柳秀师徒又走了,若不走,还能对质一番,至少现在寨子里的人知道了天生阴阳眼,柯鹿安有没有派出他养的鬼,阿蛮是能看到的。 没想到,当天晚上四娘子便死了。 柯族长又气愤地找上门,这回柯鹿安未否认,直接说,她不是说我要害死她吗,我要她死,谁有本事救!巫师不可辱!柯族长要动手,大伙好不容易才将他抱回去。 “柳大夫……” “安巫,呵呵,勿用多虑。” 乌木还是很担忧。 不但他父子两,柯鹿安与族长闹到这地步,寨中只要稍稍有远见的人都会担忧。眼下柯族长保持着一份克制,可是柯鹿安继续下去,早晚两人会正式火拼,不管谁胜谁负,柯家寨都会走向衰落。 到时候其他村寨未必会对柯家寨“屠村灭寨”,但夺回他们祖先丢掉的各个小甸子是谓必然,不管什么走向,都会对柯家寨产生沉重的影响。 “乌兄,你们说话,谁听,没有人听,就不必操心。” 柳秀收阿蛮为徒后,他家地位渐渐改善,可在柯家寨许多人心中,依然将他一家人当成了半个外人。不是不能关心,如柳秀也会关心葫芦城唐军的情况,不过不会为之操心。因为无论他关不关心,操不操心,能力有限,与事无补。何必为之操心操神? “即便两人决裂,据我估计,最少也要两三年时间。柯家寨的希望不是柯族长,也不是安巫。” 柯鹿安很自私,柯族长也有些自私,不然两人也不会势同水火。 “是谁?” “阿蛮!若是顺利,明年秋天,阿蛮的战斗力便与他们二人相仿佛,三年后,两人联手,都未必是阿蛮的对手。况且我又教了他医术,到了那时,柯家寨的情况会彻底扭转,除非唐蒙战事扩大,连落花城一带也波及到了。” “阿蛮会比他们厉害?” “眼下欠缺一点,未来必会。不过真交手时,还有勇气、准备充分与否、智慧等因素。” 就像柳秀,若是让他准备好,即便柯家寨所有人一起过来与他为敌,别看他修为低,他都有把握将整个寨子干掉。若是粗心大意,说不定阿蛮就能杀死他。因此在山中,柳秀对阿蛮说过一句话,修为、巫术的等级很重要,但未必是决定生死的唯一因素,否则将各自修为亮一亮,都不用打了。不过在寨中,没有生死仇,修为的等级反而会变得很重要。 到了那时,阿蛮一家不要话语权,寨中也会有许多人给他们话语权。 况且还有医术。 “乌兄,切记,这些,你们一家心中有数就行,在阿蛮未成长起来之前,必须谦逊做人,再说,我暂时还不会离开乌蒙。” 吃过饭,回家。 打开门,一条很小的蛇从屋梁上飞射而来。 小蛇的颜值很高,全身布满了碧绿色的细鳞,它落在柳秀的手臂上轻轻一盘,宛若一只绿色的玉镯子。 “小碧。”柳秀用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小碧开心发吐着蛇信子。 “小青,出来吧。” 虎蜂蛊从竹篓里飞了出来,与小碧开心发嬉戏着。蒙南许多人家喜欢养看家蛇,小碧也算是一条看家蛇,但它绝不是普通的看家蛇。若是划分等级,它不比柳秀这只虎蜂蛊低多少。 柳秀点亮油灯,带着阿蛮来到西边的药房,放下竹篓,一一将药材分别放入各个药柜中。 “师父,族长与大巫谁更厉害?” “柯族长修为应当是气海初期,安巫只是一个小小巫,并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大巫。按等级,柯族长胜过安巫。不过柯族长没有什么高明的招式,寨中人对鬼魂邪祟也不大懂,更看不见,安巫果断狠辣。真到了实战时,安巫反会占据上风,故他才敢咄咄逼人。” “唉。” “勿用叹气,其他不说,单论医术,只要你们一家做人不要嚣张,寨里寨外,便不会有人伤害你们。若不是局势复杂,我都可能在离开前,将你们一家带到落花城中安顿。” 柯家寨这里,庙太小了。 所谓的各种争执,若不是阿蛮,柳秀都不会关注。 收拾好后,阿蛮回去,柳秀拿出那支装着“夜魔毒”的琉璃管。它具有宝贵的研究价值,但今天晚上不是研究它的时候,柳秀小心地将琉璃管放在桌面上,又将桌子顺着正方向或反方向转动了几下,用手捏了一个法决,地面传来响动声,露出一个玲珑的密室。 密室里还有一排更小更精致的药柜,里面放着一些极其贵重的物品与药材。柳秀跳了下去,先将这支琉璃管放入一个柜抽里,又打开另一个柜抽,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重新上来,将桌子转回去。 木盒也不简单,它的材料便是珍贵无比的阴隗木,若是在乌蒙,花再多钱,都买不来。并且木盒上布满了复杂的元纹,它是柳秀义父在世时,请大唐大元纹师所绘的高级元纹。 柳秀又从竹篓里拿出一支用木塞密封起来的琉璃管,里面盛着他从雾山搜集的蛮兽精血,又拿出十几种药材开始处理配制,直到它们变成了几十滴墨绿色的药汁后,又将它们注入琉璃管中。 他拿起琉璃管晃动了一会,推动着盒盖,到了百分之一的刻度时停下,将混合着药汁的蛮兽精血倒入盒中。 这是一种正道的养鬼术,不过扼取蛮兽精血十分烦琐,并且只有极少数蛮兽的精血才能选用,还要用药材进行炮制,不然就会助涨所养之鬼的厉气,当然,蒙南那些养鬼的巫师不会在乎鬼会不会凶厉,相反,越是凶厉,他们越是欢喜,甚至会用人或婴孩的精血、天葵去养鬼,无疑是邪修了。 一会盒内的鲜血越来越少,柳秀才将木盒的缝隙拉大,不过拉开百分之三的刻度,盒内伸出一灰只白色的手臂,臂膀越伸越长,最后伸到柳秀的脑部。 它是一种锤炼魂魄的法门。 柳秀小时候被他义父救下,情况很糟糕,不但元脉渐渐浊化,神魂也虚弱得似是一盏虚弱的油灯,随时能熄灭。 换成一般人,柳秀根本活不大。好在他义父乃是南山学院的院长,地位尊贵,有许多有本事的朋友,最后便想出这个主意。先是侯国公的一个好友替柳秀打造了这个昂贵的玄囊阴隗盒,另一个好友又替柳秀捉来一头大鬼,祭炼后放在盒中,用这头鬼的阴厉之气来锤炼强化柳秀的魂魄。 可它却是一种很危险的锤炼魂魄的法门,侯国公在的时候,有他照料,肯定平安无事。侯国公去世,柳秀孤身一人来到蒙南,不可能有人照料了,但还需要继续锤炼,只要一个不小心,柳秀便会命归冥土。 在这一刻柳秀的神魂似乎被完全冰冻起来,除了默默地运转着功法,身体几乎动都不能动。就在这时,他后面传来一阵寒意,一缕头发向他鼻孔钻去…… 12 吞(下) 柳秀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灰白色的手忽然从他的识海里闪出,向柳秀背后一抓,一个挣扎的幽影便被这只手抓到盒内,再无声息。 那只手离开柳秀识海,柳秀也能动弹了,他发出呵呵的冷笑声。 小碧是他四年前在玄昆池收服的,而且它的来历很不简单,是一条十分罕见的成长型的碧环蛇,柳秀也没有害人的心思,随后落脚于柯家寨,将它当成了看家蛇。 小青是他前年在万巫古墓与一只蝶妖交易来的,更不简单,王级! 但在他来蒙南之前,也准备了一些“好东西”,如他佩带的当成砍柴刀、拨草棍的佩剑,实际是一把顶级宝器。 还有近百张用来保命的宝符,以及这只鬼。柯鹿安养了三头鬼,今晚派来的是最厉害的那头女鬼,但与柳秀养的这头鬼相比,好比一个是巅峰时的黑面魈,一个是阿蛮杀死的那头疣鼻兽,甚至都不如那头疣鼻兽。 柳秀是没有本事控制它的,否则将它完全放出来,能眨眼之间让柯家寨灰飞烟灭。 他走了出来。 柯家寨离雾山近,雾也多,特别是春天与秋天。 夜雾弥漫,一些低矮的群山在雾气里时隐时现,月色正明,又将一层昏黄的光披撒在雾气上,虽然不如雾山的夜雾景观震撼,但却多了一份柔和之色。 柳秀看着柯家寨的西北方向,柯鹿安的家便在那边。他想了一会,还是忍着没有出手,毕竟两者悬殊太大,就像大人欺负一个婴儿一样,实在没有多大意思。 他站了一会,又走回屋,后面从柯家寨传来一两声犬吠声。 第二天一早,柳秀开门,外面已经有了许多人,看到他打开门,一起恭敬地说:“拜见柳大夫。” 四年前,他来到柯家寨,先是出钱,让大伙替他建设房屋,随后立下一个规矩,只在上午看病,下午过来,那怕快要死了,柳秀也不会出手相救。 这里离落花城不算太远,百姓也不太愚昧,不像有些地方,生病了立即去找巫师,都不知道有医术这一词。不过那时柳秀岁数也不算大,大伙不相信他。 柳秀也不在意,之所以以一名大夫身份落脚柯家寨,一是他医术比较高明,本身也需要大量药材研究,看能不能寻找出第二种解决他元脉浊化的方法,二是起着隐饰身份的作用,否则一名唐人来到这里落脚,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与猜疑。 大家一起不过来看病,反而如了他的意。 尖锐的铁锥放在囊中,早晚会脱囊而出;他这个大夫的身份是起着隐饰作用的,而不是职业,更未指望用它来赚钱谋生,没人看病他欢喜,有人看病,他收费也比较低,仅收一个药材成本钱,甚至连钱都不要,背一些自家的特产,或者到山上挖一些药材过来,便可以当成诊金与药费。 时间一久,上门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只要他回来,周围十几个寨子的病人都会过来看病。 半天那会看完?于是从去年春天起,柳秀稍稍松了一松,下午或者他离开柯家寨时,让阿蛮代替他看病。柳秀医术高明,不仅是智慧与从小得到的教育,还有小智的帮助,阿蛮虽学了两三年医术,与他相比,肯定差了许多。 于是只要他回来,每天上午还会有许多人来看病。 但今天早上不一样,除了一些病人,还有柯族长,以及寨中几个有威望的人。 柯族长问:“柳大夫,那天早上你救了四娘子,四娘子落水,与安大巫有没有关系?” “有,他派了他养的那头小鬼,将四娘子拽到河里,恰好我带着阿蛮去雾山,路过那里,顺手将四娘子救下。” 大伙哗然,那天早上,四娘子是失足落水,还是柯鹿安谋害的,是两回性质了。 一个老者问:“若是安大巫出手,你有何本领救下四娘子?” “他养了三头鬼,一个小鬼,一个女鬼,一个老鬼,最凶的便是那头女鬼,你们回去问他,他那头女鬼哪去了?” 哪去了?让柳秀养鬼盒内那头大鬼给活活吞掉了! “再问他,他能不能爬起来?” 那头女鬼被吞掉了,柯鹿安必然会被反噬,虽不会致命,至少在这几天,他还是乖乖躺在床上养伤吧。 “顺便替我带一句话,我来到这里已经四年时间,连落花城里的强者都不敢打我的主意,他只是一个小鬼巫,凭何勇气,敢来害我?” 柳秀是不想计较的,若是计较,都不用他出手,无论派小青或是派小碧过去,皆能轻易地将柯鹿安杀死。 众人又是轻哗。 以前许多人在暗中猜测柳秀的本领,应当有些本领,只是本领有多大,大家皆拿不准,柳秀自己也不显露,即便教导阿蛮修炼,也是放在院中,关上门传授的。 这回终于从柳秀自己嘴中得到证实,而且能从柳秀几句话中得到更多的推测,大约柳秀昨晚回来,柯鹿安派出那只女鬼想谋害柳秀,却让柳秀给轻易灭掉了,柯鹿安反而因为反噬而重创……是不是,去柯鹿安家察看一下,便能得知。 柯族长一行人立即回去询问。 柳秀洗梳,去阿蛮家吃早饭。 “师父,昨晚安巫想害你?” “不知天高地厚,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可你们要切记,关于他与族长的种种,你们最好不要操心,也不要议论。” 这回是柯族长占着理的,但理在蒙南作用并不太大,柯鹿安不是一个人,寨中也有不少人支持他。柳秀不会畏惧了,不过乌木一家则不能得罪他,而且即便现在寨中还有人将他们一家当成了半个外人。 吃过早饭,柳秀才姗姗来迟地带着阿蛮过来替大伙看病。 仅是一个寨子,一会儿便从寨里传来消息,据说昨天晚上,柯鹿安好好地在家里,忽然吐血昏厥过去,半夜才醒过来。早上柯族长上门呵问,柯鹿安死活不答。柯族长越问越怒,眼看不好,又让大伙将他抱回去。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支持柯族长的,寨子不能缺少巫师,柯族长同样也有些自私,让寨中一些人不满,还有四娘子本身,她那张嘴巴太恶毒了,许多人巴不得她早点死。 各有各的看法,不过这些病人一个个看着柳秀,开始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柳秀也不在乎,反正他在这里呆得不久。下午,由阿蛮接班,柳秀来到后屋,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 小智有两个能力,一是推演能力。不过需要柳秀懂,若是不懂,又未看过相关的书籍,便推算不出来,反之,柳秀懂的越多,推算的结果越正确。但这个能力也很逆天了,如在雾山,若没有小智的帮助,给柳秀一天时间,也推算不出来四僵毒的解药药方。 二是记录能力,如前年柳秀杀死那条大岩蟒,用其蟒皮与落花城中一个大巫交易,柳秀送其蟒皮,大巫给柳秀一个时辰阅读他珍藏的书籍的机会。那名大巫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实际占大便宜的是柳秀。一个时辰后,柳秀将那名大巫所有的书籍都翻看了,那名大巫感到好笑,走马观花也没有你翻的快,然而他不知道,他所收藏的各种书籍内容,已经让小智记录下来。 不但在蒙南,以前柳秀在大安城,利用他义父的权利,将南山学院所有的书籍也记录下来。因此每次他外出回来,下午都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实际不是在养神,而是在观看这些书籍。 不过今天他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小智的帮助下,不断地改良着一张药方。 过了许久,柳秀站了起来:“就这样了。” 这张药方不是从雾山回来,而是从去年春天,他发现黑面魈巢穴边上那株美人草后,便开始配制与改良,同时筹集各种药材,为此,他去年冬天都去了窟浪古林、林南。 到了今天,这张药方已经无法再做进一步改良。 他走到前屋,回来的第一天,周边各村寨还不知道,下午又是阿蛮坐镇,只有一个病人在看病,也不是什么大病,柳秀让他明天上午过来看,然后将门关上。 接着他拿出九十多种草药,七十多种动物类,十几种矿物类药材,这是一张复杂无比且极其昂贵的疗伤药,其中最少有五分之一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 处理起来更麻烦,每一种药材都要用不同的处理方法,必然要阿蛮在边上协助。 一个多时辰后,所有药材变成了一大盆暗红色浓稠的药汤,师徒两人将它端到后屋的西房。柳秀打来井水倒入西房里的一个大浴桶里,阿蛮配合地抱来木柴放在浴桶下起火。 注入大半桶水后,柳秀又拿来一个组合阵盘组装起来,组装好后,镶上几十颗元石,放水浴桶里。这时桶的水冒热气了,柳秀用手试了试水的温度,过了一会,将药汤倒入桶内。 阿蛮神情很正常,他都见到好几回了。 想要找到一只合适的皇蛊,远比宋卫将想象的还要更难。来到蒙南后,柳秀并没有将所有希望放在虚无飘缈的皇蛊上,一直在想办法自救。以他现有的条件,最好的办法就是蒸药汤。虽然不能解决元脉问题,至少能起着缓解的作用,并且使他走出了一条很另类的体修之路,他现在的肉身几乎能与那些用煞气炼体的雪蕃族、狄族强大的战士肉身相媲美。 今天却不同,柳秀从房里拿出一盒空心针,将这些针扎入他的窍穴,后面的只好请阿蛮来帮忙了。扎好后,他跳到浴桶里,阿蛮合上桶盖,只留下一个头部在外面,余下的等于是密封起来。 浓郁的元气以及庞大的药力,一起涌入到柳秀的窍穴中,剧烈的疼痛使得柳秀忍不住闷哼一声。 没办法,虽然这种方法很暴烈,还有一些不好的后遗症,但经过他再三推演,也是最有效的方案。 他咬着牙,开始运转功法。 一直到天黑,柳秀才推开桶盖,从桶里站起来。 阿蛮关切地问:“师父,如何?” 13 秀 “效果不大好,”柳秀不解地说。他未指望这副药就能治好他的元脉,不过实际疗效远比他推演的效果,要低得多。 也不是没有效果,刚才经过他粗步的推演,想要治好他的元脉,至少需要一百株四百年以上药龄的美人草,将整个蒙南翻过来,也凑不出这个数量。 不止是美人草,他采来的美人草叶,经过精密的药理计算,分成三份,也就是一百株美人草,还需要三百副副药,穷极一生,也搜集不齐。并且想凑效,必然连续的施用,不能中断,那更不可能实现了。 阿蛮不知道如何安慰,便说:“师父,雨族那边有没有皇蛊?” “乌蒙与穹蒙才是蛊虫之乡,这两个地方都找不到,雨族还能找到皇蛊?” 吃过晚饭,柳秀继续沉思。 以他的智慧与学识,还有七年的大夫、五年蒙南游历的经历,以及小智的帮助,元丹术因为修为之故,不能说多懂,然而药理学与医术,不要说蒙南,即便整个大唐,能胜过他的人也为数不多。或如高克直,可能在巫医上柳秀稍逊一筹,但放大到整个药理学、医学,高克直也不如他。 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大的误差? 想了一会,他准备换转一个思路,义父侯国公救下他时,他才三岁,那场惨剧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据侯国公的说法,是他亲生母亲死死将他护住,才保住一条命,然而也中了歹徒的邪功,才导致他的元脉与魂魄一起受到重创。 现在柳秀推演的便是这种邪功与其功法,实际疗效误差大,但会对推演是何种邪功起到一些帮助。如果将这种邪功推断出来,说不定反过来能开拓他的疗伤思路。 他有些胡思乱想了……不过换谁,也不想英年早逝,况且还是很憋闷的早逝。 可一直推演到子夜时分,越是推演越是奇怪,因为那怕他有小智的帮助,又借助小智的的光幕,翻看了许多书籍,居然一点线索也没有推演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 小智可是将南山学院几乎所有藏书一起记录下来,虽然不可能将天下所有功法一起收录进去,至少大唐境内的所有功法收录下来了,顶多有的功法不详细,但也有一个大概的介绍。 他开始回想,在大安城时,大家关注的是他元脉情况,至于是什么邪功,侯国公未说,也没有人去想。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隐隐地感到他童年时父母遇害,自己受伤,有许多古怪。 ………… 桌上放着十支琉璃管,里面有浅红色的气体在流动,它们全是柳秀培育出来的“夜魔毒”。 柳秀提来一只母鸡,强行喂了一粒土黄色药片,作针管抽出一部分夜魔毒,注入母鸡体内,阿蛮心惊胆战地站在窗户边上,随时准备着一有不对,立即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过了好一会,母鸡也安然无恙,自顾自地在地上啄米吃。但这才是一个开始,柳秀又向琉璃管里注入大量血液,眨眼之间血液消失,琉璃管里气体也变成浓浓的暗红色。 他抽出部分红色气体,再次注入到母鸡体内,母鸡还是安然无恙。 到了最后的试验,柳秀拿出两粒药片,他与阿蛮分别吞下,随后将那支琉璃管的木塞拨开,暗红色气体迅速在密封的室内扩散,颜色也变淡,师徒二人却平安无事。 “完美的解药!” 他继续做着试验,直到黄昏之时,才收好琉璃管,吹灭油灯,拉开窗帘,打开房门。 “师父,它是蛊还是瘴?” “它看上去与某些瘴、蛊相似,才传出一种说法,说孟天王借助那具古尸,又糅合了一些特殊的瘴气、蛊虫,所培育出来的组合毒,实际非是。组合毒是真的,古尸也是真的,但余下的与蛊无关,与瘴也无关,而是一些沾有瘟毒的蜉生物。” 以前柳秀讲解过蜉生物,如动物死了便会腐烂,这便是蜉生物带来的效果。 只是它很细小,人类难以察觉,研究它们的人有之,可深入研究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它威力确实不小,具有极强的嗜血性、吞噬性、繁殖能力,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我没猜错的话,若是给它们适合的环境,寿命也不短,不过缺陷也明显。” “缺陷明显?” “是啊,它威力确实很大,别看这些琉璃管,随便那一支,只要夜晚时放到柯家寨寨中间,将木塞打开,第二天整个柯家寨会变得鸡犬不留。” 阿蛮哆嗦了一下,但柳秀所说的绝对不夸张,他继续说道:“这是它的凶厉之处,缺陷便是畏阳光,传播的速度不快。打一个比喻,若是你发现我在柯家寨施放夜魔毒,立即向外跑,它传播的速度绝对追不上你,甚至你还能将大伙喊起来,带着他们一起跑,只要跑出来,第二天太阳出来照一照,这些微小的夜魔毒便会一起死掉。” 当然,只是说一说,真有心施毒,能让别人看到? 不过缺陷终是缺陷,加上孟天王面对的是超级战神巨塔天王,人家是战神,虽没有配出其解药,至少会派出许多斥候打探情报吧,有了防范,还有一个因素,迫于孟天王的淫威,许多部落臣服于他,胜利还好说,一旦失败,军队士气立即会低落,也变得更不团结,于是迅速被唐军击败。 柳秀又给予了它一个定义:“与瘟毒相比,它更恐怖,但论杀伤性,又不及一些厉害的瘟毒。” “师父,何谓秀?”阿蛮终于问出他心中的困惑。 “秀啊,集大勇气,大智慧,大毅力,大信念,优良的举止风仪、外貌品德,完美地汇于一身,方才能称为秀。” 孤身一人便敢来蒙南,是谓秀。 以一个很低的修为(单论修为只是一个武徒),便敢出入于各个恐怖的禁区,从顶级蛮兽眼皮底下抢灵药,与大妖谈交易,是谓秀。 雾山里遇到了宋卫将,那一刻若是产生一丝的误会,就会面临很危险的结局,柳秀虽有些紧张,但汗都没有流出一滴,是谓秀。 看到了高克直,立即推测出大约的真相,是谓秀。 仅用了十几天时间,便研究出恐怖的夜魔毒的解药,弄清楚大约的原理,是谓秀。 阿蛮又是一哆嗦。 不过柳秀又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样的人物一旦出现,要么受天地钟爱,要么受天地诅咒,很不巧,我就是后者。” 经过十几天再三的推演,柳秀越来越觉得自己童年的受伤有许多古怪之处,况且还有来历更不明的小智,只不过后者除了义父,他谁都不敢说出来。 第二天上午,柳秀继续看病。 外面有两个漂亮的小姑娘,不断地向柳秀抛媚眼。 蒙南的日头是毒辣的,柳秀每年大半时间在外面风吹日晒,皮肤也变得黝黑粗糙。在雾山他与宋卫将相遇,不但皮肤,还穿着朴素的乌蒙人的褐衣,乍一看,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个“陌上秀公子,翩翩如美玉”。 然而仔细观察,皮囊还是很好的,剑眉大眼,只是很黑,但举止无比的沉稳,所以他上门与高克直讨教医术,后来纯粹是因为医术,可开始,还是从容不俗的举止与谈吐,才使得高克直静下心来倾听。 他与落花城中一些强者有往来,甚至产生了交情,固然是利益的关系,也有一部分是被他的举止风仪所吸引。 在柯家寨呆了四年时间,同样吸引了许多小姑娘的爱慕,实际还没有他在大安城的疯狂,即便他义父死了,也知道他订下亲事,未离开大安城时,依然有许多漂亮的大唐仕女暗中向他示爱。 侯国公说我家三子,平勇青勇,三子当中,柳秀最秀,不纯粹是自得,也有些是感伤,当然,外面的人几乎是听不出他那部分的感伤情绪,也弄不清何谓秀,不过在大安城中柳秀三兄弟,名气最大的却是柳秀。 蒙南虽然落后,民风却比大唐更开放,看到两个小姑娘在示爱,几十个病人哈哈大笑,柳秀则是司空见惯,神情漠然,就当是看不到。 “区阿伯,你将五子皆拉址成人,他们不用你操心了。我开十副药,三天一副,煎熬半个时辰喝下。但想身体好起来,从今天起,劳作减少一半,你还能活上十年八年,否则三年内你必死无疑。”柳秀一边说着,一边开了一副药方。 “阿蛮,你按照这药方替区阿伯抓十副药。” 区阿伯乃是附近一个寨子的老人,养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子女太多了,又将他们拉扯长大,偏偏几个儿子皆不孝,继续喝老两口的血,使得区老汉劳累过度,元气大伤,昏倒在田头,这才由他老伴陪着来看病。 他老伴开始抽泣,柳秀的医术勿用置疑了,但也有极少数绝症他同样无能为力,遇到这种绝症,柳秀便会让病人回去早点安排后事,开始有人闹,有人骂,渐渐地没有人闹了,因为只要是柳秀断定的,说是三个月会死,就不会拖到第四个月,去落花城……更没有用! “生而何欢?死亦何惧?你的儿子记不住你的功劳,但冥土会记住你的功劳,十年时间不短了。” 区老汉只要减少劳作,还能熬上十年,而柳秀若是找不到皇蛊,那怕他用了无数方法缓解元脉的浊化,也拖不过两年时光。 但只有阿蛮知道了,阿蛮抓好药,区老汉问:“多少钱?” 多少钱?这些都是滋补元气的药,将老两口所有家产卖掉也给不起,柳秀也不说:“你们区寨的红谷子味道不错,秋后背一袋过来,下一个。” 忽然他带着奇怪的表情站了起来…… 14 风起 “杨叔父……” 柳秀挑选了几个病人,替他们看完,余下的都是普通病症,直接交给阿蛮,他带着杨龙木去了后屋。 坐下,杨龙木拿出那面坤蒙嫘丝幡。 柳秀细细察看着,一会皱起眉头。 “柳大夫,落花城终不是大城,只能修复到这地步。” 幡是修复了,修复得不是很完美,无疑降低了它的品阶。杨龙木也未指望能瞒过柳秀的法眼,他带着歉意解释道。 虽然品阶下降,对于阿蛮来说也够用了,至少比柯鹿安那三个陶罐子好得多,柳秀放下幡,问:“杨叔父,你不会为这面幡,刻意来到柯家寨吧?” 当然不是。 杨龙木面色慎重:“柳大夫,你与柯家寨的巫师交恶?” “那又如何?” 就是柯鹿安能搬来一些援兵,柳秀也不会惧怕。 “还记得我说过甬罗天王的二世子曾来到落花城?” “难道他与那个二世子联系上了?那个人的眼界不会如此低吧。” “他肯定联系不上二世子,但……” 杨龙木说了经过。 真相与柳秀推想的略有些出入。 甬罗王派出他二儿子来到葫芦城后方各个城池活动,搞串联。不是所有人都会附和的,如杨龙木,眼下这种秩序,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好处,因此不希望唐军战败,大唐的影响力退出这片地区。 多数人对唐帝国却感到排斥,纷纷附和。也只是附和,除非唐军马上战败,才会蜂拥而上,眼下只是僵持阶段,多数人能给予口头上的支持,但不敢举之于实际行动。 对于这种现象,唐军那边很是担扰,甬罗王的二儿子罗勃同样不满。他之所以冒险来到葫芦城后方,就是让后方各个头领搞事,这样才能增加甬蒙军队的胜率,口头支持管什么用?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条消息,说唐军派人前去巨石城聘请高克直,罗勃立即联系山北的许多强者,在雾山设伏,准备将唐军派出的人手与高克直一起击杀。 他没有想到这是唐军设下的一计,甚至聘请高克直与前往葫芦城的路线,都是唐军暗中主动放出来的。 唐军也没有料到山北有那么多强者投奔了罗勃。 听到这里,柳秀渐渐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高手,战斗范围大,在山外动手会有人看见。山北离唐国更近,害怕唐国报复,没有多少强者敢出手,但到了雾山,大伙又以为能一举将宋卫将一行人全部击杀,各个有“反心”的强者心动。 唐军也抓住了他们的心理,故意诱导这些人进入雾山出手,将这群有反心的强者围歼,至少山北会安定下去。 然而唐军误判了投奔罗勃的强者数量,反成了画蛇之举。 杨龙木继续说下去,果然! 罗勃设伏,实际也进入唐军的埋伏圈,但投奔罗勃的强者数量太多,唐军无法吃下,两边惨战良久,也死了不少人。而且这些人的战斗力都很可怕,就像柳秀遇到的宋卫将一行人,修为最低的也是气海境后期,甚至不泛武王级别的强者,又惊动了雾山许多强大的蛮兽。 在众多蛮兽冲击下,双方迅速被打散,柳秀看到宋卫将一行人只有五十几个人,实际唐军为了此次埋伏战,出动了六百多名强大的将士,至于其他人有的战死了,有的打散了,从其他方向向葫芦城撤离。罗勃那方总体战斗力可能更强一点,可因为中了埋伏,死伤的强者更多,包括罗勃自己带来二十多名强大的护卫,也折了一大半。 经过这一战,罗勃判断出唐军已经知道他在葫芦城后方搞事情,害怕唐军派出人手对他进行抓捕,带着余下的护卫,以及一些汇集的山北强者躲在雾山不敢出来。 “他想多了,”柳秀说道。 抓到罗勃对唐军来说还是有些意义的,只是蒙南地形复杂,许多部族暗中附从甬罗王,附从,便会庇护他,想要抓捕,必须派出许多人手。甬罗王又不是他一个儿子,前线又随时面临着大战,抽出太多人手来抓捕他,就不值了。除非罗勃还像以前那样,半公开地搞串联,那样,必然会有类似杨龙木这些亲唐派的人暗中向唐军通风报信,唐军才会派出人手进行“精准抓捕”,但罗勃也不会傻到这份上。 “豪杰的儿子未必是豪杰……” 甬罗王击败雪蕃人,唐皇大喜,封赏他为蒙南王,不仅给予一个名义上的封号。起初,也有一些强大的部族不满甬罗王的统治,甬罗王派兵征伐,唐皇眼光略有些短浅,主动拨出许多物资暗中支援,以求甬罗王能掌握更多的力量来对抗雪蕃国。 甬罗王这才将一些不向他臣服的部落一一击败,展露出无敌的雄姿,加上雪蕃国正好与大唐在西海酣战,无暇他顾,甬罗王茫茫然似乎四周无敌,这才产生更大的野心,试图真正意义上一统蒙南。 对于错不谈了,柳秀一直持着公正的看法,不管甬罗王是好是坏,这个人确实是一代人杰。 “与我、柯鹿安有何干系?” “有。” 罗勃在雾山东躲西藏,无意中来到一个地方,居然发现了孟天王的墓。 “孟天王墓?” “孟天王你是知道的?” “知道。” “乌河一战,孟天王惨败于唐军之手,他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势,不过没死,让他逃了出来。大唐未出兵乌蒙之前。孟天王一统乌蒙,又建造了一个比落花城几乎大了近十倍的孟王城,就在落花城的西边,只可惜后来它毁于兽潮之下。孟天王逃回孟王城,将城中大部分巫师与工匠集结,带到雾山,然后一直未出来,随后唐军到达,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既然二世子在雾山发现他的大墓,多半乌河之战,孟天王受了极重的伤势,危在旦夕,强撑着回到孟王城,将许多巫师与工匠召集到雾山,替他建造大墓,墓成后,诸多巫师与工匠则成了他的殉葬品。” 不但那时,即便现在蒙南还有一些地区仍在用活人陪葬。 虽然这一战唐军没有将罗勃一行人全歼,不过也达到了一些目的,如罗勃不敢串联了,对那些有反叛之心的人来说,多少也起着一些震慑作用,最少山北的情况扭转了不少。 罗勃发现孟王墓后大喜,不过他不敢从山北请人了,于是想到了落花城,这一战,没有一个落花城的人参战,应当是唐军的盲点,他派出一名死士来到落花城,邀请诸多强者参与探墓。 这一段不用杨龙木介绍,柳秀也早知道了。 他在雾山发现夜魔毒,又想到孟天王的下落,借助堪舆术推演出孟天王可能将他的墓地建造在这里,这才进一步确认洞穴里有可能就是鼎鼎大名的夜魔毒。 他也知道进入孟王墓会有何等收获,孟天王当年一统乌蒙,不仅仅是夜魔毒,他擅长许多巫术,此外从孟王城不仅带走许多巫师与工匠,似乎还带走了许多物资,不用说孟王墓里会有许多好东西,但同样的会有许多机关,况且在两个顶级蛮兽眼皮下面,同时那里也极凶险。 因此他未动心思,也未对阿蛮说……别看现在乌蒙有许多人怀念他,实际根据记载,孟天王生性极度狠辣残忍,对阿蛮说了,万一阿蛮泄露出去,会引来许多强者去找孟王墓,必然会死人,一旦死人,账就会算到阿蛮头上,害了阿蛮。或万一孟天王留下了一些邪恶的传承,这些传承又被一些强者得到,那么会对唐军不利,对周围百姓也不利。 没想到,它还是被人发现了。 为什么会被发现? 难倒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黑面魈与啸天狼拼命,两大顶级蛮兽的血战,导致地貌产生了很大的改变,使得孟王墓暴露出来,正好罗勃带着手下路过那里,发现了它? 听说是孟王墓,落花城中许多强者都产生兴趣,然后柯鹿安来了。 他被柳秀教训一顿,心中不甘心,去落花城求见阴库于,阴库于的父亲叫阴舍诃,阴舍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鬼巫。 若是阴舍诃本人,是敢对柳秀下手的,但摸不清楚柳秀底气,双方又没有瓜葛,虽敢下手却不会下手。 他儿子阴库于敢不敢对柳秀动手就不大好说了,而且阴库于虽与柯鹿安相识,只是泛泛的交情,听说后,立即拒绝了柯鹿安的请求,还将柯鹿安责骂一通,你派自己养的鬼去害人家,至少打听一下吧,就是懒的打听,人家没有底气敢孤身一人来到乌蒙?你一个小鬼巫还想害人家? 柯鹿安怏怏不乐,正好听到城里的消息,便说柳秀是一个强者。 对于柳秀,落花城也有许多猜测,有的如柯家寨所说的,乃是一名唐朝的罪犯,有的说是柳秀躲在乌蒙是避仇家的,有的说柳秀乃是大唐顶级世家的优秀子弟,刻意隐瞒身份来到乌蒙历练,还有一种说法颇接近真相,柳秀之所以来到蒙南,是寻找一样东西,所以才会在各个恐怖的禁区出没。 不管什么说法,但有两条认同,一是柳秀与唐军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柳秀来的时候,葫芦城周边各部还没有发生叛乱,叛乱后,也未发现柳秀与唐朝驻军或官员有任何往来。 二是柳秀不是表面上所看的那么简单,不提他敢在各个禁区出没,茱氏兄弟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这是孟王墓哎。 这时,柯鹿安又说了一句,孟王墓肯定有机关,总要派一些探墓的人吧! 15 去 一句话,便说动了城里许多人。 更糟糕的是罗勃对唐国唐人十分仇视。 “他仇视唐国,脑子坏掉了吧。” 唐军是否要撤出蒙南,说不清楚。甬罗王是野心,还是雄才大略,不大好说,但大唐没有亏欠甬罗王,是甬罗王亏欠背叛大唐。若是论仇视,应当是唐人仇视他,而不是他们父子仇视大唐。 “柳大夫,你犯了傻?讲道义,甬罗王会有染指乌蒙之心?” 这个无关紧要,杨龙木说正事。做探路的也未必会死,况且柳秀时常在各个禁区出没,应当有不俗的本领与智慧。但罗勃仇视唐人,探路的,再加上罗勃可能有意地推动,柳秀必死无疑。 柯鹿安说动了许多人,有人便让柯鹿安回来带信,让柳秀去落花城,柯鹿安那敢带这个口信。正好杨龙木听到了,便说,我去柯家寨请他过来。实际他来的用意不是请,而是让柳秀赶紧逃走。只要柳秀逃了,又不是唐军重要的人物,谁会派人追他? “杨叔父,会不会牵连到你?” “不会。” 难道这就离开乌蒙?柳秀有些不甘心,他忽然福至心灵……他想到了一个传说,以前他一直没有将这个传说当真,可信度确实太低了。 可为什么“老头子”让他来蒙南,不但临去世前嘱咐他来蒙南,之前也做了许多准备,包括请一些好友进行推演,又传授了柳秀用皇蛊做“灵源”的方法。 柳秀闭上眼睛,不是闭眼,而是在看光幕上关于南山学院里关于孟天王的一些记载。 “记载还是太少。” 实际孟天王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只是当年他败的太快,大唐正在发起统一中土的各场战役,还有北方狄族人的危害,蒙南不是重心所在,因此相关的记载不多。 但突发的直觉告诉他,这回不能走,走了会后悔终身。 “柳大夫,你还想什么?真舍不得离开,先离开柯家寨,过上几天回来,便躲了过去。” “不是这个,杨叔父,孟王墓,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柳秀拿起笔画了一张草图。 自落花城开始,梦溪河开始向西南方向折,大约相隔了八十几里路,落花城西南偏西十五个角度的方向,便是原来的孟王城。自柯家寨北面开始,梦溪河又再次向西北方向折,当年兽潮一战,诸山崩塌,梦溪河堵塞,被迫改道东流。但从雾山深处,梦溪河又再次折向西北方向,出了雾山后,与乌河汇合。 孟王墓便在堵塞点与梦溪河二次西北折的中间,位于柯家寨西北方向,实际已经相隔得很远。 “真是孟王墓?” “我在雾山采药,路过哪里,感到一些地方奇怪,随后推算出它就是孟王墓,也不是墓。” “不是墓?” “你听我说,现在算不算墓,不大好说。但当初孟天王带着大批巫师工匠不是筑墓,而是布一座六星聚元阵的地阵。” “六星聚元阵?” “可能你们推测是错误的,孟天王返回孟王城,多半受了极重的伤势,又怕唐军追来,才聚集了大量巫师工匠进入雾山,然后布下六星聚元阵,试图用此阵来疗伤,至于那些工匠与巫师,不是殉葬,而是被他杀人灭口。” “为何后来孟天王杳无音信?” “当时他未死,但从唐军入驻孟王城、葫芦城再到兽潮爆发,时隔有二十多年,他也未出现,多半未治好伤,那座六星聚元阵成了他真正的墓地。还有一条证据,孟天王带走了许多人,随后巨塔天王兵临孟王城,继续率军南下。 不过在唐军的默许下,以前受到孟天王欺压的各部联手,将孟族屠之一空。同时巨塔天王也拿下葫芦城,留下一支驻军离开乌蒙,大军东下,自始至终未对他进行追捕,估计巨塔天王知道他的伤势,判断他没有多少日子可活,故没有管他。” 对不对呢,反正大家一起在猜了。杨龙木又问:“你是地阵师?” “我不是地阵师。”修为不足,那能布出地阵:“但我对地阵与堪舆术略懂一些,也用不着走。” “不走?” “我来蒙南,落花城中有许多猜测,我不是大唐的逃犯,也不是避仇而来,更不是顶级世家子弟来历练的,家世只能说还行。” 毕竟他义父去世了,对三兄弟影响可不小。 “但有一条猜对了,我来蒙南,是寻找一样东西的,走了许多地方,一直未找到,说不定孟王墓里会有。” “原来如此,”杨龙木醒悟道,柳秀为了寻找皇蛊,出入各个禁区,也搜集到了许多珍贵的资源,但交易是避不了的,比如他用的药汤,需要许多药材,不可能全部找到,只好与他人交易。 通过这些交易,落花城中一些有心人发现柳秀交易的许多资源是来自各个禁区,更加摸不清柳秀的深浅。可不管怎么说,这些禁区真的很危险,那怕是顶级大巫,大半时间又是孤身一人在这些禁区里游荡,都会有陨落的可能。 原来是这个原因,杨龙木又说:“何物?就是有,不提危险,你也拿不到手。” 那么多强者过去,不要说有好东西不可能给柳秀,不要柳秀的命,那就谢天谢地了。 “之前你发现,为何不进去?” “之前未进去,是因为那里有两头顶级的蛮兽,不仅如此,孟天王布下六星聚元阵,乃是一个地阵,接着唐军抵达,各部铲灭孟族,兽潮之战,梦溪河堵塞改道。何谓地阵,你也是知道的,附近的梦溪河消失,那座地阵再也不是六星聚元阵,而成了一座凶阵。我寻的那东西,孟王墓里可能有,可能没有,不过人多,对我来说,反是一个机会。” “人多是机会?” “杨叔父,这几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听过许多‘天王’,没有一个是真正天王,孟天王却是一名真正的天王级高手。他不但精通各种巫术,对阵法、机关、傀儡学皆有不俗的造诣。” 传说孟天王曾去过中土求学十余年,回来后又在蒙南游历十几年,博采多家之长,终于成长为一个全能型的顶级大巫,不仅是夜魔毒,若只有夜魔毒,他也不可能一统乌蒙,几乎是真正的一统,而不是现在甬罗王的一统,看似面积大,实际还是比较松散。 “无论那里是墓,还是养伤的地阵,必然会有许多凶险的机关,况且疗伤的地阵现在也变成了凶阵。进入后,想要保命,未必是修为,而是见识与智慧,正因为如此,对我来说,反而一个机会。” “也很危险哪。” “是很危险,其他人会更危险。杨叔父,且听我一言,你劝我离开柯家寨,没有那个必要。但是你这回千万不要去,不入大墓不要紧,一入大墓,恐怕那个二世子也会有生命危险。并且又是那个二世子领首的,即便能得到孟天王的传承,也落不到落花城诸位头领手中。至于其他的财富,你缺少财富么?”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不管杨龙木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提前来报警,这份情得领的。 关键到时候,自己可能自保都来不及,那可能救其他人。 “我让你离开柯家寨,你反劝我不要去。” “杨叔父,没有这件事,我可能还会在柯家寨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外出找一找,无论找到或找不到,今年都要回去了。有了这件事,不邀请我过去,我是不会去的。” 那么多高手呢,不“请”柳秀去,柳秀又去了,必然有误会,他们可不是唐军,只要有误会,必然将柳秀击杀。 “请了,我最后博一博吧。” “你要找何物?” “杨叔父,这是我的隐私,莫问。” 两人正说着,阿蛮走了进来:“尊者,师父,安巫要拜见尊者。” “拜见我?” “杨叔父,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走了出去,柯鹿安谦卑地弯下腰说:“拜见大尊者。” 说完,抬起头,得意洋洋地看着柳秀,但他得意的表情立即消失。 杨龙木玩味地看着他,又冲柳秀露出古怪的笑容。 柳秀清冷地说了一句:“柯鹿安,看来真的不能放过你。” 柯鹿安警觉地拍了拍腰间,两只鬼影飘出来护在他身前,柳秀和阿蛮看到了,杨龙安有没有看到不好说,但应当能感觉到,其他人肯定看不到。 柳秀左手一扬,一张符纸飘了出去,两只鬼影便定在空中,随着他拨出了剑。这也是他要柯家寨,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他的身手…… 16 全能 剑像奔雷,似闪电,向柯鹿安胸膛刺去。 他的修为仅是武徒期,但他的武徒与别的武徒不一样,他义父在的时候,在他义父帮助下,最多的时候曾打通九十一个窍穴,后来又渐渐浊化,现在打通的窍穴只有七十九个。或如阿蛮,打通了五十一个窍穴,已算是逆天的天赋。虽然他是武徒,元气足以与大武士相提并论。 还有强大的肉身与力量,顶级的剑术,顶级宝器级的宝剑,一流的智慧与反应速度,几者的加成……在场的人,除了杨龙木外,即便阿蛮都没有看清楚这一剑,只看到光影一闪,剑尖已经刺入柯鹿安的胸膛。 柳大夫如此厉害。 许多人心里想到。 一个老者反应过来:“柳大夫,我们寨子只有一个巫师……” 为什么柯族长要与柯鹿安动手,每次都被人抱走,在蒙南这个地方,若大的寨子,又占据着许多肥沃的甸子,一个强大的战士与一个巫师乃是标配,不然就保不住那些甸子,这边民风还可以的,换成其他地方,都有动辄屠村灭寨的可能。 不过老者用心有些不良,柯家寨的人,除了刚出生的婴儿外,那个柳秀不认识? 他是柯鹿安一派的人,柯鹿安一死,他们这些人在寨中地位立即变得岌岌可危。 柳秀也懒得理他,不要说他,若不是柯鹿安再三想致他于死地,他都不会动手。他抽出宝剑,剑身上似有元纹在流动,沾染的血迹立即全部滑落到地上。 “宝器?”杨龙木问。 其他人好说,想瞒过杨龙木的眼睛,那是不可能的。 柳秀点点头,将剑重新插入剑佩,又从怀中掏出杨龙木带来的那面坤蒙嫘丝幡,捏了一个法决,符纸掉到地上,他卷起嫘丝幡,柯鹿安养的两只鬼被卷入幡中。 “阿蛮,将它们祭炼。”柳秀将幡递到阿蛮手中。 阿蛮眼下的精神力还不足够强,虽然教了许多养鬼术的知识,只是理论,好在柯鹿安养的这两头鬼只是两头小鬼,正好让阿蛮来练手。 才开始,阿蛮有些紧张,偶尔也会犯错,柳秀站在边上,立即纠正过来,一会儿,阿蛮终于将它们祭炼成功。 柳秀看着大伙:“我杀了你们的巫师,但替你们培养了一个更有前途的巫师。从今天起,柯阿蛮便是你们寨子新的巫师。” 柯家寨的人一起懵住了。 柳秀回去,拿了一些东西,打成包裹,向阿蛮交代一番,与杨龙木去落花城。 “柳大夫,凭借你刚才那一剑,还是不要去。” 不是不强,放在杨龙木眼里还是不够强,不够强便没有资格去。 “你看。” 柳秀放出来小青与小碧,拿出侯国公临终前替他准备的几十张宝符,还有那个阴隗盒。盒里那头鬼,柳秀根本控制不住的,但到了关键时候将它放出来,说不定就会起着保命的作用。 柳秀只打开百分之一的刻意,杨龙木已经感到盒中的凶厉之气:“你居然养了这头大鬼?” 柳秀未解释:“蒙南巫师不像中土气修等级那样分明,柯鹿安与柯家寨周边各个小寨子的巫师皆算是巫师,只有侮辱轻视时,才会说一声小巫师。除非极少数强者才会称为大巫师,也不是叫大巫师,而是呼为尊者。” 杨龙木点点头。 主要各个巫师巫法皆各不相同,许多巫法又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因此不好划分。 实际中土的修为等级划分,也只是等级划分,不完全代表着战斗力,如柳秀是武徒,放一个武士与他交手,管他是什么大武士,那怕是普通的武师,也必输无疑。 “我不按修为,只论战斗力。来到蒙南,听说了好几个天王,真实的战斗力,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天王,不过有极少数的战斗力确实已经达到武王级别。 再说落花城,有不少顶级强者,有的是战士,有的是巫师,这些人论战斗力,皆达到了宗级级别,有的能达到大武宗级别,大武宗,已经很了不起,但谁真正达到王级级别?” 这个,杨龙木比柳秀还要更清楚,不要说武王级别,就是大武宗级别,整个落花城也没有几人。 不要说小小的落花城,就是雾山之战,参与的双方也没有几个王级强者,否则也不会被蛮兽给活活冲散。 “普通的武宗强者,我能打一打,大武宗,我有办法逃命。此行,他们主要是用我来做探路的替死鬼,而不是让我死,只要进入孟王墓中,他们想杀我,那就很困难了。” 论修为,柳秀是很弱,关键他底牌多啊。 就像当年他初入落花城,茱氏兄弟用心不良,吊在后面,想出城谋财害命,被他发觉。 来到无人之处,两相交手,一个掉以轻心,一个有备而战,尽管茱氏兄弟战斗力也很强,能勉强算是两个小武宗,还是被他杀死。落花城中的人皆莫名其妙,从那时起,城中再无一人打他的主意。 但柳秀依然很小心,他从包裹里拿出一些药材与珍稀矿石。这些物品每一样都是珍贵无比。 “柳大夫,要不得啊。” “杨叔父,不是给你的,而是用它们与你做一桩大交易,到了城中,你替我准备一些东西。” ………… “你要的东西,我替你搜集齐了,”杨龙木放下一个包裹,又诧异地问:“你居然而制作阵旗?” “只是一些粗浅的阵旗,当然,我修为不足,只能掌控浅显的阵法,给我更高明的阵旗,我也用不了。” “柳大夫,你懂得多少?” 柳秀哈哈一乐:“杨叔父,这样说吧,我是一个更全能版也是一个更低配版的孟天王。” “不好吧。” 不提蒙南各种五花八门的巫术,中土与雪蕃国、狄人,甚至雨族、卑族,更遥远的黑夷国都有许多修炼的种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一一了解,结果便可能是博而不精。即便孟天王的天赋,号称博采众家之长,实际后来也丢掉了许多修炼法门的研究。 “只是了解……”柳秀不好说他受元脉所困,不得己才变成这个样子,更不能说出小智的存在。 你的出身恐怕不是还行那么简单吧。 虽然杨龙木不赞成这种“更全能”,但是普通人想全能也做不到,至少得有一个学习的途径吧。不过柳秀不想说,杨龙木也不会追问:“此行,一定要小心。” “那是。” “后天早上出发。” 罗勃派来的是一个姓白的护卫,不是马上就能将人聚集的,不但聚集,还要给大伙一起准备时间,其实后天早上出发,时间也很紧,不过白护卫不敢耽搁,以免走露风声,不仅是孟王墓里可能会有重要的传承,也怕唐军听到。 杨龙木继续说:“马上我离开落花城。” “是要走了,明天走,更醒眼。” “嗯,另外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柯家寨那个小巫师提议,让大家心动,将你请来落花城。大伙又商议一番,决定再请一批探路的人,有许多人共同探路,可能对你有利。” “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聚集。 柳秀迅速数了一下人数,居然来了一百三十余人。 但他能理解,不是所有巫墓都会让人垂涎。如万巫公墓,只有真正的大巫师临终前才有资格于哪里建墓,如山北的高克直,那个穆鸠天王,至于落花城中的强者,想都不要想。 这些大巫师在建墓前,都会将他们传承,或者一些珍贵的资源留给后人,或者门徒,因此它无论有没有变为禁区,也罕有人去打它的主意。 孟天王不同,他将许多人带入雾山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更要命的是蒙南不重视史书的记载,多是口口相传,包括落花城中的各个头领,对孟天王所知道的,还不及柳秀知道的多,才造成现在的情况,大家一起忘记了孟天王的残忍,反而将他当成大英雄。 于是听到孟王墓,一起心动。 落花城中各个强者,柳秀几乎都认识,也几乎都来了。 要么就是余下的当成探路的炮灰,柳秀认识的不多。 他扫了一眼,又扫向正中的那个精瘦汉子,他就是罗勃手下那名姓白的护卫。 白护卫向高城主问:“为什么杨尊者等人没有来?” “白尊者,前天杨龙木一批商货出了问题,他请了几名好友过去解决,昨晚应当能回来的,不知什么缘故,今天早上也未归,要么我们等一会。” 不可能会等的,可是杨龙木是落花城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偏偏这些人还要继续拉拢,不便发作,白护卫脸上有些愠色,又不好说出来,眼睛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下,问:“听说你们中间有一个唐人?” 17 鱼肉 “我是。”柳秀只好站出来说。 “你为何来蒙南?” “若不相信,我马上回去。” 但柳秀心里想,也不能说蒙南强者为尊的理念不对,若是大唐足够地强,能轻松击败雪蕃国,就能抽出更多的精锐军队,那怕从西海将五分之一的精锐军队抽出来,足以能轻松击败甬罗王的大军。 当然,真到了那份上,甬罗王父子,以及眼前这个护卫,会没有一个敢嚣张的。 白护卫勃然大怒。 高城主悄声说:“此行,不缺乏探路的人,但缺乏有本领探路的人。此子常年在周边各个禁区出没,其经验远胜我等,毕竟那是孟王墓,多少会有些凶险,我们需要他。若是白尊者不喜,事成后可以将他处死。” “此子什么来历?” “不太清楚,有人说他是唐国逃犯,有人说他是躲在蒙南避仇的,有人说他是来历练的世家子,有人说他来寻找一样物事的。不过他来到蒙南已经四五年时光,与葫芦城那边也无往来,至少这条我敢保证。” 其实最关键的一句,就是此行需要柳秀这么一个富有经验,似乎比较强大的炮灰,没必要马上弄死他。 白护卫说:“出发。” 大伙渡过梦溪河,几乎沿着直线插向黑面魈的领地。 这个白护卫不简单,至少来的时候他是一个人来的,身手弱了,不敢直插。 方向感也好,方向感弱了,又是外人,进了雾山多半会迷失道路。 而且甬罗王手中可能有了乌蒙的详细地图。 这一战唐军有些凶险啊,仅是一个直插,便让柳秀推出这么多。 一路上,柳秀很少说话,三天后,进入雾山的内围地带,傍晚在血溪扎营。 血溪是梦溪河的一条小支流,两边长满着许多似乎鲜血染过的苔藓,看上去很恐怖,实际这种鲜血物质乃是一种增强血气的大补之物,有几名普通的炮灰不知此行有多凶险,开始在溪边采集血苔。 柳秀放下行囊,开始配药,然后与精血搅拌,这回所用的精血,乃是从杨龙木手中交易来的顶级蛮兽的精血。随后将木盒打开百分之一的刻度,将精血倾倒进去。 高城主走了过来,他忽然惊疑不定地停下:“你是大鬼巫?” 柳秀合上木盒,重新将它装入行囊:“高城主,我只是养了一头大鬼,不是鬼巫。” “柳大夫,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不知当不当,就别要问。” 高城主差点呛着,但还是问了:“柳大夫,你为何来蒙南?” 不是他想问……没必要为此被人纠缠不休,来到落花城,柳秀于杨府落脚,杨龙木说了一些城中的情况,包括一些大人物的心态,如这位高城主,虽然因为眼下的唐乌关系捞到很多好处,却是一个坚定的倒唐派,去年罗勃一行人亲自来到落花城这个小城,也是他引来的。 这个无所谓,即将进入孟王墓,无论这些人对大唐,对自己持着什么态度,别看来了许多人,能回去的不会超过一巴掌之数,柳秀直接答道:“我来蒙南,想寻一头蛊。” “找蛊?” “一头皇蛊。” “你莫要说着玩。” “我为何说着玩。” 高城主回去。 “他患了失心疯?”白护卫诧异地说。 不要说皇蛊,就是王蛊也是天生地养,人工培育不出来,很难寻找。顶级的皇蛊杀伤力几乎能与一个大武王相比,可能蒙南有吧,即便有,即便找到幼年皇蛊,也收服不了,以柳秀看起来的修为,更想都不要想。 传说中蒙南有几个天王是得到了皇蛊,包括孟天王。但那是传说,到底是不是皇蛊,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会产生怀疑。就像传说甬罗王手里也有一只皇蛊,有没有,白护卫还不清楚? 高城主给出了他的推算:“终是少年人,想走捷路。” “若是收服一只皇蛊,那就厉害了,哈哈哈,”白护卫说完,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与唐军没有联系?”这才是白护卫关心的,雾山一战,也让他害怕,若是柳秀与唐军联系,人虽跟了过来,却暗中派人通知葫芦城的唐国驻军,到时候未免不妙。 “不会,杨龙木虽未来,前几天也再三向我保证,他与唐军没有任何联系。但据我估计,此子来历也不简单,可能是唐国顶级世家子弟,这些世家与唐国朝廷面和心不和,有的桀骜不驯,连唐国朝廷都不会放在心上。” “大唐顶级世界子弟,难怪如此傲气。” “白尊者,什么时候到达目的地?” “后天下午便能到达。” “如此近?” 前几天罗勃之所以派白护法来落花城请人,落花城乃是孟天王当年的故乡,有许多孟天王的传说,孟王墓也会让更多人心动。 几百年前雾山兽潮爆发,使孟王城毁于一旦,后来渐渐恢复,也不复昔日盛光,包括落花城,规模一直大不起来,一个小城,唐人不会注意。同时高城主又是一个坚定的倒唐派,从落花城请人比较安全。 还有就是离得近。 以及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么多人,又不乏强者,只要在雾山闹的不过份,各个蛮兽不敢来找麻烦的。 一夜无话,继续上路。 第五天下午,渐渐临近目的地。 远远地就看到一座山峰直临云霄,在云雾的笼罩下,它似乎是直通仙境。在它的边上便是那头黑面魈的朱色山峰,去年春天,柳秀正是登上此峰,居高临下,观看到黑面魈巢穴边上有一株美人草,当然,离的还是有些远,判断不出来它具体的药龄。 “要到了,”柳秀心里想。 他一边走着一边又一次推演,然而南山学院里关于孟天王的资料也不多,至于落花城一带相关的传说更不能当真,因此还是推算不出来准确的答案。 “就在前面。”白护卫说,大伙一起发出欢呼,特别是一些“炮灰”,若不是白护卫将大伙召集,他们一辈子也不敢来到这里。 一会儿,便到了。 忽然所有人一起停下了脚步,吸着冷气,前面不远处,地上倒着一具庞大无比的黑猿尸体。 “白尊者,它是不是顶级蛮兽?” “必然是。”白护卫傲然说道。 “如此大的蛮兽,居然被二世子杀死了。” 白护卫又是傲然一笑。 柳秀也想笑。 过程都不要推演的,他便知道了。自己几乎将所有美人草叶子采走,黑面魈开始与啸天狼拼命。就不知是两头蛮兽打斗将罗勃一行人吸引过来的,还是罗勃一行人无意撞进来的。 不管罗勃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肯定是两头蛮兽两败俱伤后,罗勃一行人出手,才将这头伤势更重的黑面魈杀死。 那天啸天狼很是狡猾,速度又快,那怕受了伤,也躲过罗勃他们的追杀,逃到雾山其他地方。 姓白的居然将功劳一起放在他主子头上。 大伙走近,除了这具庞大的尸体外,还有九个人。只有九个人?柳秀正好走到了一个高处,反复确认,只有九个人。他又看着带着一脸谄媚笑容冲上前的高城主,心里说,这就有意思了。 18 生道 也有人发现人数问题,毕竟过来的人,那怕是炮灰,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多少有些见识。 “参见世子殿下。” “勿用多礼。”一个壮实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虚扶了一把。 阴舍诃问:“世子,为何只有十人?” “先是中伏,后是蛮兽冲击,一起冲散了,”罗勃一摊手说。 雾山之战,唐军稍稍实现了一些目标,对山北各部起了一些震慑的作用。罗勃一方也不丑,尽管中伏,形成僵持的鏖战,而不是一面倒的战斗,往深处想,若是不中伏呢?葫芦城的唐军,强大的是军队,以及军队的纪律与装备,论高手数量,则远不及蒙南,当然,即便是甬罗王亲自出面,也不可能将蒙南所有强者聚集。 此战双方损失皆不小,作为甬罗王一方,损失的是雾山北边乌蒙的强者,这些人会不会上战场?说损失,实际等于没有损失。唐军损失了却是实打实的损失。所以罗勃自始至终也未打算隐瞒,白护卫去了落花城,也将实际情况说了。 “唐人诡计多端,还好世子没有出事。” “终是因我失误,让许多英雄好汉折在雾山。”罗勃惺惺作态道,他开始替大伙引见。 包括白护卫在内,一共十人,罗勃带来的护卫,只余下四人,另外五人则是来自山北的强者,分别是路达尊者、乌干尊者、夜鹰尊者、纪良尊者、车里尊者。 路达尊者、乌干尊者、夜鹰尊者,柳秀在山北游历时,曾听说过他们的大名,余下二人则不知来历。还有一个穆鸠天王,不管是不是假天王,应当不容易被唐军击毙,但没有跟来,多半是真正地被冲散了,柳秀也不能问。 柳秀观察着这些人的举止神态,他修为低,不能凭借气息判断出这些人的强弱。但能看出来,如高城主带着落花城几个强者一一见面行礼,路达等五人神态平静,高城主几人则带着卑恭的表情。 两相对比,路达等人,应当比高城主等人更厉害,甚至他们中间有王级强者。 其实看到罗勃身边只有数人时,柳秀已经猜出他们的大约强弱。他看着高城主摇尾乞怜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冷笑。 介绍完了,也不过向高城主等几人介绍,至于其他人,与其他人有何干系? 罗勃将落花城的人带到梦溪故道边上的一座小土丘前,土丘只有十余丈高,东边有一个三四丈高的小陡崖,陡崖下有一个比较大的洞穴。洞穴有一对石门,石门上刻着一只怒吼的虎头,下面又有一个孟字。 “孟天王的虎头旗。” 落花城过来的人一起发出欢呼。 是孟天王虎头旗图案,石门里面无疑是孟王墓。 柳秀也在看着石门,石门上有一些斑杂的泥土。 去年春天,他为了谋取那株美人草,将附近的地形皆详细地察看过一遍。 那时未发现这座石门,也未想到这里会有一个大型地阵。 前段时间带着阿蛮来,看到那个洞穴里的夜魔毒,想到了孟天王,想到了他的一些记载,这才根据地形,推算出此地被孟天王布下了六星聚元阵。并且因为梦溪堵寨改道,这个地阵也变成了凶阵。 石门不是墓门,而是一个阵门。 六星聚元阵一共有六个阵门,阳奎门、阳旭门、阳矶门、阳虤门、阳鱼门、阳雀门,呼应着天上的南方六大阳星。 这里位于地阵的东方,原来又临近梦溪河门,应当是阳鱼门,高明的阵法会是千变万化的,也有可能是阳雀门或阳虤门。 柳秀继续盯着石门。 本来这个阵门是埋在泥土里,多半是两头蛮兽惨战之下,战斗的余波震塌了部分阵门口的泥土,露出虎头旗图案,罗勃一行人路过这里,发现这个图案,将余下部分的泥土扒开,露出了整个阵门。 周峰问:“世子,你们已经找到墓门,为何又要从落花城请我们过来?” “周尊者,你看。”罗勃推开巨大的石门,大伙看到里面露出六条通道。 “果然变成了凶阵。”柳秀心想到,若不是变成凶阵,即便将泥土一起扒出来,也推不开,必然要破开一部分阵法,那样必然会引来一连串的反应,如阵门自毁,通道湮灭。 “高城主,周尊者,诸位,六条通道,估计只有一条是生道,即便找到生机,还会有一些机关。会有风险,不过进入到主墓后,其收获,你们也知道的。” “收获如何分配?”一个落花城的巫师大着胆子问。 “当年孟天王为了建造墓地,带走许多巫师与工匠,以及诸多物资,物资按诸位功劳进行分配,若是有传承,正本由我来保存,诸位可以就着正本誊抄副本。” “世子英明过人。”大伙一起满意地拍着罗勃的马屁。 柳秀嘴角再次露出讥讽的笑意。 “折离尊者,劳烦你了,”罗勃温和地说道。折离是落花城的巫师,据说精通堪舆术。 折离尊者走了出来,站在洞门口,观察着六条通道。 柳秀看着折离认真思考的样子,又有些好笑。堪舆术与地阵术有许多共通之处,但堪舆术就是堪舆术,地阵术就是地阵术,堪舆术是利用天象气候、山川地形的元气去建宅或建墓,至于调动山泽元气去战斗,可能是一个传说了。地阵术是利用天象气候、山川地形去布阵,用阵法去防卫或战斗。 前者天地是核心,需要各种丰富的知识面,后者天地是为阵法服条的,阵法才是核心,需要的是对元纹与阵法的精通,看似有许多共通处,实际上本质截然不同。 不是不能用堪舆术的知识,但将一个庞大的地阵当成了墓地,能观察出来什么? 但不能怪折离等人,堪舆术与地阵术是中土的知识,蒙南是有人会,会的也只是一个皮毛。或如巫术,中土的修士对它们同样很陌生。 柳秀也在看着通道。也不是六条通道,进入通道里面,还有更多通道,而且从外面进入,没有一条通道是生道,有生道,在里面,但不是从里面出来就会很安全,每一座石门皆是里面出来的生道,但每座石门进入阵法中心,都会有许多岔道,稍走错,从里面还是走不出来。并且现在它也不算是六星聚元阵,而是一座凶阵,从外面进去更危险,从里面出来即便找到生道同样也很危险。 不过具体的,柳秀未进入,也不敢做出准确的推断。 “世子,我要看一下地形。” “行。” 折离开始察看周边地形,许多人跟在他后面。忽然有人说:“咦,那里有一株火阳树。” 许多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的视力好,看到对面一座不太高的山峰崖边,长着一株火阳树,上面挂着几十颗火红色的果实。 火阳果在高城主等人眼中不算什么,不过来了许多普通的巫师或武士,火阳果也足以让他们心动,有十几个人向那边跑去。 “不准乱跑,”罗勃身边一个护卫喝道。 柳秀扭头看着罗勃。 落花城来了一百五十几人,大半是用来做炮灰的。这些“炮灰”,少数是因为贪婪而来,大半是半哄骗半强迫而来。与各个“尊者”相比,他们确实是弱者,但不代表着他们是傻子。 如果强行阻止,必然引起这些人更多的不悦与担心,当然,到了这里,也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态度,反正快到了图穷匕尽之时,就看这个二世子是如何处理。 罗勃稍稍犹豫一下说:“诸位,今天不会入墓。周边可能会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大伙趁空四处走走,看看能否有额外收获。切记不要走远,这里终是雾山深处,许多蛮兽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这里有没有珍贵的药材呢? 还是有的,但罗勃在这里呆了好几天,有,也让他们采去,况且柳秀还来过两回。余下的便是火阳果之类的药材,有些价值吧,但谈不上珍贵。 “谢过世子殿下,”这些人开心地大叫着。 不管入墓后会不会有危险,至少若不是随大部队进入雾山,以他们的本领,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来到雾山如此深的区域。到了这里,“宝贝”一定不会少吧。 拍了一通罗勃的马屁,随后一一散开。 “反应还不慢。” 柳秀也离开这里,向北走去。北边就是前段时间搜集啸天狼尿液的地方,隔的不近,足足走了十几个低矮的山丘,才来到前段时间两头蛮**战的区域。 他继续向前走,来到那个洞穴前,洞穴不大,位置也偏,若不是那天柳秀想找啸天狼的尿液,都不会注意到这里的怪异之处。来这里与夜魔毒无关,他捡起一块石头,向洞穴扔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闷响。 “很深,有点难办。”柳秀不由地皱起眉头。不深,此行也会很危险,车到山前必有路吧,他重新走回去。 周峰在前面四处眺望。 这个人有着四分之一唐人血脉,属于中立派,与柳秀略有一些交情,柳秀随意地问:“周叔父,折离尊者找未找到生道?” “没有,柳大夫,你为什么会来?杨尊者与你有些交情,他未透露一点风声?” “说了,不过我来蒙南,主要是想找一只皇蛊。” “孟天王是养了一只蛊,传闻是皇级蛊,但传闻岂可信之?再说,他死了好几百年,那只蛊多半也死了,就是不死,也离开了孟王墓。” 不但如此,就是那只蛊是皇级蛊,还活着,还在阵内,那是成年的皇级蛊,柳秀也无法收服。 但是怎么办呢,都到了这份上,那怕有一线希望,也要博一博。 “周叔父,我有不得己的苦衷,到是你,明天要小心。你想一想,为什么二世子身边只有九个人?”周峰因为贪婪而来,不提醒柳秀,柳秀也不会提醒周峰,不过提醒了柳秀,还之以李,柳秀也含蓄地提醒他。 19 逃 “为什么?” “周叔父,再看看他们的修为。” 雾山之战,交战的地点还在更西边,这也正常,巨石城在落花城西北方向,葫芦城在落花城西南方向,虽然唐军有意设伏,也不可能兜太大的圈子,当真强者多,在雾山就会如履平地? 蛮兽群多半从更西边而来,所以冲散后,宋卫将、高克直与罗勃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落花城后面的这段雾山。原因是他们是重心人物,越是重心人物越是小心,只好拼命地向东边逃。区别是宋卫将等人是准备出雾山,罗勃躲在雾山不敢出来。 关键人数不正常,唐军派出六百多名强大的战士,罗勃这边的人数白护卫可能有意未说,但进入埋伏圈后还能与唐军打成平手,参战的也会有数百人。 酣战良久,双方损失惨重,被诸多蛮兽冲散,如强大的穆鸠天王未出现,便是冲散了。 问题是罗勃本人,如高克直,那怕他中了四僵毒,也被唐将背着,同时聚集了好几十人,因为高克直乃是最重要的人物。 即便双方被冲散,唐军也会最大限度地向他这边汇聚。 罗勃比高克直更重要,为什么包括他自己只聚集了十个人?当然,周峰未看到宋卫将一行人,白护卫也有意地未说损失有多惨重,可还有一个重要的证据。 白护卫在落花城说,有部分护卫与山北的强者与罗勃汇合,暂时未敢出雾山,无意中发现了孟王墓,但汇合是随机的,相信参与雾山之战罗勃一方不可能全是超级强者,可现在剩下的几人全是超级强者。 即便这条便说不通了,弱者呢? 只有一个可能,稍弱的人全部被罗勃派出去探墓,也全折在墓中,罗勃才派白护卫担着一丝风险去落花城请人。 落花城又不大,虽来了不少人,有些人能称为强者,但王级强者一个也没有,容易控制。 若是不顺利,不但柳秀他们,包括高城主、周峰等人在内,全部会成为探路的炮灰。 若是顺利找到主墓,从开始罗勃就未安着好心,最后会不会如他所说,让所有人誊抄孟天王的传承?那是真正天王的传承,不要说蒙南,即便大唐也没有多少真正天王级的高手。 还有呢,甬罗王的军队还未与唐军决战,暂时落花城还属于大唐管辖。落花城的人得到了誊抄本,人多嘴杂,早晚会让唐军知道,也会得到誊抄本,罗勃会不会默视孟天王的传承落到唐军手中? 至于罗勃与山北的双方更容易理解,得到孟天王传承,罗勃能回去了,而山北的五个强者害怕唐军追捕,还是不敢回去,正好带功随罗勃一道南下,投奔甬罗王。所以两方不会反目成仇,落花城来的所有人也必然会成为牺牲品,反正在雾山深处,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不会影响甬罗王的名声。 柳秀未解释,周峰想了一会,也迅速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柳大夫,会不会是巧合?” “呵呵。” “你岂不是更危险?” “以我的修为在各个禁区出生入死,那一天不危险?我已做好随时死的准备,你有没有打算随时死?” “你想找皇蛊,皇蛊与你性命有何关系?” “周叔父,我说的够多了,信不信由你,”柳秀说着扬长而去。 信不信呢?周峰站在哪里发呆。忽然他追了上去问:“孟天王的传承,你不垂涎吗?” “蒙南民风剽悍而自私,故功法与传承十分珍贵。大唐有学院,缺少功法?” 周峰忽然想到一个传言,这几天也有人在说,说柳秀是来自大唐顶级世家的子弟,就不知道为什么不要命地也要找皇蛊。大唐顶级世家子弟,会缺少功法吗? 他又问:“柳大夫,杨龙木是不是有意找借口不来的?” “我不知道。”柳秀干脆地答道。 不知道,就是有可能是有意不来的,天色渐暮,雾气蒸腾,折离回来。 周峰迎上前去:“折离兄,那条通道是生道?” “周峰,孟天王修墓的时候,梦溪河还在,但兽潮一战,梦溪河堵塞改道,对这一带的地貌产生极大的影响,我也不能准确勘察,只查到附近可能有一座元石矿。” 周峰心里诽谤道,孟天王选墓址,肯定会选好地方了,元石矿有何稀奇的? “折离兄,会不会对墓穴产生影响?” “必然。” “是好还是坏?” “不知道啊,若是好,大伙小心一点,都会平安,若是坏,可能落花城来的人能折大半之数,至少那些用来探路的,没有几人能生还。” 周峰想到柳秀隐晦的暗示,以及暗示后面的推测,心头一紧。他又看着远处的柳秀,柳秀此时正躺在一块草地上闭目养神,就像这一切与他没有关系一样。 这个柳大夫真的不怕死?还是不对啊,不能看表面,这几年来柳秀多次出入于各个禁区,应当有一些隐秘的底气。 什么底气,不要指望柳秀会主动说出来,并且柳秀向自己隐晦示警,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至少柳秀犯不着害自己。 他正想着,乔安走了过去,手伸向柳秀的臂囊。 “你要干什么?”周峰一把将乔安拉到一边。 “反正这小子也要死了。”乔安无所谓地说。 “你确信你能抢下他的背囊?非常时刻,莫要为小贪而误了大事。” 乔安能不能抢到呢?还真抢不到,特别是到了这里,真逼急了,柳秀会提前进入通道,马上一百多号人全被他带乱了,罗勃一怒之下,乔安必死无疑。 并且柳秀也不隐饰,站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乔安,这不是笑,而是不在乎。 白护卫也走了过来:“你们干什么?都给我老实一点。柳秀,这是蒙南的地盘,你莫要嚣张。” 要抢东西的是乔安,反成了柳秀嚣张。 柳秀也懒得辨,又挪了一个地躺下,只是这回离洞口更近。 落花城也有几个人眼神闪烁,这几年柳秀在各个禁地出没,身上会有不少好东西,只是摸不清楚柳秀真正的底细,孟天王传承更重要,虽动了一些念头,皆没有真正动手的意图。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虽然附近两大蛮兽一死一逃,这里终是雾山的内围地区,罗勃安排值夜的人手,周峰被分配到下半夜。下半夜到了,轮到周峰巡逻,不但他,还有落花城阴舍诃等五人,以及路达,皆是一等一的强者。 周峰又看了一眼柳秀,见柳秀安然地睡在地上,反正天气正是不冷不热之时,似乎睡的很香,还发出细微的鼾声,他扭头轻声问路达:“路尊者,什么时候入墓?” “杨龙木未来,据高城主说,他与唐人很亲近,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明天早上便安排人探墓。” 明天早上就开始?周峰更加担心。 七个人随意地在周边巡逻,虽然雾气越来越重,几人都很强大,足以能提前察觉危险,不过为了避免万一,六人还是分开了。 “这是一个机会。” 夜晚的雾山是很危险的,对于周峰来说,只要他小心一点,也能保证平安无事。不过落花城来的人,也只有周峰等极少数人能平安出去,至于其他人,那怕是白天,也不敢孤身逃离。 正好左右无人,夜雾又重,他忽然向东边冲去。 其他几个人都没有想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周峰不见了。路达带着几人找也未找到,他将罗勃叫醒。 “殿下,傍晚时周峰神情便有些不对,多半是跑了,他是不是察觉出什么?” “跑了?” “有些不好。” “不用担心,即便他跑了,这里离葫芦城比较远,等到唐军到达,我们早离开此地。” “他会不会乱说啊。” “只要我们不出现,他说什么,也没人相信,反而因为他活着,许多人会逼着他给一个交代,甚至逼他交出孟天王的传承。不过明天要加快步伐了,那怕我们,也要冒着风险进去。” 他们在商议,阴舍诃五人也在议论。 天亮了,高城主问:“世子殿下,周峰哪去了?” “高城主,我正要说,他可能是唐人的奸细,来到这里,确认了孟王墓,昨夜借着巡逻之机逃离,我们要加快步伐。” “周峰是唐人的奸细?”高城主不大相信地说,这个人不但是中间派,也是落花城有名的墙头草,那来的勇气倒向唐人? “不然他昨夜为何逃离?” 高城主不能回答了。 柳秀冷眼相观,通过一些传闻以及这一天的见识,甬罗王这个二儿子谈不上什么雄才大略,也能算上一个优秀的人才,别看这一问,立即打消许多人的疑虑。 高城主带着罗勃安排第一批入墓的人手。 找不到生道,那就每条通道都安排人进去。 每一个通道六人,最厉害的人殿后,发现不对,迅速出来向罗勃汇报情况,至于前面的五个人,那就是第一批炮灰。 选出来的人一个个哭丧着脸,还有一个老者居然哭了起来。 高城主安慰道:“乌金水,我们都要进去,都会有危险,但你想一想收获,殿下是按功劳分配收获的。” “都死了,还要什么收获。” 20 探路人(上) “不听殿下令者,死!”车里尊者在边上大喝一声,随着长袖一抖,仅是眨眼功夫,这个叫乌金水的小巫师便爬满了无数奇奇怪怪的虫子,他本人也死的不能再死。 包括柳秀在内的二十九个人,以及一些还未挑选的人,一起明白自己身份了。柳秀神情很平静,他还在打量着四个同伴。来的路上,柳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一直沉默寡言,暗中却在观察着每一个人的举止言语,并且通过这些分析着他们的性格以及修为与擅长点。 四个同伴,一个叫古墩里,是一名诅咒师。不是诅咒师不行,有一些大诅咒师也很可怕,杀人无形。古墩里只是一名小诅咒师,需要借助对方一些器官如毛发、指甲等,才能施放咒术。这种咒术在外面有用场,但进入了地阵的庞大地宫里,能有什么用?做炮灰都没有资格。古墩里心中也有数,此刻两腿哆嗦,面如土色。 第二个同伴叫鱼则昕,是一名武士,性格很嚣张,修为应当还行,当然,一旦进入地阵,他与古墩里也是一个样。 第三个同伴叫吕苗,一名蛊师,话很少,暂时柳秀还没有摸清楚他的底细。 第四个同伴叫普逻,也是一名武士,只是修为比较弱,大约与柯族长相仿佛,但是品行很差,是一个媚上欺下的货色,一路上就连柳秀因为是唐人的身份而被他挤兑过数次。 殿后的正是大鬼巫阴舍诃,柳秀与他罕有往来,不太熟悉。 高城主又安排一个人进来,拿来黑油火把,一人三支,将一支点燃,三十六人分别进入六条通道,柳秀进入的是第二条通道。刚入通道,阴舍诃忽然柳秀的衣袖拉住。 “阴尊者,有何指教?” “柳大夫,昨天下午,你与周峰说了什么?” “他问我,杨龙木为何未来,我哪会知道?”到了这里,即便杨龙木问他,柳秀也不会说半句真话。 “就这些?” “就这些。” “乔安抢你背囊,他为何帮助你?” “不知道啊,可是阴尊者,你认为乔安真的能抢走我的背囊?” 都进来了,磨嘴皮子还有什么用? “去前面探路吧。” 柳秀走在最前面,通道深邃幽暗,还有一些雾气飘散进来,视线很糟糕。走了好一会儿,柳秀停下。 “为什么不走!”普逻喝道。 自己不发威,什么人都要蹭鼻子上脸,柳秀拍了拍腰间,普逻看到柳秀回头看着他,想继续喝斥,忽然他动都不敢动。 “王蛊?”吕苗问。 他们三人一起看着普逻的脖子,一头蛊虫正趴在普逻的脖颈上,尖锐的嘴器已经插入到皮肤里。 “是王级蛊,它暂时还未成年。” 暂时还未成年,那就是离成年不远了,普逻尿都吓了出来。 “你那来的底气与我嚣张?”柳秀拍了拍他的脸:“不要说你,即便阴尊者,我不得罪他,他会不会向我出手?” 阴舍诃吊在后面,听后脸上一黑,但就是柳秀说出来了,多少抹了他的面子,他敢不敢向柳秀出手?不是不敢,是没必要。 鱼则昕三人惊疑不定,阴舍诃是什么人,落花城一带有名的大鬼巫,大宗级强者,那么这个柳大夫是什么身手? “饶你一命,下次若再嚣张,我必杀你。”柳秀说完,将小青收回,又冲阴舍诃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阴尊者,你看前面。” 前面还是通道,只是两边的岩石变得更坚硬,柳秀想到了整个地阵的规模,当年孟天王带走了多少巫师与工匠?难怪最后天怒人怨,唐军入驻孟王城后,各部主动联合起来将整个孟族都给屠灭了。 阴舍诃眯着眼向前看去,通道的南侧上有一些浅浅的石眼,地面上还有一些血迹,这些都是柳秀看到的,阴舍诃修为深,他同时还感到北边石壁上有元气在流动。 不对,血迹。 “他们已经派人进来过?” 石门都打开了,派人进来也正常,但为什么不说?还有,杨龙木为什么找借口不来,周峰为什么连夜逃跑,他们发现了什么?阴舍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柳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两方人手,罗勃一方,据柳秀暗中观察,白护卫与一个姓姚的护卫大约是与路达等人是同一等级的,余下的两名护卫与罗勃本人,大约与阴舍诃差不多,关键他们人数太少了,合起来才十个人。 落花城一方来了一百多人,虽有不少是炮灰,但也不乏宗级强者,若是落花城各个强者联起手,多少还可能会占据上风,即便不占上风,一旦火拼,罗勃休想得到孟天王传承。结果他只能做一些退让与妥协,拿出更多的情报与大伙共享。 然而落花城这些人一个个跪舔都来不及,还指望齐心,那只能乖乖地一个个早晚成为炮灰。 柳秀装作不知道:“阴尊者,派人出去捉几只低级蛮兽过来,用蛮兽做试探。” 这一关,阴舍诃能过去,顶多受一些轻伤,柳秀也能过去,但才开始,柳秀不想暴露更多的底牌。 “不是生道?” “阴尊者,可能不存在生道之说,每一条通道都有机关。” 罗勃未派人进来,可能存在生道之说,已经派人进来,那么就没有生道,昨天让折离勘探生道是做一个样子,欺骗大家,安抚人心,好让大伙一起做炮灰的。 “那一条通道通向主墓?” 柳秀一摊手。 “我出去。” 过了许久,阴舍诃又带着六人以及五头矮角鹿走了进来,他本人带着徐芼走到柳秀身边。 “徐尊者。”柳秀施了一礼。 “这时候,不用多礼。”徐芼说道,说完他也看着前面的通道。 出去后,阴舍诃很明智的什么也未说,只要求去捉几头速度快的低级蛮兽,即便这样,罗勃还一直安排姚护卫“协助”他,捉了五头矮角鹿,罗勃又派了五名炮灰押鹿入洞,阴舍诃本人则找了一个借口,将他的好友徐芼也带到通道内。进入通道,他才向徐芼说出他的怀疑。 “阴兄,地上有血迹,说明进来的人时间不长,二世子来到这里时间也不长,刚好对上,然伤者哪儿去了?” “先闯过去再说吧。” 两人将矮角鹿牵来,抽打它们的后臀,五头矮角鹿吃痛之下,拼命地向里面跑去。这是一种在雾山很常见的蛮兽,战斗力也不强大,就是速度奇快。忽然北边墙壁上射出来许多浅白色的光线,只是一会儿,几头矮角鹿被射线洞穿,倒在地上。 阴舍诃与徐芼对视一眼,略松了一口气,以这种强度的元气射线,还不至于让他们送命,但也要小心,不然照样会被它们重创,两人又看着柳秀。 柳秀想了一会,让大家过来,在地上画着:“刚才元气射线是这样发射的……” “好记性。”徐芼夸道。 “还行吧,”柳秀说道,不是他的记性好,而是整个过程被小智记录下来,柳秀也不多说:“前面应当是一个小型的地阵鱼离阵,另外就是时间过去很久,加上梦溪堵塞,对它也产生一定的影响,威力下降,它的范围也不大,不过百余步。接下来它的变化是这样的……” 想闯过去简单,一是破阵,柳秀不可能现在就动用底牌去破阵,二是硬闯,速度要快,还要记住柳秀刚才所说的变化,并且闯的时候或跳跃,或葡伏,或扭动腰肢,才能闯过去。 古墩里说:“柳大夫,我们一定闯不过去的。” 徐芼说:“你们就在这里等候。” 阴舍诃看着徐芼,徐芼使了一个狠厉的眼神。阴舍诃也反应过来:“没把握的,就留在这里,余下的,听从柳大夫的吩咐。” 吕苗说:“柳大夫,你懂地阵?” “懂一些皮毛,虽知道它是鱼离阵,但我破不了。” “能否重新说一遍。” 柳秀又仔细地说了一遍,古墩里与后来的一个叫谷几的人留了下来,余下的开始强闯这座鱼离阵。一百来步,以各人的修为,只是眨眼的功夫,特别是阴舍诃与徐芼二人,谷几与古墩里还未看清楚,他们已经闯了过去。 对于其他人来说,那是惊险万分了,一个叫刁全的巫师因为失误,中了一记元气射线,他更加紧张,以至出现了好几次失误,终于在临近终点时,倒在血泊里。 古墩里说:“幸好留了下来。” 另一边鱼则昕问:“阴大巫,留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 留下来必死无疑,但继续闯下去,包括柳秀在内,生机同样缈茫,当然,柳秀是不可能说的,他看着大伙,刁全死了,古谷二人留在对面,这边普逻与相荟巫师也受了伤,两人正在包扎伤口。余下的人,包括后来的乌登奎、束可泉皆慎重地看着前方。 乌登奎说:“我们似乎在向南偏,主墓会不会在南边?” “不知道,我们走,柳大夫,劳烦你继续在前面带路。”阴舍诃说道。 一行九人继续向前出发,过了一会,又全部停下。前面通道地面上躺着一具死尸,死相很惨,被戳了无数个血窟窿,几乎都辨认不出来相貌。 “似乎是二世子的一名护卫……”徐芼辨认了好一会才说道。 这下吕苗几人一起明白了,鱼则昕愤怒地说:“为什么他不说?” “说了,我们还会不会从落花城赶过来,做他们的探路人?” “阴大巫,你与徐尊者也是替死……” “不错,我们同样也是二世子探墓的替死鬼。” “你们何苦逼我们过来?”相荟巫师很不满地说。 “因为我们比你们强!”阴舍诃说着,一把将他抓起,向前方掷去。这一掷也看出他的修为深厚,相荟巫师足足在空中飞了几十丈,才落到地上。 刚一落地,从地面上从洞顶上忽然冒出来无数利刃,相荟巫师躲无可躲,一下子被上下好几把利刃刺中,倒了下去。这些利刃缩回又闪出,整整弄了五回,才悄无声息。但几个人皆不是普通人,虽时间短,却看到了一些利刃被崩断,大约是罗勃手下硬闯此关留下的结果。 “如何过去?”普逻傻傻地问 21 探路人(下) 柳秀修为再高一点,加上他腰间那把宝剑,是能闯过去的,阴舍诃与徐芼大约也有方法强闯过去,但不要指望两个尊者会带着其他人过去。不过用不着去强闯,柳秀说道:“此关反而更容易,我先来吧。” 他拨出剑,在洞壁上方挖了一个洞,小心地将挖出来的石头放入背囊里面。 接着柳秀伸手抓住那个洞眼,开始挖第二个洞。一会儿背囊装满石头,他借助洞眼,顺着洞壁爬了回来,将石头倒在地上。 “不接触地面,机关便不会发作?”徐芼问道。 “正是。” “为什么二世子不说!” 罗勃确实欺骗了大家,但未说,也不是罗勃不想说,而是这些探路的人,最终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没人活着出去,自然也没人将消息带出去,让罗勃如何说?即便昨天罗勃让折离利用他的堪舆术察看生道,未必是装模做样,但柳秀不可能解释了。 柳秀终于将这条“壁路”打通,八个人顺着这条壁路爬了过去。 “能否将你的剑给我看看?” “阴尊者,莫要打我的主意,特别是在这里,”柳秀冷冷地说道,说完,他继续在前面带路,阴舍诃摸了摸怀中的玄色布幡,但想了想还是放下。 又走了一百来步,柳秀再度停下,大伙走过去,望着前面,一起目瞪口呆。 前面又变出来六个通道。 乌登奎说:“如何是好?” 柳秀也不说话,阴舍诃七人中除了吕苗沉默寡言,他摸不清楚其性格,余下六人皆是自私自利之人。他举着火把,在各个通道口观察了一遍,进入右边第三条通道。 “为什么进入这条通道?”束可泉问。 “如果你不认可,可以从其他通道走。” “你是带路人。” “好,我不带路了,看看谁敢让我带路。” “闭嘴!”徐芼冲束可泉怒喝一声,真火拼起来,他不相信柳秀比他与阴舍诃更厉害,但柳秀也不是束可泉有资格呼喝的。而且他智商也不低,通过进来后的种种,已经判断出想要安全地找到主墓,还真离不开这个唐国的大夫。 他来到柳秀身边问:“脚印?” “不错。” 可能是因为通道口的缘故,通道口交汇处积下一些灰尘。加上进去的时间不算长,这里密封性也比较好,只要人进去,必然留下脚印。 六条通道口,只有这条通道口有脚印,而且是四个人的脚印。加上前面死的一个人,每个通道罗勃可能派了四到六个人进去,加上外面的十个人,也就是罗勃实际汇合的人数是三十几人或者是四十几人,这个数目才是对头的数目,仅汇合了十个人,并且个个都是高手,根本不能解释。 只要前面有人经过,遇到机关时,总会留下一些战斗的或其他的痕迹,能示警能做参考。当然,柳秀也能拿出一些底牌,强迫乌登奎他们做这个带头人,但这种事,他是不屑做的。 不能做滥好人胡乱的帮助人,也用不着去害人,那怕这几人品行皆不大好,除非他们主动向他出手,这是柳秀的底线。 “柳大夫,他们未回来。” “徐尊者,到了这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雾山一战,双方是被冲散,但罗勃是甬罗王的亲儿子,那怕冲散了,也会有许多人自发地向他汇聚,现在他身边只有九个人,个个都是强者,你相信乎?” 都到了这时,谁相信?再说,前面死了一个人,眼下又出现了四个人的脚印,并且没有一个人的脚印是往回走的。 “真相是罗勃世子实际汇聚了三十几个人,甚至更多,在白护卫去落花城请人之前,所有的弱者都被罗勃他们强令驱入墓中,且每个通道都派了人手,然而这些人一去不回,罗勃世子这才派人去落花城寻找更多探路的替死鬼。” 徐芼与阴舍诃皆阴沉着脸,不是柳秀是替死鬼,包括他们也是替死鬼! “没有人回去,也就是六条通道皆不是生道,若有真正的生道,若大的好处,还会轮到你们?再者,眼前又有六条通道,继续走下去,每条通道又分出六条通道呢?” “不可能,那得动用多少人力物力?” “孟天王现在成了你们乌蒙人心中的大英雄,若此,为何唐军进入孟王城后,各部自发联手,将所有孟族人一起铲灭?也包括你们徐族。” 只有一个原因,孟天王当年的做法天怒人怨,所以唐军来了,各部开始疯狂地报复孟族人,那怕是无辜的人也没有放过。 天怒人怨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并且它不是墓,而是汇集元气与阳炁的六星聚元阵,关系到自身的生死,那怕带走一城人,孟天王也能做出来的。只是年代相隔太久,蒙南不重史载,真相被历史长河掩埋。 “不管前面通不通向主墓,先活着吧。” 不是通不通的问题,这不是墓,而是六星聚元阵,利用这个庞大的地阵,将元气与阳炁向主阵汇集,用之疗伤。只要不往回走,不管顺着那条通道,早晚会抵达主阵处,关键是能不能活着到达? 柳秀继续向前走,吕苗说了一句:“有斜坡。” “主墓可能在很深的地下,机关与斜坡无关。”柳秀答道。其实从一进来就有斜坡了,只是坡度很小,不易察觉。 几百步后,出现一个弯角,柳秀站在弯角处停下。 阴舍诃与徐芼走了过来,向前面看去,前面的地下又躺着一具尸体,柳秀低声说道:“前面有毒气,阴尊者,你仔细看,前面的空间昏黄色更深,那便是毒气。” “你也懂毒术?” “蒙南将毒术单独区分出来,成为一门巫术,在中土毒理学是药理学的一部分,我是一名大夫,如何不懂?” “什么毒?” “隔的太远,看不清楚,不好判断。” 主要通道在地下,火把的光亮又有限,离的远,那怕视力再好也不管用。看不清那只好从其他方面判断,这种毒气是一直存在的,还是机关释放出来的,以及它的一些特征,流动性不强,若是正常光线下,它会呈现出浅黄色,还能保存几百年,另外,死了一人,说明几人没有解药,余下的人可能是硬抗过去的,范围虽广毒性不太强。柳秀正借助小智推理是何种毒气时,束可泉走过来说道:“明知道是死道,为何非要走这条道?”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下通道里,人的负面因素会无穷地放大,柳秀也未理他,但是阴舍诃出手了,他一掌便将束可泉击昏,扔到前面毒气里。 这是第二次了,乌登奎几人吓的面如土色,柳秀则有些无语,心想,都是坏人哪,一个比一个歹毒。这回离得近,能看清楚,不久便看到束可泉脸上浮现出青黑色,人也清醒过来,可惜毒已入体,没有了力气,只是借助强大的求力欲,向柳秀这边爬过来,爬的不远,嘴角冒起白沫,身体也抽搐起来,一会儿不能动弹。 “知道是什么毒了?” 柳秀点点头,放下背囊,从里面拿出一些药材,又将一些药材交到阴舍诃手上:“阴尊者,你修为深,将这些药材的精华逼出来。” 在阴舍诃的帮助下,柳秀配出七粒药丸:“诸位,我带的药材有限,药效不大,服下后,尽量地憋住气,速度快,否则冲不出毒气区。” 说完,重新将背囊背在背上。 “你准备很充分。” “徐尊者,你未料到自己会成为替死鬼,我却早料到了自己会被当成替死鬼,准备如何不充分?” 不但背囊,腰囊里才有一些好东西。 阴徐二人皆语塞,脸色更不好看。 大伙吞下药丸,一起开始奔跑,跑在前面的无疑是两个尊者,第三位不是柳秀,而是鱼则昕,其次是乌登奎,再次才是柳秀,后面的是吕苗与普逻。但也不能因此而小视柳秀,就凭借小青,至少能让乌登奎喝上一壶。 “好了,不要跑了,已经出了毒区。” 听到柳秀的喊声,大家才停下。 “休息一会,吃点东西。”柳秀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说道。 阴徐二人是无所谓的,不过柳秀不走,他们现在也不敢走。吃了一些干粮,休息一会,实际也不是休息,进入了地阵,也看到了一些东西,柳秀结合着上面的地形,在脑海里做进一步地推演。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出发,阴舍诃一把将普逻抓过来:“轮到你带路了。” “阴尊者,勿用,以前落花城许多人奇怪我为何能在各个禁区出入,原因不是战斗力,而是智慧,观察力属于智慧的一部分,普逻巫师顶在前面,只会白白地牺牲。” 普逻听后,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但柳秀不完全是好心,虽然几人很自私,不过最好还是让大家尽量地团结起来,身后三关危险,前面的会更危险。 继续前行,忽然前面传来脚步声,大伙一起紧张地停下,向前面看去。一会儿看到光亮从前面传出,然后又看到一个人。 22 怪物(上) “卓君阔,”徐芼在后面大叫一声。 卓君阔也是一个“尊者”,不过论战斗力或在落花城的地位则不及阴徐二人。他是进入第三条通道的,也是殿后人,他们那一行没有柳秀这一行幸运了,前面五个炮灰已经全部折在这里,即便卓君阔身上也多处受伤,十分地狼狈。 听到徐芼的叫喊,卓君阔扭过头:“柳大夫,阴兄,徐兄,你们怎么进来了,怎么两条通道是相通的?” “莫急,慢慢说,”阴舍诃将整个经过说了一遍:“你一路上可看到其他的死尸?” 有点不大好说,如他们这一行,在第二关那名护卫未死,进入第二个岔道,未跟脚印走,便不会遇到第二具死尸。 “看到一具死尸,可恶,我们一起上当了,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只好继续向前走了。既然各条通道可能相通的,也有可能会遇到其他通道的人,人多力量大,也多了一份安全保障。 “卓君阔,先治一下你的伤。”徐芼说道,然后扭头看着柳秀。 “我来吧,”柳秀看了一下问:“卓尊者,你受了重力的击打?” “那边有一群傀儡人,我不是其敌手,幸好逃了出来,”卓君阔指了指身后的岔道说。 “你们遇到了几处机关?”阴舍诃问。 “三处。” “也是三处?能不能详细地说一说。” “行。” 卓君阔将他们进来的遭遇大约地说了一遍。他那边第一处也是一座元阵,威力却不强,所带来的五个人几乎全是折在第二处第三处机关。柳秀也配好了药,将就着了,但卓君阔本身勉强算是一个强者,有着强大的恢复力。 “没事了,”他站了起来说,又多了一个“尊者”,一行人稍稍增加了一些信心,继续向前走。不久,大伙又停下,几人张大嘴巴看着前面,前面又出现了六条通道。 乌登奎嘟咙一句:“看来孟天王真的凶残。” 如此庞大的工程,得需多少人力物力,问题是孟天王将人带走,一个也没有回来,不用说,建设好后,一起让孟天王给弄死了。实际比他们想的还要凶残,因为当时孟天王是受伤的,想要借助这个地阵疗伤,必须在极短时间内让它竣工,只会带来更多的人手施工。或者继续向前走,便能看到惊人数量的遗骸。 柳秀看了一会,带着大伙进入了左边第二条通道,忽然小青飞了出来,在他眼前不断地舞动着翅膀。 小青是来自万巫公墓,那里远比雾山更可怕,在那里生存着,也给小青带来惊人的直觉。 它在向柳秀示警! 柳秀郑重地看着前面,经过了三道机关,实际年代相隔久远,加上梦溪河中断,三道机关的威力全部下降了。这不代表着这座地阵更安全,相反的,因为变成了凶阵,它比原来的地阵会更危险。 危险就在前方! “前面又有什么?”阴舍诃走过来问。 “我也不知道,阴尊者,你看。”柳秀指着小青说:“它是一头王蛊,虽未成年,却有着极高的智慧,是我从万巫公墓一个蝶妖手中交易过来的。” 阴舍诃听傻了,不管是什么妖,沾到了妖,谁不怕,他大半天才说:“与蝶妖交易,你胆子得有多大?” 柳秀心中冷笑,与蝶妖交易算什么,这几年,他不但与蝶妖与雾山蛟龙湖的那些恶蛟,还与万巫公墓的鬼王以及其他一些可怕的生灵做过交易。但前面的,可能远比这些生灵更可怕。 “阴尊者,与人相比,人远比妖更可怕,妖虽恶,只要不打它们的主意,不占它们的便宜,未必就会害你。” 胡说八道,阴舍诃根本不相信。 “不说这个,我只说小青的来历,它来自万巫公墓,见过一些可怕的生灵与邪物,它在向我示警。” “前面有邪祟?” “有可能,大伙早做准备吧。” 听他一说,修为最差的普逻脸都白了。 大伙提心吊胆地走了一会,柳秀再次停下来。普逻扭身就逃,被阴舍诃一把抓住:“你逃什么!” 普逻回头看了一下,没有邪物啊。 没有邪物,但有三具尸体,而且死相更惨,都快变成肉片。阴舍诃说道:“不好。” 已经来不及了,通道两边出现两扇门,将通道堵住,并且石门在向中间移动。 “大伙合力打碎他们。”徐芼喝道。 “打不碎的,它上面有元纹阵,元纹阵又与整个地阵连在一起的。”柳秀说道。 “什么地阵?” “不是解释的时候,大家听我安排。” 柳秀带着大伙不退反向前冲,来到石门边,果然石门上有一座复杂的元纹阵。他一边被石门挤的不断往后退,一边迅速推算,眼看两扇石门越来越近,他大声说道:“阴尊者,等会我喊三声,你用力击打这个方位,徐尊者,你击打那个方位,还有卓尊者,你击打这个地方,鱼则昕,你击打那个地方。” “你真的懂阵法。” “卓尊者,不是说话的时候,一,二,三。” 四人按照柳秀的吩咐,分别向石门四个区域用力击去,石门上的元纹阵受阻,这扇石门移动速度也慢了下来。柳秀趁机拨剑,一下子将石门刺穿。 “这把剑……” “卓尊者,不是剑锋利,没有你们四人合力一击,使得这座元纹阵的运转受阻,我也刺不穿它。” 石门都刺穿了,元纹阵也破坏掉了,下面才是用剑的时候。 柳秀继续用剑,将这座石门挖出一个大窟窿。 卓君阔继续看着柳秀手中的剑。 “卓尊者,在这里,离了我,你们至少会瞎半个眼睛,想活命,莫盯我的剑。” “好剑。” “好不好与你并无关系,好了,我们回头再对付后面的石门。” “为何?” “小青示警与这两扇石门无关,得留一条后路。” “也是。” 几人又合力将另外一扇石门给破坏掉,柳秀松了一口气,转头问:“诸位,要不要继续前进?” 阴舍诃说道:“继续,小心一点。” 柳秀心中呵呵,阴舍诃的想法他是懂的,反正他们三人吊在后面,身手又好,遇到危险,能及时逃走,为什么不前进?走了一会,又出现了新的岔道。 乌登奎骂道:“这个贼货挖了多少通道?” “到了这里,许多通道是重叠的。”柳秀说,他来到各个通道前,罗勃派到第二条通道探路的五个人全死了,但有新的判断方法。 “小青,就靠你了。” 柳秀摸了摸虎蜂蛊的翅膀说道,然后带着小青来到各条通道前,看小青的反应。然而让他失望,不管进入那条通道,小青都在不停地示警。他只能选择了一条小青反应不太强烈的通道,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安全?” “阴尊者,不知道,看小青的反应,应当还有危险,可能会比其他几条通道好一点。” 几个人齐齐看着小青,不管成不成年,要知道它可是一只王蛊哎,落花城谁拥有王蛊?看了一眼后,几人一起戒备地小心往前走,柳秀走在最前面,步伐越来越慢,也没有人敢催他。 “前面应当有大恐怖,但不会这么早便出来吧。” 柳秀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后退之路。 只有一会儿,小青反应越来越强烈,柳秀从腰囊里掏出一张神行符,紧紧握在手中。 “柳大夫,你手里拿着什么?”阴舍诃在后面走上来问。 他话刚落音,就听到前面传来许多奇怪的声音,阴舍诃盯着前面,忽然说:“那是什么东西?” 通道前面涌出来无数干尸,这些干尸很奇怪,它们全部变了形,嘴尖尖地凸起,嘴角还露出几个獠牙,半腐烂的皮肤上长满了黑乎乎的绒毛,背后还有一对肉翅,手脚也变形了,长出尖尖的爪子,样子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这群奇怪的干尸似奔似飞,扑来的速度奇快无比,不时地传来肉翅的扇动声。 不但如此,前面是跑的最快的一群干尸,数量似乎不太多,但后面还有更多的怪物,几乎将整条通道都堵满了,全部疯狂地向他们扑来。 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柳秀将神行符贴在腿上,这是用来保命的宝符,也是柳秀带来数量最多的宝符,不过用掉了不少,现在他手中只有九张神行符。当然,用了神行符,效果也是刚刚的,他就像闪电一般,从阴舍诃、普逻、徐芼几人身边掠过。 “这小子跑的如此之快!”阴舍诃看着柳秀的背影暗骂一句,也开始拼命往后跑。 其他人同样看到了这群怪物,一起不要命地往后跑。他们快,怪物更快,就在柳秀跑到这条通道的末端时,后面便传来普逻的惨叫声。柳秀跨入石门通道,又传来吕苗的惨叫声。 他暗暗叹口气,与其他人相比,吕苗还算是可以的,至少以在通道的表现,不该死。但不是发慈悲的时候,因为元纹阵被破坏,两扇石门卡在通道没有移动,当他跑到第一扇石门时,后面又传来鱼则昕的惨叫声,到了第二扇石门,又传来乌登奎的叫声。当到达这条通道的尽头,又传来卓君阔的惨叫声。 虽然卓君阔受了伤,终是尊者。 可见这些怪物的速度,柳秀虽跑在最前面,额头上也涔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23 怪物(中) “殿下,第二条、第三条通道的人未出来。”白护卫说。 余下的四组人马,有的闯过一个机关,有的闯过两个机关,前面探路的炮灰便一起死了。加上机关重重,周峰又莫名其妙逃走,殿后的人各怀着心事,一起退了出来。至于阴舍诃三个想着能在后面可能汇合四组人马殿后的强者,没有那些怪物出现,也是不可能了。 “你进去看一看,小心一点。” 白护卫先进入第三条通道,也就是卓君阔进入的通道,在第一个机关处看到一具死尸,他没有深入,转头进入第二条通道,看到古墩里与刁全。古刁二人看到白护卫来了,大喜地迎上前。 “你们为什么留在这里?” 古墩里将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鱼离阵?” “那个柳大夫说是鱼离阵,一个小型地阵。” “那名唐人懂地阵术?” “他说懂一点皮毛,不过据我观察,似乎懂的不少,他还有一头即将成年的王蛊,应当很强,只比阴尊者稍稍弱一点。” 白护卫又问了许多问题,问完后,将两人抓起,一下子掷到前面,鱼离阵立即发作,没有多久,两人被元气射线给活活杀死。对于两人的死,白护卫无动于衷,他低声说了一句:“似乎不是很强。” 说完后,他出了洞穴,将情况向罗勃禀报。 “殿下,可能杨龙木未来,周峰逃跑,都与这小子有关,尽管阴舍诃问他,他没有承认,他似乎猜出来什么。” “不可能吧,你去问高城主,落花城谁与他熟悉,将此人带过来。” “是。” 这个好找,一会白护卫将具世果带过来,具世果是尊者,但还有一个身份,他是一个药商,这几年与柳秀有过数次交易,还聊过几次天,至少不算陌生。 具世果将他知道的说了一遍。 “茱氏兄弟很强?” “不算很强,也不弱,勉强算是小尊者。主要柳大夫与落花城的人没什么恩怨,交易时也大气,摸不清楚他的底细,没有人敢他的主意。” “但我感到他气息很弱。” “世子殿下,落花城也有不少人奇怪,若凭借气息,他不过是一个武士修为。即便巫师也需要一定修为的,否则许多巫术施放不了,他是如何杀死茱氏兄弟的,还有,凭借什么,在各个禁地多次出入,居然平安无事。殿下,我估计他肯定修炼了一些隐瞒气息的功法,毕竟可能是唐国顶级世家的子弟。” “顶级世家子弟,便有机会获得许多知识,多次出入禁地平安无事,似乎养了一头大鬼,还有王级蛊,精通医术,记忆力与观察力惊人,对地阵术也懂,地阵术与堪舆术有许多共通之处……” “是啊,殿下,他可能已经看穿了孟王墓的布置,只是一直未说,现在可能带着阴舍诃临近主墓了。” 有没有这可能呢。 “具尊者,你说,他为什么冒险找皇蛊,我不相信所谓的走捷径的说法。” “殿下,不知道,哎呀,昨天晚上应当将他抓起来逼问的。” 这个都不用担心,只要将洞门口守住,往哪里逃?关键是柳秀有没有能力将阴舍诃等人带到主墓,有一个验证的办法……他将大部分强者带到鱼离阵前,问:“这里有一个小型地阵,你们谁认识这种地阵?” 未看到它是如何发动的,更不知道六星聚元阵的存在,仅凭借元纹的波动,不要说不懂地阵术,即便懂,也很难推测出它是何种地阵。 大伙看着地上的三具死尸,一起摇头。 罗勃也不失望,这些人不懂,但有了懂的人! “诸位,将它强行破开。” 他低估了这座鱼离阵,它本身威力是不大,却与整个六星聚元阵相连的,若不是年代相隔得久,梦溪河中断,这些人轰上三天三夜,也未必将它轰破。即便如此,这些强者几乎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还花了很长时间,才将此阵破开。 反正是破掉了,原理,没有一个人知道。 还有一百三十人,罗勃让乌干尊者与姚护卫守在外面,将余下的人编成三班,落花城身手弱的在最前面,其次是高城主他们,最后是罗勃一行,分配到前面的人不乐意,但是高城主他们站在罗勃一方,这些人无可奈何,只好依次进入通道。 到了第二处机关前一起停下,有人认了出来:“相荟巫师。” 白护卫也来到前面,就听到人群中又有人说:“前面那人似乎是世子的护卫。” 相荟巫师的尸体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但罗勃护卫的尸体出现在这里,便会让一些人产生更多的疑云。白护卫二话不说,将此人揪了出来,掷到前面的通道。机关发作,此人立即被乱刃分尸。 其实这道机关长度有限,加上受地阵的影响,落下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只要修为足够深,跳得远,跑得快,也能安全地过去。但现在没那个必要了,白护卫盯着那些岩眼:“这一组人中间有一把极其锋利的宝器……” 他随便拉出一个人:“你抓住这些岩眼,顺着墙壁爬过去。” 前面的人现在谁不知道自己是炮灰的命运,此人只好顺着岩眼,慢慢地爬了过去。 平安无事! 大伙一起爬过去,过了一会又停下,白护卫只好再度走到前面,看了一会,让大伙进入柳秀他们进入的通道。有的人奇怪:“孟天王为什么挖这么多通道?” 只想着墓穴,如此复杂的通道设计显然是不合理的。 不久,前面的人又停了下来。 但与柳秀他们才进来不同,束可泉的尸体离他们不远,人又多,有一些人也擅长毒术,罗勃将这些人召集,开始研究是什么毒,准备配制解药。这时候柳秀冲了回来,可是通道不是直的,他跑了几十步,转过弯角,才看到罗勃他们,还不是看到人,相隔还有好一段距离,通道光线又不好,只看到前面隐隐有许多火光。 大部队进来了。 柳秀忽然调头回跑,没多久,仅跑了十几步,转到卓君阔进来的那条通道里,柳秀继续跑,同时小心地看着前面,据卓君阔的说法,这里也有一处机关,十几头强大的傀儡人,卓君阔正是因为这些傀儡人受了不轻的伤。 看到了,同时地下还倒着两具尸体。他灵机一动,将火把扔到傀儡人前面,这时候时间真的很急,他吞了几粒聚元丹,开始拨剑挖石头,当然,不是挖出一条通道,只挖出一个藏身的地方就行了。 随后人窝了进去,柳秀从腰囊里拿出阵旗,将它们激发,又激发了一张隐息符。隐息符也是宝符,它比神行符还要珍贵。刚刚准备好,几十头怪物便闯了进来。 他这边还好了,柳秀刚进入这条岔道,阴舍诃与徐芼也跑到另一边的通道里。 前面是毒气区,但前面有许多火把,二人大喜,进来了许多人,就算打不过,也会有许多炮灰替他们送死。阴舍诃心思也细腻,他将火把插到一处石缝里,徐芼看到他这个动作会意,跑了一会,将他的火把插到另一处石缝里。 两人顶着毒,继续向前冲,罗勃也看到他们,问:“阴尊者,徐尊者,你们这是……” “世子殿下,准备战斗。” 也不用说了,大伙借助两人插在石缝上的火把,看到了那群怪物。 “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准备战斗,卓尊者已经让它们弄死了。” “卓尊者,你们如何汇合的?” “殿下,这些通道是相连在一起的。” 未等阴舍诃说完,怪物已经追到毒气区。 “不怕毒?” “不知道啊,咦,柳大夫呢。” “那个唐人?集结,战斗。”罗勃也来不及问,这些怪物的速度太快,已经快冲到他们眼前。 战斗开始,阴舍诃看着前面的战斗。 百余人有强有弱,战斗方式更是五花八门,然而阴舍诃与罗勃脸色越来越沉重。 仅是一会他们便发现这些怪物不怕毒,不但毒不管用,各种毒虫与蛊对它们也失去了效果。也不怕鬼与尸,夜鹰尊者养了两头铁尸,几乎纵模山北,就连柳秀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两头铁尸冲上去没有多久,便让这些怪物生生撕成碎片,连漆黑的尸血都被它们喝掉。 尸与鬼无效,虫与蛊无效,毒与咒术也无效,将这几样拿掉,这些巫师还能有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而且这群怪物有着可怕的不死与再生能力,明明脑袋都被砍掉了,不但不死,过了一会,又重新长着一个脑袋出来。 纪良尊者忽然叫道:“攻击它们的心脏!” 山北五个尊者中,他为人最低调,修为也最高,但他是一名血炼师,修炼方式很邪恶。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他看到这群怪物十分嗜血,既然嗜血,血液对它们会十分地重要,那么心脏就是关键。 他说了也不管用,这群怪物不但力量大,速度快,有着强大的不死与再生能力,而且数量越来越多,整条通道都塞得满满的,后面还有许多怪物源源不断地赶来。 它们挤不到前面,便从同伴的头上向前面爬跃。 面对这种可怕的景象,仅是小半柱香的功夫,前面的人便崩溃了,那怕白护卫在后面喝斥也不管用。 看到不妙,白护卫说:“殿下,逃吧。” 他拉着罗勃的手向外面逃去。 罗勃逃了,其他人也纷纷向外逃去,更多的人来不及,一起被怪物撕裂吞食。还有更惨的,通道多,并不宽,勉强能挤下十余人,但也意味着只要付出一些炮灰的生命,能有更多人逃出来。可是许多人自私自利,将前面的人往后拽,将身边的人往后推,结果导致部分人都开始自相残杀,连带着更多的人被怪物撕裂。 听着后面无数的哭声、骂声、惨叫声,阴舍诃心中庆幸,幸好那小子提前提醒,不然自己这条命就丢在这里,那个小子哪儿去了? 死亡没有停止,逃到第二处机关,罗勃等人身手好,迅速爬过去,但后面的人与大量怪物裹在一起,那来得及爬,即便有人爬到墙壁上,其他人因为恐慌不要命地直接顺着通道向外逃,同时夹杂着大量的怪物,导致机关发作,尖刃落下,统统被刺死,两边瞬间染满了血水。 许多怪物趴在地上吸吮着这些血液,有的为抢血液还相互撕打起来。更可怕的是还有许多怪物强行将尖刃掰断,试图将前面的人一起杀死。 “出去,出去,”罗勃嘴唇哆嗦着说。 24 怪物(下) 大伙逃出去,立即关上石门,罗勃扭头看了看,百余人进去,只有二十二人逃了出来,连他的一名护卫都折在里面。 他看着阴舍诃与徐芼:“你们进去,发生了什么?” “殿下,”阴舍诃将进去所发生的大约说了一遍,但有的,如对罗勃产生的怀疑就没有说了。 “里面还有岔道?” “都是相连的,不然徐尊者也不会遇到我们。” “那也是惊人的数量,是墓,孟天王为何建造这么多通道?” “殿下,不清楚,可能那个柳大夫知道一点……柳大夫呢?” “未看到。” “他是跑在我们前面的。” “你让他殿后?”罗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不是,他养了一只王蛊,据他说,是他从万巫公墓一头蝶妖手中交易过来的,因为万巫公墓有许多不详的生灵,那头王蛊对这些生灵的气息很熟悉,然后不停地向他示警。大约因为如此,让他察觉到那群怪物的到来,他从腰囊里拿出一样东西,我正要问,怪物便出现了,他将那东西贴在腿上,比我们跑的还要快。据我猜测,可能是一张利于逃跑的宝符。他是大唐顶级世家子弟,手中应当有不少保命的东西。” “为什么看不到他?” 徐芼在边上说:“世子殿下,阴兄,不是未看到,而是他十分狡猾,大约进入卓君阔的那条通道……但就是这样,那些怪物便发现不了他?况且那条通道有十几个强大的傀儡人,连卓君阔也受了重伤,他如何逃得过去?” “不知道啊,反正这小子很邪门。” “这些怪物是怎么一回事?” “它们可能是孟天王改造的。”夜鹰尊者在边上说道。 “你是说孟天王在临死前,将他从孟王城带走的工匠与巫师,一起改造成怪物,用它们来守墓?” “可能会是,按照阴尊者刚才所说的,孟天王带走大量工匠与巫师建墓,既然建墓,他的时日已经不多,墓穴又是如此的庞大,必然带走许多工匠与巫师,数量便对上了。” “那会有多少怪物?” 上万或数万? 不用上万,那怕是数千头怪物,什么传承也得不到。 夜鹰尊者思索一会说:“殿下,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殿下,孟天王带人进入雾山,时日不多,无论他带走多少工匠,以如此庞大的规模以及重重机关,通道能有多长?” “夜鹰尊者,你是说阴尊者他们一行,已经快接近主墓。” “估计是,不接近主墓,怪物多半不会出现。” “即便如此,怪物数量那么多,如何对付?” “殿下,主墓是在下面,通道一直有着一个向下的坡度。怪物又极度嗜血……黑油啊。” “我明白了,”罗勃来到一处空地,抹下他的手镯,然后小山一般的武器从他手镯里冒出来。 “纳器?”高城主艳羡地看着罗勃手中那个手镯。 罗勃未理他,将白护卫叫到一边说:“你持着它迅速去落花城购买黑火油,什么时候将它装满什么时候为止,顺便打听一下周峰与杨龙木有没有回来,若是回来,将他们击杀。若是没有回来,则不用管他们,以这边为主。” “是。” 白护卫带着这个纳器迅速向南奔去。 罗勃又对夜鹰尊者说:“还劳烦尊者去狩猎大量血食过来。” “必须的。” 罗勃这才转向其他人:“诸位,虽然损失惨重,我与夜鹰尊者已经想到解决这些怪物的办法,后天,我们就有机会找到孟天王的主墓以及他的传承。” 大伙发出一阵欢呼,这回有的人是假欢呼了,毕竟落花城这回损失太过惨重,不但炮灰一起完了,许多精英也折在里面。 黑火油未来,大家只好在这里等。 阴舍诃小声对徐芼说:“徐芼,有些不好啊。” 到这时候,他也将整个经过推测出来,甚至因为这些武器,比柳秀推测的还要更多。 罗勃来到乌蒙活动,用心远比阴舍诃他们所想的复杂。毕竟唐国在乌蒙经营许多年,如落花城,许多人想反唐,也有人是亲唐派,这种情况下,大伙都不敢动真格的,只是嘴皮子上表达支持,罗勃才没有将这些武器拿出来。 唐军得知罗勃在后方活动,为使后方安定,故意设下一计。请高克直是真,高克直是辅,设下埋伏才是主,但唐军不知道罗勃带着纳器来到乌蒙,并且纳器里有许多武器,否则会派出更多的人手埋伏。 罗勃也不知是唐军的计策,否则不会进埋伏圈。 因为不知是计策,在他想法里,人手是足够了,甚至已经很多了。之所以游说这么多强者参与,因为将高克直以及请高克直的唐军将士全部杀死,所有参与伏击的强者不得不一起真正地捆上了甬罗王的战车。 那时罗勃拿出这些武器,已经彻底地上了甬罗王的战车,又有这么多武器,诸多参与的强者则会带着各部动真格地反叛。 乌蒙后方大乱,甬罗王大军亲临,唐军必败无疑。 阴差阳错之下,双方形成僵持之战,引来大群蛮兽,罗勃带着一部分汇合的人闯入到这里。到了这地步,他的计划不可能得逞了,于是开始打起了孟天王传承的主意。 徐芼也阴沉着脸。 罗勃从一开始便隐瞒大家,显然不可能让他们誊抄孟天王的传承,现在将这么多武器当着大伙的面亮了出来,得到孟天王传承后,自己等人还会有什么下场? “怎么办?” 阴舍诃摇了摇头。 白护卫与夜鹰尊者都不在,罗勃一方只有七个人。 但落花城一方更惨,只有十五个人逃了出来,都是尊者,可是尊者与尊者实力是不一样的,不要说二比一,四比一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况且落花城十五个人也不会齐心,甚至都不会相信他们的话,一半人到现在仍在想着好事呢。 周峰已经逃了一次,想夜里逃也不可能,徐芼郁闷地问:“阴兄,那小子应当早知道了,他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不知道啊。” ………… 几十头怪物向傀儡人冲去。 “几百年了,这些怪物不死不灭,果然与夜魔毒有着关系。” 怪物不是冲向傀儡人,而是冲向那两具尸体,试图吞噬它们的血肉。 傀儡人触动,向怪物发起攻击。 “不是生道。” 从外面向里走,没有一条通道是生道。但从里面向外走,六个方位会各有一条生道。踏上生道,只要一直向外走,不往回走,所有机关都不会发动。不过即便是柳秀,不进入主阵,也推算不出来生道的位置。 双方打了起来,一会柳秀看到惊奇的一幕,一头怪物不顾傀儡对自己的攻击,死死地抱着傀儡的铁臂,舔着铁臂上的血迹。 “变异的干尸,速度快,力量大,某些方面与尸巫的炼尸很相似。但与炼尸相比,这些怪物智力更低下,有着可怕的不死与再生能力,极强的嗜血性,不过与夜魔毒相比,它们对尸肉不大感兴趣,血液才是它们的食物。” “难倒它们是孟天王有意培育出来的生灵,一支强大的不死军队!不对,也能死……” 一头怪物倒在地上不动了,柳秀盯着,好一会,它仍没有动弹,柳秀眺目看去,原来它的胸膛被傀儡生生打穿。这是它的弱点,还是很难杀死的,以它们的移动速度,有多少人有能力攻击到它们的胸口? 柳秀又注意到一点,怪物吸吮的鲜血越多,再生速度越快。若是得不到血液的补充,再生速度会变慢,再生后力量也变弱了。 “血液便是它们的元气与能量。” 这一条与夜魔毒也十分相似,若是没有活物,它们便无法繁殖,若是吞噬了活物,吞噬的越多,繁殖速度越快。 后面又传来一些声响,只见大群怪物涌了进来。 柳秀躲在阵旗后面一动不动,甚至都怦住了呼吸。 十几头傀儡人很强大,可是怪物数量太多了,一会儿被这些怪物撕拆得七零八落,不能运转。 接着这群怪物又向前跑去。 “卓君阔那一组六人,五人死在前面,怪物嗅到了死尸的血腥味,嗅觉灵敏,特别是不能沾到鲜血。” 柳秀想到这里有些庆幸,幸好他保持着喜净的性子,一路走来,遇到了一些死尸以及血迹,皆未踩上去,不然就是有阵旗与隐息符的掩护,也会被这些怪物发现。 “不大好办啊。” 想想这么多怪物在通道里游荡,只要隐息符作用消失,柳秀会有什么下场? 过了好一会,大群怪物又再次回来,有几头怪物来到柳秀身边,忽然停下,用鼻子嗅来嗅去。 25 预言术 柳秀又怦住呼吸。 过了好一会,这群怪物才离开。 “惊人的嗅觉。” 用了隐息符,即便顶级蛮兽也嗅不到用符者的气息,故它比神行符还要宝贵。这些怪物还是察觉到不对,好在它们智力有限,不然刚才很危险。 “它们居然似乎又回到了大阵的核心处……” 这是好消息,柳秀又继续推算。 “它们被孟天王放在某些地方,罗勃派了两拨人马入阵,对阵势产生一定影响,导致怪物被释放出来,闻到血腥味后,冲到通道东侧。在原来的地方,还有一些东西吸引着它们,血食没了,怪物才退了回去。” 若不是如此,则不能解释。 “当年孟天王带过来的人强弱不等,故这些怪物有的强,有的也弱。” 有的速度很快,有的速度稍慢,只有几头怪物嗅觉出众,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里不能久呆,柳秀看了看肩膀上的小青,这回小青没有动弹。 他拨掉阵旗,跳到地上,从背囊里拿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它放出来的光亮范围有限,胜在隽永,想用多久就能用多久。 六星聚元阵因为地势的缘故发生了转换,原来聚集的是天地阳炁,现在汇聚的则是天地阴煞。火把的光芒属阳,夜明珠的光线属阴,会更安全。进入通道后不是他不提醒,那时皆不了解通道里的情况,需要借助黑油火把的光芒来获得更多的视野。 来到前面,地上倒着十几头怪物的尸体,不是研究的时候,他跨了过去,迅速闪入前面的通道。 怪物的出现,不完全是坏事,如刚才十几头铁傀儡人,便被它们破坏掉,其他的一些机关,如鱼离阵,虽然这些怪物很难杀死,还会死的,会留下足够多的痕迹用作参考。 前面一处机关又被怪物破坏,地上还有一堆碎肉,反正已经看不出来是人的模样。他小心地跨过去,不久来到最后一道机关,按照卓君阔的说法,它应当是一座鱼火阵。 原先这座鱼火阵比鱼离阵威力更大,不过因为阵势转换,反而变得更弱,卓君阔带着五人强闯过去,在这里仅折了一人。 鱼火阵又经过怪物的反复折腾,威力更弱,柳秀几乎未做什么准备,生生用速度强闯过去。 前面没有死尸,会更安全,但到了这里,柳秀有些茫然。 “秀儿,我快不行了,你莫灰心,去蒙南吧。” 这是他义父侯国公临终前对他的嘱咐。 于是他来到蒙南,吃了许多苦,经历了无数次危险。但五年时间过去,一点线索也没有,才将阿蛮带到雾山历练,准备过段时间返回唐国。 杨龙木让他走,开始他是准备走的,忽然想到了侯国公临终前慎重的嘱咐。 实际孟天王真的很厉害,只是短于军事,生性残暴,对手又是超级战神巨塔天王,才被轻松击败,败的太快,以至唐人都疏忽了这位乌蒙的天王,相关的记载也不多。夜魔毒记载了,有没有养蛊,一个字的记载也没有。 至于乌蒙一带的传说,说几位天王曾养过皇蛊,包括那位甬罗王。 去年他去巨石城问高克直,高克直答道,甬罗天王确实是一个枭雄人物,很厉害,可说他有一只皇蛊,绝对是妄语,不要说皇蛊,甬罗天王根本未碰过蛊术。 所以白护卫听高城主说完,说了一句,莫是得了失心疯吧。 柳秀也知道这些传说不能当真,就像现在乌蒙百姓嘴中的孟天王,居然成了一个仁义无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忽然莫名地产生一种直觉。也不仅是直觉,还有一个理由。 大唐前国师说出那个可怕的谶言,导致大唐前太子与几位王子惨死,明显是当朝首相与吴贤妃的陷害。 那个皇孙终是人吧,是人,有什么能力让天地崩塌? 但不能小视一些有真本领的大预言师,这种人数量很少,整个天下可能不足十余人,不但需要修炼,还需要极强的特殊天赋,反正普通人、包括未受伤的柳秀都不行,不是柳秀资质差,而是柳秀没有那种特殊天赋。 这些人真的能以牺牲部分寿元的代价,看到未来时间长河里的某个片段。 沾到了寿元,他们肯定不愿意出手。 可若是他义父侯国公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且侯国公也有足够的人脉认识到真正的大预言师,说不定某个大预言师会出手,看到自己未来的某个片段。 那就可能,自己会在蒙南找到皇蛊,这次来很冒险,却似乎成了最后的一次机会。万一有的传说是真的呢? 反正都到了这份上,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不如来雾山博一博。 但地阵里有这么多怪物,如何对付? 他想了一会,没有头绪,先走出通道,阵门关上了。 这个不要紧,有的是出去的办法。真将自己逼急了,大不了不管其他人死活,深夜时分将洞门挖出一个大窟窿,将自己手腕割破,将血滴在阵门口,包扎伤口隐匿起来,怪物必然被血味吸引过来,那怕罗勃他们发现了,也来不及,只好逃命,自己趁乱逃出去。 只要怪物不会在通道里游荡,柳秀也不急。 他又进入第二条通道,来到尖刃的机关前,前面的景象差一点让他呕吐。落花城在这里折的人数量最多,怪物并没有停下,一直追到鱼离阵,前面没有死人与血腥味,加上阵门合上,才退回地阵深处。 走回通道外面,柳秀想了想,认为罗勃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正好自己背囊里带有一些干粮与食用水,于是来到第六条岔道,拨剑再次挖岩壁。外面的岩壁更加松软,挖得快,又小心地将碎石处理好,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将耳朵附在阵门上。 “殿下,里面有动静,怪物已经来到洞口。” 高城主的声音,敢情他在洞口守卫,听到柳秀的一些动静,以为是怪物在徘徊,将大伙叫了过来。 阵门有点厚,因为地阵改变,它们与整个地阵不能形成一个整体,费点力气,从外面推,从里面拉,皆能将石门打开。 “不用担心,那群怪物数量虽多,智力低下,没有气息透进去,它们不会从里面开门。”姚护卫说道:“殿下,我就担心通道比我们估计的还要长。” 一般人进去多半会迷失方向,柳秀由于小智帮助,大约方向还是能掌控的。 通道的规模要比夜鹰尊者想象的更庞大,这是阳鱼门的通道,除了这扇阵门,还有阳奎门、阳旭门、阳矶门、阳虤门、阳雀门五扇阵门,每扇阵门对应的地下通道数量都差不多。 从阵门到地阵核心有多远呢,不过超过两里路。真实长度就看从那个岔道进去了,有的岔道绕的远,有的岔道有许多弯子。但即便从最远的岔道进去,若不顾忌各种机关,与一些恐怖的东西,对于外面的高手来说,都不算是很长的距离。 夜鹰尊者有的说对了,离核心处不算太远,已经走到了第四条通道,柳秀推算着,还有两条通道,便能到达核心区域,正好了吻合六星聚元阵的六六之数。 不过前面除了怪物,还有一个大恐怖…… “殿下,我们走了三条通道,长度几乎达到两千步,第四条通道遇到那些怪物,说不定前面还有通道,通道数量又多。殿下的纳器虽足够大,据我估计,最少也需要买两次黑火油,才能将它们完全烧死。” 是阴舍诃的声音。 纳器? 这才是真正的宝器。 它的制作方法很久就遗传了,现在的纳器皆是从各个遗迹里挖出来的。因为年代久,或者其他的原因,许多纳器陆续损坏,导致数量越来越少。 他义父侯国公活着的时候,手里有一个纳器,侯国公去世,南山学院立即将这个纳器收回。整个唐国,纳器总数量可能不过千余只,至于蒙南,数量会更少,如乌蒙地区,他游历了数年,也未听到谁拥有纳器。当然,拥有者是不会说的,即便如此,数量顶多不过四五只。 用黑火油烧怪物,只要黑火油数量足够多,通道又是一直向下的,未必不是一个主意。 但这么多通道,装上两回,便能差不多将怪物一起烧死,这个纳器空间得有多大? 如此贵重的宝器,甬罗王怎么放心让他的儿子带到乌蒙来? “阴尊者,你误会了,夜鹰尊者推测,你们一行已临近主墓,若是有万一呢?若是前面还有更长的通道呢?那样,买两回买三回,黑火油数量也不足。可是你也看到了,它们有一个明显的特征,极度嗜血。”罗勃耐心地解释道。 买黑火油,是白护卫一个人去的,道路熟悉,修为高,速度快,又没有炮灰的拖累,明天上午差不多就能到达落花城,后天上午差不多就能返回来。 若是买两回,又能延后两天。 杨龙木与他几个好友未来,罗勃不担心,二十几个人呆在雾山,就是唐军知道,也找不到。担心的是周峰,他是知道具体位置的。时间拖的越长,他越是危险。 “黑火油数量太多,你不怕将主墓也被烧掉?” “是,殿下英明。” 阴舍诃等人退下。 姚护卫说:“殿下,此人想逃跑。” 不是数量不足,而是时间拖的越长,逃跑的机会也越多。 26 焚 “盯紧一点,只要不逃,尽量安抚吧,他们只有十几个人了。”罗勃说。 柳秀眼睛亮了亮。 他听到的不多,对外面情况也不大了解。但听到两条重要的信息,死了不少人,落花城可能只剩下十几个人。其次是罗勃准备用火烧这些怪物,他已猜出罗勃的办法,时间是来得及的,没有自己等修为弱的人拖累速度,又熟悉道路,白护卫速度会非常快。不过就是这条办法,依然需要大量的黑火油,罗勃那只纳器究竟有多大的空间? 见机行事了。 柳秀更加不急,他挖好洞壁,人跳进去,又继续推演。 半夜时分,被小青弄醒,柳秀立即将隐息符贴在自己身上,又在前面插上阵旗,一会儿,几只怪物游荡过来。 “与夜魔毒真的很相似,深夜正是它们活跃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畏光?” 第二天中午,阵门打开,阴舍诃几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没有看到怪物,他们才带着石头、泥土进来,来到第二条岔道,在其他岔道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只有阴舍诃他们走的最远,罗勃也只能继续选择从第二条岔道突破。 阴舍诃几人将泥土放下,建成一道三四尺高的石墙,又将它们拍实。 “这是为倾倒黑火油准备了。” 柳秀又向外面看去。 “那么多武器?” 怪不得甬罗王将贵重的大空间纳器交给罗勃,当然,柳秀也明白了甬罗王的计划。 接着他看到高城主几人在开采石头。 纳器暴露出来,但有了纳器便能做很多事。 比如这些石头,关键时候将纳器里的石头倾倒出来,堵住通道,便能赢得撤退的时间。 “呵呵。” 柳秀去了落花城杨府一边准备一边就在推演,昨天入阵,看到了更多,也能推演出更多的东西。 通道深处的东西,可不是堵住通道就能保障安全的。 做好土堤,阴舍诃几人迅速退走,罗勃与姚护卫站在门口暂时未关阵门。姚护卫说:“殿下,明天你不要进来。” “我不进来,能放心乎?” “进来可以,遇到危险,立即撤退。还有,这次若还是得不到孟天王的传承,你也要回去。” “姚坎,此次我向父王请令而来,无功而返,以后就不要争储位了。” 储位? 柳秀忽然想起来,据说甬罗王有十几位妃子,十三个儿子。 “那个唐国小子有没有死?” “不用管他,等我们出来,你将这颗爆元弹点燃,将此处轰塌。”罗勃将一个大铁丸交到姚护卫手中。 轰塌阵门可不是为了柳秀,而是毁掉阵门,不让其他人发现。 柳秀心里说,你还想出来? 又是一夜过去,阵门重新打开。 罗勃带着大伙走了进来,拿出那只手镯,从里面倾倒出许多木桶。 “这只纳器空间果然很大,怕是将落花城的黑火油一起买来了吧。” 柳秀目测了一下,它的空间约有近百立丈,即便他义父手中的那只纳器不过十余立丈,可以说这只纳器价值连城,这么大空间的纳器,不知甬罗王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不过这个风险是值得的,若是雾山之战罗勃获胜,各个强者不得不反,这些武器又交到他们手上,唐军不但会惨败,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将所有木桶倒出后,大伙拍开桶盖,将桶里的黑火油倒入石墙后面。前面的通道比较平坦,黑火油密度又大,想要流到后面,还有一会。于是罗勃带着大伙出去,将阵门关上。 直到半柱香后,阵门才重新打开,罗勃向大伙分发弓箭与弩炮。别看它们是战场上的武器,放在这里,比各个巫师的巫术都管用。 落花城有些人脸上露出怨愤,一个个心里想到,若是你前天将这些武器拿出来,我们不是少死许多人? 想的太多了,罗勃努了努嘴。姚护卫会意,他持着纳器跳到石墙里面,来到尖刃前停下,然后打开纳器,将这两天夜鹰尊者等人猎杀的蛮兽尸体一起倒入通道里。数量之多,就连隐藏在第六条通道口的柳秀也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姚护卫不敢逗留,倒完后立即返回,又迅速来到外面,将那些小山般的武器收入纳器里面,交到罗勃手上。 “来了,”小青又开始不安地扇动着翅膀。 修为最高的夜鹰尊者也听到了动静,他喝了一声:“准备。” “果然很强。” 一头怪物不知如何发力的,从石墙里跳出来,没有落地,就被路达尊者反手一箭给活活射中胸膛,落在地上不动。其实罗勃搬来的都是他从甬蒙带来的普通军用武器,只比一般民用武器强一点,或者这么说吧,胜过柯家寨百姓手中的武器,又不及柳秀替阿蛮专门请人铸造的那把剑。 就是这些普通的军用弓箭弩炮,在路达尊者等人手中,威力无穷地放大。 毕竟剩下来的二十几人,几乎无一弱者。 正好通道宽度有限,加上提前准备了一道石墙,二十几人组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方的血食可能渐渐少了,开始有更多的怪物向通道口扑来,二十几人压力越来越大。 严杪尊者一个不小心,被一头怪物抓住,其他人还未来得及救,就被怪物迅速地拖到通道里,不久便传出他撕天裂地般的惨叫声。 “殿下,要不要点火?”高城主问。 “再坚持一会。” 柳秀暗中点头,在不知道通道有多深、怪物有多少的情况下,时间拖的越长越有利,只有拖的更长,才能尽可能地将怪物吸引到沾着黑火油的通道里。除非如阴舍诃所说,持着那个大空间的纳器去落花城再买一回黑火油,罗勃又不敢等。 过了一会,一个叫解登的人又被怪物抓到通道里弄死。 有几个落花城的人开始出现了恐慌,姚坎说:“殿下,时候差不多了。” “放。” 大伙捡起地上的火把,一一掷入到通道里。 不一会儿大火弥漫,余下的人一起发出欢呼声。 到是阴徐二人有些心不在焉,阴舍诃还不时地向第三条岔道瞟去。 “看啥呢,我还会在那条通道等你们找?” 也没人找他,阴舍诃只是看一看。不一会儿,传出来一股难闻的焦臭味,空气也开始变得灼热。阵门口又刮起了一股狂暴的气旋,向通道涌去。柳秀不得不小心地扶着阵旗,省怕有人发现他,毕竟离的太近,而这些人都是修为深的强者。 气旋刮了一个多时辰,渐渐平息。 “再来。” 夜鹰尊者又从外面搬来几头沾满鲜血的蛮兽尸体。 过了好一会,也没动静。 柳秀看不到第二条岔道里的情况,不过竖起耳朵听着。 “大约怪物真的全烧死了,或者有,也被困在某个地方不得出。” 罗勃冷漠地说:“高城主,你带着落花城的人先进去。” “啊。” 柳秀有些好笑,小炮灰一起折了,轮到你们这些大炮灰了,啊什么。 七比十五的情况下,阴舍诃都不敢逃跑,变成了九比十三,高城主哪敢生起反抗的念头,他只好拖着惨白的脸色,带着十余名落花城的人先行进入通道。 罗勃的人也未全进,姚护卫继续站在阵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通道。半个时辰过去,大半个时辰过去,快一个时辰过去。关键不能再拖下去,一旦拖到黑夜来临,即便柳秀做了许多准备,他也不敢深入主阵。 他先掏出一支琉璃管,吞了一粒药片,又将小青与小碧放到竹筒里,塞上木塞,迅速揭掉隐息符,拨掉阵旗,向第六条通道跑去。 这条通道前面便是鱼水阵,因为大阵的改变,鱼火阵威力无穷的缩小,属阴性的鱼水阵威力却无穷的放大,前天,正是第二个被怪物拖到通道里的解登的带领下,六人进入此条通道,仅是第一关,落花城的五个小炮灰便全部折在鱼水阵下,解登只好返回。 硬抗之下,柳秀绝对闯不过去的,况且对方是一个小武王。他也不会硬闯,仅跑了三步,正好避开对方的视线,便将手中的琉璃管砸在地上。 姚坎先是愣了一下,这个唐国小子胆子得有多大,竟然一直躲藏在大伙眼皮底下。 至于未发现,以他的境界是容易理解的,不是柳秀用了阵旗与隐息符,大伙就发现不了,是大伙疏忽了,根本未注意另一边。 他迅速清醒过来,向柳秀追去,一个小武王,速度得有多快,那怕柳秀用了神行符也逃不了。眼看眨眼之间,柳秀就要被追上,忽然姚坎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实际还有救的,他是小武王,速度快,只要迅速逃到洞外门,大太阳照一照,夜魔毒便化解了。 关键姚坎知道自己中了毒,但不知道中的是夜魔毒,还想扛一扛,先将柳秀抓起来再说,就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夜魔毒发作。姚坎艰难地迈了两步,倒在地上不动了,一会儿只剩下一堆骨骼,还有衣服以及他腰间的佩刀,手里抓住的那颗爆元弹。 刀未要,但捡起了爆元弹。 柳秀看着这堆骨骼,微微叹口气。 来到蒙南,他不得己之下杀了几个人,可他的性格却不喜杀人。若不是姚坎一直不离开,柳秀宁愿从另一个方位出去,也不会用计来猎杀他。 柳秀放出小青,拿出夜明珠,看着第二条岔道,站立一会,走了进去…… 27 大恐怖 通道里布满了灰烬,越往前灰烬越厚。仅是半杯黑火油,便能维持火把烧上近半天时间,况且是近百立丈的黑火油,燃烧时会产生何等的高温。 若是没有那只纳器呢? 柳秀站在罗勃角度想了想,还是有办法的。 怪物极度嗜血,可以与之前一样,杀死大量蛮兽,但不能全部放在洞门口,陆续地将蛮兽尸体向更远处放。夜晚打开阵门,通道里的怪物还会被全部吸引过来,又陆续地吸引到远处。 这是雾山,生存着多少生灵,渐渐地怪物就被引走。 不过如此,二十几个人大半连山洞都未进去,就会被怪物猎杀,另外也有未完全引走怪物的可能。 若是它们不怕阳光,那怕一半怪物逃出雾山,雾山两边的百姓将会迎来一场灾难。 后面的,罗勃肯定不会管了。 “智慧与知识还是很重要的。” 或如姚护卫,正面交锋,一百个柳秀那怕底牌尽出,也不是姚护卫的对手,却让柳秀轻松地杀了。 如此多的怪物,居然被一把火烧光了。 进入第三条岔道,柳秀隔着被他挖破的石门向前看去。 前面出现了几具尸体。 柳秀小心地从窟窿里跨过去,前面死了五个人,全是落花城的人,包括徐芼。大约死的很不甘心,依然瞪大眼睛。 他默想了一会。 姚护卫将大量蛮兽尸体倒出来,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地阵里的怪物一起扑过来。只是怪物数量远比罗勃他们想象的要多,前面各条通道塞满了怪物,后面通道仍有不少怪物。 自己将石门挖出两个大窟窿,但没挖到底部。虽便于移动,石门下面有缝隙,黑火油流淌的速度终是慢了些。 黑火油数量少,一时半会未烧死,罗勃又扔了几头蛮兽尸体,只是这些侥幸未烧死的怪物还有恢复中,未扑向洞口。 后面罗勃一行人进来,怪物也渐渐恢复过来,好在它们再生了,也变弱了,折了五个大炮灰,罗勃他们将余下的怪物全部杀死。 “必须要小心,估计还有怪物活着。” 柳秀将徐芼的眼睛皮合上:“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正是死,两天时间,为什么不逃?”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看着墙壁:“吞天藤。” 这是一种可怕的近乎于传说中的植物,不知道孟天王从什么地方找来的。 若是大阵正常,仅是这根吞天藤便能让怪物好好地喝上一壶。大阵转变,藤天藤得不到元气补充,怪物扑来,迅速将它撕碎,加上后来又被火烧,若不是小智的帮助,柳秀都辨认不出来。 他一把将它揪下来。 “似乎根系未完全死。” 想了想,将这株吞天藤的根放在腰囊里,走了几步,前面就是第五条通道,小青开始示警。柳秀不可能回头了,他踏入第五条岔道。 到了这里,战斗依然在继续,柳秀陆续地看到不少被杀死的怪物,以及七具死尸,包括罗勃身边那名修为略低的护卫,以及高城主,但阴舍诃居然还没有死。 “只有九个人了,落花城更可怜,只剩下两个人。” 走了一会柳秀再度停下,前面墙壁上被打出来一个大窟窿,地上有着大滩水迹,中间放着一些怪物的尸体,尸体的下半部分在渐渐融化下沉。 “好厉害的腐蚀之毒。” 无疑这里是第五条岔道的机关,大阵未损坏,越往里去机关越厉害,反之则反之,现在越往里去,机关削弱得越厉害。 罗勃一行只有九个人,却有六名武王级强者,余下三人也是大武宗级别,加上机关削弱,被九个将墙壁打出一个大窟窿。毒液也流到通道的地面上,罗勃一行又拿来怪物的尸体作为垫脚石,跃过毒液区。 柳秀再次推演,昨天阴舍诃等人将石墙建好离开后,正好是正午时分,柳秀将几条岔道察看一番,分别是鱼火阵、鱼离阵、鱼归阵、鱼震阵、鱼师阵、鱼水阵。 第二条通道鱼离阵,对应的属性为光。次之金刃,次之土性毒气,木性吞天藤,阴性腐蚀毒。 还有卓君阔他们进来的通道,以及其他的通道……六星聚元阵是一个疗伤的地阵,不过布阵时,会根据地形进行一些调整变化,然而有了局部的内部参考,加上地表的参考,那就能做进一步的推演。 推算了好一会,柳秀也跳了过去,到了这里,不用小青示警,他也知道更危险,立即将隐息符贴在身上。 前面就是第六条岔道,也有六条通道。 之前罗勃九人来到这里皆有些纳闷,在他们想法里,离主墓应当不远了,那只能有一条通道。或者主墓比自己想象的更远,但都到了这里,只好继续向前走。其实离主墓——主阵真的不远了,就在前面。 主阵在哪里呢,它就在夜魔毒那个洞穴的下方,但在很深的地下,即便柳秀告诉罗勃,也不可能从上面直接挖到主阵处。 柳秀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前面还有两个恐怖之处,对于柳秀则可能是一处,但却是大恐怖。 “拉成直线约为六七百步,自己原先推测是对的。” 停止了推算,又辨认一下,罗勃一行是进入了第二条岔道,他来到第二条岔道前,只是看一看,未准备进去,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柳大夫,扶我出去。” 柳秀举起夜明珠向远处看了看,说话的人正是罗勃。 他走上前,用剑将衣角割下一块,塞住了罗勃的嘴巴,提住他迅速撤离,一直撤到第三条通道残破的石门边才停下,放下罗勃,用手搭在他的脉博上。 “脉博虚弱,脸上没有血色,里面果然有许多顶级大鬼。” 前段时间他来到这里,看到了夜魔毒,想到了孟天王的一些传说与记载,随后根据地形推算,推出这里有一座庞大的六星聚元阵。落花城一带传说孟天王带走一些巫师与工匠,南山学院里的一些记载则是带走许多巫师与工匠。 后者更可信,站在当时唐人的立场,只会轻视乌蒙,不会重视乌蒙,更不可能夸大记载。 那么许多是多少呢? 当时柳秀做了好几个推断。 是六星聚元阵,是疗伤用的,唐军又迅速逼近,建设大阵的速度必须快。 大阵建好了,也没有传出孟天王的消息,说明建好后不久孟天王死了,那么在建阵时孟天王伤势已经很重,必须要尽快建好。 当年孟天王建国,将孟王城定为国都,先后扩建了好几次,也迁来许多百姓,有足够的人手。 根据这三条推断,孟天王至少带来了数万人建阵! 但是孟天王没有了消息,这些人同样没有了消息,多半是建好阵后,孟天王将他们杀掉。 一般人死后,灵魂归于冥土,但有少数情况,包括一些冤愤的人,灵魂不甘,仍逗留人间,便成了游荡人世的鬼魂。这么多人被枉杀,必然产生许多游魂野鬼。 可怕的是梦溪河中断,地势更变,六星聚元阵已经化为一座凶阵,汇聚的不是阳炁,也不是雾山的煞气,而是阴煞。经过浓稠阴煞滋养了数百年,这些鬼会茁壮成什么样子? 下面如有上百头或者更多的,与柳秀阴隗盒里那头大鬼同等量级的厉鬼,无疑下面变成了一处极为恐怖的所在。 当时柳秀未想打它的主意,未对阿蛮说,摘了美人草的叶子后就走了,也不会管它有多恐怖。 柳秀从腰囊里拿出一片美人草叶子,喂到罗勃嘴里。它是疗伤圣药,罗勃纳镯里也有,只是罗勃吓傻了,根本想不起来。 不一会,罗勃稍稍好转。 “二世子,你们进去后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大厅,有许多真正的厉鬼。” “大厅?果然有许多可怕的厉鬼,许多是多多?” “几百头。 “几是几?” “可能有两三百头,都很厉害,阴舍诃放出的几头鬼,眨眼间被它们给吞掉。” “有这么多厉鬼,为何不在通道游荡?” “不知道。” “通道里还有没有怪物了?” “不知道。” 那个地下大厅里有什么东西,或什么布置呢,柳秀想了一下又问:“两三百头,有点难办啊。余下的人呢?” “他们全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推算出来的,你们说这里是孟王墓,实际不是墓,而是一座疗伤的超级地阵六星聚元阵,只是梦溪河中断,地势改变,变成了一座凶阵。” “你为什么不说?” “说了,等你将我弄死啊,”柳秀好笑道。 “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进来?” “我幼年时被一名邪修击伤,元脉浊化,后来我虽被我义父所救……对了,我不是你们所猜的大唐顶级世家子弟,我义父乃是前南山学院的院长,不过他去世了,你懂不懂,不是普通人家,也不是顶级家庭。义父也没有治好我的伤,一旦元脉全部浊化,我必死无疑,义父临终前,让我来蒙南寻找一只皇蛊,用皇蛊强行打开地井关,增强吸收元气的速度。只要吸收元气的速度大于浊化的速度,我便能突破拓脉境、气海境,那时就能活下去。” “你才是开窍境?”罗勃不相信,开窍境算是修为吗?一个普通人! “开窍境又如何?再告诉你一件事,若不是受伤,我可是一等一的资质,拥有一百零八个窍穴的顶天天脉。” “救我,”罗勃意识到不妙,软弱地说了一句。 “救你?虽你被厉鬼吸走了大部分阳气,我还是能救的,但是…… 你带着大量武器来到乌蒙,不好说对错,兵道本身就是诡道。你寻找大量探路的替死鬼也不好说对错,换成我,也不会让自己人去牺牲。 落花城的各个强者大部分背弃大唐,投奔你父亲,也不好说对错。 错的是你不该将落花城这些臣服你信任你的人请过来做探路的替死鬼,心肠太歹毒了。 正好,我缺一个关键的阵眼,做我的阵眼吧。” 28 石棺 “柳大夫,放过我吧。” “放过你?”柳秀指着徐芼几人的尸体:“你有没有放过他们?” 他又拿出爆元弹:“有没有准备放过我?” 说完,将罗勃的嘴巴重新堵上,又撕下他的衣服,将他捆了起来,忽然柳秀盯着罗勃的手腕。 他一把将那只镯子抹下来,对纳器柳秀不陌生,因为要随时准备备用,罗勃没有刻上自己的精神印记。柳秀将精神力贯注到纳器上,看到里面小山一般的武器,还有一些石头,行李,一大堆元石,以及一些锦盒。 空间真的大,柳秀只是看了一眼,连那些玉盒里有什么都没有关注,便将精神力收回来,这里比较安全,柳秀坐下重新推演一遍。不能再耽搁了,万一通道里还有一些怪物呢,更不能拖到夜晚行动。 这个纳器也来得及时,柳秀将不相干的东西一起放了进去。 他又将罗勃提到第六条通道前,没有进入第二条岔道,而是来到第六条岔道,将罗勃放下来,从腰囊里拿出几十面阵旗。 它们才是他在杨府制作的阵旗,也不是什么粗浅的阵旗。至于前面所插的阵旗,则是他从大安城带过来的。 有的插在第六条通道里面,有的插在第六条通道的外面,一会儿只剩下最后一面阵旗,不过其他的阵旗忽然消失不见。 罗勃这才明白为什么柳秀仅是开窍境的修为,却能在各个禁区出入,到现在也未死,不过将他提回来又放在这里,绝不是好事,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柳秀。 不可能放过他的,柳秀取出一根火把点燃,放在罗勃身边,又将夜晚珠放入怀中,接着拿出许多物事,摆在阵旗中央。 它们要么是阳气重的物事,要么的一些顶级蛮兽的精血,有的是柳秀陆续收集到的,有的是在杨府杨龙木替他搜集的。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鬼魂是阴厉之物,可它们都喜欢吸食阳气与精血。 只是有的小鬼羸弱,对方气沛血旺,便撼不动,反会伤及自身。故有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的说法。还有一些身体虚弱,或岁数大的人,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他们虽看不到,确实是“遇到”了。 对于主阵里面的那些大鬼,不可能存在害怕阳气的说法,阳气越足,它们越是喜欢。 柳秀放下这些物事,退到第二条通道的入口处,贴隐身符,插阵旗,然后关注着南边的动静。 可他的额头却涔出一些细密的汗珠,对于阵法,他理论知识十分丰富,实践的机会却少之又少,又是借力布阵,有没有失误之处?柳秀不敢打包票。 罗勃提供的消息有限,但提供了两条最重要的消息,里面的厉鬼有两百多头,比阴舍诃养的鬼还要厉害,大约与柳秀阴隗盒里那头大鬼是相同等级的,两百多头王级大鬼! 所以几个顶级的高手刚一进去,皆没有逃出来,至于罗勃,可能白护卫拼命的保护,九成九的精气阳气还是被吸走了。 不久,许多幽影飘了过来,涔出惊人的阴寒之气,柳秀都仿佛被冰冻住了,小青开始还在不停地示警,现在伏在柳秀怀里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柳秀才将最后一面阵旗插上。 他借助阵旗,摆了一座简易的困鬼阵。当然,以他的修为是无法发动这座困鬼阵的,但这里本来就有一座庞大的地阵,虽然地阵转换成凶阵,但多少能借助它的一些力量,将这座困鬼阵触发。 虽巧,却需要更精密的计算,所以在杨府,柳秀就在准备与推算,一路上还在推算,进了地阵,包括刚才,又根据这里的实际情况,做了最后一次推算,才摆下这座困鬼阵,一个冷门的阵法,专门用来围困阴祟的东西。 不过终有些偷机取巧的嫌疑,而且阵内是两三百头顶级大鬼,即便有了困鬼阵,时间也不会长久。 最后一步了。 柳秀站了起来,拿出夜晚珠向前冲去。 前面出现一个大坑,坑里放着许多石头。多半罗勃他们进来,将这处机关触发,罗勃一行粗暴的破解了机关,露出地坑,罗勃又粗暴地用纳器里的石头将地坑填了起来。 是什么机关,柳秀也不管,他踩着石头继续向前跑。前面陆续看到白护卫、路达、阴舍诃等人的尸体,柳秀只将阴舍诃手中的那面幡捡了起来,放入纳器,余下的,那怕各个尊者手中的兵器柳秀也未要。 通道尽头是一个阵门,不是外面几乎完全密封的阵门,阵门上有许多纹阵与小孔眼,不过现在阵门已经被打碎了。 “不是罗勃他们破坏的,而是那些怪物强行打碎的。” “理论上若没有外力的杀伤,这些怪物已十分接近于不死不灭的状态,但它们终是低智力的生灵,罗勃派进来两拨人,许多人死了,血腥味使它们从冬眠状态惊醒,然后将这些门打碎。” “我们是在最前面的,于是成了第一拨遇到它们的人。” 这个推测对不对,进入到大厅回头看一眼便知道了。他出了阵门,前面是一间宽阔无比的地下大厅,四周墙壁上还长着了许多奇怪恶心的茹状物。 “鬼面茹,难怪那些怪物吸血后又回来了,这些大鬼呆在主阵不出去。” 它对于普通人作用不大,不过对于那些阴祟的生灵,能产生强烈的迷幻兴奋的作用,因为十分罕见,与阴隗木一样,几乎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除了鬼面茹,地下还有许多工具与武器,只是时间隔得久,加上阴煞的腐蚀,皆不能用。 夜明珠照明范围小,柳秀持着它又走了好几十步才看到一个新阵门,果然这座阵门也被怪物打碎了。 “看来这些怪物与大鬼原来一直困在这个地下大厅里,也不能说困,因为有许多鬼如茹,若是没有外人进来,它们也不会主动出去。” 不是揭谜团的时候,他又向前看去,前面黑暗一片……上面有一个洞穴,当然,原因都不用分析了,他持着夜明珠向中间走去。走了近百步,看到一间小密室。 也不用推算。 才开始孟天王试图疗好伤,然后建造大阵。并且害怕唐军找到他,又在地阵里布置了无数机关。后来伤势越来越重,已经没有希望了,才建造了这间小密室,当成了他真正的墓穴。 柳秀来到密室前,密室有门,上面也有阵纹,关键这是真正的主阵中心地带,地势影响最大,虽有阵纹,已经不管用了。柳秀先将小青与小碧放到竹筒里,又吞下两片药,走上前,用手向门推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传来微弱的光芒。 柳秀向头顶看去,头顶上有一个孔眼,它可能是整个地阵微一的透气孔,只是为了避雨水,不是直通地面的,有些弯曲,并且离地面很远,看不到天空。 “难倒我不当死,是冥冥中的巧合?” 虽是唯一的透气孔,但过去了几百年,泥土也将它渐渐堵塞。后来两头蛮兽争地盘,又将这个孔眼露开。两头蛮兽虽在白天打斗,凭借着它们的直觉,隐隐感到下面有它们不能招惹的东西,后面打斗时有意离开孔眼的范围。 接着柳秀来了,发现了夜魔毒,发现了六星聚元阵,才做了许多充分的准备。当然,若是不发现,柳秀也不会过来。至于皇蛊,也许有,也许没有,马上就要揭晓。 柳秀又看着密室,密室地面上有一些泥土,这是上面土坡流淌下来的,还有一样看不见的东西,夜魔毒。 所以柳秀断定罗勃他们一个也不想活着出去,即便没有那些恐怖的大鬼,来到这里,推开密室的门,在这种昏暗幽闭的环境下,谁能想到还有夜魔毒。就算想到了,匆忙之下,谁能配出来解药,不要解药,连药材也凑不齐! 还是一个结果,必死无疑。 但柳秀琢磨着,孟天王有意将夜魔毒放在这里,是当成他墓穴最后一道防线的。至于闯进来的是好人坏人,以孟天王的生性,还会考虑? 就不知道夜魔毒会不会吞噬那些怪物了,也能做一个试验,马上出去时,带上一具怪物的尸体,便能得知,不过现在不是考虑它们的时候。柳秀又看向中心地带,中心地带有一个阵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阵纹,它是整个地阵的精华。 阵台中央放着一具密封的石棺,再没其他的东西。 只有石棺也不失望,柳秀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推测,他推了推棺盖。 “有符阵。” 若是推开了,这趟会白来了,推不开,反而多了一份希望,原因就是这里有夜魔毒。 他开始推动石棺,原来石棺有没有地阵或符阵与阵台相连,柳秀不清楚,若是有地阵,这里是最核心处,现在反成了损坏最严重的地方,阵势威力也无穷削弱了。 即便如此,推动起来也十分吃力。 “果然有气眼。” 大股大股浓稠的元气扑面而来,它是与外面某个或多个区域相连,但不会与密室相连,否则夜魔毒早侵袭进去了。即便没有皇蛊,孟天王也不会想自己的尸骨被夜魔毒吞噬。 他从纳镯里拿出一张油布,油布与罗勃无关,是柳秀在落花城请高克直安排人手特意制作的,随后塞入背囊,刚才又放入了纳镯里,它十分轻薄,但密封性很好,不然便阻止不了夜魔毒的入侵。 将油布铺在地上,又小心地将石棺推移到油布上,随后用油布将石棺包紧。到了最后一步的验证,他用纳镯对准石棺,用精神力沟通着纳镯,试图将石棺收进去。 29 皇蛊! 未收进去……真收进去了,反而不好了。当然,这不能代表着石棺里就有一只皇蛊,只能说有一丝可能。他又看了看纳镯里面,从里面那出一小堆绳子,将石棺捆上,背在后面。 真的很沉,若不是柳秀有着强大的肉身,仅凭借他的修为,都背不起来。 时间还来得及,他四下里瞅了瞅。 因为上面传来微弱的光线,能看得更远。 大厅边上有着许多粉末,大约是元石,元气耗尽了,全化成了石末。南边的石门没有破坏,不过从孔眼里传来大股元气,那边是阳雀门的方位,多半元石矿便在那个方位的通道里。当然了,即便知道元石矿的位置,柳秀也不敢去取。 他又瞅着墙壁上大群鬼面茹,这也是一种好东西,他拨出剑挖鬼面茹,也只是将阳鱼门内阵门附近鬼面茹挖了下来,随后贴上神行符,向外面跑去。 进入通道,来到路达等尸体面前,顺便摸了摸,武器的什么柳秀不大感兴趣,主要看各人怀中有没有他们修炼的秘笈,虽然他们修炼功法多半很邪恶,终是王级或大宗级强者,有着很强的借鉴价值。 没有让他失望,居然让他摸出来四本功法,将它们放到纳镯里。 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心里想,罗勃死了,山北几个强大的尊者死了,至于落花城,八成精英几乎全折在这个地阵里面。这些人一起死了,乌蒙的后方多少会变得更安定。 站在第三者的立场,对于这场战争,不好说对错。 可他终是一名唐人,当然希望唐军获胜。 来到通道尽头,他向南边瞅了瞅,幽影不断地向外撞击着。有的似乎发现了他,向他张大嘴巴,似是发出愤怒的喝叫。 “这样撞击,支撑不了多久啊。” 他蹑手蹑脚地冲向第五条通道,不敢再摸尸了,只捡起来一具怪物的尸体,放入纳器,正好地上又有一支火把没有熄灭,他将夜明珠揣入怀中,捡起火把继续向外跑。 跑得及时,他刚进入第三条通道,困鬼阵便崩塌了,一些幽影向他追了过去。 跑到第一条通道,柳秀已经感到后面有寒气传来。 “幸好未贪心,只取了一些鬼面茹。” 若是贪心,再耽搁一会,那怕他贴着神行符,也逃不出来。 “终是修为弱了。” 修为弱,没有元气的支撑,便不能制作更好的阵旗,否则即便利用地阵力量,那座困鬼阵支撑的时间也会更长。 到了这里,柳秀也不害怕,他继续拼命地向前逃,只要逃出来,外面正是下午时分,虽说这些大鬼不害怕阳光,然而会讨厌阳光,那时便会平安无事。 后面寒气越来越近,但柳秀已经来到阵门口,他将那颗爆元弹拿出来点燃,向后面一扔,又继续向外面跑,随后传出一声巨响,阳鱼门方位阵门口的各条通道一起被炸塌。 “威力可以啊。” 柳秀没有回头,它们都是顶级的大鬼,不但凶厉,已有了一些智慧,万一回去发现少了许多鬼面茹,可能就会发疯地不顾阳光,出地阵追杀自己。 神行符还有些力量,借助神行符的余力,柳秀一口气跑出近百里,天色渐黄昏,正好附近有一处他原先开拓的营地,他才停了下来。 走进营地,放下石棺,石棺下面果然有一些细小的孔眼。 先没有管它,从纳镯里拿出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半晌,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几年,他四入万巫公墓,三入玄昆池、虫谷,两入雷霆峡、窟浪古林、巴蛇岭,还去过长虫山、迷雾林,雾山更不用说了。这些禁区,有的如雷霆峡、虫谷、迷雾林、长虫山因为离得远,可能落花城许多强者都没有听说过。 论时间,这次冒险是最短的,也不是最危险的。 但此次冒险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不能掌控,完全赌运气,让他很是不喜。 “终于结束了。” 他将小青与小碧从竹筒里放出来,又从纳镯里拿出一些武器,一一拿在手里端详着。 “武器很精良啊。” 唐军的优势便是军纪、战阵与器甲,这三样恰恰是蒙南军队的短处。 不过根据纳镯里的武器与这颗爆元弹,甬蒙那边似乎也渐渐跟了上来。 若此,唐军掉以轻心的话,可能会吃大亏。 重新将几把武器放回去,又将里面的石头倾倒出去,这些石头没用,不但石头,一些没用的行李也让他扔了。然后又将那些锦盒拿出来,一一打开,里面有的是乌蒙各部头领送给罗勃的贵重礼物,有的是罗勃他们顺便搜集的一些珍贵药材,包括黑面魈巢穴边上那些雷浆果,也让罗勃的护卫摘下来了,不但雷浆果,那株美人草同样连根拨了起来,放在一只玉盒里。 还有一些是路达他们的物品,大约放在身边嫌麻烦,反正准备投奔甬罗王,于是交给罗勃,寄存在这只纳镯里。有的东西很邪恶,柳秀未管它们,一一重新装进纳镯,下面的才是重点。 柳秀看着石棺,石棺上的符阵很隐秘,也不是隐秘,而是他修为不够,感受不到元气的流动,便无法判断出是什么符阵。不过失去地阵元气的支持,符阵威力也随之减弱。 “最后的希望了。” 吃了一点干粮,他拨出剑,用暴力方式去打开石棺棺盖。 剑斫了许久,棺盖上闪出一道白光,符阵破掉了,柳秀推开棺盖。 刚揭开一道缝隙,一只小巧玲珑的花色蛊虫从里面飞到他眼前,用一对复眼愤怒地盯着他。 它确实是皇蛊!!! 看到它飞出后,小青吓的立即飞到竹筒里动也不敢动。 这同样是等级巨大悬差的碾压,能碾压一头王蛊,只有是皇蛊了。 来到蒙南,走遍千山万水,历尽无数险难,终于找到皇蛊……但这是成年皇蛊哎,不要说柳秀,即便强大的夜鹰天尊看到它,只有逃跑的份。并且什么样的主人便会养什么样的奴仆,这头皇蛊是孟天王的宠仆,实际等于是奴仆,还是最放心的奴仆。以孟天王的性子,这只皇蛊会是好玩意? 找到了,柳秀却不敢动弹。 四只眼睛相对,真正地成了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花色皇蛊开始在棺盖上飞,又飞到柳秀面前,呲开嘴做了一个凶狠的动作,那意思分明是说,你替我将棺盖盖上,不要打扰我,不然我们没完。 到了皇级,也不要到皇级,即便如同小青是王级蛊,也有了相当的智慧,皇级蛊,除了不能说话外,只要熟悉了,基本能用一些肢体语言与主人沟通交流。 柳秀养了一年多小青,对它们的肢体语言也不陌生。 没有动手,那就好办,柳秀心定了定。 前段时间,他遇到宋卫将、高克直一行,宋卫将很不看好。 能不能找到是一个问题。 找到了还有新的问题,若是幼虫,将它培养起来需要大量的资源,以柳秀的情况根本等不及。若是成年蛊虫,以柳秀的修为根本收服不了,说不定还会有丧命的可能。 柳秀不是这样认为的,越是成年皇蛊灵性越是惊人,就怕找不到,找到了,就会有办法收服。 或者像地阵里那些顶级大鬼,能说它们就是大恐怖,就怕不知道,知道了,总会有对付的办法。不过全天下,又是这么弱的修为,有这种想法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了。 找到了,那就好办。 柳秀渐渐冷静下来,开始不能想着收服,而是想办法与它沟通。 “你是蛊皇,应当能听懂我的话。你的主人去世后,雾山发生兽潮之战,一些灰石山都打崩了,导致梦溪河堵塞改道,因为地势改变,六星聚元阵已变成了一座凶阵,里面一些游魂也成了顶级厉鬼。 前段时间,六星聚元阵的阳鱼门被人发现,许多人进入地阵,我是被这些人抓来用做探路的替死鬼,侥幸平安来到主阵,看到你主人的灵柩,于是将它背了出来,准备重新下葬。” 柳秀又指着西北方向:“你主人建造的那座地阵就在那个方向,相隔有近百里路,你自己可以飞过去看看。” 说完,他看着这只皇蛊。 它是皇级,为什么会有皇级的划分?它可能很厉害,但柳秀不相信,它能打败那些顶级的天王高手。只可惜皇蛊数量太少了,至于被人收服的,至少眼下蒙南一个也没有。 于是关于它们的记载也少之又少。 但是皇级了,应当有许多厉害的地方,包括智慧。并且它又是孟天王的战宠,孟天王既然将它收服,平时也会与它沟通交流,那么应当能听懂自己的话。 还有,听懂了,会不会相信? 30 笔记 它真的听懂了,飞了出去,是陌生的环境,又飞回来,在石棺上顿了顿。这个容易懂,柳秀说:“你放心,我不会动你主人的遗骸。” 花色皇蛊欲向外飞。 “要注意啊,里面有许多顶级的大鬼,还有许多恐怖的夜魔毒。” 不知道听未听到,反正它的速度远比小青快,眨眼消失在昏黄的晚霭里不见。 看着它消失的方向,柳秀也没有担心。 它是皇级蛊,若不是亲眼看到它,许多人都会怀疑它是传说中的生灵,到底存不存在,都不知道。 它不仅有着惊人的智慧与杀伤力,也是一种充满了灵性的生灵。 想要它消灭掉那些大鬼是不可能的,那些大鬼想要杀死它,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小青这才从竹筒里飞出来,委屈地低鸣着。 柳秀抚摸着它的翅膀说:“小青,关系到我的生死,你先吃点苦,在竹筒里躲上一段时间。” 收服了,两只蛊虫便不会相争,但如何以一个开窍境的低修为收服一只成年皇蛊?强行收服是找死的办法,也不必要去强行收服。柳秀想了想,推开棺盖。 里面一个骷髅,过去了好几百年,管他是什么天王,尸体也化成了一堆骨骸。外面还有一件滚金边的冕服,因为料子好,没有腐烂,余下便是一把佩剑。 他将佩剑拨出来,寒光惊人。 “好剑。” 它是身外之物,他自己那把剑同样也不错,于是又将剑放回去。 除了剑,应当还有一样东西,罗勃等人与落花城的人万分垂涎的东西,传承。 柳秀盯着骷髅的指骨,上面有一只戒指,他将它摘下来。 果然也是一只纳器,罗勃拥有一只纳器多少有点不正常,孟天王拥有一只纳戒,反而很正常。 柳秀将精神力贯入进去,没有精神力印记,不是孟天王不想注入精神力封印,而是能找到他的棺材,必是超强者,留不留精神印记一个样,不如将自己传承赠予有缘人。 至于今天的结果,纵然孟天王在世,他也想不到的。 里面的空间约有近六个立丈,实际这个空间也不小了,许多纳器连一个立丈的空间都没有。至于罗勃带来的纳镯,拥有近百立丈的空间,有是有的,但这样大空间,恐怕整个天下也不会超过十只,反正柳秀未听到谁的纳器拥有如此巨大的空间。 罗勃虽不及他父亲,但也不差,身边还有一些强大的护卫,乌蒙许多人暗中支持甬罗王,再考虑到此行若是成功的战略意义,甬罗王才将纳镯交给了罗勃,又在里面放满了武器。 若不是他遇到了孟天王的地阵,若不是柯鹿安想害柳秀,使柳秀来到这座地阵,罗勃纵然不成功,也得不到孟天王的传承,还是能将这只纳镯平安带回去的。 但也说明了罗勃父子的差异,孟天王为了大局,那怕是如此珍贵的纳器,也交给了儿子。 罗勃只是小聪明,白护卫去了落花城可以不说,人都到了地阵前,以前发生的就可以说了,只要说开,可能就会是另一个局面。罗勃偏偏什么也不说,只想着独吞与好事情。 柳秀看向里面,里面除了一些册子,别无他物,这个容易理解,孟天王进入雾山建造地阵,必然带走大量资源,然而这些资源也一起用在大阵与各个机关上了。 他将这些册子拿出来,全是笔记。 柳秀也有写笔记的习惯,不但将自己一些重要的事记录下来,还会将一些医术或修炼上的心得记录下来。不同之处,柳秀是将两者分开的,后者在他随杨龙木离开柯家寨时,交到阿蛮手上。 孟天王则是将两者放在一起的。 柳秀从头观看,开头是一篇回忆录: 凶手手中的柴刀如同死神的镰刀,他们的面容狰狞可怕,不断地收割着亲人们的生命…… 那是孟天王十二岁时的事,那时孟王城不叫孟王城,而叫碧溪城,碧溪河便是现在的梦溪河。孟天王的家乡叫孟家寨,是孟族的一个血缘很远的分支。与柯家寨类似,与周边各族积累了许多矛盾。不过孟家寨周边各寨民风更加野蛮,孟家寨积累的仇怨更深。 孟天王十二岁那年的秋天,他随几个寨民进山打猎,当然,那时的孟天王可没有阿蛮运气好,遇到一个好师父,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人,十二岁渐渐长大了,他不是打猎,而是孟家寨大多数少年人必须经过的历练。 几天后回寨,听到寨中传来喊杀声,哭声。 几人匆匆向孟家寨赶,看到惨烈的一幕,周边十几个寨子联合起来,正在屠杀孟家寨的寨民,孟天王还看到自己的父母、祖母以及两个年幼的妹弟,一起被人杀害。 他要去拼命,被几个寨民拦了下来,将他嘴捂住,拖回山里。 几天后回来,几人将寨民的尸体埋葬,孟家寨也不能呆了,连夜投奔孟族主族。孟族主族派了一个叫孟钎的强者带着几人过来调查,孟天王无意中看到一幕,周边参与屠寨的十几个寨子派出代表,向孟钎送了许多贵重的礼物。得到好处,孟家寨的寨民与孟族血缘隔地远,此事不了了之。 孟天王只好去碧溪城投奔他家的一个亲戚,他父母在的时候,两家关系很好,有频繁的往来,但他父母不在了,这个亲戚露出丑陋的嘴脸。不但每天让他做许多事,待遇也很差,过着饥寒交迫、衣不蔽体的生活。 孟天王在这篇回忆录里写了一句,自己连狗都不如! 柳秀忽然醒悟过来,正是这段经历,才造成孟天王的性格大变,凶残狠辣。 但他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天王,不仅是气运、毅力,还有着惊人的天资。 他在碧溪城一呆便是三年,在这三年时间里,暗中识了许多字,而且碧溪城终不是乡下,也开拓了他的眼界。在十五岁时,他决定做一件事。 这篇回忆录到此为止,后面便是正常的日录与修炼心得。 十五岁那年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摸着柴刀,将他亲戚一家全部杀死,并且在日录上用鲜血记上一句话:早晚一天,我会用仇人的鲜血染红这片苍天、这方大地! 随后他连夜向中土出发。 与传说对上了。 中土那时也不是净土,正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的时候。据说未乱之前中土户籍上有四亿户人口,大唐一统中土后,只剩下一亿余户,可想而知,死了多少人。 大唐十五道,邻近蒙南的是巴南道与夔山道,但那时候巴南地区与夔山地区同样混乱无比,孟天王先去了巴南道,不想得罪了一个豪强,只好逃向夔山。 半路上无意中遇到了一个高人的洞府。 高人叫云仙人,但这个云仙人已经死了。 看到这里,柳秀略有些疑惑,中土有一些修为很高的修士生性淡泊,过着隐士的生活,特别是那种大乱辰光,这类隐士数量更多,但没有人敢以仙人自居。 多半是孟天王心存感谢,强冠了一个仙人的称号。 虽然云仙人死了,却将他一生所学一起留在这个洞府里,这些知识终于改变了孟天王的命运。 他在这个洞府一呆便是五年,进来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蒙南野蛮的少年,出去时已经一名武宗级的青年。 “五年便成长为一名武宗,这种资质真的很惊人哪。” 更可怕的是他不但将云仙人的一生所学基本学会,还给予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云仙人的一生所学,以及孟天王的心得,大多数被孟天王记录下来,柳秀也草草地看了这些记录。 何谓秀?将大勇气,大智慧,大毅力,大信念,优良的举止风仪、外貌品德,完美地汇集于一身,才能称为秀。柳秀本身智慧也是惊人的,而且小智将南山学院的藏书一起暗中记录下来,还能帮助柳秀推演,虽然修为不足,但在见识上,柳秀至少远胜过才从云仙人洞府出来的孟天王。 云仙子的那些传承,柳秀并没有放在眼里,至少这些传承还没有超脱于南山学院的各个顶尖功法。但他已经从孟天王的一些心得记录里,看到孟天王智慧的光辉。 孟天王回到人世间,还没有回归蒙南,陆续地参加了各种豪强的军队,但他参军并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荣华富贵,而是冲各府各县以及一些破门的豪门宗门所藏典籍而去的。 一晃又过去了近十年,他从一名武宗又成长为一位中位武王,而且博采了中土各家之长,在元纹学、傀儡学、阵法、铸器学以及各种杂学上,皆有着不低的造诣。这只纳戒也是孟天王带领军队,将巴南道一个世家击败后而获得的。不过也因此,尽管他在乱军中呆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精研兵法之道。 当然,孟天王没有预言师的天赋,不可能知道他后来的下场了。 十余年后,他脱离了巴南的一支军队,暗中潜回蒙南,带着满腔仇恨回到碧溪城,他要用仇人的鲜血染红这片苍天、这方大地! 31 天王之路 柳秀看到这里五味杂阵。 他一直不喜孟天王的性格,但不能说人家报仇雪恨是不对的。 “性格不一定是天生的,与成长同样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同柳秀自己,他义父是侯国公,为了替他冶伤,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天地宝材。 至于衣食住行,或修炼的功法,一样也不缺。 这种成长的经历,注定柳秀不会太贪婪。所以在落花城与各个强者交易时,明知道吃了一些亏,只要别将他当傻子吃大亏,柳秀也不会计较。 换成蒙南的风俗,封闭,便会缺乏各种物资,各个强者对他们的本领皆是敝帚自珍,会严重缺乏知识的传承,因此许多人自私而贪婪。 虽然孟天王曾一度在中土生活了十余年时间,但那个时候正是中土大乱的时间,他记录的不多,不过从字里行间也能看到,那段时间孟天王同样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 这种经历以及仇恨,注定了孟天王日后的性格。 孟天王开始向孟家寨周边各寨举起了屠刀,连续地让他屠灭了四个寨子,终于让其他各寨的人产生恐慌,请了许多强者过来助战。那时孟天王是一名中位武王,可好汉难敌四手,而且与现在的唐军一样,对蒙南的各种巫术不大精通,终于不敌逃走。 这些寨子低估了一条,那就是孟天王的年龄! 一般普通人无病无灾的,寿元登天了能活一百岁,但是不可能做到一生无病无灾的,能活上七八十岁便是高寿了。一个大武王的寿元若是无病无灾,能活到两百岁! 也是不可能的,越是大武王,越是一生不缺乏历练与战斗,历练与战斗便会带来积伤,事实上能活到一百五十岁便算是难得的寿终,当然与普通人相比,他们的寿元无疑更加漫长可怕。 那时孟天王才三十出头,已经是一位中位武王,相当于普通人,还不足二十岁,正是迅速成长的黄金年龄! 孟天王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受伤逃离后,决定不再立即复仇,开始于蒙南各地游历。 这时他的性格已经变得越来越凶残,所谓的游历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便是如同柳秀这样,在各个禁区出没,来获取他进一步成长的资源,这只皇蛊便是他从窟浪古林一处险区里获得的。那时他已经是一位大武王了,这只皇蛊才刚刚成年,被他强行收服。 但他本身是顶级的天王与巫师,很少用到这只皇蛊战斗,是有人看到了它,可就是看到了,也不大了解,因此落花城有一些传说,说他养了一头皇蛊,实际有人相信他养了蛊,却不相信是皇级蛊,所谓的传说只是说一说。 至于唐人的一些史家,都懒得记载。 还有一部分便是听到那个巫师有擅长的地方,他会不择手段将此人杀死或活捉逼问此人的巫术或相关传承。 蒙南各部闭塞,他飘泊不定,也没有人注意,加上他天资过人,于是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让他学来蒙南各种的巫术。 柳秀也注意了这些巫术以及孟天王自己写的心得。 因为修为的原因,许多巫术柳秀知其理,却使不出来,但论对各种巫术的理解,许多顶级巫师也不及他。 不过与孟天王相比起来,柳秀还差了许多。这是无奈了,关于各种巫术,南山学院以前不大重视,也不了解,同时因为许多巫术很邪恶,记载的比较少,来到蒙南,柳秀更不能像孟天王那样,我想获得你的知识,便杀掉你,或者将你抓起来逼问,只能通过交易,我给你一些珍贵的药材或其他资源,你将你的书给我看上半个或一个时辰,看是假的,实际是让小智将它们记录下来。 虽然用这种偷机取巧的手段也获得不少巫术方面的知识,与孟天王那种方式相比,终是差了许多。 关于这些知识,柳秀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当然,也让小智记录下去。 不过中间记录了一件事引起柳秀的重视。 孟天王“游历”到了剑蒙,剑蒙位于乌蒙西边,甬蒙的西北方向。在剑蒙的一处险地的一个山洞里,他得到了一具古尸。 “它可能就是夜魔毒与怪物的起源。” 孟天王发现这具古尸时,它是被一颗钉子钉在山洞的岩壁上。那时的孟天王已经成长为一名真正全能型、博采多家之长的顶级大巫,他一眼便看到铁钉上有着一座复杂无比的符纹阵,复杂程度都让他无法理解。 有些古怪,柳秀继续看下去。 孟天王经过反复研究,发现这五颗铁钉最少有数万年的历史,因为时间太久,符纹阵失效,他将铁钉拨了下来,但随着他将五颗铁钉一起拨掉,铁钉上的符纹阵一起消失,表面也开始出现大量铁锈,成了五颗普通的铁钉。 这让孟天王感到万分可惜,虽然不喜孟天王的性格,不过有一条柳秀是万分支持的,那就是孟天王一直走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没有这份追求,他就不会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顶级大天王与顶级大巫。 铁钉没有研究价值,孟天王将视线转移到了古尸身上。 能收入纳戒……想收入纳器,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不能有活物,二是不能有纳器。如同柳秀在地阵里想将孟天王的石棺收入纳镯,但石棺里有纳戒,有皇蛊,便收不进去,只好背着石棺跑。 “若是这只皇蛊配合,纳戒也拿下来了,是能将石棺收进纳器的。” 如何收服这只皇蛊,先不急着考虑,他继续看下去。 古尸让孟天王收进纳器,说明它是死的。 可出现了一个新的疑问,几万年前,是一个神话时代,即便是中土的大能,也不相信中土关于数万年前的相关史载。数万年前发生了什么,与孟天王无关。 让他奇怪的是这具古尸,虽然它样子很奇怪,但不管什么生灵,被铁钉钉了数万年,也化成一堆尸骨。然而这具古尸却是完好无损的,同时它的样子真的古怪。 笔记里有一段记载: 它似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五只铁钉钉住了它的脑袋,翅膀,爪子,只是它的脸略有些像人脸的模样,嘴也远比普通蝙蝠的嘴更尖长,它的眼睛盯着我,居然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不是外貌让我毛骨悚然,而是一种威压。 它死了,为何还能对我产生威压,难倒它是传说中的神灵? 柳秀又想到地阵里那些怪物,也与蝙蝠相似,不过能看出更多的“人形”,虽然凶残嗜血,可是智慧低下,更没有什么威压。 收进纳器了,说明它死了,但经过孟天王的研究,它的肉躯居然还有些活力。 得到这具古尸,孟天王隐居在剑蒙,开始了漫长的研究,夜魔毒开始诞生。但在隐居的时候,孟天王从剑蒙人嘴中听到一条消息,说天柱山隐藏着一个大秘密,谁能登上去,便能找到成为神灵的线索。 “天柱山?” 南蒙六蒙只有剑蒙与乌蒙、穹蒙与大唐有交界的地方,东北方向的乌蒙与大唐交界的地方更广,它的东边是大唐的广庭道,东北是大唐的夔山道,北边则是大唐富饶的巴南道,东南穹蒙则与大唐山南道交界,西北的剑蒙则与大唐巴南道西南交界。 余下三蒙,南方是白蒙,西南是闪蒙,西方与中间区域则是强大的甬蒙。 闪蒙西北方向,雪蕃国境内,有一座又高又大的冰雪巨峰,据说此峰围达数十里,高达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丈,峰围大约是准确的,高度未必准确了,反正没人登上过。 此座巨大的孤峰似是一个圆柱屹立在雪蕃高原上,直插云霄,峰四周皆是冰雪,上又有强烈的罡风,自古以来,从未有人攀登其上。所以有人好奇峰顶上有什么,也兴起许多传说,甚至说有真正的仙人与神灵在上面。 南山学院相关记载说法到是很公正,即便此峰是直角上去的,上面的面积不过数十里方圆,不要说是仙人,即便一名武王上去,也如同坐牢一般。 柳秀的看法也差不多,神灵是有的,但他们不会在人间。 比如前大武王朝劳命伤财,不惜损耗国力,打造了一支强大的无敌舰队,出海去寻找仙人与长生不死的奥妙,结果一无所获,反而贻笑后人。 但孟天王呆在剑蒙,听到这些传言,又正好碰到了这具奇怪的古尸,让他产生一些不理智的想法。 他先是暗中潜往天柱山,观看良久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不是不能登上去,若是不惜大批的人命与财物,就能破开天柱峰崖壁的万年艰冰,凿出一条“天路”,从而登上峰顶。 “你都是天王了……” 柳秀看到这里有些无语地想到。 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天王,见识是不用置疑的,居然能相信这些传言? 不过柳秀也能稍稍理解,强到他那份上,已经无法再强,想要更强,或者想要更长寿,只能往神灵与仙人上想。 “也是歹毒的想法。” 别的不说,首先说到了一定高度,必会产生强烈的罡风,也不要凿了,都被罡风吹下来了,从那个高度掉下来,还能有活命?就算孟天王想出一些保护措施,也不知会堆几百万条人命,才能凿出这条天路。 不过性格不一样,观念也不一样,人命,在孟天王眼里还算是一个东西吗? 在天柱山看了一圈,孟天王又回来了。 这回与上回不同,他用无数条巫师与蛮兽的生命,堆出一条天王之路! 32 阿婆的呼唤 复仇再度开始,他将孟家寨周边各寨先后屠灭,当着孟族主族所有人的面,将当年一些妥协的长者以及孟钎一行人全部杀死,带着他们的脑袋来到孟家寨前,举办了一场浩大的祭祀。 面对一位顶级的大天王与大巫师,孟族以及其他几个大族,无一人是其一合之敌,只好向孟天王诚服。 “孟族也倒霉,雾山之战前成为孟天王奴役的对象,之后又成为各部泄愤的对象。” 外面天亮了。 这只皇蛊才姗姗飞回来。 大约在地阵里转了一夜,看到的种种让它很失望,它飞回石棺内,呆呆地看着孟天王的尸骸一动不动。 柳秀未管它,继续看着笔记。 孟天王将各部丁壮编置成军队,开始一统乌蒙之路,顺昌逆亡,反是反抗者,一律诛杀满门,甚至屠杀整个族群。况且他还有夜魔毒等惊人狠辣的手段,在他的淫威下,整个乌蒙,甚至雾山一些强大的妖类,都乖乖地低下了脑袋。 统一乌蒙后,立大乌国,孟天王扩建碧溪城,改名为孟王城,定为大乌国国都,又取缔各部头领的权利,各部族民归大乌国统管,仿效中土大统王朝的制度,统一货币、度量衡,制订律法。 又顺着乌河建设一条官道,沟通雾山南北往来。 以前柳秀对此十分赞同,认为过程虽血腥,但这种真正的一统,对于蒙南百姓来说,未必是坏事。他建立的制度大多数人都自发遗忘了,不过雾山那条道路还在,至今使无数人受益,甚至有人以此将雾山一分为二,道路东边是东雾山,道路西边是西雾山。 看了笔记,柳秀想法多少有些改变,孟天王之所以如此一统,是想建立一个高效的集权王国,一旦成功,又将南蒙其他五蒙统一起来,便能兵向天柱山。 那时雪蕃各部与蒙南一样,没有一统,各自为战,不算很强大,理论上,一个大一统的蒙南,至少能将天柱山一带的地盘拿下来,到时便能实施他的“天路计划”。 自始至终,孟天王也未替蒙南,或乌蒙百姓着想过。 十几年后,乌蒙渐渐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统,孟天王命运的转折点也到了。 无论他一些残忍的镇压,或是收回各部头领的权利,皆引起了乌蒙各个强者与强大巫师的严重不满。 正好大唐战神巨塔天王率领唐军南平巴南道后,准备自夔山道平定广庭道、山南道一些割据的势力,乌蒙一些强者听到消息后,潜入到夔山地区,求见巨塔天王。 大乌国,巨塔天王一听乐了,那时候的唐国只是自称唐国,也不敢以大唐自居,反正也能从乌蒙率兵进入广庭道与山南道,加上乌蒙有许多头领做内应,于是顺便扬兵南下。 “有点冤……” 孟天王虽建立了大乌国,自始至终未打过中土的主意,相反,因为那个云仙人,他对中土一直持着好感,那怕在后来一些豪强军中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 唐军来了,孟天王只好迎战,两军在乌河对峙。 孟天王准备安排死士带着大量夜魔毒潜入唐军,一举将唐军击败。但因为许多头领暗中向唐军倒戈,提前将消息通知了巨塔天王。巨塔天王借助乌江多雾的环境布下一座大型蜃楼阵,产生大批唐军中毒的幻象。孟天王中计,率领大军进入埋伏圈,唐军四面合击。 “大乌国”的军队迅速溃败,乌蒙各个强者忽然变脸,联手向孟天王本人发起了进攻,孟天王受了重伤,不但他,连同这只皇蛊也受了重伤。 这才是孟天王兵败的真相。 总之,巨塔天王可能觉得胜利来得太轻松,都不大好意思说整个过程,导致史官也不清楚,乌河之战,几乎在史书里一笔带过。 兵败后,孟天王只好带着一支残军逃向孟王城,然后强迫孟王城六万余巫师与工匠随他进入雾山,建造那座六星聚元阵。 开始时,孟天王只建设了六星聚元阵阳雀门的那部分,并且在里面借助那个元石矿布置了许多狠辣的机关,只要唐军到来,他会将唐军引入到阳雀门内,一举措败唐军。 “还好啊,”柳秀抹了一把汗。既然是准备对付巨塔天王的军队,可想里面的机关有多狠辣。还好的是,暴露出来的是阳鱼门,而不是阳雀门,还好的是因为时间紧迫,柳秀在那个地下大厅里未敢进入阳雀门察看一二。 让孟天王失望的是巨塔天王来到孟王城后,根本未派人搜捕他,甚至孟王城的名字都未改,孟王城就孟王城吧,随后率军南定葫芦城,留下一支驻军,率军东下广庭道。 随后各部联手屠灭孟族,用之泄愤,孟天王那时还未死,听后暴跳如雷,与孟族人无关。或者说,他自始至终只将孟族人当成了工具,根本未抱有好感,在他心中的族人,只是孟家寨那群百姓! 若是抱有一丝好感,在进入雾山前,稍稍做一些提示,至少能替孟族保留一些种子。 让他暴怒的是各族对他的背叛,但那时他的伤势越来越重,不复昔日之勇,已经没有亲手报复的能力。于是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一边继续建设六星聚元阵,一边用大活人做着疯狂的试验。 怪物产生了,经过他反复试验,与夜魔毒相比,它缺少了隐蔽性,阳光多少也会对它产生一定的影响。但优点便是这些怪物虽在阳光下行动会变得缓慢,却不会死,移动速度更快,虽变成了丑陋的干尸,也有了一些低级的智慧与判断力。 无疑,与夜魔毒相比,它们的攻击性更强,活动范围也更大。 地阵建好后,孟天王用那具古尸以及一些药材,配制出一种溶液,勒令大伙喝下去。 “怪不得未看到那具古尸……孟天王居然将它变成了‘药材’。” 六万多人喝下了药液,不久一起变成了怪物,孟天王准备将它们放出去,用之报复那些背叛的各个部落。 在这上面,柳秀想错了,他以为孟天王不死心,将修建地阵的人改造成一支不死军队。实际上那时孟天王时日无多,那有心思进攻唐国,况且它们智力低下,也无法统领。这样做的用意很简单,仅是纯粹的报复。不过看到这里,柳秀还是哆嗦了一下。 怪物是在通道里的,才让罗勃放火烧死。 若是释放出来,以它们的速度,如何能烧死?一旦真的释放出来,至少方圆数百里各个部落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太疯狂了。” 还好…… 乌河之战,唐军胜的很轻松,不仅是两位天王军事才能上的差异,许多头领的背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乌河之战打响后,乌蒙许多强者忽然变脸联手,向孟天王发起进攻。 乌蒙士兵看到这一幕,没办法打了,迅速溃败。 孟天王虽在这场变故里杀死了许多背叛向他出手的强者,但受了很重的伤。 有的是毒伤,有的是被鬼侵袭后的阴伤,有的是气修的力伤,有的是咒伤,有的是血伤,还有邪祭的祭力伤,特别是这种祭力伤,导致他伤势越来越重,虽然后来六星聚元阵已经建好了,也不能减轻他伤势的发作。 直到这时,他才安排后事,先是放了这只皇蛊。 这个容易理解,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作为战宠,不但忠心,也是最放心的战斗伙伴,特别是那些顶级的战宠,皆充满了灵性。因此一般大巫师临终前,都会主动解除契约,将它们放出去。 万巫公墓之所以变成恐怖的禁区,一半便是各个大巫放出来的战宠造成的结果。但是这只皇蛊死活不走,孟天王无奈,先是建造了那座小密室,当成了他的墓穴,又在阵台上开出一些阵眼,与石棺相连在一起,那么外界的空气与元气便会源源不断地流入石棺,保持皇蛊不死。 这也是柳秀赌的原因。 若只是传说,什么也得不到了。 若是真有,一只皇级蛊,被放到雾山,必会产生不小的影响。但柳秀来到这里已经四年多时光了,而且最熟悉的便是雾山,却没有听到半点消息。 若是有,那只有一个可能。 它与万巫公墓里许多顶级战宠一样,呆在主人墓穴边上没有走,至于它如何与夜魔毒共存的,未进入地阵前,柳秀也猜不出来。 进入墓室,柳秀先是推了推棺盖,与传承无关,虽得到传承,对于柳秀来说,不过能起一些锦上添花的作用,主要还是为了验证皇蛊的存在。 若是棺盖不严实,又有夜魔毒,那么石棺里就没有皇蛊。 没有推开,但即便皇级生灵,若是没有外界的空气与灵气,几百年下来也必死无疑,柳秀又推石棺,果然看到了阵台上的气眼。他才小心地将石棺包起来,以免夜魔毒涔透进去,又用纳镯验证了一下。 若是有生灵,石棺必收不进纳器,没有收进去,柳秀心中更喜,将石棺背着往外逃,但他那时未想到石棺里除了这头皇蛊,还有一只纳器。 柳秀继续看下去。 随后孟天王哄骗大伙喝下药剂,一起变成了怪物,就在他准备将它们释放出去,并带出雾山,伤势再度发作。 柳秀也是懂的,特别是邪祭,虽然它会受很多限制,施放不易,可是施放成功了,便会产生许多不可名状的诡异力量。 孟天王感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没有精力将这些怪物带出去了……也容易理解,这些怪物等于是活死人,仅有一点点可怜的智力,根本不听调动,想要带出去,会是十分地麻烦,况且都建好了墓室与石棺,六星聚元阵出来容易进去难,那怕是孟天王本人。 于是孟天王写下最后一篇日录,最后一句话是: 好想时光再回到三十四年前,安详美丽的孟家寨,让人尊敬的父亲,慈善的母亲,还有可爱的啄啄,调皮的阿细,槐花树下,阿婆温暖的呼唤,水水,太阳快下山了,快回家吃晚饭…… 水水大约是孟天王的小名字,啄啄是他妹妹的小名,孟天王也喜欢她,得到皇蛊后,替这只皇蛊也取了啄啄的名字,阿细则他弟弟的名字。 写下最后一句话,他走入墓室,关上墓门,进入石棺,放出夜魔毒,合上棺门,将这只皇蛊放出。 一代枭雄,从此落幕。 寿元:四十五岁。 无妻,无子。 PS:新书开了,求一下各位手中的收藏与推荐票。 33 代价 柳秀合上笔记,迎着醉人的春风,不由地叹息。 开始办正事了,他看向石棺,“啄啄”倒在孟天王尸骸胸口,似乎是睡着了。 “睡了?” 这就不对了,不要说皇级蛊,就是柳秀坚持一下,也能做到两三天不吃不睡。主人尸骸莫名其妙被自己背到这里,作为忠诚的皇级宠蛊,如何能睡觉呢? 他仔细地看去,见到“啄啄”花色翅膀虽然十分好看,实际已经露出隐隐的灰白色。 柳秀忽然明白了,这些王级或皇级战宠寿元虽然很漫长,乌河一战,为了护主它受了重伤,又在石棺里呆了几百年,有阵眼元气的滋养也不管用,终是没的吃,没的喝,寿元同样走到了尽头。所以自己在密室里搬石棺,它一直没有动静,不是它不能出来,而是它处于冬眠状态。 后来自己强行破坏石棺,才将它惊醒,不过又去了那个地阵飞了一夜,说不定还与那些大鬼们有过一些摩擦,进一步透支它的精力,它寿元同样快走到了尽头,已经顾不了主人的遗体。 怪不得义父一直不大想说,直到临终前,才嘱咐自己来蒙南。 正常情况下,想要这些虫蛊或灵兽成为自己的战宠,必须签订主仆或平等契约,啄啄是皇蛊,主仆契约是不可能了,只能是平等契约,不要说皇蛊,即便小青与小碧,柳秀与它们签订的也是平等伙伴契约。 付出的代价与平等契约无关。 因为啄啄的情况特殊,想要引为己用,还要签订一个契约,生命共享契约,代价便是这条契约。 这也是一种常见的战宠契约,作为施契约一方,寿元能与战宠共享,作为被施契约一方,战宠不会将自己的寿元与主人共享。但是一般战宠寿元远比人类的寿元更漫长,除非脑子坏掉了,找一只寿元短的战宠,还与这只战宠签订生命共享契约。 所以这个契约对寿元没有多大影响,之所以有这个契约,有两个原因,虽对双方寿元没多大影响,若是主人不解除,主人死了战宠也会死,战宠会更忠诚。 不过除了一些偶然因素或特殊情况,那怕孟天王这种生性,临死前,多半会与战宠主动解除契约,不但啄啄与万巫公墓里的那些战宠,即便雾山,还有几只类似的虫兽。 还有一个因素,签订了这个契约会带来一个好处,主人与战宠联系更紧密。 然而签订这个契约会有一条严格的要求,那就是精神力,以柳秀的修为与精神力,想与啄啄签订生命共享契约,会很吃力的。因此柳秀没有与小青、小碧签订生命共享契约,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他自身生死未卜,为了找皇蛊大半时间在危险的区域出没,没必要拖累两个忠诚的小伙伴。 啄啄却是例外。 它的寿元快走到尽头,只要签订了这个契约,柳秀会立即付出一半寿元,后面也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柳秀的元脉与他的寿元没有关系,若是找不到解决办法,顶多两年时间内,他的元脉便会全部浊化,然后变成一个冻人,渐渐走向死亡。但不代表着他的寿元只有两三年时间,说不定还有五十年六十年的时光,可是一旦签订了生命共享契约,他的寿元则会减半,六十年变成了三十年,五十年变成了二十五年。 或者这样说,只要签订了这个契约,他马上就会变成四十多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 但能活着……不急。 之所以与皇蛊签契约,就是想借助它打开柳秀的地井关,进入气海,让它在气海里作为一个灵源辅助柳秀吸纳元气,以人养蛊,以蛊养人,提高吸纳元气的速度,只要吸纳元气速度比浊化速度快,便能突破到拓脉境、真正的气海境,到了气海境,再也不怕元脉浊化。 得到皇蛊,修炼速度会提高,修为增加,元脉浊化速度会放慢,但不是不浊化了,还在浊化。 也就是得到皇蛊后,还必须在两三年内突破到气海境,才会平安无事。啄啄是正常的皇蛊,柳秀不担心的,尽管他天脉更长,但他对自己的资质有着强烈的自信。 不过付出一半寿元,意味着他变成一个中老年人,意味着错过了修炼的黄金时光,修炼资质下降,还要扛着元脉浊化的负担去修炼。同时又是一条惊人的天脉,如眼下,他打通的窍穴只有七十八个,几天时间过去,又有一个窍穴浊化,必须打通余下的三十个窍穴,才能进入拓脉境。天脉越是茁壮,进入拓脉境后,也需要拓出更多的元脉气路,只有将所有天脉气路拓出,才能突破气海境。 在资质下降的情况下,两三年时间内,如何能做得到? 付出一半了寿元,他的生机依然比较缈茫。 柳秀忽然想起来以前的一些疑问,他义父一直说的很含糊,让他不大明白,大约是他请的预言师看到这一幕,但侯国公并不想他走到这一步。 庞大无比的天脉,固然有着美好的修炼前途,然而其他方面的资质跟不上,等于是小孩子负重担,早晚被活活压死。资质下降了,天脉越是庞大,突破境界越是困难。 于是侯国公一直在找解决的办法,直到他临终,实在是无能为力,才郑重的嘱咐,是嘱咐也是命令,没办法了,只好让柳秀来蒙南博一线生机。或者不签订这个契约,但看啄啄的样子,能打通地井关?即便能打通地井关,还能不能做一个灵源?说不定前面进入气海,后面就死了。 就是啄啄暂时不会死,能活上两三年,但不签订这个契约,没有紧密的联系,如何指使啄啄替他打开地井关,进入气海后担当灵源的角色? 但是……没得考虑! 柳秀抬起头看向远方,群山默立,绿树似黛,下有春花灿烂。 一阵微风吹来,立即绞织起无数道亮丽的光影。 他又回头看着石棺。 “孟天王,我们很相似啊。” 还是不一样的,青少年时代孟天王活在仇恨中,同样是心情有些压抑,不会为寿元与修为担心。柳秀因为寿元与修为,心情有些压抑,但感受到更多的温暖,那怕来到蒙南,阿蛮一家人性格也忠厚朴实,不像孟天王,即便去了中土,也正好遇到了中土大乱,相互勾心斗角,人命如草芥。 他又看着啄啄,至于如何以一个开窍境低修为的身份,与这头皇级蛊签订契约,柳秀不怎么担心,他已经想出一个办法,它越有灵性,越是有把握。 不过这个代价……他犹豫良久,才喊了一声:“啄啄。”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啄啄醒来,飞到石棺边缘,用复眼迷茫地看着柳秀。 “它确实快要死了。” 啄啄可是皇级级别的凶蛊啊,现在看它的种种表情,就像一个处于弥留之际的老人。 “啄啄,我要与你签订平等契约。” 啄啄没有反应。 “我还要与你签订生命共享契约。” 啄啄翅膀扇动了一下,又没有反应。 柳秀也不急,真正的底气在下面。 “啄啄,你主人的墓因为梦溪河断流,变成凶阵,成了一处邪祟之地,你也看到了。我将你主人的灵柩背到这里,不能在这里安葬你主人吧。只要你与我签订这两条契约,我会替你主人寻找一个好地方重新下葬。 虽然我修为不及你主人,可论知识面博杂与堪舆学,我不比你主人差。 你也可以察看,看中,我建设墓穴,让你满意,才签订契约。不满意,我重新找其他的地方,或者继续建设墓穴,直到你满意为止。” 果然啄啄高兴起来,它展翅一飞,忽然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伏在柳秀的头顶上。 “隐形?” 不过它是皇级生灵,隐形能力虽可怕,也不奇怪。 至于伏在他头顶上,柳秀更不会计较了。 他合上石棺,将它收入纳戒里,然后向正北方向走去。 三天后,他在一个山谷前停下。 山谷边上便是梦溪河,这也是梦溪河的最东处,自此,梦溪河再度向西北方向流去,出了雾山,与乌河汇合。山谷便在东边,南北皆有大山环抱,按照堪舆学来说,这里算是一个微小版的龙穴。 “啄啄,你看这里的地势,环山环抱,又正好梦溪河改道,让这里呈现出二龙抱珠之势。” 原来就那么一回事,不过梦溪河来了,这里的地势一下子“活”了过来。 “地势改变,元气聚拢,已经产生了一处元脉。” 眼下这处元脉还很微小,但只要梦溪河不重新改道,这处元脉便会渐渐壮大,还有其他的优势。 “这里乃是雾山的真正深处,罕有人迹,不用担心墓穴再被人类破坏。周边又生存着许多强大的蛮兽,随着元脉渐渐壮大,会有许多蛮兽自发地过来,将这里变成它们的领地。那样,这些蛮兽以后便会无意中成为你主人墓地的保护兽。” 啄啄也看着前面的山谷,看了一会,它开始兴奋地在柳秀面前飞来飞去,似乎说,这里不错,这里好。 那是必然了,至少方圆几百里之内,再也没有比它更好的地势。只要梦溪河不会重新改道,未来这里,不比孟天王原先选择的那个地阵的地势差。 “啄啄,莫急,前面还有一个紫獴兽的族群,晚上,我们将它们解决。” 紫獴兽是食素的蛮兽,外表也可爱,不过为了让啄啄满意,也不管了。 夜晚来临。 “啄啄,你先在竹筒里呆一会。” 啄啄没有反抗,让柳秀抓到竹筒里,柳秀又塞上木塞,然后看着山谷。 总体上紫獴兽攻击欲望不强烈,但能占据这块风水宝地,也说明了它们的战斗力,并且这里不是一头,而是十几头。柳秀用了隐息符,除了这一张外,他手里只剩下两张隐息符了,又用了一张神行符。 他向山谷最高的一处山丘潜行而去,元脉便诞生在这座山丘的下面。 来到山丘下,紫獴兽是昼出夜伏的蛮兽,柳秀又用了隐息符,并没有让它们察觉。 柳秀轻声说了一句:“感谢孟天王。” 34 契成 他吞下一片解药,从纳戒里拿出一支琉璃管,琉璃管里气体已经变成朱红色。三天来,除了寻找一些必备的药材以及向这里前行,他又抽空猎杀了一些蛮兽,又将许多蛮兽的血液抽出来注入到琉璃管内。 没有纳器与夜魔毒,他是不敢打这群紫獴兽主意的。 或者让啄啄出手,天知道啄啄出手后,它还能不能活着。 在签订契约前,啄啄能不动最好不要动。 他又拿出针管,以及一头蛮兽的尸体,迅速抽出部分夜魔毒,注入到这头蛮兽的尸体里,又迅速地向下一处地点冲去。从现在开始,动作就要快了,毕竟许多蛮兽嗅觉惊人,这座山丘又不高,仅二十余丈,风一吹,紫獴兽便能闻到蛮兽尸体的血腥味道。 连续投放了十五头蛮兽尸体,柳秀便听到山丘上传来婴儿的啼叫,那是紫獴兽的叫声,柳秀的动作变得更快。 好在他先从紫獴兽窝巢的正面布置夜魔毒,现在已转到背面。 紫獴兽的叫声越来越大,柳秀也不管,陆续投下近二十头蛮兽的尸体,分别注入夜魔毒,然后揭下两张宝符,返回原处,放出啄啄。 “啄啄,明天我们就选墓址。” 说完倒下便睡了,有啄啄在,那怕它快要死了,一般蛮兽也不敢接近。 一觉醒来,晨雾弥漫,然而阳光已经洒落下来。 “啄啄,我们过去吧。” 山丘附近很安静,还时不时能看到一些尸骨,柳秀走上山丘,山丘上躺着十几头巨大的骸骨,但柳秀说了一句:“世间果然没有无敌的存在。” 夜魔毒很厉害,然而遇到了阳光,立即如冰雪一般融化,消失死亡。 那些怪物更厉害,连阳光都不怕,可是智力低下,让罗勃一把火烧个尽光。 山丘上还有大片的朱檬树,朱檬果是紫獴兽喜爱的食物,这么多朱檬树,大约是它们分别从其他地方挖来移载的。 柳秀又看到几株珍贵的药草,只看了一眼,便开始观察地势,最后来到山腰处。 “啄啄,从这里向里面挖掘,便是元脉汇聚之地。” 啄啄不会说话,不过论对元气的感应,柳秀远不及它。它飞了飞,似乎很是喜欢,又落在柳秀头顶上。 开挖吧。 “不知那把剑更锋利。” 柳秀拿出石棺,抽出孟天王的剑,又抽出自己的剑,比较了一下,还是孟天王的剑更锋利。 山丘不大,但想挖到山腹处,又是一个人,修为也不高,即便孟天王的剑极其锋利,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直到七天后柳秀才挖到山腹,工程仍没有结束,他继续挖一个墓室。 墓室挖出来,又利用小智的推演,挖出一个阵台,根据地势刻了一座简易的汇元阵。更复杂的,修为不够,他刻不出来。随后将石棺放在阵台上,又在墓室四周刻上文字,简略地写了孟天王的生平,以及墓穴改动的原因。 啄啄欢喜地看着这些文字。 “你居然也识字?”柳秀诧异地说。 啄啄得意地抖动着翅膀。 “果然是皇级生灵,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 那只能尽量挑好话写了,至于孟天王一些不好的事迹能不写就不写,必须写的一句简略而过。 刻好后,到了离开之时,柳秀推开石棺,将剑插回剑佩,说:“孟天王,它是你的随身武器,就让它继续陪伴你吧。” 啄啄又开心地飞了起来。 但柳秀也不是讨好它,武器方面他不贪,况且他手中的剑也不差。 “啄啄,我们出去吧。” 啄啄悲伤地看着石棺。 “啄啄,若是孟天王活着,他也希望你过得更好,与我出去,共创一个更美好的未来,等到有机会,我们再来祭祀他。” 柳秀安慰了半天,啄啄才依依不舍地随着柳秀飞出去,柳秀又一一用石头将通道堵上,还用泥土将缝隙也给抹上,这样,以后就是有人过来,不会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墓穴,更不会打扰孟天王尸骸的安宁。 总之,柳秀超级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到了关键的时候。可他没有马上签契约,而是拿出许多药材,包括那些雷浆果,它们将成为主药,不过最好的主药不是雷浆果,而是来自大唐西疆白云山的冰莲。 在蒙南不可能弄到冰莲了,只好用雷浆果替代之,随后用它们配出三大碗药剂,它有一个名字,叫一品长寿汤。理论上将它们全喝下去,能止损五六年的寿元损失。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药材……记载是有的,但全是传说中的存在,比柳秀找皇蛊还更不靠谱。 柳秀又拿出符笔符墨符纸,绘了两张符纹。 啄啄是皇级生灵,这两个符纹有些低级了,但啄啄主动配合,也能凑合着用。 “啄啄,开始吧。” 啄啄从他头顶上飞下来,伏在他面前。 柳秀先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它背后,说:“虫神在上,我愿意与啄啄签订平等契约,相互尊重,将对方永远当成亲密的好伙伴。” 念完后,咬破舌头,吐出一滴精血。啄啄背上的符纹纸无火自燃,精血又在空气变成一幅复杂的纹案,没入啄啄体内。 平等契约算是搭成了。 小青立即飞出来,小碧也从竹筒里爬出来。 因为已经与啄啄搭成了协议,柳秀不怕啄啄会伤害它们,于是这些天将竹筒的木塞拨掉。不过两只战宠依然很害怕,呆在竹筒里不敢出来。搭成了平等契约,某些方面,小青与小碧也成了啄啄的“好伙伴”。 啄啄没有动,后面还有一个契约呢。 柳秀拿出第二张符纸,贴在它背上,开始说道:“虫神在上,我愿意与啄啄签订生命共享契约,一生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祸福相依。” 符纸再次无火自燃,精血化为一幅更复杂的纹案,没入啄啄体内。 柳秀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无论啄啄有多少寿元,终是皇级,签订这个契约,对于柳秀来说太勉为其难。但不是考虑的时候,柳秀立即端起三碗“长寿汤”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即便如此,他也感到了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消失。 过了好一会,他才盯着啄啄看,见到它翅膀颜色变得更加鲜艳,忽然就听到婴儿声:“小主人,你修为好弱。” “咦,你能说话,不对,你是用精神力在与我说话。” “是啊。” 那也很了不起了,例如柳秀与小青签订生命共享契约,签订后联系肯定更紧密,但让小青用精神力与自己交流说话,小青肯定是办不到的。但也不一定是皇级生灵,一些顶级的大妖同样能口吐人言。 “也不是我修为差,一言难尽,孟天王天脉有多少窍穴?” “你问老主人的天脉,他可厉害啦,他是顶尖天脉,有八十七个窍穴。” 八十七个窍穴,资质也算是逆天了,难怪后来能成为一名大天王。 “我的天脉更厉害,有一百零八个窍穴。” “那你修为为什么这么差?” 与孟天王相比,并且是与巅峰孟天王相比,柳秀修为不是差,提都没资格提。 “啄啄,是有原因的……”柳秀大约地说了一遍。 “小主人,你一定会成功的。” “啄啄,委屈你了。”一旦它成为灵源,柳秀不突破到气海境,它也不能出来。尽管啄啄可能无所谓,柳秀心里也充满着歉意。 “没关系。” 在柳秀指导下,啄啄进入柳秀体内的地井关。 啄啄开始冲击地井关,这是强行例用外力冲击地井关,可想会带来什么影响。啄啄每一次冲击,柳秀都痛的死去活来,忍不住发出闷哼声。好在时间不长,啄啄终于打开地井关,飞入气海。 “小主人,这里好空旷,什么也没有。” 是强行冲开地井关的,气海里当然什么也没有,连元气也没有,所以这时需要啄啄成为一个灵源。柳秀教导它如何成为一个灵源,突然他明白为什么需要皇蛊的原因。 如果啄啄不能用精神力与柳秀沟通,柳秀便不能很好地指导它如何成为灵源。有能说话的生灵,然而柳秀能不能将一个大活人或者一头大妖纳入到体内? 迷惑终于解开。 柳秀又从纳镯里拿出许多元石。 “全是中品上品元石?” 倒下来的元石,一块下品元石都没有看到,连中品元石都不多,几乎九成是上品元石。 甬罗王肯定舍不得将这些元石交给儿子,必然是乌蒙各部巴结进献的贡品。 他用元石在地上摆了一座简陋的聚元阵,本来这里元气就不弱,聚元阵摆好后,四周的元气立即变的稠密起来。柳秀盘坐于阵中间,开始修炼。 “真的有效果。” 啄啄也在柳秀体内呼应:“小主人,有元气进来了。” 这便是所谓的以人养蛊,以蛊养人。 过了许久,柳秀站了起来,收起了元石,又拿出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35 扩散 镜子里的面容大体上的轮廓没有改变,不过明显地变老了,成了三十几岁中年人的样子,连眼角也露出许多鱼尾纹。这还是侥幸凑齐了一品长寿汤的药材,不然会变得更苍老。 但在柳秀预料之中,应当来说,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一点。 他收回镜子,四周所有的生灵昨夜一起让夜魔毒给吞噬了,柳秀带着小青小碧来到远处。 “你们自己寻食去吧。” 小青与小碧欢快地寻食去了,他自己也顺便在四周搜集了一些药材。 太阳西下,小青与小碧回来,柳秀带着它们重新回到山谷,忽然他停下脚步:“那头受伤的啸天狼怎么流窜到这里?” 啸天狼也发现了他。 也没有关系,尽管它是顶级蛮兽,想要保命还是容易的。 柳秀正准备应对,啸天狼突然夹起尾巴逃跑了。 “它不会害怕自己的。” 不害怕柳秀,而是害怕啄啄。恢复了生机的啄啄呆在柳秀体内,它散发的气息,让啸天狼产生恐惧,加上它受了伤,于是自动逃了。 “这是好事情。” 罗勃这回动静不小,因为柳秀,杨周几人侥幸活了下来,但不可能指望他们几人能守住秘密,加上是孟天王的传承,说不定此时外面的事态已经开始扩散,这时柳秀出去会很危险。 正好这里元气浓厚,还有啄啄气息的保护,那就在这里修炼吧。 两个月后,柳秀从地上站起,长舒了一口气。 “第九十个窍穴打通了。” 不是速度快。 他于大安城,在侯国公梳理下,已经打通了九十一个窍穴,来到蒙南,又陆续打通了十一个窍穴。虽然许多窍穴先是打通后是浊化,但已经打通过一回,重新打通比较容易。 当一百零二个窍穴重新完全打通后,余下的六个窍穴速度便会迅速慢下来。到了拓脉境,速度会更慢。不是开窍拓脉,元脉便不会浊化,开窍拓脉仅是打通一道元气的道路,元脉依然在继续浊化,只能说窍穴全部打通,元拓气路拓开,浊化的速度会放慢一点。若是两三年时间内,不能突破气海境,使气海还虚归实,内外相通,形成一个稳定的元气循环,柳秀仍会变成一个冻人。 但终是有了一些希望。 “差不多能出去了。” ………… 柳秀跳进院子,阿蛮正伏在桌子上看柳秀的笔记。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阿蛮欣喜若狂,大颗大颗的眼泪在眼眶里止不住地转。 “小点声。” “不对,师父,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莫急,慢慢说,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找过我?” “有,杨尊者来过两回柯家寨,还有一个姓周的尊者,也来过一回柯家寨,他们都向我问你有没有回来。” 杨龙木是真关心,但柳秀真回来了,沾到了孟天王的传承,又不大好说。 “他们有没有向你说了其他的情况?” “杨尊者也说了一些。” 罗勃派白尊者重新进入落花城购买大量黑油,顺便还有一个任务,看看杨龙木与周峰有没有回来,若是回来,顺便将他们干掉。但杨周几人皆是强者,有一定的见识与智慧,在那几天,他们哪敢回落花城。 没有找到杨周等人,白尊者买了许多黑油再度回去,当然,落花城许多人猜到他带了一个超大空间的纳器,但没有人敢尾随。 又过了几天,先是杨龙木几人回到落花城,他们知道的真相不多,杨龙木便来到柯家寨问。阿蛮知道的不多,知道了也会装疯卖傻。又过了几天,周峰大着胆子回到落花城,真相这才被揭开。 哪个人没有三朋四友,落花城那么多人有去无归,其中有几人也算是周峰的好友。 都过了十天,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这让周峰很愤怒,在通道里,柳秀便说过一句: 你带着大量武器来到乌蒙,不好说对错,兵道本身就是诡道。你寻找大量探路的替死鬼也不好说对错,换成我,也不会让自己人去牺牲。 落花城的各个强者大部分背弃大唐,投奔你父亲,也不好说对错。 错的是你不该将落花城这些臣服你信任你的人请过来做探路的替死鬼,心肠太歹毒。 中土许多人认为蒙南是一个野蛮落后不讲道理的地方,不可能一点道理道义都不讲的,罗勃这么做,太不地道。 另外就是孟天王的传承,谁不垂诞?都快十天了,一个人也没有回来,多半已经让罗勃得手,心里不平衡哪,必须将真相告诉给更多的人,揭开他虚伪的面目! 周峰便将真相散发出去,如同柳秀所料,消息迅速扩散。一时间,无数强者涌向雾山那座地阵,柳秀炸塌的那条通道也迅速被众人重新扒开。 啄啄在他气海说了一句:“小主人,谢谢你啊。” 柳秀也回了一句:“啄啄,我也谢谢你啊。” 阿蛮继续说下去。 洞门口扒开,大家蜂拥而入,惨剧发生,其他岔道还好一点,遇到了机关,得想办法破解,但柳秀他们进入的那些岔道,几乎所有机关一起破坏了,畅通无阻地深入进去。 恐怖发生,可能是人太多了,可能是鬼面茹少了,激怒了这些大鬼,这些人没有深入多久,两百多头大鬼从地阵核心处扑了出来,一时间死伤无数,只有极少数人侥幸逃了出来。 若不是传闻有孟天王的传承,多半大伙一哄而散,这里以后会逐渐变成雾山一个小禁区。但孟天王的传承引来了更多的人,人越多强者也越多,付出了惨重的牺牲,几百头大鬼被全部击杀。 大家重新进入通道,看到了那些灰烬,白护卫买黑火油皆知道了,就不知道烧的是什么东西,但也有人猜出来,可能与当年孟天王带走的那些巫师工匠有关。 第二波攻击开始,柳秀走的时候未关密室的门,就是关了,也有一些夜魔毒扩散到大厅处。 正好各条通道里还有一些尸体,为它们提供了繁殖的养分,随后便是大群人进入通道,被各头大鬼击杀,又为夜魔毒繁殖提供了更多的养分,等到这些厉鬼被一一击杀,即便外围的通道也有夜魔毒分布了。 许多人没有防备,一一中招。 但人多,有见识的人便会多,有人认出它们是夜魔毒。 没人控制的夜魔毒也不足畏惧,大伙一起走出来,开始从上面往下挖,并且陆续地从各地强行押了一些百姓过去做民夫,只要见到阳光,夜魔毒也就完了。 也不是夜魔毒完了,而是这些人快要疯了。想要灭掉所有夜魔毒,至少挖出大半通道,才能让所有通道受到阳光的照射,那是多大的面积,特别是主阵,离地面有多深哪。 这些,都是杨龙木第二次来柯家寨说的。 现在那里发生了什么,阿蛮也不清楚。 他说完了又问:“师父,你这是……” “去将你父母悄悄叫过来,别惊动你的阿婆与妹妹。” “好的。” 一会儿乌木夫妇走进来。 他们看到柳秀,也是万分惊喜。 “你们先听我说完。” 柳秀将来龙去脉,以及主要的利害关系讲了一遍。 反正柳秀活着出来,千万不能说出去。因为孟天王的传承,只要有人能活着出来,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罗勃的事也非同小可,儿子死了,甬罗王未必在乎,反正他儿子多,然而有一个超大空间的纳器与大量武器,甬罗王必然会派高手暗中潜入乌蒙调查。 “师父,你是折了寿元,才变成这样子?” “是的,虽折了一些寿元,却是好事情,不然两年内,我必死无疑。” 乌木夫妇还不大清楚,问:“柳大夫,为什么两三年内必死无疑。” 柳秀只好又简略地解释一遍。 “还好……”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柳秀就不会来到乌蒙,儿子也学不到本领,可是这样想是不对的,阿蛮母亲立即将嘴巴捂上。 “孟天王是一个坏人哪?”乌木问。 能说他是坏人吗?啄啄还在气海呢。 “好与坏,谁能说得清楚,下面我说一件重要的事。” 柳秀说着,从纳戒里拿出那些笔记。 “这些册子是孟天王生前所做的笔记,也能说它们就是孟天王的传承。” 乌木虽不懂修炼,事理是懂的,看着这些册子问:“柳大夫,就是为了它们,死了许多人?” “是啊。” 已经死了许多人,还要继续死人,即便将阳鱼门通道挖出来,现在大厅一无所获……也不对,那些鬼面茹十分珍贵,其他的就没有了,大家必然会将视线转移到阳雀门通道,因为那里有一座元石矿。 一旦进入阳雀门,当年孟天王是准备用它来伏击巨塔天王唐军的,可想里面会有多少机关! 36 别 “乌兄,阿蛮,死多少人不用管,关于这件事的种种,也要当成不知道。特别我活着出来,又潜回柯家寨,千万不能说。不说,其他人就永远不知道。” 这个容易懂的。 虽然是一百多人,先是火烧,后是夜魔毒侵袭,如罗勃,他没有变成灰烬,但变成了一堆骨头,后来又涌进那么多乱蓬蓬的人,谁能发现柳秀居然未死? 只要阿蛮一家三口不说出去,谁也不能从现场推测出柳秀逃出了生天。 但这个不是柳秀回来的原因。 柳秀手一推:“阿蛮,它交给你了。” 它可是孟天王的传承,柳秀就这样轻飘飘地推给了他的徒弟。 若是让雾山那群人看到,会一起发疯的。 “师父,我不能要啊。” “听我将话说完,里面有不少十分邪恶的巫术,我将核心部分皆涂掉了。” 除了原本外,柳秀手里还有一套抄本。这两个来月他抽空将里面的功法与巫术一起誊抄下来,只抄了功法巫术与孟天王的感悟心得,至于孟天王自己的生平作为,一字未抄。 在这套抄本里,柳秀将其核心内容一起保留下来,准备交给唐军或返回大唐上交给相关部司做研究,他终是一名唐人! “师父,我懂,我保证以后不作恶。” 柳秀收阿蛮为徒时,只订了一条规矩,不作恶!何谓作恶,也简单,滥杀无辜,奸.淫掳掠。 之所以涂掉,是柳秀担心他以后不在这里,阿蛮缺少监督人,看了就想学,现在阿蛮性格是好的,然而人是会变的。其他部分未涂,毕竟阿蛮生活在蒙南,眼下只是一个小巫者,但以后成长起来,早晚要走出去,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包括各个巫师,对各种巫术不必要做到精通,但了解了,遇到突发情况时便能从容应对。 “行,阿蛮,有了这些笔记,还有我留给你的笔记,在你成长的道路上,再也不用担心功法巫术的传承,不过有的内容比较深。得到皇蛊,我要离开蒙南了,临行时,我在地窖里再呆半个月,白天你继续照常替人看病,晚上进地窖观看这些笔记,遇到不懂的地方立即问我。”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原来柳秀是打算教上一段时间才离开的,实际上半个月时间已经很仓促了。 安排也很合理,反正周边的普通寨民不可能知道雾山发生了大事,许多病人还眼巴巴地等着柳秀回来呢,白天来看病的人不会有很多,有病人则看病,没病人则休息,以保障夜晚学习时的精力。 但这样,则需要乌木夫妇配合掩护,所以柳秀让阿蛮将他父母也叫来,说明真相,让他们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师父,”阿蛮哽咽起来。 “不用感动,蒙南是蒙南,大唐是大唐,在大唐,许多真正的师徒关系,有时候往往都胜过了父子关系。我既收你为徒,传道、授法、解惑,是我的责任。” 阿蛮继续伏在地上抽泣。 “我找到了皇蛊,你应当替我高兴,起来吧。” 柳秀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乌木夫妇回去。柳秀打开地窖,将上面的油灯吹灭,带着阿蛮进入地窖,又拿出一本册子以及一面幡。 “这是落花城大鬼巫阴舍诃的养鬼奴鬼秘册,幡也是他的,不过幡中的鬼一起在地阵里拼掉了,里面同样有许多邪恶的法门,相关的核心内容我也涂掉了,其他的,你可以大胆借鉴。然而切记,落花城里有许多人认识这面幡,甚至周边地区都有一些人认识它,不到万不得己之时,千万不要拿出来。” 交代完了,柳秀让阿蛮看笔记,他拿出那个阵盘组装起来,这是一个低级聚元阵盘,有高级的,不但价格贵,高级聚元盘需要在各个阵眼里装上高级元石。能交易到高级元石,可太显眼了,于是柳秀只带了这个阵盘过来。 他装上十几块中级元石,对于这个阵盘使用中级元石也是很勉强,不过比他布置的简易聚元阵效果要好,他开始坐在阵盘中间修炼。 雾山那边的动静更大。 人多,聪明人就多,渐渐有人看出它是一个地阵,还有人推算出了它的大约范围。不可能全部挖的,反正每条通道最后全部通向主阵,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柳秀他们进入的那条通道。原因也简单,有大量的战斗痕迹,至少许多机关皆被“前行者”破坏掉了。 但也不好挖,不仅是深,本身它就是一个整体的地阵,即便阵势削弱,也增加了挖掘的难度。不过很快传出一个好消息,渐渐挖到利刃机关处,在这里死的人最多。 虽罗勃放了一把火,还有许多兵器没有烧掉,有几个智者根据这些兵器做出一个推断,白护卫虽从落花城带来许多探路的炮灰,但基本上都折在这里。 罗勃放火后,再次进入通道,那时候他身边的人应当不多了,关键前面还有机关,夜魔毒,以及两百多头顶级厉鬼。只有一个结果,罗勃一行同样全部折在这里,这个结果又意味着另外一个结果,孟天王的传承并没有被罗勃带走。 这下子各个强者真的疯了,到处抓百姓做苦力,甚至连柯家寨西边十几里路外的几个寨子都中了招。 这么多人涌入雾山,同样惊动了许多蛮兽。不过聪明人多,有的是办法,他们从外面带来大批牲畜与果子,主动送给周边各个蛮兽做食物来示好。我们是来挖墓的,与你们不相干,你们也不要为难我们。 雾山热火朝天,落花城阴云密布,不可能再抱着侥幸心理,除了周峰幸运得柳秀提醒,连夜逃了出来,余下的人一起折在里面。 有的人悲伤,有的人高兴,有的人感到阴云密布,有的人磨刀霍霍。 这些人的生死不仅与他们的家庭有关,甚至都与他们的部落有关,就像柯鹿安,若不是柳秀传授了阿蛮本领,又让阿蛮替代之,柯鹿安一死,柯家寨就有衰落的可能。 前往雾山最差的,也比柯鹿安厉害。眼下一起未反应过来,但不久,落花城一带必然因为这件事发生很大的变故。 不过柯家寨一直很安静,根据通道里的情况,柳秀是必死无疑。 柳秀都死了,谁来管阿蛮?顶多杨龙木在他家里表示了一下缅怀。 于是很安静地,半个月便过去。 柳秀放下笔记。 “孟天王许多做法我不大赞同,有一条我十分敬佩,便是他的探索与思考精神。因为那个洞府的传承,使他走上强者之路,故尊称原洞府主人为云仙人。实际后来孟天王无论是对各种修炼功法或巫术的理解与造诣,已远在那个云仙人之上。 你看,同一种功法,孟天王有孟天王的诠释,我有我的诠释。你要学习他这种精神,适合孟天王的不一定适合我的,适合我的不一定适合你的,功法与巫术是死的,人是活的,必须要学会思考,走出一条适合自己的修炼之路。” “师父,你要走了?” “是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今年十七岁,我像你这般大,已经离开大唐,孤身一人来到蒙南。鸟儿长大了,也要学会离开母巢,独自去飞翔。我是你师父,只能负责一些传道授功解惑的职责,你的路还要靠你走,现在到了你独自走路的时候。” 并且有两个现成的好榜样,柳秀十七岁离开大安城,“独自走路”,孟天王岁数更小,十五岁便离开碧溪城,“独自走路”。而且那时孟天王也没有什么底牌,修为说不定还不如柳秀。 “师父,我以后能不能去大唐找你?” “去大唐找我?” 那时候我还会不会活着? 这个就未说了。 “想去大唐找我也行,需要两个条件,一是你必须成为一名大尊者才能前往大唐。二是唐人痛恨蒙南的巫术,在大唐可以使用正宗的气修功法,或者以一名大夫身份行走,千万不能暴露你的奴鬼之术。 与蒙南相比,大唐简直是天堂般的存在,但不是真的天堂,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比如有的官员昏庸残暴,有的世家与豪强贪得无厌,以及各种的不公平。 不过到那时候,你去大唐走一走也是好的,至少能开拓眼界。” 说归说,即便柳秀将孟天王的传承交给他,以后没人指导,阿蛮可能成为一名尊者,但想成为一名大尊者,依然很困难。 柳秀说着收拾东西,地窖里小药柜里收藏的都是极其宝贵的各种资源,但他只带走一半,余下的一半都留给了阿蛮。因为阿蛮养鬼,柳秀还丢了十几个珍贵的鬼面茹。 “我去喊阿爹阿娘送你。” “走都走了,何必相送。” “那我送你。” “行。” 两人走出来,月明星稀,柯家寨安详地躺在飘缈的夜雾里。 柳秀回头看了一眼,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离开了,多少有些不舍。 他默立一会说:“阿蛮,你回去吧。” 阿蛮未听他的话,站在哪里一个劲地掉眼泪。 “傻了,想要见到我,努力修炼吧,成为一名大尊者,有了保障,便可以去大安城找我。” 柳秀说完,大踏步向前方走去,不过他未回大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37 大捷 “甬罗王是一只纸老虎。”一个食客说道。 甬罗王是纸老虎,已经打了起来?柳秀竖起耳朵,有没有打起来柳秀不清楚,反正从刚才进入葫芦城,未看到几名唐军。 他问:“这位仁兄,难道唐军与甬蒙人开战了?” “你居然不知道?” “我是绿树城的人,听闻雾山出了孟天王的传承,故从绿树城赶来。” 绿树城临近窟浪古林,位于葫芦城东南方向,但离葫芦城有点远。柳秀说完又冲伙计招了招手,让他拿来两壶葫芦城特产的碧萝酒,递给了这两位食客。 碧萝酒有点小贵,两个食客很欢喜地接下,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食客说:“是有这个传闻,说雾山发现了孟王墓,但哪里现在聚集了无数强者,也死了不少人,听说鲜于大总管还派了军队过去。” 葫芦城有大唐的两个顶级官员,一是原先的大唐节督李说,一是大唐十万大军主将征南大总管鲜于仲枢。不过论权势,后者远胜于前者。 柳秀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本来此事扩散,对唐军只有好坏没有坏处,至少能让乌蒙许多人认识到罗勃的真面目,也会往他父王身上联想,儿子如此虚伪狠毒,老子是不是呢?若是唐军借机宣传,不能说会使许多乌蒙强者倒向唐国,但会使后方更安定。 没有人知道孟天王的传承已被自己拿到手,故雾山聚集了许多强者,但也等于是一个未点燃的超级大黑油桶。 唐军过去干吗? 蒙南闭塞,各个强者又敝帚自珍,所以才贪图孟天王的传承。 鲜于仲枢贪图什么? 功法吗,以鲜于仲枢的身份,那怕去南山学院,也能翻看到许多顶尖的功法。巫术?鲜于仲枢敢学敢用? 就如孟天天受的那记祭伤,施放者必须付出上百条人命,发动的邪祭才有那样的威力,不要说鲜于仲枢,即便当朝权相李怀忠也不敢学,因为学了谁也不敢施放,为什么要学它? 或者资源,也有人是对可能有的资源动心,然而放在一个十万大军总管身上,每天都在消耗大量物资,值不值得对一点不确定存在的资源动心?不提建阵的消耗,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又能剩下多少有用的资源? 但唐军过去了,弄不好就会提前将这个火油桶点燃,即便不点燃,也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与不快。 乌蒙各个强者在雾山闹,给他们闹好了,鲜于仲枢派了唐军过去,反成了弄巧成拙、画蛇添足,十分不明智的举措。 不知道这个大总管动的是什么心思。 “老弟,看你气息也寻常,我劝你最好不要去,什么也得不到,弄不好反送了性命。” “那样啊……谢过仁兄了,唐军有没有与甬蒙人开战?” “打了。” 显然这个胖子平时话比较多,他一五一十说出了经过。 春初,唐国大军陆续抵达,鲜于总管带着他们先将周边各个叛部平定。余下的就一直呆在葫芦城整编,直到前段时间,唐国才发出十毅精锐军队。 这个柳秀也知道一点,他从窟浪古林返回,那时唐军大部人马才抵达不久。他刻意折到葫芦城看了一眼,离的远,又有警戒,柳秀看的不清楚,隐约地觉得与大安城一些精锐军队,有着不小的差距。 大安城只是禁军,还不是大唐最厉害的军队,最厉害的军队是在西海、西疆与北疆的边军,不过也正常,唐国陆续拨出军队,最先到达的必然是巴南道与夔山道的军队,也是大唐最差的军队,说不定里面还有大量临近征召的百姓。 正好周边各个叛部力量不强,以战代练,战后再练,一边等候真正的精军抵达。 只是来了十毅兵马,数量不多啊。 胖子继续说下去。 葫芦城位于乌蒙的南边,不过葫芦城南边与西边大片地盘也属于乌蒙范围,叛乱的各部多属于这些外围的范畴。葫芦城有一条大道直抵苍海,边境便是咽喉峡,咽喉峡过去则是甬蒙第一城水牛城。蒙南地广人稀,说起来近,实际相隔已经很远了。 十毅精军抵达,正好各卫将士折了不少兵力,鲜于大总管重新整编十卫,将十毅精军打散,分配到四卫当中,又抽出一些强大的毅营,整编出来两卫精军,用他们做前锋。 整编结束,唐军向西进发。 甬罗王匆匆忙忙调集兵马,还从水牛城抽调了大量强者与百姓,似乎凑集了十万大军,来到咽喉峡,狙击唐军西上。 唐军大部还未到达,不过两卫精兵营先行来到咽喉峡,甬罗王一方的主将似乎于阵前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激怒了唐军,两卫唐军提前发起了进攻。经过半天血战,明明是数倍的兵力,还有地形的优势,甬罗王的联军却渐渐不敌,士气沮丧,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溃逃。 唐军一鼓作气,趁势拿下咽喉峡,又继续追击,无数甬蒙联军或死或俘,唐军一直追赶到水牛城,拿下水牛城后,才停下脚步。 “老弟,咽喉峡一战,甬罗王不但输了面子,也输了里子。” 里子是指水牛城。 咽喉峡以东是乌蒙范围,以西则是甬蒙范围。这不是蒙南百姓划分的,而是大武王朝拿下蒙南后,划分的疆界,以后一直保留下来。 巨塔天王拿下葫芦城,因为蒙南不是当时的重心,随后率军东下,自此以后乌蒙变成了唐国半统管的地盘,余下的,虽然各蒙各部也会派使去大安城,向大唐称臣,但那是名义上的臣属了。 唐人来了,并不是坏事,大唐以道义自居,尽管可能会有一些宵小,不会像雪蕃国那样公开的烧杀掳掠,又带来大量贸易,唐军不过征一些商税。 可商贾是贪婪的,不愿意多交税,加上会有一些违禁或比较“邪恶”的货物,于是贸易中心迅速向水牛城转移。 短短数百年,水牛城发展成为甬蒙第一城,其规模足足是落花城的十余倍。 唐军于咽喉峡大捷,随后一路追,一直追到水牛城,又趁势将水牛城拿下,意味着城中各个头领根本来不及转移财产与物资,这些,必然落在唐军手中。 十余万唐军浩浩荡荡南下,最大的消耗无疑是各种物资与供给,轻松地拿下水牛城,无疑使唐军如虎添翼。 “甬罗王头痛了,”胖子乐观地说。 葫芦城是唐军的老巢,亲近唐国的人不少,胖子显然是一个亲唐派。 胜了是好事,不过要去水牛城了。 城池越大,卧龙藏虎的人物便会越多,柳秀也来过好几次水牛城,都是路过的,没有耽搁便走了,不是太熟悉。在蒙南孤身一人行走,必须时刻小心,不然随时能丧命。 甚至在柳秀心中,走小路比走大路更安全,走夜路比白天走路往往也会安全。 进了城,看到大街上有许多唐军在巡逻。 他随便找了一家食铺,叫了一些吃食,顺便向伙计问道:“唐军为什么一起入驻各个头领的府邸?” 呆了好几年,他说蒙南话,一般人真的听不出来。 “嘘,”伙计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手势:“别乱说,那些头领一起逃了。” 柳秀给了一锭碎银:“为什么一起逃了?” 伙计小声地解释,春初唐军大部人马到达,开始镇压葫芦城周边的叛部。甬罗王想要动手,但五蒙内部比柳秀想象的还要复杂。 尽管甬罗王一统五蒙,也花了不少年整合,但余下四蒙许多大部族依然对他不满。乌蒙许多人不想唐军管着,这些大部族头领也不想头上有一个管着他们的人,况且甬罗王在一统五蒙时,用了一些血腥霹雳的手段。 不要说其他四蒙,即便甬蒙内部,如水牛城一带,家花没有野花香,落花城许多人是偏向甬罗王的,水牛城却相反,不少人是暗中拥护唐国的,甬罗王一直不能聚集起一支强大众多的军队。 柳秀嗤嗤笑了起来。 “客官,莫笑,水牛城真的惨掉。” 具体表现有很多,如甬罗王下令,让水牛城的人在咽喉峡筑起一座雄关。关是筑了起来,却成了偷工减料的活计。 不然前几天唐军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攻破。 唐军挥兵西上,甬罗王派了一名叫万恽的大将带着数千兵马驻扎在水牛城,他听到后,逼迫水牛城各个头领与强者,将他们手下或族人带到咽喉峡抵达唐军。 在他威逼下,水牛城大约凑集了七万余兵马去了咽喉峡,而不是柳秀在葫芦城听到的十万兵马,双方开战。 唐军不要命地进攻了半个时辰,加上那座关卡本来是一个豆腐渣工程,一处城墙被唐军数门元纹炮轰塌,本来许多人不想与唐军交手,看到唐军从那处塌口源源不断地涌入关内,水牛城的盟军瞬间崩溃了,一起纷纷向水牛城逃跑。 唐军又在后面紧追不舍,关键激战了半个时辰,两卫唐军同样付出沉重的伤亡,水牛城许多头领与强者逃了回来,害怕唐军向他们算后账,连家中贵重的财产都来不及带,一起带着家小匆匆向西而逃。 接着唐军入城,将这些人的家产抄没,又将他们的府邸分别改造成卫所毅所、营房仓储,甚至直接将房子推倒,改造成练兵的校场。 “原来如此。” 若此,是胜利了,其价值要打掉不少的折扣。 正事为主,他付了钱,来到街上,拦住一队巡逻的唐军…… 38 五大家 宋卫将好打听,军中只有十个卫将,若是将副将也算成卫将,不过二十人。若是碰巧了遇到两个姓宋呢,也能通过相貌来甄别。柳秀报出宋卫将,巡逻的士兵便自发地替他带路了。 来到卫所,柳秀看着扁额上的字:飞豹二卫卫所。 柳秀又看着后面的卫所,也是用一栋大户人家宅子改造的,里面不仅住着宋卫将,还有他统下飞豹二卫几名主要将领,以及相关的亲兵、两毅嫡系人马。 住着什么人,柳秀不知道,反正透过围墙图案的缝隙,看到里面有不少人。 他走向卫所门口两个守门的士兵。 “麻烦两位军哥对宋卫将通禀一声,百日前雾山故人前来求见。” 雾山故人,什么东东? 有一个士兵突然醒悟,说:“你稍等。” 一会宋卫将走出来,他看着柳秀,认识或不认识? “你……”宋卫将不由地揉了揉眼睛,身形还是原来的身形,包括脸的轮廓也是原来的轮廓,但说眼前的人就是一百天前遇到的柳秀,打死宋卫将他也不相信。 “拜见卫将,是我。” “你……” “宋卫将,我找到皇蛊,只是它寿元将终,我不得不与它签订了生命共享契约,具体的能否进去说?”柳秀压低声音说道。 提到生命共享契约,宋卫将便懂了,将柳秀带进卫所。 “真的有皇级蛊?” “宋卫将,你察看一下。”柳秀运转功法,说。 宋卫将伸出手察看,果然感到一股元气流向柳秀的气海。 “真的能做到以人养蛊,以蛊养人,侯国公不愧为南山学院的院长,拥有不可思议的智慧。” 也不完全是柳秀义父一个人的功劳,大约他想不出来解决柳秀的方法,于是花大代价请了预言师察看柳秀的未来,预言师又正好看到柳秀用皇蛊冲击地井关的片段,随后侯国公又请了许多人一一求证完善,然后向柳秀传授了用皇蛊做气源的方法,临终前又嘱咐柳秀前来蒙南。 “恭喜秀公子。” 寿元少了,总比原来等死强。 “宋卫将,现在说恭喜还有点早,只能说比原来要好一点。原来若是找不到解决办法,我可能连两年时间都熬不过去,现在说不定能熬上三四年。三四年内不能突破到气海境,我还是会死。 但我寿元少了,等于年龄大了,修炼资质也严重下降,元脉又庞大,想要三年内突破到气海境会十分困难。纵然能突破到气海境,以后想更进一步,也没有多大可能。” 若是寿元不少,二十四岁突破到气海境,没有耽搁修炼的黄金时光。 寿元少了,等于是四十岁突破到气海境,并且不是完全解决了元脉的浊化,只能说是进入气海境能形成一个稳定的元气循环,通道畅通,“通道”外的元脉已经浊化,因此想突破到丹阳境,希望变得十分缈茫。 明明有着顶级的天资,落到这地步,换成自己也不会高兴,宋卫将立即识趣地转移话题:“秀公子,你前来……” “宋卫将,我与你们分别后不久,回到柯家寨,正好甬罗王二世子手下的白护卫派人去落花城寻找大量探路的替死鬼,也将我请了过去,我们抵达雾山,进入地阵,侥幸我成了唯一活着出来的人,本来我是准备回去的。” 这个也容易懂,别人修炼仅是为了变强,但对于柳秀来说,修炼则是为了活命。 柳秀为了安抚啄啄,替孟天王寻了一个微小的龙穴之地,将它改造成墓地。 但整个天下最好的龙穴宝地是大安城,大安城方圆千里的范围内,分布着无数名山大河,也有许多大型的元脉。虽然侯国公死了,多少还有些人脉在,若是柳秀付出一些代价,便能进入这些地盘修炼,特别是他这种情况,元气越是稠密越是有利。只要突破气海境,虽说气海境只是一名武师,至少生命无忧。 柳秀继续说道:“此行我侥幸得到了孟天王的传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我觉得可能对唐军有些帮助作用,于是我又绕道葫芦城,听闻唐军大捷,又来到了水牛城,希望宋卫将在鲜于大总管面前替我引见一下。” 鲜于仲枢作为三军主帅,每天都要处理许多重要的事务,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而且沾到了孟天王的传承,万一遇到了贪功的将领呢。 所以柳秀来到水牛城,先行找到宋卫将,上次相遇,宋卫将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另外相信了他是侯国公的义子,这一条也是很重要的,上次自己多少帮助了他们。 有了这三条,不但有把握替柳秀引见,也不会动歹毒的心思。 “孟天王的传承?”宋卫将站了起来。 虽说没人敢修炼它,但它不重要吗,不重要为何抽出部分兵力去雾山? “咦,宋卫将,你受了伤?” 在外面未看到,坐了下来,又再度站起,柳秀看到宋卫将铠甲缝隙里涔出细微的血迹。 “我是唐军两卫前锋军兵马副总管,受伤岂不是很正常?” “恭喜恭喜。”柳秀立即施礼说道。 “不提了,”宋卫将黑着脸,郁闷地说。 “为何?” 虽说有不小的水份,胜了终是胜了,并且有不小的背后意义,如对唐军士气的振奋,还有对甬罗王一方的影响,五蒙各大头领会更加不听甬罗王的号召,纵是听了,阳奉阴违的几率也会变大。 “唉!” 宋卫将叹了一口气,他想了想,柳秀是自己人,并且这件事,军中许多高级将领皆知道,况且军中又来了一个人,一会儿,柳秀必然与他相见,索性将真正的真相说了出来。 葫芦城到咽喉峡有好几百里路,若是换成宋卫将,那速度会非常快的,就如同柳秀他们进雾山,花了五天时间,白护卫去落花城一来一去,外带着购买了大量黑火油,仅花了两天两夜,当然,吃了一些辛苦。 不过唐军中普通的战士数量更多,又要携带大量供给,速度会更慢,想要从葫芦城抵达咽喉峡,需七八天时间。 于是鲜于大总管命令两卫前锋先行轻装前进,抵达咽喉峡,不是为了拿下咽喉峡,而是先行打探消息与相关的地形。 前军总管叫萧道成,来自顶级世家的萧家。 “萧家?” 大唐有五个顶级世家。 霍阳叶酒香,美名传天下。 指的是霍阳道晋州府叶家,几乎把控着大唐四分之一酒水资源,美名不是指叶家的酒好,而是指良好的治家规矩,历史久远。 不过叶家在大唐有些悲催,先后出了两个皇后,皆不得好死,还有两个天王进入军伍,立下赫赫战功,也未得寿终。虽然作为顶级世家,大唐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叶家仍有许多人在大担任着重要官职。影响还是有一些的,大唐之前因为叶家人才辈出,几乎成为五家之首。然而进入大唐,受到一些打击,渐渐向吊尾方向发展。 大唐药不足,必问洛州苏。 洛州苏家! 洛州位于南山尾部的平原上,四周有无数灵山汇萃,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场所,苏家拥有无数良田,包括近百万亩药田,可以说苏家药田的收成直接关系到大唐所有药材价格的涨跌。 燕州瓦上霜,林间铸器光。 不是燕州林家的铸器光寒,而是林家的威势让人感到寒冷。 东原好大萧,皇家乞尾摇。 面对东原萧家,连皇族都低声下气,摇尾乞怜。 历任唐皇对此颇是不服,但人家这句话可是不在大唐流传出来的,都流传了数千年,难道因此将整个庞大的萧家一起铲除?那样,大唐必然会面临所有顶级世家与宗门的反扑,这个后果,那一任唐皇都担当不起。 垄塬卧着一条龙,西望西海,东望南山,天不敢压,地不敢欺! 垄塬道龙家,据说大唐开国皇帝曾攀附龙家,说我们也是龙家子孙,只是后来狄人南下,我们祖先才被迫改了姓氏,龙家根本未理他。 牛到这份上! 39 佳公子 随着大唐渐渐稳定与强大,五大世家陆续派出许多优秀的子弟踏入大唐的仕途。他们也知道唐国的忌惮,不敢与朝廷死磕,便订下一个规矩,出家不认家,你们是怎么当官的,是升或是贬,与我们无关,不要动用家族的资源,包括叶家两个皇后惨死,叶家一直无动于衷。这等于变相地向唐皇室稍稍低下半个脑袋,唐国才默认了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 作为同僚,千万不能将人家当成“出家不认家”,但到了前线,已经真正接近了出家不认家……不过这一战还真与萧家有些关系。 战前,唐军不知道咽喉峡关卡是一个劣质工程,但知道水牛城中许多头领是偏向大唐一方的,于是制订了一系列的作战计划。 大军西上前,先行放出风声。 万恽果然逼迫水牛城各头领率领族人或手下支援前线。 随后两卫前锋军先行出发,一是提前打探消息,二是进一步逼迫。 以水牛城的人心,无论是来了五万或十万人,都是一个样,甚至来的人数量越多,越是对唐军有利。 等到大军到达时才会发起总攻,击败甬罗王联军后,才是真正出动两卫前锋的时候。这样做有三个用意,给万恽充足的时间逼来更多的人,人越多他们士气越涣散,为下一步计划做出很好的铺垫。减少两卫前锋劲锐的损失,让后面的中军与后军得到真正的锤炼。 虽然唐军九成多是从巴南道临时征募来的,却不能小看他们的个体战斗能力。 为了胜利,此次巴南道官员居然破例地招安了一些强大的盗匪、罪犯与邪修,即便是普通的军士,最弱的也是一个小武士,武徒境的一个也没有。 个体战斗力不弱,主要得将他们整合起来,增加他们的实战经验,特别是咽喉峡这群敌人,是实战磨练整合的最好靶子。 经过一两次这样的实战磨练,到了真正大会战时,不能说变成一支铁军,最少能变成一支像样的军队。 两卫前锋在后面不停地追击,当然,这么做还是为了水牛城的物资。 是追击,但不是追杀。 败兵撤退到水牛城便没有充分的时间,唐军拿下水牛城,大部分物资也落入唐军手中。 进了城,不是像现在这样子,得经过甄别,亲甬派的头领则不客气,所有财产抄没。亲唐派的头领,除了军中匮乏的物资外,尽量地替他们保留下来。 随后派出人手,与这些人暗中联系,逃走了,休想能回来。 这些头领必然心中不甘,那时只要抓住这一条,可以落实许多布置。 两卫前锋到达咽喉峡关下,万恽派出许多人在关墙上骂阵,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开始萧道成一直忍着。随后万恽开始骂萧家,说是萧家人没有骨头。这确实是有来历的,作为顶级世家,萧家出了不少重臣,不过有几个顶级大臣风骨很不好,为了富贵,奴颜媚骨,但这是他们个人的关系,与整个萧家家族无关。 但被万恽一一放大,越骂越难听,萧道成最终忍受不了,下令进攻。 万恽的用意也简单,唐军不知道这个关是劣质工程,万恽也不知道它是劣质工程,但大家是被他强逼而来的,士气不振,不团结,等到唐国大军到来,此关必破。 于是有意激怒唐军的前锋,在他心中,凭借此关与地势,至少能轻松地挡着两万唐军的进攻。 只要打起来,双方见了血,水牛城许多亲唐派的人便会彻底丢掉妄想,唐国大军到来后,不管能不能守得住,能将唐军拖入到消耗战,唐军的下场便会很凄惨。 很简单的一条计策,却见了效果。 两卫前军,不但萧道成,能选入前军的,没有一个人是差的,都有些傲气,骂了大半天,包括宋卫将在内,都憋了一肚子气,于是战斗打响。开始时似乎向万恽预料的方向发展,没想到关墙出了大问题。 结果柳秀早知道了,因为之前的强攻,死了不少将士,在追击时,两卫唐军皆施了狠手。 一直追进水牛城,萧道成怒火还没有发泄掉,又下令将所有参与水牛城之战的人,包括房舍在内的财产一起抄没。 这样一来,收获比原先预料要多得多,可是鲜于仲枢进了水牛城,看到拆掉的房舍,又看到两卫前锋死伤了四千余人,气的全身发抖,将萧道成与两卫几名主要将领骂得狗血喷头。 宋卫将带着柳秀拜见鲜于仲枢,过了小半天,鲜于仲枢才让他们进去。 之前,水牛城受益最多,又不受唐军的节制,故很多人亲近唐国。 但再往西去,则没有类似的情况了,一个大好机会,因为几名大将一头热,生生破坏掉了,又折了许多精锐战士,让鲜于仲枢如何不着恼? “怪不得说兵道乃是诡道,”柳秀又想到了甬罗王派他儿子罗勃去乌蒙后方的种种。 走进帅府,宋卫将做了引见。 “拜见鲜于大总管大人,”柳秀施了一礼。 “秀公子,不必,请坐,”鲜于仲枢说道。 柳秀坐下。 “还要谢过秀公子在雾山出手相助。” “不敢提谢,我本来与高大巫相识,况且我本身是唐人,这是份内的事。” 柳秀谦逊道,但在心里想,这个鲜于大总管态度还行,至少不倨傲。 “老夫早听过秀公子的大名,特别是医术。” “总管大人,更是折杀我了,那时义父还在,只是许多人的追捧说法。” “陛下也需追捧?” 宋卫将在边上听得不清不楚,狐疑地问:“总管大人,你是说秀公子在京城的医术便有了很大名气,那时他才多大?” 鲜于仲枢说的是事实,不过略有些误差。 何谓秀,智慧不用说了。柳秀一直为元脉所困,侯国公想方设法救治,他自己也想自救的办法,自他渐渐懂事起,便将主要精力放在钻研医术上。 七年前,也就是柳秀十五岁时,侯国公身体每况愈下。这也正常,侯国公是四朝老臣,去世的那年都一百四十多岁了,算是寿终。 柳秀便对他的长兄与三弟说,义父身体渐渐不行,我们开一个医馆吧,不但能让我有机会进一步精研医道,以后也能补助我们兄弟。 他的大哥李平问,为何要补助? 柳秀说,义父寿元不久,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不在,我看病花费不菲,你与三弟资质不差,修炼同样需要大量资源。医馆经营好了,我们兄弟三人以后多了一条稳定的收入。若是换成其他行当,纵然盈利,义父去了未必能守得住。 再说侯国公去世,李平必然会世袭一个侯爵,不过没有战功,开始只是一个无名侯,但足以能守住一个医馆。 侯国公听闻后,也表示了支持。 有了侯国公支持,聘请了十几名大夫,医馆很快开张。 开始时,有几名医术高明的大夫见到主持医馆的是柳秀,心中有些不喜。 正常情况下也没错,十五岁的少年人能有什么医术? 但没有多久,医馆里所有大夫一起要拜柳秀为师。 秀,不仅是智慧、勇气、毅力与信念,还有品德、举止、风仪、外貌,互相交流是可以的,徒弟不是乱收的,经过柳秀反复考察,只收了“三位老徒弟”。 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听到这件事,认为三人很无耻,你们想巴结侯国公,竟然不顾自己胡子白了,拜一个乳毛未干的少年为师,还要不要脸? 连侯国公的一些好友都看不下去,隐晦地提到这件事。 侯国公便说了一句,也是宋卫将听到的那句话,吾家三子,勇平青智,三子当中,柳秀最秀。 实际后面还有一句,以秀儿的医术,做他们的师父,绰绰有余也! 这是侯国公比较低调的说法,实际他想说的是,不是柳秀不配当师父,而是这三个大夫有些不配做柳秀的徒弟。 如果将大夫的水平也分为九级的话,这三个大夫大约位列第五到第六等级,柳秀只教了不足两年时间,便是这点时间,几乎将三人生生提升到第七等级。便是其他十余名大夫,跟在后面也受了不少益。 风仪好,外貌佳,医术高明,有仁慈之心,以及义父侯国公的加成,连唐皇都听到柳秀的名声。 六年前,宫中一位妃子生了病,唐皇刻意派人将柳秀请到宫中替这位妃子诊治。 又不是绝症,没有多久时间,柳秀便将那位妃子治好了。 唐皇更来了兴趣,便留柳秀陪他吃了晚饭,还说了许久的话,两人谈了什么,外面的人皆不知道,但柳秀临离开皇宫时,唐皇居然送了好几百步,最后喃喃说了一句:好一个佳公子…… 为了救自己的义子,侯国公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唐皇是知道真相的,实际是唐皇替柳秀惋惜。 外面的人不知道情况了,这句话从宫中传了出来,才传出另一句话:陌上秀公子,翩翩如美玉。 京都无数少女为柳秀疯狂,有的美妹不顾那时柳秀已经订下亲事,也去了医馆,暗送秋波。 40 解药 “十五岁的神医?”宋卫将也有些傻了。 “不如此,他以何与高克直交流?” 十几年前,高克直游历到苍海,被甬罗王引为上宾,可想他的眼界。只是雾山匆匆,高克直未说,加上柳秀修为低,宋卫将未深想。那怕他回来禀报,遇到柳秀这一节,也随意地几句说完了。 柳秀沉默着。 这是实情,若只论医术,那怕放在大唐,能胜过他的人也不会有多少,若是加上小智,比他更高明的人就更少了。若是再谦虚,那不是谦虚,而是虚伪。 “秀公子,你对巫术也精通?” 柳秀知道他的意思,刚才宋卫将说伤亡四千余人,不是牺牲了四千余人,还有许多是伤者。 但他来到蒙南五年多时光,真的很想回去,于是含糊地说:“我修为低,许多巫术使不出来,谈不上精通,只能说略懂一些皮毛。” 这句话似乎没毛病。 差别就在精通与理解上,不能施放肯定谈不上精通,但不代表着不理解。 比如奴鬼术,柳秀修为低,奴使不了真正的大鬼,不代表着柳秀不懂奴鬼养鬼术,在通道里,若是柳秀愿意,他便能替罗勃将鬼伤治好。 或如穆鸠天王的四僵毒,交给柳秀,柳秀用什么方法能使高克直中招,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不代表着柳秀不懂它的原理,否则也救不好高克直。当然,区别还是有的,柳秀受元脉之困,加上他智慧过人,又有小智的协助,故重视“智慧的力量”,实际修为真的重要。 如那座困鬼阵,因为修为低,制作的阵旗有许多不足之处,阵法维持的时间便不会长。又因为修为之故,必须借助整个大阵的力量才能将困鬼阵发动。 实际是很危险的,一个计算错误,便会一命呜呼。 若是修为能跟上,阵旗更完美,也不需要借助大阵的力量,随时能发动,维持的时间还会更长,进入地下大厅后,呆上两三个时辰,那怕将所有鬼面茹采完,再到其他通道溜上一圈,都来得及。 或如他义父,用元气强行替柳秀梳理元脉,换成柳秀自己能不能做到? 修为低了,无论是正常的医术,或是巫医,在许多方面也会受到一些限制。 这些柳秀也不想说,于是进入正题。 “总管大人,宋卫将,上次与宋卫将分别后,我返回柯家寨,没多久,罗勃发现孟天王墓,派他身边的白姓护卫从落花城诱骗了许多人过去,我也跟了过去。” “你也去了?怎么脱身的?”鲜于仲枢讶然地问。 因为派了一支军队过去,对孟王墓鲜于仲枢不陌生。 那里可谓是机关重重,还有许多顶级厉鬼,恐怖的夜魔毒,以及地上许多新烧出来的灰烬,大家推测可能与当年孟天王带来的工匠巫师有关,具体的就不清楚了,恐怕也是一个凶险的东西,不然甬罗王那个儿子不可能派白护卫专门去落花城购买大量黑火油。 以柳秀的修为,只要进去,是不可能活着出来。 “总管大人,且听我说,对了,总管大人,你为何派军队去雾山?” “据说当年孟天王比现在的甬罗王还要厉害,墓穴里物资不要紧,他的传承不能落入到蒙南一些强大的巫师手中。” “这样啊……”柳秀略有些失望。 得到孟天王的传承,能不能成为一名天王呢?还得看得到者有没有绝顶的天资与悟性,如阿蛮,天资算是好的,孟天王的传承,以及柳秀自己写的一些心得,皆会对阿蛮有帮助作用,然而想成为天王,没有半点可能。 就算孟天王的传承有传说中那样神奇,能帮助人成为天王,修为、巫术与治国是两回事,没有军事才能、服众能力与治国才能,依然威胁不了唐国在乌蒙的统治地位。 前者只是造就一个强者,后者是借机让乌蒙百姓进一步归心,以眼下的时局,明显后者更紧迫。 不过传闻是有些邪乎,大约因此,让鲜于仲枢产生了多虑,才派出一支军队过去。 这个没关系,说清楚,将军队撤回来就是了,柳秀将大约情况说了一遍。 “总管大人,我已得到孟天王传承,若是它落入乌蒙强者手里,会有帮助作用,可说能造就一名天王,这种几率太小,几乎不可信。总管大人还是趁早将那支军队撤回来,为了孟天王的传承,乌蒙许多强者都疯了,唐军没必要凑热闹。” “好。” 鲜于仲通笑着说,他心想,你都将人家棺材背了出来,老夫干嘛还将军队留在那里? “你配出夜魔毒解药?” 宋卫将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柳秀刻意绕到前线,这便是他要办的第一件事! “总管大人,解药的事稍后说,我先说孟天王的传承。他的传承分为两部分,一是日志,一是他从各地搜集来的功法、巫术以及他自己的感悟心得。许多巫术很是邪恶,我将其核心部分涂沫掉,交给我的徒弟。” “那个柯阿蛮?” “就是他,总管大人,不必要担心,孟天王传承没有那么神奇。另外大唐于乌蒙驻军几百年,虽尽量地公平决事,实际落实下去,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公平,故积累许多矛盾。 乌蒙需要一些真正亲唐的强者,我那个徒弟生性忠厚老实,否则我也不会收他为徒。加上我的教导,对大唐持着亲近的态度,并与我有一个约定,等到他成为一名大尊者,会到大安城看望我。 原本是交给他了,还有我的一些笔记心得也交给了他,不仅是师徒责任,就怕他成长不起来,若是能成长起来,对大唐有利而无害。” “得知上当,落花城的人有何心态?” “必然后悔,也只是后悔,不会因此而亲近大唐。我私下里也想过这个问题,蒙南不是大唐的重心,故这些年来的政策是尽量地不参与不融合,顶多一些部落出了矛盾,派人去调解,或者联合一些人手剿灭妨碍商道安全的盗匪。 这种游离于乌蒙之外的策略看似能减少矛盾,然而导致乌蒙百姓始终不将大唐当成自己的国家,唐人当成自家人,亲近不起来。” “若是参与,会很麻烦的。” 柳秀点头,大唐不只有他一个聪明人,有人想到了,但前为狄人,后为雪蕃人所困,哪里能抽出许多人力物力资源治理融合乌蒙?眼下的局面,是一道无解题。 “总管大人,我还是说传承吧,虽原本我交给了徒弟,但功法与巫术部分,我一字未动的誊抄下来,它才是孟天王真正的传承。我马上将它交给你们,说不定会起到一些借鉴作用,毕竟大唐对蒙南顶尖的巫术不大了解。不过观阅的人选一定要慎重,特别是一些巫术很是邪恶,一旦流传出去,确实是贻害无穷。” 柳秀说着,从纳镯里将他的誊抄本拿出来,鲜于仲枢翻看一会:“果然很邪恶。” 有的巫术是很邪恶,但不能低估孟天王的奇思妙想,况且除了巫术外,孟天王在气修、傀儡学、布阵学、铸器学、药理学包括毒理学上,皆有不低的造诣。 “总管大人,不是邪恶,而是与他的生平有关,导致他许多想法陷入极端。” 柳秀又将孟天王的生平大约说了一遍。 “柳公子,不能说巨塔天王误伤了孟天王,站在唐国一方,乌蒙出现一个强大一统的国度,未必是好事。” 柳秀未置与否。 若是巨塔天王不出手,孟天王接下来会怎么做,未必会用兵穹蒙与白蒙,但必然会用兵闪蒙、甬蒙与剑蒙,然后兵指雪蕃,他的性格凶残无比,手段又极其强硬,况且要“开天路”,早晚必有一亡,对于大唐那来的危胁。只能说巨塔天王太厉害了,看到前面有一只小蝼蚁在蹦跶,于是顺手给灭掉。 没必要抬扛。 “抛开生性,短于军事外,此人算得上一代奇人。而且他收回各部头领权利,统一货币、度量衡,制度律法,兴修道路,更是有远见的举措,只是目的不纯,手段暴烈,又正好遇到了战神巨塔天王,迅速失败。” 反面的例子就是唐国驻军与甬罗王。 大唐在这里设置驻军,已有好几百年历史,也是乌蒙最强大的势力,几乎一点不作为,反而为了调解各部矛盾而奔波,即便征了一点商税,还被甬罗王利用,导致葫芦城前面各部联手袭杀官吏官兵,揭竿而起。 若是几百年来,一点一滴地整合,不能说将乌蒙完全融合,民风彻底改变,至少比眼下好吧。 甬罗王看似更厉害,几乎将余下五蒙一统,实际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故他欲聚集五蒙大军,许多大部落头领阳奉阴违。 只能说他崛起的时机比较好,大唐与雪蕃国在西海纠缠不休,分不出精力对付他,否则两国不论那一国,只要抽出手,将精锐军队调过来,他必败无疑。 不过话说回来,谁也料不到几百年后的事,如果不是大唐送去大量工匠,雪蕃国就不会如此强大。雪蕃国不强大,唐皇便不会封甬罗王为蒙南王,也不会大力支持辅助他,甬罗王便不能一统五蒙,也没有眼下战争了。 “不谈孟天王对错,我们还是说夜魔毒与解药。” 鲜于仲枢与宋卫将立即打起精神,它们真的很重要啊! 41 幸庆 战争嘛,无所不用其极,不过真相可能会让鲜于仲枢、宋卫将失望。 “在雾山,我验证它就是夜魔毒,产生兴趣,取了一些样本回去研究,开始时我也以为它是孟天王利用那具古尸,以及一些特殊蛊虫、瘴气配育出来的混合毒物。 蛊有很多种,但都属于虫类,只是它遍布了羽、毛、鳞、介、臝五大类虫科。毒同样有很多种,但不管什么样的毒,主要还是寄生于宿主体内,让宿主死亡。 经过研究,我迅速否认了外界的说法,还是混合毒,只是孟天王利用的不是蛊与瘴,而是一些蜉游类生物,与古尸体内一些物质培育出来的混合毒素。” 这一条很重要,若是连它的基本性质都搞不清楚,就不指望能研究出来解药了。 “还有一个证明,”柳秀从纳镯里拿出一个黑布包裹起来的琉璃管:“管内装的便是夜魔毒。 沾到了纳器,会沾到两条定律,纳器不能装纳器,纳器不能装活物。 按照《物学论》里的说法,万物皆有灵。 大医师景永曾著《植物学测试》一书,经过他数十年的测试,证明了植物同样具有一些低下的智慧与灵魂,某些方面符合了万物皆有灵的看法。 这个说法曾引起很大争议,不但纳器,还有契约,除非植物进化成传说中地植妖,否则人类不可能与植物签契约。 《蜉游学猜想》一书也探讨过这个问题,植物不成妖,皆无法自由移动,浮游生物却能自由移动,只是个体小,移动速度慢,按理说它们不能装进纳器,事实上纳器对它们不排斥。只是纳器是异空间,浮游生物一旦进入纳器,会陷入冬眠状态。时间久了会导致死亡,但不仅蜉游生物,即便一些无生命的物体,进入纳器,时间太久,同样会腐化。 好几百本书里提到了相关的争议,直到千年前才得出一个公论,纳器的活物是指具有比级高级智慧、思想的生灵,如鸟虫鱼兽,或进化成功的植妖,拥有完整的灵魂。普通的植物与蜉游生物虽有智慧,智慧低下,虽有灵魂,灵魂不完整,故能装进纳器。 所以它的主体还是浮游生物,只是沾有了一些古尸的物质,使它具有极强的吞噬性,超高的繁殖能力。” 柳秀又从纳镯里拿出那个古尸,用剑切下半个爪子:“它便是孟天王后来研究出来的怪物,与夜魔毒又有些不同,它们只嗜血,虽畏光阳光却不能让它们死亡,无繁殖能力,却具有极强的再生功能。 现在它死了,不然不能装进纳器,即便它死了,半天后,爪子还能重生长出来,区别就是它们活着的时候,再生速度会更快,若是有血源补充,那怕掉了一个脑袋,也能迅速重新长出来。 孟天王也有相关的研究,抄本里便有相关的记录,若有兴趣,你们可以翻开看看。但与中土一些大师一样,因为蜉游生物微小,研究得不彻底。 不过明白了它主要的特性,便能研发出针对性的药物。 花了数天时间,我终于研发出相关的解药。” 柳秀拿出一片解药吞下,接着用一块厚实的黑布将胳膊裹住,又用针管抽了一些夜魔毒注入到胳膊上。 “你们看,黑布包住我的胳膊,未见阳光,我依然平安无事。它的作用不是解毒,夜魔毒本身也不是毒药,其作用便是让我的肉身于短时间内能产生一种抗体,使它们没有吞噬的欲望。” 柳秀拿走黑布,对着阳光挥了挥:“那怕注入到我胳膊内,它们也不会吞噬,当然,药效一过,又不见阳光,我则很危险了。” “也是好的。”宋卫将说。 “宋卫将,不要对它期望太高,它无色无味,某些方面确实很可怕,特别是针对一些没有防范的部落,只要中招,往往会面临灭顶之灾。它的缺陷也显著,一是见阳光便死,那怕是阴雨天的阳光。二是扩散速度慢,只要有防范,那怕是一个孩子,都能躲让开。” 特别是在军中,那支军队夜晚没有警戒巡逻的军队? 就算没有,于敌军大营里施放,其浓度有稀稠,稠处中招的士兵能迅速被吞噬。稀处中招的士兵还能挣扎一会,众多士兵发出惨叫声,再浑蛋的主将也会反应过来。 关键还有雾山,此时聚集无数强者,包括许多毒巫,说不定穆鸠天王也赶了过来,几百年前孟天王活着的时候,没人敢打它的主意。孟天王死了,夜魔毒成了无主之物,会不会有人对它产生兴趣? 只要稍稍研究,便能摸出它的特性,提前通知一下,那怕柳秀替唐军配出大量解药,也造成不了多大的杀伤。 宋卫将说:“穆鸠天王已经让我们击毙了。” “哦,我还以为他逃散了,假天王终不是真天王。”柳秀开心地说,虽是假天王,毒术到了他那地步,也是很厉害了,特别许多毒,能够做到大规模的杀伤,放在战场上,不能说以一当万,若是利用得当,有了穆鸠天王的存在,至少能以一当千。这个人死了,唐军无疑少了一个大祸害。 但就是穆鸠天王死了,蒙南毒巫还少吗? 这些人要么附合甬罗王,要么持着中立的立场。那怕水牛城诸多头领大多数是亲唐派,只是“亲”,不是“近”,名义上支持是可以的,想让他们替大唐出战又是不可能的。 不仅是蒙人的缘故,还有唐军对这些“邪巫”一直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至少注定了毒巫一类的巫师与大唐亲近不起来,除非像高克直这类的接近“正修”的大巫,才会与大唐走的更近。 柳秀刻意赶到前线,主要是三件事,三件事与孟天王传承皆无关。 在蒙南,许多人将孟天王传承当成宝,放在唐军手中,无人敢修炼,仅有一些借鉴参考价值,意义并不大。 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夜魔毒,也不是献毒与解药,而是通知提醒。 唐军持着它效果不是太大,除非一些特殊的环境与场所里,不过它落到甬罗王手中,可能会用来对付唐军。 关键看宋卫将、鲜于仲枢的态度,几乎与柳秀想象的一样,或者与地阵周围大多数人看法一样,有夜魔毒,它们怕阳光,那么我们将地面挖开,让阳光进入通道,夜魔毒便死了。 却不知道它实际能采集,能研究……军中还有高克直呢,可是大战已经打响,想一想高克直现在有多忙碌吧,不亲自去雾山,高克直如何能想得起来? 一旦一直保持着这种懵懂的状态,弄不好就会吃大亏。 看样子鲜于仲枢似乎有一些想法,但他终不是战神巨塔天王。 “不是有解药吗?”宋卫将问。 “这是药方,”柳秀掏出一张纸头,递到鲜于仲枢手里:“是有解药,但用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若是配出数千粒解药,我想没有多大问题的,然想配出十万粒以上的解药,以军中的财力,是否能吃得消?” 鲜于仲枢说:“老夫听到一个传闻,据说孟天王准备用它来对付巨塔天王的大军。” “是有此事,你看,”柳秀翻开他的抄本,其他日录未抄,不过这段日录,柳秀刻意誊抄下来:“乌河之战,孟天王奴使一千死士,携带着夜魔毒,准备强闯唐军大营,但他不是指望夜魔毒将唐军一起吞噬,用意是唐军可能不熟悉夜魔毒,那怕有十分之一死士闯入到唐军大营里,将携带的夜魔毒施放,也会让唐军大乱,他便能带领大军趁乱杀入。 是乱,不是大规模杀伤,唐军大营混乱,他率领大军杀入,军队才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没想到他还没有行动,便有人将消息通知了巨塔天王,巨塔天王将计就计,布下蜃楼阵,孟天王看到蜃楼阵的幻象,以为得手,率军而来,陷入唐军埋伏圈,加上许多头领忽然向他出手,于是乌河惨败。” “孟天王也未研发出解药?”宋卫将。 “没有,至少他的笔记里未记载。” “若是死士得手,那些死士岂不是很危险?” “孟天王的生性,会管那些死士死活?至于如何让那些死士听命,到了他那地步,有的是办法。” 柳秀还有一句话未说,孟天王号称全能型天王,不论修为与战斗力,只论“全能”,实际还是赶不上柳秀,或者说还是远远赶不上南山学院收藏各种书籍所包涵的知识面。 在蜉游学上,孟天王产生一些想法,这是很难得的,因为这些想法全是他自己一个人摸索出来的,不过与小智的记录相比,那则远远不如了。 这个结果多少让鲜于仲枢与宋卫将感到失望。 柳秀委婉地说:“总管大人,用兵之道,以正为主,以奇诡为辅,蒙南巫师各种手段十分诡异,然蒙南何曾强大过?如总管大人之前的整合强化军队,我以为它才是用兵的王道之举。” 到了第二件事。 “总管大人,可有校场或更大空间的大厅。” 鲜于仲枢懂的,他将柳秀带到不远处的一个校场,校场上还有一些士兵在操练,鲜于仲枢让他们退下。 柳秀将纳镯里的武器一起倾倒出来。 “总管大人,我大约清点一下,罗勃一共带来四千多把仿制唐式战刀,三千多把仿制雪蕃重剑,七千多把战枪,近千把战斧,五千多把弓,近十万支箭,三百多门弩炮,五万之支弩矢,网制铠甲九千副,护盾五千把。” 一旦大战爆发,器甲消耗是很严重的,仅是这些器甲,柳秀就立下不小的功劳。 实际还有一个内幕,导致前线唐军器甲一直不足,幸好咽喉峡之战唐军大捷,缴获了不少器甲,只是大多数器甲乃是水牛城各个头领自制的不合格的土工器甲,器甲数量仍然严重不足。 可以说柳秀带来这么多器甲,对于唐军等于下了一场小型的及时雨。 但是鲜于仲枢与宋卫将看着面前小山一般的器甲,两人对视一眼,都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幸庆甬罗王这个儿子才能平庸,不然就凭借这些武器,足以能装备起两万多名战士,两万多名全副武装的乌蒙战士于后方叛乱,会产生何等的影响? 柳秀也满意地点点头。 终于将它们送到前线了。 可不止是器甲数量…… 42 无喜 柳秀拿起一把刀:“宋卫将,你看,唐军有三大优势,军纪、战阵,那怕不会布置高明的战阵,也有着严明的阵型。” 宋卫将额首,论数量,唐军远没有甬罗王军队的数量多,然而甬罗王这个蒙南王,是一个松散的各部头领联盟制度,放在军队上也是一样的。 咽喉峡之战是特例,但就是以后,甬罗王盟军的军纪与阵型依然跟不上来。 “最后是器甲,然而你看,这些武器与我们大唐的普通武器相比,差乎?” “柳公子,你高估了他们。” 反正从雾山逃了出来,宋卫将说出雾山之战的真相。 开始与柳秀听到的差不多,罗勃在后方搞串联,唐军闻讯设计。 当然,唐军也不知道甬罗王手里有这个超级纳器,并且舍得交给了他儿子,又在里面装满无数武器。料不到,便想不到罗勃会借此挟持山北各部,逼迫各部头领最后带着这些武器与他们的族人叛乱。于是唐军低估了雾山之战,山北参战强者的数量。 但这是意外,不能当常数。 此外,雾山之战也不是白护卫所说的那样,虽然罗勃一方参与的高手很多,足足有四百余人,可他们没有组织,各自为战,又进入埋伏圈,损失更惨重。酣战良久后,唐军一方还有两百多人,罗勃一方都不足一百人了。包括柳秀以为能逃出来的那个穆鸠天王,在击伤高克直后,也被宋卫将率领手下击毙。 若不是大群蛮兽出来,再迟续半个时辰,宋卫将能保证将余下的人全部歼灭。 大群蛮兽冲出来,两方皆被冲散。 蛮兽是从西边来的,宋卫将只好带着高克直与汇聚的手下向东逃,随后遇到柳秀。但那时必须要小心,万一罗勃能聚集更多人手呢,又不成阵型,宋卫将必败无疑。 虽然因为纳镯产生误判,蛮兽更是意外,总体上唐军实现了开始的目标,或如现在的山北,谁敢有背叛之心? 鲜于大总管派军队去雾山,更不是贪婪无脑。 柳秀躲在那个山谷里修炼,雾山之战双方损失的真相也传了开来,当然阿蛮是不知道了。 别看雾山汇聚了无数强者,没有一个强者敢打唐军的主意。 宋卫将有着自信,未必是坏事,而且对军中情况,柳秀也不大了解,提醒了就行了,他说最后一件事。 柳秀举起纳镯:“它的空间几乎有近百个立丈,价值几何?” “价值几何?”鲜于仲枢也傻了眼,不要说如此大空间的纳器,即便不足一立丈的纳器,也几乎价值连城。别的不说,就说长途贩运,近百立丈的商货,即便最好的符阵车,也需要一百多辆大型阵车,才能将它们拉完,这么大阵仗的商货,最少又需要数百名押运的高手。 有了这枚纳镯,派几名高手就将上百立丈商货押送走了,不但安全,成本低,速度也快,若是从蒙南带货去大安城,一来一去,能获得十几倍甚至数十倍的利润。 它的价值无法估量,不说能换一座水牛城或葫芦城,至少能实打实的换来一座落花城,真正的价值连城! “总管大人,我想用它与你们换一些修炼资源。” “秀公子,它价值太高,还是将它带到大安城换吧。” 柳秀需要修炼资源是能理解的,两三年内必需要突破气海境,寿元又少了,自身原来是逆天的天资,现在资质却大幅度下降,而且那支古怪的天脉庞大无比,突破困难。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便是用各种资源强行将修为堆起来。 那么资源主要就是突破境界以及提高修炼速度的资源。 三样,药材,元丹,元石。 药材呢,表面上看中土的药材更便宜,实际九成九是人工种植的,如柳秀在山谷里配制的长寿汤的主药,雷浆果,在大唐也有人工种植,药效却有限,用那种雷浆果配制,顶多止损一两年寿元。 若将这种雷浆果带到大安城,其价将是那种人工种植的雷浆果的百倍! 也就是说表面上中土药材便宜,实际贵了很多。 蒙南也需要元石,不过地广人稀,总体上价格不如中土。 元丹在蒙南肯定很贵。 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在蒙南,谁能出得起价?出不起价,最后便成了半上交形式,能换取多少资源?可是鲜于仲枢说的很假,不提他开始便问柳秀懂不懂巫术,不是懂不懂巫术,而是巫医水平如何! 刚才说话时,鲜于仲枢眼神也不停地盯着这个纳器,当然,他是征南大军大总管,不会强抢,可垂涎之意无疑流露出来,无他,如此大的纳器,何止是长途贩运的作用,在军事上,用得好,也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或者做一个比喻,放在十万唐军身上,其空间价值不大,若是放在一万前军上,所携纳的物资能满足一万前军十余天的消耗,那么这一万名前锋军便能轻装前进,若是利用好了,说不定就会成为大捷的关键因素。 柳秀嘿然。 宋卫将问:“甬罗王如何舍得?” “为何不舍得?不提乌蒙许多人主动替罗勃世子打掩护,他身边还带了许多身手不凡的护卫,若不是他们偶然发现孟天王的地阵,又产生贪婪之心,虽此行他们未得功,但足以能保障将这个纳器与器甲平安带回苍海。孟天王的地阵,是意外的意外,即便甬罗王再机智,也算不出来。” 鲜于仲枢点点头,这样便说通了,他又看着纳镯:“秀公子,它太珍贵,容老夫考虑一下。” 柳秀既然将它拿出来,等于是半上交,但鲜于仲枢也是一个要脸面的人,至少也要人家满意吧。 “总管大人,可以呼我侯大夫,侯公子,莫呼柳大夫,秀公子。” 侯国公姓侯,改为侯姓也没毛病。 鲜于仲枢却问了一句:“为何?” “雾山那些强者为了这个传承都快疯掉了,若是知道我活着出来,他们拿我是没办法的,我却担心我的徒弟一家,还望总管大人与宋卫将替我保守秘密。” 不是所有大唐师父都是一个合格的师父,不过有不少师父极重视师徒之情,师父师父,亦师亦父,正确的师徒关系,一是师徒,二是父子。 至于唐皇那样的父亲,那就算了吧,即便他是大唐皇帝,许多人也以为耻! “行。” “劳烦总管大人替我寻一住所。” “勿用,你的长兄李平已经来到前线,咽喉峡一战立下不小的功劳。” “啊。” 侯国公收养了三个义子,柳秀排行第二,余下还有长兄李平,三弟庄文青。 时隔多年,兄弟能够在蒙南重逢,柳秀应当是惊喜,但莫名的,柳秀的心情变成了有惊无喜。 “总管大人,能否让我去见他?” 鲜于仲枢唤来一名亲兵,让亲兵领着柳秀去见李平。 两人走后,鲜于仲枢沉思一会。 别看刚才柳秀说的轻巧,实际暴露出来许多东西。比如对毒术的了解,四僵毒的解药配出来了,恐怖的夜魔毒解药配出来了,那是发明者本人孟天王都没有配出解药的奇毒!且看雾山,聚集了那么多有见识的强者,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是怎么对付夜魔毒的?强行挖通道! 就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夜魔毒的解毒配方。 拥有惊人的智慧,反应能力与定力过人,谈吐不俗,还拥有过人的推算能力,精通堪舆术与阵法,胆子大,似乎也了解许多巫术。 前线不缺乏军医,大军从巴南道南下,也带来了一百余名大夫与大量药材,勉强够用了。缺是的巫医,实际上蒙南本身同样严重缺乏巫医。 唐军大捷,可有不少人受了伤,特别是一些巫伤,如几名士兵被一名虫巫击伤,虫子在他们体内繁殖,从眼睛鼻孔或嘴巴里爬出来,或者其他类似的恐怖伤势。那怕胳膊被砍断了,也不会如此恐怖,多少打击了其他士兵的士气。 他想了想,又让一名亲兵将高克直请来。 “高长史,你了不了解那个柳大夫,秀公子?” “知道一些,总管大人为何有此一问,难道他也来到了前线?他不是在找皇蛊救命吗?”高克直欣喜地说。 “真让他找到一只皇蛊。” “咦,真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那只皇蛊寿元将终,他不得己与之签订了生命共享契约,折了不少寿元。先不说这个,我问你,在巫医上,他造诣如何?” 高克直认真地想了一会说:“论医学与药理学,我不如他。” 仅是这一句,鲜于仲枢脸色就变得郑重起来,高克直虽是一名大巫医,但在寻常的医术上造诣也不低,即便放在中土,不提巫医,只谈正常的医术,也能算得上顶尖的神医级别。 “果然是柳秀最秀啊,你继续说。” 43 重逢 “若是论巫医,他则不及我,但也不大好说。蒙南巫术五花八门,总体上分为尸、鬼、虫、毒、蛊、血、咒、祭八大类,沾到了鬼、血、咒、祭,他肯定不及我,尸、虫方面大约能勉强与我持平,蛊与毒可能比我还要厉害一点。不过更具体的,还是不大好说,若是遇到冷门的他不了解的蛊毒,他又不及我。若是遇到了冷门的我又不熟悉的鬼、咒,我又不及他。 上次在雾山遇到他,我就想劝宋卫将将他请到军中来,只是他要找皇蛊保命,我不便说出,如今他找到了皇蛊,又来到前线,总管大人,一定要将此人留住。” 这个评价已经很高了。 “我刚才问过他,他说他修为低,修为跟不上,不能施放,对巫术便谈不上精通。” “修放与巫术的施放确实有着关系,当然,会施放更好了。巫医不一定非得会施放,莫要说柳大夫,即便是我,九成九的巫术我也不会施放,但大多数巫伤我却能治好。修为与施放只能起着辅助作用,了解其原理,才是真正的主导作用。” 高克直所说的,也是柳秀所说的探索精神。 只是三个人各有各的区别,孟天王的探索精神,是着重于战力与其杀伤力。 高克直着重的是治疗。 柳秀修为很低,但他却是走的最远的一个人,探索的是各种巫术的原理,已经很接近虚无飘缈传说中的“道”。 正是这种探索精神,使得孟天王成为一代绝顶天王,高克直成为一名顶尖的大巫医,柳秀受元脉之困,但因为拥有博杂的学识,才使得他从一个个险境里平安地走出来。 即便柳秀不如高克直,现在,高克直真的需要一名重要的内行的帮手啊,哪里能放过柳秀。 “总管大人,此人一定要留下。” “好。” 鲜于仲枢心里想,既然要留下这个秀公子,那必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 李平看着眼前这个人,好熟悉…… “大哥,是我啊,柳秀啊。” 是二弟的声音,只是变成中年人的腔调。 “二弟,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柳秀将情况又说了一遍。 “只有两三年时间?” 这才是兄弟,宋卫将与鲜于仲枢军事才能不大好说,人品不算恶,但两人关心的是传承,是柳秀的医术。李平听后,关心的却是柳秀的寿元。 “不大好说,只是我的估计,若是修炼速度快,说不定有三四年时间,若是慢,可能只有两年余时光。但只要突破到气海境,所有问题全部能迎刃而解。” 突破到气海境,想继续突破到丹阳境会更困难,不过突破到气海境,本身寿元也能稍稍增加,至少还能活上四十年,权当是一个普通人了,至少不是一个短命鬼。 “不大好说,好在我运气不错,得到甬罗王儿子手中的纳器,里面有许多珍贵的药材,还有一些想巴结他的部族,送给他的大量中上品元石。我每天用它们布置简易的聚元阵修炼,三个月前,我打通的窍穴只有七十八个,经过这段时间修炼,又变成九十八个。” 这个速度不是正常的速度,只是重新打开他以前已经打通的窍穴,还有四个窍穴也容易打通,余下的六个便会很困难。 后面拓脉境突破更困难……先突破到拓脉境吧。 “你的天脉……”李平叹了一口气。若是其他人拥有柳秀这样的天脉,放在南山学院,能当成一个宝贝疙瘩培养。但是放在柳秀身上,却成了最大的累赘。 “大哥,不管哪,连皇蛊都让我找到,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皇蛊是什么样子?”李平好奇地问。 “它成了我的灵源,不到气海境出不来。然而它真的很灵性,我们在外面说话,它在我气海里也能听得到。” “小主人,你大哥比你厉害。”啄啄说道。 柳秀哈哈大乐。 “二弟,你笑什么?” “啄啄感受到你的气息,说你比我厉害。” “啄啄,你也很厉害啊。” “大哥,啄啄说你比我厉害,它却比你厉害。” “它是皇级生灵,当然很厉害了,若是它好好的,武王是不是它的对手?” “我真未问过,”柳秀说道,签订契约前,啄啄寿元都快到了尽头,还敢让它动手?即便现在得到柳秀的一些寿元,相比于它漫长的寿元来说又不算什么,所以柳秀即便突破到气海境,能不动手最好不要让它动手。除非柳秀成为一名真正的天王,那样,才能提供给它更多的寿元,但到了天王级别,又何必让它出手? “啄啄说了,若是它巅峰时候,普通的武王,大约它是指小武王或中位武王,肯定不是它的对手,若是强大的武王,得看情况,若是它的老主人,它又不是它老主人的对手。” “大武王级别,乖乖,果然是皇级生灵。” 真正的天王级别高手数量是很少的,大武王级别同样也不多,实际上小武王与中位武王已经算是超级高手了,通过这样的对比,可想啄啄巅峰时候战力有多强。 “那可不是,如那头受伤的啸天狼,仅是感受到啄啄的气息,便吓跑了,虽它受了伤,也是顶级的蛮兽。可惜我现在不需要去各个禁地冒险,不然凭借啄啄,就能主动避开无数风险。大哥,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去年突破到丹阳境。” 也就是他现在是一个小武宗,今年李平不过二十六岁,别看去雾山时,强者如云,那是集结了多少地区的强者。二十五岁的小武宗,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为什么来到蒙南?” “二弟,让你猜到了,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不在。” 六年前,也柳秀十六岁时,侯国公感到自己大寿将尽,陆续安排后事,包括三个义子的亲事。 李平最长,在六年前年末,由侯国公亲自主持,将何家四娘子娶进门。柳秀元脉未解决,老三庄文青岁数又不大,只好先订下亲事。侯国公去世,长子李平世袭了三等侯。 侯爵分为三等,李平这个侯最不值钱,又称为无名侯。二等为县侯,会冠上一些县名,如柳阳侯,且水侯之类。 一等为府侯,会冠上一些府名,如江阳侯,中山侯,并且会有一些实封的封地。 到了公这一级别还是分为三等,但没有了“无名公”,而是县公,府公,国公。 如柳秀三兄弟的义父侯国公,封号则为邾国公,大唐一等公。 柳秀来到蒙南,相隔遥远,生死不知,老三渐渐大了。义父又不在,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去年年底,李平让他妻子去徐家商议亲事,不是马上就要成亲,而是先订一个具体的日子。 但这几年来,徐家发展的好,加上侯国公去世,他家那个小娘子长相十分出众,徐家有了悔亲的念头,不过这门亲事可不是好悔的,因为有婚书,想悔亲必须去官府申诉,侯国公虽去世了,还有一定的人脉影响,徐家想不出悔婚的办法,又不想议亲,便含糊其辞地将何四娘子打发走。 柳秀很想说一句,那就退亲吧,老三资质不差,长相也可以,难道娶不到一个好妻子。 不过作为长兄,想法便有些多,认为三兄弟只有自己继承了爵位,老二老三委屈了,便想挑起更多的担子。 柳秀明白了李平的想法,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李平报名参军,别看这个无名侯,说没用似乎是没用,说有用便会有用。如他进入军中,只是一个小武宗,立即提为一名毅将。那么再稍立下一些战功,便能获得一个二等侯。 那时,徐家也不敢悔亲。当然,不一定非得吊死在徐家这棵树上,不过李平有了出息,会连带着柳秀与庄文青沾上一些光。 正好朝廷从大安府抽派一些精锐军队前来蒙南,一是为了立功,一是想打听柳秀的下落,李平报名参战,随后率领手下,来到葫芦城。谁知道刚到葫芦城,便被鲜于大总管派上了前线。好在蒙南军队弱,被唐军迅速击败,随后进入水牛城,又听到一条好消息。 宋卫将找上门,说了柳秀的下落,李平又问高克直,高克直知道得更多,说出柳秀具体的下落,就在落花城北的柯家寨。 有了具体地址,更容易寻找,李平当时十分开心,至少二弟还活着。只是刚进水牛城,手头有许多事务,加上手下还有不少伤员要治疗,于是没有立即派人去找柳秀,没想到柳秀主动来到了水牛城。 “大哥,弱的是水牛城联军,也不是他们弱,而是他们人心不齐,根本不想与大唐打,甬罗王真正的嫡系军队可不弱,至少人家不缺乏实战经验。” 甬罗王一统五蒙,不是五蒙自发归心,中间同样发生了许多场战斗,以及血腥的镇压,恩威并用之下,五蒙各大部落才不得不向甬罗王臣服。至少甬罗王的嫡系军队,能称得上是百战老兵。 “二弟,你多想了,虽余下是来自水牛城的,万恽数千部下算得上甬罗王嫡系军队吧,也就那样,我担心的不是蒙南,而是国内……” 44 萧墙 “是太子?” 国内的时局除了皇室一些龌龊事儿,其他的还算稳定,唯一的变故只有太子。 “太子还是那样,在李相打压下,人不如狗。”李平讥讽地说。 两兄弟意见差不多,至少唐皇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李平说的不是太子,而是吴贤妃的儿媳妇,吴贤妃害死叶皇后、前太子一家,以及几个王子,折腾来折腾去,无外乎想让自己儿子商王李寿上位。然而唐皇突然醒悟,立最长的儿子安王李全为太子,随后吴贤妃据说被前太子妃的鬼魂给害死。 十几年后,李寿渐渐长大,娶了一个美艳的妻子,与柳秀是本家,皆姓柳,来自巴南道。那时柳秀才十五岁,传闻这个商王妃极其美丽,但他是没机会看到了。李平说的是柳秀走后发生的事。 五年前的一个夏天,那时柳秀才刚刚抵达蒙南,唐皇无意中看到了商王妃,视为天人。李怀忠看出唐皇的心思,在他操作下,柳秀从商王妃变成了后宫的贵妃。 “这个,这个……” 柳秀目瞪口呆。 大唐不是狄人、蕃人不讲究,不管是不是皇帝,人伦大义得重视吧。 柳贵妃不但漂亮,可能修炼了一些媚功,很是得宠,唐皇连朝政都不想管,一起交给李怀忠处理。随后牵连到南山学院,可能因为南山学院的一些长老看不惯李怀忠的种种行为,引来李怀忠的憎恶。在他授意下,新的国师又说了一句谶言,天下崩,南山中。 大安城南边是中土龙脉大南山,南山不可能指大南山,而是南山学院了。 “唐皇怎么就相信了呢?” 若是说邪玉出,大唐亡;大唐亡,南山中,还行。但大唐不能代表天下,只是四大终极力量之一,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整个天下“崩”掉? 偏偏唐皇就相信了,在李怀忠的唆使下,下旨让南山学院停止招收各道学生。 许多大臣进劝,唐皇又问李怀忠,如此做,会不会拒挠了进贤选才之路? 李怀忠说,依老臣看,这几年各道也未送来什么良才,即便有良才,各道也能培养,那个人始终下落不明…… 那个人指的是那个小皇孙。 唐皇立即下旨,以后大伙不准议论此事,若是上书者,必重罚之。 “如此昏庸?” “不能说昏庸,据我估计有三个原因,那个皇孙衔玉而生,确实古怪,又一直未找到,陛下杀其父母,多少有些忌惮。陛下尚武,开边不休,自从贵妃进宫,用度奢侈,国库渐渐空虚,南山学院每年又要花费许多钱帛,陛下有意节制南山学院的支出。对于陛下种种,南山学院许多长老不大赞成,陛下借机敲打。” “进忠言,须敲打?” “禁的不久……”李平继续说下去,柳贵妃得宠,在她进言下,唐皇将其兄柳招迅速提拨上来。这个人颇有些手腕,迅速在身边拉拢了一大批人,又被唐皇任为财相,户部侍郎。柳招与甬罗王一样,产生了更大的野心,他想进一步上位,必须将李怀忠拉下马,让他找到一个突破口,南山学院的禁招生。 南山学院是大唐选拨人才的根本,李怀忠唆使唐皇禁止南山学院招生,引起整个大唐百姓的不满,想一想,南山学院替帝国培养了多少人才? 柳招委婉的进劝,说南山学院是帝国根本所在,谶言与南山学院无关,必是指那个人还活着,躲在南山中。 唐皇将现国师召到宫里询问,一边是当朝首相,一边是当朝得宠的国舅爷,谁也不敢得罪,国师支支吾吾地说,臣只看到了大南山,余下的没有看到。 那就是与南山学院无关了,另外“封禁”了两年,南山学院各个长老也不得不闭上嘴巴,于是唐皇下旨,恩准南山学院再度招生。 此次交锋,使得柳招风头更盛,正好甬罗王背叛,在李怀忠授意下,唐皇下旨命柳招为巴南大都督,总掌巴南军政大权,平定蒙南。 柳招感到不妙,进宫在唐皇面前哭诉,说臣只要去了巴南,朝堂有李怀忠把持,臣又得罪了他,必死无疑。 唐皇作出承诺,有朕在,谁也害不死你。 柳忠回到巴南,如他所料,要兵无兵,要将无将,他只好一边继续向朝廷讨要军队,一边就地征兵,迫不得己,用赦免罪行的方式招安了大量盗匪邪修与罪犯。 虽然个体战斗力还可以,但多数都是新兵蛋子,因此军队到达葫芦城后,鲜于仲枢只带领着他们镇压周边的一些叛部,余下立即集训整合,不敢率军西上。 柳招听说他的上书一起被李怀忠扣下,派了秘使潜入大安城,将消息传到宫中的柳贵妃手中,唐皇这才发出十毅兵马,李平也得以来到蒙南。 “如此,你还来蒙南?” “开始我也不知道啊,我接到调令后,才有一些好友说出了部分真相。” 不但如此,后面还有呢。 巴南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若是没人捣鬼,以巴南一道的财政,足以轻松维持着平南战役的费用。 可是李怀忠不怀好意,甚至有意地想方设法让征南军失败,好用此来彻底打压柳招。 至于蒙南变成什么样子,会死多少将士,或者会不会让巴南道面临危险,李怀忠根本未考虑。 正好国库财政紧张,他以此为理由,没有同意柳招减免巴南赋税的请求。 巴南虽富庶,担负的赋税也沉重,朝廷不减免巴南赋税,柳招便不能拨出更多的财力物力支援征南大军。导致现在军中什么都缺,缺器甲,缺物资,缺伤药,缺钱缺粮。 于是前面几个月,鲜于仲枢镇压各个叛乱的部落,不得不施了狠手,不是施狠手,而是趁机掳掠一些物资,后面又盯上了水牛城。 “以前在大安城,义父说李相不好一个好人,我不置与否,以为李相想上位,必然不择手段,看来在识人方面,我确实不及义父也。” “那时你才多大,竟然想与义父比。”李平好笑地说。 还不止如此。 为了进一步破坏柳招、鲜于仲枢的征南计划,李怀忠任命他的亲信裴如宗为征南前锋总管,由裴如宗率领十毅兵马南下。 十毅大军到了葫芦城,鲜于仲枢也不客气,寻了一个借口,将裴如宗这个前锋总管拿下,以萧道成替代之。 但十毅毅将,有的已经被裴如宗拉拢过去,鲜于仲枢被迫无奈,将十毅兵马打散,分别编入四卫,持着中立态度没有倒向李怀忠的六毅,搭配着原来的一些精锐毅营,组成了两卫前锋军。 裴如宗不服气,他不敢找鲜于仲枢的麻烦,于是找到了萧道成,应当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以至让萧道成差点与他动手。 咽喉峡下,萧道成沉不住气,多半也与那次对话有关。 “未必,两个卫将可以义气用事,作为一军主管,绝对不能义气用事。” 与萧家无关,与裴如宗无关,萧道成这种情格本来就不适宜担任一军主将。但是柳秀面露一些肃容,不来到蒙南,就不能感受到大唐的强大,想要动摇这种强大是十分困难的,无论是蒙南还是雪蕃,可是从内部崩坏,再强大也会迅速走向衰落或灭亡。 “若是没有那个皇孙就好了。” “那个皇孙衔玉而生委实古怪,但没有那个皇孙,吴贤妃想成为皇后,想她儿子成为太子,还会找到千种理由与李相勾结,将叶皇后与前太子害死。并且吴贤妃与李相也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还是陛下自己,若是他像早年那样英明果断,吴贤妃与李相岂能得逞。” “几年前你见过陛下。” “是见过,我也不能说其他的,只谈了一些医术与我元脉方面的话题。” 就像柳秀刚才与鲜于仲枢也说了许多话,但柳秀了解鲜于仲枢什么,顶多说这个大总管不太倨傲,算是温和的性子。 唐皇说,好一个佳公子,只是叹惜柳秀气度还行,不怯场,医术高明,外加一个罕见的天脉,却受于元脉所困,可惜了,只有这样了,至于京都一些人的解读,根本不能当真。 “天下不会崩,那怕是神魔也未必有这本领,到是陛下与李相如此折腾下去,大唐弄不好会崩掉。” “二弟,这些话,在外面千万不能说啊。” “大哥,我也不傻。” “未来有何打算?” “原来打算提醒一下鲜于总管,随后回京,不过看样子,多半是回不去。” “希望此战早点结束吧,对了,陆家这几年多次上门问你的情况。” “那个孩子还小呢,”柳秀黑起脸说。 “那个孩子不简单,听说修炼上有着绝佳的天赋,正好南山学院重新招生,有几名长老刻意将她招了进去。” “看样子很厉害啊。”柳秀讶然道。 不管大唐或是蒙南,也有女子修炼的,但她们的修炼只是强身健体,就像蒙南的巫师,也有女巫师,数量终是少。南山学院也一样,有女生,数量同样很少。 是一个女孩子,岁数也不大,却被南山学院特招进去,可想其天赋。 “不管她,只是一个孩子。” 45 大肚峡 鲜于仲枢打了一个手势,宋卫将出去让士兵抬来七个大木箱,士兵出去,宋卫将将箱子一一打开。 三个箱子装满了上品元石,两箱装满了药材,还有一箱元丹,鲜于仲枢带着歉意说:“秀公子,眼下老夫手中缺兵缺将缺钱缺物资,无奈也,只好以后慢慢补偿,好在我们在水牛城城主府找到一样东西,对你会大有帮助。” 他亲自打开最后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个阵盘,他将阵盘组合起来:“秀公子,你看。” 它是一个上等聚元盘。 柳秀手里也有一个组合聚元阵盘,但是下等聚元盘,装中品元石都有些困难。这个聚元盘更大,并且能装上品元石,装下品元石也行,可是消耗速度会更快。将它交与柳秀使用,无疑太浪费了,不过只要是用了元石与聚元阵的,皆是很浪费的修炼方式。到了柳秀这地步,还管它浪不浪费? 鲜于仲枢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 柳秀手里的纳镯值何价? 侯国公原来的纳戒,或是孟天王的纳器,柳秀能大约估一个价,但罗勃这个纳镯,柳秀估不出来价,鲜于仲枢也估不出来价。 若是将它带到大安城拍卖,可能鲜于仲枢带来的一百倍资源也换不来。前线现在什么都缺,鲜于仲枢开始不说,多半是让柳秀与李平会面,由李平来说,让柳秀明白他的尴尬的处境,不然无法“交易”。 这是阳谋,非是阴谋。 “行吧。” 宋卫将笑盈盈地接着纳镯:“果然有近百立丈空间,有了它,有把握拿下大肚峡了。” “大肚峡?” “秀……侯公子听说过大肚峡?” “去过两回,不但大肚峡,西边的万巫公墓我也去过数回。” “你也去过万巫公墓?” “宋卫将,皇蛊不易找的,为了找它,我去过不少地方,不止乌蒙范围,剑蒙与甬蒙的东半部、穹蒙的北部,甚至广庭道与乌蒙交界的西部山区,我都去过。” 柳秀说的简单,但短短一句话,大家都听出来他这几年吃了多少艰苦,难怪传说中的翩翩秀公子变成这副模样。 大肚峡确实有一个大肚子,中间有一个方圆近十里很大的山谷,居住着一个古姓部落,地形险恶的是两边,中间是宽阔平坦的山谷,两边忽然变成了一线天。 一线天两边皆是高耸入云,不可攀登的险峰,它又正好位于葫芦城、水牛城去苍海的咽喉要道上,古姓部落于两边建设两道关卡,征收过往商税,因为地形的原因,这个部落迅速繁荣起来。 若是一个部落,唐军用不着担心。关键它的地形太过重要,初春唐军开始陆续来到葫芦城,甬罗王便将这里征兵,开始于北边重建一座高大雄伟的关卡,将它作为第二道防线。 更要命的是北边的关卡下面有一个明显的斜坡,唐军想要将它攻克,不但面临一线天的雄关,还要面临以下攻上的劣势。纵然攻克下来,也不知会堆多少将士的生命。 只要形成消耗战,甬罗王能发起多少兵力?最后不要攻打苍海了,因为兵力损耗严重,唐军只能乖乖地撤兵。 本来按照鲜于仲枢的方案,是继续利用水牛城这批人做文章,只要甬蒙联军内部人心不齐,什么天险也不管用,照样能拿下大肚峡,甚至照葫芦画瓢,继续将他们逼向烟萝城,拿下烟萝城,前面就是苍海。 甬罗王只能与唐军决战,或战败或逃跑,五蒙联盟皆会崩溃,没有四蒙支持,甬罗王纵然活着,再也不敢冒犯大唐,那时便可以从容班师回朝。 因为萧道成的冲动,整个计划被打乱,现在面对着大肚峡,唐军一愁莫展,只好一边在水牛城休整一边想办法。 一个已经发生的咽喉峡之战,居然一波四折,军事上的事,柳秀不表态。 鲜于仲枢说正事:“老夫听高克直说你精通巫医。” “懂一点,精通谈不上。” “可否帮助我军?” 这是委婉的说法,柳秀是唐人,鲜于仲枢强征,柳秀也无辄。 “行。” “老夫授你一个行军长史的职务吧。” 行军长史相当于三军的智囊参谋,虽不领兵,级别还在毅将之上,之所以授了这个职务,一是军中确实缺少巫医,二可能是对纳镯交易的变相补偿。 柳秀摇了摇头:“总管大人,我就呆在我大哥军中吧,长史的什么,这几年,我没有兴趣。” 做官了是好事,不过做官了得做事。 但在这几年,柳秀不是做官做事,而是要修炼。 不挂职,有修炼的时间与自由,挂了职,会受到种种拘束。 “也行,那赞领一个别驾之职吧。” 别驾是军中的记录官,有实别驾与虚别驾的区分,鲜于仲枢所说的是“虚别驾”,拿的薪酬比较低,但不需要做多少事情。 柳秀犹豫一下说:“若此,还劳烦总管大人安排人手,替我搜集一些毒虫过来,死活不论。” “毒虫?” “总管大人莫误会,”柳秀卷起袍袖,小青卷在他的手腕上,小青呆在小碧的头顶上:“我收养了两只战宠,若在城外,它们可以自己寻食,在城内,又要替将士看病,只能劳烦总管安排人替我找一些毒虫,喂食它们。” “它就是宋卫将所说的王蛊?”鲜于仲枢好奇地盯着小青看。 “嗯,不过它暂时还未成年,小青也不简单,它是一条罕见成长型的碧环蛇。”柳秀扭头看着李平说:“大哥,别看你修为高,就凭借它们,你便拿我没办法。” 李平是不会与柳秀动手的,柳秀话外之音,就是两个小东西联起手来,便相当于一个小武宗的实力。 “你是如何收服它们的?” “小碧是我四年前于玄昆池收服的,那时它更小。正好我准备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将它收服后,当看家蛇养了。小青也不算是收服,而是两年前,我去了一趟万巫公墓,与一只蝶妖做了交易,她将小青送给了我。” 万巫公墓就在大肚峡的西边,成为禁地的时间不长。 雾山兽潮之战,死了许多强者,当时的大唐乌蒙节督刻意选了那里建公墓,不仅那里有几条元石矿,还有一个用意,将那片地区占领,等于划成了唐国的飞地。 柳秀估计可能唐国当时隐隐有进一步开拓蒙南的意思,不过后来狄人南下入侵唐国,唐国重心转移,虽然公墓建设起来,开拓蒙南的举措不了了之。 随后陆续地有一些大巫临终前,也看中了这个地方,墓地渐渐扩大,这些大巫不但建墓,还布下了无数机关,他们又将自己收养的战宠一一放生,这些战宠起步便是宗级,更有许多王级战宠,如柳秀遇到的那只蝶妖,它们一起聚集在这里,导致这片地区变得十分恐怖。 越是恐怖,越是让一些大巫心动,至少自己死后葬在这里,没人会打扰他们的尸骨,不过到这时候,不是大尊者,是没资格,或者说没有实力将自己葬在这里了,最后终于让它成了一块禁区。 即便柳秀四入万巫公墓,里面许多地方,柳秀仍不敢去。 “与妖也能做交易?” “能啊,妖不是蛮兽,有了一定的智慧,为何不能与它们做交易?不过交易时一定要注意,一不能贪婪,二得明白它们需要什么。如那只蝶妖,是花婆婆的战宠,花婆婆生前是一名大植巫,那只蝶妖也跟着喜欢种植药材花草,只要能从外面带来一些它没有的药材种子或种苗,便能与它做交易。 那只蝶妖会施放恐怖的幻毒,它也养了许多厉害的虫兽,若是起贪念,即便大巫进去也未必能活着出来。 此外,万婆婆墓位于断鸟峡边上,断鸟峡下面不得渡,上面飞不过去,想要抵达她的大墓,必须从其他地方绕,得经过多个巫墓,会面临许多危险。我虽四入万巫公墓,她的墓只去了两回,第一回没有交易,第二回交易了一些东西,然后便没有再去了。 总管大人,只要熟悉了,蒙南没有那么恐怖,高大巫去的地方更多。” 高克直游历的地方肯定更多,还是不同的,高克直不会像柳秀这样,一个劲地往各个禁地里钻,即便去禁地,也不会一个人进去。 但自己想活命了,只好拼命了,柳秀不想深说,放下袍袖:“总管大人,还有多少伤兵?” “还有六百余名伤兵……”鲜于仲枢做了简短的介绍。 咽喉峡一战唐军死伤了四千余人,但不是全部牺牲了,真正牺牲的将士不足三千人,余下的也不是指受伤人数,如宋卫将的伤势不太严重,凭借他自己便能康愈过去,这是不计数的,李平也受了伤,伤势更轻,那更不会计入这个数据了。 计数的都是伤势很是严重的将士,有的治好,有的来不及治疗,伤势又严重,陆续死掉。余下的六百多人,有的是伤势很严重,一时半会好不起来,只好继续治疗,还有的是严重伤残,等稍稍好转,准备让他们回归葫芦城,再先行返回故乡。 正常的伤势,由带来的军医治疗,但还有一些是巫伤,有几十名伤者的巫伤,连高克直都感到头痛。 鲜于仲枢将柳秀带到一座军营,伤兵全部在这个军营里。 宋卫将也跟了过去,高克直对这个秀公子的医术十分推崇,他却有些忽信忽疑,毕竟柳秀年龄不大,修为又低,究竟如何,马上就能看到了…… 46 请降 “秀、侯公子,上次的事谢过。”高克直说。 “勿谢,若说谢,你替我们大唐办事,我是不是要谢过你?” “侯公子,我是唐人了。”高克直说。 “唐人?” “我被总管大人任命为行军长史,家人也转移到巴南道腾山府。” 并且不是柳秀所想的仅仅高克直一个人,鲜于仲枢大军还未抵达乌蒙,便用快信暗中通知节督李说,让他留心一些绝对可用的乌蒙强者或巫师。具体一点,通过平时的表现,必须是绝对亲唐派的人,战斗力不能低,乌蒙许多人排斥唐国驻军,也不是一件秘密,想要招揽,得授官,得安排他们的家人,战斗力与修为低了,花费精力则不值。 为人不太邪恶,与巫师无关,有的巫师所用的巫术也不邪恶,有的强者不是巫师,但生性极为残忍。这样的人,一旦带到巴南道安顿,以后准得会出事情。 鲜于仲枢抵达葫芦城,李说也挑好了人选,也不是所有人愿意替唐国效力,那不强求了,不过有五十九人同意了鲜于仲枢的请求,只是雾山一战,战死了十二人,但军中还有四十七个来自乌蒙的强者,战力最差的也不逊于阴舍诃。 他们分别被鲜于仲枢授予了行军长史、行军别驾、行军录事等职位,又暗中安排人手,将他们的家人送到巴南道临近乌蒙的腾山府、水江府、临岳府三府安置。巴南道那边还拨出一些财力,替他们家人治办府邸,分封了一些良田。 某些方面,高克直现在确实成了一个真正的唐人。 “如此更好,”柳秀说了一句。 此战若是败,他们投奔唐国,必然被算后账。 若是胜,也未必能杀死甬罗王,要知道一名大天王,只要他不想死,是很难杀死的。一旦逃出来,或者怀着当年孟天王一样的心思,痛恨高克直等“叛徒”,家人必遭其毒手。 开始看病。 第一个病人,柳秀先是观察,又闻了闻他的鼻子,然后翻看他的眼皮,想了一会问:“钉头咒?” “正是钉头咒。” “中了钉头咒,能撑到现在?” “他叫郭松,是一名毅将,也是一位小武王,精神力也比较强大。”鲜于仲枢在边上说道。 修为深,精神力强大,魂壮魄强,所以才支持到现在未死。 “高大巫,在咒伤上你比我内行。” “我虽能拨掉这个咒术,一旦我施法,对方必察觉,两股力量在郭毅将识海里纠缠,纵是医好,郭毅将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类似古墩里这样的小咒师不行了,但是大咒师下的狠毒咒术,只要有人想要除掉这个咒术,那怕在千里之外,他都能作法用中咒者的咒术与去咒人对抗。 柳秀默想良久:“高大巫,若是我施用定魂针将郭毅将的神魂定住呢?” “定魂针?” “中土的一种比较邪恶的秘术。” “你是如何知道的?”宋卫将好奇地问。 “南山学院收藏此术,一般学员看不到,不过我那时小,又仗着义父的光,看到不少秘术,实际巫术与邪修一些法门,同样有不少借鉴之处。此法主要是用来控制他人的,虽是邪术,用之正则正!其原理……“柳秀将它的原理说了一遍。 “可以试试。” “但我修为低,定魂十三针,我顶多能施出三针,鲜于总管,可否调拨几个修为高的比较正派的大夫,我将此法传授,配合我行针。” “行。” 鲜于仲枢立即叫来三名军医。 不提毅将,整个唐军中又有多少武王级别的高手?所以第一个看的伤者便是郭松。 柳秀传授其法,因为是几个人合伙行针,必须要熟悉,柳秀让他们在边上练习这种秘术的行针术,又去看第二个伤者。 此人中了一种奇怪的痒毒,越挠越痒,都快将他自己所有皮肤抓破了,不得己,他的上司胡卫将只好将他绑了起来。高克直也来看过,开了止痒的药,然而只要药一断,骚痒立即发作。 “他是我的副将于大海,一名大武宗……”李平殷切地看着柳秀,不过高克直都没有医好,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二弟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他也不敢抱有把握。 “大哥,你莫急。”柳秀看着于大海说。 有些难缠。 巫伤伤员,能治好都差不多让高克直治好了,剩下来的,都很难缠。 “劳烦二位替我叫两名大夫过来做帮手,再给我一些器械。” 他的纳戒里就有大量器械,可不敢拿出来。 鲜于仲枢叫来两名军医,柳秀抽出血样,两名军医替柳秀打下手炮制药材。他变的苍老,也有一些好处,两名军医虽打着下手,却没有异议。 高克直也放下身架,在边上打着下手,一边与柳秀探讨着相关的毒理,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交流机会,不仅高克直会受益,柳秀也会受益。 他们所说的,对于两个军医来说,显然太过深奥,两人也聪明,想旁听一下,只是听了几句,便灰溜溜地跑到一边继续当下手。 过了好一会,柳秀才开出一副药,将药汤喂进于大海的嘴里。 不久,于大海忽然叫了起来:“痒啊,好痒。” 那怕绳子将他紧紧捆住,身体也在扭来扭去。他是一个大武宗,自控能力应当是很强的,可想痒到什么地步。 “再坚持一会。” 柳秀说道,又拿起笔在纸上涂涂改改,宋卫将想说话,高克直摇摇手:“莫担心,刚才叫试药。” “差不多了。” 柳秀又重新开出一副药方,处理成汤剂,再次喂到于大海嘴里。 只是小半柱香功夫,于大海长长喘了一口气,不久闭上眼睛睡着了。中了这种痒毒,还想睡着?十几天挣扎下来,那怕是一个大武宗,也变得困乏了。 “解药配出来了?”鲜于仲枢问。 “这种痒毒与定魂针相仿佛,不是追求杀伤力,多半还是为了控制人的。据我估计,施毒者手中应当有半解药,真正的解药,且是容易携带的药片、药丸状。我刚才配出的药袪除他的大部分痒毒,却不能算作真正的解药。” 不过柳秀对这种奇痒之毒也产生了兴趣,他让小智将其记录下来,当然,现在没有研究的时间。 “等他醒来,再喂一剂药汤,然后洗一个热水澡,大部分痒毒就会拨除了,再多做运动,出汗越多越好,几天过后,差不多便能康愈。” 几人皆欣喜。 不止于大海一个人中了招,好几个人中了这种痒毒,他们修为稍低,奇痒难耐,十几天折腾下来,都快不成人形,柳秀救了一个,等于几个伤员一起被救过来。 几名军医照葫芦画瓢,开始抢救其他几个中了痒毒的人,高克直带着柳秀去看第三个病例。 看了许久,柳秀脸色慎重地站起来:“祭伤?” 八大巫类中,最诡异的便是邪祭。 施术者用血腥的手段献祭,来换取祭神——中土称为魔神、邪神的力量,不管是什么神,绝不是人世间的力量,当年孟天王之死,祭伤占了八成的功劳。 中土也有,但分为白祭师与黑祭师两类。 白祭师沟通的是正统的神灵,通过合法的献祭,来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或者求子治病长寿少灾之类。 黑祭师又叫邪祭师,与祭巫一样,多是很邪恶的祭祀。 叶皇后无子,其父找的便是白祭师,结果不算是黑白颠倒,作为皇室,除了皇帝本人批准,一般都忌惮祭师与后宫的人有往来,民间的看法也差不多,叶国丈的举措是不对的,但唐皇最后的处理过于刻薄寡恩,至少叶家父女在你寒微之时,是对你有大恩情的!打入冷宫便足够了,何必将叶皇后,以及叶父一家人全部处死? “祭伤不大好治啊。”柳秀挠着头发说。 高克直苦笑起来:“几百名伤者,巫伤仅有八十几人,都不大好治。” 好治的,差不多都让他治好了。 ………… 柳秀又复述了一遍各个要点,问:“赵大夫,崔大夫,谢大夫,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三人答道。 柳秀分发银针,四人表情皆很慎重,定魂十三针,一针都不能出差错,否则未等高克直施法,便能伤及到郭松的神魂。就在四人准备行针时,鲜于仲枢手下的亲兵跑过来对李平说:“李毅将,甬罗王派使请降,总管大人让你去中营商议。” 甬罗王请降? 柳秀与高克直一起惊讶地抬起头,又茫茫然地对视一眼…… 47 拒降 “我这就去。” 李平随亲兵去中营,柳秀问高克直:“高大巫,你见过甬罗王,此人如何评价?” “我是与他见过一面,但时间不长,只觉得此人有点虚伪。” “他儿子罗勃也很虚伪。” “罗勃如何与他父亲相比,此人虽虚伪奸诈,但智慧过人,算得上一代枭雄。 “假降?” “未必是假降,甬罗王号称一统五蒙,实际剑蒙、白蒙、穹蒙、闪蒙的许多边缘地带皆没有臣服,虽然五蒙大多数地区向他臣服,有的是逼于他的威势,不得不臣服,这些头领多少心有不甘,且数量不少。 咽喉峡一战,鲜于总管不大满意,然多少会产生一些震慑,若是考虑,后面的事就更多了。” 柳秀点头。 胜,五蒙联盟立即瓦解。 败,唐国出动的几乎是一群民兵,并且只是一道的民兵,以后还会有二征三征,蒙南能承受大唐几次征伐。 甬罗王与唐国翻目成仇,后面还有一个雪蕃国呢,或向雪蕃国倒戈,雪蕃国就没有唐国好说话了,以后等着雪蕃人的欺凌吧。 “万一后方有变故,甬罗王只好来请降。不过这个人真的不大好说,若是假降,大伙就要注意了,其人必有更大的阴谋诡计。只要是真正的天王,每一个人都不可小视。” 涉及到军政,两人也没有多说,开始救治郭松。 “开始!” 赵大夫有些修为,精通针术,由他来行前面六针。 六针迅速刺入郭松的脑部,崔大夫开始接第七针,四人联手行针会增加许多难度,一是各人扎针的部位、力道与手法皆不能出错,二是必然保持连续的行针,出了一丝差错,或稍稍停顿,或配合不好,都会前功尽弃。 崔大夫行了第八针,谢大夫开始行第九针,柳秀吞了一粒爆元丹,谢大夫行完第十针,他立即接手第十一针。最后三针又叫收官针,将针扎入各个不同的部位,还要用蝶翅手法让针在各个不同部位产生高速回旋,以便让受针人的神魂与银针产生共震。 一旦行针成功,受针人立即会变成行尸走肉,只要行针人再辅以一些邪恶的法门,想让受针人做什么,受针人便会做什么。不过柳秀的修为实现不了,不但柳秀,郭松是小武王,三名军医即便能实现,也控制不住郭松。后面的控制法门,柳秀也未说。 三针行完,因为修为不足,柳秀额头上都冒出许多汗珠。他看着郭松,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虽说是四人配合,还好未出现差错。 到了最关键的一步,高克直开始拿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以及从郭松头上拨下来的毛发,混合在一起施法。高克直开始念念有词,不停地施着手印,毛发等物品是引子,手印与咒语才是破解钉头咒的根本。但手印不是随便结的,施手印是引起元气与精神力波的一个过程,不同的手段,会产生不动的波动。 所以说修为真的很重要,比如柳秀,懂的不少,但他来结这个手印,什么作用也没有。 几个人看着高克不敢说话,实际这时高克直同样有些凶险,他在施法,也在隔着空间与某个人交锋。忽然高克直大叫一声,嘴里喷出一股鲜血,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喝道:“喂药。” 药汤喂下去,柳秀拨出银针,郭松睁开眼睛。 “郭将军,感觉如何?”高克直问。 “有些头痛。” “还是伤了一些神魂。”高克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沾到了神魂,是很麻烦的。 “不怕,只要人救过来,有办法治神魂之伤。”柳秀在边上说道。 “神魂方面你也精通?” “谈不上精通,不过小时候我的神魂同样受了重创,于是抽出不少精力,研究过神魂方面的知识。” “那就好,是乔安大巫师下的咒。”高克直说道。 “烟萝城的乔安巫师?” “你也听说过?” “听说过,据说是准天王级的大咒师。” “准天王谈不上,但他是一个能相当于初期大武王级别的强者。” “高大巫,你没事吧。” “面对面,我不是他的对手,不过隔了数百里,他也拿我没办法。” 不是高克直弱,高克直长处是巫医,而非战斗。 两人又问郭松的情况,神魂伤了也要治,但必须了解伤到什么地步才好开药。问了一会,柳秀说道:“想治好,得需要一段时间了。” 出手的是乔安大巫师,蒙南最顶尖的大咒师之一,虽然柳秀用了定魂针,郭松也遭到不轻的反噬,没有一两个月是治不好了。 郭松勉强地笑了笑:“权当休息一段时间,总比死了强。” “用不着谈死,不过这段时间你需静心修养,最好心无杂念,莫要想东想西。” 柳秀说着,开了一副药,然后与高克直去看下一个伤员。 天渐渐黑了下来,柳秀回到李平的住所,李平也回来了。柳秀问:“有没有商议出来结果?” “二弟,你以为应不应受降?” “高大巫说此人十分奸诈,但五蒙复杂,若是内部出了问题,加上我军咽喉峡大捷,那便是真的请降,若此,受降反而不好,错过了战机。或者是假降,另有其他阴险的安排,若此,最好受降。” 管你有什么安排,我受降了,我撤军了,你名誉也严重受损了,威望大跌,五蒙内部会引发更多的矛盾。然而谁也拿不准甬罗王是真降还是假降。 “裴都监也不愿意受降,说三军兴师动众而来,岂可才兵临水牛城便受降撤军,大唐威信何在。甬罗王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背信负义之辈,唐军受降撤离,忽然兴起大军,乌蒙必然丢失,到时候是谁的责任。” 裴都监便是裴如安,鲜于仲枢是柳招的人,裴如安率领十毅兵马来到前线,让鲜于仲枢拿掉了他的前军总管职位,不过人家没罪,只好调为三军都监,至少名义上是平级调动,裴如安无奈,只好受命。 裴如安未必会安好心,但他说的话还真不大好说,准降了,甬罗王与各蒙也看到唐国的姿态,若是他安份守己,并且他控制的地盘也足够地大,大家你好我好,整个蒙南会太平无事。 甬罗王会是一个安份守己、容易满足的主?怎么看也不像。 若是唐国前面撤军,后面甬罗王兵犯乌蒙,不但鲜于仲枢,连柳招都要被牵连进去。 况且朝堂有李怀忠,如此撤军,李怀忠还是会做文章。 各个卫将与毅将同样不愿意受降,包括李平在内,正是建功立业,扬名立万,换取功名富贵的大好时机,一旦受降撤军,什么也没有了。 于是鲜于仲枢召见甬罗王的使者,说:“请降可以,但必须让你家主人随大军一道回京都,向大唐陛下谢罪。” 这是有先例的,几百年来,大唐灭了许多小国家,有的国家让他们子女去大唐大安城学习,有的则是国王本人前去大安城拜见唐国皇帝,表示臣服。这些国王有的回去了,有的留下来了,有的人身手也不凡。 甬罗王是天王,但就是十个天王进了大安城,也翻不起天。 若是甬罗王心中没鬼,随军去大安城,拜见唐皇后,再三谢罪,考虑到蒙南的地理位置,九成几率能回来,唐皇多半还会拿出许多赏赐。不过……柳秀摇摇头:“甬罗王不可能答应的。” 不答应,那就准备打吧! ………… 傍晚,士兵在扎营,不远处有一个寨子,寨子似乎不小,足足有好几百户人家。寨口有几个胆大的孩子,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它叫丁山寨。” 高克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背后说道。 “丁山寨的族长我也认识,我刚才进寨转了转,发现寨中一些战士与族长全不见了。” “正常。” 水牛城亲近大唐的人最多,也是一个分水岭,自水牛城往西去,亲近或臣服甬罗王的比例越来越大,越往西去,对甬罗王忠心的人也越多。 唐国大军进入水牛城,甬蒙只好备战大肚峡,后方聚兵不易,发来的兵力不会多,只好从周边各个部落抽调兵力了。 “秀公子,知道天王与大武王的区别吗?” 按照境界划分,天王还是大武王,不过同样为大武王,两者还是有许多区别的,相对而言,天王天资更高,比如拥有更好的天脉,对各种修炼方式有更深的理解,拥有过人的智慧与特长之处。因此一名天王相当于好几名大武王的战斗力,只是受于天地之困,不能进一步突破罢了。 或如柳秀,若不是元脉问题,他未来便可能成长为一名大天王。 还有孟天王,修炼到了天王境界便已到顶了,虽继续精研各种巫法与功法,只能起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才对神灵产生了兴趣。 高克直说的不是区别,而是每一个天王都不能忽视。 孟天王败的惨,以至现在许多唐人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那不是孟天王的无能,因为在他预想里,根本就未想过与大唐交手,况且对手是巨塔天王,鲜于仲枢能与巨塔天王相比吗?一百个鲜于仲枢也不及一个巨塔天王。 “你是说鲜于总管有些轻敌?” “也不是啊……” 高克直不知如何表达。 至少现在看来,鲜于仲枢有头脑有智慧,待人亲切,唐军士气高昂,虽有许多新兵,也渐渐整合起来,绝对不是蒙南一群散兵游勇可比拟的。若说有些不好的地方,甬罗王那边短处则更多。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48 像 “高大巫,军旅非是你我所长,你是关心则乱。”柳秀说道。 高克直既然投奔唐国,也想立功,不胜如何立功? “你现在如何了?” “还行。” 只能说还行,有了啄啄的帮助,还有鲜于仲枢送来的那个高级聚元盘,柳秀终于将他原有打开的窍穴全部打开。但是浪费很严重,这个高级聚元盘不但必须使用高级元石,每次还要镶满六十四块元石,五个晚上便消耗干净了,以至柳秀将李平拉过来一道修炼,让李平沾了十几天的光,直到大军开拨才为止。 看到它消耗如此厉害,柳秀只好谋后路,拿出纳戒里不需要的东西,委托李平暗中在水牛城交换了大量蒙南独有的珍稀药材,准备返回大安城后,将它们拿出来交易。 不过临到下一个窍穴,也就是余下六个窍穴中的一个,打开它变得困难起来,那只能与其他人一样,用水磨功夫慢慢将它磨开。问题是开窍境才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拓脉境,必须将他那条庞大的天脉拓出一道气路,到时候速度会更慢。 但这个不能急,只能慢慢来。 “你可知道赤海?” “知道。” 这世界有许多不解之迷,比如孟天王想登上的天柱山,从未有人登上去过,上面究竟有什么?还有神灵,肯定是有的,如各种祭祀,不论白祭祀、黑祭祀或是蒙南的邪修,借不来则罢,能借来的皆是莫名的神灵之力。 以及一些契约,如柳秀与啄啄签订契约,必须向虫神立契立誓,契约方才能搭成。传说上古时代,大地上发生了神灵之战,有可能也是真的,比如说一些解释不通的遗迹,还有孟天王得到的那具古尸。还有纳器,它涉及到神秘的空间学,有人估猜它们与神灵也有关系。随后神灵消失,他们去了哪里? 还有一些可怕的禁地,不是雾山、万巫公墓这样的禁区,哪些才是真正的禁地,生人勿近的区域。如西疆白云山南边的赤海,又叫红海,血色湖泊,其面积方圆达到近万里。不但面积浩大,到处分布着煞气,那是真正的煞气,连天王级别的煞修都无法吸收的煞气,里面还有许多强大的生灵,据说皆是武王级别、甚至天王级别的生灵,以及一些还不被世人所知的恐怖之处。 “我的祖上是火狄人。” 火狄属于西狄人的一支,曾于西疆建立火狄国,后来被大唐消灭,灭的是国,不是人,许多火狄人依然活跃在西疆,有的还进入大唐西疆大军里,为大唐效力。 “我的高高祖曾经与你有类似的遭遇,本来他以为寿命不长了,一次被仇家所逼,逃入赤海,你也知道的,阳极生阴,阴极生阳。” 柳秀点点头。 人心是不足的,天地却是平衡的,故五行相克相生,阴阳同样在转换。若是孟天王那座地阵的元石矿足够大,时间又足够久,核心处的鬼面茹便会慢慢枯萎,然后产生一个阳物,不一定是药材,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但必是极阳的属性。 “他在赤海里居然侥幸未死,还发现一大丛血芝,只是哪里十分恐怖,他服下一朵血芝后,立即离开,又侥幸逃了出来,并且解决了他的寿元之困。随后我的家族开始壮大,但最终得罪了一个火狄的大贵族,整个家族几乎被那个贵族诛灭。我的高高祖带着一家老小逃离火狄,那时火狄效力大唐,不敢逃向大唐,便逃到乌蒙,落脚于巨石城。 世间流传着许多长生药,那是不可信的。不过有些灵药,确实能做到大幅度增保寿元的作用。” “高大巫,你说的轻巧,不提我的修为,即便你的祖上,也是侥幸进去并且侥幸能活着出来,况且赤海那么大,上哪儿到一丛血芝?” 就算是有,也等于是传说的存在,根本取不到。 “你莫安慰我,若是能于两三年内突破到气海境,我便满足了,至于寿元,孟天王不过活了四十几岁,权当是一个普通人了,难道普通人不活了?” 柳秀去看伤员。 伤员一分为四,病愈的归军了,重残的送向葫芦城,由葫芦城送回大唐,还有一小部分继续在水牛城医治,余下的一边随军西上一边治疗,也包括郭松。 柳秀问了一会情况,说:“恭喜郭将军,你伤势恢复得比我预想的要快。” “也要谢过侯别驾。” 清醒过来,郭松才知道自己中了顶级大咒师的钉头咒,能保住一条命实际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不仅是高克直的功劳,还有这个“侯大夫”的功劳。若是侯大夫不会定魂针法,高克直便不敢救。若是侯大夫不精通神魂方面的知识,即便自己活过来,以后也渐渐会成为一个废人。 “勿谢,上阵杀敌是你的职责,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 柳秀开药方,又去看望其他的伤员。 裴如安踱了过来。 “见过裴将军。” “听说侯别驾是大唐人?” “是唐人。” “你认识侯国公?” 柳秀与李平住在一起,故裴如安有此一问。 “认识。” “你的修为不足以进入南山学院吧?” 以前宋卫将对柳秀一直持着轻视之心,是有一定缘故的,如南山学院。 南山学院不仅教导战斗,还有许多其他的课目,包括各种战斗辅助课目,如傀儡学、布阵学、元纹学、元丹学、铸器学、堪舆学、元印学、奴兽学等,这些都是比较高级的,往下还有细分,如元丹学又有药材学、植学、丹纹学等等。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行业,如兵学、医学、史学、地学、天文学、算学、经学、工学、水利学等等。 不过有一条,最少有一定的修炼天资,那怕是医学。 前段时间柳秀救郭松的定魂针,若是他的修为达到武师境界,便不需要其他人协助,就能一口气将十三针行完,行针的风险也会大幅度下降。 “我不是南山学院的学生。” “你如何认识侯国公的?” 他是我义父,我岂能不认识。 这话不能说,暂时只有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至于鲜于仲枢会不会管阿蛮一家死活,那必然是不会的。柳秀也不怕他们泄露,因为有那个纳器,说不定就能起到奇兵的作用,泄露了,敌人则会有防范。然而裴如安就不大好说了,他更不会管阿蛮一家的死活。 “裴将军,这是我的秘密,能否容我不答?” “有些古怪。” 裴如安不解地看着柳秀,不管柳秀医术有多高明,毕竟修为太低,侯国公生前是什么地位,这两人凭什么能结识:“难道你是世家子弟?弘安府侯家?也不像啊。” 弘安府侯家与侯国公虽同姓一个侯,根本不是一家人。 或者是世家的关系,虽然这个侯家以前也是一个顶级世家,只是近几百年渐渐衰落,变成三流世家,侯国公生前是什么人?不要说弘安侯家,即便是叶家、萧家、龙家、苏家、林家子弟,侯国公也不会给面子,除非他们家主亲自前来。但五大顶级世家本来就让唐皇室十分忌晦,你们家主与南山学院院长有往来,想要做什么? “你也姓侯,难道是侯国公的族人?侯国公有族人吗?”裴如安又不解地问,据他所知,侯国公除了三个义子外,几乎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先帝才将南山学院交给侯国公。 越答疑惑越多,柳秀索性缄默不语。 “你为什么来蒙南?” “我来寻一样东西,正好寻到了,便来前线,看看唐军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的医术跟谁学的?” “我小时候有病,家父找了许多人替我看病,我自己也自学了不少医学知识,随后又以一名大夫身份来到蒙南,又钻研了一些巫术知识,这才勉强成为一名巫医。” “就你一个人来到蒙南?” “只我一人。” “以你修为,如何能在蒙南生存?” “唯小心罢了。” “裴都监、侯别驾,你们在说什么?”后军总管张茂胜走了过来。柳秀松了一口气,心里说这个裴都监想有意导致唐军大败,大哥的说法也夸张了一些,不过想阻住他在军营里搞事,鲜于仲枢同样办不到。然而他搞来搞去,背后站着的人又是李怀忠,总不是一个好事儿。但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何苦来刁难。 “随便聊几句,张总管,你觉不觉得侯别驾像一个人。” “他像谁?” “陛……” 吴贤妃得宠之前,没有人媚惑唐皇,那时唐皇还是颇有作为的,连续任用好几任名相,将大唐国力几乎推到巅峰,而且每隔两三年,唐皇便举行一次大阅兵。 许多将士见到过唐皇,包括张茂胜,更不用说李怀忠亲信裴如安了,张茂胜打量着柳秀,若是柳秀寿元未减,是看不出来的,但寿元减了,实际是真的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眼角略与唐皇有些相似。但以此便说像,天下岂不是有几万几十万人像唐皇? “裴将军,莫胡说。” 陛下的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弄不好就会祸从口出。 裴如安压低声音:“当年东宫案,世人皆指责陛下,但张总管,你知道为什么孔国师说邪玉出,天下崩,或者你知道孔国师看到什么样的一幕?” 49 攀山 柳秀就站在他们边上,自然也听到了,他好奇地竖起耳朵。 张茂胜知道裴如安多半会胡说八道,不过同样好奇啊:“看到了什么?” “群山崩裂、大地沉沦、海水倒灌,世间再无生灵。因为孔国师泄露的天机太大,导致严重反噬,不久去世。” 张茂胜呵呵笑了起来。 柳秀也不由摇头,就如雾山兽潮一战,卷了多少顶尖战力进去,唐军还动用了许多威力奇大的武器,几乎杀的天昏地暗,不过打倒了一些不太高大的灰岩山峰。 若不是灰岩山,而是其他坚固的山岩,可能会让地貌产生极大的改变,但想打倒,几乎还是不可能的。 天下间有多少山峦峰岭? 况且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大地沉沦,大地有多广?自大安城到葫芦城便有近两万里路,若是去遥远的大黑夷国,几达十万里!就是神灵来到凡间,也不可能实现,况且后面还有更更厉害的,海水倒灌,水往底处流,大海位于大地的低处,卷一卷海岸线还差不多,如何能倒灌到如此广袤的大地上?神灵下来也办不到,况且是一块玉与一个羸弱的凡人! 不听他扯了,柳秀继续看伤员,皇孙的什么,柳秀不关心的,关心的是前线,毕竟李平是在前军里。 前线已经打了起来! ………… “赵白山,这次做的不错。”鲜于仲枢拍着赵白山的肩膀给予肯定地说。 咽喉峡之战,鲜于仲枢让萧道成为前军总管,不能完全说用人失误。首先是李怀忠与世家的关系,大唐立国以后与世家的关系是一边打压一边拉拢的平衡状态,比如唐国立国后,罕用世家子弟为宰执,不过许多开国功臣皆迎娶了世家女子为妻,包括几任皇帝都选了不少优秀的世家女子为嫔妃。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了李怀忠时候,李怀忠广用狄人,次用寒门子弟,对于世家却进行了残酷的打压。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随着裴如安的到来,能保证萧道成的忠诚。 次之萧道成修为不简单,是一个中位武王,十分骁勇。 但如柳秀所说的,一军总管不能有太冲动的性格。 鲜于仲枢只好将萧道成的总管职位拿下,也不是拿下,而是让他与原来的副总管赵白山来一个对换。 前军来到大肚峡北关下,甬蒙联军故伎重演,可赵白山就当未听见,该干吗就干吗。 骂了一天后,甬蒙人也自感无趣,一起闭上嘴巴。 鲜于仲枢扭头看了一眼,十万大军分成三军,前军、中军,这是主要的战斗兵力,以及后军,也就是柳秀所在的大军,后军由张茂胜与裴如安率领,主要是负后押送后勤供给,大部分还是唐军,小部分是募雇来的乌蒙、水牛城的百姓。 中军刚到,有许多士兵正在扎营。 “将雷车推出来组装。” “现在就进攻?”赵白山不解地问。 “今天晚上就要行动了,”鲜于仲枢低声说。 赵白山先是不解,过了一会:“也是啊。” 各个部件推出来,一会儿组装成一辆辆巨大的雷车。 罗清与万恽向下眺望。 “唐人疯掉了?”罗清狐疑地说。 要知道唐军长途跋涉而来,人困马乏,那有连营地还没有扎好就准备发起进攻的? “万将军,会不会他们轻视我们?” 万恽也看不懂。 “大殿下,下令防备吧。” 罗清传令下去,又问:“雾山有没有传来消息?” 雾山孟王墓扩散开来,万恽在水牛城听到情况后,立即禀报甬罗王。雾山各个强者大多数猜测罗勃死了,也有少数人持着怀疑的态度,以为罗勃未死,带着传承潜回苍海。 但甬罗少数知情人知道,罗勃肯定死了,甬罗王迅速传令给万恽,让他委派几名可信的高手暗中潜入雾山,观注,不插手,只要别让纳镯与传承落入唐军手里就行。 不管乌蒙那个大尊者得到它们,早晚还是要落入到甬罗王手里,这也代表着甬罗王对此战的自信,只有打败唐军,占领乌蒙,才不会担心两样东西旁落他人。 万恽接到命令后,派了几个可靠的人潜入雾山,不久,咽喉峡之战打响,他只好裹带着败军撤回大肚峡。 “大殿下,隔得太远,消息不畅,哪里位于雾山内围,人虽多,心不齐,地阵又挖的极深,多半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有消息传来。” 他刚说完,唐军开始将磨盘大的石头装到雷车上。 鲜于仲枢将手往下一按,号令兵吹起号角,雷车兵按下发射键。 在机括与符阵的加持下,五十块巨石高速地向北关飞射而去。 虽有防备,关上关内依然有不少士兵被巨石砸中,发出惨叫声。罗清脸色有些发白,面对着这种高速落下的巨石力道,即便一个武王挨了一下,也会吃不消。当然,武王是砸不到的,不过尊级强者则有些不大好说了。 “大殿下,莫担心,一会他们就自动停下来,元石吃不消。” 果然雷车发射了十几波巨石后,鲜于仲枢下令停止进攻。 他看着两边的山,山名笋山,一个个山峰似竹笋一样峭拨,关前还有一个三十度的坡角,想要呆在安全地带发射雷车,得保持一千余步的距离,因此不是发射巨石,而是在燃烧元石。 “真是一个险恶的地方。” 不但他,几名卫将也在观察着北关的地势,随后又一起皱眉头。 “不用担心,老夫自有良计。” 鲜于仲枢让士兵将雷车运回中营,又将各个卫将带进大营。 “黄卫将、牛卫将、诸健卫将、迟卫将、蒋卫将、钟卫将,你们六人下去去立即准备,扎好大营,立即埋锅做饭,吃过饭后,各卫分批每隔半个时辰轮流向大肚关发起猛攻。但切记,此次进攻一要猛烈,二要注意减少伤亡,权当是一次高强度的实战训练。” 六个卫将面面相觑,如此安排,前军是干什么的?不过他们都是卫将,反应速度也快,不但夜攻没有安排前军,扎营前,鲜于仲枢也有意地将中军的大营扎在前军的前面。 难道有什么巧妙的安排? 但现在军中的形势,有的鲜于仲枢真的不能说。 随着大军西上,必然要从乌蒙或水牛城地区招募一些当地人充实兵力,现在将他们放在后军了,有的表现好,还会渐渐将他们编入前军与中军,另外后方还在继续招募一些可靠的人选,进一步补充大军的兵力。 这个不可怕。 裴如安是李怀忠的人更不可怕,难道他敢弃军投敌? 然而两者结合起来,不得不要防一手。 六名卫将退下安排,鲜于仲枢来到赵白山的大帐,随他一道而来的还有萧道成、胡宋二名卫将。 赵白山揭开一块布,里面是一个沙盘。 “没有人员伤亡吧?” “总管大人,我派出去的探子都是宗级强者,加上小心,未导致人员伤亡发现,不过有一回风来狸巫师被敌人发现,但也平安逃脱了。我以为问题不大,两卫前军来到关下,派出斥候打探地形是正常的,不打探地形才是不正常的。” 鲜于仲枢瞥了萧道成一眼,总之,在咽喉峡他因为冲动,犯下了不小的错误,不但咽喉峡,随后进入水牛城的做法也太过粗暴,不然此战会胜的更轻松。 萧道成现在也冷静下来了,惭愧地低下脑袋。 终是亲信,鲜于仲枢没有深说,赵白山又说道:“总管大人,你看,这些山峰上的小旗子便是敌人的哨所,我们只能走这条路。” 他用笔绘了一条行军路线:“这条路线十分隐蔽,难就难在天荡峰,想要五更前发起总攻,我们必须天一黑就要出发,否则时间来不及。” “五更前能否抵达?” “差不多吧,想更早也不可能。” “不能更早,但必须五更抵达,再晚则来不及了。” “行。” 宋卫将在边上说道:“还要感谢秀大夫。” 这几人皆是鲜于仲枢的嫡系,能够相信,关于柳秀的情况,鲜于仲枢也没有隐瞒。 “可惜此子不愿意做官,此战过后,将他功劳记下吧。” 柳秀眼下最重要的是修炼,但授予更高的官职,与修炼冲突并不大,论功劳与出身,此战过后,授予更高的官职也足够了,主要还是柳秀修为低,即便到现在,几人多少还有些轻视的缘故。 天渐渐黑了下来,唐军开始发起正式的进攻。 “疯了,疯了,唐人疯了,”这回连万恽也不解地大叫起来。但他也不急,北关不但夹峰而建,关前只开了一个小喇叭口,注定唐军不能投入更多的兵力攻关,无疑增加了唐军攻克的难度。 甬罗王下达的命令,也不是让他非要守住这一关,仅是能拖住十几天,这是容易办到的,若是像这样,打成消耗战,万恽是巴不得了。 “看来唐人真的轻视了我们。”罗清说道。 “大约是。” 不然不能解释。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更远的看不见的唐军大营后方,一万多名精锐唐军正在集结。 “卸甲!”赵白山喝道。 许多士兵莫名奇妙,但这是军令,不敢违抗,一万多名唐军将铠甲卸下。 “卸兵器,装箱。” 更多的士兵产生狐疑,不过还是陆续地将铠甲与兵器装入一个个写着军营营号的大木箱里。 萧道成持着纳镯,走到这些大木箱里,一一将木箱装入纳镯。 “竟有如此大空间的纳器。” 有的将领有见识,一会儿低声讶然道。 “飞豹一卫一毅营、二毅营、三毅营……飞豹二卫一毅营、二毅营……依次随我前进,脱队者,斩!” 赵白山带着二卫将士向东南方向出发,拿掉了铠甲武器,等于是轻装前进,大军前进速度很快。不过进入笋山山区,又没有点燃火把,虽有月色,山道崎岖,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临近三更时分,来到天荡峰下,赵白山说:“大伙休息一会,喝水,吃点干粮,等会我们就要攀过此峰。” 命令传下,诸将士一起望着天荡峰,这是一座高达数百丈的雄峰,崖壁光滑似镜,许多将士发出疑问:“此峰,我们怎么能攀登上去?” 不要说普通将士了,即便宗级强者,恐怕也攀登不上去。 PS:40章传错了,已修改过来,谢谢我为午后而来的提醒。 50 号角 于大海也看着崖壁:“李毅将,如此高又如此光滑,我也攀不上去啊。” 李平已经猜出了一部分:“赵总管说能攀上去必然能攀上去,我们趁早休息一会,等会恐怕有一场恶战。” 赵白山将萧道成与胡宋二卫将叫了过来:“我先上去,下面众将士就交给你们了。” “行,赵将军,你一会儿也要小心。” 这是早安排好的,至少这几个人心中是有数的,但它也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一旦爬到一半失手,那怕是赵白山,也会活活摔死。当然了,若是成功,将是一次充满了无比想象力的战役。 萧道成说罢,将纳镯交到赵白山手中。 赵白山又对另外一人说:“猴大巫,需要你配合了。” “没问题。” 猴婆陵系了系腰带,拿起一把小铁镐,但它不是一把普通的铁镐,而是在水牛城刻意铸造的一把低品宝器。 他举起铁镐向崖壁敲去,别看他敲的力量不太大,但是它相当于小武王级强者的一记敲击,只是一记,便敲下来一块小石头,崖壁也露出一个小石坑。坑有些浅,可两人皆是顶尖高手,有了这个浅石坑,足以能支持他们抓住崖壁,况且时间很是紧张,不容耽搁。猴婆陵抓住石坑,向上攀了一步,又开始敲击第二个石坑。 赵白山在另一边也在做同样的动作,只是因为时间紧迫,两人越敲越快,上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于大海看着两人越升越高:“原来是这样啊,恐怕还会有许多士兵会失手。” “他们是这样攀上去的,待会我们却不是这样攀上去。” “咦?” “想想纳器啊。” “原来如此。”于大海恍然大悟。 两人越攀越高,渐渐变成两个小黑点,又消失在云雾里,这本是一幅奇幻的画面,但许多士兵看着这一幕,手掌心不停地冒着汗。 咽喉峡一战,两卫折了不少兵马,还有的,如郭松的那一毅,因为郭松伤势未愈,鲜于仲枢索性将他那一毅临时编入后军,大肚峡以及未来的烟萝城,在鲜于仲枢心中,都不能称为决战,决战应当发生在攻下烟萝城之后,临近甬罗王老巢苍海,那时才会随时爆发真正的大会战。所以这一留,两卫总兵力只有一万四千余人了,当然,他们也是一支可观的兵力。 因为山道狭仄,前面的军队坐在天荡峰下,后面的军队还位于后面山岭的山道上,大伙几乎在做着同一个动作,喝水吃干粮,但有更多的毅将猜出来下面的安排。 吃的差不多,萧道成安排人手,将水囊与干粮袋搜集,放在边上的一条山沟里,战后派人过来拿了,这下子等于是真正的轻装前进。 前面安排好了,后面便有人看到一条用绳子编织成的软梯从云雾里落了下来。 萧道成又安排人手将它固定住,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整整落下来四十条软梯,还有一个绳索,绳子的底部系着一根令箭。 “继续依次攀上去,一条软梯一队人马,”萧道成将各个毅将召集过来命令道。峰越高,软梯承重量越大,只能承载一队人马。 萧道成又指着令箭说:“看到它动了起来,第二组人马再度攀上去。任何人不得拖延,否则斩!恐高者,莫要向下看。” 各个毅将回归本毅营,将命令传达后,胡卫将带头爬上软梯,前面的四毅部下也跟着爬上去。因为软梯太长,虽然两边是固定起来的,但随着大伙爬到高处,加上山风的吹拂,软梯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李平与于大海位于他们这一毅营士兵的下面,不停地抬头喊道:“抓紧绳子,莫要向下看,莫要胡思乱想,莫要停。” 其他几名毅将同样在不停地发出喝斥声。 总体上在各个毅将的督促呼喝下,是有惊无险。 胡卫将向下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能不能平安攀上来,是此战的关键点,其他地方也有路,不过敌人皆设置了哨所,只要让敌人发现,必然堵在某个山沟或山岭上,狭仄的地形不利于唐军作战,敌人兵力又多,那就死定了。 过了好一会,四毅将士陆续爬了上来。 站的高看的远,李平向西北方向眺望,能看到一些火把的火光,听到一些号角声,大约中军为了掩饰他们的行动,还在强攻北关。 鲜于仲枢也在向他们这边眺望,看是看不到的,这是他在估计大约的时间。 “应当攀上天荡峰了吧。” 他将几名卫将叫来:“再攻半柱香时间,停止进攻,随后吃点东西,抓紧时间带甲休息,但各毅营毅将、各队队尉不得休息,准备听我号令,大约五更时分,我们发起总攻。” “遵令。” 几名卫将退下。 另一边赵白山说道:“木副卫将,交给你了。” “遵令。” 赵白山提了几次绳子,绳子在动,下面的令箭也会跟着动,这是示意下面的人要组织第二批攀爬的人马。随后,他面对着数千将士说道:“跟我走,脱队者斩,喧哗者斩。” 他带着几千人马开始下峰,下山的道路也惊险,但比北面的崖壁要好得多,峰下是一条更狭小的山沟,赵白山带着大伙顺着这条山沟向西南方向插去。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小山谷里,按照平行方向,这里已经位于大肚峡后方了。 赵白山让大家停下,然后将木箱拿出来,一一打开,大伙按照木箱上的卫毅营号取出自己的铠甲兵器。第二批人马到达,他们正好披戴好铠甲。重新出发,领队换成了胡卫将。 “脱队者斩、出声者斩!” 因为离敌人越来越近,连小声说话都不准了。 但大多数士兵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都到达这里了,还不明白唐军的安排?一些士兵一边走着夜路,一边磨拳擦掌。一些随军前来的乌蒙强者看着这幅景象,一个个默然。 这才是唐人啊。 他们还不是精锐的军队,士气便如此高昂,若是唐国将西海的强军抽调过来,蒙南的军队如何是其对手? 鲜于仲枢与几个卫将在大帐里静静地看着漏仪。 “快五更天了。”黄卫将说道。 夏天来临,蒙南天也亮的早,五更半时分,天光便渐渐开始大亮了。到那时,就失去了奇袭作用。 “赵白山他们此行,道路崎岖,特别是要攀天荡峰,又不敢点火把,速度快不起来,不过快要到了。”鲜于仲枢说道。 第一批军队已经到了。 李平站在峰顶上向下看去,是一个小山坳,大约挤一挤,能容纳四五千人,也足够大了,有了四五千人,便能组织起一个比较大的攻击阵型。山坳的西南边便是南峡,因为是后方,依然是原来古族人建设的南关,一个小关门,在这里,是看不到了。 北边则是一些高大的尖峰,正好遮挡着敌人的视线,但不能怪敌人大意,即便甬罗王在此,也未必能想到唐军攀上天荡峰,绕到后方来。 胡卫将做了一个手势,大伙陆续停下,暂时还不能发起进攻,必须等后方的人到达。 第二批第三批人马也到了,但胡卫将看着东方的天际,眼里露出一些焦急的神情。 赵白山走了过来:“宋卫将,准备开始。” “还有两批人马未到。” “我已经嘱咐过宋卫将,后面两批人马交给他与萧道成,不能再等了。” “也是。” 再拖一拖天就亮了,那时不叫奇袭,弄不好反成了找死的下场,毕竟大肚峡此时聚集了十余万大军,虽然人心还是不齐,不过九成是仇视大唐的甬蒙战士。 “但我们怎么下去?” 虽然这个山峰不是天荡峰,也有好几十丈高,又比较陡险,下是能下去的,不过全部披了沉重的铠甲,一些修为弱的士兵滑下去,必然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天荡峰的软梯根本未指望现在就收回来,早准备好了。” 赵白山重新从纳器里拿出几十条软梯,陆续利用山上的大树,将它们固定住。 “依次下去。” 还是分成三批人马顺着软梯爬下去,但这回速度更快。来到山坳,胡卫将也未等第二批人下来,喝道:“结阵,随我冲。” 天快要亮了,但现在还未亮,而且经过半夜唐军的强攻,大多数敌人正陷入甜美的梦乡,更要命的是因为胡卫将是从后方发起进攻的,敌人根本未防范,只要几个值夜的士兵,还全部在打着盹。等到他们清醒过来,唐军已经杀到他们眼前。 此时,第二批唐军也爬到了山坳,正在结阵,赵白山从纳器里拿出一个巨大的号角,鼓足元气,将它吹响! 51 善后 “高长史、侯别驾,诸位,你们快点收拾行李,随我们去大肚峡。”于大海说道。 不用说,前方已经打了起来,产生大量伤员,必然紧急调动各个军医去前线。 柳秀收拾行李,当然,他也能将它们装入纳戒,但不能这么做。这支征南的唐军十分复杂,不但有正规的战士,还有许多平民百姓,以及一些盗匪邪修与罪犯,后军更复杂了,还有不少是从葫芦城、水牛城募征来的战士,未观察清楚前,鲜于仲枢都不敢将他们编入中军。 柳秀也不想暴露它。 沾到了纳器,不管它的空间有多大,价值皆不菲。鲜于仲枢不会贪心,其他将领就有点不大好说了。在军中呆了十几天,据他所知,至少诸健卫将性格有些残暴,而迟卫将是一个奸诈而贪婪的人,牛卫将粗鲁而豪爽,可能是六个中军卫将唯一一个能相信他不贪的人。 所以鲜于仲枢那些交换的物资,除了极少数极其珍贵的,余下的继续装在木箱里。不过由于他的医术,也没有人敢动他的东西。 将行李打成包裹,又将木箱装进符阵车,几辆符阵车还装了大量药材。 各个军医脱离大队人马,随于大海一行迅速向前出发。 “于将军,前线战事如何?”柳秀问道。 “大大捷!”于大海开心地说。 柳秀等于是他的救命恩人,似乎与李平关系不外,于大海没有隐瞒,将整个过程一起说了出来。 昨天天明前一战,先是第一批人马攻入敌人后营,因为猝不及防,在胡卫将带领下,迅速杀进敌人中军大营。关北的唐军六卫中军也开始正式攻关,不过那时候敌人还没有崩溃,毕竟先前下来的只有三批人马,不可能一下子憾动十余万人马。就在这时候,萧道成带领着第四批第五批人马杀了过来。 这下子让许多敌人害怕惶恐了,他们不知道会有多少唐军从后方杀来,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唐军是从哪里绕到后方的。加上人心不齐,有的敌人开始胡乱地逃跑,守在关上的敌人也没有了信心,有的人开始向关下逃去,结果一批批唐军登上关头。 见到大势已去,万恽挟裹着甬罗王长子罗清,带领着从苍海带来的嫡系军队,强行向关南逃去。 此战击毙了近两万名敌人,还抓捕了三万多名战俘,战事未结束,鲜于仲枢命令四卫中军继续追击,直到雨雾谷为止。 “雨雾谷……我懂了。” 雨雾谷位于大肚峡西南近四百里处,是一个面积很大土地肥沃的河谷。澜溪河自东南而来,娇溪河自西南而来,于此汇聚成清水河,这也是一条不亚于乌河的大河。 清水河一路北向,穿进西雾山,进入西雾山内围,灌入蛟龙湖,因为里面有十几头恶蛟,每头恶蛟都有相当于顶级大武王的战力,生性又凶恶,成了生人勿近之所。 对此,柳秀略有异议,这些恶蛟狂妄自大,贪婪,凶暴,不过它们以龙自居,不屑于其他蛮兽为伍,如数百年前雾山兽潮之战,它们便没有参与,反正人类,那怕是天王,也不会来此招惹它们。但人类更贪婪,将它们视为宝贵的药材,极佳的炼器材料,若不是如此,相信它们也愿意与人类亲近,毕竟都是“聪明的种族”。比如柳秀冒险前去,便与它们搭成了三四回交易,当然,每次交易必须让它们能“占到便宜”。 出了蛟龙湖、雾山,便是剑蒙范围,不过不远,便是大唐巴南道牙民府地界,因为有雾山与蛟龙湖,两边无法通航。不过这三条河流不是小河,皆通航行比较大的船只,并且与甬蒙许多地区沟连。 只是这里的地形过于平坦,无险可守,加上多方势力的纠缠,一直未能建城,只有清水渡边有一个叫三河镇的商业镇子。唐军追击到雨雾谷,不是拿下雨雾谷,万恽带着一支甬罗王嫡系军队进入咽喉峡,大败,但这支军队几乎完整保存下来,让他带到大肚峡。大肚峡还有一支甬罗王的嫡系军队,似乎甬罗王大儿子罗清来到前线督战,又带来一支嫡系军队。 现在他们大败而逃,只能逃向雨雾谷,再从清水渡渡过清水河,逃入烟萝城,才能保障安全。可是渡河,便会耽搁时间,只要唐军将他们咬死,便能将甬罗王这三支嫡系军队大部分人马留下来。这些军队才是决定最后会战胜负的重要筹码! “你知道雨雾谷?” “知道,去过。” 这几年柳秀去过蒙南许多地方,但与高克直的游历不同,柳秀宁愿在各个禁地晃荡,也不愿意与人类接触。比如水牛城、大肚峡、雨雾谷,去是去过,基本上一掠而过,越是繁华的地方越不做停留。 于大海继续说下去。 既然大捷,必须扩大大捷所带来的优势。 随后鲜于仲枢又派出一卫中军,前去义阳城。 柳秀更懂了。 大肚峡西边不足两百里地,笋山的北边便是义阳城,再往西南去便是断鸟峡、绝命河,断鸟峡对面则是万巫公墓。 甬罗王派万恽与他大儿子罗清过来保卫大肚峡,从周边地区征调了不少士兵,包括身后的丁山寨,也必然包括义阳城。 义阳城比落花城略大一点,远不及水牛城繁华,不过因为离乌蒙更远,亲近唐国的头领不多。 但是这个小城十分富裕,因为在义阳城周边,分布了好几个元石矿。 大肚峡大捷,义阳城这些强者或逃向大肚峡南边,或死或俘,整个城池几乎是一个空城。而唐军缺少各种物资,不过唐国讲道义,没有借口,不好像雪蕃国那样强抢了,现在有了借口,岂会放过义阳城的财富?加上在大肚峡的缴获,相信这回唐军不缺乏物资与供给,更重要的是,前天上半夜经过轮番的强攻,虽然死了不少战士,但六卫中军全部得到了实战的锤炼。 于大海还说了一件事。 五卫大军各自出发,鲜于仲枢将余下三卫各个将领召集,也包括于大海,商议如何处理战俘。 眼下就有三万余名战俘,未来还会抓一些战俘过来,以及一些水牛城的头领与他们的家属,如何处理也必然慎重。 商议了一会,做出一个决定。 鲜于仲枢手里有一份水牛城的名单,也就是亲唐军头领的名单,将这些人一一甄别出来,暂时先行收押,但会好酒好菜地款待。五卫人马回来后,对他们进行第二次甄别,若是手中没有唐军性命的,或只有一两条性命的,则可以饶恕,毕竟在罗清与万恽威逼下,他们只能做一个反击的样子。若是有数条唐军性命的,那就不客气了。 饶恕的人,会将他本人与他带到大肚峡的家属,一一送回水牛城,收缴上来的物资肯定不会退还了,但会退还他们的房舍店铺。有的房舍被拆掉了,就用其他人的房舍做补偿,此外,再送一批战俘给他们做干活的奴仆,以此来进行拉拢。 若是有人愿意主动投奔唐军效力者,便送更多的战俘给他们做奴仆,这些奴仆同样是财产!至于其他的战俘,用他们做一些苦力活后,一一送回大唐境内,有名望的送向大安城献功,普通人则卖给巴南道各个豪强继续做苦力。不但这次,以前唐军早送了好几批战俘回去,区别是以前数量比较少。这个与道义无关,都拿起武器上了战场还讲什么道义? “看来这个大总管指挥谋划能力还行。” 让柳秀欣赏的是前面的做法。 大规模招募当地人作为士兵,那是不行的,财力跟不上,也不可靠。不过招募少量亲近大唐的人进入军中,不仅能增加大军的战斗力,他们是当地人,比唐军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与气候,便能派上特殊用场,并且还能起着拉拢分化的作用。 总之,从现在情况看来,鲜于仲枢还可以,不像柳秀在落花城所听到的那么悲观。 “李毅将如何?” “侯别驾,你与李毅将是亲戚?” “算是吧。” “李毅将受了重伤,不过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这一战胜的更光彩,付出的代价也大,约牺牲了近四千名将士,还有不少人受了重伤。具体数据,于大海也不大清楚,不过作为顶在最前面的四毅人马,是损失最大的,包括李平、于大海这一毅人马,加上咽喉峡一战,现在安然无恙的不过六百余人。 说到这里,于大海略有些黯然。 一行人速度很快,第二天上午便来到大肚峡。 柳秀进了大肚峡,环视一眼,与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多了许多营房,是甬蒙联军修建的,正好被唐军拿来当营房以及牢房。 但柳秀还看到了一幕,许多战俘正在开石,又将石头运向大肚峡南峡。为了防止一些修为高的人逃跑或反抗,唐军强行在他们手腕上佩戴了禁元环。至于修为弱的,那怕柳秀本人,将他所有的依仗拿掉后,也没办法反抗了。 “这是在建南关……” 仅凭借这些开石的人,柳秀便想到许多。 当年巨塔天王打到葫芦城,不能再在蒙南耽搁了,不过我已经打到这里,这里便属于唐国的地盘,于是留下一支驻军。 雾山兽潮之战爆发,唐乌双方联手,将兽潮击退,在唐军主持下,将牺牲的人埋葬在万巫公墓,哪里的地势确实不错,可柳秀猜测是当时的唐军有了进一步开拓的想法,将澜溪河与清水河以内的地区一起圈占起来。 不过唐国高层对蒙南这一块不大感兴趣,另外雨雾谷与雨雾谷两边也无险可守,加上北方有变,唐军只好暂时放弃那一想法,北方好不容易平定下去,雪蕃国又来了。 但现在不同,万巫公墓已经成了一片若大的禁区,大军根本不得过,加上笋山,便能成为最好的天然屏障,于是让鲜于仲枢心动。 纵然打败甬罗王,唐国也没有足够的人力物资去统治甬蒙,正好以笋山、万巫公墓为界,将东边北边的地区接手过来,也狠狠地挖掉了甬蒙好大一块地盘,等于削弱了甬蒙的实力,万一有变,唐军几乎节约了一半到达苍海的路程。搭配拉拢水牛城亲唐派的行动,一个完美的计划! 想到这里,柳秀忽然变得乐观起来。 此战,有不少将士受伤,高克直柳秀一行来得很及时,鲜于仲枢迎了过来,与高克直塞喧几句,又来到柳秀身前:“侯别驾,你精通阵法?” 精通?又来了…… 52 智子 “总管大人,我修为低,对阵法也谈不上精通。” “不是,我是说你懂不懂?” “懂一点吧。” 鲜于仲枢忽然好笑起来,柳秀所谓的懂一点,他是懂的。 “侯别驾,请随我来。” 鲜于仲枢带着柳秀向西边走去。 若是甬蒙联军不进来,大肚峡格局是这样的,两边是两个古族人自建的小关,中间大肚子处正中,是一个坊市,有交易的店铺,还有邸店与酒肆、青楼等吃喝玩乐的地方,说是一个坊市,在蒙南已经算是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集镇。西边有一个寨子,那才是古族人真正居住的地方,得益于大肚峡的繁荣商业,古族越来越庞大,始至今天,变成了一个两三千户的大寨子。 当然,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唐军胜,不可能将大肚峡交还给古族人。 甬蒙联军胜,唐乌贸易会彻底中断,没有了商业,大肚峡根本养活不了两千多户人家。不过在这一战中,古族人扮演了什么角色,柳秀还不大清楚。 “此战抓了三万六千余名战俘,侯别驾,知道为何能抓到这么多战俘吗?” “水牛城各个头领的家小。” 没有其他原因了。 虽然当时敌人崩溃,以两个不健全的前军卫营,根本阻止不了数万敌人的逃亡,而且强行阻止,敌人也会拼命,得不偿失。 “不错,但前天清点战俘时,居然没有一个古族人。” “咦,或是他们亲唐,被甬蒙联军趋驱出去。” “不是,古族人虽因商业得利,离葫芦城太遥远,没有人持着亲唐的态度。” 若此,甬蒙联军必不会将他们驱逐出去,况且他们本身对周边地形熟悉,说不定那些哨所,便是在古族人指导下兴建的。但古族人有老有小,近千户人家数千人到哪里去了? “随我来。” 鲜于仲枢将柳秀带到古寨的后面,后面有一个倚山而建的比较华丽的宅子,鲜于仲枢说:“是古族族长的家。” 别问古族长家为何如此华丽,人家真的有钱。 鲜于仲枢将柳秀带到后院,后院有一个杂物间,但这个杂物间比较大,放着一些零散的杂货,因为是倚山而建,后面便是崖壁,崖壁前站着二十几人。鲜于仲枢努了一下嘴,他身边一个亲兵走上前,拨出刀,向崖壁狠狠地来上一记,崖壁动都不动。 “有阵法……” 柳秀修为低,感受不到元气的波动,不过作为鲜于仲枢的亲兵,那个人修为会差? 不但有阵法,这一记下去,柳秀还听到一声空响。 “后面有通道。” “正是。” 关键唐军未来一段时间,将这里作为营地,若不弄清楚通道后面有什么,便可能会是一个大隐患,故鲜于仲枢派人搜找古族人下落,发现了这个崖壁的秘密后,立即将它提为军中头等大事。 反正它没有攻击性,柳秀走上前,拍了拍。 有的人感到好笑,不是讥笑,现在军中一名精通巫医的大夫,其价值不亚于一名能征善战的卫将。 鲜于仲枢也忽信忽疑,如按柳秀的描术,他在阵法一道上不简单了,不然也不能自绘阵旗,还利用地阵将一座困鬼阵发动起来,要知道那是整整困住两百多头顶级厉鬼的阵法,虽是巧力,也能看出柳秀的计算能力以及在阵法上的造诣。但柳秀的修为……修为不足,想精通阵法,恐怕比巫医一道还要困难吧。 柳秀继续“乱拍”,还搬来一个梯子,站在梯子上拍打。无奈了,他修为低,感受不到元气的波动,只好将医术一套搬过来,望闻听问触。 通过拍打的方式,用手感去感觉力道的流动。 “是一座比较高明的小地阵。”柳秀从梯子上走下来说道,非符阵,而是一座地阵。 其他人又有些好笑。 确实,柳秀造诣最深的是医术,其他方面,包括阵法在内,要差不少。即便在场的人,不论布,只论理解,也有几人比他更厉害。然而柳秀一个很厉害的帮手,他默视着前方,心中默念道:“小智,帮我算一下。” 他前面再次出现一道光幕。 至于其他人,柳秀是不担心的,不要说在场的人,他的义父侯国公也发现不了小智与光幕的存在。在他八岁时,小智崛醒,那时柳秀还不大,吓坏了,告诉侯国公。 侯国公再三嘱咐,让柳秀千万不能对其他人说。 后来柳秀渐渐长大,懂的多了,问小智它的来历,小智只知道它的名字叫智子,小智是柳秀后来改的名字,但它是什么来历,小智自己也不知道。 柳透又问侯国公,他义父说想不明白啊。 它如何进入我识海的? 你亲生父母若活着,可能会知道,他们遇害了,没有线索,我还是想不明白,秀儿,切记,不管它有什么来历,它与你存在着共生关系,不会害你。 每一个人都有一颗贪婪之心,有的人贪心重,有人贪心轻,不过这是在转换中的,若是目标太过贵重,贪心轻的人也会变得贪心重。虽猜不出它的来历,应当颇有来头,只要他人知道,说不定就会动歹念。问题是它不是在你手上,而是在你识海里。 父亲,我懂的,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自雾山回来后,柳秀对小智的来历更加怀疑,说不定它的来历比义父想象的还要大! 在柳秀的授意下,光幕一分为二,一边是推算,一边翻动着南山学院各种阵法书籍的记录。大伙也未打扰他,柳秀认为他是一个小人物,也不算小人物了,不仅是高明的医术,特别是鲜于仲枢少数知道他来历的人,虽然侯国公死了,但侯国公乃是四朝老臣,做了六十多年南山学院的院长,若不涉及到自身利益关系,侯国公遗留下来的面子,一般人还会给的。 就像李平,以他的修为编入禁军毅将,还是有些低,因为是侯国公的长子,于大海与各队尉也给了几分尊重,加上李平处事公平,身先士卒,这才将一毅人马的心收住。 到了前线来,各毅将中,李平修为依然比较低,但没有一个人看不起他。当然,若李平眼高于顶,行事嚣张跋扈,这个面子说没有就没有了。 几个人继续在议论揣摩崖壁的阵法,不是他们差,阵法也分成好几类,这些人精通的是常见的战阵,至于眼前的地阵正好是他们知识的冷门点。 半个时辰后,光幕停下,只剩下六套小型地阵……这就是不精通,那怕柳秀继续钻研也不行,修为拘限了。但没关系,柳秀继续在小智帮助下,推算六个地阵的共同点。 过了一会说:“总管大人,请拨几名元气深厚的强者过来,分别不停地攻击这几个点。” 说完,柳秀于崖壁上用笔画了几个圆圈。 行不行呢?反正试一试没关系,鲜于仲枢喊来几个人,皆是军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论元气,他们远远强过了阴舍诃等人。 几个人攻击了好一会,忽然听到“哗啦啦”一声,地阵消失,露出一扇石门,但石门已经被几人打碎了,石门后面还有一大堆散乱的元石。这里没有元石矿,元气也不稠密,必须放大量元石进去,作为阵法运转的核心动力。 但大伙皆狐疑地看着柳秀。 不提修为吧,阵法与医术皆需要大量的知识面,故一般比较高明的阵法师与名医,皆是上了岁数的人。看相貌柳秀不过三十几岁,因为修为低,外貌是三十几岁,实际也只有三十几岁,至于鲜于仲枢更是不能作声了,人家才二十二岁好不好。这个年龄,如何在两个极耗精力的知识点上皆有着深厚的造诣? “看来这个柳秀最秀,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鲜于仲枢心里说到,平勇青智,柳秀最秀,平勇他是看到了,别看李平修为一般般,在战场上表现真的很亮眼,两场战役打下来,无论是赵白山或是萧道成,对李平皆推祟三分。 但对于这个柳秀最秀的秀,鲜于仲枢也有些迷惑。 别看他是征南三军总管,论眼界与识人,比侯国公差远了,至少在这上面,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总的来说,此人性格还可以,他看出来柳秀性格内敛,口风严谨,有的不愿意说,他也不会逼问。 石门倒下,前面是一条山洞。 一行人身手高,胆子大,点燃火把走了进去。 走了很远,忽然露出一个大厅,大厅里放着许多物资,皆是平常的物资,贵重物资全部让古族人带走了。大伙继续向西走,一直走了近四十里路,方才看到一个出口。 鲜于仲枢从出口走出来:“苔溪河。” 一条比梦溪河略小的河流,直通向义阳城,因为地形,河水略有些湍急。真相出来了,若干年前,随着唐蒙贸易的增长,古族人因为大肚峡的地形也随之受益。 他们自己也害怕了,毕竟蒙南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场所,于是兴修了这条通道,可能又花大代价,聘请了高明的阵法师,于通道口处建设了一座高明的隐匿防护地阵,然后盖了一个杂货间做隐饰。一个不显眼的杂货间,甬蒙联军入驻后,也未想到它里面会藏着一个大秘密。 前天早晨悍战,古族长看到甬蒙联军露出败相,趁着混乱之时,将族人聚集,从这条通道逃到苔溪河,不可能准备船只,太显眼了,但古族人多半提前借助这里偏僻的地形,准备了大量竹筏,借助水势,迅速逃离。 柳秀喃喃说了一句:“古族人也该死啊。” 53 心静 大伙明白他的意思。 看样子,通道应当有些年头。那时古族人可能只有千余人家,看守两边小关卡、坊市需要人手,耕作也需要人手,哪里能抽出多少劳力?这与孟天王那座地阵是不同的,人家抽调了大量器械,六七万人马,并且个个皆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还不乏身手好的强者,这才修建了那座庞大的地阵。 古族人想要修建这条庞大的地道,只有一个办法,或买来大量奴隶,或骗来大量劳力,勒迫他们秘密修建,关键这些奴仆将通道建好后,古族人会如何处理才能保住秘密? 全部杀死! 弄清楚真相,它只是一条用作逃命的通道,又是通向山北的,无论它有多长,都不必要担心。但是两千多户对唐国持着敌意的部落,关键他们手中可能有着惊人的财力,鲜于仲枢回去后,立即下令,派人看守这条通道,又派人搜寻古族人的下落。 柳秀去看李平伤势。 是重伤,但也不会致命。 他悄声说道:“大哥,一有空随我修炼吧。” 李平身先士卒,柳秀不反对,贪生怕死如何能上战场?况且是毅将。 但是兵对兵,将对将,毅将已经是正式的将军,李平的修为同样有些低。这次未死,是柳秀提前给了他一张金刚宝符,不然这场战役打下来,李平能不能活下来,便有些不大好说。 “二弟,莫忘了,这是我们的梦想。” “我是无奈……”柳秀抚手道。 小时候看到他义父替他劳碌,柳秀便说,我长大后一定要当一名大夫。那时李平也是少年时代,在边上便说道,我以后去做一名将军。然后李平问庄文青,三弟,你想做什么人? 那时庄文青更小,他抬起萌萌的大眼睛看着两位兄长,不知如何回答。李平哈哈一乐,又说,三弟,你喜欢看书,以后做一个书生吧。 庄文青未必想做一个书生,不过将军、大夫,是李平与柳秀自己说的,而眼下,两人正好,一人成了真正的将军,一个成了真正的大夫。但柳秀现在想做一名大夫吗? 若是回到大安城,可能会继续主持医馆,人活着,不能将时间全部用在修炼上,有张有驰才是王道,总要找点事做吧。但大夫,未必是他的梦想,只能说,眼下他要努力地活下来。突破到气海境后,做什么人,柳秀自己也不清楚。 柳秀去看其他的病人。 三更时分,鲜于仲枢带着亲兵过来,亲兵打开食盒,鲜于仲枢亲自陪着高克直、柳秀吃夜宵。这个艳羡不得的,稍稍有脑子的人,都明白两人的重要性。 “侯别驾,休息去吧。” 柳秀与高克直不同,他修为低,长时间不休息,真的支持不住。 “行。” “还有,接受长史之职吧,回京后,对你会有帮助作用。” 现在柳秀也明白了,为了拉拢蒙南一些强者,军中长史、别驾、录事等职务有些泛滥,多是临时挂名的闲职。为什么蒙南这些强者趋之若鹜呢?因为现在是闲职,但回到大唐进行论功封赏、加授正式官职时,会立即变得不同。 比如李平的修为,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进入军中,又没有军功,不过是一名队尉,换成李平,则立马成为一名毅将。 “总管大人,你是懂的。”柳秀又拒绝了。 鲜于仲枢不好强劝,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柳秀给他的感觉是心性十分清冷高远,就像哪些隐居在深山修炼的高士一般,但又有些不同,反正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鲜于仲枢离开,李平打了一个手势,柳秀走了过去。 “陆家那孩子真心不错,有着绝佳的修炼天赋,长相也漂亮,二弟,还是接受总管大人的好意吧。”李平悄声说。 “澹泊明志,宁静致远,心不静则不能专,不能有所作为。大哥,你的天资不弱,若是心静,修炼速度会更快……” 柳秀说的意思是心境必须安静,学习就是学习,不会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学习效率才会提高,同理,修炼就是修炼,做事就是做事。是这个道理,一般人却很难做到。 比如李平,作为长兄,要考虑二弟三弟,还有他结婚了,有妻儿,总会分扯他的心思与精力,进入军中,虽如他所愿,成为一名将军,但分出的精力会更多。 这个便多少会耽搁他的修炼速度,实际也是很重要的,若是此次征南大捷,朝廷封赏下来,加上是侯国公的长子,李平必然会如愿成为一名二等侯,然而只能这样了,因为修为,不可能将李平提为卫将或副卫将的。 “陆家……” “莫想那么多,三年后吧,现在想于事无补,若是熬不过三年,害人又害己,熬过三年,那孩子也不算大,再考虑不迟。” 害人的是,一旦正式确定关系,柳秀又活不下来,人家便成了活寡妇。害己的是,若是回去便正式商议,柳秀也会分掉不必要的精力。 “但是……” “大哥,你说的我懂,若是我能活下来,人家又特别优秀,两相便不般配,谁强谁弱,我是无所谓的,关键是人家与她家人怎么想。如果是讲良心的,有没有官职,还是一个样。若是不讲良心的,即便有一个小职官在身,到时候还会难堪。” 柳秀便没有再说,虽然不会有人聆听他们的对话,这里毕竟有许多重伤员,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这便是柳秀的智。 侯国公说柳秀最秀,兄弟三人也迷糊,问何谓秀。侯国便说,秀,美俊优异出于众人之上也。将大勇气,大智慧,大毅力,大信念,优良的举止风仪、外貌品德,完美地集于一身者,方谓秀。 李平问这个智勇与他们的智勇有何不同? 侯国公说,平儿,你的勇是勇敢的勇,勇猛的勇,偏于力量,但真正的大勇乃是有谋而勇,有断而勇,有为而勇,你与秀儿相比,至少短在谋略与冷静。青儿的性子足够冷静,长于决断,与秀儿相比,少了一份高远开阔之心、慈悲怜悯之心,过于隐忍了。 侯国公操守是与世公认的,在他调教下,兄弟三人品性皆不差。无论是李平或庄文静,不会因此而嫉妒柳秀,况且柳秀这个样子,如何嫉妒? 现在李平渐渐明白哪里有些不同了,比如雾山之行,换成李平,要么逃走,要么活不下去。换成庄文青,至少不会隐晦提醒那个毫无关系的周峰,从而加深自己的危险。 以及柳秀自己所说的心性,李平想的确实太多,柳秀想杂事的时间少,却总能从千奇百怪的因果里理出一条最重要的利害关系。 “逆天之难啊。” 这是侯国公临终前说的话,论资质、心性、毅力,几乎无人能及柳秀,但天地总体是平衡的,逆天之资,必然受逆天之难。 刚想到这里,伤口又猛烈的疼痛起来,李平喝了一碗药,不久沉沉睡去。 ………… “总管大人,我们也是无奈啊。”苍老的古族族长伏于地上说道。 “呵呵,”鲜于仲枢冷笑两声。 不提已经证实了他们是“亲甬派”,即便是中立派,为了大肚峡,也不可能放过他们。除非他们是明显的亲唐派,为了不让其他人失望,只能妥善于安置,但那样,前段时间甬罗联军还能容得他们继续呆在大肚峡? 不过鲜于仲枢也佩服古族的祖先有着长远的规划。 他们不但暗中挖了一条长达近四十里的山中通道,还很早地分出一些族人改了花姓,进入义阳城暗中发展。这些年,两边相互扶持,义阳城那一支族人也发展成为一个一千多户的中大型部落,还占领了一处元石矿,居然无一外人知晓此事。 唐军拿下大肚峡,当天必然要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以及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除了追击的四卫中军外,到了下午才发出前往义阳城的那一卫军队,行不久,天黑了,只好扎营停下来,第二天一早出发。 但是古族一早便借助通道来到苔溪河,河水水势有些湍急并不怕,有钱有资源啊,堆也堆出一些高手了,这些人稳住竹筏,不分昼夜的借助水流的速度向义阳城出发。 第二天天黑,唐军还在半路上,古族人已经来到义阳城,在另一支族人掩护下,他们全部进入了义阳城。只是运气不好,刚刚安顿下来,唐军已经来了。而且黄卫将接到了鲜于仲枢的命令,正在找他们呢。无论怎么隐饰,近两万人,如何藏得住,全部被唐军抓俘。 古族长忽然抬起头:“高大巫,求你替我们说说好话吧。” 高克直无语道:“古族长,据我所知,大唐入驻葫芦城时,你们古族只是一个两百余户的普通寨子,现在有多少族人?四千余户,放在苍海,都算是一个超大部落。为何你们古族能壮大富有?” 唐军入驻葫芦城,也带来了一些唐朝的出产与大量贸易。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受益的,如落花城,这种贸易只有杨龙木少数人受益,其他人即便受益,受益也不大。但古族变得壮大富有,肯定受益于这种贸易往来。 凭什么仇视唐国,高克直还听说了,黄卫将在抓捕他们时,曾经倚仗族人多战士多,有一些“强者”,曾一度剧烈反抗过,若不是黄卫将这一卫经过大肚峡的实战,以及长时间的整合,若不是大肚峡一战让义阳城许多害怕,以及大量丁壮被甬罗联军征走,逃向南方,弄不好黄卫将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两人是有数面之交,这种情况下,高克直如何能替古族人说好话? 乖乖地做战奴吧。 古族长面如死灰,其他部族只是一部分丁壮变成战奴,古族却是老嫩一把捋,可以正式宣布,古族灭族了。不但他们,前方四卫也源源不断地送来大批战俘。 先是追击到清水河,万恽与罗清逃出生天,但他们带来的嫡系人马,大部分被唐军击毙或者抓俘。四卫还没有停下,继续在清水河以东、澜溪河以北这广大的区域里反复犁庭扫穴。 凡是参与大肚峡之战的,只要主动交出其他部落伙伴,或者提供相关线索,又立誓勒碑忠于大唐者,可以宽宥,另外赏赐大量战奴与土地。反之,便强行镇压。 这是必须的做法。 大肚峡以内地区不用担心了,只要南关建设好了,内围各部落一般都不敢异动,或者也仿效唐军,派一支精锐军队强行插入笋山,行是行的,但绕到大肚峡后方,后方还有一个北关呢。那样,兵力少了,唐军会迅速剿灭,兵力多了,供给便是最大的问题。 除非甬罗王大败唐军,那样,内围才会有许多部落自发地献出物资给这支军队做供给,但那样,唐军还会坚守这座孤关?不过笋山以西以南的地区会是两种情况,战线又很长,为了有一个比较安定安全的后方,唐军只好采取这种恩威并施的办法拉拢分化各个部落。 南峡情况与北峡不同,没有陡坡,不过宽度更窄,战俘数量又多,偶尔士兵还会过来搭一个帮手,南关快要修建好了,而且预防两卫前军奇袭大肚峡的事发生,唐军还于南峡两边的一些山峰上建设了二十几座更森严的哨所。 于是古族人刚刚押过来,便迅速送向后方。下面到了激动人心的一幕…… 54 乐观 黄卫将这一卫军耽搁了一些时日,与古族人反抗无关,虽然伤亡了一些唐军,只是一会功夫,看到大批族人战死,古族长果断投降,战斗也就结束了。 耽搁是因为搜集物资,却没想到搜出来惊人数量的元石,这些物资与元石也全部押送到大肚峡,黄卫将还安排人手,将几座元石矿接管。 鲜于仲枢将三军集结,然后将这些元石一起搬出来,无数晶光闪闪的小山一般的元石几乎亮眼了大伙的眼睛。 “这里一共有三十余万块上品元石,八十多万块中品元石,三百余万块下品元石,老夫将它们一分为三,第一批运向后方,只要是参战的将士,不论唐蒙,皆会平均分配,再通过各城驿使或各城官员驻兵,送给你们的家属。” 世上最大的流通货币不是金银以及各国发行的货币,而是元石。有些人看不上,不过几乎所有底层士兵一起发出欢呼。 即便拿出三分之一来分配,每家也能得到一百多块下品元石,对于他们的家庭,无疑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况且战后,朝廷多少还会拿出来一些赏赐与抚恤。 有了这笔财富,至少几年内,一家老小后顾无忧。 鲜于仲枢压了压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第二批则按各人功劳,等前方四卫大军返回,当场分配,以便让诸位更好的修炼。” 一般人肯定舍不得用聚元阵或聚元盘来修炼,然而手上拿着几块元石配合修炼,修炼速度也会加快,尽管同样会产生一些浪费。 “第三批中会抽出部分元石用作抚恤,对于已经牺牲的将士,除了朝廷以后的抚恤外,老夫会额外拿出十块上品元石,或一百块中品元石,或一千块下品元石,与前面的一批一道送到他们家眷手中,余下的则留作军用。 我军拿下大肚峡与义阳城,也缴获了大量物资,除军用器甲粮草外,余下物资,老夫会拿出一半,按功劳分配给大家。此外,五天后,前军返回,老夫已安排人通知周边各个大部落,于大肚峡举办一次交易会,你们也可以用手中的赏赐与他们交易自己需要的物品或相关的修炼资源。” 这一句说完,几乎所有人皆欢呼起来。 底层士兵多不知道,不过上层将领皆清楚,大肚峡缴获的物资多,但多是军用物资,当然了,对于现在的唐军来说,它们确实很重要。 然后到义阳城,论物资数量,义阳城所得远不及水牛城,但论质量与价值,除了元石外,余下的也不比水牛城差。按照黄卫将的话来说,别看它不大,其富裕程度即便放在大唐,也能排在中上等。为了找到各个头领家所藏的财富,黄卫将带领手下,几乎都挖泥三尺了。一半的物资分配下来,那怕对于各个将领,也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许多人忽视了鲜于仲枢所说的交易会。 不是交易会,而是鲜于仲枢向关南关北各部落进一步地拉拢与示威。 高克直看着狂热的士气,喃喃道:“此战或可胜也!” 甬罗王没有那么简单,甬蒙也没有那么弱。 但在鲜于仲枢种种安排下,特别是这次,居然舍得拿出那么多元石与物资赏赐,这支唐军渐渐快要蜕变成一支无敌的军队。在这一刻,即便高克直也变得有些乐观。 元石与物资很快分配下来,鲜于仲枢亲自送来两箱上品元石,这是他的承诺,与赏赐没有多大关系。 上品元石、中品元石、下品元石,各自兑换比例是一比十,实际上上品元石产量极少,往往想换都换不到,如雾山各部向罗勃的进贡,虽有不少上品元石,但同样夹杂着许多中品元石,实在没办法,只好用中品元石来凑数。 因为那个聚元盘,柳秀也需要它们,于是却之不恭地收下。 这段时间,唐军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古族人送走了,随着南关工程即将竣工,除了水牛城的人与他们的家人等着甄别,余下的各个战俘陆续送向后方。 不过柳秀前两天从李平嘴中听到一条消息,早先鲜于仲枢是准备用更柔和的手段,处理这些矛盾与战俘,然而罗勃潜入到后方,居然大多数人暗中附合巴结罗勃,终于使鲜于仲枢等主要将官动怒,这才改为霸烈的手段,用之震慑。 还有蒙人的重新编置。 一部分蒙人在后军考察合格后,陆续编入到中军各卫,是中军,与前军毫无关系。 因为手中经济与物资进一步充足,后方又陆续送来一些主动参加唐军的蒙人战士。但为了防止奸细的混入,总之,唐军一直很小心,招募的数量并不多。 两天后,鲜于仲枢又来到病房,冲柳秀勾了勾手,柳秀走了出去。 “雾山终于有结果了。” 挖掘难度大,不过人多,渐渐挖到通道深处,有人便发现了那些怪物尸体。 关于这个,柳秀在水牛城也刻意提到过,在他背着石棺离开地阵时,曾带着两个疑问。 第一个疑问便是夜魔毒会不会吞噬怪物,当时他是认为可能会吞噬,毕竟孟天王只在墓室里放着夜魔毒,而不是让整个通道都布满了夜魔毒。但到了那个山谷后,经过试验,却发现不愧是一个妈养的,夜魔毒没有吞噬怪物的肉身。 为什么会将夜魔毒关在墓室里,只有一个可能,它的寿命比柳秀想象的要短。关在墓室,上面有一个小通孔,夜晚偶尔会有小动物经过,成为夜魔毒繁衍的养分,若是扩大到整个地阵通道,数量不足,说不定反而导致自己灭亡。 第二个疑问便是地阵里有没有活着的怪物。 看到怪物尸体时,雾山的唐军还没有接到鲜于仲枢的撤军命令。由数名唐军主持,经过他们推演,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前面通道大量灰烬可能就是烧掉的怪物,当年孟天王带走的工匠、巫师下落出来了,全部让孟天王改造成怪物,用它们来守墓。 这个结论对唐军颇是有利。 孟天王是大英雄,唐军无疑就成了反面人物。看看,这就是你们心中大英雄所做的事。 随后他们接到命令,开始撤离雾山,已经快到大肚峡了。 但鲜于仲枢未完全接受柳秀的提议,大部分军队撤离出来,还留下十几个将士,并且对来自各地的强者公开说,我们只留下来少数人围观你们如何掘墓,至于孟天王墓里面的东西,我们大唐不贪,谁得到便是谁的,此外还监督你们,不让你们自相残杀。不仅是卖好,后面还有安排。 只有十几名唐军,谁也不忌惮,并且有聪明人已经推出它就是一座六星聚元阵,离核心已经不太远,于是没多久,为了争斗话语权与分配权,雾山发生了大规模的战斗,死了不少人。 这些强者生性凶残,懒得掩埋死尸,直接扔到通道里,让夜魔毒吞噬。 结果第二天晚上,从通道里窜上来三百多头怪物,造成了无数伤亡。因为柳秀曾具体地描述过这种怪物,鲜于仲枢推算,那天,罗勃火烧怪物,有的怪物未死。 结果罗勃他们进去,烧的轻的,再生过来,又重新扑上来,两相发生了激战,从第四条通道打到第五条通道。不过其他通道里还有一些怪物未烧死,但烧的极重,再生得慢。 后来再生过来,因为没有血源的补充,实力弱。应当它们也有一些智慧,上面有人在挖通道,感觉到人多,又有一些强者,隐伏在其他通道里未出来,但那场战斗过后,雾山这些强者将死尸扔到通道里,不仅让夜魔毒吞噬了,这些怪物也及时地补充了大量血源,重新变得强大,随后窜出通道,开始主动袭击众人。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还是让四十多头怪物逃了出去,关键死了许多人,包括各个强者的手下与族人,第二天天亮,这些强者看着一地的死尸,一个个开始骂孟天王的老娘了,反正从这一夜开始,再无一个人说孟天王的好话。 留守的十几名唐军一个个乐的看笑话,让你们自相残杀,让你们不听话! 到了这里,离主阵真的不远了,原先也有人发现了那个通气孔,但没人确定它就是主阵的位置,也没人动手。到了这里,经过进一步推算,已有人确定它下面便是主阵。 大伙分成两路人马,一路继续顺着柳秀他们进去的通道向前挖,一路顺着那个通气孔向下挖,很深,不过人多,到了这时,整座地阵也遭到严重的破坏,威力无穷削弱,三天后,便挖到了墓室。 墓室里什么也没有,可有人发现了阵台,以及石棺的痕迹,许多人仍不甘心,将通气孔扩大,又发现了大厅,以及鬼面茹,鬼面茹价值不菲,然而雾山此时聚集了多少人,僧多粥少,一会儿瓜分光了。 这时候留下的唐军开始出面,看样子,罗勃他们一行有人已经来到此地,只是迫于那些厉鬼的攻击,不得己,连棺材也来不及打开,便背着棺材逃了出去。有人迟钝,问,为什么不打开棺材。不用唐军回答,便有人替他们回答,孟天王的棺材能容易打开吗?棺材背走了,那么传承以及一些好东西肯定在棺材里面,也全部让罗勃带走了。 说完这些,十几名唐军一番摇头叹息,随后撤退。 各个强者一起傻了眼,接着有人发现了阳雀门方位的元石矿。元石矿也是好的,然而这么多人,还是不够分! 鲜于仲枢的安排就此结束了吗? 远没有。 十几名唐军返回葫芦城,大唐节督李说发出通告,公布了两次大捷,另外公开招募乌蒙以及乌蒙周边地区的各个“尊者”加入唐军,并且不论其出身、过往行径、修炼方式,攻破苍海时,所得财富优先分配给这些加入唐军的尊者。 以前,想像这样,是招不到多少人的,那时唐军也不敢招收,不过现在就有点不大好说了。 承诺也是真的,但发配的只是一些财富,想得到唐国官方的赏赐与官爵,或者将其家眷迁于唐国安置,那是不可能的。 时间刚刚好…… 55 最后的狂欢 从现在招募,烟萝城之战是来不及了,但烟萝城之战,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来了反而是坏事。唐军拿下烟萝城……烟萝城也险恶,但远不及大肚峡,防御的力量主要还是来自它的城墙,唐军缺少攻城器械与武器吗,且看军中这些巨大的元纹炮、雷车、撞车以及大量霹雳弹、各色弩炮。 进入烟萝城后,可能重新做修整,没办法,战线太长太深,只能稳打稳扎,大约这些人也差不多到了,下面便是苍海会战。那时候面对海量的财富,不用唐军催促,他们便会主动化为一把把刺向敌人心脏的利刃。 看看多完美……即便柳秀,也被鲜于仲枢带进了误区! “秀公子,你那个徒弟可靠乎?” 主阵掘开,一切是谜团,揭开了,甬罗王黑锅背定了,不过甬蒙许多人心中应有数,罗勃并没有逃回去,而是死在地阵里,那么甬罗王必然会暗中安排人手追查孟天子传承与纳镯的下落。 军中没问题的,柳秀相貌改变了,知道他底细的只有鲜于仲枢、高克直等少数几个人,但柳秀徒弟阿蛮那边有些不大好说。 “总管大人,可靠,我也讲清楚了利害关系。一旦泄露,非是有恩,他与他的家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秀公子,你果然是秀啊。” “远不及总管大人思虑周全,如雾山的安排。” “为了胜利,总要多想一些,”说到这里,鲜于仲枢露出一丝笑容。 但这个笑容让柳秀有些动容,想想春初,鲜于仲枢抵达葫芦城是什么辰光?缺兵缺将缺钱缺供给缺器甲,要知道从葫芦城到苍海有多远,两千多里路! 不但两千多里路,民风与唐国不同,地形与唐国不同,气候与唐国不同! 那种情况下,如何能击败甬罗天王? 正是这位老人一步步谋划,一步步计算,一点一滴地将优势扩大,仅凭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就让人叹服了,自己还有更多未看到的未听到的,以及背后所发生的,不知得有多少。因为这个多想一些,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 莫怪柳秀这么想,甬罗王是人不是神,柳秀更是人不是神。 “总管大人辛苦了,”柳秀正色说道。 “我是总管,辛苦一点是应当的,秀公子,你修炼进展如何?” “还有五个窍穴。” “你这个……”鲜于仲枢有些啼笑皆非。 武徒有五个窍穴未打通,听上去很正常,可换一句话,我打通了一百零三个窍穴,还有五个窍穴未打通,听者会有什么想法。 “你也辛苦了。” 前段时间刚来大肚峡时,柳秀真的很辛苦。伤员多,特别其他军医对巫伤皆不大了解,柳秀只好每天一一亮便起来看病,晚上直到近三更时分才休息,修炼,那来的修炼时间? 但这种情况在渐渐好转。 有不少军医对巫医产生了兴趣,不时向高柳二人讨教,两人也不藏私,反正包括高克直在内,这一战打完后,皆会返回唐国,到了唐国,那怕是唐蒙边境的地方,也罕看到巫师的踪影。不靠它吃饭,这手艺还留着干吗。相反的,这段时间有空高克直开始与柳秀、以及几名医术高明的大夫交流正常的医道,就是为进入大唐生活而准备的。 柳秀一直是清冷的性格。 高克直略有些热情,热情过头了。 凡是来自巴南道略有些家庭背景,全部笑脸相迎。 柳秀实在看不下去,隐晦地说了一句,高大巫,以你的修为,见识,不提巫医,便是正常的医术水平,去了巴南道,足以过上衣食无忧、让人尊敬的生活。 用不着这样! 两人不藏私,有一些军医还真学到了一些东西,进入大肚峡后,一般轻微的巫伤,已经有好几十名军医能接手过来。鲜于仲枢曾说过一句话,因为有了高侯二位在,军中最少少牺牲五百名以上的将士。不是救了五百人,而是士气,因为有两个顶级大巫医的存在,各个将士再也不用担心蒙南各种古怪阴毒的巫术。 情况好转,柳秀每天天一黑便回自己营房,能抽出时间修炼,终于让他磨开一个窍穴,若是像这样发展下去,等到苍海会战时,柳秀说不定能突破到拓脉境……还早着呢,但能突破比不能突破强。 “为了大唐的荣耀,不能谈辛苦。” 为什么唐军会强大,因为大唐的骄傲几乎刻在每一个士兵的骨子里! 但鲜于仲枢也不是说辛苦,其他人辛苦一点很正常,越辛苦,后面给的功劳会越多,柳秀辛苦,弄不好两三年后,真的会要命。 四卫将士陆续返回。 如何甄别呢?柳秀也产生好奇。 实际这个甄别……鲜于仲枢将水牛城各个头领强者一起带上来,让十卫将士观看。十卫将士大多数大眼瞪小眼,这能看个啥? 大肚峡之战,主要是上半夜的掩护进攻,以及天明时发起的正式总攻,太阳出来了,战事也结束了。 即便光线好,这样的大会战,谁能记住多少敌人的相貌? 我们怎么辨认啊? 我为什么想不起来啊? 反正看着各个将士懵逼的表情,柳秀在边上忍不住乐了。 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表现额外出众的人,被唐军认了出来。余下的,那怕手中有了十条唐军性命,只要是普通的长相,都不可能认出来。 鲜于仲枢也知道,不过懂的人自懂之,不懂的人,也不会有人向他们解释。 都是这种认法,你们还被认了出来,还用得着客气? 余下的人一一释放安抚,给予一些补偿,居然真的躲过一劫?许多人感恩拜德,但柳秀分明看到有一些人单薄的夏衣都被冷汗打潮了,当然,不会有人傻呼呼地点破。 这些人未完全送回水牛城,有的人感动之下,甚至可以说,有少数人那是真心的感动,他们是亲唐派的人,带着家小逃到大肚峡,甬蒙人如何对他们?这些人陆续表示效忠唐国,鲜于仲枢将他们家小送回水牛城,他们本人,以及一些身手好的族人、下人,留在大肚峡,随大军一起集训。有的人还授了别驾、录事等闲职。 “真的能听到胜利的脚步声。” 交易会的到来,更将这种氛围推到了顶峰。 唐军入驻水牛城,水牛城各个头领与大户人家都逃走了,商人逐利而行,不少乌蒙商贾,甚至有少量唐国商贾,趁机带着商货来到了水牛城。 为了主办这次交易会,鲜于仲枢与李说联手,半劝半强迫地,从水牛城拉来十支乌蒙与唐国的商队,带着大批乌蒙或唐国的特产,前来大肚峡参加这次交易会。 未让大伙失望,无数甬蒙人来到了大肚峡。 多数头领不是为了交易来的,大肚峡之战,以及善后的一些霸道做法,狠狠地将这些部落震慑了,各个部落头领借助这次交易会的机会,刻意前来拜见鲜于仲枢,或者其他唐国重将,向他们表达忠诚。这些人还带来不少漂亮的小姑娘,然后到处拉人,柳秀也被拉住了。 以前柳秀为了不引人注意,想法设法地低调,衣着要有多朴素便有多朴素,不修边幅,加上日晒风吹,皮肤变黑,以至宋卫将才开始都有些不大相信。 来到唐军大营则没那个必要,不一定得穿华丽的服饰,但能保持整洁,又何乐而不为? 那怕是一个大叔样子,也是一个帅大叔啊,况且看上去柳秀在唐军中的地位似乎不差。 鲜于仲枢才开始是一一接见,听到外面反馈后,黑起脸,将这些头领召集,狠狠地斥责,你们这种搞法,我们将士还有没有心情继续战斗? “这就是大唐的区别啊。”高克直感慨道。 不是各个头领要这样搞,而是雪蕃人、蒙南人常见的做法,战争打胜了,接下来便是抢财物,抢女人。老人杀掉,男人与小孩子押回去当奴仆。 鲜于仲枢喝骂一通后,又说,你们来拜见老夫,老夫会接见你们,向你们阐述大唐的人道与以后的政策,还会努力地带领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但我们不是强盗,交易继续,不准任何人强买强卖,女人,你们各自带回去! 毕竟蒙南多数地区十分闭塞,这里离大唐也比较遥远,直到现在,才让这些人初步认识到大唐的不同之处,各个头领感动之下,全部行了葡伏大礼。这才是鲜于仲枢不惜抽出大量精力,主办这次交易会的真正用意。 交易会举办的很成功,不提后方十支商队带来了紧缺的商货,本身这种互补有无,对各个部落也会产生极大的帮助。 不但平民百姓,便是一些强者,都在这次交易会上换来了一些好东西,柳秀也淘了一些好东西。 于是在各部再三央求下,三天的交易会生生延长到了六天,不能再耽搁了,鲜于仲枢向各部保证,以后会于大肚峡抽出一些地皮,将原来古族人的坊市扩大,便于大家交易,各部才怏怏不乐地看着唐军关闭了交易会。 大军正准备整装待发,甬罗王又派使者过来了。 高克直与柳秀从病房里走出来看。 “态度上,比上次更谦逊。”高克直说道。 一行有十几个人,领头的衣着比较华丽,大约便是甬罗王的使者,余下全身带甲,大约是他的护卫,但都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大唐是礼仪之邦,鲜于仲枢又接见了甬罗王的使者。使者向鲜于仲枢再三保证,甬蒙以后再也不敢冒犯大唐,并且承诺会拿出许多物资做补偿,向唐国谢罪。 “我们大唐乃是仁义之国,不会要你们的物资,不会要你们的女人,不会去烧,不会去抢,老夫还是以前那句话,若是你们真心请降,准降,但甬罗王必须随我们大军回大安城,向大唐陛下亲自谢罪。” 偏偏这个条件是甬罗王不敢答应的条件。 甬罗王的使者只好哭丧着脸,失望地回去。 唐军却是欢呼雷动,这说明了什么,甬罗王真的逼急了,胜利在望! 56 魔高一丈哪(上) 夏风越来越炽热。 许多树叶仿佛被晒得没了力气,耷拉下来,李平站在南关城头上,眺望着远方。 “大哥,你所以来蒙南,一是立功,一是寻我,但身为毅将,也要尽量地保护好属下的生命。再说,无论是咽喉峡之战,大肚峡之战,或是即将发生的烟萝城之战,都是最后苍海会战的铺垫。现在调养好了,那时你们一毅营将士便能化为一把锋利的利刀。” 柳秀走过来劝道。 前些天,鲜于仲枢率领大军出发。考虑到渐渐深入到甬蒙的老巢,三军隔的不太远。而且鲜于仲枢将更多的士兵留了下来,如两卫二十毅兵马,整整留下来八毅兵马,不但郭松这一毅人马又留了下来,李平这一毅人马也留了下来。 除了八毅前军,还留下十一毅中军。高克直带着几十名身手好的军医走了,柳秀与余下的军医却留了下来。 其用意一烟萝城攻克难度不大,二是让部分精锐军队得以进一步休息,以便决战时会有更多的精力与动力,三便是准备锤炼后军。会产生更多的伤亡,不过慈不掌兵了,十万杂牌军远不是八九万精锐军队可以比拟的。 如果甬罗王将决战地点放在烟萝城,那是巴不得了,得少走好几百里的路! 另外就是李说正在后方募兵,说是兵,不如说是一次临时性的合作,这些合作伙伴皆是桀骜不驯之辈,也容易利用,水牛城不怕,经过鲜于仲枢一系列做法,基本上安抚下来了,可是从水牛到烟萝城还有很远的一段路。 大肚峡安放着十九毅兵马,能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便不用担心这些募兵。 但这样的安排,让李平多少有些不开心。 “二弟,你说苍海会战会什么时候打响?” “这个真不好说,烟萝城不久应当会拿下来,除非甬罗王将会战地点改在烟萝城,但拿下烟萝城,也不会立即兵发苍海,甬罗王还有不少嫡系军队,当年他们曾击败过雪蕃人,如今这些嫡系军队比原来的更强大,又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总管大人用兵会更谨慎。” 柳秀也未发觉,即便以他的性子,这段时间也稍稍变得有些盲目乐观。 军务的什么,柳秀不想参与,尽管这两天渐渐清闲下来,除了去看病号外,余下修炼,又抽出一些空闲,利用小智的记录,翻看一些兵法书籍,但看了几本兵法书便能成为用兵大家?那名将都不值钱了。 “老三是什么修为?” “气海境中期吧,若无意外,今年年底能突破为一名大武师。” “行啊。”柳秀说。 大武师算不上顶尖战力,但庄文青比柳秀还要小了两岁,二十岁的大武师,还要如何?孟天王二十一岁,在无人指导下成为一名小武宗,但天下有几个孟天王? “徐家小娘子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柳贵妃可能有,徐家小娘子虽然美丽动人,说她倾国倾城,那也夸张了。” “那为何拒亲?” 李平多想,全未想到点子上。 柳秀却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论长相,侯国公三子,柳秀长相最好,庄文青略过秀气,不过也还行。 侯国公清廉,未留下多少家产,不过柳秀已经提前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家产,若不是胡乱地花销,至少兄弟三家平时花销是足够了。况且李平已经世袭了侯爵,能拿一些薪酬。 庄文青是平民,但他这个平民多少有些不同的,如果李平以一名小武宗身份进入军中,立拨为毅将,那么庄文静只要成为中位武宗,同样能立拨为一名毅将。 除非庄文青本人不争气,那么随着侯国公去世,不久一切烟消云散。 “主要徐家小娘子也喜欢三弟,两人感情好,不然也无所谓。” 那就是徐家父母市侩了。 “徐家现在很有钱吗?” “确实有钱,虽然他们借助义父的一些余势,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赚钱的本事。” “大哥,前段时间总管大人对我说孟天王那座地阵的事,啄啄很郁闷,便问我,老主人真的是坏人吗。 我便对它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孟天王确实是一个坏人,但他的性格所以变得残忍,乃是他少年时,一家人遭受杀害所带来的影响。 当然,做坏人是不对的,不过抛开好人坏人不谈,何谓好与坏。 比如人类,人类越强大,蛮兽生存空间越狭小,站在蛮兽立场,所有人类都坏的。 再放大一点,对于天或地,它们不会讲究好与坏,只在乎平衡。比如我算是一个好人了,因为资质好,便给予我一个逆天之难。 看问题呢,也要看的全面一点。 老头子在的时候,我们是国公之子。老头子走了,国公之子便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当然,除非我们兄弟三人皆有大出息,那又会坐实了。若是没有出息,真相是,我们全是寒门子弟!” 庄文青小的时候问侯国公,别的人父亲那么年轻,为什么你那么老? 侯国公大笑说,我本来就是一个老头子。 于是自此以后,兄弟三便老头子,父亲,义父,三种称呼乱串。 侯国公一生未婚,也无子,原因兄弟三皆不清楚。 然后收养了兄弟三人,京都的人皆表示理解,侯国公收养他们三人时,已经一百多岁了,惊人的高龄,人老了,便会在乎天伦之乐。那怕是侯国公,也脱不了这个俗。 不过侯国公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能让三个儿子真的成为孤儿啊,又花费了许多精力,将三人的亲戚一起找到。 但三人各自的亲戚离京都都比较远,如柳秀的亲戚,竟然远在巴南道,尽管是在巴南道北部的路水府,离京都也很遥远了,并且兄弟三人亲人都差不多,真正的亲人,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在人世。 因为离的远,血缘亲密的人不多,相互走动便变的少。 然而论血脉关系,他们三人抛开侯国公义子的身份,确实皆是寒门子弟。 也不能说这个身份是假相,能假能真,有出息便是真的,没出息便是假的,所以柳秀接下来又说:“此战结束,我们兄弟二人回去,多少有些不同。” 李柳之争,能牵涉到鲜于仲枢与裴如安,牵涉不到李平与柳秀,兄弟两也不会不自量力傻呼呼地去站队。即便李怀忠打压功劳,朝廷多少也会给予一些奖励。 “那时,我们再打听一下,若是徐家小娘子人品不佳,有变心的可能,早点主动辞退这门亲事。不管外面有何说法,更不用管一些国公之子,不能丢脸的虚名。虚名未必是坏事,然而力不配名,便是祸害。” 李平点点头。 几年前,柳秀说过,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不在,两者是差不多的道理。 “据我估计,他家想悔婚,大约另攀了高枝。但若是徐家小娘子人品佳,对三弟也是真情实意,我们就强行持着婚书,逼他们订下具体的日子。” 若是庄文青没出息,还能是一个说法,长相还可以,资质也不错,凭什么配不上一个普通商人家的女儿?只要持着婚书相逼,那怕他们攀上了李怀忠,李怀忠也不好公开出面阻拦。 当然,这门亲事就是成了,有这样一个势利、忘恩负义的岳家,以后也有的受了,不过侯国公死了,兄弟三人总会面临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二弟,有你在,真的好啊。”李平终于开心地大笑起来:“啄啄在你气海里急不急啊?” 听到啄啄的种种,李平很是艳羡,柳秀便让小青飞出去,让李平看。 小青做不到用心念与柳秀沟通,但也是高智慧的蛊虫,至少柳秀说话,它大多数能听明白。李平看了很喜欢,有空便找一些虫子喂它,甚至产生收养一头王蛊的念头。但这是王级蛊唉,上哪儿找到? “还好哪,若是有幸,我能突破气海境,一定让它出来,让它看看中土的大好河山。” “二弟,你一定行的。” 前天柳秀又打开一个窍穴,还有四个了,突破到拓脉境的意义便是吸纳元气速度更快,元脉浊化也会变慢,那么柳秀便会赢来更多的时间。 以后如何……先活着吧。 “希望吧,更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我还未看过小远方呢。” 李平夫妇成亲,随后侯国公去世,柳秀去了蒙南,第三年,何家四娘子生下一子,李平取名为李远方,从这个名字,便能看出他们兄弟的感情。 当然,柳秀是不可能看到了。 柳秀听了很欢喜,还提出一个要求,李远方由他来教。别看李平修为高,但论教孩子,真不如柳秀。 “大哥,我们回去吧。” “好的。” 兄弟两正要回去,忽然看到远方扬起一股烟尘。城头上的唐军也不惊慌,因为烟尘的规模不大。一会儿,柳秀看到了十几个黑点,李平修为高,视力更好,忽然李平脸上先是露出疑问,后是露出惊愕的表情…… 57 魔高一丈哪(下) “是唐军,怎么是如此模样?”李平喃喃道。 是什么样子,柳秀也渐渐看到了,十几个骑兵来的速度很快,越来越近,柳秀也能看清楚了,样子远比雾山宋卫将那一行更狼狈,有的头盔不在了,有的铠甲破掉了。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能认出来他们全是鲜于仲枢的亲兵。 兄弟两对视一眼,皆产生了很不好的感觉。 十几人来到关前,也不停留,继续骑马向山谷冲。 兄弟两也下了城头,跟随过去。 鲜于仲枢将大肚峡十八营将士交给了木副卫将率领。十几骑也不停留,直扑卫所。来到卫所前,十几人才翻身下马,木卫将听到消息,从卫所里迎了出来。 “江队尉,你们……?” 江队尉号淘大哭:“木卫将,我们上当了,都是幌子,请降是幌子,咽喉峡、大肚峡狙击也是幌子。” 肯定不好了,木卫将努力静下心,让亲兵端来茶水:“江队尉,先喝一口水,慢慢说。” 柳秀与李平也赶了过来,不但他们,不少将士都担忧地围过来,只是普通士兵只能乖乖地呆在外围,悄声猜测。 江队尉喝了一口水:“木卫将,前线大败,败的很惨。” “莫急,慢慢说。” 江队尉也努力地静下心气,将原委大约道了出来。 “之前,皆是幌子,骗我们上当的,甬蒙人与雪蕃人联手了。” 轰! 包括柳秀在内,皆是脑子嗡嗡作响。 “甬蒙人不知道倒向雪蕃会有什么下场吗?” “不知道啊,估计是那个甬罗王看到五蒙不齐心,必不敌我们大唐军队,于其被我军消灭,不如倒向雪蕃国,向他们搬来援兵。” 甬罗王什么时候倒向雪蕃国的,大家皆不清楚,估计才开始并没有倒向雪蕃国,不然他也不会让他二儿子持着装满武器的纳戒来乌蒙后方活动。 大约看到罗勃活动的效果不大好,五蒙各个头领又不愿意与唐军开战,才开始倒向雪蕃国。 更迟是不可能的,毕竟之前甬蒙与雪蕃国持着敌对的立场,得派使者请降,雪蕃军队还能秘密潜入到蒙南,一来一去,可不是短路程。 甬蒙与大唐开战,雪蕃国是巴不得了,立即给予承诺,得到雪蕃国的承诺后,甬罗王布下了一系列精密的计划。 先是让万恽逼迫水牛城各个头领于咽喉峡狙击唐军,这支松散的军队肯定成不了大事,但无所谓,能杀伤更多唐军更好,不能也可以,接着是派使请降。 请降是假的,是迷惑,是骄兵! 大肚峡之战还是如此。 证据,万磁极道大阵! 唐军每占一地,便会停下来整顿,这是无奈,战线太过漫长,必然要有一个稳定的后方,进一步磨合各卫将士。但不完全是整顿,同时会派出大量斥候去前方打探情报。 受于漫长战线影响,打探的范围始终有限,如咽喉峡之战前,斥候只打听到水牛城一带的情报,更远,则难实现了。挺进水牛城后,情报范围不过是大肚峡。挺进大肚峡后,情报范围则是烟萝城。 但想布下万磁极道大阵,必须准备大量元磁石,动作也不小。偏偏没有一个斥候发现,说明它早在唐军抵达大肚峡之战,便已经布下。 两次大捷,两次请降,即便高克直也开始持着乐观的态度。事实上没有雪蕃军队的插入,即便中伏,也不会惨败。 安排完毕,鲜于仲枢率领三军出发,很顺利地渡过清水河,继续向西。前军抵达狐山,这座山脉也比较宽阔,山道漫长,不过山势不险恶,正常情况下很难设伏。 自狐山到烟萝城的地形十分开阔,多是平坦的甸子,也有一些丘陵,只是丘陵十分零散,也不高大。再往前便是烟山,烟萝城便座落在这座山脉中部的山麓下。 前军顺利出了狐山,这里离烟萝城只有一日半的路程,若是速度快,一天便能抵达烟萝城下。 出了狐山,两卫前军扎营休息,第二天继续出发,眼看快要抵达烟萝城,忽然烟萝城城门大开,里面杀出无数雪蕃骑军,据侥幸逃出来的宋卫将估计,雪蕃骑军数量最少有四万以上。 接着大批甬蒙军队从烟萝城里杀出,具体兵力数量不清楚,不过这是真正的会战,甬罗王必然手中有多少兵力便会投入多少兵力。 两卫唐军皆是征南军中最精锐的军队,又经过两次血战的磨练,虽然八毅营将士留在大肚峡,其战斗力也不可忽视。不过这里地形很平坦,利于雪蕃骑军的冲刺,对方兵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唐军渐渐不敌,赵白山只好借助夜色,边战边退,但在雪蕃骑军反复冲刺下,两卫前军阵型越来越凌乱,阵型一乱,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眼看前军危在旦夕,中军也出了狐山。鲜于仲枢接到胡卫将亲兵的禀报,不顾夜渐深,下令中军连夜开拨,将前军接应上。 随后鲜于仲枢看了看形势,又下令各卫各毅保持阵型,向狐山撤退。 雪蕃骑军很厉害,不过唐军结成了大阵,他们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将唐军冲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且战且退,撤进了狐山。 狐山的山道不险恶,不过能抵消雪蕃国骑军的优势,后军又跟了上来,正当大伙略松了一口气商议对策时,山道中间的万磁极道大阵发作。 约有四分之一的兵马被磁力吸附,不能动弹,整个唐军也被一切两半。 没有办法之下,胡卫将只好主动请命,他率领飞豹一卫将士于前面抵挡,后面的将士想办法脱下铠甲,若是抵挡不了磁力的,兵器也不要了,向清水河撤退,再从清水河撤到大肚峡。 肯定是败定了,不过大部人马能平安撤到大肚峡,正好修好了南峡关,雪蕃人与蒙南人皆不善长攻城,唐军便能依仗南峡关将敌人挡住。 能不能东山再起不大好说,可是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雪蕃人不适应蒙南这种炎热潮湿的气候,时间拖长了,无论甬罗王付出再多的代价,他们也会自动撤军。 甬罗王看穿唐军的打算,他亲自出马,带领着甬蒙战士向唐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这是最悲壮的一幕。飞豹一卫近半人马留在了大肚峡,不过还有四千多将士。最后,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多半包括胡卫将在内,于狐山全军覆没。 胡卫将带着手下不要命地在前面顶着,又是山道,发挥不了多数兵力的优势,甬罗王便将兵力一分为三,中间继续强攻,余下两股兵力自两边的山上,向唐军后方包抄过去。 这个本来也不用怕,胡卫将他们很悲壮,但因为胡卫将他们用生命的付出,换来了大量宝贵的时间,后面的唐军便能脱离万磁大阵,没有武器的人呆在中间,次之是缺少铠甲的,余下的迅速结成战阵。 只要结成战阵,那怕甬蒙人从两边包抄上来,也无法击溃唐军。大军继续后退,能保持到清水河边上,便能渡过清水河,再将渡船一起烧掉,那么大部人马便能平安撤回大肚峡。 这时出现了变数,一部分加入唐军的蒙人见势不妙,拨腿逃跑,这个无所谓,自始至终也未指望他们能打逆风仗。这时候裴如安来到前面察看局势,不一会儿回去,然后做了一个可耻的举动,他率领着他的亲兵也学习蒙人拨腿就逃。 裴如安是三军都监兼任后军副总管,见到他都逃跑了,后面的后军不明真相,许多人也开始逃跑。最可耻的是来自京都的于毅将与卫毅将,他们南下路上被裴如安拉拢过去,于是被鲜于仲枢编入中军。 二人见到裴如安都逃了,也带着手下逃跑,逃跑的势头迅速蔓延到了中军。无法结成完整的战阵,面对两边包抄过来的甬蒙军队,只好各自为战。但许多人脱下了铠甲,甚至少数人连兵器都扔在了万磁大阵,大军几乎成了一团散沙,于是更多的士兵迫于无奈,加入了逃跑的大军。 幸好这时飞豹二卫七毅将士几乎全部从万磁大阵脱身出来,虽迫于磁力,九成五的人脱下铠甲,不过手中的兵器皆没有丢。在宋卫将的指挥下,成功结阵,但是情况很不妙。 鲜于仲枢和赵白山、宋卫将简短地商议一下,让江队尉带着十几名亲兵飞奔大肚峡,让木卫将率领大肚峡唐军立即前去清水渡接应。 “怎么会这样?” 听江队尉迅速将经过说完,诸将领一起傻了眼。 想想前面两场战役鲜于仲枢种种的谋划、布置,表现多亮眼啊,怎么败得如此惨?明知道是真的,居然还有人不相信。 “不是鲜于仲枢差,而是这个甬罗王更厉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哪。” 柳秀忽然明白为什么高克直一直持着略有些悲观的想法。 高克直不大懂军旅,与甬罗王只是一面之交,不过简短的见面,通过对话,隐隐察觉这个人很不简单。 但高克直来到唐军大营,发现了一些不足之处,比如缺少物资器甲,比如来的并不是唐国真正的精锐军队,比如一直拖后腿的裴如安,两相对比,让高克直隐约感到唐军前景不是很美妙。只是他不懂军旅,说不出来。 柳秀又看向李平,李平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毕竟是一卫的将士,某种程度上等于是同僚,虽然胡卫将只带走五毅人马,但是兵力保存最多的五毅,等于这一卫近六成将士,全部折在了狐山,他心情哪里会好受? 柳秀却暗暗有些幸庆,幸好李平伤势未愈,让鲜于仲枢将他们这一毅人马留了下来,否则兄弟二人便是天人相隔的下场。 江队尉说完,抱着木副卫将的大腿大哭:“木卫将,你一定要出手相救啊,不然前面的将士能全军覆没。” 木卫将不是裴如安,但大变之下,什么也不好说了。 58 失误 木卫将真的不是裴如安。 “江队尉,你起来,我与诸将士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你让我想一下具体的安排。” 江队尉这才爬起来。 “给他们准备一些吃的。”木卫将对他的亲兵说道。 那名亲兵下去备吃食,木卫将走了几步,也不容他细想,迅速停下,下达一条条命令。 先是让重伤员向葫芦城转移,不是水牛城,即便他率领人马及时赶到,前面的唐军估计所剩也无几,大肚峡定下来守不住了,水牛城也休想能守得住。但各个军医不能走,未来必然会涌来许多伤员。 喊来两个亲兵,让他们去水牛城与葫芦城,通知两城驻军与官员,让他们知道前方的事态严重,早做准备。另外转禀李说,他正在招募乌蒙士兵,立地解散。 前线惨败,这些人不可能指望了,然而他们聚集起来,说不定在未来大撤退时会坏事。 又让一名亲兵去义阳城传令,那里留守着一小股接管元石矿的军队,让他们立即半日内将手中的元石出手,不管亏不亏了,用它们换一些粮草与物资,再雇人连夜兼程地押回大肚峡。 又下令让鲁毅将率领他这一毅兵马留守大肚峡,以防有失。 随后让余下十八毅兵马吃点东西,备好数日干粮,带着江队尉他们,向雨雾谷扑去。只剩下近千人了,大肚峡谷眨眼之间变得空荡荡的。 时间紧迫,木卫将交代的不清楚,鲁毅将茫然地看着大家,忽然问:“仓储里还有多少器械?” 一个火长答道:“鲁将军,仓储里大约会有一些供给粮草辎重,至于器甲、器械,几乎全让总管大人带走了。” 这一说,各人的表情更是惨淡。没有了足够的器甲与器械,那怕建好了南峡关,敌人大军到达也守不住,更致命的是鲜于仲枢将这些器甲器械一起带走,大军惨败,无疑全部被甬蒙、雪蕃联军得到,敌人正好用它们来攻打南峡关。 事态真的严重。 柳秀在脑海里推演。 去烟萝城的路柳秀不陌生,去年春天,柳秀从落花城出发,一路向西,先是进入玄昆池冒险,继续向西,又进入巴蛇岭,那里离落花城已经很远了,落花城许多人都未听说过,从巴蛇岭出来,重新折向东南方向,进入万巫公墓,又从万巫公墓出来,不远便是雨雾谷,渡过清水河,去了烟萝城。 离开烟萝城,柳秀未去苍海,而是折向西北,进入雷霆峡,从雷霆峡出来,去了西雾山,然后跨过乌河,进入东雾山,返回柯家寨。历时四个余月,整整纵跨了五大禁地。想找皇蛊了,只好在这些禁地里碰运气。 狐山到烟萝城这一带地形比较开阔,不过狐山到清水河这一带地形却有些复杂,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丘陵地带,丘陵上还长着许多密集的丛林。这种地形最利于甬蒙军队,但这个无妨,反正是大败了,看谁跑的快。 前面的唐军怕的不是甬蒙军队,而是雪蕃骑军,速度快,若是雪蕃国派来的是精锐军队,战斗力还远在征南唐军之上。不过这种地形,对雪蕃骑兵最不利。 所以胡卫将才不惜牺牲自己与自己手下,为大军争取一线生机。若不是裴如安的可耻举动,只要大军阵型重新结集起来,鲜于仲枢最少能将一半兵力平安地带到清水渡。 还好飞豹二卫的人马没有乱掉,加上哪里的地形,应当会有不少唐军逃出生天,若没意外,木卫将大约两三天后便能迎上逃下来的唐军。那时侯紧紧咬住唐军不放的追兵数量应当不会有太多,面对着十八毅全副武装的唐军,他们只好等候后面的大军上来,至少接应的时间是有的。 但不是接应,大肚峡注定守不住了,后面的如何逃? 从大肚峡到葫芦城整整一千八百余里路,木卫将让重伤员撤向葫芦城,葫芦城能守住吗,还是守不住。从葫芦城到达唐境整整长达三千多里路!关键两城还有一些官员与他们的家眷,以及一些沾亲带故、以及一些有来头的唐国商贾,这些人撤退的速度会更慢。 不仅漫长的道路,鲜于仲枢借助孟天王墓,让甬罗王背了一个大黑锅,扳回了不少民心,但蒙南是讲人道的地方吗? 弱肉强食,才是这蒙南奉行的第一准则! 只要前线大败的消息传开,说不定乌蒙许多强者会立即翻目成仇,配合甬罗王的军队绞杀唐军。 “两次请降,不仅是麻痹,还是有意诱敌深入,唐军陷入了死局啊。” ………… 两天后,陆续有唐军逃了回来,多者不过十几人,少者只有一两个人。 每当有人逃回来,诸将士立即问前线的情况,根据这些逃兵的描述,前线的情况真的很惨。 此次前军两卫表现确实很亮眼,因为宋卫将将飞豹二卫人马组成阵型,渐渐有更多的唐军加入进来。反正大道就那么一条,只要逃得慢,便会裹进这个大阵中。 但不是每个地方都是丘陵地带,也有一些平坦的小甸子、河谷溪谷地形,每当到了这种地形时,甬罗王立即下令,正面进攻,两面包抄,甚至夜晚也不放过,轮流不停地向唐军发起进攻。 不断地有新的唐军加入,又有许多唐军被冲散。飞豹一卫估计是全军覆没了,飞豹二卫也折损了几达近半的兵力。 有的是冲散的,有的是从开始便四散而逃的,多数人被甬蒙的军队击毙或抓俘,但也有少数人逃了出来。这个逃出来只是指逃出战场波及范围,不是说能逃到大肚峡。 在蒙南,若不是小智的帮助,来到陌生的地方,即便柳秀也会迷路,只是极少数机灵的幸运者,逃回了大肚峡。 随着利押监押着大批粮草物资来到大肚峡,解下物资,付了力费车费。义阳城的人还不知道前线唐军大败了,有的人拿着钱开心万分,有的人还想与鲁毅将套亲近。 真相是不会对他们说的,鲁毅将绷着脸,让他们迅速回去。但这些物资是很重要的,大军败回来,不用说,供给一起扔掉了,大伙得吃得喝,若是没有这些物资,到时候会出大问题。 ………… “为何未看到蒙人逃回来?” 虽然招募的蒙人将士不可靠,不过论个体战斗力,他们更强大,不强唐军也不会招,又都是蒙人,脱下铠甲不易辨认,相对于唐军,他们更易逃生。 “胡大夫,他们临阵逃跑,大肚峡有守军,敢不敢逃回大肚峡?笋山虽然地形陡峭,他们身手都还可以,不是大军,个体是能翻越过去的。不要说他们,即便是你我,只要熟悉地形,照样能绕过大肚峡,翻过笋山,返回故里。” 不过这些人这样逃回去,反而更麻烦。 “怎么就想不到甬蒙与雪蕃人联手呢?” “未出来,谁能想得到以蒙蕃之仇,他们能联手?” 事后的聪明不算聪明。 但事后细想,这一战鲜于仲枢确实有很多失误的地方。 就算猜不到甬罗王会投靠雪蕃国,还有两个重大失误之处。 第一便是斥候。 鲜于仲枢用兵是稳扎稳扎,加上甬蒙人层层封锁,故大军在葫芦城,斥候最远打探的范围便是水牛城,到了水牛城,则是大肚峡,到了大肚峡,则是烟萝城。 如果再冒一点险呢? 唐军的斥候肯定不行了,但随高克直前来的还有好几十名乌蒙强者,高克直需要替大家看病,其他人是不懂巫医的。 从葫芦城到苍海有三千多里路,大军裹杂着普通的士兵,大量供给,速度快不起来,可是当初招揽的各个乌蒙人,最低也是小宗级的强者,他们速度会有多快? 层层封锁,那是不熟悉蒙南环境的,若是熟悉,不提这几十名强者,即便柳秀也有把握绕过各个关城,平安潜入到苍海。 若是那时就如此布置,未必能打听到蒙蕃联手,但能看到甬蒙人在布置那座元磁阵。 知道了,或想办法破解,实际那天战斗,若是破开这座大阵,裴如安也不会逃走,大部人马依然能逃回大肚峡。 破解不了也行,我们就呆在大肚峡,然后从唐国请高明的阵法师过来解决它。 然后雪蕃人来了,雪蕃骑军真的很强大,不过他们并不擅长攻城,甬蒙人也不擅长攻城,因在南峡关前,只要时间一长,雪蕃军队要么无法忍受这里的气候撤军回去,要么……好玩的来了,雪蕃人多是煞修,性格凶残勇悍,拿不下南峡关,时间一久,就会祸害甬蒙。不用唐军反攻,甬蒙自己儿也乱掉了。 鲜于仲枢是怎么安排的? 将他们编入军中用之战斗了,难道不相信,人家家人都转移到了唐国,为何不相信? 但这个失误还没有下一个失误严重! 59 垫背 鲜于仲枢借助纳镯,两卫前军攀越荡天峰,打出极其亮眼的一战,柳秀也未多想。其实当时想了也没用,那怕他再聪明,还有小智,以前根本没有军旅经历,难道看看兵法便能掌兵了? 不过惨败了,柳秀便看到了这个失误。 江队尉说是大肚峡也是幌子,第二次请降确实是一个幌子,顺便再度骄敌。 但大肚峡保卫战绝对不是幌子,有多种证据,甬蒙联军是认真修葺北峡关的,若是幌子,不必如此。 唐军大捷后,搜出大量守关器械,这些守关器械不要钱了?若是幌子,不必如此。 从四处诱逼过来的杂牌联军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当时大肚峡有万恽撤下来的嫡系军队,有原先的嫡系军队,即便这样,甬罗王还让他大儿子带来了一部分嫡系军,说明人家是想守关的,至少得守上一段时间,若是幌子,不必如此! 为什么要守上一段时间,只有一个可能,雪蕃骑军还未到达。 兵贵神速! 鲜于仲枢用兵太过求稳,为了物资与财富,派出一卫去义阳城能理解,但为了清剿逃兵,以及求一个稳定的后方,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并且还不够,又来了一个交易会,再度浪费了宝贵的六天时间。 若是当时不这样做,拿下大肚峡,休整一两天,立即向烟萝城出发,那时候雪蕃骑军肯定未到达。 没有雪蕃人,那怕甬蒙人用了万磁大阵,也击不败唐军。 拿下了烟萝城,离苍海只是咫尺之遥,斥候便能潜入苍海打探消息。四万多雪蕃骑军,不是四万只蚂蚁,只要打听到了,激进一点,倚据烟萝城而守,保守一点,退回大肚峡。 只要拖上一个月,便是前面两个结果,一是雪蕃人自动撤军,二是雪蕃人开始于苍海祸害甬蒙人。 乐观一点,等到秋天来临,都不用打的,甬罗王便乖乖地来到军前,自己向大唐投降。 但自己看出来了,是不是代表着甬罗王军事水平也只一般般呢。还不是,人家之所以有如此的安排,是看穿了鲜于仲枢行军太过救稳。若是换一种风格来领军,他的布置也会随之而变化。 胡大夫才二十几岁,修为相对也比较低,他看着眼前的“老大哥”,担忧地说:“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去啊。” “你们是能回去的。” “我们,你……” “对,大军撤回来,必然有更多伤员,这些人会先撤向后方,你们修为低,医术也比较低,估计先行随伤员撤离大肚峡。我却不一定了。” 还会打,还会产生新的伤员,都这时候了,不要说侯国公死了,侯国公活着,以柳秀的医术,也不会放柳秀先行离开。但这是安慰的话,现在真的很危险,弄不好是真正的全军覆没的下场。 “你的修为……” “我是没关系的,只是担心大……李毅将。” 柳秀愁上眉梢,不用多,只要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那怕在狐山惨战那种危局下,柳秀都有把握脱身。但他大哥李平就不行了。 “李毅将也会有危险?” “不知道啊,胡大夫,不用多想了,看病吧。” 两天来,陆续逃回来五百多名将士,有的带着伤。 天色临近黄昏,忽然外面有人喊:“大军回来了。” 柳秀与各个军医一起走出去,登上关头。 只一会儿,许多人皆变了脸色。 唐国十万征南军,实际不止。春初,鲜于仲枢从巴南便带来十万军队,随后整合以及镇压一些反叛的部落。当然,也会出现一些伤亡,有的伤员治好了,有的重残送回去,有的牺牲,实际折了近三千兵力。 十毅京都精兵赶到,鲜于仲枢重新编置,但没有编成十一卫,拿掉了几个表现无能的卫将,仍然是十卫。前军两卫是按照严格规定来的,一卫十毅,一毅十队,一队百人。 要么就是后来咽喉峡与大肚峡之战,编了一些可靠的蒙人进去补充。 多出来的十毅八毅编入中军,两毅编入后军,也就是中军六卫,有四卫是十一毅人马,有两卫是十二毅人马。这个无所谓了,唐国军法并没有严格限制一卫有多少毅,除非超额编置了二三十毅,军法未提,军情不准! 随后咽喉峡、大肚峡之战,以及陆续的扫荡,还是一样,许多伤员治好了,真正折损的兵力大约在七八千人。水牛城留下两毅兵力,大肚峡留下的兵力更多,整整十九毅兵马,不过这十几毅兵马都是折损比较严重的毅营,名是十九毅,实际兵力只有一万四千人。 也就是鲜于仲枢带向烟萝城的总兵力,不包括蒙人在内,也达到了八万多将士。 回来了多少人,谁也数不清,不过视力好的能大约估模出来,不过三万余人。 不是鲜于仲枢带着三万多人逃了回来,这三万余人,还包括木卫将带领前去迎接的一万多将士。 八万多将士,鲜于仲枢只带了一万来人回来! 不但如此,这些将士中有许多人受了重伤。 “完了,”鲁毅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 那怕鲜于仲枢只带了三万将士回来,重新编置一下,还能凑出一股战力,都这样了,如何能安全地撤回到葫芦城?不是葫芦城,葫芦城也必保不住了,那么又如何安全地撤回唐国? 一人冲到了前面,是高克直,他直接登上城头,来到柳秀面前。 “高大巫,你也逃了出来,还好还好。” “不好,我的一些至交好友,自雾山,再到狐山,大半全战死了。”高克直眼里闪过悲戚之意,说完将柳秀叫到一边。 “唉,总管大人的安排是出现一些严重失误。” “不止他的失误,唐国将士确实很悍勇,让我敬佩万分,狐山都败成那样,居然未完全崩溃!但为什么唐国派了那个人?”他向关外努了努嘴。 柳秀眺目看去,还有点远,未看到李平,未看到鲜于仲枢,不过看到大军前面押着二十几个人,包括裴如安、汪毅将、于毅将与卫毅将。 “可耻!” “岂止是可耻。” 逃出狐山后,才开始比柳秀想象的要稍好一点。 甬罗王向雪蕃人请兵,有请兵的理由,雪蕃国再度进入蒙南,会给蒙南带来什么样的灾难,那是管不了的,总比被唐国灭掉强吧。 雪蕃人出兵,也有出兵的理由,雪蕃国也有聪明人,能看穿甬罗王奸雄的性格,可西海略现败势,也巴不得蒙南与唐国反目成仇,多了一份牵制的力量。 这是上层的考量,普通士兵是很难想出来的,十几年前甬罗王于苍海击败雪蕃大军,有的雪蕃人还没忘记。 关键时候,又“厚着脸皮”向雪蕃人求救,所以有一些雪蕃将士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对甬蒙士兵是各种的冷嘲热讽。 幸好甬罗王乃是一名大天王,这些人不敢做的太过份,实际上两边的关系十分紧张。 是这种态度了,又是不利于骑军作战的山区,雪蕃军队开始袖手旁观。 后方发生的,高克直不知道了,但知道进入狐山后,雪蕃人未参战,甬蒙军队一路咬死不放,唐军到也勉强应付过去。虽然一路继继续续的战斗,牺牲了不少将士,甚至有一些士兵被冲散,不过更多的唐国败军加入进来。 临近清水河时,巅峰时一度聚集了三万多人马,如果不是这个裴如安,让三万多人马得以渡过清水河,大肚峡的援兵不久又过来接应,局面还不会太糟糕。 清水渡也极其重要,前段时间唐军兵进烟萝城,为了保障大军与后勤物资顺利及时渡河,鲜于仲枢早安排人将清水渡上下游数百里的所有船只一起征用过来。不但船,连船夫与水手也征用过来了,不过唐军讲人道,给了不菲的报酬。 此时清水渡聚集了百余艘大大小小的船只,若是挤一挤,一次性能摆渡一万多人。 并且以前唐军只是拉拢震慑了清水河东部地区,与西部地区无关,为了以防万一,鲜于仲枢又留下一毅人马,看守船只、船夫与渡口,随后宣布禁航。 若只看“细节”,鲜于仲枢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正常情况下,只要唐军渡过清水河,将船只烧掉,便会赢来许多宝贵的时间。逼急了,大不了再派一支敢死队在后面顶着,至少大部分人能平安活着回来。 但这时出现更可耻的一幕。 裴如安是先行逃跑的,包括一些后军,跟着便是于毅将与卫毅将,开始时他身边也聚集了不少将士。前面未必安全,甬罗王亲自率领人马,在后面将唐军死死咬住,同时不断地派出兵力,于两边包抄。 两边扑到最前面的甬蒙将士并不多,关键裴如安只顾着逃跑,身后的唐军在他带领下如同散沙一般,大部分唐军陆续被冲散。逃到清河渡,只剩下三四百人。 仅几百人,挤一挤,一艘大船便渡了过去。然而裴如安勒迫看守清河渡的汪毅将,强行将所有船只驶到清水河东岸,随后一把火将这些船全部烧掉。这样一来,身后的数万将士将会成为他安全的垫背鬼,当然,他也有足够的时间逃向大肚峡,逃往葫芦城…… 60 非神 “不是垫背,而是灭口。” 狐山之战肯定是败定了,败得如此之惨,裴如安却要负一半责任。事后朝廷必然会追究,鲜于仲枢责任要稍微轻一点,至少战前,谁也想不到甬罗王会投奔雪蕃国,若是没有雪蕃军队参与,此战未必会败,况且前面获得了咽喉峡大捷、大肚峡大捷。 裴如安的责任会非常严重,不管是不是因为他导至唐军惨败,按照唐国军法,凡是将尉,临阵逃脱者,斩! 或者鲜于仲枢也学习他,清水河虽宽阔,若是身手足够强,还是有办法的,当然,若是柳秀或普通士兵,要么强行游过去,要么随船渡过去,别无他策。 大伙都一样,丢下大军不管,只顾自己逃命,他什么罪过也没有了。 “唐国也如此凶险?” “高大巫,勿用担心,不仅灭口,他们还涉及到国舅与宰相之争,层次太高,与你我并无关系。” “不太明白。” “鲜于总管谋划虽有失误,他是不是贪性怕死之辈?必不会丢下所有人去逃生,最后只有一个下场,全军覆没。裴如安逃回唐国,可以将所有过错一起推卸到鲜于总管身上,江队尉回来报信,江队尉有资格作证?鲜于总管是国舅的人,鲜于总管犯下大错,等于是国舅犯下大错。” 说起来有些勉强,不过经李怀忠的手操作一下,便会一点也不勉强。 反过来说,只要鲜于仲枢与诸将平安逃回去,鲜于仲枢有错,裴如安是有大错,李怀忠同样有错,你为什么将裴如安强行安插到征南大军里? “这样啊……” 高克直继续说下去。 鲜于仲枢接到禀报,差一点气得吐血。 他努力冷静下来,先安排了几名身手好的人想办法渡过清水河。想来那时大肚峡援军也出发了,鲜于仲枢让这几人抢在裴如安前面,与援军会面,路上遇到裴如安等人时,将所有队尉以上的将领拿下,普通的士兵全部收编。 裴如安算盘打的好,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鲜于仲枢手中还有一个大空间的纳器。 这个纳镯发挥了救命的作用,鲜于仲枢先将里面的物资倒出来,一边指挥大军抵挡追兵,一边安排了一些身手好的人去伐木,砍乌藤,再将木头与乌藤装到纳镯里,再去清水河边倾倒出来。 纳镯空间大,但清水河十分宽阔,足足用纳镯装了四次木头乌藤才停下,伐木花时间,搭浮桥更花时间。乌藤可以做绳子,不过得经过一些处理,那时那来的处理时间,强行用它们做绳子,还要绳子有足够的强度,难度更高。绳子编好了,又要将一根根粗大的木头编织起来,一直连到对岸,大军才能得以渡河。 耽搁的时间太长,几乎大半甬蒙军队追了上来,连做样子的雪蕃骑军也追到清水河畔。到了这里,地形重新变得开阔,适合雪蕃人战斗,看到唐军在结浮桥准备逃跑,雪蕃军队又主动加入战斗。 一路逃一路战斗,到这时,几乎所有唐军都筋疲力尽了,又缺甲少武器,加上蒙蕃双方的联手,在雪蕃骑军反复冲刺下,唐军阵型也被一块块咬掉。许多将士走投无路,便向清水河跳。 跳到清水河,不管会不会游泳,皆成了最好的箭靶子。虽然最后浮桥结好,却有近六成士兵长眠于清水河或清水河畔,连殿后的赵白山也被甬罗王亲手杀死。 看到危险,位于后面的鲜于仲枢只好丢下岸上还在浴血奋战的近千名唐军,洒泪砍断了绳索。 “秀公子,赶紧逃吧,大军进关,许多人带伤,鲜于总管是不会让你走的。” 柳秀救了他的命,故他抢在前面,通知柳秀,不然以这种情况,只要大肚峡沦陷,以柳秀的修为,必死无疑。 “高大巫,你小看我了,我的命只有老天能收我,但我担心我大哥啊。” 柳秀的倚仗是对地形熟悉,有一些底牌,以智保命。李平只能以力保命,但是大肚峡再度失守后,智说不定能保住命,力,不要说小武宗,武王也保不住命了,唐军已经牺牲了多少武王级别的高手? “敌人得到多少物资?” “不少。” 前军的物资必然被甬蒙人全部缴获了,中军的物资同样全部被甬蒙人缴获了,余下的,还有为了摆脱万磁大阵,中前军几乎有九成人脱下了铠甲,还有少数人丢掉了兵器,这些同样被甬蒙人缴获。 但是后军的物资,没有让甬蒙人拿走。 鲜于仲枢与赵白山且战且退,来到后军大营。开始时唐军什么都缺,缺器甲缺物资缺粮草,即便柳秀献上大量器甲,器甲仍然很紧张。不过大肚峡大捷后,再加上后面的反复扫荡,又夺下义阳城,器甲略有富余。 这些器甲也装箱装车,随后军一道运向前线。 鲜于仲枢立即让三军将士重新披挂,若不是如此,说不定在清水河西,真的会全军覆没。 大军出发时,鲜于仲枢将一些重要的攻城器械,以及珍贵的药材、元丹、上品元石,全部被鲜于仲枢放在纳镯里。到了这时,他不会顾柳秀徒弟阿蛮一家性命了,公开地将纳镯拿出来,将一些占空间的大型攻城器械,如撞车、雷车全部倒出来,将余下的少量器甲一起装进纳镯,还装了大量干粮进去。 正是因为干粮装在纳器里,三军行动才变的灵活,否则根本无法能一个比较稳定的阵型挺进到清水河。 随后在这些物资上泼上准备用来攻城的黑火油,一把火将它们全部点燃。 这是惊人的物资,仅是粮草便装了三千多大符阵车,熊熊大火整整烧了大半个时辰,生生将追兵挡在了后面。 有了这大半个时辰,不仅拉开了追兵的距离,关键将三军及时稳住了,并且又让鲜于仲枢聚拢了一部分溃兵,使得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多人,又及时让他们重新披挂,两万多名全副武装的唐军终于有了一战之力。 后面聚集的士兵还是原来的模样,缺甲少武器,这是没办法了,备存的器甲一起发光了。不过有了前面两万多名全副武装的唐军将士,护翼在两侧,安全能稍稍得到保障。 三军将士继续且战且退,雪球越滚越大,到达清水河畔时,巅峰时高克直估计聚拢的唐军将士最少能达到三万七八千人! “全坏在裴都监手上。” 三万七八千人,那怕有三万人渡过河,加上后方留下来的兵力,说不定还能收拢一些逃兵,凑一凑,也有近五万兵马了,而且在三天的逃退,不断地聚拢不断地冲散,本就是一个残忍的大浪淘沙过程,所剩下来的士兵皆是比较强大的将士。那样,大肚峡守不住,至少能撤回水牛城,葫芦城。但因为裴如安可耻的举动,导致整个唐军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清水河之战,甬蒙来了多少将士?” “最少有十万人,可能也有二十万人,”高克直有些不确定地说:“当时谁会注意?据我所知,甬罗王真正的嫡系军队不过十余万人,但这一战不大好说,说不定还有许多百姓自发参战。秀公子,这些自发的百姓不会渡河过来,不过只要甬罗王渡过清水河,沿途蒙南各部为了表示忠心,又会自发地送来大批战士。唐军败的越惨,送来的战士便会越多。” “高大巫,你估计他们如何渡河?” “那个纳器,估计甬罗王也没有了,有,空间也不会太大。甬罗王只会分成两步,第一步也学习鲜于总管搭浮桥,虽然他们人更多,不过没有纳器运送,人多又要考虑浮桥更宽阔坚固,速度会更慢,所以唐军渡过河后,未看到追兵。第二步是船,毕竟现在是夏天。” 清水河东边便是雨雾谷。 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多雨多雾的天气。 夏天雨天更多,昨天便下了一场大雨。 一旦下了大雨,清水河便会变得湍急,在这个时季浮桥是临时之计,非是长久之计。 “还有腾阳城呢。” 腾阳城位于雨雾谷的东南方,大肚峡的正南方,当然,三者相隔的距离皆比较远。大肚峡大捷后,鲜于仲枢派出四卫人马追击与清扫,有些机灵的甬蒙败军便逃向了腾阳城。 一是离的远,二是腾阳城前面有腾山之险,唐军也就未问。不过腾阳城虽有腾山之阻,但因为有澜溪河之便,水运十分发达,有不少船只。 正好将逃亡的败军聚拢过来,顺便着还能征收大量粮草,虽然有些远,现在是夏汛时间,顶多六七天时间,携带着大批粮草的船只便能抵达清水渡。 “前军与中军丢了多少粮草?” “也有不少,秀公子,我明白你意思了,你这个想法不通,雨雾谷不但有澜溪河,还有娇溪河,甚至也能从清水河下游征调大批粮草供给过来。甬罗王只要派一支前军将唐军咬住,而这支前军的供给很容易解决,甚至都不要学习唐军前段时间的做法……” 前段时间唐军什么做法呢? 大肚峡大捷后,为了凑集更多供给,唐军四卫人马反复清扫,甲寨有人举报乙寨藏了逃下来的败军,唐军立即派出人马配合甲寨将乙寨拿下,寨民做甲寨的奴仆,土地也交给甲寨,不过物资我们得带走了。 唐军能这么做,甬罗王也能这么做,但他用不着这么做,只要甬罗王的大军来了,便会有部落自发地献上战士与粮草。 想要维持十几万大军的吃喝会十分困难,不过维持数万追击唐军的前军还是比较容易的。 “秀公子,你还是省省心,至少你找不出甬罗王的漏洞。” “不好说啊,甬罗王是厉害,他终是人,非是神,比如他就没有算到他的纳镯落到一名小大夫手中,又交给了鲜仲总管。” 裴如安的极度可耻,出忽所有人的想象。 但若没有这个纳镯,即便没有裴如安,下场也会更惨。 61 请将(上) “那是意外,”高克直不认同地说。 “就算是意外,我再说一件事,他既算定了总管大人行兵太稳,两次请降骄敌之心,为何算不到总管大人于大肚峡会留下十九毅人马休整? 这个也极重要的,若是像水牛城那样,只留下两毅,都不会休息的,会派出前军强行渡河,继续追击。因为大肚峡有十九毅兵马,又接应过来,他们只好乖乖地先搭一座坚固的浮桥,还要运送大量攻城器械来南峡关。相信因为这个变故,甬罗王也有些小头痛。若是算到了,稍做一些布置,我们现在会更困窘。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甬罗王大胜,为何会后悔?” “鲜于总管带了多少兵马前去烟萝城?包括蒙兵,不会超过九万人。” “没有,总兵力八万八千余人。” “差不多吧,大肚峡当时甬蒙联军有多少兵马?多久崩溃?” 多久崩溃呢,肯定超过了半个时辰,但不足一个时辰,三军开始拼命向南峡逃亡。 “但是唐军自撤回狐山开始,双方纠缠了多少时辰,或几天,才退到清水河?” “秀公子,你这说法太过武断,大肚峡是杂牌军。” “大肚峡是杂牌军,春初来到葫芦城是什么样的唐军?” 同样是杂牌军! “即便后来的十毅禁军也不算是唐国最精锐的军队,况且还有裴如安搞事,鲜于仲枢不得不将十毅打散,编入各卫。就算此次唐军全军覆没,对唐国会产生什么影响?顶多割了一道不起眼的小伤口。唐国就这样算了?雪蕃四万多骑军又能不能一直呆在苍海?” “你能找到他的漏洞?” 柳秀是有些想法……但他未答反问:“逃回来多少人?” “渡过河的不足一万五千人,又聚拢了汪毅将与裴都监的手下,返回过程中陆续收编了六七百名败军,聚拢的败军大约有一万七千人。” 加上后方,拢一拢,还能拢出三万多兵力。 不过打成这样,士气低落,连铠甲武器都不齐,面对数倍大胜之后士气旺盛的敌人,一点胜利的希望都没有了。 “太惨了。” 带出去八万多兵力,只带回来一万七千人,赵白山、胡卫将、牛卫将、钟卫将、张卫将、小张副卫将、华副卫将等一共十二位重量级大将或是牺牲或是“失踪”,至于毅将级别与队尉级别的,折损的更是不计其数。 唐军到了关下。 鲜于仲枢将裴如安等人推了出来,让他们朝北跪下去。 “斩。” “高大巫,连汪毅将也要斩?” “此人当斩,裴都监逼迫他时,他那一毅的毅副与几名队尉皆不同意,裴如安斩杀两名队尉立威,他一点表示也没有,否则船不会烧掉,说明他也有用大军做垫背逃命的心思。” 除了这几人,还有附从裴如安逃命的各个队尉、队副,他们烧掉船只,继续向东逃命,第二天遇到木卫将,裴如安还不知道木卫将已经接到鲜于仲枢的手令,又开始了丑陋的表演,勒令木卫将撤军。 结果不客气,让木卫将将他们一起围了起来,有几人反抗,当场射杀,余下的一起被捉住了。 “那是该斩。” 大军进了关,鲜于仲枢吩咐手下做饭。 高大巫与柳秀也开始忙碌起来,鲜于仲枢几乎带走了六成军医,并且多是修为高医术好的大夫,大多数折在了狐山与清水渡。 逃回来一万多人,包括鲜于仲枢在内,又几乎人人带伤。 军医少,各人都忙不过来了,只好叫来一些机灵的士兵打下手。但不是伤,柳秀看到许多将士眼神空洞,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之前,想办法逃命,逃到大肚峡,放松下来,精神气一起丢掉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趁着吃饭的功夫,李平来到柳秀身边,悄声说:“二弟,很不好啊。” “大哥,还有更不好的。知道我看到你后,为什么不喜吗?之前你们在明处,不易察觉,我在暗处,却看到了波涛汹涌。那怕我那徒弟阿蛮,他因为我的关系,对大唐亲近,也不大喜唐人骑在蒙人头上。 大军一直胜下去,什么矛盾都会掩盖起来,一旦失败,只要甬罗王号令下达,那怕雾山北部地区,都会有部落揭竿而起,配合甬罗王狙击我军。” 还是回归到原点,那便是融合。 唐国虽有驻军,一支游离于乌蒙人之外,不融合,不紧密参与,那么始终是两家人,两家人了,就会分你我,就会引发很多矛盾。 “实际若不贪图虚名,撤出去未必是坏事。” “撤出乌蒙?” “大哥,都这样了,还想守住乌蒙不失?撤出乌蒙,以甬罗王白眼狼的性格、雪蕃人的贪婪,能不能和平共处下去?” “雪蕃人不适应蒙南的天气,早晚会撤军回去。” “表面上是如此,甬罗王借雪蕃的大军击败我军,雪蕃趁势让甬罗王彻底倒戈,成为他们对付大唐的帮手。但本质上,雪蕃人是贪婪的,一旦甬罗王与大唐彻底翻目成仇,只要倚仗他们,到时候便会索取无度。甬罗王则是一个奸诈之辈,大唐生生将他扶成蒙南王,都不感恩,雪蕃一旦派使来勒索,两相还能不能和睦相处下去?” “是啊。” “但是大唐会不会甘心放弃呢?不放弃,继续相逼,两者还会继续抱团取暖。大唐重心还是在西海,只要能将雪蕃人从西海驱逐出去,以大雪山的贫瘠,雪蕃必然会衰落。没有雪蕃人支持,平定蒙南,轻而易举也。” 轻而易举,不是再像这样,从巴南征调百姓为兵为军,得抽调真正的精锐军队过来。 “是这个道理,但是很难啊。” “是很难。” 唐皇尚武,甘不甘心咽下这口气? 虽然这些年唐国渐渐扭转西海局面,但想将雪蕃人完全驱逐出西海,更是困难无比。 朝中还有一个奸相李怀忠,唐皇本人也越来越昏庸。 李平又悄声说:“二弟,真的危险哪,特别是你。” 这样的局势只要稍有脑子,都看出来了,不是乌蒙要不要的问题,而是这么多人能不能平安撤回去。 “大哥,刚才高大巫也好心提前回关,让我立即走,我未答应。实际我不会有太大危险,而是你。” 到底是谁呢。 确实是李平。 柳秀挂的是一个闲职,一旦见势不妙,脱身而去,不会承受军法处置,李平却是正式的毅将,临阵脱逃,必斩。当然,以李平的性格,不可能丢下属下不管,遇到不测,只会死战,一旦死战,就会有生命危险。 “二弟,真那样,你能逃就逃,以后替我带好远方。” “不用,我正在想呢……”柳秀挠了挠下腮说道,他有些想法,不过有的地方还没有想明白。 “想什么?” “想用什么方法,将三万多将士的性命一起保住。” “二弟,你劝我莫乱想,现在我劝你,也莫乱想。” “这便是你们的通病,二次大捷后,都认为甬罗王没什么了不起的,狐山惨败,又迅速将他抬上神位。他并不是神,否则不会像雪蕃人借兵。也不是绝世名将,否则掌控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大地能为我所用,山河能为我所用,早就击败我军了。” “大地山河为我所用,你说的是堪舆师?那是传说。” “大哥,你不懂,容我再想想。” 吃过饭,鲜于仲枢将毅将以上的将领一起召集,局势如此,下面该怎么办?大伙面面相觑,撤离大肚峡是谓必然,但从大肚峡到葫芦城还有近两千里的路,军中又有许多伤员,轻伤员还好一点,重伤员怎么办,难道丢下他们不管? “鲁毅将,军中还有多少粮草?” “总管大人,我安排人手,从义阳城又换来一批物资,余下粮草能支持二十天,就是药材严重不足。” “鲁毅将,这次你做的不错。药材不足凑合着用,至少粮草暂时不用担心了。诸位,我们如何撤离?” 萧道成吞吞吐吐地说:“要么留下几毅人马殿后,余下三军立即向水牛城方向撤退。今天便撤,雪蕃虽出兵相助,他们不会替甬蒙卖命,骑军不出,速度便会慢,我们还能争取两三天时间。” 宋卫将摇头:“不妥,就算争取两三天时间,丢下几毅人马才能守住大肚峡?守不了多长时间,反而是浪费兵力,本来兵力就不足了,争取这点时间,远不够雪蕃骑军追赶的。” 何止。 这是一个烂的不能再烂的主意,况且都到了这份上,谁愿意留下来? “不好办啊,”牛卫将抓耳挠腮道。 这时,门被推开,柳秀走了进来。 鲜于仲枢有些不悦:“侯别驾,去救伤员。” 是委婉的说法,实际是说,你给我出去! 虽然此次败的很惨,鲜于仲枢平时脾气还算是好的,若是换成一个暴躁的主将,各个将领正在商议军情要务,柳秀冒然地闯进来,不说推出去斩首示众,至少会来上几十军棍。 “总管大人,我是来救人的。” 62 请将(下) “救谁?” “救所有人。” “你是什么意思?”鲜于仲枢有些懵。 “总管大人,我先说守关,虽有关墙,军中可以充足的守城器械乎?兵器充足乎?” 普通人不借助梯械等工具,是登不上南峡关的,然而对于一些强者呢?高克直直接跃上城头,柳秀默数了一下,仅是三步,有关与无关是两样的,但有关,还要有足够的守城器械,关墙才能发挥作用。 “即便器甲充足,笋山虽险,非是禁地。甬罗王有意将会战地点放在狐山,一是等雪蕃人,二是有意让我军过于深入。虽然前段时间总管大人用了一些手段,安抚了周边各部。这是胜利的情况下,他们才归顺的,若是败,有多少部落还会继续归顺大唐? 只要甬蒙有部分人马跨过笋山,必不愁粮草,一旦又让他们鼓动起各部反抗,将关后的路堵了起来,试问,我军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我们正在商议如何撤军。” “总管大人,关是不能守了,只能撤军,诸位也想着撤军,我便再说撤军。军中有许多伤员,如何保障撤军的速度?” 不用柳秀说,大家也想到了,可想到了,却不办法解决。 “即便狠下心,抛掉重伤员不问,又如何能甩掉雪蕃骑军?” 还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刚才我与李毅将便说过,你们在明处,有的看不到,我孤身一人,来到蒙南,已经五年时光,也去过很多地方,实际包括雾山北部的乌蒙地区,许多百姓都希望将唐军排斥出去。你们也能问高大巫,多数部落是不是抱着这种心态? 故甬罗王让他二儿子去了乌蒙后方煽动,只是前线胜负未分,各部落才不敢动弹,虽不敢妄动,却有许多部落是附和他的。” 且看纳镯里,各个部落送了多少礼物给了罗勃。 “甬罗王能派他儿子去乌蒙后方,就不能派别的人潜入后方?胜负已分,即便没有部落公开反抗大唐,但可以利用地形,设置一些障碍吧,比如烧掉牛溪桥。” 丁山寨过去便是牛溪桥,烧起来容易,建设起来会很麻烦,即便搭一座临时浮桥,也会花费一些时间。这样陆陆续续地设置障碍,唐军撤退会耽搁多少时间? 柳秀还是往轻里说。 只要蒙蕃前军将唐军死死咬住,都有急于效忠的部落举起手中武器,直接向唐军发起进攻。 “如此,如何能保障高速的撤军,不是从大肚峡撤向葫芦城,而是从大肚峡撤到唐境。” 还是无解之题。 “刚才高大巫提前通知我,让我离开,毕竟我修为太低。但他低估了唐人的骄傲,离开是不可能的,不过我问了他一些情况,也问了物资。 因为物资,敌人派出追击的前军不会有太多,主要是想办法让我军撤退速度慢下来,以便让中军赶上。 高大巫便说了一件事,因为清水河的水路发达,敌人能从腾阳城调拨物资,借助澜溪河运到清水渡,也能从娇溪河、甚至清水河下游地区,迅速征集大量物资过来,耽搁的时间不会太长。 他还疏忽了一条,甬罗王早谋划好了这一战,会不会于烟萝城提前准备了大量粮草,若是那样,速度会更快。” 柳秀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形势便是如此的恶劣。 牛卫将说:“他们当真想与大唐鱼死网破?” “牛将军,是我们全部死,人家的网不会破。” “为什么前年去年,他们不进攻葫芦城?” “那时甬罗王会抱着一种侥幸的想法,大唐在乌蒙驻军似乎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每年会花费不少钱,各部反抗,万一大唐撤军呢。那时他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乌蒙,成为蒙南真正的王。说不定大唐还继续指望他分担雪蕃的压力,也会默许他侵吞了乌蒙。但大唐已经派兵来镇压他,只好硬着头皮打了。” 总之,这是唐国自找的。 若是不封甬罗王为蒙南王,又不暗中扶持他一统五蒙,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 柳秀拱了拱手:“不知总管大人是留还是走,局势如此恶劣,三军士气低靡,留如何留,走如何走?” 不会留,可那知道如何走。 迟卫将阴阳怪气地说:“难道你有办法?” “我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若是能成功,说不定能保证九成人平安撤回唐国。” “九成人,侯别驾,莫开玩笑,”宋卫将说。 “大约差不多,不过总管大人得答应我几个要求。” “什么要求?” “给我四毅兵马……郭松将军一毅,李平将军一毅,宋卫宁将军一毅,汪毅将那一毅人马,不过那一毅得打散编入其他三毅,再给我几个机灵的身手好的人,同时任命我为殿后军总管,拥有生杀决策之权,准许我便宜行事。” 黄卫将暴笑起来:“侯别驾,你还是回去看病吧。” “黄将军为何失笑,难道是我修为低吗?” “你修为高吗?” 其他人也有些好笑,连宋卫将都乐了起来,可能柳秀有些手段,但只谈修为,不是修为低,而是修为最低,虽然唐军败了,但军中除了柳秀外,找不出来第二个武徒。 “智勇双全,智在前面,还是勇在前面?狐山一战,甬罗王乃是天王,武力最高的一个人,他有几回赤膊上阵过?” 鲜于仲枢说:“侯别驾,若他不是天王,便无法震慑各蒙。” “好,我换一种说法,自从我来到蒙南,孤身一人,四入万巫公墓,三入玄昆池、虫谷,两入雷霆峡、窟浪古林、巴蛇岭,还去过长虫山、迷雾林,雾山更是当成自家的菜园子。不是在这些禁地边缘转一转,每次都深入了各个禁地。诸位,将我与你们中间某个人对换一下,去过这么多地方,谁还能活着?” 若只有一个人,谁都不行,无论是鲜于仲枢或是宋卫将,那怕高克直,能活下来的几率都不足一半之数。 “去过这么多禁地?”鲜于仲枢都有些动容。 “总管大人,无奈也,你是懂的。为什么我能活着,不是修为,不是勇力,而是智慧。 我再说一件事,高大巫、猴大巫他们投奔大唐,不但身手高明,皆是蒙人,熟悉蒙南地形气候语言,家人又转移到大唐境内,皆是可以托负的人,为什么只将他们编入军中加入战斗,不将他们当成斥候,提前去狐山、去烟萝城、去苍海打探消息? 大肚峡大捷,总管大人借助战俘,修建南峡关,想以此为界,削弱未来甬蒙的势力范围,又趁此机会清扫安抚周边各部,后方会更安全,也能得到大量紧缺的粮草、物资。然可知兵法里最重要的一条,兵贵神速也!难道提前拿下烟萝城,就不能修建南峡关,不能安定后方吗?说不定只要不办交易会,大兵来到烟萝城,那时雪蕃人还未抵达,即便会败,能不能全身而退? 万磁大阵发作,总管大人及时地派了江队尉来后方报警,发兵接应,但那时清水渡重要性不亚于后方的援兵,为何总管大人不发一支精兵及时入驻清水渡? 裴都监是意外,但除了裴如监这个意外,就没有其他意外? 一支败军逃入腾阳城,我军一直没有过问,若是甬罗王提前安排人手将他们聚集起来,又于腾阳城集结大量军队上船,顺水而下,清水渡又缺少重兵,能不能守得住?” 柳秀是事后聪明人。 但这确实是三大严重失误,不仅是鲜于仲枢的失误,遇到这些重大决策时,至少卫级以上的重将会参与商议的,也就是大家皆有错! “我知道我修为低,若这时不挺身而出,包括诸位,都未必有几人能活着回去。” 看病,那能治活几个人? 大帐里一片安静,鲜于仲枢的神情也变得更灰暗,过了好一会才问:“还有什么要求?” “大军未撤离之前,必须要配合我。 安排人手,立即协助我准备一些东西。 给我一些物资、器械、药材,若是军中没有,立即安排人手去寻找,不迟于后天便要送到我手上。 派一些高手,最好是猴大巫他们,潜入前线,打探消息,并及时将相关情报告诉我。 另外,我这个计划还不大成熟,需要各位协助我进一步推演。 对了,雪蕃人这次派来的是不是精兵?” 木卫将摇了摇头:“可能有部分精兵,其他的不是,否则那天晚上,不等中军来,前军就被打残了。” 唐军强大的是综合实力,但在相同条件下,最强的不是唐国边军,而是雪蕃精军,次之是狄国各部的一些精军。当然这个强与弱是相对的,就如这次,即便雪蕃人不来,唐军也未必有好下场,只能说不会败得如此之惨。 柳秀说出要求,鲜于仲枢也未必会答应:“侯别驾,请说出你的想法。” “可有蒙南地图?” 鲜于仲枢让人拿来一张很大的蒙南地图,柳秀看了一眼,虽不是太标准,不过重要的山川河流、城池关卡道路,包括各个禁地,都画了出来。 “总管大人,大军撤退后,我们也不会强守南峡关。” 不是强守,是根本守不住,所以刚才萧道成前面说完,后面宋卫将便否决了,而且刚才柳秀提的几个要求,似乎与强守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为何我非要请求总管的任命,事实上我对这个总管没有太大兴趣,撤回唐境后,总管大人可以将这个殿后军总管职位立即拿掉。之所以请求这个临时的任命,是此行关系重要。首先要逼迫敌人不能分出太多兵力追击大军,次之也要将殿后军想办法安全带回去。”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黄卫将叫道。 诸健卫将也说道:“侯别驾,军中无戏言。” 别的不说,仅凭那数万雪蕃骑军,唐军如何能甩脱? 63 兵贵神速 “诸位,甬罗王乃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奸雄,常理上的算计,诸位一个也不如他。” 甬罗王不是无敌战神,不过在座的,确实皆不如甬罗王。 “但他是人,不是神,比如总管大人手中的纳器,他就未算到,所以想对付他,必然要有一个异数,恰好,我就是这个异数! 大军继续顺着大肚峡撤向水牛城、葫芦城,再顺着乌河大道撤向唐境。至于殿后军的行军路线……” 柳秀提起笔,画了一条行军路线。 “怎么可能?”宋卫将讶然道。 柳秀对他的表情很满意,正因为不可能,才能成功! ………… 傍晚时分,鲜于仲枢终于下达第一条命令,派一毅人马将中度以上伤势的伤员立即送向后方,不是水牛城,也不是唐国,而是能走多远便尽量地走多远。 除了三名修为高的大夫外,余下的军医也带着大量药材,跟随着伤员一起撤向后方。 “鲜于总管未让你走?”高克直诧异道。 “我走了,大家一起走不了,我不走,大家才有机会走。” 有点绕,高克直未听懂。 “高大巫,莫问,大约到了水牛城,与大军汇合后,鲜于总管会对你说出真相。” 其实一开始,鲜于仲枢也想将高克直留下。 柳秀说了一句:“伤兵太多,重伤员也不少。” 今天晚上是连夜开拨,三更时分才会扎简易的大营休息,以后每天是白天行军,晚上休息,顺便着让各个大夫替伤员看病。有高克直在与无高克直在,是两样的。 “要不要我给你徒弟带一句话?” 什么意思? 难道高克直想逃?当然了,若是情况不妙,高克直肯定会拨腿就逃。但真的不大好说啊,就算自己成功了,也不敢保证大军的安全。 他想了一会,指着自己的脸:“甬罗王现在必然知道他的纳器落入唐军手中,狐山一战,也抓住了一些唐人与蒙人的战俘,但我现在姓侯,不姓柳。” 连样子都变成了中年人,甬罗王再聪明,也不可能将柯家寨那个柳大夫与军中的侯别驾联系在一起。 “我临离开时,该嘱咐的也嘱咐了,不用打扰他。” “也好。” 高克直离开。 柳秀来到西边一个偏僻的小山谷,里面聚集着三千兵马。 鲜于仲枢与诸将对柳秀的想法进行了一些商议补充与修改,重新整编出三毅人马,几乎换掉三分之一的将士,六十六名队尉队副,有十名中位武宗,二十名小武宗,三十六名巅峰大武师,至于普通士兵修为最低的也是大武士,几乎无一弱者。 鲜于仲枢亲自命名为罴毅军。 同时害怕柳秀修为低,镇不住场子,几个知道真相的人也害怕柳秀岁数小,做事毛糙,让宋卫将担任罴毅军副总管,未来还准备安插几位大武宗以上级别的高手进入罴毅军,分别担任都监与行军长史之职。 可以说鲜于仲枢与诸将几乎将所有的宝都押在这支殿后军上了,也是无奈,柳秀成功了,能有几分生机,若是不成功,大家会是一起死。 宋卫将将各个队副以上的将领召集过来,一一向柳秀介绍,包括姓名、战绩、修为与特长。 各个队尉级将领还不知道柳秀未来会成为他们的主将,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考虑到柳秀的医术,也没有人给柳秀脸色。但到下面的集训,许多人感到古怪了。 集训的项目包括负重爬山、负重走绳子、山路的负重夜行军、以及小战阵战斗的配合。 第二天柳秀开始忙碌起来,到了傍晚,蒙蕃联军前军到了南峡关下。 鲜于仲枢与诸将眺目看去,见到大约有近万名雪蕃骑军,还有一万余名甬蒙军队。 宋卫将看着旗帜说:“总管大人,那支雪蕃骑军乃是数万蕃军骑军中最强大的一支军队,或能称为雪蕃准精军军队。” 雪蕃与唐军一样,真正的精军在西海、西疆与唐国争夺控制权,若是那些军队来了,那天晚上两卫前军会更惨。 “雪蕃人既然让他们最强大的军队来了,一万多名甬蒙军队,除了押运物资的工兵,余下可能也是甬罗王手下最强的嫡系军队。这个数量刚刚好,多了后勤跟不上,少了,吊不住我军,实际甬罗王多少高估了我军情况,因为士气低靡,仅是这支前军,便有可能吃掉我军。” “宋卫将,未必,虽他们实力确实强大,终不是一心的。” “若无秀大夫,危矣。” “秀大夫在做什么?” “继续与众做阵旗。” “真是一个古怪的年轻人。” 不久,南峡两边山峰上出现了敌人的斥候,与大肚峡一战,恰好是反过来的。唐军也拿这些斥候没办法,一会,陆续有斥候回去。既然唐军大军还在大肚峡,敌不撤我不动了,两方的联军开始于关前扎营。但有几名斥候艺高人胆大,继续在南峡两边山峰上活动。说不定甬蒙已经暗中派出更多的强者,强行穿过笋山,潜入到后方与各个大部落联系。 这些皆在预料之中,让人气愤的是多数甬蒙士兵穿着唐国铠甲,举着唐国武器,来到关下肆意谩骂嘲讽。 “传令下去,做出强行守关的假象,但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任何人不得下关作战。”鲜于仲枢说道,在这一刻,他的脸色很不好,说罢下关。 宋卫将忽然想到柳秀的三问,他微微叹息一声。 太阳快要下山,晚风清凉,天空却铺满着血色…… 第四天,萧道成从水牛城风尘仆仆的返回。 此去,他一共做了四件事,第一件是替柳秀购买一些军中没有的药材与物资。 第二件事是通知来到水牛城的唐商与乌蒙商人,真相隐瞒不住的,说不定不久狐山惨败的消息都能传到雾山北部地区。 萧道成让他们立即撤退。 第三件事让留守在水牛城的两毅人马,派人迅速返回葫芦城,向节督李说禀报前线真相,让他安排转移与接应事宜。 第四件事是将城中各个释放回去的头领重新聚集,前线惨败,你们是亲唐派的人,一旦甬罗王入驻水牛城,必然向你们发起凶残的报复。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就冲向雪蕃人请兵的费用,以及战后的抚恤,战争的花销,他也要找借口,向你们动手。 非要留下的不强求,愿意离开的,将家小财产向唐国转移,等鲜于仲枢返回巴南,替他们安置,修为高的编置成军,听候城中两毅将士调遣,同时分出一些人手,立即西向,将各个伤员迅速接回到水牛城,然后向葫芦城转移。 如此滚下去,能重新滚出一支可观的兵力。但不是柳秀的主意,而是诸健卫将提供的想法。鲜于仲枢虽采纳了,不是太赞同,事实效果也不大好,仅有少数人愿意随唐军一道去唐国。 一一汇报后,鲜于仲枢说道:“无也罢,有更好。” 因为滚的越多,家小物资也越多,严重的那怕是从后方水牛城开始撤离,也会影响撤离速度,这些人中不乏邪巫,承诺了就要安置,以后安置也会让人头痛。 甬蒙大军真追过来,大多数人恐怕还是派不上用场,那怕他们家小在前面。狐山之战便能看出来,第一批逃的便是这些人。 仅有的好处,滚的人多起来,能更好的震慑后方一些有“想法”的部落,以及伤员,伤员不能不要,但有许多是重伤员,会严重拖累撤军速度,所以前几天首先便将他们撤向水牛城。有人接应,这些伤员撤退速度会更快。 第五天,柳秀被叫进大帐。看到大伙来齐了,鲜于仲枢让猴婆陵与段羊两位大巫说明情况。 高克直走后,按照柳秀的想法,鲜于仲枢派猴段两位顶级大巫冒险前去雨雾谷。雨雾谷虽然水路发达,地形却十分平坦,实际两人前去雨雾谷,也是有些风险的。尽管修为高,有好几次差点被巡罗的士兵发现。 可二人也带回来许多宝贵的消息。 与高克直、柳秀的推测略有些不同,甬蒙是从烟萝城运来一些物资,可是数量不多,猴段二人甚至怀疑这些物资不是烟萝城提前准备的,而是来自唐国前军后军缴获的物资。 此外,也没有从腾阳城运来物资,但已经从娇溪河与清水河发来大批货船。 “苍南城,清水城?”萧道成说。 苍南城位于娇溪河畔,苍海南边,也是一座比较大的城池,清水城位于清水河畔,但这两座城池离雨雾谷皆比较远。 “可能会是,不然凑不及那么多船只与粮草物资。”猴婆陵道。 大伙沉默了一会,来得这么快,说明人家早提前准备好了。不过为什么腾阳城没有动静?难道腾阳城各个头领与甬罗王有矛盾? “继续说。”鲜于仲枢道。 雨雾谷雨天多,况且这是夏天,昨天雨雾还落了一场大雨。这么多物资到来,必须有储存的地方,但正好清水渡边有三河镇,甬蒙人将许多三河镇的居民驱逐出来,征用了他们的屋舍做仓储。 除了物资来源点外,这些也在预料之中,下面便出忽大伙预料了。 “昨天上午,甬蕃大军已经正式向大肚峡开拨了。” “这么快?”有几个将领微微失神。正常情况下,唐军呆在大肚峡未走,前面还有两万多蒙蕃联军“看守”着,后方物资又未凑齐,最少还有好几天,敌人的主力军队才会出发。如果换成讲究“完美”的鲜于仲枢,耽搁的时间会更长。但对于此时的后方,每一天都是关键。 柳秀摇摇头,诸健卫将说出那个提议时,他是反对的,若是考虑伤员,给予重赏,会有人贪图赏金,自发地配合水牛城两毅驻军,将伤员接应回来,再撤向葫芦城。 余下的还有什么,震慑?震个鬼啊。现在麻烦了,唐国与乌蒙商贾好办,敢来行商的,一般都是丁壮,他们的速度也不慢,大不了丢下货物钱财不要了。但他的反对无效,现在好了,那些投奔唐军的各个头领家小怎么办? 迟卫将讥讽道:“兵贵神速哪。” 64 智杀(上) 迟卫将与诸健卫将没矛盾,他是讥讽鲜于仲枢的无能。宋卫将打圆场,问:“猴长史,敌人发来多少兵力?” “不足六万人马,还有一万余名押运供给的民夫。” “人数不对啊。”宋卫将说,仅是雪蕃人参战的便最少有四万多名骑兵了,甬蒙参战的人数更是惊人,多少,都不清楚,但最少有十万以上的兵力先后投入了战场。反正从狐山撤回来,一路都遭到了密密麻麻的敌军骚扰与进攻,不然退到狐山后半段,换上铠甲,烧掉物资,阻塞道路后,唐军能收拢更多的败军。 正是敌军数量太多,许多败军看到这支唐军,来不及加入,便被冲散,或加入后,又不断地被冲散,到了清水河,才剩下三万多兵马。 “我与段羊在临撤退时,也商议过。据我们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军所剩兵力不多,这些兵马足以能将我军全歼。” 大家又是一阵沉默,实际用不着后面的军队,若是前军,雪蕃人与甬蒙人齐心合力,来到南峡关,立即发起进攻,以现在唐军的士气,又缺少守关器械,南峡关必失无疑,唐军也会惨败。 猴婆陵又说:“还有一个证据,发出来的大军里面只有万余雪蕃骑军,估计大局已定后,甬罗王与雪蕃人商议或交涉,让雪蕃人将一半兵力撤回雪蕃国,毕竟雪蕃人做事很嚣张。另外苍海是他的老巢,一半雪蕃军队撤回去,必路过苍海,他同样将自己的近半嫡系军队,陪着雪蕃人一道撤向后方。” 李平看向柳秀。 关于这个问题,二弟也剖析过,甬罗王奸诈,野心大。大捷后,他的做法必然是吞下乌蒙,不但成为蒙南真正的王,接下来会挟借大胜之势,进一步整合六蒙,一旦成功,唐蕃兵力被牵制在西海,到时候两国都拿他没办法了。 雪蕃人虽希望蒙南牵制大唐,但雪蕃本来是一个很贫瘠的地方,这注定了他们贪婪的性格。战后,不会像唐国那样,仅是索要一些好处或进贡,必然会索要更多,也不愿意看到甬罗王进一步坐大,说不定还会打蒙西的主意。 若是唐国不出兵,顶多二十年,双方必然产生更严重的裂痕。 还有,甬罗王不来,乌蒙许多人巴不得他来,一旦来了,就如柳秀对阿蛮所说的那些,无论甬罗王做了什么,都会引起一些头领的不满。若是没有外部势力,能让他渐渐将蒙南融合成一块钢板,但在唐蕃两大国虎视眈眈之下,这些矛盾便会放大。 但问题是李怀忠主政,谁也想不到唐国下面会有什么安排。 猴婆陵继续说:“第二个原因,大军兵力越多,所需供给越多,蒙南地广人稀,沿途提供不了这么多供给,会严重耽搁行军的速度。 总管大人,不可忽视啊,蒙南民风剽悍,放下兵器是百姓,拿起兵器便是战士,一万押运物资的百姓是民夫,战斗时,拿起武器,便是士兵,并且这是第一批的,后面肯定还有第二批。” 抛开前军不谈,后面大军有近六万精锐军队,许多预备军,还不止,如萧道成去了水牛城,劝大家加入唐军,同意的头领少之又少,可以想象,只要甬蒙大军进入水牛城,这些人必会夹道相迎,纷纷将家人或族人送到甬蒙的军中,以表达对甬罗王的忠诚。 更糟糕的是,因为兵力相对比较少,沿途各部落主动送上的,或是用一些手段得到的物资,加上他们自身所带的物资,便能一直追下去。当然,还是有办法化解的,那样的做法,便有些残忍了。 “清水渡还有多少兵力?”鲜于仲枢问。 “清水渡有数千兵力,另外还有大量装卸的民夫。” 鲜于仲枢看向柳秀。 柳秀说:“开始吧。” 到了这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入夜时分,军中的高手几乎倾城而出,包括几名卫将都出动了,进入两边的笋山,开始猎杀甬蒙的斥候。但这是注定不会成功的,这些斥候开始向南边逃窜,快到山外时,甬蕃联军又派出大量高手过来支援,唐军各个高手只好撤退。 但这次看似有劳无功的猎杀,却争取了一个宝贵的空挡时机。 就在唐军猎杀敌人斥候时,宋卫将带着几名阵师来到南峡东北端一个隐秘的山谷,随后插下了一百七十多面阵旗,不久山谷腾起一道道夜雾。 笋山与雾山、雨雾谷不同,雾气不重,不过到了夜晚,有些水汽充沛的山谷也会腾起雾气,太阳一出来,便迅速消失不见。不过这也足够了,用不着等到天明时分。 宋卫将迅速返回,在他带领下,数千兵马抹上避蚊虫的药,迅速进入山谷,没入夜雾里。 “这个阵法改良的好。”钟胜赞叹道。 还有更高明的幻阵,比如巨塔天王对付孟天王的那座蜃楼阵,但是现在唐军残活下来的各个阵师功力不够,材料也不足,时间更来不及,于是在柳秀主导下,综合几种阵法,根据它们的原理进行融合改良……准确地说是改劣,改成一座简易版的幻阵,幻像效果不大好,但能起着聚集雾气的作用。 因为是一个简易版的阵法,阵旗制作与控制,都会变得简单。 柳秀看着渐渐浓郁起来的雾气,也不谦逊:“还行。” 虽然多数时候他只是动一张嘴皮子,但没有他主导,这座阵法便布置不起来。 “果然是秀。” “宋卫将,修为是很重要的,没有修为,只能玩弄巧智,事物皆有两面性,弄巧了,便会成拙。若不是三军困窘,我也不会主动请命。军旅终非是我之所长,若是平安回去,我会回到大安城,继续在我那个医馆里做一名大夫。” “这个……” “宋卫将,我是一个变数。若是失败,大家会一起危险,若是成功,也是变数取胜。只要有人稍稍关注我,不要说甬罗王了,即便鲜于总管,我也非其敌手。” 鲜于仲枢的军事才能?这一战,已经将他打出了原形,宋卫将也不想说,虽然军中已经有不少将领对鲜于仲枢产生不满,不过鲜于仲枢人格魅力还是有的,至少是一个“好人”,宋卫将问:“能不能登山?” 宋卫将带着两名亲兵、猴婆陵与柳秀向边上的高峰攀上去。 过了一会,宋卫将又讶然道:“你修为还可以啊。” 这座山峰极度陡峭,爬了一半,柳秀居然未丢下。 “与修为无关,几年前,我来到蒙南,为了防止元脉严重浊化,配制了几种药汤,用它们来淬体,虽作用不大,却勉强淬炼出一副比较好的肉身。综合起来,能勉强相当于一名小武师吧。” “你这种情况……”宋卫将不知说什么好了,若是从柳秀的气息来判断,确实很弱,不过真打起来,弄不好一个中位武宗都会吃亏。从武徒到中位武宗,跨了多少级别的境界? 五人爬上了峰顶,宋卫将开始插阵旗,它们便是柳秀在孟天王地阵里用的那些阵旗,这些阵旗不是柳秀制作的,隐匿的范围也不大,但却是很高明的阵旗。除非敌人斥候也强行登上峰顶,来到阵旗边上,不然都不易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这时唐军派出的高手已经撤回来,敌人斥候又重新回到南峡关两边山峰上,有人得意地发出怪叫声,但没有人深入探查了,反正他们的任务是“看住”唐军。 宋卫将忽然想起前几天柳秀所说的话,纵然有不怕死的人,不会有人愿意莫名其妙的去死,未来那次的行动,会产生三个用场,一是能争取一个宝贵的空挡时间,以便让数千兵马进入山谷,二是打草惊蛇,告诉敌人,我们今天晚上可能会有行动了,三是能让敌人全部拢在一起。 后面那条同样是极重要的。 宋卫将回过头,看到柳秀已经和衣躺在地上睡觉了。 “咂咂,这心态……” 三更时分,计划正式发动! 各个队尉将手下叫醒,未点火把,不过月色正明之时,到也能看得见。随后各队各毅各卫人马集结,分别进入不同的仓房,携带着物资,陆续进入古族人挖的那条通道。 但在一些高大的南山头上还有不少敌人的斥候,有的人视力好,尽管未点火把,这么大动静,也看到了。他们辨认一会,立即下峰回营禀报。 三天前,唐军花了不小的代价,抓俘了一名敌人斥候,通过逼问得知,雪蕃主将叫坦奎钦察,据说在西海时曾担任过千人长,作战十分勇敢,杀死了许多唐军。去年年末他调回大雪山高原轮休,正好甬罗王请兵,被任为万人长,率军东下。狐山一战,他也折了一些人马,但折的不多,还有九千四百余人,唐军看到的雪蕃大军,便是他的军队。 甬蒙来的兵马是一万主力军队,以及五千后勤士兵,主将叫罗达威,多次随甬罗王南征北战,因为能打,被甬罗王视为左膀右臂,除了罗达威,还有戴功恕罪的万恽,但不是主将了,而是起着向导作用,以及甬罗王第三个儿子罗立,反而他儿子多,一一送到前线来磨砺,顺便看看那个儿子能成材。 斥候多是甬蒙人,首先叫醒的是罗达威,接着坦奎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几名重将听到斥候禀报,都有些懵。 唐军不是少人,近三万人马,还有大量物资,一起涌到原来古族人的寨子后面,便消失不见了。 万恽努力回想,过了一会说:“前段时间我与二殿下撤出大肚峡,似乎未看到古族人。” “浑蛋!”罗达威骂道,古族不是一个小部落,几千户的大部落,不泛身手好的战士,不可能一个人未逃出来。但不能怪万恽,唐军不利用通道,谁会去想古族人的死活?想都不想,岂能想到更深的秘密? “后寨有秘密。” 毕竟人家在此经营了许多年,特别是这几百年,古族越来越繁荣,完全可以布置一个后手。 “集结,攻关。” 蕃甬两方先后吹响号角,所有将士从梦乡里惊醒,开始起来披挂,看到敌人开始集结,守在关头上的唐军拨腿向关下逃去。 “追。” 罗达威与坦奎不约而同地下达了命令,一些身手好的人强行登上城头,反正没人抵抗了,双方几百名强者迅速控制了关门,又将关门打开。无数大军跟着逃命的唐军向古寨扑去…… 65 智杀(中) “猴长史,劳烦你了。” “不用,”猴婆陵说道。 刚才宋卫将已经将真相说了出来。他们几人与唐国绑得太深,下不了唐国这艘战船。但一个是狼狈不堪地逃到唐国避难,一个是带着大功去唐国,在唐国会有两样的待遇。 论武力,猴婆陵在军中不是最强的一个,那怕宋卫将,他也不是宋卫将的对手。可论身手灵活,无一人能及。 说罢,他似一只云鸟一般,向南边的峰下滑行而去。 “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式。”柳秀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说道。 宋卫将默然,虽因惨败,有些重将开始有怨气,不过鲜于仲枢平易近人,也有的将领至今仍在支持,包括宋卫将,但宋卫将也不否认,确实鲜于仲枢的一些决策出现了重大的失误。 他看向西北方向,那里便是古家寨。 离的有些远,柳秀修为不足,视力跟不上,只看到一些模糊的火光,不过宋卫将却看的很真切,古族长的宅子前已经聚集了许多敌兵。 罗达威怒骂万恽:“这么大一条通道,你居然未发现?” “当时需拉拢他们,谁料到他们会藏了后手,”万恽嚅嚅道。 坦奎在边上说:“不是骂的时候,看看车子。” 大约他们追的急,有的唐军害怕之下,自通道门口起,陆陆续续丢下大量辎重车。 一群士兵小心地打开辎重车,多是粮草之类,不过有一辆车子里面居然装了许多元石,并且一半是中上品元石。 “义阳城。” “万将军,什么义阳城?”罗立问。 “义阳城有好几座大型元石矿。” 在场高级将领还好一点,许多低级将领与普通士兵眼里开始冒绿光了。 “罗将军,你先率领手下进去吧。” 罗达威面露难色,这是通道,但天知道它有多长,唐人有没有布置机关。 “难道让我们骑着战马进去?”坦奎喝道。 罗达威低下头,眼里闪过怒色,但不敢得罪这群雪蕃人,别的不说,将他们得罪了,马上撤军,没有骑军,如何能保证将这支唐军咬住?他只好安排手下鱼贯而入。 大家对此安排不排斥,一路进去,一路打开辎重车,然后偷偷摸摸将元石往怀里揣。看到一万甬蒙军队全部进去了,坦奎才率领他的部下下马,也陆续走了进去。 “居然如此顺利?”宋卫将讶然道。 “全进去了?” “后军未进去。” 不是后军未进去,而是后军要拨营,还要将辎重运向大肚峡谷,一时来不及进去。 “元石吸引人哪。” 不要说甬蒙人与雪蕃人,即便唐军,当初鲜于仲枢发元石时,大伙有多兴奋? “你就是一个魔鬼。” “我这回真做了一回魔鬼。”柳秀叹然道,战场上是不能讲仁慈的,不过想一想两万多条人命,柳秀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 猴婆陵回来。 “敌人后军全部拨营起寨,向大肚峡谷而来。” 宋卫将不由地看了柳秀一眼,当初制订这个计划时,黄卫将问了一句,如果敌人后军呆在关外呢? 柳秀回答,那是不可能的。 原因有二,这支敌人是看住我守的,我军不动他们不动,我军动他们立即攻关,继续咬住我军,因此后军也必须跟着动。黄卫将,如果三军快要覆没,你想办法逃跑时,会带着什么?粮食?钱财?元石?药材?皆不是,而是会带着一些保命的东西逃跑。甬蒙人还好一点,雪蕃人远离故土,来到一片陌生的地方,粮草则是重中之重。 即便甬蒙人疏忽了,雪蕃人也会提醒他们后军跟上。 为了防止万一,鲜于仲枢派了猴婆陵过来,然后前去察看,柳秀也没有反对。 “只可惜了数千匹战马。” “又不是数万匹战马,有何可惜?” “多少能增加军中的战斗力。” “未必,宋卫将,没有战马,大家一样的速度,敌军来了,只会负死反抗。若是有骑军,说不定先行逃命,反而不好。” “会不会追上?” “看鲜于总管的安排了,不过此战大局已定,没有了这支前军,原来生机几乎不足百分之一,现在生机能达到百分之五十。” 柳秀说完,靠在松树下闭目养神,宋卫将继续盯着前方。 甬蒙军队的速度并不快,不仅是为了贪图元石,在这条漫长的通道里,为了防止唐军布下的机关,罗达威也不敢下令让三军加快步伐,相反的,一再嘱咐前军勿必小心。 走了许久,罗立骂道:“该死的,古族人挖的这条通道得有多长。” “殿下,勿怒,这终是笋山,古族人不可能挖出五十里一百里长的通道,万恽,我问你,西北方向有大道吗?” 万恽回想了一下说:“有通向义阳城的大道。” “义阳城有没有去唐国的道路?” “义阳城北面是断山,似乎没有去唐国的道路……不好。” “什么不好?” “这条通道是通向西北方向吧?” “是啊,难道你现在脑子坏掉了,连方向都辨认不出来?” “不是,西北方向有一条小河,叫苔溪河,不能通航大船,但能通航小船,自苔溪河便可到达义阳城,再自义阳城向北,便是断山,过了山断,便能与锥水河汇合,然后东流,汇入乌河。” 地图上也标注了苔溪河与锥水河,罗达威想了一会:“河水情况如何?” “有的河段也比较湍急,不过总比全军覆没的好。” “如此兜,似乎绕了一个大圈子吧。” “若是唐军选择了这条路线逃跑,他们不必要乘船去乌河,进入锥水河后,便可以上岸,虽然锥水河向北地形复杂,总比全军覆没强。” 还别说,真有人向鲜于仲枢说出这个提议,但让鲜于仲枢否决了,第一关便是断山,苔溪河到了断山山区,水流更湍急,许多河段河流狭窄,并且有许多礁石耸立,仅是这条河段,便有可能会折去近半人马。 上了锥水河北岸,也未必能保证安全,那里依然属于甬蒙地带,并且唐军对那一带比较陌生,不但地形复杂,还有一些危险的地带,比如玄昆池,比如巴蛇岭。 不仅如此,那一带的民心所向,不是唐国,而是甬蒙,只要有人通风报信,甬蒙军队仍能追上来。但那样,唐军等于完全放弃了水牛城与葫芦城的唐军、唐商与驻扎的官吏以及他们的家眷,即便能活命,朝廷追究下来,谁都吃不消。 不过各自站的角度不同,想问题也不同,如果只考虑到避免全军覆没的下场,那什么选择也能做得出来。 仿佛验证了万恽的猜测,不一会儿前军回来禀报,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大厅,但大厅前面还有通道,只是通道让一座铁门给生生堵住。 “带我去前面看看。” 罗达威来到前面,看到了大厅,一个空间广阔的大厅,足以能容纳近万人。因为被阻,前军一起停下,便聚集在这个大厅里。罗达威向前走了几十步,前面果然还有通道,只是通道让一扇厚厚的铁门堵上。 罗达威又返回去,将情况向坦奎说了一下。 “有此通道,为何现在他们才逃跑?” “可能为后方与那些伤员撤军争取时间吧,大约他们斥候探查到我们大军开拨,这才撤军。” “好,你回去待命。”坦奎说道,如同喝斥部下一般。 罗达威只好带着愠怒的心情回去。 其实包括鲜于仲枢在内,许多真相是他们不知道的。 前几年李说未来之时,唐蒙关系还算密切,唐国不仅承认甬罗王蒙南王的地位,也及时提供了许多帮助,尽管多是交易方式获得的帮助。李说来了,开始向甬罗王索要大量财物,言语更是傲慢之极。本身甬罗王野心也开始膨胀,这才动了吞并乌蒙的念头。 动手前,甬蒙有的头领支持,有的也反对,认为甬罗王做法太粗暴,李说贪婪只是代表着他个人,与唐国无关,可以派几名身手好的使者,直接绕过葫芦城,向巴南道官员反应。 甬罗王未同意,继续实施他的计划,在他暗中蛊惑下,葫芦城外各部联手,杀唐官唐吏唐兵,唐军来了,并不是一支无敌军队。不过五蒙各个头领多数人不愿意与唐国开战,甬罗王无奈,只好向雪蕃人请兵。 柳秀与高克直做了一些推测,通过猴段二人的观察,也验证了他们的推测。事实上雪蕃人比柳高二人推测更嚣张,甬罗王这才软硬兼逼地让雪蕃人将一半兵力撤回去。 不过也就这一战。 这一战将唐军全部吃掉,甬罗王威信将会达到巅峰,号令所在,无人敢不从。那么便能将六蒙彻底整合起来,下回唐军来了,没有雪蕃人的帮助,也能拿下唐军。 眼下只好忍着吧。 坦奎未管他,出了通道,来到外面,后军差不多也全进了山谷。坦奎下令几名士兵将撞车部件推到通道里面,是唐国的大型撞车,虽然大多数物资与器械让鲜于仲枢烧掉了,但甬蕃联军仍缴获了许多器甲与攻城守城器械。 几个士兵推着撞车部件进通道,坦奎想了想,拿起地图察看,他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能从地图上看出什么?不过似乎还真看出了一些东西……古族人之所以将通道挖到苔溪河附近,不仅是苔溪河,还有一个原因,自北峡关往西,笋山伸出一个獠牙状的山区,想要到达苔溪河,要么强行从山区爬过去,作为大军,又带着许多辎重,不可能办到了。要么继续从北边绕,得绕七八十里路。有这个时间,古族人早逃了。 何止,原来还有一个地阵呢。 于是他收起地图,冲后军挥挥手:“押着物资,陆续进入通道。” 66 智杀(下) 宋卫将看傻了眼:“后军也进去了?” “后军为什么进入通道?”柳秀同样莫名其妙。 “不知道啊,正在进,并且推着辎车与符阵车陆续进去。” “哪里出了问题?” 出问题的不是罗达威,也不是坦奎,而是万恽。大肚峡一战,唐军神兵天降,导致万恽想象力变得丰富起来。既然唐军是准备从苔溪河逃跑了,为什么后军还不跟过去? “反正是好事。” 宋卫将说着,带着几人下山。 来到山谷,拨掉阵旗,与黄卫将带着大伙小心翼翼地走出这个小山谷。临近大肚峡谷,宋卫将又再度登上附近的一座小山峰,向古寨方向看去。有点慢,不但要将辎重推进通道,还要将唐军丢下的辎重车与散落的物资收拾起来,重新装进车辆,不过宋卫将也不急。反正后军能进通道,便是意外之喜。 通道大厅里,坦奎正在安排人手组装撞车,这是一辆大型撞车,车头是一根重达千余斤的圆锥形撞头,撞头与撞身又镶满了无数元纹,其缺点是比较消耗元石,但威力巨大,咽喉峡大捷,便是唐军利用它撞倒咽喉峡关墙的。 组装好后,装上大量元石,在几名士兵操作下,撞头狠狠地向铁门撞去。有的人聪明,及时捂住了耳朵,未捂的,一声巨响后,震得耳朵都嗡嗡作响。 坦奎抚摸着巨大的车身,满意地说:“单论器械之道,唐人确实厉害。” 连撞了十几下,铁门轰然倒下,坦奎伸出手:“罗将军,继续。” 俺们是骑军,必然呆在后面。 外面的唐军也开始了行动,也不是行动,宋卫将看到敌人后军全部进入通道,从峰上走下来,与黄卫将商议一会。原先这支伏军有两个用场,第一个用场便是围剿留在外面的敌人后军,不得放走一个人。本来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纵然是后军,多少也有几个绝顶的高手,这些人一心想逃,如何能阻拦? 但没想到后军自己儿全钻进通道了,那好吧,黄卫将下令,让数千将士就着谷东的营房,就地休息,顺便吃点东西。如果睡眠不足的,小息一会,睡一会儿觉再起来。 听到这条命令后,柳秀在边上也哑然失笑了。 宋卫将带着猴婆陵也进入通道,黄卫将很强,而且是一个比较可靠的人,不过他不及猴婆陵灵活,于是留在了外面。两人进入通道,吞了一片解药,继续潜行,大约行了三里路,隐约能看到前面的火把光芒,到了这里也差不多了,不过两人艺高人胆大,又潜行了一里地,几乎都能看到前面的人影,方才停下。 宋卫将拿出纳镯,开始倾倒大量蛮兽的尸体,猴婆陵从背包里拿出一根根琉璃管,比柳秀用的琉璃管更大,并且里面充满了绯红色。猴婆陵注入元力,一支支琉璃管被弄碎,然后放在蛮兽尸体上。 两人一边倾倒尸体、捏碎琉璃管,一边后退。 猴婆陵低声问:“甬蒙人真的没解药?” “没有。” 前几天柳秀说的很清楚,光精通巫医与毒理学还不行,必须对其他方面的医学与蜉游学精通,方才能配出这副解药。也许蒙南有能人奇士配出来,不过现在甬罗王手上肯定没有相关的解药,更想不到唐军会用它。 有人鼻子好,奇怪地说:“我闻到了血腥味。” 闻到了也来不及了,宋卫将终于将所有蛮兽尸体倒出来,琉璃管也全捏碎了,随后拿出几粒特制的爆元弹,陆续放在大前天凿好的石孔里,随后拿出火把点燃,又用火把迅速点燃爆元弹的引信。 “后面有人。”一名甬蒙战士说道。 不少人回头,通道是直的,虽隔的远,能看到宋卫将手上火把的光。 后面有人是不对的,但在这些人狐疑不解时,身后传来几声巨响。通道瞬间被炸塌,这个问题不大,大不了花一点时间,便能将碎石搬开,但是…… 此时罗达威正带着手下艰难的前进,撞倒了铁门,前面通道终于有一些小机关了,虽不是很厉害的机关,但也拖累了三军的前进速度。万恽得意地说:“三殿下,你看,唐军果然是想从苔溪河逃跑吧。” 正因为想从苔溪河逃跑,所以才有了这些机关,用之阻碍追军的速度。 “你给我闭嘴,”罗达威恶狠狠地说,整是一个废物,在大肚峡呆了那么久,如此长的通道居然都没发现。这个还真错怪了万恽,如果换成鲜于仲枢,若是古族人未“消失”,鲜于仲枢也不会想到古族长后面杂货房里还有一条通道。 就在这时,罗达威隐约听到后面传来几声巨响,隔的远,听的不真切,他对身边的亲兵说道:“你去后面看看。” 亲卫往回走,他带着一干强者继续开拓前面的道路,不久,便又看到前面有一些辎重车。 “奇怪,车上全装着肉。”一名士兵说道,唐军会吃肉的,不过连元石都丢下不要,为什么带着装肉的车子跑?忽然前面也传出巨响,隔的远,不方便联系,不过有联系的办法,宋卫将点燃爆元弹,便是一个信号。 至少敌人主力全进入通道了,猎杀开始。 鲜于仲枢同时下令,丢下装肉的车子,几名高手殿后,吞下解药,又将琉璃管砸碎,随后将几十颗爆元弹一起点燃,反正前方通道已经彻底结束它们的使命了。 甬蒙各个战士听到前面的几十声巨响,多数人站在哪里发愣,罗达威喝道:“将这些石头搬开。” 忽然前面的人一起惨叫起来,露在外面的血肉似乎像被恶魔一般无形地吞噬下去。 “夜魔毒……”万恽忽然变了脸色,他大叫一声,便向后逃去。 两边通道里的夜魔毒浓度是有了,不过如同柳秀所说,它扩散的速度并不快。但这一跑,反而坏了事,有些人身上粘着夜魔毒素,后面的人向前跑,前面的人向后跑,导致夜魔毒素迅速在整条通道里蔓延。 宋卫将来到外面,将纳镯交到黄卫将手上:“任务已经完成了,余下交给你了。” 黄卫将也听到了西边的响声,通道封死,再无一个敌人能活下来,他点点头。 “我们走吧。” 宋卫将带着亲兵、猴婆陵与柳秀向西边冲去,全是山,不过提前察看好了道路,几人又全是轻装上阵,速度也不慢。从一座山峰上下去,宋卫将好奇地问:“如果没有这条通道,那该怎么办?” “宋卫将,已经发生了,如果没多大意义。” “只是假设一下。” “那也行,如果大唐派来的主将不是鲜于总管,而是其他人,唐军会不会失败?” “不大好说。” 若是派来的主将能力不足,还会是一样的下场。若是边军的那几个名将,那怕李怀忠掣肘,也能打败甬罗王。 “没有这条通道,也不大好说,得看敌人两位主将的能力,若是能力强,会难以对付,若是能力弱,天时地利人和在我,照样能设计将他们击败,不过想全歼,则不大可能。” “这种毒委实厉害。” “是厉害,然而上哪儿弄这条通道来?” 这是古族人早准备好的,换成唐军来挖,那怕那些战俘不建南峡关,也来不及挖,再说,临战前挖这条长长的通道,那得是多大的动静,敌人还不会察觉? 只要敌人察觉了,多半又没有效果。或如柳秀自己所说的,是一个变数,不能做常数用。 “两万多人哪,果然是智慧的力量。” 大肚峡大捷,打的多么辉煌,抛开战俘不算,真正击毙的敌人也不足两万人。刚才这一战却轻松地葬送了两万多敌人的生命……等等,刚才算不算是“战”? 下了山,猴婆陵说:“你们听。” 几个人趴在地面聆听,隐隐从地下传来无数惨叫声。 “上面是天堂,下面是地狱,”一名亲兵说道,但他不是悲哀,而是高兴。从狐山到清水河,唐军也是这么过来的,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但死亡的人数更多! “走吧。”宋卫将站起来说。 两边的时间都很紧张。不过宋卫将还是很开心,这才是第一步,后面的依然是未知数,不过很好地走出了第一步,其意义不可想象。 攀过几座山峰,来到一个地势比较低的小山沟,大伙又听到地下传来的惨叫声,声音更多。柳秀让小智分析一下,低声说道:“这里大约离那个大厅不远,或许下面就是大厅所在处。” 几人也是去向通道口处,近半时间路线是重叠的,只不过一个在地表上面,一个在地下面。 又攀过几十座七高八低的山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能看到前面聚集的唐军,但留下来的只是挑选出来的罴毅军,以及鲜于仲枢几人。余下的人马,柳秀几人向这边赶,他们则攀越笋山北峡关西边的牙咀,向东返回。 这个早知道了,并且还是柳秀提议的,鲜于仲枢迎上前:“侯别驾,你立了大功。” “不谈功,大家都是为了活命。” “跟我来,”鲜于仲枢将柳秀几人带到罴毅军前说:“从现在起,侯别驾便是你们的总管,自宋将军以下者,侯别驾皆有便宜行事,生杀予夺之权。” “侯别驾做我们的总管?”有的队尉马上不乐意了,尊重归尊重,主将是主将,以柳秀的修为,如何做他们的主将? 67 近 宋卫将拨出刀:“置疑者斩!” 原先宋卫将多少有些怀疑,这一夜过来,宋卫将也扭转了看法,“智慧的力量”果然厉害。但……柳秀这种情况真的很特殊啊,换成其他的武徒来试试看,保证什么也做不了。 柳秀将宋卫将的刀插回去,温声道:“原先总管大人两次欲授我长史之职,都被我拒绝,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宋卫将也是知道的。这个罴毅军总管之职,我同样不贪,只是接下来的行动,离不开我的安排,这才在几天前向总管大人主动请命。大约二十几天后,我们完全到达安全地带,我会将这个职位交给宋卫将。” 这是军队,刺头儿本来就不少,便即便没有宋卫将,只要三个毅将支持,也不怕这几个刺头跳。闹的狠了,纵然是柳秀,也真的会行使军法,拉下去斩首示众。 不是服不服的问题,而是两方几万人性命的问题。 “二……”一个队尉欲问,看着宋卫将又要拨刀,连忙停止发问。 “自水牛城、葫芦城撤离,二十几天不可能到达安全地带,我们走的是另一条路线。具体的,是军中机密,你们就不要问了。” 见到大伙安静下来,鲜于仲枢问道:“可有人逃脱?” “没有,不知敌人中了什么邪,连后军一起进入了通道,这一战算不算战?”宋卫将失笑道。 算不算战呢,鲜于仲枢也有些懵逼,大半天才说:“算吧。” “但是……” “宋卫将,别纠集这个,反正是一个好消息,”鲜于仲枢这才看着大伙说:“诸位,此战,我们几乎未动手,便葬送了两万多名敌人的精军,全是侯别驾的功劳。我们两路人马能否安全撤军,也要看接下来侯别驾的行动。凡是置疑者,宋卫将可以斩之。” 鲜于仲枢又宣布几条任命,猴婆陵与段羊担任这支军队的都监,实际与原来是一个样,挂一个官职,战后好能分配到更多的功劳。又安排了几人,包括鲜于仲枢自己的亲兵队长江队尉,分别担任这支军队的长史、别驾等职。职位是次要的,几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让他们配合柳秀接下来的行动。 物资早准备好了,就在各人的身上,所以前几日才训练负重行军,包括负重夜行军。柳秀又将鲜于仲枢喊到一边,低语了几句。 “也是啊。” “总管大人,我们走了。” “侯别驾,诸位,保重。”鲜于仲枢施了一个大礼。 柳秀等人立即还礼。 通过这一战,便能发现他的军事才能只是普通水平,不能说差,但肯定不是名将级别。不过其人也确实有不少优点,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情商高,有一定的智慧。 “诸健卫将敢讥讽鲜于仲枢,必以为回去后,鲜于仲枢肯定要问罪了,未必啊。”柳秀心里说道,想到这里,他又还了一礼:“总管大人,你们也要保重啊,巴南见。 诸位,跟我走吧。” 不是向东,而是向西,走的不是大道,而是沿着笋山边缘的丘陵地带,带着大家向西南方向出发。 鲜于仲枢目送良久,才喃喃说道:“此子被元脉拖累,否则便是第二个金枪天王。” 唐国立国数百载,名将无数,但真正举世公认的战神只有三个人,第一便是巨塔天王,不但在唐国,纵观中土数万载历史,他也能排进前三位。第二位便是雪蕃的赞钦天王,几乎以一人之力,先后斩杀数百万唐军将士,将雪蕃带入巅峰势力,若不是雪蕃国内斗,让雪蕃国太后将此人设计处死,说不定唐国连西疆与整个西海地区都被此人拿下。第三位也是唐国开国名将,金枪天王,此人便是以智慧见长。 “评价太高了吧。”他身边的一名亲兵说道。 “你不懂。” 可惜自己不识人啊,与其他人一样,只看到修为了,若是早点重用那就好了。 早点重用?柳秀也不会答应。 临时请命,是被局势逼的! “走吧。” 几人身手不凡,很快翻过这个牙咀,大军正在北峡关外休整吃早饭,看到鲜于仲枢出现,三军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战果了。此战第一个意义,不是杀死了多少敌人,而是没有这支前军的纠缠,大军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方撤退。第二个意义,听听这欢呼声,一下子士气又重新恢复过来。 鲜于仲枢压了压手,又带着几人去了大肚峡谷。 黄卫将已经带领手下,将炸塌的碎石搬了出来,挑选出来三百来名身手灵活的将士,让他们吞下解药。 虽有解药,不过药材太难凑齐了,数量不多,不过三百多人也足够用了,大伙一起进入通道,收拢物资,不但有敌人的物资,还有唐军的物资,为了尽快地翻过那个牙咀,唐军有意将所有物资一起丢在通道里面。 除了物资,便是器甲,诸将士将器甲全部从各人的骨骸上扒下来,与物资收拢在一起,黄卫将将它们收入纳镯,然后出通道,天亮了,不用担心残余的毒素,再将它们倾倒出来,让外面的士兵整理。 “总管大人,我们未打。” “宋卫将已经说了。” “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哪。” 敌人的后军之所以也进入通道,是因为万恽自做聪明说了一句话,但大伙不知道了,只能说是敌人掉以轻心。鲜于仲枢脸色变了变,大肚峡一战过后,自己何尝不是掉以轻心? “先安排人手,将部分器甲送到北峡关外。” 这便是第三个意义,狐山一战过后,鲜于仲枢带回来一万七千人,之前还有数百名败军侥幸逃到大肚峡,雪蕃前军未抵达时,又有两百多名士兵回归。 与之前的兵力相比,肯定很惨,但不能低估这支唐军的力量,从狐山一路血战到清水渡,能活下来的,几乎没有多少弱者,主要是三军士气沮丧,另外便是器甲,不少将士缺器少甲,即便有武器铠甲的,许多因为连续不断激烈的战斗,也严重损坏,无形中进一步削弱了战斗力。 二万多名敌军全部葬送在这条通道里,除了几千名民夫外,余下的皆是敌人两军最精锐的军队,装备精良,甚至大部分甬蒙士兵都换上了缴获来的唐军铠甲兵器,正好让唐军完成换装,还出现大量的富余。 除了这三条,还有一个不大清楚,可能很重要的意义…… 三军换装完毕,通道里的物资差不多一起清点出来,鲜于仲枢先是安排人将通道用碎石重新堵上,还糊上了泥土,又将一些沉重的器甲器械收入纳镯,携带五天的干粮,余下的粮草,以及不太重要的物资,包括车辆在内,集中在通道外面,一起就地焚烧,以便能轻装撤退,烧完后,又一把火将大肚峡谷所有营房也烧掉了。 “出发吧。” 两万多名唐军开始大踏步地向东前进…… ………… “侯别驾,前面有几个采药人,”猴婆陵说。虽然大伙渐渐默认了柳秀主将的地位,不过多数人仍不习惯,或者说心里面不太认可,继续呼侯别驾。但柳秀也不在意,虚名的什么,用得着计较吗? 两军分道扬镳起,在这几天,罴毅军必须成为一支“完全消失”的军队。此行沿着笋山的山麓向西南方向前进,一路人烟很稀少,不过偶尔也会碰上几个采药人、猎人与砍樵人。 这些人如何处理,必须要问一问柳秀。 “这是我这几天刻意配出的迷魂药,那怕是宗级强者,让他服下,也能睡上一两个时辰。往后去,遇到类似的人,将他们打晕过去,喂下一片迷魂药,扔到一边,不用管他们。” “刻意准备的?”猴婆陵愣了一下。 “中土与蒙南不同,是讲人道的,上了战场,那便是敌人,不是战场,不必要发生无辜的杀戳。” “好吧。” 猴段二人又向前方奔去。 前面渐渐是义阳城的范畴,比较强大的高手多被甬蒙人征到大肚峡,大肚峡大捷后,有的被唐军杀掉,有的成了战奴,有的逃走,几乎没有像样的高手,有猴段二人在前面,足以能对付。 大军继续西向,到了傍晚时分,宋卫将跟上来:“秀公子,天快要下雨了。” “纵是下雨,也要前进,时间很紧迫的。” 在大肚峡,许多将领以为甬蒙军大军发的太快,没有给后方太多安排撤退的时间,实际上若是等甬罗王将所有供给凑齐才发兵,那才是一件糟糕的事。 一把大雨哗哗落下,下雨了,天黑的快,路又不好……或者说根本没有路。 柳秀只好下令就地扎营,笋山一带竹子多,大伙伐来大量竹子,一劈两半,又拿出雨滴布,它是蒙南的特产之一,缺点是不耐用,优点是轻薄,不占空间。 柳秀让萧道成去水牛城,刻意采购了一批,大家用竹子搭成一个十字弓,蒙上雨滴布,便是一个简易的小帐篷,至少能避雨水蚊虫。 吃过饭,李平钻了进来,看到柳秀正在修炼。 帐篷小,不能用聚元盘,于是柳秀布了一个简易的聚元阵来修炼。 看到李平来了,柳秀停下修炼。 “二弟,还有多久能到断鸟峡?” “我们几乎是沿着直线前进的,但也要看天气,天气好,三天便能到达,天气不好,四天也未必能到达。” 如果先去义阳城,再从义阳城去断鸟峡,路况虽好,但绕的距离便很远了,现在走的是直线,也不是攀山而行,几乎皆是丘陵地带,鲜于仲枢又提前进行了整合甄别,将稍弱的兵士一起淘汰出去,大军前进的速度并不算慢。 不过像现在这样,不停地落着大雨,必然会影响前进速度。 “二弟,会不会成功?”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未来一战,若无意外,这三千多兵马大多数能得以安全回去。 成不成功,不是关系到这三千多兵马,而是鲜于仲枢那支大军。关键此战掺杂了太多的东西进去,若是不成功,全是柳秀的计谋,而且柳秀请将,到时候弄不好就会怪到柳秀头上。 李平欲言欲止。 “大哥,我不献策请将,会有什么下场?” “会有什么下场?弄不好未到水牛城,便会危险。” “不一定,若换成我,让前军咬死唐军,水牛城下也不会动手,一直追到葫芦城,于葫芦城外全歼唐军,这样才能对乌蒙产生更大的震慑作用。但是现在甬罗王会很为难,若是全军追赶,唐军轻装前进,未必能追得上。若是继续分出前军,一万余名雪蕃骑军未必听他的调动,当然,他们自己也能抽出数千骑军,但唐军全部换甲,士气也稍稍振作起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所以原来的生机几乎是零,现在的生机则变成了百分之五十。 “三军那么多重将,居然不及你一个人。” “大哥,此话莫对其他人说,也不是不及我一个人,我是变数,也刚巧了,若是没有夜魔毒,没有通道,又是另外的结局。办法还是有的,效果却会大打折扣。” 半夜,雨住。 第二天天不亮,三军继续出发,因为未落雨,一直到二更时分才停下休息。 第三天,第四天,终于有一个队尉忍不住问:“李将军,我们是去哪里?” 若是拿着地图便能发现,三军一直顺着西南方向前进,雨雾谷也在西南方向,区别是一个是近二十度角度,一个是近五十度角度,但不管什么角度,大军越往前去,离敌人是越近了。 68 飞渡 “明天侯总管会对你们说出此行的安排。”李平说道。 现在不能说,不然有的人胆子小,弄不好说像周峰那样,连夜逃跑了。又前进了几十里路,柳秀下令扎营,一会猴婆陵走进他的帐篷,有的他还不知道,看到柳秀在用聚元阵修炼,有些好笑。三十多岁的人,还是用如此奢侈的方法修炼,却是一个武徒,这资质得有多差哪。 “请坐吧。” 猴段二人在鲜于仲枢手上没用好,但接下来,他们将会有大用场。 猴婆陵坐下说:“绝命河真的很恐怖。” “你与段大巫刚才去了绝命河?” “看了一眼,逃回来了。” “哈哈哈,”柳秀忍不住大笑起来。 绝命河原名叫黛溪河,是一条很美丽的河流,注入荡源湖,从荡源湖又分出一条更大的河流,注入锥水河。这里渐渐变成各个顶级大巫师的“公墓”后,一些大巫师喜欢将乱七八糟的生灵丢在外面,这条河流也变得恐怖起来。 比如绝命河里有一种生灵叫飞蛇鲇,与孟天王地阵里那些怪物一样,极度嗜血,关键它们似鱼非鱼,长着一对肉翅,能于空中滑翔百余步,只要有其他的生灵路过绝命河,大群的飞蛇鲇便会出来捕食,于是船不得行,人不得渡。 除了河中有一些恐怖的生灵外,两岸还有许多奇毒无比的飞虫,虽然不是王级生灵,耐不住数量多,不要说猴段二人,即便甬罗王亲自来了,也不敢强渡绝命河。 “那个……会安全吗?” 才是边缘地带呢,便如此恐怖了,一旦进入万巫公墓,可想里面的凶险。 “猴大巫,放心吧,若不是时间紧张,即便不做准备,我也能将大家安全带出万巫公墓。” 那样,便要在万巫公墓里绕了,得绕很远的路,必然严重耽搁了时间。第二天再度出发,不过折向南方了,前面是大群陡峭的山峰,屹立在绝命河两岸。 柳秀带着大家登上其中一座高峰,宋卫将在后面押阵,主要是防止有人好奇往河边跑,一旦临近绝命河畔,身手稍弱一点,马上便会迎来死亡的下场。 峰顶不大,只能呆上几十人,余下的人依次向后面排着队坐下休息,郭松带着十几人组装弩炮,但这门弩炮在大肚峡进行了专门的改造,所以柳秀一直不贪功,事实也不能说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大家都有功劳。 组装好了,郭松拿出一根长长的绳子,系在一根特制的大箭支上面,这支箭支与其说是箭,不如说是一把改造的长矛,矛头有着两根锋利的回须。准备好了,郭松指着对岸的一棵树说道:“向它发射。” 之所以选择这座山峰,是两边的山峰足够的高,能避开下面的飞虫,其次这段河峡比较窄,当然,这个窄也是相对而言的,虽窄,也有五六十丈宽。第一次发射未中,却惊动了绝命河大群飞蛇鲇,它们张着大嘴,嘴里还有许多锋利的牙齿,一个个向空中跃来。又有大群古古怪怪的飞虫飞了起来,于峰顶下面盘旋。 大伙看着这一幕,不由地头皮发麻,所以这段河峡叫断鸟峡,鸟儿在空中飞是没关系的,但终有栖息的时候,只要落下来,便会成为这些飞蛇鲇或崖下那些飞虫的食物。 收回箭支,连续发射了五次,终于射入那棵巨树上。猴婆陵看着下面,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郭毅将,宋毅将,看好啊。” 万一掉下去,得及时将他拉下来,否则会危险。 “行。” 猴婆陵系上一根很细的绳子,它是用白头蛛丝织造而成,也是柳秀着重让萧道成购买的物资之一,价格十分昂贵,但这种蛛丝很坚固,别看它很细,能提起数千斤的重物。 风险不是绳子,而是猴婆陵能不能以很快的速度到达对岸,以及那根箭支能不能承受着极大的下坠力量。 猴婆陵向手心吐了吐唾沫,开始顺着绳子奔跑,随着他的奔跑,绳子开始下坠,这是必然,大家紧张地看着他。眼看就要到达对岸时,箭头开始松动,从树上脱落出来。但猴婆陵不愧是此时军中身手最灵活的人,他感到不妙,一个飞跃,足足跨越了近十丈距离,牢牢地抓着对岸崖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头,迅速爬到峰顶上。 时间很快,仅是眨眼功夫,不过整个过程惊险万分,以至猴婆陵上了峰顶,在对面开心地跳了起来。 柳秀与宋卫宁、郭松也开心地相互击着掌。 重新干活,大伙陆续拿出粗绳子,将它们系在一起,分成两根,又于中间系上一块块木板,让它变成一条简易的软梯。尾部又系在猴婆陵那根白头蛛丝绳上,柳秀打了一个手势,猴婆陵在对岸将它拉了过去,然后固定起来。 这样过去,依然很危险,不过对于猴婆陵来说,已经很安全了,他飞身过来,又分别提着两根绳子过去当扶索,柳秀这才下令:“大家依次过去。” 如此安排,比那天晚上攀越天荡峰安全多了,不过看着下面恐怖的景象,有些胆子不够大的,还是吓软了腿。 这个不要紧,柳秀站在崖边,安排各队身手好的人,将这少数胆子小的士兵强行背过去。大伙一起过去,收回软梯与绳子,除了这根白头蛛丝绳外,余下一把火烧掉。好了,到了这里,想逃也逃不走…… 聪明人是有的,有人问:“这是什么地方?” 过来了,很安静,都听不到一声鸟鸣,反正四周的环境让人产生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柳秀说道:“这里是万巫公墓。” 许多人脸色都变了,蒙南有许多禁地,又叫禁区,不过各个禁地情况又不同,万巫公墓恐怖排名远在雾山之上,至少身手好,熟悉地形,不往一些危险区域跑,在雾山还不会出事。 万巫公墓是什么所在?非武王级别的巫师,都没有资格在这里选择墓址,资格不是人定的,而是战斗力与智慧不足,进来必死! “各毅各队依次坐下,听我说。” 三毅三十三队,皆是满额编制,足足三千三百余人,依次坐下后,黑压压的一片。 “诸位皆知道我与高大巫医有一定的交情,实际上,我勉强算是救过他的命。” 这是有可能的,至少现在军中都知道柳秀的医术不比高克直差,万一高克直也受了伤,那只有柳秀的医术水平才能相救。 “狐山兵败,高大巫医随军侥幸逃回,大军未至南峡关,高克直率先回来,对我说了前线的情况,让我立即逃离大肚峡。为何?因为我军有全军覆没的可能,我修为比较低,可能首先会丧命。不过我是唐人啊,唐人岂可不骄傲?” 后面一句,让许多将士感到动容。 “实际自江队尉回来禀报消息后,我便一直在推算,大军如何安全撤退,开始没有头绪,直到高大巫医说了一些前线的情况,我才产生了一些想法。随后总管大人聚集诸将商议对策,我闯了进去,问,我军是守还是撤,守如何守,撤如何撤? 大家皆没有办法,当然,非只有我一个聪明人,我虽推出一些想法,然而没有诸将协助完善,这个计划也不会完美。随后便有了几天前的夜战,那一战的意义是将两万四千多名敌人前军全歼后,不会有追兵在后面纠缠,两边的军队皆可以迅速的前进。” 其意义远不止这一条,但这条是最主要的。 “但到这一步,我们依然不安全,敌人的中军已经开拨,整整六七万大军,包括一万余名雪蕃骑军,数万甬蒙真正的嫡系军队。为了能安全撤离,只能以巧破敌,便是我们未来的行动……” 柳秀大约说出未来的安排。 毕竟深入敌后了,不说,大伙都没有底气。 “穿过万巫公墓?”有人惊讶道。 “你们也知道,我在蒙南呆了不少年,在这些年里,我曾四入万巫公墓,对这里比较熟悉,若是有危险,我修为比你们低,我会更危险。虽说是穿,但不是从最厚处穿,不过经过十余个大巫的墓地。好了,我带着你们先拜访第一个大巫的墓……” “拜访?”有人奇怪地问。 “万巫公墓之所以恐怖,一是有许多机关布置,甚至有一些凶狠的阵法,二是里面有许多恐怖的生灵,有的生灵战斗力不亚于武王,甚至不亚于大武王,对它们,我们要持着尊敬的态度,故得用拜访一词。” 许多胆子较小的士兵感到前途缈茫,胆子大的人同样心情不大好,人家强大,你拜访就能保证平安了? 柳秀起身,向南走。 猴婆陵来了兴趣,追上问:“能不能说一说第一个墓的情况?” “难道你也想在这里选墓址?”柳秀笑盈盈道,随着万巫公墓名气越来越大,各个大巫临终前,皆以能安葬于万巫公墓为荣。猴婆陵勉强有资格进来了,但打到这份上,猴婆陵以后还能来到蒙南?乖乖地在唐国呆着吧。 不过柳秀也说了第一个大墓的情况,其主人是一个罕见的骨巫,其墓没有什么机关,不过有许多骨兵骨将,其中一个骨将几乎拥有大武王的战力,反正现在军中,包括宋卫将在内,若是单挑,无一人是其对手。或者结阵强攻,即便攻下来,唐军最少也要折掉一半人马。 不远,走了不足八百步,便到了。 柳秀开始拜访…… 69 仙子 甬罗王茫然地看着大肚峡谷。 潜入到后方的斥候源源不断地将消息反馈给了他,两万多名唐军正在迅速向水牛城方向撤退,加上前面的伤员与护送伤员的两毅人马,这个兵力差不多。 但前军呢? 他察看了一圈……是有通道,关键鲜于仲枢让士兵糊上了泥土,又将物资放在前面一起烧掉,不仅是糊碎石的泥土,周边各个斜坡表面都有一些泥土,烧板结后,谁能察觉出来? 早晚会曝光的,不过一时半会必然找不出来原因。 这是两万多人马,其中大半是精锐军队,更不乏高手,就算失败,也不可能一个人逃不出来吧。 最后一个意义! 纵然是甬罗王,也开始疑神疑鬼,他之所以“反叛”,一是他的野心容忍不了有人在他头上指手划脚,那怕是他的恩人唐国,二是蒙南对于唐国来说是鸡肋,得不到多少好处,每年还需要拨出大量军费,来维持葫芦城驻军的需要,三是唐军精军劲旅被雪蕃人牵制在西海,北方狄人各部也时有叛乱入侵现象发生,分不出多少精力来对付他。 然而万一呢? 能让两万多前军悄无声息的消失,能不能吃下自己这六万多人马? 若是找不出原因,他也不大放心追击。只好广派斥候,自北峡关起,开始呈扇状形,四下打探。其意义便是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出真相,那么甬罗王会一直持着疑神疑鬼的想法,广派斥候打探,又能多赢得两三天撤退的时间。 不但如此,雪蕃人也开始闹事了,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但你们不能将我们一万精军弄没掉了吧。 ………… 始作俑者正在拜见。 柳秀在前面走,大家在后面跟着。忽然远处一个骷髅蹦跳着跑过来,速度真的快,眨眼便来到大家的眼前,在它后面,还有许多骷髅跟着向这边扑来。 “小家伙,你想找死吗?”骷髅眼里看着后面黑压压的大军,眼里幽火愤怒地跳跃着,又用手中的骨棒向边上一块大石头敲了下去。 “亡灵系邪修?”郭松好奇地想到。 与中土一些亡灵系邪修还是有区别的,或柳秀所说的骨巫才更准确。不过这个骷髅真的很厉害,仅是一敲,这块巨石便被敲的四分五裂,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宋卫将都感到动容。 “骨大尊者,我不是想冒犯你,我来,一是拜访大尊者,二是想与你搭成一项交易。” “什么交易,说与本大尊者听听。” 本大尊者? 若不是看到它很不好惹,有的人都想发笑。 柳秀放下包裹,里面有许多鬼面茹,不仅是鬼面茹,还有其他一些物事,大多数也是萧道成从水牛城花重金购买的。 骷髅拿起一个鬼面茹:“美妙的滋味,你想换什么?” “我想带大家于此通行过去。” “不行,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姜尊者的安息!” “那我们就没办法交易了。” 骷髅眼里的幽火不停地转动,忽然提起柳秀放下的包裹,转身就逃。 这算什么?大家一起愕然。 “骨大尊者收下我的礼物,说明同意放行了,我们走吧。”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骷髅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其他的骷髅也跟着它向深处逃去。 “这个……”宋卫将有些无语。 “走吧,骨尊者与其原来的主人皆是讲究的人,不过大家跟着我从边缘地方走,不然它也会不满。” 柳秀说着,带着大家开始往深处走,宋卫将低声说:“它智力似乎有限。” “嗯,不过好歹它是知道的,如果不给予它足够的尊重,不带来它喜欢的礼物,或是不知轻重地往墓中心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听它的语气,你以前似乎与它打过交道。” “两回,实际它在这里也无聊,第二回相识,生生拉着我坐下,给它讲外面的故事,整讲了半天时间才放我走。” “你的相貌……” “它们是生灵,不是人类,不能代入人类的功类,它看到的不是我的外貌,而是气息。” “似乎也不恐怖。” “不是啊,有的生灵,比如它,还讲点道理,有的生灵不会讲任何道理的,碰到它们,便很危险。况且我们是特例,其他人会不会为了通行,送出这么多礼物?” 柳秀讲外面的故事,这个骨灵很喜欢,不过想进去,骨灵则不同意了。不让进去,谁又愿意讲故事给一个骷髅听? “前面会不会有危险?” “有,不过我选择的是比较安全的道路。” “除了你,其他人熟不熟悉这里?” “估计有吧,但少之又少,至少甬罗王做梦也想不到,我会选择万巫公墓当成行军路线。” 走了一会,柳秀说道:“快出去了。” 刚说完,那个骷髅又蹦过来:“小家伙,陪我聊聊天。” “骨大尊者,以你的智慧也看出来了,我们是行军,不能耽搁,下回吧……要么你带着你的臣民,与我们一道出去,我们去打仗,比较好玩。” 宋卫宁毅将开始抓耳挠腮,心想,侯大夫想干吗,拐骗人家? “不行,”骷髅显然没有上当。 “下回吧,下回陪你聊两天。” “五天。” “五天太长了,三天。” “四天。” “一言为定。” 柳秀挥挥手,与它告辞。但它呆在这里确实无聊,柳秀带着大家都快进入第二个大墓了,它还站在一个高坡上望着大伙。至少这份忠诚让大家都很感动,柳秀又向它挥手,三军同样跟着柳秀向它挥手。骷髅这才高兴地跳起来,也向大伙挥着骨手。 “第二个大墓是最轻松的。” 轻不轻松不好说,前面出现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大谷地,不但有许多植物,还有许多奇花异草,根本看不出来是墓地的样子。一个少女飞过来,是人形的样子,极其美丽,不过她后面有着一对大翅膀。 “柳大夫,你为什么带这么多人过来?” 有人立即反应过来,不是姓侯吗,怎么变成柳大夫。 “蝶仙子,稍等。”柳秀向宋卫将打了一个手势,宋卫将点头。别看这个少女长相美丽,但她不是少女,而是人形妖物,能化成人形的大妖,不用说,肯定很厉害。 宋卫将跑到后面,连续搜集了二十几个小包裹,将它们放在地上,柳秀一一打开,里面全是各种花草药材的种子或种苗。 “居然这么多?”少女低下腰,看着这些包裹,眼里闪过喜悦的光芒。不但数量多,许多是她这个药谷里没有的种子或种苗。小青也从柳秀胳膊上飞出来,开心地围着她飞来飞去。 “小青被你养的不错。”少女捧着小青,又开心地说:“柳大夫,你带来了这么多种子种苗,想要什么?” “蝶仙子,我想向你借个路,但你放心,我们不会破坏药谷里任何花草,若你发现有人折药草,不用你出手,我们也会将他斩杀。” “为什么从这里走啊?” “后面有敌人,不得不从万巫公墓借个道逃命。”反正是解释不清楚了,而且这个蝶妖生性平和,不喜战争与仇杀。 “从万巫公墓借道,很危险哪。” “怎么办呢,不然甩脱不了敌人。” “好吧,不得破坏药谷里的药材。” “放心吧,宋卫将,你向后面下令。” 宋卫将向后面三军下令。实际不用下令,一般将士也不敢动手,那怕里面有许多珍稀的药村,但对方可是人形妖物唉,谁敢起贪心。 “柳大夫,皇蛊找到没有?” “蝶仙子,你感受一下。” “真找到了。” “啄啄在向你问好,说你很厉害。” 少女嘴唇在动,柳秀未动,其他人也未动,不过柳秀知道它在与啄啄用意念头沟通。过了一会,她才重新开口:“难怪你变老了。” “没办法。” “你等等啊,”她要飞走,不过想想,又回过头,将这些小包裹一起挎在手上,以至两条胳膊挎得满满的,随着又飞走了。过了好一会,带来了几十株药材。 柳秀看了一眼,皆是延年益寿的药材:“蝶仙子,谢谢啊。” “勿谢,进去可以,勿折我的药草,”少女再次申明。 柳秀收起药材,带着大家跟着她进去,里面不仅有许多花草药材,还有许多虫子在飞舞,猴婆陵瞥了一眼,脸色大变,未等柳秀开口便对后面的人说:“传达下去,一定勿要动手,许多飞虫同样不好惹。” “它们可怕?”宋卫将问。 “这些蜂蝶虫蛾都不好惹。” 论个体战力,肯定不及猴宋二人,不过与绝命河下面的飞虫一样,耐不住人家数量多啊。 柳秀说:“它们都是蝶仙子的部下,生性也平和,只要不动谷内的东西,它们不会发起进攻。” 来到谷中心,有一汪泉水,柳秀说:“传令下去,每人用此泉水,将水壶灌满,前面好一段路,没有可饮用的水源。” 水是有的,但不是什么水都能喝的。 仅是灌水,少女未阻拦,柳秀又说:“蝶仙子,前面是大宁尊者的墓,有阵法,你能不能带个路?” 少女为难道:“有点不好吧。” 宋卫将未听明白,看着柳秀。 70 干净 柳秀解释道:“宋卫将,这里是小宁尊者的墓地,小宁尊者是大宁尊者的女儿,一个罕见的药巫,大宁尊者则是一个阵巫。不过据我估计,宁氏父女多半不是蒙南人氏,而是从中土逃到蒙南隐居的人。” 宋卫将默然。 当年的皇后邪祭案与前太子案,便牵连了许多人,特别是唐皇登基时,更是清算了无数人。 有的人被迫无奈,或隐居到深山老林里,或者逃亡到异国他乡,北狄苦寒,蒙南虽贫瘠,却成了第一选择。 “不但宁氏父女,万巫公墓里还有一些大墓,我怀疑生前主人也是从中土逃到蒙南的,两者区别就是,从中土来的墓地一般比较平和,蒙南本地的则比较凶戾,当然,谁也不愿意有人动自己的墓地,不管是平和还是凶戾,皆是杀机四伏所在。” 柳秀扭过头,继续说:“不过蝶仙子不一样,不但平和,而且十分澹泊,如后面的那个骨尊者,若是我修为足够高,便能将它诱惑出去。” 宋卫将想想那个骷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烦人货。”少女说道。 “咦,它找过你?” “每隔一段时间便来打扰我,幸好它不是我对手,让我驱赶出去。” 原来万巫公墓里这些强大的生灵也有恩怨哪,许多人皆忍不住笑了。其实也正常,虽然它们忠诚地守护着主人的墓,不过时间一久,即便是异族生灵,也耐不住寂寞啊,越是智慧高的,越是寂寞难耐。 “我去说服它。”段羊听了有些心动。 “你不行,心不干净!”少女说道。 “心不干净?” “品德好,贪心杀心不重,杂念少,是谓干净,反之则不是干净。”柳秀解释道。 若是这样,在场的除了柳秀外,找不出来几个“干净”的人了,那怕宋卫将,至少杀心比较重。不要问人家是如何知道的,这些生灵与人类不同,有着一些特殊本领。 “论心灵详和干净,我也不及蝶仙子。” “你还行,”少女摸了摸柳秀的头。 “原来是这样……”宋卫将忽然醒悟,仅凭借礼物还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一颗“干净”的心灵,人家才愿意与你交易沟通,所以那怕其他人来了,带着礼物过来,依然不会放行通过。要么强行攻打,试问准备死多少人才能将两个大墓拿下来?也不值得。 “我再说蝶仙子,无论我修为有多高,也说服不了蝶仙子。蝶仙子生性如此,可想小宁尊者的心性。” “主人是比你干净。” “是啊,可惜未尝一见,”柳秀仰慕地说。 “我也想她。” 这个就没办法了,甚至都说不出安慰的话。过了好一会,柳秀才说:“即便蝶仙子随我出去,我也不会同意,外面的人心太杂。” 宋卫将再次默然。 蝶仙子是罕见的人形大妖,天生丽质,别的不说,恐怕好色的陛下听到后,说不定便向柳秀强行讨要。 “你也不错,我在这里很快乐,”少女说着,手一挥,无数蜂蝶虫蛾飞过来,随着她的手势在天空中翩翩起舞。 宋卫将低声问:“秀也包括品德?” “秀不秀的,别当真,非要说,确实包括品德。我继续说大宁尊者,若是中土来的人,那不是阵巫与药巫,而是阵修与植修。反正小宁尊者没有后人,又过去了许多年,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大宁尊者快要去世前,于前面选择了一个墓址,还布置了一个地阵,虽不及孟天王那座地阵庞大,不过这座地阵很凶险。 小宁尊者与蝶仙子皆参加了布阵,不过蝶仙子有权利放我们从小宁尊者墓地通过,但那是大宁尊者的墓地,她没有决定权,会感到为难。” “是啊,是啊。” “不过蝶仙子,如果你不带路,我们为了逃命,只好强闯过去,会死很多人的。” “他们不干净。” 宋卫将总算听出来了,虽然这些生灵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智慧,但许多方面不同,比如那个骷髅的掩耳盗铃,这个蝶仙子则比较轴。 “我是他们的总管啊,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我能忍心他们死去?” “你很弱,他们怎么成为你的手下?” “除了我,谁能带领他们活着出去。” 少女思考一会:“那行,只此一回。” “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也不准碰里面的东西。” “放心。” 在少女的带领下,大家离开了小宁尊者的墓地,又来到大宁尊者的墓地,柳秀立即向后面传令,让大家不得碰里面的任何草木,又说明了这座地阵的凶险,让大家跟紧,不能掉队。 一个来时辰后,在少女带领下,兜来兜去,终于离开大宁尊者的墓地,少女停下脚步:“柳大夫,前面还有许多地方很危险哪。” “一个个解决吧,蝶仙子,告辞了。” “告辞吧,”少女不是那个骷髅,说罢,转身回去。 “原形是蝶?” “一只王级幻蝶,偶尔误入一个上古洞府,里面有一粒未失效的化形丹,这才变成了人形,后来碰到了小宁巫师,便一直呆在小宁巫师身边,也养成了喜欢种植药材的习惯,当然,还有不同的地方,小宁巫师喜欢种药材,她原形是蝶,除了种药材外,还喜欢种一些漂亮的花草。” “很厉害?” “怎么说呢,她擅长的是幻毒,正好是骨尊者的克星,真实战力,两者差不多吧,加上它们有诸多帮手,即便是真正的天王高手来了,也不敢随便乱来。” 继续向第四个墓地出发,走了几里地,柳秀下令,让大伙以他为中心,列成半圆形阵型,随后徐徐向前出发,忽然天空里飞来许多蛊虫。 “大伙不用担心。”柳秀说着,走出大阵,来到最前面。小青又从他胳膊里飞出来,当然,小青是震慑不了的,不过还有一只蛊……似乎感到啄啄的气息,这些蛊虫停了下来,柳秀进,它们退,不一会儿,忽然四散而逃。 那怕呆在柳秀的气海里,也不能忽视等级的碾压。 “蛊巫?” 其他人莫名其妙,不过宋卫将是知道的,柳秀收服了一只皇级蛊。 “是一个蛊巫的墓,而且里面有两头成年王蛊,小青便是出生在这里,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逃到了蝶仙子的药谷,被蝶仙子收留,后来她又将小青送给了我。不但这座墓,万巫公墓,一共有十一处蛊巫的墓地。” “若是没有啄啄怎么办?”宋卫将问,想想这些铺天盖地的蛊虫,谁能吃得消。 “那只好绕路了,这次行军,得通过十几处墓地,也是我有意挑选的,得符合两个条件,第一个是尽量地沿着直线走,节约时间,第二个便是保持安全。有的墓地,即便我孤身一人,也不敢进去。” “其他禁地恐不恐怖?” “不好说,对于我来说,每一个禁地皆是恐怖之地,一个不小心,便会身亡。但相比于这些禁地,蒙南各个繁华的城市、关卡,会更加恐怖,甚至我都不敢逗留,省怕被人盯上。如果换成猴大巫与段大巫,可能雷霆峡更恐怖,换成宋卫将你,可能虫谷更恐怖,若是方向感不好的人,可能迷雾林与窟浪古林更恐怖。” “这几年你不易。” “想活命了,怎么办呢。但在蒙南这个地方,没有强大的修为,那怕呆在普通的村寨里,也要时时刻刻小心。”柳秀又压低声说道:“所以我挑了落花城柯家寨暂居,落花城是一个小城,柯家寨更是一个小寨子,比较安全。” 柳秀重新提高声音说:“这样的日子终不长了,此战结束,返回大唐,再也不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猴婆陵与段羊跟上来:“侯别驾,你姓侯还是姓柳?” “姓什么重要吗?猴大巫,段大巫,放心,我的来历总管大人与宋卫将皆清楚,很清白。” 那就是真姓是柳了。 但就是到了这里,有的柳秀还是不想说,万一呢。 当然,猴段两人也看出柳秀不想说,人家不想说,不便追问,猴婆陵又说:“为何这些蛊虫怕你?” “我收服了一只皇蛊,就在我气海里,暂时不能出来。” 若是能出来,这些蛊虫还敢飞近?早躲在某个角落慄慄发抖了。 “皇蛊?”两人皆有些茫然,别看他们是顶级大巫,皇蛊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传说中的东西。 “是巧合……小青也是王级蛊。”柳秀挥了挥手:“小青,去寻食吧。” 越是顶级蛊虫越能感到啄啄的威压,两只成年王蛊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看似四周还有许多蛊虫在飞,皆赶不上小青的等级。小青飞了出去,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前面一大片蛊虫居然伏于地面上,小青开始吸它们的脑髓。 柳秀挠挠头,为什么小青最喜欢吸食蛊虫的脑髓呢,看来当年它逃到蝶仙子的药谷,有着一段很悲伤的或者让它很气愤的历史。 猴段二人看着柳秀,又看着小青,忽然柳秀在他们心中变得神秘莫测起来。走出这个墓地,柳秀说道:“大伙吃点东西吧,下面两个大墓皆有些麻烦。” 宋卫将问:“有危险?” 71 公墓 “还好吧,前面两个墓,一个是音巫,一个是幻巫,两个巫师还是一对夫妻,但我还是怀疑,他们也是来自中土的修士。” 类似的人数量不多,也称不上罕见,比如段羊的祖父便是从中土来避祸的修士,现在他祖父早去世了,他祖父的仇家同样不会在人世了,也能回去了。不过段羊本人因此家世,成了气巫双修的人,会巫术,也会正宗中土的气修法门。 大伙吃了一些干粮,柳秀先是拿出那根白头蛛丝绳子,除了这根绳子,还有其他十几根绳子,但这些绳子皆很细,不过不需要它们承重,细一点更容易携带。柳秀让大伙将它们结在一起,一共四组,结好后,又从宋卫将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包裹,能者多劳了,宋卫将修为高,便要多背一些东西。 柳秀打开小包,从里面拿出几个大瓶子,说:“这里面是我配制的清心丸,有着静心定神的功效,每人上来,领一颗服下。” 分完了清心丸,柳秀又拿出许多黑布条:“大武宗以下者,皆用它蒙上眼睛,然后拉着绳子,跟着绳子向前走。” 修为越高,心境越高,越不容易被迷惑。 达到大武宗,已经算是超级强者,放在落花城,便是最顶尖的高手,整个军中也只有十几个人。不过有十几个人维持着秩序,其他人便不会掉队。但即便是如此,柳秀又将小青放出来:“小青,发现有人不对劲,叮上一口,莫放毒。” 柳秀只是出一张嘴,宋卫将立即下去安排,很快,三毅人马分成了四组,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名大武宗以上的高手护卫与提醒。看到大家排好了长队,柳秀说道:“跟我走吧。” 宋卫将在后面问:“侯别驾,你不蒙眼?” “宋卫将,我的情况有些古怪,虽修为不高,心境还可以,你勿用担心。” “也是,”宋卫将哑然失笑起来,那只蝶妖都说柳秀心“干净”了,这个干净不仅是不贪,杀心不重,也包括心境。 柳秀继续说道:“第一个墓是幻像,很是厉害,大家注意,莫被迷惑。” 虽然柳秀再三提醒,宋卫将等人进去后,有的人还差点被迷惑,并且各人看到的幻像皆不一样,如宋卫将看到的便是狐山之战的惨相,差一点让他拨出剑来。 他还好一点,有的人,比如鲜于仲枢的亲兵卫队副队尉蒋莫便一下子沉陷进去,开始脱自己的铠甲,幸好小青及时飞过去,狠狠叮了一下,才让他清醒过来。 蒋莫红着脸羞愧地低下头。 “蒋队尉,不要紧,我第一次来,比你还不堪。”柳秀安慰道。 蒋莫哭笑不得,你是什么修为,我又是什么修为? “阵法?” “有阵法,可能还有其他的一些布置,反正大家只要注意一点,便能平安过去。” 越往里去,幻觉效果越厉害,不但有好几次宋卫将都差点中了招,有的士兵即便蒙上眼睛,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走出来,几乎七成将士身上都冒出了冷汗,宋卫将看着柳秀,有的人还好一点,那是他们蒙上眼睛的,未蒙眼睛的,自始至终很正常的,也只有柳秀一个人。 但是柳秀的修为……好吧,先不提修为:“侯别驾,你看到了什么?” “幻终是幻,杂念越少,看到的幻像越少。” “未看到?” “也看到了,假的终是假的,心境与意志跟上,便不被迷惑。” 李平在边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昨天他与柳秀交谈,问修炼的情况,应当还可以,至少比柳秀想的要好,但只能说活命的几率已经无限地放大,武王肯定与柳秀无缘了,那怕是武宗也会很困难。 所以非要谈修为,柳秀是没办法的。 然而何谓逆天的天资,不仅是修炼天赋,还包括智慧、勇气、信念、意志、心境,这种意志与心境是天生的,与修为无半点关系。不过宋卫将也反应过来:“你刚才与蒋……” 肯定是假的,那是安慰的话,怎么会比蒋莫不堪呢。 “看破就行。” 看破不能说破。 当然,真金不怕火炼,无论是鲜于仲枢或是宋卫将,随着与柳秀相处时间越长,越能明白柳秀最秀的含义。 “诸位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前面便是第二座墓,其是幻音,更凶险。” 这些墓不是挨在一起的,远的能相隔十几里路,然而这两座墓是“夫妻墓”,几乎便是连在一起。过了一会,柳秀又分发清心丸,若是没有它,那怕蒙上眼睛,刚才整个大军也会失控。接着又将布条烧掉,用不上的东西,便会陆续烧掉,减轻大家的负重,另外便是毁灭踪迹,甬罗王已经广派斥候,柳秀不知道,但用不着知道,猜也猜出来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每一个地方都有能人奇士,不能过高地估计,更不能过低的估计,说不定就会有机灵的斥候闯进来,人家不硬闯,顺着边缘地带绕,留下的东西多,便容易让他们发现。 休息一会,柳秀将四组绳子,每两组绞成一组,然后在每个将士腰上绕上一道,并且打上一个结,因为绳子长度有限,几乎每一个人都挨在一起了,姿势有些别扭,但为了安全,也管不了那么多。 还有几个人未系上绳子,不仅是修为,各人心境与意志皆不同,原先不知道,但走了一遭后,柳秀全看在眼里,比如猴段二人,虽然修为高,加上巫术,战力十分可观,不过刚才表现的很不好,也被绳子系上。 出忽柳秀意料的不是宋卫将,而是郭松,与柳秀一样,几乎未受影响。要知道他神魂的伤势才刚刚医好,还不能称为完全康愈,可想其意志的坚定与心境的强大。 “难怪中了钉头咒还能熬了那么多天。” 各人的高下,与柳秀无关,他只是临时性的主将,出了雾山,会立即将职位交给宋卫将。 柳秀又从几人身上拿出小包裹,从里面掏出大量耳塞,可它们不是普通的耳塞,只要堵住耳朵,几乎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是几乎,一旦进了前面的墓,还会受到影响。 分发好后,柳秀说:“将它们塞紧。” “你不塞?”宋卫将讶然道。 “我来过三回了……”实际这两座墓对柳秀的神魂锤炼会产生极大的好处,但柳秀马上想到自己这样做,未免会太另类,这是大军,这是一次重要的军事行动,不能自私地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于是也塞上了两个耳塞。他这个敷衍的表情……又让宋卫将感到无语。 柳秀在前面带路,小青呆在柳秀肩膀上,看着后面的将士,主要是盯着几个未系绳子的人,一有不对,给他们来上一口。 三千多唐军再次鱼贯进入下一个大墓,刚进去,便有人中了招。 尽管塞了耳塞,耳膜里依然传来软绵的靡靡之音,使人昏昏欲睡。不过大家是连在一起的,那怕有人中了招,也被其他人带着强行向前走。越往前走,幻音越厉害。最后连柳秀也时不时回来,拍打着中招将士的脸,让他们清醒过来。 如此,大军速度必然越来越慢,走出来时,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几乎所有人冷汗淋漓地拨掉耳塞,柳秀平静地说:“刚刚好,到了晚上,幻音会更厉害。” “果然真的很恐怖,”宋卫将说。 刚才他同样中了好次招,以至小青叮咬他时,似乎都带着鄙视的表情,那意思分明是说,你可是中位武王唉,定力居然如此地差。实际宋卫将脾气还可以吧,其他方面也不差,否则鲜于仲枢不会让他去雾山北边请高克直,主持雾山之战。 “大家随我来,”柳秀带着大伙走了七八里路:“就在这里扎营吧。”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才是真正的公墓。”柳秀说着,在地上划了一幅地图。 万巫公墓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核心处才是当年雾山兽潮之战埋葬烈士的场所,或是柳秀所称的“真正的公墓”,不过这里虽是公墓,却是公墓的边缘地带,整个大军的行军路线都属于万巫公墓的边缘地区,否则不是经过十几座大墓,而是几十座,甚至上百座大墓。 真正危险的便是后来陆续加入的大墓,早先的公墓是唐军主持安葬的,没有机关,罕有异常生灵,相对要安全一点。 “还是要小心,依然有危险,这些生灵未必全呆在主人的大墓里不动弹,偶尔会串门或觅食,夜幕降临后,必须要分出值夜与巡逻的士兵。” “前面还有几座大墓?” “八座,若无意外,后天中午,我们便能穿过万巫公墓,从这里出去。”柳秀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一个地方说道,不是唐军的地图,乃是他本人亲自绘制出来的地图,更准确更详细。 大伙顺着他所指的地方向西南方向看去,眼睛全亮了起来。 “休息吧,还有两战,我们便能回家。” 大伙开始休息,宋卫将未走,问:“你来过四回?” “进来了四回,不过这里只有三回,之所以来这里,便是前面有一个蛊巫的大墓,第二次去那个蛊巫的墓地时遇到了危险,我只好向北逃,然后结识了那只蝶妖。” “上古真是一个神灵时代,连化形丹那样的物事都有。”宋卫将慨叹道。 “这个,我也与蝶仙子交流过,那时她便是一只成年王级蝶虫,不然化形丹也起不到效果,神灵的事,虽然孟天王中了神灵的毒,试图开凿天路,强登天柱山,不过他有的看法我是比较认同的。 所谓的神灵可能大多数就是更强修为的修士,为什么孟天王会迷了心窍,因为他个人的修为,几乎达到了这个世界的极限,经过他再三推算,若是将气海的灵湖聚起一轮丹阳,那便会更强大。 是一种可怕的强大,一旦成功,他几乎能称为举世无敌,那怕来了大量军队,都不是他的对手。” 72 结小仇 宋卫将乃是武王,柳秀所说的,能更理解。 如天王可不可怕,是可怕,然而遇到一千军队时,能不能击败这支军队?不能。 因为只要有一千将士,必然会有许多武宗,武师,武士,结成战阵,耗也将一个大天王耗死了。不过若是一群由武士武徒组成的军队呢,那么一名大天王闯进去,必然是砍瓜切菜一般,将这一千人马全部歼灭。 柳秀继续说道:“然而他每次尝试快要成功时,因为天地的拘束,那轮巨阳皆瞬间消散,不过只要成功了,不但会更强大,还会有更长的寿命,于是他抱着一种想法,天柱山上或许有神灵的存在,即便没有,也会隐藏着成神的秘密,不是成神,而是如何突破天地极限的秘密。” 这种对真理的讨索,柳秀是支持的,不过孟天王的做法,柳秀是反对的。 天柱山就在哪里,千万年未有变动,有本事你自己攀登,为何想着用无数条人命去堆一条天路? “你说的有道理,可能是数万年前,天地有了变动,然后这些强大的修士一起逃离走了,于是世间留下了种种神灵的传说,也发现了一些不能解释的遗迹。但他们逃到了什么地方?” 柳秀一摊手,谁能知道? 大武王朝强大到了极点,于是发出大批船队,去海外寻找神仙,结果还是未找到。 “应当会有真正的神灵。” 柳秀点头。 比如契约的立誓,以及各种白祭、黑祭与蒙南的邪祭,那种力量就不能用更强大来比拟了。他看着远处,他是“后天”阴阳眼,能看到远处有三两游魂野鬼,只是三军强者多,煞气重,全部不敢靠近。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军继续出发,走了十几里路,前面有一个小湖,但湖水不能饮用,湖水不是重点,大军陆续拿出许多肉食,不过这些肉食全是密封的,不然首先蝶妖便不会让大唐从药谷通行。 大量肉食倒下去,几十名士兵迅速撤回来。 闻到了血腥味,四头巨大的蟒蛇从小湖里游了出来。 “什么级别?” “它们叫铁头络纹蟒,纯力量,几乎相当于大武王级别,其鳞甲坚硬,百毒不侵,很难杀死。” “与蛟龙湖里的蛟龙相比呢?” “力量上应当相仿佛,不过智慧不及,一对一的情况下,真打起来,远不及那些蛟龙。” 说归说,如果柳秀他们选择强攻的话,仅凭借这四条巨大的铁头蟒,便能让唐军折掉上千兵马,但也不会强行去打,更没必要将兵力浪费在万巫公墓里。 但到了它们这一级别,虽及不上蛟龙的智慧,也有了一定的智慧,四条巨蟒开始进食,并且轮流着有一两条巨蟒警惕地看着远处的唐军,柳秀不会命令强攻,不过四条巨蟒也感到这支军队所带来的压力。 “居然有大巫养这种巨蟒。” “有啊,若是往万巫公墓深处去,会有更多千奇百怪的生灵,可我推测,两条老蟒才是这里的巫师豢养的战宠,余下的,可能是它们后来生下的孩子。” “它们也忠诚?” “不是忠诚,它们食量大,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止两个孩子,不过放在这里,它们往哪里去?出去了,多是死路一条。” 不是被人杀死,而是被其他大墓的一些生灵,或机关杀死,那只好乖乖呆在这里了。 “列阵,警戒!” 三军列起战阵,拿着武器,在柳秀带领下,绕过四条巨蟒继续前进,可能四条巨蟒不大乐意,不过有了充足的食物,加上看这支军队看上去很不好惹,于是只是不满地吐着蛇信,并没有追过来。 “二弟,不知道甬罗王的大军有没有到达大肚峡?”李平跟上,低声问。 “今天是他们拨营的第八天,应当到了,说不定连押运物资的后军都进入了大肚峡。” 标准的行军速度,一般带着大量后勤物资的大军,是日行近百里,若是完全轻装前进,约是近两百里,稍带一些物资的,近一百五十里,因此鲜于仲枢让三军准备五天干粮,余下一起烧掉,有了五天的干粮,抢一抢便能到达水牛城。 或如李平、郭松他们这十毅兵马,因为沿途提供了供给与休息扎营的场所,便是以近两百里的速度南下葫芦城。 还能更快,不过那是突发式的急行军,不能持久。 雨雾谷到大肚峡约为近四百里路,但自清水渡到大肚峡则延长到了近五百里路,因为是大军前进,不可能走小路了,还要绕上百余里路。实际上柳秀带着大家走这条路,到清水渡的路程是相仿佛的,只是这条“路”更差,更凶险。 甬罗王的军队鱼龙混杂,速度会更慢,但甬罗王不是凡夫俗子,必然进行一些整顿,越往后去,他们的军队行军速度会越快。 眼下的速度,柳秀一直没有参战,只凭借一些听来的消息判断,也不大好说,不过两万多人马凭空消失,即便后军跟不上,甬罗王也会亲自带一支人马过来察看情况。 “甬罗王能不能发现真相?” “暂时很难发现真相,不过时间一长,应当能找出真相,漏洞太多了,比如义阳城,只要斥候去了义阳城认真打探,便能听到古族人的消息,以甬罗王的智慧,必然会产生怀疑。 还有他的纳镯,现在也知道落入唐军手中,原先是在他儿子手上,于是又会往孟王墓上想,便会想到夜魔毒。凑巧,之前鲜于仲枢又派了一支军队去了雾山。 这些线索拢在一起,甬罗王便能渐渐推算出真相,只要猜出来,想寻找答案不要太容易。 不过运气好,能拖上两三天。” 对于鲜于仲枢他们的人马来说,那怕拖上一天也是好的。 不但是能拖时间,关键是双方的大军已经拉开了很远的距离,纵然再派前军追击,又要花上好几天时间。而且如何分兵,甬罗王同样会头痛,因此前几天,柳秀说了一句话,雪蕃人到来,增强了甬蒙的实力,但也是最大的漏洞。 甬罗王帐下还有一万多名雪蕃骑军,可出现这情况,还会听不听他的调动?不听调动,甬罗王能不能凑及一支强大的骑军用之紧急追击?凭借步军追,得了吧。 但想撤回唐国,道路太远了,特别是葫芦城,还有一些官员的家小,撤退的速度便会慢下来,依然有变数,因此得看未来柳秀这支军队能不能成功,若是不能成功,那支唐军能安全撤退的几率不过是一半之数。 鲜于仲枢的军队昨天晚上抵达了水牛城,这一行不是很顺利,那后面没有追兵吊着,一路上已经有了一些小障碍。 若是后面有追兵,则会如柳秀所说,仅是沿途各部,便能让唐军好好喝上一壶。 不过未看到追兵,各部胆子终是不壮,障碍不多,加上轻装前进,速度并不慢,但这样的行军,抵达水牛城时,多少有些劳累与心累,于是休息了一夜。 天亮了起来,鲜于仲枢开始做一件事。 那天临别前,柳秀与他说了几句话。 第一句话便是,总管大人,大军撤到水牛城,你打算怎么做? 为什么狄人喜欢入侵中土,中土百姓多,比较富庶,随便攻下一座城池,便能从方圆数十里处搜刮到大量的供给与财富,但中土的军队想入侵狄人,则很难获得供给,那只好从后方带着大量供给过来,速度那能快得起来。 蒙南要稍稍好一点,但同样是地广人稀的地方,因此从葫芦城起,鲜于仲枢便在计算着如何凑集粮食与其他的供给,甬罗王大军未发,也提前从后方抽调了大量供运,利用水路运向清水渡。 最关键的地方出来了,粮草与供给! 自大肚峡到水牛城,沿途有许多部落,不过这些部落多者不过千余户人家,那已经是大部落了,少者只有几十户,面对着数万大军,能提供多少供给。 若是想阻挠追军,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将水牛城的百姓一起驱逐出去,然后一把火将水牛城烧掉。 但这话儿,鲜于仲枢如何能说得出来? 柳秀又说了第二句话,乌蒙许多部落巴不得甬罗王前来,那怕雾山诱导了大家,还有不少部落会支持甬罗王。但甬罗王真来了,真的统治乌蒙,就没有矛盾了? 家花没有野花香,真的是野花来了,才知道它们不但不香,也不好看,更难伺侯。 鲜于仲枢便问,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唐军从水牛城搜刮出来大量粮草物资,总体上采取的是安抚政策,随后许多乌蒙与唐国的商人带着大量物资到来,又过了这么多天,许多头领还主动释放回去,以水牛城的地理位置,必然已经重新聚集了大量粮草与物资,到时候,这些粮草物资便全成了资敌的物资,甚至连人都成了敌人的战士。 柳秀说了第三句,我们结小仇,让甬罗王结大仇。 主要鲜于仲枢不贪,若是换成李说来,绝对不会采纳柳秀的意见。 柳秀率军离开,鲜于仲枢目送,随后说了一句评价,此子被元脉拖累,否则便是第二个金枪天王。 之所以说出这个评价,便是这个“结小仇”。 73 战俘 之前唐军从义阳城得到大量财富,特别是元石与一些珍稀的药材,只要沾到了修炼的,价值皆很昂贵。这些,有的分发下去,有的放在纳镯里,有的放在大肚峡。 两万多名敌军全没,也搜刮出来一些财富,特别是雪蕃人,让他们替甬罗王卖命那是不可能的,但抢起东西,比谁都厉害。 于是大军开始在全城行动,但不是抢,而是买,挨家挨户的搜查,将各家的粮食与物资一起搜刮出来,仅留下两三天食物。 结小仇,便是让仇恨不能太大,因此以一倍半的市价“买”下来,为了公平,鲜于仲枢还派出大量执法队监督,随后将这些粮草与物资一起集中,放火烧掉。 唐军走了,水牛城里的人全部在发呆,还有几个甬罗王暗中派来的斥候更是傻了眼。唐人这么干,太过缺德。 只有两三天食物,水牛城不是小城,乃是甬蒙第一城,近十万户人家,一天得消耗多少粮食,那只好出城四处购买吧。如此一来,不但水牛城没有多少粮草物资,连带着周边数百里的地区,粮食物资也开始紧张。二更时分,甬罗王接到斥候禀报后,气的差点吐血,唐军能在水牛城这么做,也能在葫芦城、乌河城、巨石城这么做。 没有了粮草,三军如何追击。 他去找雪蕃的主将逻普罗,若是雪蕃不发兵,加上唐军做了如此缺德的事,三军是无法追上的。 逻普罗便问:“甬罗王,两万多名大军莫名消失,你如何保障我们的安全?” 我们出军,或者你们再凑几千人马,但怎么凑也凑不出来两万骑军,唐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干掉两万多名前军,同样能吃掉这一万多名骑军。关键双方已经产生裂痕,雪蕃人前来,不但强抢财物,有的人还再三挑衅甬蒙的将士,迫不得己,甬罗王只好劝逻普罗将一半雪蕃军队撤回去。 苍海是甬罗王的老巢,不容有失,雪蕃人撤掉一半军队,甬罗王也撤掉许多军队相随,实际是变相的看守。这让逻普罗如何满意? 逻普罗又问:“水牛城已经没有了粮草物资,大军紧追下去,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或者在马背上负带粮草?” 唐军仍不能称为安全,离开水牛后速度仍很快,到了咽喉峡,与前方的伤员会合后,速度会越来越慢。特别是鲜于仲枢自摆乌龙,同意了诸健卫将的计策,招拢了一批水牛城的强者,尽管他们家小提前好几天便开始撤离,因为有老有少,又携带着许多辎重,一旦会合后,那怕强迫他们丢下这些不必要的辎重,撤退的速度也会严重下降。 ………… 终于出来了,三军发出欢呼。 柳秀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万巫公墓里很凶险,但对于这些将士来说,这不是危险之旅,而是一次难得的体验机会。 “侯总管,敬佩敬佩。”猴婆陵拱手说道。 不进来不知道,一进来吓一跳。 若不是柳秀的熟悉与智慧,三千多人马不要穿越过来了,未抵达“公墓”,可能就全军覆没了。 “勿用,各人皆有所长所短,我恰好将我的长处发挥出来,也幸好鲜于总管的信任,不然也不会有这次行动。开始做正事了。” 柳秀又拿出一幅地图,这幅地图范围很小,因此每座山峰都标注出来了。 “前面十余里处有一个小山寨,六十余户人家,于副毅,你率领两队人马,先行从右翼绕到他们的前方,李毅将,你率余下九队人马,抵达他们的右部,宋卫将,你与猴大巫跟着李毅将的人马侧应。褚副毅,你率领两队人马,先行从左翼绕到他们的前方,郭毅将,你率余下九队人马,低达他们的左部,江队尉,你与段大巫随郭毅将的人马侧应。 记住两条,一,不得放走一个人。二,这个寨子寨民还算善良,我来过一次,吃过一顿饭,算是受了一些小恩惠,不反抗不准格杀,反抗不激烈,也尽量拿下,不得出人命。” 但这个要求不难,虽只来过一次,柳秀还算是稍稍了解,这个寨子比柯家寨的人要稍稍强大一些,可几名强大的人,不过是武师级别,说不定都被甬罗王征走了。 两毅人马离开。 “宋毅将,秦副毅,蒋队尉,我们也出发吧。” 到了这里,他们携带的行李已经不多了,几乎接近于轻装前进,速度很快。 一会儿,来到这个安静的小山寨。 寨中几百名百姓全部被唐军捆了起来。 宋卫将说:“未造杀戳。” 现在宋卫将渐渐了解柳秀的性格,不大喜杀生,如在大肚峡,明明一计便将两万多敌人弄死掉,但柳秀脸色似乎不喜。还有一路过来,宁愿麻烦一点,刻意配出迷魂药,让猴段二人将那些猎户、采药人打昏,也不愿意杀人灭口。不然也不会有那个蝶妖的评价,干净。 柳秀只来过一次,而且他现在“变老了”,没有寨民认出来。 他来到这些寨民面前,拱了拱手:“让诸位受惊了,委屈一天,明天我会将你们释放,嗯,这些是补偿。” 说着,他拿出近百块中品元石。对于这个贫困的寨子,它们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几百个寨民看着他,虽不知道这支唐军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们是敌人唉,这样,不免太好了吧。 “将他们带到后面看押起来。” 诸士兵带拿着这些元石,将寨民推到后寨几栋较大的屋子,看守起来。 柳秀又挑了挑,是山中的寨子,皮肤肯定好不起来,因此柳秀挑出三十几名皮肤黝黑略有些削瘦的士兵,让他们换上这个山寨寨民的衣服,分成三批于村寨四周轮流巡逻。 余下的将士一起进入各家,吃东西睡觉。 “猴大巫,段大巫,麻烦你们了。” “放心,侯总管。”两人开心地说,能平安抵达这里,等于计划成功了一大半,回到唐国,将会有逆天的功劳等着他们瓜分。最大的一块必然会被这个神奇的大夫与宋卫将拿走,不过他们两人同样会拿掉一块肥美的功劳。 二更时分,猴段二人返回。 “清河渡只有二十七艘船……” 大约因为两万多名前军消失,甬罗王重新下令,开始从后方聚集大股兵力过来,仅是三河镇,便聚集了一万多名士兵,当然,也不完全是士兵,有的是当成民夫用的。后面估计可能有更多的军队赶来,他们未来,无所谓了,不过眼下也不算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敌人兵力多了数倍。 这些士兵是从各个部落征招过来的,有点乱,算是好消息,于是天稍黑时,猴段二人捉来几名俘虏,反正人多又混乱,少掉几个人,敌人不会注意。 通过一番逼问后,得到了一些大约的情报,更机密的,这几个人是不知道了,但也通过他们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并且是好消息。 腾阳城不知道与甬罗王发生了什么,直到昨天才送来大量物资,清河渡的那些船便是腾阳城的船。因为来的晚,船上还有许多粮草物资未卸下来。 余下地区的物资全部送了过来,不过甬罗王只运走一批物资,也就是随军开拨的那批物资。 若是此战大捷,便能胜利地完成柳秀之前的计划。 “这还不是好消息,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快说吧,时间紧迫,莫卖关子。”柳秀本着脸说。 在他眼里,最大的好消息,不是船,而是天气。 雨雾谷多雨多雾,今天晚上雾气浓厚,却是难得的晴朗天气。这种天气才是最有利于下面行动的天气!然而时间是很紧张的,猴段二人将情报禀报后,柳秀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决策,三军随着立即开拨,否则天一亮,会失去奇兵作用。 事情轻重两人是知道的,猴婆陵说道:“此时三河镇里有不少唐军战俘。” “啊。” 几乎所有人眼睛一起亮了,因为下面还有一个清水城,可能比较难啃,将战俘解救下来,他们便是战士。宋卫将急迫地问:“有多少战俘?为什么将战俘押到三河镇?” “这些人皆是从后面抽调过来的,以前全是百姓。” 大家点头,乌蒙的习惯,和平是百姓,战时便是战士。 “但这些人来自各个部落,配合差,不能发挥出他们的战斗力,甬罗王将大批战俘押到三河镇,让他们修仓房,打造符阵车,甬蒙自己的人则于三河镇每天集结操练。” 这个也容易理解。 理论上,三河镇已经完全成为甬蒙的大后方,不用担心有人来解救唐军的战俘。但是三河镇还有不少活计,仓房有多大,暂时不清楚,不过一会儿猴段两人会说的,可除了仓房外,这些物资运送到前方,不可能用笨重的普通辎重车,那只能打造一辆辆符阵车,这个工程量也不小,正好战俘派上了用场。 唐军也一样,用战俘修建南峡关……但甬蒙人明显更残忍,猴婆陵继续说道:“之前似乎押送了近万名战俘过来,然而甬蒙人十分凶残,不但让战俘昼夜干活,还不时地毒打凌辱,现在只剩下不足五千名战俘。” 有不少人气愤的直咬牙。 到是柳秀很冷静,继续问:“船上有多少人?” “船上不过是一群船夫水手,几乎没有士兵。” 这也算是好消息,没有这些船,柳秀他们便死定了。 柳秀又拿出一张地图。 “侯总管的记忆力真的惊人,”猴婆陵再一次惊叹,这不是地图,而是一张三河镇的实景图。 那……不是柳秀记忆力惊人,尽管还行,但与柳秀无关,是小智的功劳。 “这些天,甬蒙人增加了一些新的建筑。”猴婆陵随手在这张实景图上做了一些补充,新建的建筑不太多,主要是几个大仓房,几乎全是战俘修建的。猴段二人还逼出一个好消息,甬罗王手下有一个很能打的名将叫罗真,但他未渡河,而是率领数万大军与一半雪蕃军队返回苍海。 “靠人不如靠己啊。” 主要大家根本未想到,若是提前知道雪蕃出兵,实际上这样的联军,以前还有严重的矛盾,很容易出问题的。 江队尉有些急,你怎么不问重点呢? 74 三河镇大捷(上) “战俘关在哪里?”江队尉抢过话头,问道。 “江队尉!”宋卫将喝了一声。 战俘肯定很重要的,可是打不败敌人,又如何解救战俘,并且与战俘相比,此战最大的目标乃是催毁敌人的粮草物资!说句不好听的,那怕此时三河镇有许多敌人,为了这个目标,大伙也要硬着头皮往前冲。 江队尉也醒悟过来,此战,主将不是他,不是宋卫将,而是柳秀。 他搓着手:“侯总管……” “无妨,但你也不急,该问的时候我会问。”柳秀转过头:“有没有打听到敌人主将的消息?” “有,叫罗邱,据说是一个准天王,但你知道的,蒙南多数准天王、天王,皆不能当真,登天了,不过是一个大武王。具体情况,几名俘虏不清楚,我们也不清楚,若是高大巫医在此,那便好了。” 高克直在此,那是不可能的,那么多伤员呢,还有不少重伤员,难道不管? “强者多不多?” “几个俘虏也不清楚,但据我们估计,不会太多,少数随罗真返回了苍海,来不及赶过来,甚至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两万多名前军失踪的消息。余下大多数则会随甬罗王去了大肚峡。” “敌人防卫如何?” “有不少巡逻的人,不过与正常的军营相比,要松懈不少。” 说到这里,猴婆陵眼中出现狂热。 不是松懈,换谁,也想不到数千名精锐的唐军居然能穿过万巫公墓,绕到三河镇的北方。 接下来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罗邱等主将住所位于何处?” “在这里,”段羊指着一处建筑说。 “镇公所?” “是镇公所,甬罗王兵渡清水河,便将镇公所改为了指挥所。” “士兵分布情况如何?” “分散在原先各个镇民的家中,早先未建好仓房前,粮草物资也放在百姓家中,后来建好了几座仓房,才将一些物资转移到仓房里,不过镇上有些人家仍放着大量粮草物资。” 最后才是战俘:“战俘关在什么地方?” 猴婆陵指着镇公所边上的几栋房宅,原先住的皆是大户人家,房屋多:“就在这几栋宅子里。” 好了,二人已经打听到足够多的情报。 柳秀闭上眼睛,推演一番开始下令。 “宋卫将,小宋毅将,江队尉,猴大巫,段大巫,临近三河镇时,你们五人先行潜入镇中,前往镇公所,若是罗邱不太强大,身边强者又少,想法设法将之格杀。若是他身上强大,身边还有若干强者,都到了这地步,没必要与他们拼命,那么想方设法,与他们缠斗,不给他们指挥安排的时间。” 不拼命,五位武王级高手,想保住一条命,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陆毅副,你抽调三百名水性好会驭船的士兵,以及剩下来的一些物资,随我、刘大夫、李大夫、乐大夫一道,临近三河镇时,不用管三河镇的战事,前往清水渡,将二十几艘船只全部控制住。” 陆毅副便是汪毅将那一毅的副毅将,裴如安要烧船,陆副毅将一直不同意,事后鲜于仲枢将汪毅将斩杀,却未处置陆副毅将。 之所以柳秀讨要他们这一毅人马,不是这些一毅将士战斗力强,而是大肚峡大捷后,为了未来保障清水渡的安全,鲜于仲枢刻意将军中水性好的会驭船的将士一起抽调出来,重新编置一毅人马。 有船还不行,还要有会驾驶船只航行的人。 “好,”陆副毅将转身离开,下去抽调人马。 “于副毅、褚副毅、秦副毅,你们各自从各毅中抽出最强的两卫人马,带着黑火油,分别自三河镇左中右杀入镇中,勿求杀戳,主要是放火,以便让敌人产生更大的慌乱。 大火蔓延后,勿用管其他军队的情况,立即去解救战俘,将战俘解救出来,迅速查找敌人器甲器械药材的位置,尽量地将这些器甲器械药材趁火势未蔓延时,抢救出来,特别是药材。” 宋卫将暗暗点头,即便唐军,抓到战俘后还会拳打脚踢,那些俘虏放在甬蒙人手里,还不知得折磨成什么样子,这条安排说明了柳秀的心细,至少自己暂时就未想到药材。 柳秀继续安排:“再留下一支人马护卫各个战俘与伤员的安全,再派人去清水渡向我汇报,我根据情况再行安排。” 前段时间在那个山谷,三毅人马训练的内容就包括小阵型的配合。 “郭毅将,你的任务最重,从余下两毅中各自抽调三队人马增补实力,然后自镇西开始,向镇中心方向杀敌,不要纠集于杀了多少敌人,主要给敌人产生一种压迫之势,让他们不战而溃,再逼迫他们向东逃跑。蒋队副,你将小宋毅将的人马接手过来,自南开始配合郭毅将的中军进行掩杀,李毅将,你率余下兵力自北开始,配合郭毅将的中军进行掩杀。 若是敌人大败,除了于将军三人与他们所率的六队外,余下各毅将分别归队,各队尉也分别带领部下归还各毅,由宋卫将接手指挥,蒋队副负责传令,江队尉负责督军,执掌军法,继续追击。但不要追得太远,十到二十里即可,宋卫将,你视情况而定,然后迅速返回。 若有可能,尽量地抓捕几名敌人的将领,好逼供一些消息。 你们再各自通知属下,凡是负伤重者,尽量地向战俘处集结,以便及时安排人手抢救,到了这里,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安全回家。” 柳秀说完,又点了一名士兵过来,非是他强大,而是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这名士兵方向感很好,柳秀留下他看守着这个山寨的寨民,一个时辰后放人,不用全放,解开三五个人的绳子,让他们自己给自己人松绑了,随后前去清水渡,与柳秀会合。 诸将领命下去,开始集结军队。 这里离三河镇还有五十多里路,太近了,柳秀也不敢过来。 不过大家几乎是轻装前进,速度很快,一个半时辰后,才刚刚进入四更天,大军临近清水渡,得从西往东杀,一是能控制住船只,二是让敌人产生有活命的想法,便有许多人会逃跑。若是从东往西杀,西边便是清水河,那只有拼命了,虽然敌人是杂牌军,但数量却是不少的,至少会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柳秀打了一个手势,大伙放慢了脚步,这里离清水渡与三河镇已经很近了,好在夜雾越来越重,很好地掩护了大军。柳秀又看了看夜空,透过浓浓的雾气,能依稀看到一两点星光。 “天助我们。” 苍天才不会管一群凡人的厮杀呢。 然而这样说,多少能鼓舞大家的士气,不过也确实,在雨雾谷,这样晴朗的夜晚还是比较少的。 三军蹑手蹑脚地走了一里来路,透过雾气,能看到右边清水渡与左边三河镇模糊的身影,忽然前面来了一队巡逻的敌军,正常,不可能一点都不防范。 柳秀点点头,宋卫将五人会意,五条人影借助雾气的掩护,迅速向三河镇扑去,如同飞一般。 “修为啊。” 柳秀看着他们飞奔的速度,眼里露出一丝艳羡,这两天宋卫将开始赞叹“智慧的力量”,去TM的智慧的力量,谁不想更强大。 “开始吧。”过了一会,柳秀估计宋卫将他们离镇公所不远了,下令道。 大军迅速分成七股,余下四股皆未打火把,打火把的便是于副将他们,不是为了打火把,而是为了便于放火。 巡逻的敌兵也发现了他们,开始大叫。 但这是四更时分,况且谁能想到唐军能杀到三河镇来,皆睡得正香,他们能叫醒几个人。 还未等他们叫完,郭松已经率领中军杀过来了,十几个敌兵就像灰灰一样,被瞬间碾灭。 “我们走吧。”柳秀对陆副毅将说道。 他们扑向了清水渡口,渡口停泊着四十几艘船只,有近二十艘是小船,或是小渔船,那个可以忽略不计,盯的是腾阳城运物资的船,一共二十七艘,十五艘是大船,十二艘是中等船只。 柳秀又打了一个手势,大家放下大背包,柳秀说道:“以驱为主,以夺船为主,尽量不杀戳。” 陆副毅将与诸将士听了好笑,好吧,算是说的有道理,主要是夺船。 三百唐军以火为单位,分别扑上了各艘货船。 船上有的人惊醒过来,有的人继续睡在梦乡,但不管有没有惊醒,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船夫水手,如何是全副武装的唐军对手,急切之下,许多人往清水河跳。 也有一些凶悍之辈,如前面有两个大汉,看到柳秀一人站在岸边,以为柳秀好欺负,他们从船上逃下来后,向柳秀扑来。 什么修为,看不出来,不过看他们跳下船的样子,也不是太强。 柳秀喝了一声:“小青,弄死他们。” 小青飞过去,一人叮了一下,在万巫公墓里,它叮了不少人,不过叮与叮不一样的,这次是带着毒素叮的,两人踉跄了一两步,便载倒在地。 那艘船上的鲁火长也急了,现在皆承认柳秀神奇了,不过这个侯大夫修为低啊,怎么疏忽了侯大夫安全呢,他着急地大喊:“侯总管。”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柳秀冲他挥挥手。 一会儿,二十七艘货船全部夺下。 在柳秀指挥下,陆副毅将将它们拢在一起。 柳秀登上船看了看:“分出一半兵力警戒,余下的……先计算一下,除了一些贵重物资外,若是粮草,不是我们三毅人马,将五千名战俘也得计算上,算是八千人吧,保持八千人十天供给后,余下的一起丢入清水河,然后均匀地搬到各艘船上。” 不用解释的,这是让各艘货船减载,以便提高航行速度。 柳秀又透过厚重的夜雾,看着三河镇的方向,此时到处是火光与喊杀声,不过喊杀声已经从镇西部蔓延到镇中心的位置。 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通过喊杀声的移动,便能判断出唐军占据着上风,不然也不会向中心地带挺进。 陆副毅将概嘘道:“甬罗王也能打败啊。” “谁说不能打败,即便是我,也能举出大唐十位以上的将领,轻松地击败他。” 但这个话题不太友好,有抵毁鲜于仲枢的嫌疑。 “有七艘是甬蒙人应急的小船,我们也需要一些应急船。” 柳秀也看到了,现在不可能会有商船来,有一些是胆大渔民的渔船,船小好调头,唐军也未管他们,一起划船逃跑,但还有几艘稍大的小船,让陆副毅将顺便夺下,只要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柳秀也未阻止。 “应急船?”若将大伙放在一个深山老林里,让大家钻,那怕武王都未必如柳秀,不过换成水军,柳秀比较陌生了,便说:“你看着办吧。” 反正船是当成逃生与运输的工具,也未指望在水上与敌人战斗。 忽然镇中心传来一片欢呼声。 “发生了什么?” 75 三河镇大捷(中) 陆副毅将聆耳听去:“似乎是宋卫将斩杀了罗邱。” “我们去看看。”柳秀跳下船。 “侯总管,你不能去啊。”陆副毅将急了,三军需要的是你的智慧大脑,不是你的身手,前面还在打呢。 “你小看了我,武队尉,这里交给你指挥了。”柳秀说着,向镇中扑去,陆副毅将只好跟着他进了镇子。三河镇于其说是一个镇子,不如说是一个小城市,区别便是没有城墙。 原先雨雾谷的人也有建城墙的想法,结果周边各大部落一起派人来了,纷纷责问,你们建城墙想干吗?雨雾谷地理位置突出,为了妥协,雨雾谷的百姓默许了周边各大部落于三河镇开设店铺。 一旦建好了城墙,有了防卫力量,未必会卖周边各部落的面子了。在他们逼迫下,雨雾谷的百姓只好放弃了这一想法,然后便有了今天古怪的格局,几乎是一个完全不设防的超级大镇。 不过多方势力入驻,也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 这个不敢是指个人,或者一个部落。 唐军来了,雨雾谷与三河镇的百姓只好硬着头皮表示欢迎。 甬罗王来了,你们欢迎唐军,那好,一起滚蛋,正好房舍为我所用。结果三河镇积累的上千年财富,一起落入唐军与甬罗王的手中。 中间的是是非非,柳秀是不管的,他看着街道,这是主街道,也就是郭松他们杀入的地方。 陆副毅将看着柳秀。 “陆将军,莫看我,我不大喜欢杀人,我收了一个徒弟,只定下两条规矩,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奸.淫掳掠。但不代表着是让他做一个滥好人,更不代表着不杀人。” 刚才在渡口处还让小青杀了两个人呢。 只是柳秀杀心一直不重,更不会为杀而杀,所以那个蝶妖才说他干净。 “这是战场,上了战场,拿起武器,那怕是民夫,也不能对他讲仁慈,再想想清水渡对岸那些亡魂吧。” 陆副毅将低下脑袋。 虽然他一直持着反对意见的,不过因为裴如安,因为汪毅将,整整两万唐军葬送在清水渡对岸了,这件事上,他多少有些自责。 越往前尸体越多,也看到唐军的尸体,但唐军的数量却很少。 “先去前面看看情况,再分出人手,将这些遗体运回来吧。”柳秀心里默想着。 前面奔来几个人。 “褚将军……” “侯总管啊,正好,宋卫将让我叫你过去。” “宋卫将?” “宋卫将他们合伙将敌人主将罗邱斩杀,敌人瞬间溃败。正好我们找到关押牛卫将他们的地方。” “牛卫将?” “不但有牛卫将,还是张卫将,朱副卫将,小张副卫将……你去看看便知道了。甬蒙人将镇公所附近一栋大宅子改成牢房,门是铁门,还有大锁,我们未打开。宋卫将斩杀罗邱后,赶了过来,强行将门撞开。牛卫将他们真的很惨,宋卫将嘱咐我们分人看护与找衣服,又让我去码头叫你过来,然后带着大家追了下去。” 战俘里有牛卫将、张卫将、朱副卫将、小张副卫将等人,变得极其重要了,但事情得有轻重之分。 敌人溃败后,必须立即追击,至少得追击十里路,才能彻底将他们打散。 毕竟敌人数量众多,不追击,便有重新聚集的可能,一旦聚集了更多的败兵,便敢反扑,不一定非要反败为胜,只要将柳秀他们死死咬住,不让柳秀他们离开,这支唐军便会十分危险。 毕竟若是走直线,三河镇到大肚峡不足五百里,普通人有的走了,换成高手,也就是六七个时辰的事,更可怕的大肚峡还有一万多名雪蕃的骑兵。 这也是柳秀的安排。 战俘重要,战场更重要,只有唐军大胜,战俘才能真正得救,若是败,自己都顾不了,如何能顾得上战俘? 而且这一战是来干什么的? 不要说有一万多名敌人,那怕两万多名敌人,大家也要硬着头皮强上。 “找衣服?” “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柳秀两人跟着褚副毅将向前走,一会儿便能看到镇公所,几大武王级别的高手交战,战斗会产生多大波及? 昔日雄伟的镇公所整毁掉一半,附近几间普通的民居打成了一片残壁断垣。 关押战俘的地方便在镇公所的前面,不过这里是激战的中心地点,死尸更多,到处都有战斗的痕迹。说明猴段二人打探的情报也不大准确,此战唐军虽兵力少,但占据着多大的优势? 真正的出奇不意,雾气的掩护,四更时分,但通过这些痕迹还能判断出,敌人也及时地组织了一些反抗的力量。只是因为罗邱被斩杀,本来三军就混乱不堪了,于是瞬间溃败。 前面有几十名伤员,肯定有伤亡……但不是伤员,褚毅将带着柳秀来到一栋大宅子前,这栋宅子经过了一些改造,褚毅将指着一扇被撞倒的铁门:“柳总管,你进去看看。” 柳秀走了进去,立即闻到一股腐臭味,差点让他捂上鼻子。 “牛将军,张将军,小张将军,朱将军……”柳秀喃喃道,真的很惨。 许多人脖子上都戴着禁元环,这是必然,唐军也这么做的,不然这些修为强大的人如何关押?惨与禁元环没关系,几乎每个战俘全身上下皆带着伤,,多是鞭挝抽笞留下的伤势,长满了脓疮。 然后是没天没夜的干活,吃的少喝的少,加上种种的折磨,几乎每个人都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不但给予肉体的折磨,还给予了精神上的折磨,敌人将所有战俘的衣服扒光,强迫他们赤身裸体地做工。 特别是牛卫将他们,皆是有脸面的人,这样赤身裸体的干活,是何等的羞辱? 以及这个居住环境,如此折磨之下,必然每天会死许多人,甬蒙人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打算让战俘活着,于是除了这些战俘外,还有许多死尸,大约是这一两天死的,甬蒙人也未扔掉。虽然这个房子是改造的,面积大,不过这么多战俘呢,活人只好与死人挤在一起睡觉。 “侯大夫,褚毅将,宋青志这个混蛋跑到哪里去了?”牛卫将大声问。 “牛将军,你精神气还行哪。” “侯大夫,你敢笑话我。” “牛将军,听我说,”时间有限,柳秀用最简略的方式将这些天的情况大约说了一遍。 “夜魔毒?” “我喜欢研究药理,毒理是药理的一部分,偶尔我得到了这种恐怖的毒气,进行一番研究,侥幸配出解药,”这里人多,柳秀不想多说,又折回主题:“虽然侥幸毒杀了敌人的前军,但大军仍处在危险之中,因此我率领三毅兵马,自万巫公墓借道过来……” 真说起来话就长了,但有的柳秀未说,该说的,也只是一句带过,大约地将经过,包括今天晚上的安排,说了一遍。 牛卫将虽莽撞,但是卫将,不可能一点都不懂。 这时候不追敌,而来与他叙旧,问寒问暖,难道想再度惨败啊。柳秀一边说一边扫视大家:“叶大夫,庄大夫……” 柳秀居然发现了六名军医,这时候军医比战士还要重要,想一想吧,这一战下来必然会有许多伤员,不然柳秀也不会刻意要求鲜于仲枢留下刘大夫他们三人,也就是整个军中只有三名半大夫。 柳秀虽医术高明,但他是这支军队的主将,别看此战大捷,乃是柳秀反复推算的结果,为了推算,柳秀付出了多少时间?后面还有一战呢,那一战结束,才能算是正式开启了回家的旅程。 本来也差不多够了,现在看来,总体上此战比较顺利,虽是伤员,但数量不会太多。 不过这些战俘人人负伤,将柳秀他们四人撕了,也医治不过来。 “侯大夫,你是总管?” “张卫将,我是临时的总管,出了雾山后,我便会将指挥权交给宋卫将,若是你与牛卫将不服,你们自己儿争去。” 陆褚二人卟哧乐了,都出了雾山,争这个指挥权有个屁用。 柳秀又扫视一眼,除了三个重量级大将外,这些战俘里还有一些毅将与队尉,只是这个伤……柳秀扭过头问:“于将军与秦将军有没有找药材?” “在找药材与器甲。” “能不能将我的禁元环拿掉?” 禁元环是起禁锢元气流转的作用,戴上它,那怕是一个武王,也会变成普通人。因其作用,一般大军开拨前,都会带上一些禁元环,如柳秀陆副毅将他们在清水渡边上放下的那堆物资里,便有一千多个禁元环,是准备拿下清水城后,用它们关押清水城一些强者战俘的。 核心原理皆差不多,不过发展到今天,各地的禁元环构造皆不一样,想要打开,一是拿着它的钥匙打开,二是暴力打开。 暴力打开也不是完全强行打开,那样,弄不好便会让禁元环爆炸,危胁环主的生命安全。 正确的暴力打开方式,是先行剖析本禁元环的大约构造原理,然后至少由武宗以上级别的强者,根据本环的大约构造,一一攻击一些关键的节点,最后才能将禁元环拆除。 这个不太难,军中有几个懂得相关原理的人,真没有,柳秀也能剖析,找出节点,军中还缺少武宗级的强者吗?但是柳秀看着牛卫将:“牛将军,你们这副样子……还是等会儿穿上衣服,再上船疗伤吧,我们出去吧。” 为什么宋元将看了一眼,嘱咐几句便走了,一是不能耽搁追击,二是这些人的样子,在敌人折磨下那是无奈了,可在自己人面前,如牛卫将他们,会不会丢脸? 走出来,褚副毅将低声说:“主要是伤啊,如此折磨下还活着,几乎无弱者,可因为伤势,等到清水城之战时,也无多少人能上战场了。” “褚将军,此言差矣,因为缺少大夫,一些人身体状况极差,可能还会死许多人,终是救出了许多同袍!至于清水城之战,权当没有碰到牛卫将他们了。” 没有这些战俘,清水城不打了?还得要打!褚副毅将这种想法很不正确。并且刚才柳秀一边说话一边也在看,看到残忍的一面,但也看到乐观的一面! 76 三河镇大捷(下) 乐观的是牛卫将等几十个修为高的人估计比较耐扛,虽然受了伤,伤势大约不太严重,只要及时治疗,大多数人能及时恢复过来,清水城之战时,这些人多数能投放到战场上。 可能他们全好了,因为军中大佬太多,难免会出现争权夺利的现象,但那时也过了雾山,任由他们争去吧。 更乐观的是叶大夫他们六人,可能蒙南缺少正宗的大夫,三河镇这么多敌人,有生病的病人,有受伤的伤者,于是叶大夫六人未受到什么虐待,也是唯独六个穿着衣服的人。 他们这种做法,放在牛卫将等人眼里,无疑是资敌,有何感观,看他们六人位置便知道了,缩在一个角落里,四周全被死尸包围着。 是资敌呢,还是苟活呢,还是迫不得己呢,柳秀也不愿去多想,更不会去问。不过以现在军中情形,叶大夫六人的重要性不亚于牛卫将他们。 但在牢房里,柳秀也不能点破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徐火长他们带着大量衣服过来,柳秀亲自将这些衣服抱到牢房里。让他们自己穿去,柳秀自发地退出来,随着他看着前面。 “这么多,”柳秀爬到车子上一辆辆看,一会儿说:“于将军,秦将军,你们真是穷怕了……” “哈哈哈,”于大海大笑。 虽是一个大镇子,规模不亚于一个小城市,面积终是有限的,两人带着手下很快找到置放药材器甲的地点,数量还不少。 甬罗王不但想全歼唐军,大军挺进乌蒙后,还会有一些部落不服,便会强行镇压。唐军会不会在逼得走投无路下,倚城拼命?只能准备更多的药材器甲与一些攻城器械。 反正至少狐山一战缴获的唐军物资,要么带到了大肚峡,要么就放在了三河镇,只有少量贵重物资落入雪蕃人手中。 来到蒙南,唐军什么都缺,好不容易大肚峡大捷后稍稍富余,狐山一战又被打回了原形,于是于秦二人又找到大批大型符阵车,几乎将所有的器甲药材与器械搬了过来。 足足装了好几百辆车子,一人一辆都推不过来,于是有人找来绳子,将数量符阵车系在一起,派修为高的人向清水渡方向拉。 “送到船上。” 两队人马或推或拉,押着无数车辆去了清水渡。 牛卫将等人穿上了衣服,有了遮羞之物,稍稍恢复了一些信心。 “牛将军,张将军,快带着他们上船。” 穿了衣服,看上去仍很惨,几乎四分之一的人奄奄一息,只好相互扶着,或者背着,大家与一些伤员,跟着柳秀去清水渡。来到渡口,考虑到大夫的数量,柳秀抽出九艘最大的船只,让战俘与伤员分成九批依次上船。 刚才柳秀暗中数了一下,不是五千人,只有四千一百余人,可能前两天有五千人,但这两天下来,又死了好几百人。 许多人路都走不动了,又是四千多人,虽在陆续上船,速度却比较慢,柳秀将叶大夫他们叫到一边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立即救大家。” 不要解释,有衣服穿,未受到虐待,便有了嫌疑,将功折罪吧。 叶大夫几人带着愧色点头。 柳秀又点了三十几名机灵的士兵姓名,分成九批,担当各个大夫的下手,每名大夫带着几个下手,各自负责一船伤员。 “尽量救……” 几名大夫比沉重地点点头,唐军虽然抄来大量药材,但许多人都到了垂危的时刻,大夫数量又严重不足,必然还会有不少人死掉。 但柳秀未让他们立即上船,而是抓来一些药材,然后教几名大夫如何处理这些药材,泡制一种“黑玉续肌膏”,这是柳秀“发明”的一种化脓消炎膏。虽然缴获了大量药材,但也有两昧药材没有,不过没关系,人是活的,药方也是活的,柳秀想了想,找了几种药材替代之。 水牛城他去的晚了,大肚峡去的及时。 天热,伤口容易发炎。 柳秀便将一些化脓消炎的药方进行改进,元丹他不行,不过换成医术,他绝对有资格改进大多数药方。 经过反复改进,终于研发出这种疗效颇佳的黑玉续肌膏,早晚各敷一次,若是轻的,一两天便能化掉脓疮,但这些战俘都比较严重,轻者得要三四天,重者或者需要五六天。 炮制出大量黑玉续肌膏后,分成九份,几个大夫带着柳秀挑出来的下手,分别上船。 柳秀又说:“于将军、褚将军,你们立即去镇上,将牺牲的同袍……包括牢房里的同袍的遗体,用车子拉到清水渡来。再派几十个机灵的斥候,到前方打探,若是有伤员,将他们护送回来。再安排一个速度快的人追上宋卫将,让他尽量逼供敌俘,近万名同袍,牢房里只有四千余人,余下的遗骸埋在什么地方。 秦将军,你带着属下拆掉一些房舍的梁木合伙抬回来,再想办法找一些工具、钉子,看能不能找到灰石粉,若能找到,一起运回渡口。” 三队人马重新回去。 柳秀看了看,又说:“刘火长,大王火长,鲁火长,张火长,曾火长,你们带着车子属下去镇子,找一找铁锅与一些调料,看有没有肉食,找到后,立即运回来,准备埋锅造饭。” 五十人下去。 安排完了,柳秀又向东方看了看,三河镇的大火越来越炽烈,不过喊杀声、惨叫声已经移动到了镇外,越来越远,三军全面追击敌人了。柳秀也上了船,全是货船,面积有限,两边又放着刚才“分摊”的粮草物资,并且又就着可怜的军医数量,安排在九艘船里,大家只好挤在一起。不过总比那个牢房好吧。 这艘船是由刘大夫负责的,他正带着几名士兵忙碌地替各人看病。 牛卫将、张卫将四个大佬未在船舱,而呆在驾驶室里,看着东边的战场。 他们修为高,耐得住扛,不过受到的折磨也最多,上了船,才渐渐完全醒过神。 张卫将问:“清水河是死河。” 不是死河,而是到了雾山注入蛟龙湖,那些恶蛟根本不同意让船只经过。 “张卫将,勿用担心,我在蒙南呆了数年之久,几乎大半时间在各个禁区历险,包括蛟龙湖,我与它们交易过几回,会放我们通过的,你们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伤。” “万巫公墓也能行军?” “我们是从边缘地带走的,不过想从万巫公墓行军,必然对它熟悉,有人能做到,但做到的人不多。” “大军现在什么情况?” “可能已经撤到了水牛城,具体的,相隔太远,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已吩咐过宋卫将他们,尽量地抓俘几个敌军将领,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这时,陆副毅将带着人将物资往河里丢。 “这……” “快!” 牛卫将还好一点,至少从心里面感谢柳秀的救命之恩。张卫将还是有些不服气,柳秀修为太低,如何有资格担任三军主将。 但是大肚峡,柳秀不费一兵一卒弄死了两万多名敌人前军,然后行军万巫公墓,神兵天降奇袭三河镇,再度大捷。伤亡不大,两战结果,不亚于大肚峡之战,战绩在这里,张卫将也不好说什么。 实际这两战比大肚峡之战重要多了,若不是这两战,唐军不好说一个,至少能逃出生天的不超过一百人。张卫将他们这群战俘更不用说了,必死无疑。 柳秀也不在乎,反正这个临时职位不长久,即便张卫将有意见,有宋卫将能摆平。至于抢权夺利……人家宋卫将是修为差还是官职低,那只能比战功,张卫将是后军卫将,那来的战功,狐山之战成了战俘或叫“战功”? 这样一想,柳秀忽然觉得鲜于仲枢还是有不少长处的,若不是他让宋卫将过来,仅是这个张卫将,便可能会让自己有些头痛。 于秦等将陆续将物资与伤员送回来。 伤亡主要是在镇公所前面发生的,宋卫将五人联手斩杀罗邱后,敌人溃败,伤亡数量迅速下降,送来的伤员并不多,这让柳秀略松了一口气,伤员越多,几名军医压力会越大。 东方渐渐出现鱼白色。 猴段二人先行回来。 在敌人的后方,情报很重要的。 他们与宋卫将联手斩杀罗邱,敌人溃败,两人趁机抓了几名敌将,开始就地逼供。 问的差不多了,然后就地将这几名敌将咔嚓了,便回来向柳秀禀报。 不是马上能回去,还有着一系列的安排,得根据这些情报来做具体的安排。 猴婆陵先说大肚峡那边的消息。 甬罗王听到前军消失,果然率领部分人马先行出发,在大前天,柳秀他们准备飞渡断鸟峡的前一天傍晚,抵达了大肚峡。 不过甬罗王也未查出线索,随后迅速下令,主要是清水渡两岸与雨雾谷一带的各个部落,让他们重新聚集兵马,离的远,可能会鞭长莫及,然后等待甬罗王的命令。 正在聚集,若柳秀他们今天不走,说不定会碰到聚集前来的各部战士,当然,看到三河镇的情况,这些人必然会逃之夭夭了。 前天,甬蕃联军陆续全部抵达了大肚峡,二更时分,甬罗王接到鲜于仲枢于水牛城“买粮”焚烧的消息,立即与雪蕃主将逻普罗协商。 一直说到三更时分,大约答应了一些屈辱性的条件,逻普罗才最终同意,将撤回去的雪蕃骑军重新召回来。 甬罗王也下令,若是雪蕃骑军返回,让罗真再聚集几千骑军,与雪蕃骑军一道东下。 现在牛卫将与张卫将也知道了一些唐军的情况,听到这里,四个大佬全部冒了一身冷汗。 若不是柳秀这次奇袭……使者追着雪蕃撤下去的骑军下令,再到返回,即便骑军快,也要十来天时间。然后再追下去,又可能会耽搁十天时间。关键唐军越往后去,撤退速度越慢,就算逃离了葫芦城、乌河城,多半未抵达雾山,便会被数万敌骑追上。 唐军还是面临着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牛卫将骂道。 对此,猴婆陵与柳秀持着一样的态度,甬罗王虽忘恩负义,但你们唐国皇帝更是一个蠢货。当然,马上就要去唐国了,这句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无妨,甬罗王这回也是弄巧成拙,马上他会很惨……” 77 扬帆(上) 诸多骑军,速度快,兵力多,这么多人得吃得喝吧。 再从后方聚集供给,以蒙南的物产,得准备多少天? 要么一个一个村寨去烧去抢,得抢多少村寨才能满足数万骑军的粮草需求?抢的痛快了,以后还要不要统治? 或者再让雪蕃人回去……这回人家就不会那么爽快地回去了。 “还有一条消息,至少昨天甬罗王大军还在大肚峡,侯总管英明。” 因为柳秀,已经将甬罗王的大军拖出来宝贵的两天时间。关键时候,不要说两天,半天时间也能救命。 侯婆陵又向柳秀禀报清水城的情报。 以清水河命名城池,可想此城的规模,虽不及水牛城,也是一座庞大的城市。它离乌蒙不太远,不过因为地形,反而成了甬蒙的大后方。此战,清水城出力不小,不但提供了大量物资,还抽调了大量战士,有的呆在前军被柳秀稀里糊涂给弄死了,有的呆在甬罗王那支军中,还有一部分人马留在三河镇,正在随大军集训。 “清水城还有一些头领,若是让他们防范,”猴婆陵看了一眼前面的货舱,虽救出许多战俘,这个样子,几天后能有多少人上战场,所以他又说道:“想拿下此城,还是有些困难。” “放心吧,我不会傻呼呼去强攻,既然将大家带到这里,便要尽可能地将大家带回家。” “还有一条消息。” “说。” “甬蕃联军俘虏了不少唐军将士,但不全部在这里,有不少押到了苍海。” 不要说押到了苍海,押到烟萝城,柳秀也不会安排人去营救。 “对了,三河镇之前有不少同袍,许多人折磨死了,这些人将他们尸骨埋到什么地方?” “这个未问,不过……” 猴婆陵又说出一件事,狐山之战一共分成四部分,第一部分是唐国前军交接战,第二部分是狐山口惨烈的防御战,第三部分是撤退防御战,第四部分是清水渡之战。 八万多唐军,被一块块地最后咬得只剩下一万多人。 清水渡之战是最惨烈的,战后甬蒙人也未处理死尸,让他们随波而下,甬罗王美其名曰水观,从这里到西雾山,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两边皆是甬蒙人的地盘。 唐军入侵,不少部落不心惶惶,毕竟唐国是一个庞然大物,我不派使者解释,任这些死尸漂在河面上,让你们自己看,用此来安定人心,以及扬威。 好了,不用再解释了,这些唐军战俘死后,同样地,也丢到了清水河。 “三河镇有多少兵力?” “一万六千多人,但这个……” 应当有一部分人马是集训出来了,不然一开始不会产生那么多的反抗,不过大部分人说是兵,与百姓有何区别? “以后勿得多语。” 猴婆陵心领神会,以三千余兵马击败了一万六千多敌兵,会是天大的功劳,若是说击败了一万多名百姓,啥功劳也没有了。 “那个罗邱究竟是什么修为?” “确实是大武王级别的强者,只是他孤掌难鸣,被我们五人合力击杀。” 别看是个体战,却是最关键的一战,若不是斩杀了罗邱,让敌人丧气,唐军将会付出双倍以上的伤亡。 柳秀看着段羊,按照原来的计划,三河镇打完了,必须从猴段二人中间挑选一个人,追上鲜于仲枢,汇报结果,这同样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段羊露出不乐意的表情。 “段大巫,清水河是要打的,不过功劳并没有那么大,况且是那么多人瓜分功劳,实际上最大的功劳,你已经拿下了,”柳秀冲几乎化为一堆废墟的三河镇努了努嘴。 “若相比呢,你此行,比去清河城功劳更高,若你不愿意,我只好让猴大巫去了。” 段羊犹豫了一下,最好无奈地说:“那好吧。” “段大巫,不过要小心啊,敌人的前军莫名其妙的消失,甬罗王必然广派斥候,这些斥候可能皆不是弱者。” “我一个人,目标小,杀敌不行,想保命还不容易。” “也是。” 柳秀开始写信,将此战经过,以及刚才猴段二人审出来的情报,大约地写了一遍,盖上鲜于仲枢给他的印绶,段羊揣着信离开。没有其他人拖累,他是武王级身手,速度很快的,顶多四五天时间,这封信便会交到鲜于仲枢手中。 柳秀闭目沉思。 张卫将要说话,猴婆陵立即做了一个让他闭嘴的手势。 你武力高有屁用,还不是成了一名俘虏。现在三军要的不是武力,而是智慧。 过了一会,柳秀睁开眼睛,问:“击毙的敌人多不多?” “数量不少。” “于将军。” “在。” “你带着部下与车辆,去三河镇,寻找敌人的死尸,然后将他们衣服扒下来,嗯,若是有因战斗而损坏的铠甲,也要扒一些下来,数量不用多,两三百套即可,扒好后,将死尸全部扔到火源多的地方,以便销尸毁迹。” 于大海带着部下下去。 “秦将军,褚将军,你们立即打造棺柩。” “这个我们不会啊,”褚副毅将说道。 “不一定非要正式的棺柩,能装尸体,密封性好就行了,再说,你们也找到了大量灰石粉,碰不到便罢,碰到了,还有船,尽量让这些同袍遗骸也能回家吧。” 这是大义,无法拒绝。 两人只好带着部下干活。 “猴大巫,你有没有去过清水城?” “没有,若是你让我去,小心一点也没关系。”猴婆陵会意道。 “是要小心,特别是你们的家小,初到陌生之地,更离不开你们。”柳秀又拿出一张地图,乃是三河镇到清水城这段清水河两岸的地图,他指着地图说道:“主要探听的是城中的强者情况,包括他们的数量、修为、分布地点,城中丁壮数量,防卫情况,物资情况,民心是害怕还是兴奋,码头上的船只数量以及相关的防卫,打听好了,立即撤回鹰山尖头咀。” 柳秀还在地图上尖头咀的位置划了一个圆圈:“就是这里,到时候我会安排人与你会合。” “行,”猴婆陵揣着地图要离开,忽然停下,看着货舱说:“还有蒙人?” 小张副卫将说道:“他们也抓了不少蒙人,折磨得更狠,眼下只剩下十几个随军参战的蒙人。” 但对这些参战的蒙人,小张副卫将不抱着好感,大战来临,他们是第一批逃跑的人。 “猴大巫,不用管他们,战奴的下场!” 站在甬罗王的立场,他们是背叛者,站在唐军的立场,他们同样是背叛者,若不是他们率先逃跑,裴如安也未必会逃跑。其实只要不医治,若干天后,也没有几人能活着了。 猴婆陵点点头,跃下船,向远方飞奔。 柳秀这才转过头,看着大伙脖子上的禁元环,来到牛卫将面前说了句:“得罪。” 想要研究出它大约的原理,找出一些重要的节点,必须先行发起一些小攻击,再通过反馈过来的力量,才能做进一步地分析,当然,这部分攻击的力量,也会落到环主身上。 “不要紧,侯大夫,你行不行哪。” “这上面,比你行。” 柳秀拨出剑,刺向禁元环一个节点,没有反应,不过柳秀第二剑又刺了出来。连续地刺了一百余剑,别看牛卫将乃是武王,但现在他元气禁锢起来,一百多剑下去,牛卫将也会痛,咧起牙,哇哇地大叫。 “牛卫将,莫叫,”柳秀唤起小智,开始剖析,禁元环属于铸器学里的一个分支机关学,或者说它是机关学、元纹学结合的产物。在这上面,柳秀也有研究,不过研究的不多。若无小智,他是没把握的,不过有了小智帮助,一会儿便找到了相关的正确节点。 看到柳秀睁眼,牛卫将说:“想出来了?” “想出来了,与我们带来的禁元环相比,它的构造还略显粗糙,若是大唐所产的一些禁元环,会更麻烦。” “不解释了,快点将它弄开。” “行,”柳秀呵呵乐了起来,别看牛卫将嗓门大,但心地真心地不恶。比如张卫将,柳秀便不敢用他来做试验对象,尽管是解救,弄不好以后他反而会怀恨在心。 柳秀将几个武宗级别修为的将领叫上船,指出节点,不一会儿,四个大佬的禁元环全部用暴力破解开了。牛卫将哇哇大叫,抢过柳秀的佩剑,向东边扑去。 柳秀掩面:“我就知道会这样。” 78 扬帆(下) 其他三个大佬还好一点,小张副卫将更是乐了起来,又理智地问了一声:“要不要我们过去帮忙?” “你们都有伤,安心养伤吧,若想战,后面还有一战。” “天要落雨了,还有一些屋舍仓储未烧起来。”张卫将这才说道,刚才他便要说的,被猴婆陵堵住了。 柳秀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飘来几朵乌云,但雨雾谷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别看乌云不多,只要飘到雨雾谷上方,便会化为雨水落下。 “谢过张卫将提醒。”柳秀又安排人去继续放火。 其实也不要紧,火势已经蔓延起来,那怕落一些毛毛雨,也不可能让大火熄灭。 “你运气不错。”张卫将又说了一句。 若是昨天下半夜下小雨,还会是一样的结果,然而雨下的大,只好拖到今天晚上用兵,但现在,拖上一天,便多了一份风险,否则柳秀也不会经常带着大家行军到二更时分,才停下扎营休息,抢的便是时间。 若说运气,似乎是不错。不过这话从张卫将嘴里出来,有一种很别扭的意味。 非要抬扛,可以说,难道昨天下半夜会连下半夜的大雨?拖一天还是可以的,到了今天晚上,二更便可以行动了,难道今天晚上会下大半夜的大雨? 况且战争本来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以寡击多,以弱击强,想一点风险都不冒,那可能? 柳秀也未理他,带着大伙继续破解禁元环,剩下来的战俘多是身手不俗之辈,也有不少武宗以上级别的强者,有三分之一的人戴上了禁元环,不过随着破解开的人越多,加入进来的人也多了起来,破解的速度越来越快。 剩下的人不多了,上面有人禀报:“侯总管,大军回来了。” 柳秀从船舱里爬上来,远远地看到宋卫将拖着牛卫将往回拉……几个人又不由地笑了起来。 不用说,牛卫将想去杀敌泄愤,然而宋卫将已经结束了追击,那容得他一个人破坏整个军事行动?于是强行拽了回来。 来到河边,宋卫将大约地说了战绩:“约击毙了七八千人。” 柳秀不大相信,当然,他理智地装糊涂了。 “侯总管,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要谎报战功?” 柳秀不说话,我都默许了你多报战功,还要怎的。 宋卫将又说:“我多追了近十里。” 大约看到牢房里战俘的样子,让宋卫将动怒了,于是多追了近十里,追的越远,毙敌也会越多,不过时间便会耽搁下来。 柳秀低声说道:“若此,是不对的。” 这一战不是毙杀了多少敌人,更不是解救了多少战俘,主要地用意是将三河镇所有物资催毁,宋卫将此举,有些轻重颠倒了。但柳秀只是临时性的主将,反正出了雾山后,他便不会再管,也没有深追究。 “吃饭吧。” 三军吃过饭,柳秀又说:“各毅各队清点伤亡。” 一会儿伤亡数量汇报上来,轻伤的不计较,重伤的有七十七人,皆在船舱医治呢。还有八十九名战士战死在三河镇,遗体也让于副卫将他们带着人找了回来。 虽然有不少人伤亡让人不喜,相比于这一战的战绩与敌兵的数量,这点伤亡又不算什么。 “宋卫将,郭毅将,小宋毅将,江队尉,你们挑选四五百名修为高的精兵,顺着清水河向北追,除了格杀外,尽量地留下几个审问的活口。等到船队到达后,你们再上船。” 暂时地柳秀只交代了如何攻打三河镇,至于清水城,柳秀一直未说,不过向北,便是清水城的方向,清水城也有一些战士来到三河镇,必然向那个方向逃跑,此举可能与攻打清水城有关。 派了四名武王,还有精兵,毕竟离敌人溃败,已经过去了很久,敌人早就四散而逃了。修为越高,搜索的范围便会越大。 反正打到这里,罴毅军诸将再无一人会质疑柳秀的安排,宋卫将迅速点集兵马,向北追去。 “小宋毅将,李毅将,你们立即带人打扫战场。” 三河镇基本上快要烧完了,不过一些做工精良的金属器甲与器械还没有烧坏,有的烧坏了修一修依然能用,这些,不能留给敌人。 “余下的人,一起打造棺柩,陆副毅将,你带着手下,起帆,准备随时出发。” 柳秀又亲自抓药,也幸好是三河镇,不然药材便会让人头痛。随后叫来几十名士兵,熬制一种培元壮气的药汤,它叫参合汤……有的元丹效果更好,那个就别想了。熬好后,一人一碗,一天三次,重者得喝上三四天,轻者两天即可,不但各个战俘身体能恢复得快,至少能减少三分之一的死亡率。 各人有各人的伤势,抵抗力也各自不同,各自治疗方法也不同。不过这种参合汤与黑玉续肌膏,至少眼下适用于所有战俘。 船帆一起悬挂起来,在河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柳秀又跳下船舱,替大伙看病。 虽然他医术是最高明的,不过作为三军总管,只能抽空替大家看一看了。 朱副卫将说道:“侯大夫,没看出来啊。” “在大肚峡我便说过,因为某种原因,我在蒙南数年不得不用大半时间出入于各个禁地,或者说,我是一个变数,另外,便是对乌蒙,包括乌蒙周边各个地区的地形十分熟悉,过了烟萝城,抵达苍海,我未去过,便无法掌控了。 因为是出其不意,才侥幸获得了两次大捷。论真实的军事能力,我不及鲜于总管,更不及甬罗王。 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狐山之战,虽然让我军伤亡惨重,却给我带来了宝贵的借鉴。若是没有此战的借鉴,我又无能为力。就像大肚峡大捷后,大家皆很乐观,我同样很乐观,以为用不了多久,便会拿下苍海。” “总管大人,你上船来看。”一名士兵叫道。 不少将士心思还是很简单的,修为如何,能打胜仗才是真的,我才承认你。 三河镇大捷后,更多的将士认可了柳秀,不然也不会变成总管大人。 柳秀上来,看到河对岸出现了大群敌人,正看着这边,有不少人窍窍私语。傻子并不多的,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判断出不妙,调头便跑。 何必! 就呆在河对岸扎营,柳秀也不会发船过去与他们战斗的。 “勿管,”柳秀重新跳下船舱,继续替大家看病。 过了一会,秦副毅将过来禀报,说棺柩全打造好了,也不算是棺柩,只能说是一个个长方形的木箱子。但这也不是讲究的时候,柳秀命令大家将各个遗骸装入“棺箱”,盖上灰石粉,又专门安排了一艘船,装这些棺柩。随后又下令让宋卫宁、李平停止打扫,率军回来。 大家陆续上了船,柳秀又看了一眼河对岸,虽然过去许多天,仍有一些战魂在游荡,这个没必要说的了,他只是默默地下了一条命令:“向河西施三祭拜礼。” 许多重伤员都挣扎地爬起来,向河西方向施了三次大拜礼。虽然三河镇大捷,但想到狐山之战,许多人脸上都带着悲愤的表情。 柳秀说他的军事才能不及鲜于仲枢,实际上有大半人在想,若是将鲜于仲枢换成柳秀,唐军会不会大败?至少能打平吧。 “落雨了。” 雨不大,大也无妨。 这是货船,货船都有蓬布,柳秀让大家扯起蓬布将船舱盖上,因为里面有许多人,几艘大船还要看病,两边又留下两个大敞口。 看着茫茫的雨雾,柳秀说道:“启航!” 几十艘船陆续解开船绳,借助炽烈的南风,变得湍急的夏汛河水,迅速向北方驶去。柳秀继续看病,过了好一会,牛卫将走来问:“侯大夫,若是大军顺清水河北下……” 蒙南航运还不算发达,但到了巴南,航运变得发达起来,若是清水河能通航,等于大军能轻松地携带大量物资,直抵清水渡,那将对甬蒙产生何等的威胁? “不能,”柳秀立即说:“包括你们,我们兵力也不多,又是逃命,或可协商。若是大军从清水河北上,那无疑彻底地冒犯了那些蛟龙的尊严,虽然它们数量少,但个个皆是顶尖大武王的战力,又是在巨大的湖泊里,谁会是它们的对手。若非如此,为何这么多年,无人敢冒犯它们?” “给它们许多好处呢?” “是啊,想要让它们放行,得送很多很多好处,之所以对清水城动手,大半就是为了它们的放行,但也要看情况,我修为弱,才与它们交易了几回,即便眼下,我们的人马也会让它们不悦,实际上它们对人类是很忌惮与不相信的。若是大军到来,它们不可能会放心,可能对蛟龙湖,你们比较陌生,反正到了哪里,你们便知道了。” 牛卫将感到惋惜。 “在水牛城,鲜于总管听说了夜魔毒,又听说我配出解药,动了念头,我说了一句,用兵之道,以正为主,以奇为辅。虽然大肚峡夜魔毒派上用场,那是特例。” 牛卫将额首,上哪儿再寻第二条那么长的通道。 并且它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那怕有如此长的通道,敌人也开始警惕了。一旦警惕,岂能上当? “再到狐山之战,兵力上甬蒙人占据着优势,论高手数量,人家也更多,我军长在阵型、配合与军纪,综合起来,两边差不多,但随着四万多名雪蕃军队加入,变成了另一个结果,计谋上人家碾压了我军,兵力上人家碾压了我军。这才是一次教科书般的用兵,故我军才会败的那么惨。” 若不是这次出奇不意地救下几千名战俘,等于出发时八万多大军,有近七万人牺牲或被俘,这是何等比例的伤亡! “然后是我这次用兵,因为兵力少,又是在敌后,几乎都是诡兵,常在河边走,早晚会湿脚,只要出现一个失误,仅三千来人马,在人家敌后能做什么?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此外,之前我只是一名大夫,没人会注意,换成你们,说不定你们的性格、喜欢的用兵方式等情报早摆在甬罗王的案头。眼下,我是变数,若是下次再来,还是不是变数?” 但不管怎么说,能从甬罗王手中捡便宜,柳秀本人也感到有些小骄傲。 忽然上面有人叫:“总管大人,快上来看……” 79 军令 柳秀走上船,看到前面岸边宋卫将正在与一大群敌人战斗,敌人的数量不少,约有近三千人。三千名敌人无所谓,要知道宋卫将此行一共有四个武王,余下的无一弱者。 但敌人除了这三千名战士外,还有十几名超级强者,其中有一个满脸皱纹、穿着大红花长裙的老妪。 “花婆婆……” 一个大虫巫。 女性巫师数量不多,也不是个个如同小宁尊者那样“干净”。有的确实很纯善,不过一旦歹毒起来,往往比男巫师还要歹毒十倍。 柳秀曾去过两回清水城,不然也不会对这里的地形熟悉,但清水城是一个大城,柳秀只敢过不敢留。即便这样,柳秀还听到了这个花婆婆的凶名,可想她平时的凶毒。 敌人诸多强者中,她还不是最厉害的一个,最厉害的便可能是与宋卫将交手的那个虬髯朱衣老者,每过几招,宋卫将便会别扭地停顿一下。 若不是宋卫将倚据着后面战阵的保护,早让这个老者给格毙了。 柳秀仔细地看着。 “不但是一个顶级的煞修,似乎还是一个顶级的大咒师。” 因为宋卫将停顿前,柳秀便会看到那个老者嘴皮子在动弹,不过好在宋卫将本身修为不弱,一直纠缠不休,未给他充足施咒的时间,朱衣老者只能施放一些小咒言术。 其他十余名敌人同样不弱。 好在大家都知道大军随后便到,几百名将士集结成阵,紧密防御,虽有伤亡,伤亡不太大。虽然如此,宋卫将一行人已经岌岌可危。 “不是败兵,而是前来三河镇增援的兵力,似乎有好几个武王级别的高手。” 但这十几个敌人的强者层次太高,以柳秀的眼力与修为,无法甄别出来。 由不得他多考虑,柳秀立即扭头看了看,下令:“戊字二号、五号船向我靠拢。” 为了便于甄别与号令,柳秀将几十艘船分成五组,最大的九艘装战俘的船为甲号船,分别为甲一甲二……甲九。六艘次之的大船为乙船,分别为乙一乙二……乙六。七艘稍大的中号船为丙号船,分别是丙一丙二……丙七。余下五艘稍小的中号船为丁一丁二……丁五。最后便是七艘“应急”的小船,分别是戊一戊二……戊七。 真的有用,马上就派上了用场。 七艘“应急船”,戊一号最大,但不是看大小,而是看远近,戊二号与戊四号离柳秀的船最近,于是先将这两艘船召过来。 陆副毅将用旗语将柳秀的命令下达。 柳秀又下达第二条命令:“余下五艘戊号船只就近向乙号船只靠拢,各艘乙号船挑出精锐将士,跳上各艘戊号船,勿得超载。” 若是水战,柳秀不太懂,不过基本常识是知道的,正是夏汛时季,水流湍急,三军带甲,清水河又十分宽阔,戊号船皆是稍大的小船,稍大可以忽视,小船才是真的,载重量有限,一旦船翻掉了,必然会发生不必要的伤亡。 第三条命令:“丁号船降帆,下橹,小心泊向岸边,泊好后,船上诸将士由各队尉率领,一起加入战斗。” 按理说现在是汛期,大船也能泊到岸边,不过大家对清水河的水文情况皆不熟悉,万一呢,那只能让稍小的几艘中等船只泊岸。 “余下甲乙丙号船只皆降下半帆,下橹,徐徐跟进。” 大批唐军将士上岸后,战局会迅速扭转,敌人必然会向北边逃,各艘船只正好跟上去。 两艘小船已经靠过来了。 宋卫将几人追敌,柳秀呆在这艘船上,罴毅军各个重要的将领,也跟着呆在这艘船上。 牛卫将与张卫将四个卫级将领呆在这艘船上,战俘里各个重要的将领,也随着他们呆在这艘船上。 之前,柳秀对此不排斥,正好看病了。 大夫数量不足的情况下,一个是武宗修为,一个是武师修为,相同的危险,会先替谁看?但这个,同样的能看破,不能点破。 也就是两支人马,除了宋卫将几人外,修为高的几乎都呆在这艘船上,所以柳秀下达的第一条命令,便是让两艘小船靠过来。 罴毅军各个将领问题不大,柳秀看着牛卫将等人:“若是能战,便上去战,若是伤重,最好不要上去,你们还得以养伤为主,清河城才是你们未来真正的战场。 你们投入战场后,普通士兵莫管,专门配合宋卫将他们围杀那十几名强者,其意义勿用我解释了。” 这些强者必然是清水城各大头领,或者有威望的人,每杀掉一个人,便会让一大片人群龙无首。 “李毅将,再替我向宋卫将传令,尽量地格杀,若是向东边逃跑,稍做追赶,数里地后便立即返回,跟紧大队。向北追敌者,时间也不得超过半个时辰,迅速收兵,听候命令。不听军令者,以防裴都监之事发生,包括张卫将牛卫将在内,斩!” 不战,你们摆资格可以。 战了,必须按照军纪来。 不服,你便可能是第二个裴如安,有了这条理由,便是将你杀了,也是白杀了。修为高,杀不了?有宋卫将等人支持,那怕张卫将修为高,却是带伤的,看看能不能杀掉? 要么你以伤势为名,乖乖呆在船上,没人怪你。 但真心的不是柳秀想搞事,牛卫将还好一点,特别是这个张卫将,自上船后,各种的不服,就差点写在脸上了。在他带领下,有极少数人也开始忘记他们的性命是柳秀率领人马救下来的,也因为柳秀的修为低,开始略有不满。 别看柳秀在看病,实际这些人的表情,柳秀一直看在眼里。 不少人听了出来,牛卫将也听了出来。 有的人城府浅,居然看了张卫将一眼。 “快上船吧。” 李平带头跳上小船。 “侯总管,借你剑一用,”牛卫将说道,刚才虽未打,他却是识货的人,一下子便看出了这是一把好剑。剑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声称呼,代表着牛卫将默认了柳秀的指挥权。 牛卫将说完跳上船,余下的人,包括原先战俘里各个修为高的将领,除了少数伤势确实很严重的,全部跟着跳上船。 张卫将迟疑一会,无奈地跳上了船。 他是卫将啊,有伤,只能能爬起来,面对着战斗,也要带伤作战,不然如何以身作则? 看着他们离开,陆副毅将迟疑地说:“张卫将……” 刚才柳秀在看病,张卫将敷了柳秀的药膏,喝了柳秀的药汤,却在搞串联,陆副毅将也看出问题了。柳秀摇头:“无妨,牛卫将、朱副卫将、小张副卫将皆没问题。” 况且还有宋卫将,有这几位大佬弹压着,张卫将想搞也搞不出来花样。 “这么多人,肯定会是良莠不齐的。” 不但张卫将,就如鲜于仲枢那边,迟卫将几人同样地想搞事情。也不是搞事情,有的想借机上位,有的想提前站队。不过只要三河镇大捷的消息送到军中,安全性进一步得到保障,三军军心稳住,迟卫将也搞不起来。 两艘戊号船迅速临近岸边,未等船靠岸呢,船上的人便跳到岸上。修为高,能任性。 局势瞬间反过来,变成了唐军高手围殴清水城的高手。 “真的很强。” 柳秀艳羡地赞叹道。 因为修为高,速度奇快,以至柳秀都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或巫术的施放。 “侯总管,你艳羡别人的修为,别人却在艳羡你的智慧与医术。” “是啊,世上那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或许这样,我才能活着。” 我元脉都这种情况了,应当不会再受“逆天之难”吧。当然,陆副毅将没有听懂。 啄啄忽然在柳秀气海里说:“小主人,有两只王蛊。” “啄啄,但你出不来啊。” 若是啄啄能出来,不要说蛊了,就是花婆婆的那些虫子,在啄啄威压下,也不敢动弹。 “让小青去将它们引过来,只要引到你面前,我便能让它们不能动弹,小青再将它们吃掉,能加速小青的成长。” 论懂蛊,还有比蛊更懂蛊吗? “小青,你飞到岸上,将那两头成年王蛊引过来。” 小青飞了飞。 “啄啄对付它们。” 小青不会说话,也不能用神念与柳秀沟通,但是王级蛊,有一定的智慧,随着它的成长,渐渐能听懂柳秀大部分地话,听到是啄啄对付它们,小青立即飞走。 “侯总管,小青现在也不行哪。” 陆副毅将说道,他知道小青是王级蛊,但是一只未成年的王级蛊,然而现在岸上是一群什么人在战斗?成年王蛊也不行哪。 “我不是让它战斗的。” 80 学舌 不一会儿,小青真的将两头蛊虫引过来。其主人大约是一个褐衣老者,看到自己战宠往河里的船只上飞,在岸边不停地大喝着,不过现在是唐人围殴他们,几名将领趁机扑过去,向他发起进攻。 保命要紧,褐衣老者只好继续战斗,战斗了,唤不回来自己战宠了。 小青被它们追到柳秀面前,一下子扑入柳秀衣服里,柳秀的气息……两只成年王蛊如何会害怕,也向柳秀扑来,忽然伏在柳秀脚下,动都不敢动。 “小主人,快点让小青将它们杀掉,然后全吃掉。” 柳秀听从:“小青,快杀死它们。” 因为啄啄的弹压,两头王蛊迅速被小青咬死,随着小青开始吞噬起来。 “啄啄,吞噬蛊虫能加速小青的成长?” “普通蛊虫不行哪,只能做小青的食物,只有王级蛊,才能加速小青的成长。” 好吧,上哪儿找王级蛊? “为什么在万巫公墓里不说?” “那里蛊虫多,它们不会让小青将它们的王吃掉的。” 啄啄刚说完,岸上出现了变化,两头王蛊被杀死,其主人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其实不要说这种重要的战宠,即便小青与柳秀只签订了平等契约,若是小青死了,柳秀也会遭到一些反噬。 褐衣老者连喷了两大口鲜血,便被数名唐军将领击杀。柳秀不知道他的来历,但这个老者在清水城十分有名气,修为高,加上两只王蛊战宠,几乎无人敢得罪他。 看到他死了,清水河余下的强者开始逃跑了,机灵的逃走,大多数人却被诸将纠缠住,哪里能逃得走。反而因为逃走了几个伙伴,进一步落入下风,陆续地有强者被诸将格杀。 这些人带来的士兵也开始调头逃跑,但现在岸上除了宋卫将手下的几百名精兵,又陆续送上去大量唐军,那容易逃得掉。 “战阵哪。” 越是败退,战阵越是重要,如狐山之战,那怕唐军败到那地步,因为自始至终结成了战阵,一直退到清水河畔,都没有完全崩溃。换成甬蒙人,无论咽喉峡、大肚峡,或是清水河,一旦大败,立即全面溃败。 不求战阵,那怕聚集一个不太标准的阵型也是好的,随着多名强者被杀或者逃跑,更多的唐军将领抽出身,面对一群溃不成军,却又被唐军死死缠住的败军,这些修为高的将领闯入进去,无疑变成了砍瓜切菜。特别是那些战俘,正好心中憋中一股怨气,于是拿这些人泄愤了。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一共来了十六名强者,按照宋卫将的说法,至少有七人达到了武王级别,但被唐军格杀了九人,还重创了四人,包括与宋卫将战斗的那个虬髯朱衣人,只有三个速度快机灵的人安然无恙地逃了回去。 三千多敌兵,大半也被留在这里。 唐军也付出不小的代价,又有八十多人牺牲,包括宋卫将、郭松、宋卫宁在内,几乎有近三百人人人带伤,重伤的足足达到了六十多人。 “宋卫将,不是坏事啊,若是这些人不来三河镇,而是聚集在清水城,那时是不易结战阵的巷战,宅战,就不是这点伤亡能打败的。” 出现了伤亡,柳秀也不想,不过凭心而论,两场战役打下来,与战绩相比,伤亡真的算是很轻了,不战争便罢,战争了,又如何能避免伤亡呢。 “清水城是什么地方啊?随便着便有如此多的强者。” “宋卫将,若是唐国十余万人便能出一个武王级高手。” “没有。” “我是一个比喻,乌蒙最少需要二十多万人才能出一个武王级高手,但清水城不是一个城市,有大河之便,周边还有许多部落村寨围绕,人烟比较稠密,若是能一起聚集起来,强者数量也必然会很可观。 不提清水城,便是落花城那样的小城,人烟也不稠密地小地方,罗勃随便派一个人召集一下,还聚集了许多强者。” 虽然落花城未出武王级强者,也有数位大武宗级的大尊者。 只是各自私心重,不能凝聚,不然罗勃等人未必是其对手,更休想能控制起来用他们做炮灰了。罗勃将落花城所有强者征召了吗?没有。不但杨龙木等人,城外一些大部落的一些强者也未去。 不但是甬罗王,唐国也有这个问题,若是那些世家宗门不自私,一起愿意效力于朝廷,唐国将会变得如何强大? 柳秀所说的意思不是清水城强者少,那是不可能的,得看有多少强者愿意为甬罗王而战。柳秀又说道:“但经此一战,再加上前面支援的,相信清水城会变得更空虚,所以我说不是坏事。具体的,审一下便清楚了。” 一共抓住了六个人,皆是小头领模样,分别关押在六艘船只的船头舱里,正在拷问。 为了撬开他们的口供,那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一会儿便传来鬼哭狼嚎般地惨叫声。 柳秀跳下货舱看病。 宋卫将嘿然一笑:“你这叫虚伪。” “何谓虚伪?假!明明喜欢,却故意说不喜欢。我不叫虚伪,而是真心的不喜欢。不过等那个俘虏愿意开口后,对我说一声,我会亲自审问。” “亲自审问?” “审问是次之,况且其他船上也在审问,我自有用意。” 宋卫将将这条命令向船头舱拷问的几名士兵下达,时间不长,便有士兵通知柳秀:“那个人愿意开口了。” “将他带下来吧。” 几个士兵拖着一个血肉模糊,脖子上戴着禁元环的人下来。 “你有没有父母亲?”柳秀用蒙南口音问道。 “有。” “妻儿呢?” “有。” “能不能介绍一下你家里的情况?” “父母,妻子,两个儿子,一个兄长,两个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 “杨全。” “想不想与他们团聚?” “想。” “我是唐军主将,如果你如实回答,不但会治你的伤,几天后,我会将你释放,让你回家与你的家人团圆。” “你问。” “但不得撒谎,不是你一个人,其他船上也在审问,若是你撒谎,我不但不会放你,还要将你处死。” “我不会撒谎。” “除了你们这批人,清水城一共派了多少人支援甬罗王?” “一共三批人,皆随船去了清水渡。” 柳秀与宋卫将对视一眼,这条消息说明狐山之战,甬罗王调拨的全是他的嫡系军队,以及苍海一带的百姓,三批人,大约第一批一部分人被挑选进入了甬罗王的前军,第二批被挑选后进入了甬罗王的中军,还有一批留在三河镇,与猴段二人审出来的消息完全吻合。 “一共有多少人?” “四余千人。” “只有四千余人,为什么你们这次出动了这么多兵马?” “据说甬罗天王大捷,城中各个头领想随甬罗王立功,又聚集了许多人前来三河镇,没想到,没想到……” 也就是说宋卫将这场战斗乃是一场遭遇战。 “城中还有多少头领与大尊者,若是可能,城中还能凑集多少战士?” 杨全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们唐国不是你们蒙南,讲人道,不会无辜地烧杀掳掠,至少城中的平民百姓不反抗,我们不会屠杀,你好好想想,交代的越多,不但会放你,还会拿出一些财富赏赐你,让你以后与你的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柳秀站了起来,在货舲里走了一遭,来到一名战俘面前:“你是哪里人?” “水牛城的人。”这个蒙人诚惶成恐地说,这场战争越来越让他看不懂,先是唐军连连大捷,然后大败,现在又有几千人马绕到了甬蒙大军后方,将后方闹的翻天覆地。 不过通过上船后唐人对他们的态度,让他隐约地感到未来很不妙。至少他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死,全掌握在眼前这位大夫手上,答完后,小心地看着柳秀。 “有没有与清水城的人打过交道?”为何有此一问,水牛城乃是甬蒙第一城,以前许多商贾或尊者会前去水牛城交易。 “有。” “能不能听出口音?” “这个……” “你就在边上听,莫要说话,”柳秀将此人又带到那名俘虏面前。 “想好了吧。” “你问吧。” “清水城有多少户百姓?” “五万多户。” 五万多户百姓放在唐国,勉强只能算是一个中等城市,不过放在蒙南,确实是一座大城市。 “周边有多少户人家?” “周边,周边不大清楚,可能有近十万户人家吧。” “此时清水城里还有多少大尊者,我是说真正的大尊者,不是普通尊者。” “还有十几个人。” “若是分成两方,与今天一战你们清水城里的诸强者相比,那一方会更强?” “大人,这个真不清楚,我只是一个小巫师。” “你估猜一下,估错也无妨。” “应当差不多吧。” 应当差不多,再加上逃回去几个人……柳秀估猜了一下,在顶尖高手上唐军这边依然略微占据上风,当然,这个杨全所说的也不完全做参考,还要等其他几份口供,以及猴婆陵带来的消息,才能做最后的确定。 “如果此时清水城全力聚集,包括城里,以及城外周边三十里方圆,能聚集多少精兵?我说的是精兵。” “包括城外三十里,还能聚集一万多名精兵,不可能全部聚集过来的。” 当然不可能全部聚集了,那样,早放弃攻打清水城的主意吧,柳秀与宋卫将对视一眼,打算能聚集四五千精兵,再加上凑数的,还能凑出来一万多人马,以及城墙,若是强攻,伤亡仍会惨重。 不过宋卫将也知道柳秀不会强攻了,柳秀忽然问:“你能不能听出我的口音是外乡人?” 81 划水 “有点像,大人,你在清水城呆过一段时间?” “将他带下去吧,继续审问,若是老实交代,就不用拷打了,”柳秀说道。士兵将此人重新拉到船头舱。 “口音像不像?”柳秀转头问水牛城的这名战俘。 “像,略……” “略有些不同,对吧。” “是略有些不同。” “若是说的少,能不能蒙混过关?” “大约能。” “侯总管,你是……”宋卫将说。 “审讯非我所长,审不审无所谓,主要是学舌,看来还有些区别,也无妨,还有几天,抽空我与他聊聊,聊上几回,大约便听不出来我是外乡口音。” “我明白了,”宋卫将依稀猜出来柳秀的安排。 “江队尉将消息带回来,我简略地推算一下,便知不妙,听到高大巫说出来的种种消息,才隐约产生一些想法,主动请将,诸位也有完善之功劳。” 鲜于仲枢采纳了诸健卫将招拢乌蒙强者的建议,又成了画蛇之足,总体上,若无诸将的进一步完善、配合与支持,这个计划不会完美。 “我只说了如何攻克三河镇,未说清远城,因为说了没用,一是大家不会用心。” 不用心的原因是柳秀带着这支军队将三河镇拿下,物资一起烧毁,会关系到主力大军的生死存亡,余下的行动,虽关系到罴毅军的生死,但与主力大军关系不太大了。 “二是对清水城,大家也不了解。故我未说,一路上,我仍在继续推算。情况是在不断变化的,只好根据变化而不断改变想法,因此我未说。不过有的变化似乎很不错,不是刚才一战,而是牛将军他们,还有好几天时间才能到达清水城,若无意外,到时候应当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能投入到战场上。可是这些人,宋卫将,你还要替我稳一稳。” ………… “古族人……” 义阳城虽富裕,只是一个小城,又不在战略位置上,以前甬罗王一直未注意。随着斥候搜索的范围扩大,终于传来古族人的消息。以及其他的消息,很可能前军未出大肚峡便消失了。 每一个能成为天王的人都不简单。 孟天王曾在笔记里写了一句话,如果天地不限制,很有可能有下一层次的修为,那么所有的天王都能轻易地突破到下一层次,至于其他大武王则会很困难。 柳秀对这句话持着客观的态度,别管说的对不对,首先突破天地限制,便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当然,这句话便能反应出天王与大武王的不同。 甬罗王起身,来到原古族族寨。 他迅速地盯着了后面那片被烤焦的陶泥,回去拿来一柄大锤,一个一个区域敲打,他是天王,随便一击,便有大片陶泥敲落下。 逻普罗走了出来,心想这个家伙在发什么神经病。 后面这片崖壁并不大,很快地敲到通道处。 一大片陶泥掉下来,逻普罗也发现了不对劲,大踏步走了过去。 “碎石,许多碎石。” 甬罗王未说话,叫来百余名士兵,将这些碎石挖出来。 “一条通道……”逻普罗脸上带着思索的表情。不但有一条通道,还刻意用碎石堵上,糊上泥土,又在外面烧了许多物资,将这片崖壁与山坡一起烤成了陶泥状,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忽然前面的士兵惨叫起来,诸士兵向回跑来。 甬罗王看着他们的惨状:“夜魔毒?” 他又飞身向西北方向跃去,笋山再陡峭,也休想拦住一位大天王,一会儿,甬罗王来到苔溪边上,随后顺着苔溪河东岸,仔细地观察着,这边很偏僻,鲜于仲枢只稍加掩饰,于是甬罗王仅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找到了这边的通道口。 真相出来了。 他回来与逻普罗说出他的推测。 雾山出了孟王墓,他的次子罗勃从落花城搜罗了许多高手探墓,里面一个人未出来。因为一个唐国姓柳的不知来历的小大夫的提醒,落花城的杨龙木与周峰侥幸逃过一劫。 当然,甬罗王不会观察一个“小大夫”,连各个大尊者都未逃出来,一个小大夫,管你是什么世家的子弟,还能逃出来? 因为杨周的宣扬,许多强者涌向了雾山,唐军也派了不少人马去了雾山。 通道里有夜魔毒,雾山各个强者抓来许多百姓从上面往下挖通道,唐军必然破解不了夜魔毒,但唐军里还有一个医术高明,精通药理的高克直。说不定唐军将夜魔毒的样品带到了水牛城。 这样想很正常,甬罗王手中也有夜魔毒的样品,原先他觉得很神奇,不过知道它具体的特性后,立即失去了兴趣,是有办法将它投入到唐军大营,但它扩散的速度太慢,杀伤力有限,于其走这些旁门斜道,不如堂堂正正一战,如狐山之战。 唐军得到它,同样地也未用它。 正好古族人挖了这条通道,说不定以高克直的医术,已经找到了它的解药。 随后设计,将前军一起引入这条通道里,通道如此之长,不要说两万多兵马,再翻上一倍人马,也能纳得下,两头再堵上,前军全部覆灭“消失”。还有一条重要的证据,自己那个宝贵的纳器,似乎就在唐人手上。 因为高克直配出解药,唐军偷偷瞒过众人的眼睛,提前进入了孟王墓主墓,拿走了孟天王的传承与罗勃手上的纳镯,可能因为时间关系,或是解药不完美,来不及,便索性将孟天王的棺柩也背了出去。 说着,他又带着逻普罗来到通道西侧,虽然过去很多天,数万大军一度在这里休息,总留下一些痕迹。 逻普罗看了几眼,责问:“为何数万古族人逃到义阳城,与唐军激战,你们斥候未注意?为何你们蒙南那么多人马驻扎在大肚峡,一直未发现这条通道?” 事情未发生,谁会关注义阳城? 甬罗王不是万恽,才不会傻呼呼地说唐军借苔溪河的水路进入锥水河,再上岸,翻过无数山区……对了,还要翻过一段雾山,逃回唐国。 还有古族人,人家笑脸相迎地将甬蒙联军迎入大肚峡,难道派人搜索他们的宅子,看有没有埋伏?再说古族人保密,谁会料到他们若干年前,挖出如此长的通道? “逻普将军,我们不是扯皮的时候,至少我们有一个共同目标,全歼这支唐军。” “呵呵。” 甬罗王真的不悦了:“逻普将军,真不行,我不要乌蒙了,再向唐国乞降称臣,相信唐国为了大局计,依然同意我的臣服。这种局面,你希不希望?” 这句话说出来,甬罗王感到很屈辱,但也是事实。唐蕃未决出胜负之前,蒙南不是太重要的,蒙南的天气气候,雪蕃人不喜欢,蒙南的贫瘠,唐国也不喜欢,逼急了,我们就不要这个脸了,两头划水。若是那样,逻普罗回去,必被雪蕃国追责。 逻普罗脸色变了变。 一旦甬罗王放下高高在上的天王逼格,不要脸了,还真有些不大好办。 逼急了,甬罗王能向雪蕃请降,但雪蕃逼急了,甬罗王同样能再度向唐国请降。 “你说怎么办?” “我已经派了许多人手,进入乌蒙后方与各部头领协商,他们也愿意配合我们大军的行动,只是我军迟迟不发,各部不敢动弹。现在真相出来了,唐人是用了毒计将我们前军坑杀,但不可能再有第二条古族人通道,有,我们也不会上当。 如今之计,不能再让唐人逃跑,你我各出五千骑军,稍带干粮,虽然一万骑军不足以歼灭唐军。但只要我们的军队吊着唐军,各部便会主动出击,在他们配合下,唐军便无法迅速撤退。 且一万骑军,粮草也好搜集。” 正常情况下,骑军消耗远大于步军,不仅人要吃,马也要吃。 但在高速前进的情况下,消耗反而会变得更少。如从大肚峡到水牛城,大军带着庞大的供给,最少得七八天时间,慢则可能长达十天,换成骑军不足两天时间便能抵达水牛城,显然消耗会更少。 若是顺利,三四天时间便能追上唐军。 之前担心的是,唐国可能会暗中派出一支更强大的军队,所以才让前军消失。没有,逻普罗胆气也壮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同意了甬罗王的安排。因此柳秀才冒险奇袭三河镇,唐军那怕翻过雾山大道,撤到巨石城也不安全。得撤到飞瀑城,虽还是乌蒙人的地盘,但离唐境已经不远,管你是什么天王,顶多两不相帮罢了。 没有当地各部落的支持,唐军便可以从容撤退,实际到一旦撤到了飞爆城,甬罗王也不敢追了,离唐境太近,唐国没有了援兵? 一万骑军发出,天色渐渐临近黄昏。 甬罗王的恶梦来了。 陆续地有人从三河镇逃过来,现在能逃过来的,皆是修为很高的人。 许多人正在逃命的路上,不但如此,他们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有的连衣服都没有穿,便开始了逃亡,唐军停止追击后,这些人无衣无粮,开始于雨雾谷烧杀掳掠。 雨雾谷各村寨会不会甘心,况且占据着这个好地方,人烟十分稠密,百姓也比较富庶,各村寨面对着这群逃亡的士兵,自发地联手自保,导致东雨雾谷以及更东边的一些边缘地区,到处都是战火在熊熊燃烧。 听到前方反馈过来的种种消息,甬罗王又要气的喷血…… 82 挤一挤 定了定心神,甬罗王开始派出大量使者,让他们将这些散兵收拢,停下来战斗,还有好几百里地,又派人向沿途各大部落通过“购买”的方式,筹集粮草,以便让战火停息下来,再将这些散兵收拢到大肚峡。 各个使者下去,逻普罗盯着甬罗王。 意外,又是意外! 但不要搞错了,这是你的地盘。 甬罗王揉揉脑袋,然后将逃下来的数人集结询问,先问兵力。 唐军乃是四更时分头发起的进攻,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刻,还是夜雾最浓的时刻,唐军兵分七路,清水渡那一路忽视了,但还有六路人马。 谁能说得清唐军派了多少将士过来,有的说一万多人,有的说的合理一点,说可能只有六七千人,因为出奇不意,加上斩首了罗邱,才导致三河镇大军瞬间溃败。 一万多人可以忽视,唐军数量很有可能在六七千到七八千之间。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么多唐军消失,不是两三千、三四千兵马,为何前方斥候没有察觉? 还有,如此多的唐军,是如何潜入到三河镇? 从万巫公墓行军的?打死甬罗王,他也不会相信。 从西笋山潜绕过去的?似乎也不可能,这是数千兵马,不是数千只蚂蚁,即便翻过了西笋山,又如何能瞒过众多斥候的眼睛? 不但六千到八千唐军,关键三河镇还有许多唐国的战俘呢。收拢起来,便是近万人马,足以能在甬蒙后方翻云覆雨。他只好派出斥候打探消息。 逻普罗问:“粮草怎么办?” 三河镇粮草一起烧掉了,这么多张嘴巴呢,得吃得喝吧。靠大肚峡的粮草,能支持几天? 甬罗王想了一会,只好下令,先让腾阳城的人必须凑集大量粮草,不但凑集粮草,还要抽出大量兵力,前往清水渡,若是违令,战后必清算。以前腾阳城因为腾山之便,一直不向他臣服,于是甬罗王用了一些强硬的手段进行了镇压,虽表面上各大头领臣服了,心中仍不大服气。所以这次直到听到狐山之战的消息后,才送来了一些粮草物资。 蒙南物产有限,没办法了,只能从腾阳城与后方其他地区挤一挤,不然后军来了,会立即受困于后勤。 “还是不足啊。” “真不行,大军抵达水牛城后,再挤一挤。” 若此,唐军是结小仇,甬罗王则结大仇,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不管如何,乌蒙这次必须拿下,这支唐军也必须歼灭。大军准备明天开拨,半夜时,甬罗王接到消息,柳秀他们具体的兵力仍不清楚,但探知,唐军全部上了船,顺水而下,去向清水城。 “北下?” 清水河的情况都知道,到达雾山,便是“死河”。 不可能到达雾山后折向东或折向西,且不说有许多茫茫的大山,那要折腾多少天? 只有一个可能,强行攀过雾山,只要避开一些强大的妖兽地带,以那支唐军的兵力,足以能平安地越过雾山,若是这样,得耽搁许多天。但甬罗王也分不出兵力对付他们了,或派骑军,人家在清水河里,如何进攻? 或派水军,蒙南有像样的水军吗? 他立即做出安排,向清水城下令,让他们保持警戒,同时派出一些修为强大的使者,先去进入西雾山地区,那里是剑蒙人的地盘,不过现在也属于甬罗王的势力范围。 让他们紧急调动兵力,唐军纵然攀过雾山,也是筋疲力尽,大军聚集起来,将他们歼灭。 命令下达,甬罗王坐在帐内发呆。不是那么简单的,三河镇一役,带来了无可比拟的影响…… ………… “侯总管,松山渡到了。” “哦。” 柳秀爬上船,又叫来一艘小船,从甲三号船来到甲一号船,然后将诸将召集。 随着许多伤员康愈,这艘船上余下的伤员已经转移到了其他船上,而这艘船无疑成了真正的旗舰。 诸将坐下,柳秀说道:“因为缺乏大夫,近两百名同袍去世。但也有好消息,能熬到今天的没有生命危险,基本上无大碍。” 会有极少数伤残者,但一条命基本上是保住了,活着总比死了好。 “一千六百余人完全康复,但不止如此,有的人虽伤势未愈,到了清水城后,能勉强披挂上阵,其数量能接近三千人。” 三千人指的是那几千名战俘,等于大军出了笋山后,兵力不但未减损,反而增加了两千多名将士。所以接下来柳秀说道:“如此,我更有把握拿下清水城。” “如何拿?”牛卫将问。 一直到现在,虽看到柳秀有些布置,具体的,柳秀一直未说。 “我先说清水城的一些情况,你们看,”柳秀指了指岸上,岸上有几个人在观望,无论甬罗王有没有下令,这支船队向清水城方向驶去,清水城必派斥候观注。 “宋卫将,为何我那天问,包括城外三十里,我们是孤军,正常情况下,顶多掳掠到城外三十里范围处,再远,是不可能了,那么更远的部落便会袖手旁观,不会派族中的战士去保卫清水城,而损伤自己部落的力量。其实不要说三十里外,城外的,我也不想动,我们是逃命,不是掳掠,不是占领,那来那么多时间。” “智慧的力量!” 柳秀忍不住笑了起来:“宋卫将,勿夸,让你来指挥,同样会考虑到这些。 总体上,蒙南相对比较封闭,缺少教化,百姓认知有限,这种环境会放大人类的恶念,于是出现了一些很不好的民风与习俗,如各部相互仇杀,如一些残忍的巫师,如许多所谓的尊者生性自私……我是深有体会的。” 后面一句,只有宋卫将与李平能听懂。 为什么罗勃仅十人,便能驭使落花城那么多强者,主要是大家自私,凝聚不起来,最后便一起成了探路的炮灰。 “看上去,清水城能聚集不少兵力,强者也与我们相仿佛,还有城墙。 清水城一共有四个城门,实际上当我们能占据一个城门,大军源源不断开进时,便会自动的有一半人开始逃命,至少来自城外各部落头领会带着手下向城外逃跑。” 所以没有这支战俘,柳秀也准备拿下清水城,当然,有了,攻下它会更轻松。 “此次攻城战,一共会分成三部兵力,”柳秀看了张卫将一眼,他忽然明白鲜于仲枢的苦衷,无论怎么安置都不好,最后只好将裴如安安置在后军,带在身边。 “第一部分是尖刀营,由我亲自率领,余下的包括牛卫将,小张副卫将,朱副卫将,猴婆陵,花毅将……” 柳秀一共点了近两百人,几乎全是大武师、各个武宗武王组成的名单,并且多是来自各个战俘,这是无奈,原来的罴毅军各将领都有明确的部下,各自皆有安排,不可能战前换将。 “第二部分……我再重申一次,此战与整个战役关系不大,回到唐国后,即便论功行赏,这一战,也不会有多大的功劳。” 最大的功劳是三河镇之战,但已经将宋卫将他们吃下了,想吐也吐不出来。 莫争功,争了,也没有多大的功劳。 “还是先说第三部分吧,第三部分由江队尉与郭毅将、陆副毅将率领,部下包括郭毅将的罴毅军第二毅军,各个水军,以及从三河镇解救出来的各个伤势未愈的同袍,但船队抵达清水城时,各位同袍只要能爬起来的,必须穿上铠甲,站在船上做个样子。 具体的,等会儿,猴大巫上船后,根据他带来的情报,我再做具体的指示。” 柳秀面容肃穆起来:“只要出了雾山,便不会有太大危险。” 甬罗王是下令,让雾山北部各地区聚集兵力,但出了雾山,清水河汇聚了更多的大小支流,河面更宽阔,敌人如何歼灭?再往前去,虽是剑蒙地区,离唐国更近,属于两国缓冲区地带,人家不会听唐国的调动,但也不会听甬罗王的调动。 不过如何与那些蛟龙谈判,让它们放行,依然是一个艰巨地任务。 蛟龙湖是下一步,柳秀也未提,他继续说道:“那时,若是有人嫌弃我修为低,我会主动将职位交给宋卫将。” 好几个卫将,但卫将与卫将是不同的,宋卫将自咽喉峡起,一路杀到烟萝城下,撤回大肚峡,又杀到了三河镇,虽然大军失败,但作为个人,立下无数大功。 牛卫将、张卫将也不能说没功劳,可终成了一名俘虏。 两相对比,谁能有资格成为领袖? 这些,没必要说出来了,柳秀继续说道:“我再重申一次,这里是甬蒙人的大后方,我们是在逃命,若是有人违反命令,必军法处置。” 张卫将很不开心,但能有什么办法? “好,我说中军,中军以宋卫将为主,张卫将为副……” 不是为副,得将他看起来,但不给一个重职,这个家伙肯定不服。 好在对手仅是清水城,问题不大,柳秀说完后,心里不由地叹口气,为什么总会出现这种人呢,不仅是裴如安、张卫将,还有朝中那个超超级大佬,李怀忠阁下! 83 割尾巴 张卫将面容果然缓和一些,至少成了中军的二把手,上面的宋卫将,无论如何是顶不下来的。 “三河镇的诸将士,编为两毅,分别是罴毅军第四毅军,第五毅军,杨正和、何柄奎为两军毅将,史那弥、朝有琼为两军副毅将,江三留、王长泰为两军监将,言中胜、赵称、契可力……二十人为各队队尉,冒超、刘终昌……二十人为各队队副。” 这些人本来就是各毅各队的毅将队尉,只是各自队伍早打散了。 但任命下来,有的人还是感到惊讶。 这几天柳秀在干吗,各艘船上看病,当然,他看的是重病与疑难的巫伤。 然后听消息,修炼的什么肯定没有了,但必须抽出空来,继续思考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没想到柳秀居然将各个战俘里这么多将尉、与修为高的名字一起记了下来。何止,柳秀刚才说了几百个名字,都是伤势已经康愈或者快要康愈的人,还有极少数将尉躺在船舱里不能动弹,柳秀便没有安排。 “考虑到各卫各毅各队全部打散,宋卫将与张卫将,你们协助他们重新整编,完全康愈者立即整编,接近康愈或伤势不重者,听从各船大夫建议,慎重编制。 各毅旗手、号手、传令兵、火长,由各个毅长来任命。 松山快到了,牛卫将,小张副卫将,朱副卫将,花毅将……” 柳秀连点了好几十个人名字,又说:“你们趁小船上岸,将这些斥候抓俘,将江队尉与猴大巫秘密接应上来。” 几十人上了小船,迅速抵达岸边。 岸上的几名清水城斥候见势不妙,想拨腿就逃,但他们已经被盯上了,追击他们的修为最低的也是大武宗,哪里能逃得掉。先后一个个被捉了上来,前去鹰山尖头咀接应猴婆陵的江队尉也借机带着猴婆陵上了船。 实际上这几天通过对各个战俘的审讯,不但前面的几名战俘,已经抓了两次斥候,从三批人嘴里掏出了许多情报,比猴婆陵带来的情报更全面。 但这些人,有的拘于地位的原因,不是有心说假情报,而是认识有限,说出来的消息可能便会是他们的误判。还有的人狡猾,九句真话夹杂着一句要命的假话。 猴婆陵带来的消息便成了最好的照妖镜。 大伙根据猴婆陵带回来的情报,进行了一番分析,最后判断出来,清水城此时有二十三名大尊者,也就是大武宗以上战力的人。不是城中,而是清水城接到了甬罗王的命令,清水城有人持着这道命令,从周边地区请来了一些强者。 不但有二十三名大尊者,还有近百名尊者,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是真也是假,”柳秀说道。 “何谓真假?”牛卫将问。 “若是我们迅速占领南城门,大军又随后入城,会有近半所谓的尊者立即逃之夭夭。” 城中的尊者必然会血战,但城外的尊者见势不妙,多半会逃跑。但打成僵持战,这些尊者又成了“真的”。 另外是聚集了近两万人马,这个不用柳秀说了,七成人是滥竽充数的,同时“是真也是假”,打成僵持战,或强行攻城,便是真的。若是顺利,一半人又是“假的”。 最好的消息便是城外码头上的船未动,毕竟不知唐军有多少兵马,至少人家大破了三河镇,城中各个头领也顾不上这些船只。 天色还未黑,柳秀将猴婆陵、宋卫将几人喊到商议好一会,又给了他们一些东西。 几人脱下铠甲,换上蒙人的衣服。 接着柳秀让牛卫将他们再次上岸抓斥候,正好天色也差不多黑了下来,一艘小船载着宋卫将、猴婆陵几人上了岸,随后宋卫将几人持着柳秀给的物事,消失在茫茫的松山里。 松山的北边便是鹰山,鹰山北麓离清水城最近的地方,正好是柳秀所说的三十里!若是没有意外,明天晚上二更时分便可以到达清水城…… ………… 鲜于仲枢的军马速度开始变慢,他们不但遇到了伤员,还遇到大批商贾。鲜于仲枢迫不得己,下了一条粗暴的命令,除了贵重财货外,余下的,你们立即抛掉。 不抛掉也可以,能跟上我军的速度,带着你们逃,跟不上,自生自灭吧。 在这一段还好,到了葫芦城会更麻烦,还有家小。 理念上唐军一直撤到飞瀑城才会安全,但也不是绝对的,若是隔的远,或者追兵兵力不足,或者粮草物资不足,只要唐军撤到巨石城,甬罗王只能放弃追赶。若是唐军大败,只有一些修为高的人逃掉,那么甬罗王为了尽可能地全歼,甚至能一直追到唐境。 飞瀑城很遥远,巨石城也不近,关键乌河与清水河不一样,有许多暗礁,虽能通航,只能通行小船,如此多的大军,若是加上许多家小,人数更多,根本无法从水路撤退。 要命的是又有近万敌骑在后面吊上。 正在这时候,段羊风尘仆仆地赶到,鲜于仲枢立即拆开柳秀写的信,看了一遍,然后问段羊,三河镇一战,段羊也参与的,虽有的安排他不大清楚,不过大约的过程他是知道的,重新说了一遍。 “是好消息啊。”鲜于仲枢开心地说。 其意义便是粮草。 甬罗王准备在水牛城挤一挤,但水牛城原先唐军便抄没了大量粮草。当然,那时候唐军是准备占领的,虽抄没,抄没的数量有限,又安排人手配合商贾从周边调拨了许多粮草过来,未引起水牛城的慌乱。 到了鲜于仲枢的“结小仇”,这次才叫狠,几乎将所有粮草一起焚烧,但作为甬蒙第一大城,近十万户,几十万张嘴巴,虽然唐军给了“钱”,那也要有粮吧。 结果唐军刚一走,整个水牛城的粮价变成了天价。 这种情况下,甬罗王能挤出多少粮食?再挤,弄不好水牛城会活活饿死一大半人。如此凶残,东边的乌蒙各部还会不会安心服从甬罗王的统辖?不是水牛城,接下来的葫芦城、乌河城、巨石城,唐军多半还会继续这么做,只要是一个城市采取这种结小仇的办法,便会牵连到一大片地区粮食出现紧张。 后方也在挤,但之前甬罗王与逻普罗又将数万雪蕃骑军召了回来,这些人要不要吃饭? 严重缺乏粮草物资,甬蕃联军想快都快不起来。 鲜于仲枢将诸将召集过来,又将柳秀的信传递给大伙看。 “真让他成功了?”黄卫将惊讶地说,那可不是,段羊就坐在边上呢。 “段长史从后面来的,后面除了这一万骑外,没有其他的追兵,三河镇一战,我军平安撤退的几率几乎达到了七成,想要更高,那就是要割掉尾巴,”鲜于仲枢指着西方。 乌陵山之战打响。 天暮,唐军仍在急行军。 还有大半天的路程,便是葫芦城,大约唐军想连夜入城休息。 之前唐军一直在逃,也不是逃,反正以很快的速度在撤军,原因是以前这里属于主要的叛乱地区,唐军害怕有意外发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葫芦城。 唐军继续逃,那就在后面继续吊着,反正骑军速度快。 乌陵山不大,过了一大半,前面便是河谷,不远便是葫芦城。 忽然唐军集结成战阵,调头向两方骑军杀来。甬蒙人与雪蕃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唐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反正速度快,继续观望吧。眼看唐军战阵越来越近,忽然从两边杀出无数唐国的将士。 这一战甬蕃两方骑军之所以掉以轻心,一是以为唐军真的想迅速进入葫芦城,二是周边地区对唐国很不友好,三是近万名骑军,似乎也有一战之力,况且速度快。 打起来不是这样,这里终是山路,虽不太崎岖,不大利于骑军的冲突。还有士气,得到三河镇大捷的消息,只要将这只吊尾的骑军解决掉,意味着基本上安全了,人人在拼命。 甬蕃有近万名骑军,实力确实不弱,不过两方一路行来,已经积累了许多矛盾,打顺风仗还行,一旦打逆风仗,这些矛盾马上激发出来。 甬蒙骑军在前,雪蕃骑军在后,看到战局渐渐不利,先是雪蕃骑军调头便逃,雪蕃人都逃了,自己几千人还打谁?几千甬蒙骑军也开始逃跑。 为什么宋卫将看着雪蕃人将马牵入通道,感到惋惜,是因为唐军中也有一些骑军,当然,狐山一战,这些马要么丢掉了,要么被敌人杀死了,骑军变成步军,战斗力反而下降。 但柳秀说的也有道理,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看到黎明的曙光,彼时什么光也看不到,此时夺下大量战马有用,有大用,彼时,则不大好说。 随着许多敌人被击杀,这些骑兵夺下其战马,翻身上马,随后追击。 一直追杀了好几十里路方才停下,几乎掩杀了三千多名敌骑,但不是损失的兵力,此战,让唐军夺下许多战马,兵力又不足,再也不敢吊在唐军身后。 看着士兵在打扫战场,鲜于仲枢长松了一口气。 尾巴不在,纵然甬罗王大军来追赶,相隔了十几天的路程,就算他们想办法提高速度,关键他们在追,唐军也在撤。纵是追上,还只是一支轻装前进的前军,唐军照样有一战之力。 要么就是重新撤回来的雪蕃骑军,若是组织得当,不足二十天便能追上,那又是一场灾难。但现在,先在清河渡将粮草凑齐吧。 “扎营吧。” 三军扎营休息,这一地区对唐国很不友好,不过此战结束,各部会全部老实下来。鲜于仲枢向葫芦城下了一道命令,妇女老幼者,一起装上船,乘船离开葫芦城,若是已经离开葫芦城的,放空船追上,将他们转移到船上。不值钱的或沉重的或体积庞大的货物一起焚毁,只留下轻便贵重的货物与丁壮,随军一道撤退。 三河镇之战的意义不仅是烧掉大量粮草物资,主要是赢得了许多宝贵的时间,但雪蕃人都来了,乌蒙肯定守不住,还得迅速撤退。不过最大的危化已经化解,鲜于仲枢将正在与高克直说话的段羊叫来:“侯总管准备用什么方法攻克清水城?” 别看罴毅军解救了一些战俘,增加了实力,清水城好歹也是在甬蒙排进前十的“大城市”,比烟萝城还要大,不是那么好打的。 84 夜雾 天黑了,船队渐渐进入鹰山。 “船来了。”猴婆陵回来说道。 “开始行动,小心斥候。”宋卫将低声说了一句,不过几个人修为高,耳目灵敏,虽然附近有不少敌人斥候出没,几人还是悄无声息地将阵旗插好。 一会儿,以此为中心,夜雾越来越浓。 船队上有人大叫着:“有雾,大雾!” 接着传出牛卫将的大嗓门:“泊岸,泊岸。” 这个很正常,为了抢时间,夜晚船队仍在航行,但入了夜后,清水河会腾起断断续续的夜雾。在夜雾里航行是很危险的,于是到了夜晚,唐军便会降下桅帆,放慢速度行驶。 若是雾气更大,那只好抛锚或者泊在岸边上。 在鹰山夹河里,河流更湍急,铁锚是定不住各艘船只的,唯一的办法,便是临时泊靠岸边,等这段雾气消散,再继续出发。 “随某家捉耗子去。”牛卫将的大嗓门在河峡里回荡着。 唐军已经捉了好几回耗子,众斥候一哄而散,牛卫将也不是开玩笑的,无数高手出动,时不时在厚重的夜雾里传出一两惨叫声。很快周边再无一个斥候,柳秀说道:“我们下去吧。” 四千多名将士随他陆续下了船,走到夜雾里,宋卫将与猴婆陵几人迎了上来。 这便是柳秀制订的瞒天过海之策,首先柳秀以前来过,熟悉这里大约的地形与气候,不熟悉便不敢行此策。 尽管有阵旗,但雾气聚的不大,又起不了作用。临近清水城,斥候必然有很多,得派一些机灵的高手,才能避开敌人斥候的探测。还要有人懂,于是柳秀让宋卫将亲自拿着阵旗前来,主持布阵。 猴婆陵说:“随我来。” 未向北走,而是带向南边,主要是临近清水城,清水城派出的斥候越来越多,北边不保险。走了两三里路,前面便是一个山寨,有过一回经验了,如法炮制,唐军迅速将这个寨子控制住。 猴婆陵通知宋卫将,几人收起阵旗。雾“散了”,船队继续出发。 “真的成功了。”宋卫将开心地说。 “宋卫将,主要是敌人的一个盲点,站在他们的立场,不管是从陆路进攻,或是水路进攻,反正我们以城而守就行了。但没想到我们会绕好几个弯子。” 张卫将哼了一声:“若是没有我们,你该如何攻城?” “没有你们,我仍然会攻城,不攻城清水城,无法过蛟龙湖。张卫将,你且听我们得到的情报,敌人以为我们有多少兵马?” 根据斥候的口供,甬罗王向清水城通知,这股唐军大约有七千兵马,现在又收拢了四五千战俘,抛开重伤者,可能又有三千兵力能投入战斗,不可忽视。 别看敌人兵力多,但面对七千唐国精兵……不精,拿不下三河镇,他们还是不敢打开城门迎战。又是夜攻,有几人能判断出唐军的兵力? 柳秀继续说道:“还是能拿下,区别就是有了你们,兵力越多,伤亡越小,兵力越少,伤亡越大。若是没有你们,仅是此城,便会产生大量伤亡,但是无辄了,总比被敌人全歼的好。或者如三河镇,有一万六千多名敌人,虽然兵力略少,总体实力可能还会略强一点,难道我们就不进攻了?” 两者看上去差不多,不过三河镇一部分士兵已经练出来了,有了初步的号令,不像清水城,接下来必然是各自为战,士兵与强者的数量三河镇似乎更少些,但三河镇的士兵不管有没有练出来,至少全是战士,各部真正的丁壮。 清水城聚拢了近两万人,有多少人能称为战士? 唯一加分的便是守护家园之战,如果打成僵持战,拼命的人会更多。 这是柳秀客气地说法,若不客气,从开始就未考虑你们好不好?但你们未出现之前,我便有了攻城清水城的计划! “如何过蛟龙湖?” 柳秀他们进的这栋宅子比较大,柳秀找了找,找出一尊不知什么来历的神像,反正蒙南乱供神,不是本地人,根本认不出来。 “你看。” “神像,它与那些蛟龙有何关系?” “不是神像啊,而是金银,那些蛟龙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凶恶,但确实有些小贪婪,喜欢金银珠宝元石,喜欢美食,有一次我替它们烤了一天食物,差点将我烤吐掉了。 但想过蛟龙湖,得有三个条件,第一个不能让它们产生威胁感,一旦产生这种感觉,必然翻目成仇。 第二个,必然进献大量大量的金银珠宝元石与美食,虽然我们在三河镇缴获了一些元石,数量根本不够,三河镇成了一座军营,更没有什么美食与金银珠宝,只能强行攻克清水城,从清水城获取。 第三个,得有一道与它们沟通的桥梁,也就是得有一个它们熟悉放心的人,才能与它们谈判沟通。 若是拿下清水城,三个条件皆能满足。 但换其他人,纵然献上大量金银珠宝元石,没有一道沟通的桥梁,还是不得通过。 攻下清水城还有其他的作用,三河镇之战,所有敌人一起逃跑,甬蒙人不知我军兵力,也是有意不让他们知道。攻下清水城,我不可能屠城,兵力数量必然泄露出去。 几千人便能在甬蒙后方掀风作浪,不但会削弱甬罗王的威信,还会让甬蒙人对唐国产生更大的恐惧。 拿下清水城,焚烧掉所有粮草物资,会使物产贫瘠的甬蒙产生更大的粮草物资危机。粮草紧张,几万雪蕃骑军回来,有可能会引起一些矛盾。 拿下清水城,带走部分强者,会削弱一小部分甬罗王的兵源。还有一些安排,会加剧一些城池,包括清水城与甬罗王的矛盾,说不定或多或少对东线的主军也会产生一些帮助作用……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们能回家了! 这样说,明白了吧,张卫将,眼下我是主将,不是你是主将,若争,过了雾山,你与宋卫将争去。我只负责指挥,不可能向每一个人解释。就此一回,下不为例。” 柳秀说完,宋卫将已经虎视眈眈地看着张卫将。 只要柳秀一声令下,那怕张卫将是武王,宋卫将也会带人将他格杀。 无他,裴如安真让所有人痛到骨子里。 但现在不能动手,原先战俘里还有部分是张卫将的手下,若是真杀掉张卫将,有可能让全军产生分裂。也只是这几个时辰,过去了,张卫将再跳,跳到让柳秀忍无可忍的时候,柳秀真能将他格杀。 那怕出了雾山,柳秀说交权,宋卫将敢接受?只能说出了雾山,除了特殊情况,柳秀不会再问事了,而是将时间抽出来,用来修炼。 张卫将见势不妙,沉默下来。 可他这样再三的跳,即便是他的属下,也有一些人产生了反感。 柳秀离开,来到李平身边,暗中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李平会意,跟着他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二弟,有些心烦吧。” “还好,其实回到大安城,免不了的还会有勾心斗角的事发生,区别就是眼下若处理不好,弄不好大军会有危险,但本质是一样的。” “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辛苦。” 与蛟龙交易,与万巫公墓里的那些生灵交易,这些家伙,是好交易的吗? 说不定只是二弟泄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更多类似的交易。 “为了活命,就谈不上辛苦了,大哥,这几场战役下来,你看到了什么?” “智慧的力量。” “武力也很重要,如狐山之战,敌人始终不能让唐军完全崩溃,固然是唐军训练有素,还有一个原因,甬蒙的将士还不是足够地强大。甬蕃是两条心的,若是一条心,那几天雪蕃人也不要命地冲上去,都不会发生清水渡惨战了。” 未等到清水渡,唐军全面崩溃,覆灭! “但有力须有智,有勇更须有智,马上的清水城之战,城中还有不少高手,你务必要倚仗战阵,而不是个人的武力。都走到这一步,我希望我们兄弟都能回家。” 李平点点头。 这是柳秀的私心,当然,他这种私心与裴如安、张卫将的私心是两样的。 夜更深。 柳秀安排人警戒,让三军休息。 另一边,船队继续北上。 清水渡离清水城不太远,不足一里路,若是视力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江队尉与郭松向先看着清远城,清远城头上亮着无数火把,也站着无数将士,江队尉冲城头方向挥了挥手,又翘起小拇指。 城头上也有许多人看到他这个挑衅的动作,但怎么办呢? 江队尉放下手,又看着码头,码头上泊着大大小小近百艘船,他大喝一声:“泊向码头,夺船!” 船队陆续泊了过去,从蓬布下面的货舱里走出来许多兵士,不是所有船都要的,只拣了三十三艘稍大的船只,然后将余下的小船集中起来,开始放火烧。 城头上的人继续看着,要船给你船,烧船给你烧,别攻城就行。 实际上现在船队上能打的唐军只有一千余人,高手只有郭松与江队尉两人,两个小武王,余下站出来的都是重伤兵,勉强披甲站在各艘船只的甲板上凑数的,至于蓬布下面的货舱还有人,近百个躺着不能动的人。 但如柳秀所说,这是盲点,就是这群残兵病将,生生逼的清水城数万将士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江队尉与郭松带着人将余下的小船一起烧掉,又开始扬帆启航。 船队变得更庞大了,渐渐来到河中心,向下游驶去,江队尉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真是玩的是心跳。 忽然他听到后面传来许多欢呼声。 他与郭松扭头看去,看到清水城头上,有许多甬蒙人蹦跳起来。唐人只是来抢船烧船的,没有攻城的打算,除了各个欲哭无泪的船主外,余下的人皆感到开心万分,有的大叫道,唐人走了,唐人走了……江队尉与郭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乐了起来。 是不是真走了? 城门打开,一些斥候出来,看上去身手皆不差,他们跟着船队往前跑。 那好,你们跟着吧。 十里,二十里,三十里,不跟了,这些斥候一起回去禀报消息。 北下是顺水顺风,再回头则是逆水逆风,必须动大橹,速度也会慢,都驶出去三十多里了,必然不会再回头了。一时间,清水城欢声雷动,几乎连柳秀他们都听到了…… 85 夺城(上) “城中有许多人在喝酒欢狂,不过南城门还有一些警戒力量。”猴婆陵将他刚才潜入城中看到的情形大约地说了一说。本来柳秀是让他在城外看一看的,因为松懈,他大着胆子跃上城头,进城看了一遭。 指望这些大巫听话,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对的,若是出了万一,怎么办?不过未坏事,柳秀也未说,反正这一战过后,大家休息,回到巴南,各奔东西。 “侯总管神了。”猴婆陵又赞叹道。 “猴大巫,这是迫不得己的举措。三河镇之战,倚仗的是我对万巫公墓的熟悉,换甬罗王来,都不能做到将三千多人马安然无恙地带出万巫公墓。接下来一战,同样有一个致命的盲点,虽然清水城的人畏惧我军,但在他们心中,我们仍是一支逃命的孤军。重要的是逃命,清水城警戒起来,再进攻,得不偿失。即便拿下,损伤惨重之下,也无法翻过雾山,况且甬罗王还会安排北雾山的人继续围剿我们。” 甬罗王已安排人手过去了。 柳秀他们不可能知道,但是常理。 这边雾山过去便是剑蒙,大多数部落臣服于甬罗王,但也只是这一段,再向北,大片大片的剑蒙地区又成了经“缓冲区”,唐国不问,甬罗王也调动不起来。 柳秀说了教化与整合。 也不是他一个聪明人,唐国无暇无心,甬罗王可能想到了,不过孟天王成了最好的前车之鉴,徐而图之,可能需要百年数百年时间,那时候甬罗王早不在人世了。都死了,那管它洪水滔天。 柳秀也不可能这么做,即便他对雾山地形熟悉,带着这支兵马攀过雾山,要知道这段雾山很厚重的,有的地方还要绕,最少需要十几天。十几天就要准备十几天的粮草,但翻过去怎么办? 不提粮草,面对着无数敌人的重重围剿,如何安全地抵达唐境? 那只好强攻清水城了,这个盲点的核心,便是柳秀能带着大家渡过蛟龙湖。想不到此节,船队过去,清水城防卫必会松懈。 正好诸将也围在边上,柳秀又顺便说一说。 “两战皆是诡战,最好不要仿效,我打一个比喻,你与宋卫将几人潜伏过来,万一被一个修为高善长隐匿的人发现,会是如何?敌人必重视鹰山这一带。 或者恰巧敌人斥候里有一个稍稍懂阵法的人,发现是一个粗糙的凝雾阵,会是如何? 或者牛卫将他们在驱逐敌人斥候时,有一个头脑不灵光的人,不知方向,不向北逃,向南逃,又正好向这边逃来,又会是如何?” “不会那么巧吧?” “我出现在唐军,就是一个巧合。” 若不是柯鹿安捣鬼,柳秀不会进入孟天王地阵,也不会拿到纳镯,更没有去唐军大营的想法。那怕李平派人找过来,柳秀仍会继续寻找皇蛊。 再如宋卫将那场遭遇战,谁能提前算到? “只要发生一个意外,前功尽弃。可仿效的还是狐山之战,若不能,大肚峡之战也能值得借鉴,为什么说这两战,这两战大捷正是智与力的完美结合的产物。” 柳秀转过头看着李平,又说:“虽然我发挥了诡智,区别还是有的,因为力不足,那怕拿下清水城,还是逃命。甬罗王虽因为我而失了一些小利,照样能继续拿下乌蒙。 不过是人,就不是神。 虽然我的出现,是一个变数,甬罗王也不是完美的人。 一,烟萝城几乎是他嫡系百姓,舍不得放弃,于是将会战地点放在了狐山,若是再狠一点,放弃烟萝城,将会战地点放在苍海,谁能逃回来? 二,甬罗王太贪心,试图将征南军全部吃下,反而给了我们时间。若非如此,渡过清水渡,直接派四万兵马带着物资而来,而不是等后方物资慢慢到位再发大军。 到达大肚峡后,四万大军发起强攻,虽然不能让我军全军覆没,但那样,我又有什么办法解救。于是甬罗王弄巧成拙了,现在能撤回去的唐军几乎达到近四万人,若是前者,能撤回去的唐军可能不足四千人。” 有的将领开始沉思。 柳秀开始安排。 最后说:“诸位,这是你们在蒙南最后一战,打完了,我们就可以正式回家了。” 大家听了激动万分,若不是为了隐蔽,都会有许多人发出欢呼。 “清水城也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城市,此战所有缴获,一半会有用场,余下一半,按功分配下去。但要切记,这不是大肚峡的分配,最终一起还给了敌人,这一战分配,有船,能回家,是真正属于你们的财富!” 大家更是激动。 张卫将问:“是按这一战的功劳分配,还是按两战功劳分配?” “仅此一战,三河镇之战,相信朝廷必会发下赏赐。” 张卫将还要说话,宋卫将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继续让他说下去,还未打,唐军便会出现不和了。 “尖刀营,随我来。宋卫将,中军就交给你了,谁不听军令者,斩!” 近两百人迅速穿过鹰山,清水城越来越近。 忽然前面出现大团火把的光芒,这里开阔,藏无可藏,说不定人家也发现了他们,柳秀低声说:“稍安务躁。” 之所以一起换上从敌人死尸上扒下来的衣服或破烂的铠甲,就是防止这种意外情况发生的。 两队人越来越近,对方足足好几百号人,大约以为清水城平安无事了,城外许多部落狂欢一顿后,陆续离开了清水城,返回各个部落。 “你们是?”对方一个中年人问道。 “我们是从南边来的。”柳秀答道。 “原来是那群败兵啊。” 这几天陆续地有清水城去了三河镇,以及那天误战逃下来的将士,逃回了清水城。 柳秀捣了捣牛卫将的胳膊,还未看清呢,这个中年人已经被牛卫将提了起来。 “牛叔父,莫管他们,我们走吧。” 中年人也是一个小尊者,居然不是人家一合之力,一个个不敢问了,默视着他们离开。直到走远了,才有人不服气地说,都败成这样了,有什么好骄横的。但因为唐人“走了”,也没有人往唐人身上想。至于牛卫将他们身上的包裹,要吃要住啊,总有一些行李吧,天知道这些败兵从哪个寨子抢来的。 强大! 以及各人衣服上发臭的血腥味,何必招惹呢。 走了好一段路,牛卫将说道:“幸好。” “无妨。” 这些意外是能预料的,早提前准备了。 前面是一片树林,几百步外便是清水城的南城门。 但到了南城门,不能所有人一起过去了,即便是败兵,哪能聚集了近两百人?守城门的敌将可不是那群寨民,一旦有疑问,今天晚上必然不顺利。 “牛卫将,小张副卫将……”柳秀连点了二十一人的姓名,余下的人则留在这个树林里,监注城门上的动静,但在鹰山已经安排好了,不用多说。二十二人离开树林,眨眼之间来到城门下。 柳秀抬起头:“劳烦上面的阿哥开一下城门。” 人少,牛卫将等人也屏住气息,城头上的人真没注意。 有一人不满地说:“这是四更天,开什么城门!” “有唐军啊。” “唐人走了。” “唐人走了,真的假的?” “二更时分走了。” 朱副卫将将柳秀拉到一边,嘀咕几句,实际他在说:“没想到城头上还有近两百敌人。” “还算好哪,若是天刚黑来,说不定会有上千敌人。” 唐军若攻城,第一是临近清水河的西城门,第二则是南城门,防卫必然森严。 两人说了几句,当然,城头上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柳秀忽然大声说:“好,那我们立即进城。上面的阿哥看好了。” 他打开包裹,里面全是元石,从中拿出一部分,包了一个小包裹,用力向上扔去,城墙很高大,他修为不足,未到城头便落了下来。 “张叔父,你来吧。” 张副卫将也故意装成修为不足的样子,扔了三次,才将这个小包裹扔到城头上。 有人打开包裹,有中品元石,有下品元石,还有一块上品元石。但真有可能的,那天晚上唐人奇袭三河镇,三河镇聚集了大量物资,若是机灵的,趁乱偷了一些元石,拨腿就逃,那么便能带着大量元石回到清水城。 两个盲点,唐人“走了”,人数少,清水城这么大,不可能人人都认识。 换成落花城,此计又行不通。 上面有人商议一番,城门打开。 二十二人徐徐进去,忽然柳秀大喊道:“阿哥,救命。” 牛卫将、小张副卫将、朱副卫将、猴婆陵、花毅将五名武王级别的高手,随着他这一声喊,背着包裹迅速向城头上登去。电光火石之间,城头上的人根本未注意叫喊的柳秀已经落在最后面,甚至根本未向城头登。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未动手呢,他们自己上来了,难道是他们内部也因为这些元石而产生内哄? 城头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呢,牛卫将五人已经登上城头。这也是极重要的,因为此时城头上放着许多守城器械,尽管进了城,一旦强攻,依然会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五个武王上了城头…… 86 夺城(下) 情报上说此时清水城有二十三名大尊者,但三河镇北边一战,已经被宋卫将他们斩杀或重创了十余名超级强者。若不是那天牛卫将他们身上有伤,一个人也逃不掉。 名义上二十三名大尊者,实际没有几位武王级的强者,余下的皆是大武宗级别。说不定还有几人看到唐军走了,也回到各自部落。 五名武王闯入到一群不设防的守城敌人里面,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牛卫将手起剑落,一颗人头便飞落出去。 剑是柳秀的剑。 这些人连衣服都扒光了,那有武器,柳秀只好让他们从缴获来的器甲里找武器与铠甲。但来的时候,牛卫将嫌他找来的那把刀不好,又与柳秀换了兵器。 反正今天晚上柳秀也不会战斗,只好借他一用。 城头上乱了起来,也顾不得下面的人,李毅将他们也陆续登了上去。同时伏在树林里的一百多号人,也向城门扑来。 柳秀瞥了一眼,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人中间似乎还有两三名尊者级别的将领。但是毛用,前面二十二人除了柳秀外,余下修为最低的,也比他们强。不过战斗也惊醒了城中的人,只是这时是四更时分,许多人狂欢之后,一起沉沉地进入梦乡,那怕有人在叫,暂时也没有几人醒来。 奇毅将他们一百多人便顺利进了城,未上城头,城头上唐军的人手虽不多,但足够地强大,用不着他们参战。这些人在做一件事,南城门边上有两个临时改造的仓房,里面放着许多器甲,是用来防备唐军的。 他们将其中一个仓房的门踢开,将各个器甲向城头上抱。 还有一些在反抗的敌人,不过城门一带的城头已经清理出来,柳秀说道:“装备器械。” 主要有三种守城器械,弩炮、弹车、元射枪,柳秀他们是带来许多元石,但不仅是诱惑作用,这些器械同样需要大量元石做动力。也许在仓储里能找到,万一找不到呢。 各色弩炮、弹车、元射枪放好,柳秀又看了一眼说:“足够了,下面找蒺藜弹、爆元弹与箭矢。” 实际不用李毅将他们搬,城头上已经有了大量弩炮、弹车与元射枪。李毅将他们上来也看到了,不用柳秀吩咐,也知道下面要找什么东西。第二批物资搬上城头,城头上的敌人要么全歼,要么情急之下跳下城头,向城中逃命。 柳秀向城中看了一眼,已经有更多的人惊醒,只是不知道城头上什么情况,虽出了门,不敢过来,他又说了一声:“换甲。” 来的时候为了伪装,全穿着那天柳秀让于大海等人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或破烂的铠甲,但等会儿战斗,这些衣服与铠甲不能再用了。刚才那批人看到牛卫将他们背着大包袱,不是元石,而是带过来的铠甲,但不是唐军的铠甲,唐军铠甲因为精良,全让敌人穿到大肚峡。 甬蒙人的铠甲质量比较差,只能说有比没有的好。 近两百人分批轮流搬物资与换铠甲,换好了铠甲,敌人在几个尊者指挥下,开始集结起来。一会儿,大约有近三千人向城门扑来。 眼看越来越近,柳秀大喝一声:“放。” 无数箭矢、爆元弹与蒺藜弹落入到大批敌人中间,一时间敌人死伤无数,不时传来鬼哭狼嚎般地叫声。 “是很差……” 若是换成唐国的弩炮,一次可以装载近百支箭矢,最大射程能达到六百步,有效射程能达到四百余步。但清水城这些弩炮最大射程不过三百余步,有效射程不足两百步,而且装箭矢数量也比较少,仅能装载五十支箭矢。箭矢的质量也不行,不过还好,蒙南人喜用毒药,许多箭矢上皆涂着巨毒,射中者还会遭到第二次致命的打击。 三种守城器械中,造价最昂贵的便是元射枪,它是搭配爆元弹用的,爆元弹造价也不菲,可以说每一次发射,都是元石在燃烧。 这个时候就不心痛器甲器械消耗了,但清水城这些元射枪质量也不行,若是换成唐国的元射枪,有些大型元射枪射程能达到千余步,即便鲜于仲枢带来的元射枪,也有五六百步射程。 从这个方面也能看出,虽然蒙南许多地方在仿效唐国,但仿效的不成功,或者甬罗王那边仿效的器甲质量还可以,比如那个纳镯里的一些器械,或那颗爆元弹。可为了控制各部落,并没有将技术流传出去。 威力稍小,杀伤力也随之减弱,也足够让清水城的将士喝上一壶,有的人脑袋还未转过来,这些器械是对付唐军的,怎么轮到对付我们了。不过清水城开始聚集了更多的将士,有几名强者居然冲到城门下,好吧,刚刚有一个大尊者向城头上跃来,朱副卫将凌空一跃,手起刀落,这个尊者在空中无法借力,被这一刀生生劈成两半。 “竟然敢在我面前施毒。”朱副卫将收回刀冷声说道。 原来是想上来放毒。 柳秀哑然失笑,不要说这个找死的人,现在清水城内所有的超级强者集结过来,也未必是牛卫将他们的对手。 当然,清水城还有一些比较厉害的人物,多半躲在人群后面,或者已经在开始向城外逃跑了。 这些人不齐心,自己这边又占据着城头,手中拥有大量守城器械,仅守一个城门,恐怕一两个时辰,也拿不下来。事实上攻了一会,一直没有想出来好办法,死伤无数,折了数名“尊者”,长街上的有许多敌人心里面开始冰冰凉了。 城头上的人穿着甬蒙人的铠甲,但现在清水城的人,有几个不知道这支唐军攻下了三河镇,缴获了大量物资。不但是这样,唐军何止是这两百人? 但是唐人不是走了吗,不但带着大量船只走了,一直驶出了三四十里地,斥候才回来禀报,这些唐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想着想着,一起停下来了,互相大眼瞪小眼。 牛卫将大喝一声:“你们听好了,投降者,不杀!” 他这一吼,几乎小半个清水城的人都听到了。 连两百人都不到,想让我们投降,没门,在牛卫将刺激下,城中有人向西城门奔去,想将西城门那些守城器械搬来,来一个对攻战。 牛卫将看着他们的动静,又向南边眺望,再次大吼道:“你们还不死心吗!” 没人理他,柳秀也向南边看了看:“大军来了?” “来了,侯总管,可惜你修为啊,不然能足以担当一军真正的总管。” 这个总管不是指这支罴毅军的临时总管,而是指像鲜于仲枢那样的总管。别看修为,修为也重要啊,如两人同样向南看,牛卫将已经看到大团阴影从地平线上的夜色里腾起,柳秀便看不到。 “我志不在将,这次,是逼着的。”柳秀淡然说道。 况且唐国缺将吗?名将不要太多,只是没想到,派来了一个平庸的主将,虽然鲜于仲枢为人不错,军事才能,现在想想,也就那么一回事了。不过还好,这次雪蕃派来的数名重将好像也不大行,不然局势会更凶险。 “志不在将?”牛卫将没听懂。 在唐国一般情况下想要荣华富贵,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走正常的官路,先做一个地方官,有了政绩,陆续提拨,又叫文官之路。不过何谓政绩呢,背后没人,再漂亮的政绩,也难以提拨。 这个侯总管背后有人吗?牛卫将不清楚。即便背后有人,升迁起来也很慢。 第二条便是战功之路,以柳秀的才华,一旦进入军中,会被飞快的提拨。 柳秀不想解释:“牛将军,修为啊,修为不足,再聪明也不行。” “牛将卫,能不能问一句?” “问。” “以你的修为,如何被敌人抓住的?”柳秀低声问。 “不提了,是甬罗王亲自动的手,此人真无赖,他是一名大天王唉,居然与人联手对付我。”牛卫将恨恨地说。 一名天王,本来就不是对手了,再加上几个大尊者相助,牛卫将只打了三四个回合,便被甬罗王生擒活捉。 柳秀哈哈笑了起来。 “但这个人真的厉害啊。” 人家是真正的天王,其厉害还用得着说吗。 “公平情况下,若是联手,得需要多少你这样的高手,才能与他打平?” “至少十人,甚至不止。” “唐国诸将中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 “一对一的情况下,不足十人,或许只有五六人。侯总管,蒙南人喜欢吹嘘,实际真正的天王,整个天下也为数不多。” 柳秀点点头,差不多也吻合他的推测。 “侯总管,因为你,能让某个人挽回许多脸面,我们又撤回巴南,说话一定要小心,莫学张卫将。”牛卫将低声说道。 “咦?”柳秀讶然,没想到牛卫将居然有些细腻的心思。 “莫咦,以你的聪明,应当能听懂我的话,来了。” 柳秀回头,他也能看到了,大军越来越近。城中许多人急了,胡乱地发起进攻的命令。在各个尊者的威逼下,又有许多敌人攻了上来,但几拨爆元弹、蒺藜弹落下去,数千人又潮水般地退下。 “果然不齐心哪。”牛卫将摇头说道,有一句话他未说出口,果然没有我们这些人,罴毅前三毅人马还是能攻下清水城。无论兵力再多,不齐心,还是等于零。 “也不是不齐心,而是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人将他们凝聚、整合、集训,三河镇一役便能看出来,甬罗王似乎在做这样的事,虽然后面的种种,必然让他不满意,但此人,依然不可小视。” 在城中各个尊者逼迫下,敌人再度发起进攻,又被打退。不进攻了,不但不进攻,有的人调头逃跑。 数千唐军气势汹汹地杀到城门下,柳秀点了一下头。 牛卫将等人兵分两路,扑向了两边的房舍。 他们任务不轻,进了城成了巷战,会有一些顽固分子倚据民居或院墙向唐军发起偷袭,这些人则由尖刀营来负责清剿。 若是敌人中有尊者,各个高手联手杀入敌军中,联手击杀。 若有可能,时不时将敌人逃跑的队伍切断,好由后方中军将他们俘虏。 进入十字大街后,两边尽量地从东西两侧尽量地堵住逃军,将他们向北城门逼,毕竟兵力不足,得以最少的兵力先行将东西两城门控制起来,然后徐而追击,整个清水城便以最小代价拿下了。 还有一个任务,牛卫将扯起大嗓门又喊了起来:“投降不杀,反抗者必死!” 这回不是笑话了,有的人吊在后面,看到逃不掉,抱着头投降。但也不是为了收拢降兵,主要是削弱敌人的士气,减少不必要的反抗,反抗少了,唐军伤亡也就少了。 随之浩浩荡荡的唐军从城门进来,扑向了长街…… 87 黄枫山 “降帆、下橹,掉头,”郭松命令道。 浩浩荡荡的船队陆续调转头,开始南上。不过逆水逆风,来到清水城,都下午时分了。但不能忽视他们的功劳,若不是沉着气,在敌人眼皮底下夺船烧船,清水城的敌军必不会松懈,后面的,就不能如此轻易地夺城。 牛卫将曾问柳秀,若是没有他们,柳秀怎么办? 柳秀回答很简单,若是无他们,还会这么做。但少了许多战俘,船只便腾出更多的空间,顶多夺几艘船,余下的全放火烧掉,速度快,船上不需要这么多人,这样便能抽出更多的兵力,用之于夺城之战。 尽管如此,伤亡必会惨重,不会像昨天下半夜那般轻松。 码头边上放着无数箱子。 还有许多从城里强行驱押出来的厨师,正借助着各色炊具,在做各种精美的美食,做好后,试尝,随后用油纸包裹好,也分别装入不同的木箱。 柳秀看着各艘船只泊好说:“分赏吧。” 宋卫将带着亲兵,拿出一半战利品,包括各种金银珠宝、贵重器皿,一些名贵的香料、药材,以及元石,一起分赏下去,连那些少数躺着不能动的伤兵,也分了一些战利品。 随后一队队唐军押着大量粮食,来到城外,一把火将它们烧掉。不过柳秀在下令时,留了一些慈悲之心,只抄没了中等户以上人家的财产与粮食,贫困人家的未让唐军动弹。 这些人家那能有多少粮食,不过以清水河周边地区的粮食,也能勉强供应得上,熬一熬,秋收到来,全部得活。但若是甬罗王再征物资,那会逼得许多人走投无路。 余下的一一搬到几艘船上。 柳秀来到大群战俘面前。 不但有战俘,还有一些“尊者”的家小,一起被抓了过来,足足有一万多人。 “妇女老幼释放吧。” 也不完全是仁义,而是船根本挤不下。 大群妇女老人孩子被一一释放。 还有不少人,柳秀盯着他们说:“跟着我念,每句大声说三遍,只要念完了,我便放你们回家。” 似乎很简单,柳秀开始说了:“甬罗王罗锁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句话念了后,会有什么后果……反正是唐人逼的,几乎所有人都念了三声。 “甬罗王罗锁是一个奸诈的歹人。” 基本上都念了。 “甬罗王罗锁是雪蕃人的狗。” 有的人犹豫未念。 柳秀未管,继续说:“我愿立誓,终生忠于大唐,以除去甬罗王罗锁一家人为己任,苍天作证,冥土约誓!” 这不是契约,发完誓后不遵从似乎问题也不大,但苍天与冥土都出来了,又有不少人产生犹豫。马上他们便后悔起来,他们在跟着念,唐军在盯着他们,凡是大声念了三遍者,一一拖现来,解开绳子,那怕是尊者,也拿掉了禁元环,将他们释放。 余下的还有三千多人,柳秀说道:“仅是让你们念几句,便将你们释放,你们都不念,可见你们对罗锁的忠心。但我们说过,投降者不杀,依然不会杀你们。 不过你们如此忠心,罗锁一定想办法将你们解救,清水城的人听好了,若是甬罗王罗锁派人过来,替我代一句话给他,苍海还关押着一些唐军战俘。 让罗锁安排人手,将他们带到唐境,一对一交换。” 苍海是有不少唐军战俘,不过折磨到现在,估计也剩下不了多少人,若是交换,那便换了,又多救了几千人回家。 若是不交换,说明这些人还不如一个俘虏重要,甬罗王将会在清水城渐渐离心离德。 说完后,柳秀让大家将这些战俘一一押上船,还有几名巫医与他们的家小,不是押,是半强迫的,不随行便是死,随行,会拿出许多财货作拥金送给他们,随大军一道北上,前往唐国。 这一战伤亡不大,但总有一些伤亡,况且船上还有大量伤员,多了大夫,便会有更多的人能救过来。 “上船吧。” 唐军陆续上船,若是包括大肚峡,等于三战三捷,每人还分了许多战利品。想想在大肚峡时的仓皇无主,许多将士一边上船,一边开心地唱着战歌。 “出发吧。” 各个水手将船绳解开,船队向北方驶去,这回才真的走了。 ………… 这几天甬罗王有点烦。 唐军去了葫芦城,陆续汇合了水牛城与葫芦城的一些驻军,兵力更多。甬罗王所以让一万前军吊着,不是指望一万前军能打败唐军。 因为吊着,便能给乌蒙后方各个部落更多的胆气,一路设伏,以及其他的一些作用。比如鲜于仲枢为了撤军速度快,将各个家小放在船上,让他们从水路撤离。 由于乌河的缘故,船不大,又缺少护卫的人。 若是这些部落胆气壮一壮,便能对这些船上的妇女老弱下手,他们遇到不幸了,唐军大部内部必然会发生严重的分裂。如唐军临近葫芦城时行色匆匆,不完全是设伏,那时段羊还未到呢,主要是那一地区的各部很不友好,鲜于仲枢怕出意外。 但是……先是乌陵山一战。 次日,唐军进入葫芦城,与水牛城一样,先是“结小仇”,只是葫芦城一直是唐军以前的大本营,鲜于仲枢未施辣手,焚烧的粮食远没有留下的粮食多,随后嘱咐百姓各家各户将粮食财货藏好。若是有亲戚的,请立即离开城池,投奔乡下的亲戚或相关的族人。 安排好了,大军开拨。 后面尾巴未割清,但未敢吊的太近,半天后,全部进入葫芦城,但他们疏忽了,这里乃是唐军的大本营,实际唐军未完全撤走,借着许多百姓逃离葫芦城,兵荒马乱之时,鲜于仲枢留下五千精兵悍将,潜伏在葫芦城中。 就在这些骑军想接管葫芦城时,忽然伏兵四起,双方纠缠了一两个时辰后,唐军利用缴获来的战马,组成了一支三千余的骑兵,这些骑兵再度杀到。两兵骑军又丢下了近三千具尸体,惨败而逃。 如此一来,唐军骑军数量迅速壮大到了五千多人,余下的甬蕃骑军再也不敢接近了,而且有了这一支速度快的军队在手,乌蒙各部又沉寂下来,动都不敢动。 打扫战场后,快头小的两人一骑,余下一人一骑,虽速度不快,比步军要快一点,追上大军,继续北撤。 此时甬罗王也挤出一些粮食,大军东下,不管怎么说,先占据着葫芦城,不占领葫芦城,乌蒙各部不会相信唐军已经惨败。但他心里面清楚,粮草一直很紧张,又折损了这么多骑军,很难追上这支唐军了。就在此时,他又接到清水城失守的消息。 关键这支唐军兵力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多,包括战俘在内,估计只有六七千人,也就是原来袭击三河镇的时候,只有三四千人。当然清水城虽失,对战局影响不大,但战局之外的一些东西让他感到心寒。 若是唐军主将不是鲜于仲枢,而是领手那支唐军的主将,这一战会是什么结果? ………… 牛卫将感到好笑,实际军中有不少人都感到好笑。 清水城出发后,柳秀继续看病,不过现在伤员比从三河镇离开时数量要少得多。又增加了几名巫医,虽不如高克直,但皆是清水城名气比较大的巫医。 军中也缺大夫,对他们比较尊敬,几人一颗悬着的心安定下来,也开始认真替大家看病。虽然背井离乡,但去唐国生活,似乎也不错。 于是柳秀前三天也只是白天在各艘伤员船上转一转,看比较重的病。 但只是白天,上了船后,他要了一间单独的船主舱室,这个没问题,至少他现在仍是三军主将,晚上便开始了修炼。三天后,连重伤员几乎都交给了其他大夫看了,然后呆在舱内不出来。 到了这时候,军中有几人不知道柳秀的修为? 想想柳秀的智慧,再想想他的修炼天赋,许多人越想越觉得好笑。 好吧,努力一点,争取成为一名武士……但只是想发笑,清水城之战后,柳秀的威望在这支人马中,也达到了巅峰,不要说张卫将,就是宋卫将想将柳秀拿下,军中都可能会哗变。 张卫将也乖巧,上船后,开始变的很老实。 “黄枫山到了。”宋卫将说。 黄枫山不是一座山,而是十几座山,山上长满了大量的黄枫树,一种漂亮的观赏树,树叶橙黄似金。 所以柳秀替它们取了这个名字,没有其他的意义,仅是当做一座地标。 过了这片黄枫山,前面不远便是蛟龙湖。 “莫急,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将陆副毅将叫来,随时听候我的调令。” 柳秀来到船头,看着两边的大山。 牛卫将低声问:“宋卫将,是谁家子?” 虽然柳秀的修为以及他的苦练让人好笑,不过其他各方面,包括气度,都是一等一的。 “平勇青智,柳秀最秀,侯国公次子也。” “难怪他与李毅将走的近……不对啊,年龄!” “他有一条罕见的天脉,自天门到地窍几乎贯穿全身,修炼资质应当是一等一的,只是幼年元脉受伤,侯国公也没有医好,关键元脉渐渐浊化,寿元不久。 故侯国公去世后,他孤身一人,来到蒙南,又被罗勃强行拉到孟天王墓里探路,侥幸活着出来,不但带来了甬罗王那只纳镯,孟天王的传承,还寻到一头寿元将终的皇蛊,与它签订了生命共享契约。以此来试图以人养蛊,以蛊养人,强行突破到气海境,以保寿元。” 到了这时,没必要隐瞒了,至少没必要对牛卫将隐瞒,反正回到大安城,大多数真相会披露的。 “那他才多大?”牛卫将懵住了。 88 龙啊 各艘船继续泊下。 柳秀、宋卫将、牛卫将、小张副卫将、朱副卫将与张卫将上了小船。 帝国军队编制,火为校,队为尉,毅、卫为将,卫之上再无正式编制,平时受各地总督节督管辖,要么军事行动时,朝廷安排重将为三军总管。雪蕃狄人那边也差不多,十人长,百人长,千人长,万人长,然后是三军各个将职。 到了卫将这一级别,算是超级大佬了,且看帝国的一条规定,最低得巅峰小武王以上的修为,才可以担任卫将!卫级其他各将,包括监将、副卫将,至少也需武王修为。 只要张卫将不生事,柳秀也会给予一些尊重。 牛卫将看着前面,喃喃道:“难怪无人敢打它们的主意。” 前面是一个波涛烟缈的超级湖泊,方圆足足好几百里,只有湖中心处,有四五个碧岛。 这种面积,即便天王带着大军来了,人家打不过你,往湖里一藏,上哪儿找去? 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即便再快的船,想要驶过去,总要一段时间吧,只有松懈一下,便能让这些蛟龙将船只弄翻掉,进了湖水里,那怕天王,也不能安然逃脱。 杀是能杀死的,但与孟天王想修“天路”一样,得堆下多少条人命,值不值得? “各位大人,出来吧。”柳秀冲着湖面叫了一声。 一条巨蛟的脑袋露出水面,差点将小船弄翻掉,它怒不可遏地说:“小子,不对啊,你惹恼了我。小子,你终于找到皇蛊?一只快要死的皇蛊?” 啄啄不服气地说:“一条老爬虫。” “啄啄,忍忍,我们是借路,勿要得罪它。”柳秀用神念安慰道。 严格说,蛟龙也是虫类,皆是最顶尖的虫类生灵,于是一起瞧不上眼。柳秀安抚几句,又说:“龙胜大人,你不恭喜我吗?” 柳秀与这十几条龙很熟悉,也知道柳秀在找一只皇蛊。按理得恭喜,至少柳秀算是它们唯一的一个智慧生灵朋友了,不过龙胜仍动怒地说:“恭喜,我问你,你为什么带人过来,咦,后面好像有很多人。” 牛卫将三人都有些紧张,这是在湖中,人家仅是一个脑袋,便有这艘小船大,后面的身体隐隐的,有好几十丈长。关键不是这一条,远处湖水下面隐隐的有好几条。 “龙胜大人,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柳秀前面说完,后面又有三条蛟龙靠近,这是三头小蛟龙,听到柳秀讲故事,立即好奇地围过来。小船随着四条蛟龙的游动,像是一只皮球一样,或上抛或下落,随时能翻沉。牛卫将三人还能勉强沉住气,两名操舟的士兵腿都吓软了。 “龙亮,龙光,龙广,你们别游啊,再游,小船肯定翻掉了。”柳秀叫道。 “好吧,你说,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你们今天会全部死。” 柳秀开始讲故事,讲甬罗王的种种,以及唐国对甬罗王的帮助,甬罗王的背叛无耻,反正甬罗王被他完全刻画成一个小人,柳秀除了故意着重抹黑甬罗王,将唐国刻画成伟正光的形象外,余下经过大约地说了一遍。 “柳大夫,你便成了大英雄。” “龙亮,我哪里是什么英雄,要逃命啊。对了,龙胜大人,我找到啄啄,也就是我气海里这头皇蛊后,得到了孟天王的笔记。” “孟天王,好像我记得这个名字。” “几百年前乌蒙那个孟天王。” “对了,那个小子,我想起来了,几百年前,他居然过来想让我们投降他,哈哈,被我们打的很惨,狼狈地逃了回去。” 应当反过来听,孟天王在十几头蛟龙围殴下,又不占地形,居然还能活着逃回去,是何等了不起。 “我就说一说他的故事。”柳秀开始讲叙孟天王的生平。 这些蛟龙虽然对人类抱着防范的心理,不过一直呆在这个湖里,与万巫公墓里那些生灵一样,同样地很无聊,不但这四条龙,其他的蛟龙一起围过来听柳秀讲“故事”。 他这一讲,便是很长时间,郭松李平等人等的有些急,在船上走来走去,不过柳秀临下小船是下了死令的,任何人不准派斥候下去打探,以防有蛟龙产生误会。 柳秀讲到孟天王的天路计划,又说:“龙胜大人,我怀疑你们不是蛟龙,而是真正的巨龙。只是天地有变,受困于天地,所以不能像龙一样腾云驾雾,呼风唤雨。” “可能是啊,”这头老蛟龙满意地说:“但天地之大,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柳秀心中好笑,你们在蛟龙湖里称王称霸,孟天王好,甬罗王好,皆拿你们没办法,但上了岸,走的远了,不用多久,便会变为美味佳肴以及各种炼器炼丹的材料。 但他这个隐晦的马屁拍的龙胜很舒服,它抬起大脑袋:“行,我让你过去,但其他人不得过。” “龙胜大人,我是他们主将啊,如何丢下他们不管,再说,我一个人过去,甬罗王在雾山北边还有安排,我还不是死路一条。” “小子,规矩不能坏。” “其他人不敢坏诸位大人的规矩,不过规矩是你们定的,你们有权利改动,龙胜大人,我为了你们,可是专门拿下清水城的,带来了许多好东西。” “什么东西也不行。” 柳秀努了努嘴,宋卫将打开几个箱子,里面全是各色珍贵罕见的金银珠宝,以及大量元石。 “我要,我要,”几条小龙大叫道。 “龙亮、龙光、龙广,你们不能游啊,”柳秀又叫了起来,然后冲着龙胜说:“龙胜大人,不止是这些,而是好几船,要么,我让手下将船驶过来,让你们看看。” 龙胜的老眼皮皱起,颇是为难,然后发出几声咆哮,十几条蛟龙游向远方。 “它们是什么意思?”牛卫将问。 “莫急,商议去了。” “会不会……” “不会,要么不放行,收了礼物,则会放行,除非我们不知死活,主动送给它们借口。那样,人留下,货也要留下。” 此外,还有一个关键性的因素,柳秀与他们交易了好几回,相互熟悉,有点“小交情”,当然,也是他修为低,以前各条蛟龙比较放心,熟悉后,至少这些蛟龙相信柳秀的人品,换其他人来,则很难搭成交易。 过了一会,十几条蛟龙游了回来,龙胜说:“小子,带我们去看看。” “龙胜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万一我变坏了呢,进了清水河,水面变窄,若是我心生歹心,你们说不定会有危险。还是让我命令手下,将船驶到湖里来,你们才更安全。” “凭借你们?”龙胜不屑地说,不过它话风一转:“好,你让你手下将船驶过来。” 宋卫将几人想笑,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当真没有威胁,几人皆是武王修为,牛卫将更是初期的大武王,在湖里是没办法了,但到了清水河,若是提前做一些布置,未必不能伤害不了它们。 小船回去,一会儿,船队浩浩荡荡地驶入蛟龙湖。虽然大家早知道了,但看着湖里面这些巨大的蛟龙,还有不少士兵吓软了腿。唐军是知道的,各个俘虏却不知道,一个个呆在舱里大叫着:“龙啊,龙啊。” 有的人翻起白眼,生生吓晕过去。 柳秀说:“龙胜大人,你听,他们都说你们是龙,你们就是龙。” “东西呢?” “前面六艘船,全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柳秀让士兵驾着小船,一艘艘靠过去,分别上船,打开船里的箱子。 不但有许多金银珠宝元石香料,还有一些蛟龙也需要的药材,少量元丹,以及人类精美的器皿,当然,皆是大号器皿。这几乎是一座城市四分之一的财富,各条蛟龙一边伸了大脑袋向船舱里看着,一边兴奋地摆着尾巴。 “各位大人,你们莫激动啊,一会儿我派人将它们送到龙岛,以后它们就是你们的,千万不要将船弄翻掉,有的是不能沾水的。” “立即送到龙岛,”几条蛟龙抑起巨大的脑袋,大声吼道。 “莫急,后面还有,全是人类的美食,有的要烤热了吃,有的不需要烤热,便可食用,有的能时间保存得长一点,有的马上就要食用。我分别在箱子上写了字,你们自己注意一下。” 前年,柳秀带了许多调料,结果替这群蛟龙做了整整一天时间的烧烤,但在厨艺上,柳秀是很差劲的,哪及得上那些大厨,虽然过了几天,味道差了些,也远比柳秀的那些烧烤美味。 柳秀让一些胆大的士兵,拆开箱子,将美味丢在这些蛟龙的大嘴巴里,许多蛟龙又开心地摇起大尾巴。 “余下船只降帆,慢速北行,这六艘船随我去龙岛。” “小子,你让我很为难啊。” “龙胜大人,虽然人类中有许多败类,你不能否认人类的智慧吧。以你们尊贵的地位,岂能没有人类的精美物品来装饰呢?为什么不让船只于蛟龙湖通行,防的是人类中的那些败类,难道你还想防我吗?再说,以我们这群人,进了蛟龙湖,如何能伤害到诸位大人呢?” 是不是这个理?龙胜有些迷糊,并且各艘船已经在向北行驶,加上其他伙伴的兴奋,龙胜只好无奈地说:“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例子只要破开了,再想收回来,那是不可能了,不过此行的遭遇,柳秀下回也不想经历。 六艘大船全是交易的礼物,徐徐来到其中最大的一个湖心岛,也就是构秀所说的龙岛,远看不大,实际来到附近,才看到它的面积可不小。柳秀说:“这边是龙岛,北边是龙墓岛,特别是龙墓岛,待会儿我们将船调头,向西边行驶,莫要向北行驶,容易产生误会。” 蛟龙寿命虽长,也有死的时候,龙墓岛,故名思议,便是蛟龙死后埋葬之地。龙骨是很值钱的,容易引起人的贪念,这些蛟龙防范心也会更重。以前几条小龙载着他来龙岛“观光”,龙胜默许了,但柳秀提及龙墓岛,龙胜立即变色。 柳秀知趣,随即道歉。 那时只有他一人,若是换成船队呢,更容易产生误会。 龙胜似乎挽回了一些脸面:“小子,你很知趣。” 牛卫将翻起眼睛,不知趣,你们能放行吗。 柳秀又说:“还有,龙岛上的东西也不得碰,谁碰,必斩。江队尉,你带着大家将这些货物搬到龙巢,顺便替它们装点一番,各位龙大人的龙巢太单调了。” 还有一些东西的,都是它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因此时间太久,几乎全部腐烂不堪,即便这样,还被这些蛟龙当成了宝贝疙瘩。 船只陆续泊下…… 89 遥望 看着巢穴里的“装点”,各条蛟龙欢天喜地,只有龙胜警惕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龙胜大人,保重啊,以后还要继续防范人类,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几乎无歹心。” “去吧,去吧,勿得罗嗦,以后来雾山,记住要看望本大人。”龙胜抬起巨大的爪子说道。 “一定。”柳秀冲它挥挥手,下令道:“启航。” 虽然胆子渐渐壮起来,开始产生新奇,不过还是有些怕啊,各个水手迅速升帆,下橹,启动船只。 “很多龙巢啊,”宋卫将说道。 “我知道一点,几条老蛟龙十分警惕,但几条小蛟龙活泼,对我说了一些隐秘的消息。 以前,蛟龙湖巅峰时有近百头蛟龙,四周各族各兽,皆向它们臣服,其势力范围都可能延伸到了清水城一带。那时它们是持着开放的态度,也准许船舶通过蛟龙湖,但需要向它们交一些‘过路费’。 大武王朝时王思文公率大军征南,史载,蒙南群龙向大武武皇帝臣服,若真的臣服,这些蛟龙会带到大安城了。我估计实情是这样的,当年王思文公征蒙南,便是从清水河南上,拥有更多的兵力与物资,大约抵达三河镇一带,兵分四路,迅速将蒙南大部分地区统一。 面对着这个族群,王思文公也不敢动武力,同样交了一些过路费,当然,那时这些蛟龙族群庞大,十分自信,对大武王朝产生兴趣,两相进行了愉快的交流,便成了群龙臣服的说法。 不过这个族群太过单一,只好近亲繁殖,导致蛟龙数量越来越少。 这几百年,死了四头蛟龙,只诞生了三条蛟龙,龙光脑子还不大好。 迫于这个原因,许多年前,这个族群听说大海上有一座龙岛,生活着一个更庞大的族群。于是它们派出四条最强大的蛟龙,顺着清水河北下,直抵大江,从大江去大海,试图找到这个龙岛,举族迁移。 结果四条蛟龙一去不复返,路途太遥远了,也损失不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族群末落。 因为数量少,信心不足,于是它们‘关闭’了蛟龙湖。 站在它们的角度,这是一场悲剧。不过站在人族的立场,未必不是一件幸事,若是它们数量多,以它们的寿元与强大,可能整个人族都会被它们奴役。 不过这种封闭的环境,它们也不喜,终是高智慧的生灵。 以前我来到这里,因为修为弱,不用防范我,加上我胆子大,略有些学识,与它们做了几回交易,但它们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围着我,与万巫公墓那个骷髅一样,向我打听外界的消息,或者讲叙外界发生的事。 所以刚才我来的时候,不是说解释原因,而是说讲故事。讲故事便是解释原因,也用不着这个原因,人类的种种,与它们无关。 但说了出来,便给了它们一个放行的理由,再加上我准备的大量物资与食物,交易便搭成了。” “你是说它们以后会消失?” “早晚而已,其实不用等它们完全消失,当它们数量只剩下四五头时,便会有人族向它们动手。当然,以它们的寿元,可能是一两千、两三千年后的事了,想这个无益。” “以前清水河两边也通航的?” “是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这个千万不能说,一说,便会激怒它们。别看它们自大又嚣张,越是这样,越是心虚。” “这些蛟龙是从哪儿来的?” “谁知道呢,可能与上古神话时代有关吧,然后天地大变,一些强大的生灵包括人类,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一些弱小的生灵,包括一些弱小的蛟龙。” 柳秀忽然想到一件事。 当年吴贤妃与李怀忠陷害前太子,仅凭一句邪玉现,天下崩,是不会让唐皇杀死自己数个亲生儿子的。 然而若是搭配天地大变之类的说法,就可以蛊惑唐皇杀狠手。 毕竟那个皇孙衔玉而生太过古怪,也无法解释。好的一面,便是祥瑞,坏的一面,便能成为凶兆。 即便是这样,柳秀仍然不屑,若是天地有变,该来还会来到,无变,也不会因为一块玉便能让天下崩。 “甬罗王若知道真相,必会跳脚。” “那又如何,只要这些蛟龙不离开蛟龙湖,即便甬罗王亲自前来,也拿它们无辄。这是它们数量少的,数量多,它们上了岸,战力同样很强大。” “这几年,你在蒙南遇到不少新奇的事吧?” “与这些生灵交易交流?也谈不上新奇吧,它们还算是好的,有的生灵可不会与你讲道理,有几次我险之又险,才逃了过去。” 得感谢小智,若不是小智将南山学院的藏书记录下来,柳秀查不到各种资料,便无法应对,不用等唐军到来,早死在蒙南某个禁地。 六艘船与船队汇合,各个将士发出一片欢呼。 蛟龙放行,意味着前面再无阻拦,不久,大家都能回家了。 “宋卫将,交给你了。”柳秀说道,尽管船队除了航行,可能没有战事发生了,但船上这么多人呢,每天都会有许多杂事要安排处理,柳秀一股脑全抛给宋卫将,实际上,从这时候,柳秀等于将权利也转移到他手上。 船队驶过蛟龙湖,继续顺水北下,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船队昼夜兼程,柳秀却似乎消失不见。 三天后,宋卫将走进来:“侯总管,你出来一下。” 柳秀走了出来,看到西岸边有许多士兵。 “必然,我们船队一路北下,正常情况下,不可能通过蛟龙湖,来到雾山,我们必须下船从陆路走。向东是不可能的,莫说山路遥遥,等我们到达乌河大道时,甬罗王的大军早抵达了,难道我们想找死? 向西,会绕很长的路,几乎全程皆是甬蒙的大后方,还是一条找死的路。 只有一条解释,强行攀过雾山,尽管船队顺水顺风而下,速度快。 但到了雾山则不行了,此行,许多是普通士兵,不像你那次的战斗,参与的几乎都是强者。 普通士兵速度慢,必须准备许多粮草,还有大量伤员的拖累,又要绕过一些险地,十几天能穿过去,便算是快的。 有这个时间,甬罗王足以在雾山北区聚拢更多的人对付我们。 可无论他派出的使者有多快,聚集也需要一段时间,而我们真正穿过雾山的时间只是三天功夫。” 应当是三天多一点,这还包括了与蛟龙交易耽搁了大半天,不然会更快。 “因为这个时间差,他们根本聚拢不了多少将士。” 实际上看到唐军的船队从雾山出来,许多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难道蛟龙湖里的那些恶蛟变得好说话? 柳秀看着岸边,大声说道:“你们想找死吗!速速给我滚,不然我将你们的岳山城给抄了!” 岳山城便在这里的西北边,离的不太远,是一座小城,大约有两个落花城大,既然敌人在这里出现,必然与岳山城有些关系。 若是柳秀对岳山城产生兴趣,以现在唐军的兵力与实力,足以能轻松拿下岳山城,当然,没这个必要了。况且真的耽搁,真的有危险。 真的有人害怕了,陆续地有人从河边退走。 “勿用管他们,继续出发吧。”柳秀说道。以这个速度,大约还有七八天时间,便能抵达牙民府。实际用不着七八天,还有三四天时间,便能到达“缓冲区”,那里的部落,甬罗王是调动不起来的。或强行镇压,只会逼得他们从此投入唐国的怀抱。 渐渐能回家了,普通的将士还好一点,越来越兴奋欢喜,各个重将则带着一肚子心思。 “二弟,回去后免不了一地鸡毛。” 征南大败,丢掉乌蒙,鲜于仲枢又是柳招的人,本来败的不会这么惨,之所以这么惨,是因为裴如安提前逃跑,并且烧掉清河渡的船,裴如安又是李怀忠的人。 可想而知,回去后有的吵了。 为什么迟卫将与鲜于仲枢顶撞,有可能是他想提前站队…… 不但迟卫将,即便牛卫将,自从出了雾山,也开始有了心思。 “与我们有何干系?” 眼下柳秀是主将,回到巴南,还能继续做“总管”? 说着,他扭头看着东南边。 “去年像这时候,我已经回到了柯家寨。虽然有几个人人品也不好,总体上是一个安静的小寨子。想到了繁华的大安城,忽然间我居然感到了一丝陌生。” ………… “阿蛮,唐军败了。”杨龙木说道。 “唐军败了,杨尊者,能否说说?” 杨龙木将他打听到的说了一遍,又刻意说了夜魔毒与三河镇之战。 是鲜于仲枢有意放出来的,我们败,不是败给甬罗王,而是败给了雪蕃人。虽败,也打了几次漂亮的反击战。为什么说夜魔毒呢,鲜于仲枢于葫芦城将各个头领召集,说若无唐国,甬罗王能否成为蒙南王,一统五蒙?没想到他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居然勾结世仇雪蕃人对付大唐。 乌蒙地势卑湿,离雪蕃国更远,与雪蕃人几乎无交接,但许多人是知道的,自从雪蕃国强大后,多次派兵寇掠甬蒙寇,说世仇,也不谓过。 因为雪蕃人的加入,我们不得不放弃乌蒙,但这是一个地道的小人、奸雄,为了实现他的野心,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也许他给予你们一些承诺。一旦真让他占领,什么承诺也不会实现。 孟王墓曝光,许多人都能得到夜魔毒,我们能用它对付甬罗王,甬罗王为了财富、为了女人或为了其他,便能像孟天王那样,用夜魔毒威胁控制你们。 若此,你们也不用害怕,它见阳光便死,扩散速度慢,但以后一定要派人守夜。 甬罗王既然想统治这里,也不会下贱如此,除非他也学习孟天王试图开“天路”,不过以后正式征税是避免不了的,而不是像唐国这样只征一点商税。 这是有意地增加各部的恐慌,人为的制造矛盾。 曝光三河镇之战是一理,唐军三河镇大捷,烧掉甬罗王无数粮草,唐军也在烧,粮草必然越来越紧张,甬罗王的大军抵达,必然要凑集粮草,指望他买粮食是不现实的,就算你们主动交出粮草,他还会逼迫你们交出更多的粮食。最好你们从现在起,将粮食藏好,不然就会引来祸患。 有人会听,有人不会听,多少会增加甬罗王凑集粮草的难度。 此外说明一件事,未想到甬罗王不要脸的投靠雪蕃人,我们才大败,纵然大败,靠一群残兵败将,还屡屡击败甬罗王的军队,大肚峡、三河镇很遥远,但乌陵山与葫芦城两战,是有许多人亲眼看到的。 至少消息放出去后,有的蠢蠢欲动的部落便不敢冒然行事,唐军也能顺利撤离。 “夜魔毒,难道师父也去了前线?”阿蛮心想道,但也不一定,那个毒就在通道里,只要懂毒理的人,都会有办法抽取。 “阿蛮,唐军已经撤到了乌水城,不日便要翻过雾山,落花城有不少人以为我亲近唐国,所以我也要带着家人离开落花城去唐国。” “去唐国啊?” “阿蛮,你莫想,唐国虽好,没有根基,也难生存。你师父生前有将你嘱咐给我的意思,恕我无法做到,只能通知你一声,以后去落花城一定要小心,更不能说你师父是唐人,否则会招来祸事。” “谢过杨叔父。” “勿谢,”杨龙木说完,匆匆离开。 阿蛮转动着脑筋,他是一个小人物,不会有人找他麻烦,但真的不大好说,想了一会,将孟天王的笔记与阴舍诃的那面幡用油布包紧,跑到他家东北的一颗老树下挖了一个洞,藏在里面。至于其他的,即便找到也没关系。 覆上土,他向北方遥望:“师父,你现在还好吗?” 呢喃声中,风儿轻轻吹起,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与他和鸣。 (第一卷完) 第一卷感言 中国历史上有几个好的节点,周代商(商朝杀人分食的可怕邪祭,周文王与伯邑考就是这样被吃掉了,让孔子推崇的周礼,文明开始取代野蛮),秦始皇(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开始真正的大一统,万皇之皇也),汉武、宣帝(一个民族的自信),隋文帝(合久必分,分久未必合,如交趾),朱元璋(我不敢说)。 或者再加上一个节点,自冉闵“醒悟”开始一直到北魏孝文帝。 也有几个不好的节点,司马得天下,安史之乱,风波亭,李自成。 大魔导师光武帝几乎是完美无缺的皇帝,东汉只是西汉的延续,不能算是节点,并且在他手上开始诞生一个可怕的怪物:士族!同理,唐朝只是隋朝的延续。 唐朝是伪强大,灭了高句丽,肥了新罗。打败了突厥,肥了契丹与回纥。打败吐谷浑,肥了吐蕃。以及南诏,还替宋朝留下了一个祸根,党项……真正强大的只有汉朝,那怕分裂成三国,也是无敌的存在,孙吴收复交趾,征台湾,刘蜀平灭西南之叛,曹魏更是将匈奴人打的哭爹叫娘(个人认为三国第一将非吕关赵周陆,乃是张辽,白狼山与逍遥津两战足以让他碾压整个时代)。 言归正传。 我将这本书大纲传给责编,责编不相信它是历史类书。 但这本书主要写的是战争与权谋,虽然有些玄幻的设定,若是不扑可能还有一些科幻的设定(天堂),加上借鉴了部分中国的历史,所以将它划到历史架空类。 然而第一卷从西南写起,代入感不足,也可能当初就不当将它划到历史类,或者没有写好。 忽然想起赵大用来镇纸的那把小玉斧,其实唐朝衰败与安史之乱真的与杨国忠两次征南失败没有多大关系。但与杨国忠有着关系,若不是他与唐玄宗胡乱指挥,无论是哥舒翰、高仙芝或封常清,都能将安禄山挡在潼关之东。 继续说正题,反正我也弄不懂是哪方面的原因,眼下的成绩扑的太惨。 下卷主角还有二十余章呆在西南,便会返回大安城,代入感可能会更强一点,以及最大的一个设定,那块玉,会一一登场,希望成绩更好一点吧。 觉得还能看得下去,拜托各位支持一下,否则真心的动力不足。 01 割脸 “那小子太过精明,好不容易将他单独支开,机会不容错过。胡大魁,此事办好,你就可以获得自由,然后去和胜庄,会有人给你大量金票,到时候你在大南山隐匿一段时间,事情平定后,便可以去某个地方重新做人。” 阳坑监像模像样的地说。 但他在心里面说,傻子,想的美,去了和胜庄,便是你埋身之所。 胡大魁不知,嘿嘿地笑。 阳坑监打开他的禁元环,胡大魁向矿坑深处扑去。 “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安排好呢。”阳坑监一边走一边想,回到住处,用钥匙开了门,推门进去,忽然间胸口传来一阵冰冷。 “刺客……”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剑是他的剑,放在了他的房间里,又抬起头,不是刺客。 “庄三公子,我的门是锁着的,你怎么进来的……” 不但进来,又用什么办法将锁反锁上的?来不及问,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庄文青掏出他的钥匙,除非一些穷凶极恶修为又高的囚犯,如这个阳坑监收买的胡大魁,才会配上特殊的禁元环,余下的都是普通的禁元环,是通用的钥匙。 庄文青用钥匙将自己的禁元环打开,略了一口气,刚才元气禁锢,虽侥幸杀了这个坑监,实际担着巨大的风险。元气回来,略有一些自保之力。 他坐在阳坑监的床上,将前后想了一下,有的还未想通,也不是想的时候,还有一个半时辰,两个坑监便要交接,若不及时脱身,这回是真的杀人,查出来,便是真正的死罪。 但他与柳秀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 迅速地,庄文静做出了决定,先是在阳坑监身上摸了摸,摸出两张大面额的金票。 “李家真舍得。” 这个仇,出去再说。 随后脱下阳坑监的衣服,未换,而是揣在怀中。又带着钥匙去了矿坑深处,那里干活的囚犯数量最多。 元气恢复过来,速度也快了起来,庄文青身体闪了几闪,便没入这些囚犯背后的一条矿道里,然后将钥匙用力地向那群囚犯抛去。 听到响声,有人扭过头看,立即看到了这串钥匙。 帝国律法,死刑最重,次之便是矿刑,一般定为矿奴者,分别需挖五到十年矿,才能释放。但在暗无天日的各条矿坑里,加上各个监头、矿监与囚头的折磨,能熬着活着出来的人不足两成。它不是死刑,但不亚于死刑。 这把钥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有的人还在思考,但里面不乏真正凶恶之辈,管它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大汉上前捡过来,将禁元环打开。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于是主动替别人解开禁元环。 大多数人解开了,只有极少数人的禁元环是特制的,解开的人开始商议如何逃跑,没有解开的囚犯急了,有人大叫,这里能有多少好人? 才叫了两声,便有三个人扑上来,将他活活掐死。 解开禁元环的囚犯越来越多,庄文青趁大家不注意,也裹杂在人群中。 大批人马又涌入另一条矿道,这里的囚犯也不少。 庄文青看到数量差不多够了,暗中喊道:“快换值了,大家快点逃吧。” 胡大魁还在矿道深处找呢,小子哪儿去了,几百名囚犯已经向矿道上方扑去。 一个守卫在矿道口的士兵说:“似乎有声音。” “里面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囚头折磨囚犯,狠的囚犯折磨弱的囚犯,反正这些由罪犯开采的矿坑,没有一天是安定的。 就有几名士兵说话时,大群囚犯冲了上来。门口有好几个看守的士兵,但是……瞬间他们就被囚犯淹没。逃了出来,各奔东西。 庄文青则向远处大山冲去,来到一处密林,换上阳坑监的衣服。然后用阳坑监的剑照了照,脸上有一个硕大的“囚”字。用一种特殊的药水,也能洗去这个刺字,但现在他不可能得到这种药水了,于是举起剑,将这块脸皮割掉…… ………… “侯总管,要等到什么时候?”猴婆陵急道。 三军撤到牙民府,牙民府张府尹听完柳秀与宋卫将汇报后,让他们在城外扎营,听候消息。 是必然。 柳秀虽拿出鲜于仲枢给的印绶,鲜于仲枢的大军未回来,天知道你们是分兵还是逃兵?印绶又是如何得来的。两种结果两种处置方法,张府尹也不敢犯错啊。 只好等了,这是一段很遥远的路程,若是从大肚峡计算,陆路加上水路,柳秀他们走了近四千里路,但到了清水河,除了攻打清水城耽搁一天外,余下几乎顺水顺风的日夜兼程,速度快。 鲜于仲枢的中军速度则会很慢,并且更远,几乎长达近五千里路,得等很长一段时间。 牙民府依次向东是仲阳府、临岳府、水江府、腾山府,称为巴南临江五府,再往东,便是夔山道地界。 水江府东边临近腾山府处的大江对面,便是乌河的入江口,向南便是飞瀑城、雾山、乌河城、葫芦城,乌河城的东北方向,便是落花城。当然,落花城不是昔日的孟王城,它只是一个小城,稍大的地图上,都未必能标注上这个城池的名字。 鲜于仲枢招揽乌蒙这些大巫,先行将他们的家属分别安置在临岳府、水江府、腾山府一带。如高克直的家小便在腾山府,猴婆陵与段羊的家小便在水江府。 隔的不算远,不像蒙南,出门远行会随时发生危险,可终是异国他乡,家人情况现在如何,猴婆陵心里也急啊。 此行,猴婆陵是有大功劳的,柳秀隐晦地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规矩?” “律法、制度、教化以及官员选拨考核升贬标准,民间认可的道德标准,以及孟天王曾经做过的事,统一文字、度量衡、货币,兴修道路,方便各地商贸往来,收回各部与各个豪强手中大部分权利,以便统一管理,这便是规矩。与中土百姓相比,蒙南百姓愚蠢乎?” “差不多吧。”猴婆陵想都没有想,便说道。 “蒙南百姓懒散乎?” “差不多吧。” “好,你再比较一下牙民府与清水城以及周边地区。” 牙民府不算大,若是将清水城周边地区包括进去,两边面积相仿佛。比较地形呢,总体上蒙南地形不大好,多是山区,但放在清水城与牙民府上,清水城地形无疑是更好的,有着大片河谷地形,牙民府却是反过来的,乃是多山地形。 然后是人口,清水城以及周边地区有十几万户百姓,算是蒙南人烟比较稠密的地方,然而牙民府却几达三十万户人家。 放在城池上,清水城比牙民城略大一点,繁华相仿佛。 可是牙民府除了牙民城外,还有三个下辖的县城,以及多个集镇,总体财富是清水城的数倍。 “人不差,为何产生如此大的悬差,正因为中土有规矩!” 柳秀是隐晦提醒他,既然投奔大唐,就不能像蒙南那样随心所欲行事。 “人烟如此稠密,为何只发十万大军?”猴婆陵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啊,毕竟我也是一个小人物。”柳秀立即说道。 有的,是不能乱说的。 但他与大哥李平曾讨论过这个问题。 不用与其他人相比,就拿大武王朝平定蒙南的那次用兵比较。 柳秀所说的那个王思文公不是战神,甚至都不是武将,而是一个文臣,曾留下许多文字美妙的文章。 为什么一个文臣平定了蒙南? 因为大武王朝的武皇帝大力支持,虽然不能说举国用兵,至少派出许多精兵,另外又举整个巴南道的人力物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各方面都占据着极大的优势,所以用了雷霆之势,一举将蒙南平定。 大唐虽强大,但论武功,比大武王朝要相差不少。巅峰时,大武王朝兵锋所向,能称得上披靡无敌,像大唐多次被北方强敌击败,或者差点将西海丢失,放在大武王朝身上,几乎是不堪想象的。 但这个与蒙南无关。 就像此次用兵,若不是李怀忠掣肘,都不用京都的十毅兵马,仅是巴南道便能抽出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管他什么甬罗王,什么狐山埋伏,仅是兵力与财力,也将甬罗王活活耗死。 之所以失败,不是甬罗王用兵如神,真正的原因是李怀忠! 蒙南之战与大唐国运无关。 胜了如何?以唐国现在的辰光,根本无心治理蒙南,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唐国就不会因得到蒙南而受益而变得更强大。 败了又如何?且看西海,几乎堆积了上百万精兵猛将。顶多说是在帝国身上割了一道小伤口,滴了几十滴鲜血,很快地便会痊愈。 但这一战最让柳秀担心的便是这个规矩…… 02 换俘 中土各个帝国的崩坏,从来都不是来自外部,那怕前线一败再败,以中土的造血能力,会很快地恢复过来。或如当年雪蕃国的赞钦战神,先后斩杀了数百万唐国将士,也没有动摇帝国的统治。 休养一段时间后,帝国很快地将雪蕃大军从西疆赶走,西海也渐渐占据上风。 但是这些“规矩”大面积地被人为地坡坏掉,帝国便会从内部崩溃。 中土各个朝代正是这样走向灭亡的。 若是根据李平所说的一些情况,眼下,唐国便已经有了这个苗头。 “猴大巫,勿要多想,此战,你功劳是少不了的。” 来到牙民城,柳秀将宋卫将叫来,两人写文书,自大肚峡离开后,陆续战役的过程,包括各人的战功评估,写好后,由张府尹派驿使火速送到巍山府,由柳招决定是否送至京都。就是送,现在也不会送,得等鲜于仲枢大军撤回来,以鲜于仲枢汇报为准绳,两相核实,才会将它送到京都李怀忠手上。这几份文书,李怀忠也不敢克扣的,观阅后,必须送到唐皇手上。 最终的结果,也不仅是凭借几份文书决定的,各个大臣商议后,才能做出是处罚或是奖励的决定,那时才是李怀忠做文章的时候。 柳秀能保证的是尽量地将他这份文书写的公平一点,包括猴婆陵与段羊的功劳,皆没有抹杀掉。 朝廷如何奖励,柳秀就不清楚了。 猴婆陵要走,柳秀忽然想到一件:“你来的正好,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不仅你一人,还有其他人。” 柳秀说着,将他带到校场。 宋卫将他们正在做事,此战,除了京都的禁军,余下的多是临时征募来的士兵,不但有百姓,还有为数不少的罪犯、盗匪与邪修,战后,会郝免相关罪行。 至少他们这些人皆有些功劳,罪行肯定会全部郝免掉。 宋卫将他们帮助一些人改修功法。 选择功法是很重要的,比如柳秀选择的便是正统的混元功,但资质差的修炼高级功法,反会受其害,资质好的修炼低级功法,又会耽搁修为突破的进程。 想要改修功法则更困难,特别是从邪功转为正统的功法,若是没有强者指导,最容易出问题。 宋卫将他们便担任着指导的角色,毕竟这一路行来,皆不容易,包括宋卫将,也希望这些部下有一个好的下场。 柳秀将宋卫将、牛卫将、郭松、李平与于大海一起叫过来。 朱副卫将与小张副卫将身手也不弱,终是不熟,便没有请。 “我要突破拓脉境,想请你们帮个忙。” 拓脉境? 那是自己多少年前发生的事?牛卫将几人茫然了。 宋卫将与李平是懂的,宋卫将笑咪咪地说:“窍穴全部打通了?” “前几天便打通了。” “我们能帮什么忙?”牛卫将不解地问。 “诸位,你们察看一下我的天脉。”柳秀伸出手腕。 “天脉如此庞大?”牛卫将、猴婆陵、郭松一起讶然。 宋卫将叹息一声:“若不是他元脉受伤,不能治愈,前程不可估量。” 境界只是战力参考之一,柳秀是一个例外,其他人也一样,只不过悬殊没那么大。如李平,其实李平资质比阿蛮还要好,资质修炼速度未必会快,它代表着是上限,因为资质好,李平实际的战力能相当于中位武宗,否则他那一毅人马也不大会服气。 相互的克制,如“蝶仙子”与那个骨尊。 正常情况下,在相同条件下,每翻一个小境界,战力会翻上一倍,一个小武师相当于六个小武士的战力,以此类推。若是相差两三个大境界,战力相差便会很惊人。 因此杨龙木前往柯家寨,举寨的人表达了尊重,某种程度上,仅是杨龙木一人,便能将柯家寨给灭掉。但这是正常情况,实际许多是不正常的情况,比如牛卫将,说像他这样的高手,得要十余人,才能与甬罗王战平。 牛卫将资质不算差,不然也不会成为一名大武王,那怕是初期的,他还未老呢。正常情况,一名巅峰大武王,只能相当于一个半初期大武王的战力,换成了天王,则变成了十个! 区别便是最顶尖的资质,以及智慧,对一些“道”的理解。 若是柳秀元脉没问题,这些条件皆具备了,特别是这条天脉,那怕甬罗王,也不会具备如此庞大的天脉。 现在这条天脉反成了柳秀的累赘,当然也不是没好处,只要他能突破到拓脉境,其元气便能与一名小武师相当。 “如何帮忙?”宋卫将问,柳秀的情况他早知道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相助柳秀。 突破拓脉境也得十分慎重,有的从易到难,有的从难到易,不能说那种更好,与选择功法一样,得根据各人的情况才能决定。如阿蛮,在柳秀指导下,选择的是一条膻中的天脉,这里离气海比较近,虽然突破困难,但突破后,修炼速度便会变得很快。 柳秀天脉庞大无比,形似一株参天大树,经过再三思考,柳秀选择腹下一条主脉来突破,它正好位于气海下方,相当于这株参天大树的主根。 根是树之源,如此选择没有错,可因为元脉浑浊,几天下来,一直不能突破,于是柳秀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行不行?”李平有些担心地问。 “应当没问题,一是气感,气感不佳,此法不管用,我元脉出了问题,气感没问题。 二是第一步是干脉,我的干脉虽浊化,远比常人宽阔。 三是义父以前想替我梳理元脉,元脉有了一些韧性。” 此法有些冒险,不过柳秀将情况说了,大家也明白,时间对于柳秀来说真的很急迫,只能冒险。 大伙走进大帐,李平与于大海开始警卫。 这种方式突破真的很危险,若是有人来打扰,弄不好会让柳秀天脉崩坏。 柳秀拿出聚元盘,放好几十颗上品元石,柳秀运转混元功,它不是特别高明的功法,优点便是适应性强,资质好的人能修炼,效果要稍好一点,资质差的人也能修炼,效果要差一点。不过对于柳秀,它却是最好的功法。 随着帐内元气浓郁,柳秀吞了一口气,舌尖将上腭抵死,“津门关精炁,混元上九天”,吞混纳精吐浊。 混元功,几人皆不陌生,几人对视一眼,宋卫将说:“我先来吧。” 他走过去,抵着柳秀伸出来的掌心,将元气注入柳秀体内。 柳秀吐出浊气说:“徐徐增加,若是不妥,我会叫停的。” 倾刻,柳秀摇头。 也就是这个度了。 它危险便是在于武徒武士境的元脉是很脆弱的,故拓脉境又叫养脉境,如琢如磨,一边小心地突破一边及时地温养。 柳秀这种方法无疑很粗暴,宋卫将注入的元气,加上啄啄的助力,不是磨,等于是强行用凿子在用力地凿。一夜过来,柳秀有好几次差点生生痛晕过去,浑身的衣服也让冷汗打湿了。 太阳升起,柳秀趴在聚元盘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才说:“谢谢诸位。” 这个罪一般人真的受不了,方法也很粗暴,不过打通了这条根脉,等于一开始便奠定了最好的底子,接下来的突破会变得容易。 “无妨,恭喜。”宋卫将说。 这条根脉突破,意味着柳秀离目标又近了一步。但想想柳秀的智慧与那条天脉,宋卫将仍然感到很惋惜。突破后需要稳固与温养,特别是这种手段,温养的时间会更长。当然,柳秀这种方法不是常理突破方法,现在也没有力气去稳固,于是几人离开。 几天后,宋卫将又找到柳秀,说是甬罗王派来使者,与唐军交换战俘。 “看来清水城果然是他的大后方,不敢丢失民心哪。” “这样的人才可怕。” “与我们无关,如何交换?” “你们做主,我说过,到了牙民府,我不会再管了。” “这是换俘,非是军中事务,你不出面不行哪。”宋卫将说道,只要鲜于仲枢一天不回来,军中的主将便一天是柳秀,重大的决策必须由柳秀来拍板,这也是柳秀对猴婆陵所说的“规矩”,或者说是制度。 “在军中大伙能理解,在外务上,我修为低,终会让对方小视。真要换,切记几点,第一点,蒙人战俘不能作数,白送也不能要。” 有的是能换的,比如第一批进入唐军的那些乌蒙人,有的还是高克直与猴婆陵的朋友。不过这些人,想也别想,甬罗王不会让他们活到现在的。 “第二点,必须在大江上交换。” 唐国讲信用,甬罗王会讲信用?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不过蒙南几乎罕有水军,将换俘地点置在大江上,那怕甬罗王本人亲自来了,也捣不了鬼。 “第三点,清水城的战俘在我们手上,几乎完整无缺,他们也必须将我军的同袍完整地交给唐国。” 唐军虐不虐俘不好说,柳秀没有虐俘,除非甬罗王不换,这些战俘变成战奴,那与柳秀没关系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能说,逼着甬罗王别将唐军被俘的将士一起虐成残疾人,才交回来。 “第四点,为防他们用一些普通的士兵来搪塞,必须对等着交换,武王级别对应着武王级别,若是数量不够,用武宗级别替代,十人换一人,若是用武师替代,百人换一人。” “恐怕他们凑不齐。” 苍海唐军被俘的将士数量不少,比三河镇还要多,问题是按照他们那种虐待法,现在还能剩下多少将士活着? 若是这样换,多半换不齐。 “若是凑不齐,只能说明他们太过残忍。宋卫将,非是三河镇,那时得到被俘的将士越多是越好。我军已经回来,换俘只对鲜于总管有些裨益,但对巴南,帮助不大,态度可以强硬一点。” 如攻打清水城,人多,攻克的难度下降,伤亡的数量也随之下降。 柳秀站在船头上一声喊后,岳山城的敌人便自动跑了。那时他手中兵力还是不多的,若是再来上三四千战俘,不是威胁,而是真的去攻打,说不定趁势将那片地区搅得天翻地覆。 大军已经回来,再换俘,还有谁愿意渡江与甬蒙人开战?但甬罗王真的要换俘,柳秀敢不换,不过重点也在这里…… 03 臃肿 拼比人数,别看巴南道面积不及蒙南,可巴南道有多少户,甬罗王真正的嫡系子民又有多少户?真正帮助的是鲜于仲枢,俘虏回来的越多,说明伤亡数量越小,罪过也越小。但柳秀与宋卫将又不是鲜于仲枢。 当然,说归说,自己人终是好的,那怕十个人换一个人,也得换。 谈判吗,就得比拼耐心了。 “你应当去做官,”宋卫将说。 换肯定要换的,不过在短时间能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理清楚,宋卫将自己也做不到。 “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了解,如何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行了,我说了,你们去谈吧。” “还不行啊,他们想要大肚峡的战俘。” “大肚峡战俘?怎么可能?” 大肚峡战俘一共分为两批,一批是来自大肚峡周边地区临时凑集的士兵,有的分赏给了水牛城或乌蒙一些头领,随着甬罗王军队入驻,多半会解救出来,有的押到唐国,这个休想解救了。 一批来自甬罗王的嫡系,全部送到了唐国,关键是鲜于仲枢安排人押送的,天知道送到什么地方? 不说柳秀与宋卫将做不了主,即便鲜于仲枢回来,这些战俘变成了战奴,早换了钱,缓解柳招手头经济,重新赎回来,那得花多大的代价? “要也行,你问他,现在苍海还有多少我军将士活着? 若是一对一的换,数量足够,我们答应。 三河镇那牢房,你是看到的,不说那些战奴,即便清水城这批战俘,一对一换,他们也凑不出相等的数量。 若是他们不同意,你们从那些俘虏里挑选几个尊者,带到使者的面前,对他们说,不是我们不守信诺,看,在甬罗王心中,你们还不及一个快要被折磨的要死的战俘。 甬罗王想要收买人心,只要这句话说出来,他们不得不同意这四条意见。 重点,征南军实际也是民兵性质,真正的官兵比例不多,虽然鲜于总管将大家渐渐练出来,但本质还是百姓。 因此交换,不是将士换百姓,而是百姓换百姓。 重点,这次交换,甬罗王可能还有一个目的,他想弄清楚我们是如何平安渡过蛟龙湖的。这批人不换回去,他便想不明白。 这份情报说不定很重要,一旦我们唐国掌握了能平安通过蛟龙湖的方法,大批军队与物资便能借助船队,源源不断地顺着清水河,直插敌人的心脏!” 变成了百姓换百姓,大家比拼消耗了,看那边的人口多。 宋牛二人离开,宋卫将说:“难怪他元脉浊化,侯国公依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果然是人中龙凤。” 但说归说,关键唐国这边同样想换。 说不定只要换回来,就有宋卫将的部下,牛卫将的部下,张卫将的部下。 甬罗王早掌握了唐军的心态,于是他派来的使者死搅蛮缠。 逼的宋卫将无奈,将柳秀传授的终极大法用上,命令士兵将几名俘虏带进来,当着使者的面说:“你们在船上,看到唐国将士被你们甬蒙人折磨成什么样子。 即便这样,一对一地换,甬罗王也不愿意。” 两名使者生生让这句话恶心得要死…… ………… “秀总管,甬蒙人使者答应了,你出的主意真管用啊。”宋卫将说道。 若是如此容易,都不能成为天王了,也可能取得狐山大捷了。 但消息传到甬罗王手中,再送到苍海,又要从苍海将那些战俘慢慢地押到大江上,柳秀早踏上回大安城的路上。 后面可能有变,自己是什么,一个小大夫,管得了那么多? ………… “总管大人,我未看到甬罗王派中军入驻乌河城。”段羊说完,连连皱眉头。 鲜于仲枢看着后面浩浩荡荡的人马,也在皱眉。 大军撤到葫芦城,它是唐军的大本营,尽管城外发生叛乱,但城内拥护唐国的百姓比例不低,许多人要跟随唐军去唐国。 其实到了水牛城,鲜于仲枢便有些后悔了。 在葫芦城还未显示出来,节督李说将他的命令下达,许多决定投奔唐国的百姓,开始提前将家小在葫芦城的官吏带领下,向北方撤退。余下还有一些老弱病残以及重伤员,又转移到船上,顺水而下。 这时有不少人跟着中军撤退了,但几乎都是丁壮,速度仍比较快。甚至鲜于仲枢还在葫芦城,给甬罗王上了一剂眼药水。 中军撤入乌河城,甬罗王大军入驻葫芦城。 到了乌河城,鲜于仲枢头皮子发麻了。虽然乌河城倒向甬罗王与中立的比例更高,可总有一些亲近唐国的人,这又是重要的商道,类似于杨龙木这样与唐国有紧密往来的人,害怕甬罗王秋后算账,也会随着中军向唐国逃亡。 不但这几个重要的城市,从葫芦城到乌河城几乎有近千里的距离,周边还有一些卫星小城,如落花城,少数人听到消息后,如同杨龙木一样,纷纷逃离故乡,向唐国逃跑。 一直持续到现在,后面还有不少人追了过来。 若是丁壮还好一点,关键还有大量的家小,这么多人,上哪儿弄来大量的船只?乌河更不是清水河,本来水运便不发达。 大队人马刚翻过雾山,甬罗王的前军已经将乌河城接受过去。 随后发生一件事,雾山一段乌河更险竣,一些葫芦城的船夫又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熟悉航道,翻了好几艘船,这里面有各个官员胥吏的家小,一些有来头商贾的家小,以及葫芦城水牛城一些大头领的家小。 看到船只不断地出事,一起闹将起来,弃船登岸,与大队人马汇合,这一来,速度哪能快得起来? 于是每天鲜于仲枢带着越来越臃肿的大队人马,心惊胆战地缓慢地向北前进。 但是他这回运气不错,甬罗王也得知了唐军的情况,请求逻普罗发出余下骑军去骚扰,让唐军速度变得更慢,随后大军跟上。可无论他怎么劝说,逻普罗也不同意,已经折了不少骑军,再折,难道你想让我做光杆司令? 没有大批骑军支持,加上鲜于仲枢的“结小仇”,困于粮草,清水城又失守,甬罗王有心无力,只好于葫芦城整顿,接见各部头领,然后派一支前军,唐军前面撤退,前军后面便接收。 唐军撤到巨石城,巨石城暗中附和甬罗王的人不少,不过过了雾山,支持唐国的人同样有不少,投奔唐国的百姓达到了两万多户。 蒙南生存环境恶劣,一般都像阿蛮一家,一户有五六口人。 唐国也不算是天堂,底层百姓生活同样不大好,平均起来,一户六口余人。 但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是大户人家,比如杨龙木,他一家老小加上奴仆以及一些管事的下人,足足有六十多口人。他家口数还不是算多的,如高克直,他几乎将整个家族三百余口人一起迁到唐国。 从水牛城到巨石城,纵跨了蒙南四个大城市,辐射到十几个卫星小城市,仅有两万多户,似乎也不多,但不能看户数,得看口数。反正一眼望不到边,也不知道拖儿带女的跟来多少蒙人。以至到了巨石城,也用不着结小仇了,全部当成口粮吧。 过了一天,前军向他汇报,说是柳招派了使者过来。 鲜于仲枢骑马来到前面。 使者先说了罴毅军的情况。 鲜于仲枢听了不是欣喜,而是茫然,难道我都不如一个小大夫?不管柳秀怎么秀,他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至少人家以前根本没有任何领兵经验!严格说以柳秀的修为,不要说领兵,都没有资格担任一个小火长。 使者才说正事。 乌河过了飞瀑城,与舞河汇合,河面瞬宽,能航行大船。 来到牙民府,柳宋二人迅速写好文书,张府尹迅速将文书用快报方式送到柳招手中,快报,便是各个驿站换人换马,并且多是良马,昼夜不停地高速行驶,快者,一日能达一千多里。 柳招迅速接到文书,他也怕再出事,于水江府、腾山府调拨一些水军与大型船只,南上乌河接应。鲜于仲枢的中军只要过了飞瀑城,上了船,那就平安无事了。如此一来,虽败,败的不算惨。 加上雪蕃人出兵,柳招能向朝廷交代。 使者说完,看着鲜于仲枢的身后:“总管大人,这是……” 你们是逃命啊,这是干吗? 大肚峡诸健卫将说出来时,柳秀反对,鲜于仲枢也以为不妥,不过最终还是同意。说到底,是狐山一战将他打怕了,柳秀一行又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那怕知道是乌合之众,人多总比人少强吧,说不定能趁着混乱逃命呢。 这话怎么说出口? 鲜于仲枢只好将诸健卫将的理由说出来。 柳招的使者不知道具体的详情,也不大懂用兵,听了后,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不止是用兵,其他方面,他是懂的,他看着后面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蒙人,说道:“总管大人,趁早,将他们甩掉!” “我想过,将他们甩掉,他们还会在后面追赶,一旦渡了江,因为我将他们甩掉,许多人会怀恨在心,便不会听调动。或用强硬手段逼迫他们回去,命令是我下达的,正好让甬罗王用此来收买人心,抹黑我们大唐。下次不征讨便罢,一征讨,无论失利,或伤亡惨重,都是我的责任。” 是鲜于仲枢的责任,便是柳招的责任。 柳招的使者说:“即便能平安将他们带回唐国,也要出大事啊。” 04 老道 李平正在集训部下,柳秀走过去。 “大哥,中位武师中谁的身手好?” “二弟,为何问这个?” “陪练。” 虽然在牙民府暂时不能走,但“总管”未拿掉,便会有许多便利了。 李平将鲁火长叫来,他原先是黄卫将的部下。 有点乱,是大肚峡调整造成的结果。 经过甄别,李平原先的部下大约有近两百人淘汰出去,安排到其他卫毅里面,随后陆毅将那一毅人马打散,一分为三,编入三毅军,不过身手差的也摘了出来。 又调了三百余人充塞进去,重新编置,成了罴毅第三毅军。 鲁火长在中位武师里面算是一个佼佼者,数战下来,立了不小的战功。 “鲁火长,能否陪我练上几招?” “行啊。” 鲁火长心中好笑,心想这个侯总管明明没有修炼天赋,却醉心于修炼。 “鲁火长,莫要大意,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弱。” “行,我会注意的。” 见他不在意,柳秀也不在意,是弱是强,马上他就知道了。 柳秀找来一把普通的剑,双手持剑,剑尖朝下,再拱手,这非是剑招,而是一个礼节。 鲁火长懂的,立即还礼。 柳秀对阿蛮说过一句,轻巧好,力拙好,最终得走上还真的路子。柳秀也做不到这一点,不过他一直努力着,向这条路走。 他一剑刺去,看上去就是一个单纯的刺招,但这一刺里面,最少有好几个变化。但这不是高明的,高明的应当是意在先,招在后,意不为招服务,而是招为意服务,那时候剑法才能称为大成。 鲁火长识货,横刀一挡,剑刀相碰,鲁火长说道:“好大的力量。” “所以我让你小心。” 柳秀微微一笑说道,若论元气,他肯定不及鲁火长,但他还有一个强大的肉身,两相结合起来,纵差也差不了多少。 两人过起招来。 看上去两人棋逢对手,但是过招,点到为止,不代表着他们真正的全部实力。 练了不短的时间,柳秀渐渐不敌,这才是他找鲁火长的原因,弱了不起作用,太强,如李平,虽然能给柳秀喂招,起的作用不大,稍微比他强一点,才是最好的喂招对象。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柳秀擦了一把汗说,心里想,蛮兽与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以前在蒙南,他罕与人交手,杀心不重,能避则避,真避不开,生死之间,他几乎全是动用了外力,将敌人解决,余下的便是蛮兽了,强大的立即躲闪,弱小的,也会拿它们练练手。与蛮兽打与人打,终是两样的。 “侯总管,真的低估了你,你不是一个小武士吗?”鲁火长有些讶然地问。 他在军中中位武师中算是比较强的,柳秀才是什么修为,听说前段时间才突破的拓脉境,这相差了多少级别? “不仅是小武士,我还用药材淬练了肉身,鲁火长,你只会碎雨刀法?” “你认识?” “认识。” 这门刀法讲究快、准,名字很好听,却缺少了变化,是唐国向民间推广的基础刀法之一,也就是正宗的“大路刀法”。 “我还会九门刀。” 九门刀是军中的刀法,主要是用在战场上的,也是一种基础刀法,不利于这种一对一的交战。 “你的剑招很高明,就是……” “故我让你来陪我过招,不是剑法不高明,我前后练了九种剑法,四种乃是少年时所练,现在丢掉不练,余下还有五种剑法,刚才我与你过招时,串起来用的,故起转之间,有些粘涩。” 贪多嚼不烂,虽然小智记录了无数剑法,实际上柳秀只根据自己情况,除了小时候打底的几种剑法外,现在所练的,只有五种剑法。 若是他不串,坚持的时间反而更长。 不过这是他有意串起来的,虽然坚持的时间稍短,感悟却更深。 正好李平结束了训练,柳秀说:“李毅将,我们上街吃个饭。” 三人进了牙民城。 城中也开始涌进来不少将士,清水城乃是甬蒙大城,虽然柳秀未下狠手,那一战缴获也不菲,纵然拿出一半物资,每个将士都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来到牙民城后,许多人将这些物资出手,换成金票,或寄给家人,或供自己挥霍,不过有机灵的,看到物价不对头,只换了一小部分。 六千多人的挥霍,给这个偏远的府城,带来了一丝繁荣。 “街上蒙人不少啊。” “有些是蒙人,多数是山族人。” 巴南府西边还有一个种族,叫山族,有点类似于蒙族,随着雪蕃国强大,夹在中间,不得不风刮两边倒,不过邻近或者生活在唐境里的山族人皆亲近于唐国。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此战,有雪蕃人参与,纵想打,朝廷也不会逼迫柳招以巴南道的力量去平定蒙南,那怕李怀忠捣鬼也不行。 纵打,也会不断的扯皮,商议,得有两三年时间了。 不知道巴南道集结的军队如何处理,但京都来的军队,必然会再度调回去。 离家很久了,李平也有些想家。 “应当快了吧。” 三人进了一家酒馆,叫来酒菜,柳秀问:“鲁火长,你未进过道学?” “道学?我连府学也未进去!” “不会吧。” 之所以有柳秀一问,是他刚才过招时的感受,虽然滴雨刀法是基础刀法,但他所说的意与招之辨,便是刀法剑法虽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悟性不好,传授一套高明的剑法或刀法,说不定还害了他。这套滴雨刀法虽是基础刀法,却被鲁火长练几乎练到了极致。否则过了一段时间招,柳秀也不会渐渐不敌。 这种炉火纯青绝不是能苦练出来的,还需要一定的悟性。 “大……李毅将,你看一下他的天脉。” 李平伸出手,察看一番。 “咦,天脉似乎真的不错,居然有五十多个窍穴,还多是主穴,为什么没有进入道学深造?” 资质大约与阿蛮差不多,不及李平的资质,但李平资质不佳,侯国公也未必会收养为义子……不是势利,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是义子了,总要教育培养,侯国公又是南山学院的院长,年寿也高了,那来精力去载培?再说,侯国公虽然名望大,也是一个凡人,那怕兄弟三皆是来自寒门,但侯国公也想要一个脸面吧。 鲁火长的资质也是难得的小天才,进入南山学院有些勉强,但足以能进入道学。 “你们县的官员不挑选学子?” 唐国三学是唐国载培人才的重要场所,其挑选学子的规矩,在雾山,柳秀便对阿蛮说了。每年各县官员会安排人手,对进入开窍境的孩童进行甄别,进入了开窍境,便能看出天脉情况,气感与元脉纯净度,然后送入府学进行第二步挑选,合格者留下进行第一步重点载培。 特别特别惊艳者,如柳秀那个“小小未婚妻”,陆家那个女孩子,会直接跃龙门,特招到南山学院学习培养。 就像现在军中队尉以上将尉者,除了少数来自世家宗门的,余下七成多,皆是出自各个府学道学的学子,有极少数的将领,如郭松,便是南山学院培养出来的。 中间会有一些黑幕,但不敢做的太过份,如鲁火长这样,至少进入府学,是没有人敢为难的。 “小时候,我是挑出来,县里面的人要向我家讨要很多好处,我家穷,哪来的钱财送他们好处,便没有进入府学。” “如此也敢埋汰?”李平低语道。 “连南山学院都差点关闭起来,为什么不敢?鲁火长,你将你的天脉与行功时的情况说给我听。” “快说吧。”李平说道。 鲁火长将大约情况说了说。 “行,等会回去,我传授你一套刀法与一套功法。” 李平乐道:“鲁火长,你机遇来了。” 他们兄弟三人,老三记忆力惊人,还不及柳秀,柳秀几乎“过目不忘”,小时候,侯国公还活着,柳秀利用义父带来的便宜,跑到南山学院各个藏书馆里“乱翻书”。 大伙呢,也准许了他的“胡闹”,实际上二弟真的不是乱翻书,里面许多知识与功法一起被二弟记了下来。即便拘于元脉,修为不得长进,偶尔,二弟还指导着自己与老三练功。若是二弟真心教,无论是功法还是刀法,拿出来的,必然不是“大路货色”。 鲁火长还在发愣,唐国收徒弟很正常,但武宗收武师为徒正常,武士能收武师为徒? “李毅将,你误会了,鲁火长陪我喂招,我授他功法与刀法,是一场友好的交易。” 收徒,作为一个传统的人,徒弟能随便乱收吗?且看阿蛮,柳秀为了阿蛮做了多少事? 吃过饭,三人回去,柳秀忽然停下,看着前面。前面有一个疏须老道,道服朴素,阔脸,似带着满脸的风霜,头发半白半苍,显然岁数不小。大街上人多,各色人等皆有,让柳秀注意的是,老道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眼神没有敌意,也不是喜悦,应当是一种欣慰…… “啄啄,能否感受到前面一个道人的气息?” “有一个人,很强,不亚于那头牛。”啄啄说。 那头牛,便是牛卫将。 大武王? 认错了人,或是义父生前的朋友?但这是牙民府,还是不对,柳秀心里面也有一种感觉,这个老道明明一次也未见过,他的记忆,没有小智,也远胜于常人的,却让他感到很亲切很熟悉…… 05 来了 柳秀正要走上前问,老道身形闪了闪,挤入人群中不见。不是速度快,而是一种高明的身法。 “好厉害的身法,比猴婆陵还要快。” 老道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什么他又走了。熟悉是有可能的,或许是义父的好友,小时候见的面,记忆力再好,也难以记清楚四五岁时所有的人与事。亲切就有点不对了……要么回去时,顺道去故乡看一看。 “二弟,你在想什么?”李平低声问。 “没,我们回去。” “军中有没有被耽搁的人才?” “不知道啊,应当有吧。大哥,不是你我能管的。” 军营下午不操练,是自由活动时间,有的人勤奋继续修炼,有的人则在逛街。临到牙民城时,柳秀与宋卫将便下了一条严令,逛街吃喝玩乐可以,若是为非作歹,必按军令处执,毕竟军中有不少盗匪与邪修。 才开始张府尹也担心,还好,虽然偶尔会有打架闹事发生,但大恶的事一直未发生。即便打架闹事,也让宋卫将行了军杖。 “切记,我传授你功法与刀法,不能对其他人说。” 它们是来自南山学院的收藏,说了也没关系,但传开了,可能会招来一些非议。 “行,”鲁火长忽信忽疑地说。 柳秀沉思一会,根据鲁火长的特点,各自选择了一套很高明的功法与刀法,传授给了他。纵然鲁火长悟性不低,临到傍晚时分,不过掌握了一个大概。 这个急不得的,至少需三四天,鲁火长才能渐渐掌握,柳秀便不教了,以后靠鲁火长自己去领悟。 天色临近黄昏。 “今天就到此吧。” 鲁火长是识货的,他伏下要拜。 “莫拜,我们是一场友好的交易。” 李平看着鲁火长离去,问:“如何?” “还行。” 毕竟鲁火长年仅三十,基础已经打牢,刀法还好一点,转修功法,必然会很麻烦。宋卫将忽然走过来,说:“中军快要撤回水江府。” 还未到,不过眼下中军已经抵达飞瀑城,到了这里,甬罗王的大军再也不会追过来。鲜于仲枢也长松了一口气,不仅安全了,前面不远处便是三河口,唐军水师也快要抵达。 只要大批船只过来,可以先将老弱病残转移到各艘大船上,便能以很快的速度渡过大江,不仅是安全,后面还有许多头痛的事要安排呢。 “可有伤亡?”” “略有,鲜于总管于乌陵山与葫芦城两次伏击敌人追来的前骑军,毙敌骑八千余人,同时缴获了大量战马。” 实际只有六千余人,包括俘虏,那时候不可能用俘虏做战奴,即便抓到也杀掉了,上报军功,就是那么一回事,包括三河镇与清水城两战,宋卫将他们清点时,虽水份不大,也略略有些浮夸。 “那就好。” 中军保不住,三河镇之战意义不大,中军保住,三河镇之战等于建下了奇功。至于清水城,有点吧……权当划水了。 悬了多天的心,一起放下来。 “幸好你去了水牛城。” 如果不是柳秀去了水牛城,鲜于仲枢则不会派人专门寻找柳秀。那样,后果便很惨了,说不定包括鲜于仲枢与宋青志两人都回不来。但宋卫将也不知道鲜于仲枢虽然快要回来了,却带来了一个超级大的大麻烦。 宋卫将走后,李平奇怪地问:“为何军情送到了宋卫将手上?” “大哥,正常啊。 现在基本看出来了,宋卫将是鲜于仲枢的人,鲜于仲枢是柳总督的人。 我呢,什么的人都不是,也没资格去站队。 再看前程,宋卫将已是中位武王,以他的修为来说,很是年轻。 我呢,能突破成为一名小武宗,便算是幸运,因为修为的原因,注定军旅里前程不大。若是走文官之路,想上来得多久?再说,我眼下也不可能去做实职官。 有点小聪明,但没多少野心,似乎长于军事,但柳总督需要的不是懂军事的智囊,而是权谋上的智囊,以我的性格,喜不喜欢钻研权谋术?” 柳招会选择谁? “还好啦,至少他在鲜于总管到达前,不会收回我的临时职位与印绶。” 来到牙民城,柳秀将印绶交给宋卫将,宋卫将抵死不要,并且动怒道,你让诸将士如何看我? 若是收了,确实会有摘果之嫌。反正也不会再打仗了,于是便这样稀里糊涂着。 “可能有一个意味,李相弄权,天怒人怨,柳总督想上位,便反其道而行,收拢人心。大军得以保存,收官数战也比较漂亮,中间我的功劳是不可忽视。故他选择了宋卫将,也给我留了几分薄面子,若此,多半不会抹掉我的功劳。” 也不止如此,从大肚峡到清水城,柳秀表现太过亮眼,几乎让罴毅军九成九的将士感到折服,这个功劳真不好黑掉,若是黑,恐怕宋卫将与牛卫将都不会同意。 大唐重军功,虽不能与西海那些战役的功劳相比,不过弄不好,凭借这份功劳,能混一个伯爵。 再想,想多了!也不能再想。 “大哥,写一封家书回去吧,可能有的耽搁。” 牙民城虽然偏远,终是唐国的府城,能通书信,只是费用有些高。 果然! 十天后,兄弟两在修炼,李平是小武宗,跟着划水问题不大,换成宋卫将就不行了,会严重影响柳秀的修炼。 宋卫将又找了过来。 “我们离开大肚峡,鲜于总管也率着中军离开大肚峡,晚上扎营里,写了一封信,派他的亲卫送向巍山城。信里说了狐山之战的情况,以及大肚峡的一些安排,还有裴都监带来的严重后果,毕竟当时他也不知道我们是否能成功。即便成功,能不能起作用。信上的判断有些悲观……” 这是一种手段。 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先扬后扬,一种是先抑后扬。 前一种写的更乐观一点,若是办不到,错便会更大。况且大败之下,凭什么扬? 只能选择第二种方法,先抑后扬。 继续失败,大家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成功,便是将功折错。 信到了柳招手里,柳招不敢怠慢,立即快马快报,送向京都,这个速度快,尽管远,十天左右便能递到大安城。随后朝廷下来诏旨,说是择日会派出中使过来调查。 柳招接到诏旨后,又向罴毅军下令,三军勿动,继续在牙民府待命。 “秀公子,若是中使来问,最好不要说鲜于总管哪里有失误……” 狐山之败不是鲜于仲枢指挥失误,而是出现了雪蕃人,所以才失败。但就是有雪蕃人出现,若不是裴如安,也不会惨败,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呢。且看大肚峡分兵后唐军的表现。 反正裴如安斩首示众了,尽管推卸责任吧。 若是不相信,我让两支军队停下不动,不让他们汇合,一路人马会撒谎,两路人马会不会全部撒谎。那样,鲜于仲枢纵有错也不严重,相反的,裴如安那怕被斩了,也成了狐山大败的罪盔祸首。 “来了。” 柳秀抬起头说:“宋卫将,我未参与狐山之战,详细情况不太清楚,若是中使来,我只会说大肚峡后面的情况。” 宋卫将走后,李平说:“柳总督怕是斗不过李相吧。” “未必,你说宫里的那个贵妃是喜欢商王殿下多一点,还是喜欢陛下多一点?” 李平想了一会说:“有点不大好说。” 李平未见过李寿,但他是吴贤妃的儿子,想来皮相不会差。一个是权势无双的皇帝,但已经年老。一个是不缺富贵的王子,虽不及父亲权势无双,但胜在年青。 “所以呢,她未必会感谢李相。陛下登基前,弑婶弑姑,软逼太上皇退位,更是清洗了无数政敌,实是一个无情之人。故登基后又杀妻杀子,他不顾亲人之情,人伦之道,但平常人会在乎这些的。 至少据你听来的消息,宫中那位贵妃多少还有些亲情存在。 略顾亲情,不会感谢李相。 有她在,虽柳总督计谋不及李相,但会平安无事,至少在这十年内会平安无事。 若是那位贵妃会一点狐媚的功法,与养生之术,这个时间会更长。 天下又苦李久矣,所以这场争斗有点不大好说。” 06 大麻烦 当然,李怀忠也不弱。 民间说李怀忠喜用寒门与狄人,其实李怀忠最喜欢用的不是寒门子弟,而是狄人。多位狄人将领陆续被他提为西疆、西海、北疆一些战区的总督节督,掌控着大唐大半精锐军队。 不会每个狄将都是李怀忠的人,不过暗中肯定有许多人会支持李怀忠。更具体的,柳秀也想不清楚,毕竟他知道的消息有限,特别是柳招方面的,全是他二哥告诉他的。 也不用为之去担心,除非兄弟两真犯傻了,不然想站队,都未必有人理他们。那怕宋卫将,若不是沾了鲜于仲枢的光,都没有这个资格。 让柳秀担心的不是怕他们争,顶尖的位置就那么一两个,不争如何能爬上去?怕的就是他们为了争斗,不顾大局。 当今唐皇登基后,前期几位宰相也在争,不过几位宰相虽在争,一直顾着大局,故十几年前,唐国的实力一直蒸蒸日上。但这个李怀忠,智谋是有的,心机也是有的,却有点颇不顾大局的味道。 在他诱惑下,唐皇越来越昏庸,在他治理下,唐国许多“规矩”渐渐崩坏,这才是很危险的。 鲁火长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柳李之争,我们就装不知道。中使下来问就问呗,反正那时我是呆在大肚峡的,你也是呆在大肚峡的,未去狐山,狐山之战与我们有何干系?” 这样有的等了,那就修炼吧。 柳秀要修炼,李平同样要修炼,修为不足,便不能进一步上位。 军令传达,三军怒愤。九死一生逃出生天,谁不想回家?特别是这支征南军,七成以上还不是正规的士兵……不过敢与李怀忠斗争的人,也不会是简单的货色,柳招早料到了,第三天,便及时送来一样东西。 宋卫将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金票。回到唐国,不仅能通信往来,还有一样东西,那便是流通的金票,分成两种,各道世家与豪强发行的区域性金票,仅在本道内流通,由朝廷发生的全国性金票,能在全国流通,只是兑换手续费会略高一点。 柳招送来的是后一种金票。 虽然会在牙民府等待一段时间,但给你们钱,让你们花销,或者存下来,带回家。 为什么被征募来,除了一些邪修盗匪罪犯想赦免罪行外,余下的人,少数是想图战功,多数底层士兵想的未必是战功,而是薪酬。 有了丰厚的赏钱,三军将士便不会愤怒。 “宋卫将,如何分发,我不管了。”柳秀说道。 柳招将它们送到你手上的,不是送到我手上的。 “这……” “宋卫将,我懂,勿感到为难。正好等一段时间,顺便将战俘交换的事处理好,之后,我坚决不会再过问罴毅军的事务。” 虽然柳招未收回他的印绶,但这样做,柳秀难堪,宋卫将也会为难。 “也行吧。”宋卫将想了一下说道,等到交换战俘时,鲜于仲枢也早回来了,虽相隔两地,到时候必然会有新的安排。 柳秀忽然想到一件事,问:“总管大人带了多少乌蒙百姓回来?” “不知道啊。” “正好猴婆陵想家人,让他看望他的家人,顺便打听一下。”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宋卫将,我朝不是开国初年,各地人烟稠密的可怕。” 呆在唐国感觉不出来,但与蒙南对比,便能感到这种可怕。如牙民府这种地形,若是放在蒙南境内,若能翻出来三万户人家就算是好的,但牙民府的户数达到了三十多万户! 别以为多,在唐国牙民府只能算是一个小府,有的大府往往拥有上百万户人家,大安府仅是城内的户数便几达两百万户! “房宅是有主的,耕地是有主的,大多数山林是有主的,若是高克直他们几十户人家问题不大紧,随便挤一挤便塞了下去,尽管许多人也战死了,多数人有子女,多数也子承父业,多是‘正巫’,当地百姓不会排斥,加上官府的抚恤,一家人能很好地在唐国境内生活下去。 总管大人若是裹杂的乌蒙百姓数量少还好一点,若是多,可能会引起天大的麻烦。 这些人随中军北下,有几人是有功劳的?没有功劳,官府如何奖励或抚恤?就算给他们安置一个宅子,不是宅子就能解决问题的,不熟悉与融合到周边环境里,以后又如何生存。 乌蒙民风剽悍而粗野,生存不了,会做何举动?况且里面还有一些邪巫。” “还真是的。”这一说,宋卫将担起心来。 “或从人道角度去看,带了回来,无论如何安置,以后事情不会少,小争执不大紧,若是爆发人命冲突,必然会引起严重的对立。 若是不带回来呢? 甬罗王顶多拿几个人用来杀鸡赅猴,余下的想统治,还得安抚。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交换战俘。” 诸健卫将所说的那些理由,柳秀颇不认同,几场战役下来,除了高克直、猴婆陵这些最早招揽的顶级大巫外,后来招募的乌蒙将士可曾出过力?相反的,狐山之战,他们是最先逃跑的人。 若不是他们率先逃跑,裴如安也不会犯下糊涂。 就像柳秀从三河镇解救出来的战俘,里面也有一些蒙人,柳秀未管,但来到牙民城后,全部让宋卫将当成了战奴卖给当地豪强。 不过在大肚峡,柳秀反对时,诸健卫将又说了一个理由,那是他们没有家小的,一旦举家撤退,家小在军中,到时候为了家人,这些人也不得不拼命。 会不会拼命呢,甬罗王未追过来,未发生激战,有点不大好说。 可能会拼命,也可能因为这些人拖累了三军撤退的步伐,会导致三军覆没。 但在当时,诸健卫将坚持,又用凶狠的眼光盯着柳秀,他是一个正统的狄人,煞修,没必要得罪,柳秀沉默不言。 “不谈这个,我们再回到这些头领与巫师身上,有大江之隔,蒙南不敢入侵巴南,除非中土崩乱,不过用一叶小舟载几个人过来还是行的。这些巫师与头领在乌蒙是什么情况?一个个便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他们留在乌蒙,矛盾也留在乌蒙。他们带回唐国,唐国有王法,拘束更大,加上可能存在的排斥,以甬罗王的智慧,能不能看到这一点。 到时候派一两使者乘小舟渡江,轻者江北各府情况会被甬罗王了如指掌,重者,这些人全部重新被蛊惑,产生不可想象的后果。 简单的一句话,小户者生活难以继续,大户者多受不了唐国种种规矩的拘束。 我再说两件事吧,我朝开国之初,许多狄人南投,朝廷为了安置他们产生争议,一种说法,是接受其降,不接受其投,就地打散,化整为零,再驻扎一些唐军护卫,实际也等于是看管,从而使北方不会产生强大的威胁,这条做法显然略有些暇疵,朝廷没有采纳。 一种说法,便是将他们打散,散于中土各地,但是民风不同,便是今天这局面,以后容易引发各种问题,又没有被采纳。 第三种说法,将缘边一些地区百姓撤回内地,从而腾出一些地盘,用来安置这些南投的狄人。朝廷采纳了第三种说法,它成了以后的惯例,但这种处理方法似乎也不妥。” 这个柳秀便没有深说了。 一是唐国开国几任皇帝深说起来,也有着狄人血统。 二是如今狄人在唐国已经势大,比如西海西疆北疆各总督与节督,大多数便是狄人将领。就包括鲜于仲枢、诸健卫将,与罴毅军中一些将尉,同样是狄人。 “还有卑国,唐国击败卑国后,将大量卑族人迁于内陆安置,虽然卑族人生活习俗颇类似蒙南人,半农半猎,与中土百姓习俗颇为相近,然安置后依然产生了许多矛盾,后来朝廷又不得不将一些卑族人重新迁移回去。 当时唐国有多少人烟,现在又有多少户?” 当时唐国只有一亿来户人口,现在多达四亿多户。 “秀公子,你在大肚峡为什么不说?” “我反对了啊,况且是诸健卫将提议的,诸健卫将是什么性格,你不清楚? 难道让我来与他较真?我凭什么能与他较真? 再说,谁能算到未来几十天内的事? 鲜于总管采纳,我觉得很不妥,不过当时的任务是什么,平安撤退,不然就会全军覆没,你与总管大人多半能逃出来,我熟悉蒙南地形,多半也能逃出来。 像我大哥李平这些将领,多半是逃不回来了。 其次我也想不到甬罗王追着追着忽然不追了。” 若是甬罗王咬着鲜于仲枢的屁股追,鲜于仲枢还敢接受这些乌蒙人的投奔?逃吧! 就是这个不追,还得感谢柳秀,为什么不追?主要是粮草。 导致甬罗王粮草紧张一是三河镇大捷,二是“结小仇”。 结小仇的主意也是柳秀想出来的! 宋卫将细想,若是带回来的人多,还真是一个大麻烦。哪有“还”,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07 功劳 十天后,猴婆陵回来。 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高克直与几名大夫。 从苍海到牙民城距离遥远,请示汇报、下达命令,又要耽搁一段时间,不过应当也快了。 这些战俘回来会是什么样子,都不用猜的。 柳秀让猴婆陵去水江府,顺便向鲜于仲枢提出请求,牙民城当地也有不少大夫,但没有懂巫伤的大夫。这些都是次要的,柳秀被请到中帐。 “秀公子,真让你实现了。” “高大巫,侥幸侥幸,你们家人都还好吧。” “还好,当地也有少数蒙人。” 缘江数府,皆有一些蒙人过来讨生活,时间久了,便在当地安家落户,所以当初鲜于仲枢将他们的家人安置在这一带。 稍做寒喧,猴婆陵开始说正事。 中军六天前渡江,撤到水江城外就地扎营,无奈,得等中使到来,才能继续安排。 让大家担心的是下面要说的事。 未渡江,鲜于仲枢便向柳招发出请求,让临岳、水江、腾山以及三府后面的银山、驯阳,用五府之地安置蒙人百姓。但是数量太多,即便唐军在渡江,后面还有一些百姓匆匆赶来投奔唐国。直到猴婆陵临离开时,才勉强看不到人。不是看不到人,而是甬罗王将余下各个地区接受,开始封锁百姓逃亡。 五个府尹一看这种情况,没有一个答应。 这些人得分成四类,第一类是原先驻扎在乌蒙一带的官吏家小,以及唐国商贾,这些人不用安排了,各回各家。 第二类人是很有钱的各城大头领,听到鲜于仲枢与几个府尹扯皮,自己买房买地了。水江城不小,不过面积终是有限的,这一买,导致当地房价地价一起飞速上涨。 有人又安排下人跑到银山腾山驯阳等府买房买地,甚至少数人都跑到了巍山城、仲阳城去置办产业。 不劳你们操神,我们自己解决。 第三类是次一流的头领,如杨龙木等人。 在落花城杨龙木颇有实力与财力,因为太过匆匆,有的家业半卖半送交给了他人,甚至来不及处理,直接丢掉不要。 这一来,能带过来的经济终是有限,各府房地价格飞速上涨,只好持财观望。这类人问题也不大,至少他们手中还有一定可观的经济,等物价平稳后,他们自己也能安置下去。 第四类人是各城的各小头领,以及许多听讯随风赶来的普通百姓,这些人数量也不少,足足有近二十万人,根本无法安置。 “仅是这类人便有近二十万,有多少百姓跟随过来?” “最少有三十多万!” 余下一半便是猴婆陵所说的第二类第三类人。 “如此之多?”宋卫将说话时都带着颤声。 鲜于仲枢能带多少乌蒙人回来,宋卫将不清楚,柳秀也不清楚。如果鲜于仲枢果决一点,纵带,带来的人不会多,至少里面没有多少平民百姓。 这些人手里皆有着一定的财富,不劳官府安排,自己便能安置下去。 少数的平民百姓,挤一下吧,相信各府官员也会服从的,还有麻烦,只是一个小麻烦。 若是鲜于仲枢犹豫不决,可能会裹杂大量百姓过来,那就是一个大麻烦了。 可现实,远比宋卫将预想的还要严重。 为什么总管大人连连不断地犯下昏着呢? 他是偏向鲜于仲枢的人,听到后岂能不急? 高克直说:“应当不难吧,若是巴南抽出大量经济,替这些蒙人买房买地,相信以唐国的环境与安全,各个蒙人愿意服从官府调动。 反正唐国人口足够多,也不在乎这点人。 可能以后事儿不少,总比现在于江畔乱哄哄的一团好。 多半是鲜于总管先是逼各个头领与尊者,让他们自己安置。毕竟这里人不是平民百姓,一栋简易的小房子,几块地,便能满足的。” 不能怪他幼稚,人家真的了不能唐国的情况。 大肚峡那场会议,张卫将等人还在战俘营里干活呢。 但张卫将也听出一点,说::“鲜于总管于水牛城、大肚峡运回去大量贵重物资,为何巴南道不抽调经济出来,协助中军将这些人安置下来?” “运回去大量物资?”猴婆陵与高克直略有些茫然。 “数量不少,”张卫将解释道,唐军连拿下水牛、义阳两城,粮草、器甲、元石、药材以及一些军中需要的物资,多留了下来。但除了这些物资,还有大量昂贵的金银珠宝,一些珍贵香料、器皿、矿石,甚至大量上品元石、蒙南特产的名贵药材,全部打包装车,运回国内。 因为缴获得多,释放水牛城战俘时,还拿出许多珍贵的物资发放给了这些头领,用之补偿,以便进一步安抚。 这些,柳秀真不知道。 但通过清水城的缴获,那时便猜出一些。 与水牛城相比,清水城不及其大不及其富,与义阳城相比,清水城虽然更大,也不及其富。 柳秀未下辣手,也想抢时间,一个清水城便如此,况且是水牛城、义阳城,三河镇恐怕也略有些收获。 张卫将说出这句话有些不安好心,宋卫将立即替鲜于仲枢解释道: “当时是送了不少物资回去,不过各位也是知道的,朝廷不宽减赋税,勒令巴南道强行征南,十余万大军南下,耗费多少财政?整个巴南道经济都很紧张,若是伤亡不重还好一点,若是大胜,那更好了。” 只要不败,连连攻陷烟萝城、苍海城,那怕唐国讲人道,也会有所得,至少不会让后方产生经济压力。 “可是狐山惨败,一半多兵马折在蒙南,要不要向他们的家属发放抚恤。即便送了一些战利品回来,此时巴南道也拿不出大量经济。” 高克直奇怪地问:“巴南道比蒙南富庶吧,为何抽不出经济?” 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 “高大巫,蒙南有多少百姓,多少战士,多少尊者,若能凑集五分之一,也是一股赅人的力量。为何甬罗王还要向雪蕃人借兵?”柳秀问。 “除了他嫡系的人马外,其他部落那会替他卖命,纵来了人,也不齐心,都是凑数的,只能向雪蕃人借兵了。” “性质一样,或如征南军,仅是牙民府便有近万边军,但是这些边军须防守西边的山族人,以及辅助当地巡捕抓捕一些邪修盗匪。故明知兵力不太足,柳总督也不敢调拨太多正规的兵马,然后征募百姓。 巴南与蒙南不同,多数地区算是安居乐业,百姓也不愿意从军,况且还须有一些修为,于是数量还是不足。柳总督只好用赦免罪行的办法,又征募了一些罪犯、盗匪与邪修。 财政也一样,有钱,真正有钱的皆是大户人家,各地豪强世家,若向他们加重税,必然不乐,这些人又有门路,闹到京都,柳总督便会受牵连。” 其实兵源好,财政好,若是没有李怀忠牵制,两者都好办。 有了李怀忠牵制,怕他做文章,两者都不好办了。 听了柳秀解释,高克直也弄明白了,连他也担起心来:“若是久久不能安置,弄不好真的会出大事。” 迟迟安置不下去,又是异国他乡,人心慌乱,更糟的是里面有一些邪巫,本来蒙南民风就比较剽悍,万一有人煽风点火成功,真的会引起大暴乱。更糟的是朝廷中使不久就要来了,没有暴乱,看到江边的乱象,也会勃然大怒。 张卫将冷冷道:“自找的。” 张卫将也站了队,站队是正常,只要别学裴如安就行。 确实是鲜于仲枢自找的,但柳秀不希望罴毅军为此闹出分歧。 “张卫将,一旦出事,我们还有没有功劳?” 张卫将一耸肩。 我们能有多少功劳,那是你们的功劳。 “若那样,我与宋卫将等人大约功过相抵,你们没有功劳相抵,那只有过了。” 别说不可能,中使动怒之下,回京后添油加醋地说一通,大家会通通倒霉! “我艹!”牛卫将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但不止如此。 “张卫将,你想不想知道我那份文书是如何写的?” 柳秀与宋卫将写文书,张牛等人无权过问。不是他们级别低,而是没有得到鲜于仲枢的授命,不能参与或干涉,这也是规矩。 张卫将抬起头,岂能不想? 柳秀开始背诵,几乎一字不差地将这份文书背了出来。 为什么说清水城功劳不大,太远,逆水逆风,甬罗王不可能从清水城调拨粮草支援前线。但也不是没有功劳,得看怎么去分析,柳秀与宋卫将写文书时,柳秀将他在鹰山所说那番话也写了进去。 还是有一定意义的,况且以一支孤军破一座大城容易吗。甬罗王又交换战俘,真的换回来,功劳会更大。 这个功劳太大,柳秀一人吃不下,想独吞,最好弄不好能全被黑掉。 其实无论柳秀让不让,柳招必然会操作一番,封赏时,多半首功换成了宋卫将。 于其被人黑掉,不如做一个高姿态,以后好相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谈才能,脾气秉性上,鲜于仲枢与宋卫将都还行,不贪,谦和,牛张等人一度成了俘虏,这是一件比较耻辱的事,虽然张卫将一直有“想法”,但清水城之战过后,三军拥戴,也不打了,张卫将开始老实下来。 柳宋二人商议一番,稍稍夸大牛张等人在清水城之战里的贡献。 按照文书上的说法,张卫将还是有一些功劳的,至于他那些黑点,则是一字未提。若此,也算是苦尽甘来,分了许多战利品,顺带着捞一些功劳,还要怎么样呢。 但因为鲜于仲枢的画蛇添足,弄不好什么功劳也没有了。 张卫将神情变得复杂,宋卫将的肚量让他略有些惭愧,不过宋卫将乃是鲜于仲枢的人,水江府的困局便是鲜于仲枢一手导致的。 这些利害关系有点复杂,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08 央求 猴婆陵问:“鲜于总管为何不将百姓驱逐回去?” “征南失败,朝廷会不会放弃?恐怕鲜于总管自己也不想放弃。”柳秀讥讽道。 鲜于仲枢人不恶,不过再三的犯错误,柳秀也不悦了。 欲戴王冠,必载其重。 没有能力,就不要接受这份任命。接受了,就必需将其责任担下。 “命令是鲜于总管下达的,大家抛弃自己家业,纷至沓来,强行驱回,想投唐的百姓大失所望。丢弃了家业,回去又可能会被清算,从而怀恨在心。没有投奔的百姓一边幸灾乐祸,一边会对甬罗王死心踏地。 下次唐军再来,征讨难度无疑会加大,无论胜或败,还会要追究鲜于总管的责任。 若是猜测没错的话,中军到达葫芦城时,问题还不严重。 到达乌河城时,问题显现出来,鲜于总管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翻过雾山,看上去会更安全,人,多少有些从众心理,有的人是不想投奔唐国的,看到有这么多人北上,也慌乱地加入了投奔的大军。然后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大约就是这样,”高克直在边上说道。 牛卫将问:“大肚峡谷你们说了什么?” 最关键的部分,他与张卫将他们皆不清楚。 柳秀让传令兵将郭松请来。 我说的不算,宋卫将说的不算,让郭松来说。 郭松将那天晚上那场“讨论会”仔细地说了一遍。 “诸健卫将为何出了这个馊主意?” “牛卫将,部下说归说,总管听归听,清水城之战,我们也各说各的,侯总管觉得有理的便听进去,没理的,有没有听。”张卫将道。 有决策权的是鲜于仲枢,而不是诸健卫将,担负责任的,同样得是鲜于仲枢,与诸健卫将有何关系? 虽他是“倒鲜派”,也不能说他说的没道理。 “真的荒唐!” “牛卫将,现在看起来很荒唐,若不是此举,中军或者于二十天前,便能到达水江城,大家坐等着朝廷赏赐。” 柳秀叹了一口气说,两军都平安返回了,无论柳招如何操作,也不可能将自己所有功劳一起黑掉,若不是出了这件事,过些天,兄弟两多半能风风光光地回去。 “我们来到牙民城一个多月,安全有了保障,又得到大量战利品,三军将士手里有钱,一个个不慌乱。 然而大肚峡当时的情形真的很危急,我与高大巫替大伙看病时,几乎所有伤员眼神皆是茫然空洞,六神无主。那时,几乎每一个时辰都是宝贵的,同时每一个时辰都在煎熬。 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冒然请将,鲜于总管也不会答应让我为罴毅军总管。 当时大家皆被甬罗王吓破了胆,又不知道我们一行能否成功,或许人多,能壮一壮胆气吧。” 高克直大多数是跟着中军北撤的,他在边上做证道: “确实如此,通道那一闷,只是稍稍振作士气。我们在咽喉峡与中军汇合,那时士气还没有完全恢复。直到乌陵山,听到三河镇大捷的消息,安全基本能得以保障,士气才重新恢复过来。鲜于总管趁热打铁,发起乌陵山伏击战与葫芦城埋伏战。” 两线收官数战还有一个意义,至少说明甬罗王不是无敌的。不能树立无敌的形象,便能增加甬罗王整合六蒙的难度。 柳秀说的比较委婉,也不是说士气。 他是隐晦地说狐山之战,几乎将鲜于仲枢胆打破掉了,心也乱掉了。 危急之下乱投医,柳秀请将,也不知道能否成功,鲜于仲枢答应下来。 诸健卫将提议,尽管他知道有些不妥,只要能保障大军的安全,什么招好使便用什么招,以后归以后,于是鲜于仲枢答应了诸健卫将的提议。 乌陵山与葫芦城两战胜利,在柳秀眼里并不算什么。 两部敌人骑军,人心不齐,一路追来,掉以轻心。 唐军士气重新振作,不击退这支骑军,便不易能平安回家,全部在拼命,兵力上又占据着多数。 这样都不能胜利,不如回家种地去吧。 总体上,鲜于仲枢的心是在混乱着的,那怕撤到巨石城,不冷静便不能明智,不能明智便不能做出聪明的决择,才形成今天的局面。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慈不掌兵,鲜于仲枢人品还行,心肠略软,但放在三军统帅身上,这种性格往往便会造成致命性的失误。 “秀总管,能否想出办法?”宋卫将殷切地看着柳秀。 “宋卫将,我这个总管,你是知道的,仅是临时性的任命,基本也完成了我的承诺。回来了,上面有鲜于总管,柳总督,你没有权利过问,我更没有权利过问。我唯一能处理的,只有一件事,俘虏交换。” 柳秀与李平说过鲜于仲枢的前程,张卫将看的有些简单,虽然此人不长于军事,这一战也败了,不过此人情商高,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不乏人格魅力,就像现在这样,宋卫将仍向着鲜于仲枢说话。 况且他身后还有柳招的支持,此战过后此人必会受到一些处置,用不了多久,在仕途上,他依然能东山再起。 现在想想,当时自己说的太过乐观。 若是这些乌蒙人被点爆,鲜于仲枢弄不好真的会息菜。就算以后能复用,又如何呢。 但自己是人,不是神,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再说,自己又不是鲜于仲枢的爹妈,能管得了那么多? 张卫将说道:“鲜于仲枢误国害人矣!” “张卫将,别看你们遭遇更惨,实际狐山一战,对鲜于总管冲击最大,整是智慧与谋算的碾压,失措是谓正常。”柳秀公平地说了一句。 大帐里一片沉默。 高克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秀公子,听说你们要换俘?” “是啊。” “秀公子,甬罗王奸诈多智,善于揣摩人心,又不守信用,换俘一定要小心哪。” “他会不会亲自来?” “不会,但肯定有一些你料想不到的安排。” 来到唐国,果然唐国更富裕,人口稠密无比,但让他看到许多不好的一面,如李柳之争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还有……通过刚才这段对话便能听出,宋卫将等人是“支鲜派”,张卫将与极少数人是“倒鲜派”,牛卫将、小张副卫将、朱副卫将似乎是中立派。 大多数毅将可能是划水派,反正我们没有话语权,你们爱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听。 这是罴毅军的,水江城那边的中军会更加混乱,背后还有许多大佬的算计,整就是一滩毒的不能再毒的毒水。 加上唐国对蒙南一直不重视。 忽然高克直才明白甬罗王起事的原因,说不定真的能让甬罗王成功。别看雪蕃人,雪蕃人终不适应蒙南的气候,反而唐人才会适应蒙南气候,所以雪蕃人问题不是太大。 他看到柳秀轻松的神情,又开始担起心来,这一幕,与大肚峡鲜于仲枢的态度何等的仿佛? “也是啊。”柳秀终于正色起来。 若是原先,使者回去,向甬罗王禀报,甬罗王下达命令,再将这些带伤的战俘从苍海一步步带到大江边上,得有好些天。 那时他们早走了,只能说谈好了,交给张府尹,或者由柳招来安排交换。 不但柳秀,大家都没有多想,想无益何须去想! 现在大家要等中使来,从大安城到牙民城得有多远哪,况且要一步步调查。换俘的任务,还是落在他们身上。成功换回来了,则有功,换的不好,说不定也有过。 甬罗王好对付吗?真心的不好对付。搭成协议,甬罗王会遵守协议?若是不小心,说不定就会出纰漏。 那么甬罗王该怎么做呢?柳秀闭起眼睛开始推演。 宋卫将几人忽然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柳秀。 这不是闭眼睛,是算计,是智慧,正是柳秀一次次闭眼睛,才将大家安全地带了回来。 高克直挠了挠头,宋卫将他们自己没有察觉,但在高克直眼里,这一幕有点神奇。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且看这几位卫将,各有各的心思,柳秀只是一个小大夫,那怕他将浑身手段用上,顶多与一个中位武宗打个平手,如何让这些武王俯首听令的? 他嘴张了张,牛卫将示意他闭嘴。 柳秀这一回闭了很长一段时间。 “真的有几个可能……拿地图来。” 宋卫将立即让传令兵搬来一大堆地图。 柳秀找出其中最大的一张蒙南地形图,虽然不太标准,胜在全面,上面连落花城都标注了,同时标准了两条重要的商道。 第一条便是孟天王开拓出来的乌河大道,船只逆水而上,再上岸,抵达飞瀑城、巨石城,翻过雾山,进入乌河城、葫芦城、水牛城。水牛城乃是最大的节点,大多数商货顺着大肚峡,进入甬蒙大半地区,还有一条稍小的商道,一直向南,正好窟浪古林结束,然后进入穹蒙,甚至更遥远的白蒙。 如此广大地区的商货多在水牛城交易,故造成了水牛城的繁华。 但这一战过后,水牛城想恢复到昔日水平是不可能的,贸易还会继续,只是交易中心会退缩到飞瀑城。 第二条商道是顺着清水河逆水而上,经过狼山城,狼山城与飞瀑城一样,属于“缓冲区”的城池。 往前,便是甬罗王能渐渐控制的区域,然后是临江河与清水河的汇合处,于清水河西,临江河南,有一座雄城,叫望云城,它也是一个不亚于水牛城的交易中心。 唐国的商货到达卸下,或搬上小船,或直接走陆路,进入甬蒙西部地区与闪蒙,或顺着剑蒙继续西上,进入雪蕃国。 北清水河两岸除了这两座大城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卫星城市,比如岳山城。不过岳山城在更南边了,离雾山只相隔着几十里路。 “若是甬罗王有阴谋诡计,反而是好事啊。”柳秀看着地图,过了好一会自言自语道,因为他想到了一条解决这些蒙人的办法。 “好事?” “唉,算了。”柳秀忽然摇摇头。 “说啊,”宋卫将急了。 “就这样吧,我们准备交接战俘,其他的莫管,鲜于总管是一个好人,我是唐人,不过幕后的水太深,你们趟不起,我只是一个大夫,更趟不起。 高大巫,你来的正好,还有一些重伤员,其巫伤我束手无策,你去看看,能救好几人是几人。” 柳秀离开中帐。 宋卫将拨腿追了出去,都用了蓬勃的元气,几乎只用了三个跨步,便将柳秀拦下,随着深施大礼:“秀总管,不为鲜于总管计,也要为大唐计,拜托你说出来……” 09 认错 柳秀只好重新回到中帐,坐下说道:“宋卫将,你央求,不是央求,也是相逼,我只好敞开说。 现在不是大肚峡分手以后,那时是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无论你们是否承认,若是不听我的,不要说两战两捷,大伙都不能活着回来。” 没有柳秀,便无法从万巫公墓行军,休想取得三河镇大捷。没有柳秀,那些蛟龙不会放行,只能强行穿过雾山,十几天后筋疲力尽地从雾山爬出来,等着受死。 “诸位不是甬罗王,不是蒙南的邪巫,回来后,诸位也对我表示了信任,那怕张卫将开始因为我修为低,发生了一些误会,清水城大捷后,也没有再对我质疑。” 张卫将才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好听,不是质疑,而是三军拥戴,不敢搞事情了,也不打了,用不着搞事情。 这是柳秀给张卫将台阶下,犯不着点破。 “但诸位,你们要明白,我们这支罴毅军是临时性凑集的殿后军,若不是中使要来调查,我们早解散了。即便没有解散,我们依然是征南军的下属,受征南军节制,责任有限,权利更有限。 水江府那边的难题,柳总督与鲜于总管会不会让我们来解决? 或是我将我的一些想法说出来,交由其他人主持。 这个功劳我吃不下,也主动地将许多功劳让给大家。但你们扪心自问,即便我起一个向导作用,将三军带过万巫公墓,带出蛟龙湖,余下的交给你们指挥,能不能轻松地获得两场大捷?” “我们没有与你争功……”张卫将很想说一句,你的功劳我们抢不到,能抢的是宋青志,不过想一想那份文书,他有点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张卫将,我不是说功劳,而是说有没有人能将我的想法执行好?成功了,大家皆好说,我也希望成功。失败了,如诸健卫将,提议归提议,接不接受是主将的权利,责任也是主将的责任。但不出事便罢,一出事,诸健卫将会不会受到牵连?” 出事了,鲜于仲枢还好说一点,柳招能不能放过诸健卫将?那怕生攀硬套,也要将大部分责任推到诸健卫将身上。 得将这些利害关系讲开了。 不是宋卫将是坏人,相反的,宋卫将属于“阳光型”的将领,心地真的不恶。但不说开,宋卫将便不会想这些利害关系。 况且柳秀的想法有些失人道,有违他的本心。 柳秀进一步将话说开:“同理,光有好主意还不行,必须有一定能力执行的人,失败了,责任是谁的?我身板小,修为低,能不能扛得动? 作为殿后军,我们已经超级完成了任务。宋卫将,你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我们已经回到唐国,作主的人太多,说不定插手的人也会有很多。我是唐人,希望唐国更好。我参与了征南军,也希望最后一幕能完美收官。 但这种情况,真的不好办啊。不说我了,就是你们,能不能作主?还是不能。不能就莫要去想,莫要去管。” 你是支持鲜于仲枢的人,勉强达到重量级了,所以不想鲜于仲枢出事情。 我算什么? 你是好人,但柳招是那硬扛着李怀忠,与李怀忠争权夺利的人物,他能是一个好人吗? “若让我说出来,行,请诸位找一个人,让他对比一下,想象大肚峡的局面,在那种局面下,能比我做得更好,我会全盘托出。” 宋卫将无语了,总要讲一个道理吧。 ………… 鲁火长的刀法迅疾而凌厉,是柳秀刻意替他选的刀法,名曰暴雨十六式,又叫暴雨刀法,若是滴雨刀法是基础版,暴雨刀法则是滴雨刀法连升了三四级的至高升级版。 与滴雨刀法相比,暴雨刀法更讲究快与狠、准,同时具有更多的变化。 看到他悟性不错,柳秀索性又传授了他一套拳法与一套身法。 柳秀仍是大杂烩,但也有一个特点,简洁、高效。 他还没有串好,元气也弱了些,否则能给人一种堂而皇之的气象。 两人过招,看上去真的很凶险。 实际这种过招,对鲁火长也有一些好处。不过这个无所谓了,两人交战良久,因为鲁火长还不能完全掌控暴雨刀法,柳秀进步更快,这回真的成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敌。 忽然后面响起几声巴掌声。 两人停下,扭头。 “拜见总管大人。” 为什么鲜于仲枢能来,这是柳招的主场! “秀公子,请跟我来。” 鲜于仲枢将柳秀带到中帐,因为军中形势有些古怪,大半时间柳秀消失不见,似乎也不问事,宋卫将接手了军中事务,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导致一军中枢中帐大多数时间里,是空闲着。 几名卫将也在。 鲜于仲枢疲惫地说:“秀公子,今天种种,是老夫的错。” 何止是错,柳秀想出的办法,不过是解决了安置问题,但鲜于仲枢弄回来这么多蒙人,即便安置下来,以后事情也不会少。特别是那些邪巫,指望他们个个改邪归正,那是不可能的。 如那个纪良尊者,这些血炼师,唐人主动将他们安置下来,以唐国稠密的人烟,无疑会成为他们的“天堂”。巴南不是没有蒙人,特别缘江各府,有不少蒙人,对这些蒙人,当地官员与百姓不大排斥,各个巫师则是另外一回事。 鲜于仲枢带回来多少巫师,里面正巫占据几成比例,邪巫又占据几成比例? 不是鲜于仲枢后面有“国舅爷”柳招撑腰,估计缘江数府各个府尹能联手找上门,一起骂鲜于仲枢的老娘。 柳秀注视着他,短短几十日未见,鲜于仲枢似乎老了几十岁似的。 大伙坐了下来。 鲜于仲枢于首位坐下,让鲜于仲枢惊讶地是,各个卫将自觉地将二席让了出来。要知道现在罴毅军不仅有宋卫将,还有张牛两个卫将,小张与朱副卫将。 特别是张卫将,是一个自私心很重的人,所以当初他才将张卫将他们编为后军。 五个卫将居然全向这个小家伙服气了?这是怎么办到的? 他掏出一个绶印与一份文书,是柳招写的命令,大意是让柳秀继续担任罴毅军总管之职,但这回权利有些大,不但让柳秀继续领手罴毅五毅军,包括鲜于仲枢、巴南道缘江五府在内,统统受柳秀的节制,准许柳秀便宜行事。 看着这份命令,几个卫将皆有些傻眼。 其实柳招听到前方的种种后,在巍山城气得也想骂鲜于仲枢的老娘。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然后想,想了几天,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这时候,他接到宋青志的密信,说是那个秀公子可能有良策,只是迫于尴尬的身份,没有说出来。另外宋卫将再三推崇柳秀,说是不谈修为,仅论智慧,此子不亚于甬罗王。 柳招此时的情形……与大肚峡鲜于仲枢差不多,也不能拖,一是中使快要到了,二是再拖下去,这些蒙人真有可能会产生暴乱。逼急了,也乱投医了,不但下达到了这份古怪的命令,同时还下令,让鲜于仲枢以最快速度赶到牙民城,与柳秀以及罴毅军诸将商议具体的计划。 至于什么计划,柳招猜不出来,但能猜出来,又不能称为神奇。 你不是说找不到执行的人吗? 柳招也不服气啊,巴南道人才辈出,肯定有一些比柳秀厉害的人,问题是这些人未展露出才华,谁能找得出来? 他也懒得找,没有执行的人,我给你充分的权利,让你去执行,看你想出的是什么妙策! 柳秀看着这份文书,颇是迟疑。 站在趋利避害的角度,最好不接,那怕蒙人出事,在大肚峡他是反对的。 鲜于仲枢决策连连失误,让他一个小大夫有何能耐挽回? 接了,成功了,其功劳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失败了,正好成了替罪羊! 宋卫将深施一礼:“秀总管,为了国家,接受这份任命吧。” 柳秀摇头,他是想唐国更好的,军中也有不少人是想报效大唐的,关键上面的人,柳招会想着国家?李怀忠会想着国家? 张卫将嘲讽道:“宋青志,回到巴南,好像柳总督的命令一起下达到你手中吧。” 不出事,忘掉柳秀,出了事,又将柳秀拎了出来,谁乐意啊。 牛卫将嗡声低喝:“鼠目寸光!” 张卫将刚想反驳,忽然醒悟,接不接的权利在柳秀手中,若无多少把握,以柳秀的智慧一定不会接的,若是有把握,柳秀会接下。不知道柳秀想出什么方法,那天,柳秀看了地图,又似乎与交换战俘有关,可能会用兵,那会调动那一方的人马? 功劳啊。 想到这里,他也深施一礼。 “这个家伙,人品真的不行啊。” 小张副卫将与朱副卫将同样醒悟,一一施礼。 必须的,因为修为的关系,柳秀无论立下再大的功劳,封赏时顶多弄一个侯爵,想有实职官,那是不可能了,而且他们也知道柳秀的情况,想保命,必须修炼,想一心修炼,便不能去做官。 官与将才是实有的权利,爵位只是一个荣职,嗯……还能拿一些薪酬,余下能做什么? 但一接手,便等于担着巨大的风险,当施一重礼! 看着几人,柳秀喃喃道:“人情哪。” 10 人情 柳秀不欠鲜于仲枢的人情,虽然鲜于仲枢对他还行,对李平也还行。但柳秀是实打实的交出了那个价值连城的纳镯,那么多器甲,救了许多伤员。当然,大肚峡之后,那是战功,朝廷来赏赐,不过多少也挽回了鲜于仲枢的脸面。 李平更简单,那是生生不要命打出来的。 但多少是欠了宋卫将等人的人情。 三河镇大捷,柳秀救了张卫将等人的性命。张卫将曾一度冷言冷语,难道看到我们,你们不救吗,救下后,没有增强你们实力吗,若是你们刻意来救我们的,算是有救命之恩,不是,我们何必感恩。 罴毅军一些人听到后,气得直咬牙。 可这个歪理,确实有些“理”。 这是战争,不是江湖上的仇杀,不提恰逢其会,即便平时,同袍之间也必须互相扶持,互相援救援助。 柳秀也未指望他们心中有救命之恩的想法,情与战场无关。 柳秀修炼最大的障碍不是天脉不行,也不是气感不行,若是气感不行,真的没办法了。 超佳的气感,故突破拓脉境时,请了宋卫将等人帮忙,一鼓作气打通了一条根脉。拓脉境前期是打通干脉,中期是各条次干脉,后期是子脉。但柳秀这条参天大树一般的天脉,得有多少次干脉与子脉,即便干脉也是惊人的,上达天门,下达两足。 但柳秀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时不时用外力来刺激,底子是有的,宋卫将几人也时不时地过来帮助,在几人联手相助之下,柳秀几乎打通了五分之二的干脉。 其实不帮助他修炼,偶尔联手替柳秀将元脉梳理一下,也是好的。 柳招传令让大家等中使来,柳秀反而不着急了。一旦回到京都,侯国公不在,上哪儿找几名武王帮助他? 因为几人相助,最少节约了柳秀三个多月的修炼时间,到了关键时候,不说三个多月,那怕半个月,都是要命的。 “我是有一些想法,幸好高大巫提醒……” “高克直?”宋卫将茫然地问。 “是的,说起来真有缘,不但我们两人皆擅长医术,我是他命中的贵人,他也是我命中的贵人,若不是他提前去了南峡关,向我透露前线的情况,我也想不出后面的种种计划。这次,若非他说换俘时,奸诈的甬罗王可能有变,我未必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真与换俘有关?” “是与换俘有关,借助换俘时的有变,顺势将水江府江边的难题解决。还好来得及,再晚,战俘换掉,不大好解决了。” “与换俘有什么关系?”鲜于仲枢懵住了。 柳秀未说:“若是让我接这道命令,总管大人,你还真要受我的节制,听从我的安排,否则,我只有抗令。” 都不能算是抗令,柳秀本就不是军中的人。 鲜于仲枢答应,答应也不行,柳秀继续说:“鲜于总管,以你估计,缘江数府有没有甬罗王的斥候?” “应当有吧。”鲜于仲枢迟疑一会说道,甬罗王都将巨石城收下了,离大江也不远了,并且因为自己,缘江各府皆有不少蒙人在“窜动”,这时,派一些斥候过来探听消息,官府根本无法察觉。 “有也无妨,但必须得快了,一旦俘虏到来,我的办法便无法执行。” ………… “张府尹,牙民府有那些人家与望云城有着大宗贸易往来的?”柳秀问。 “这个,这个……” 唐蕃、唐蒙交恶,唐国没有禁止贸易往来,但有的物资无论交不交恶,是禁止交易的,除非朝廷临时性地破例准许,比如以前唐国对甬罗王的扶持,向甬罗王提供了大量威力强大的器械,那也与商贾没多大的关系。 多数商贾逐利而行,为了赚钱,才不会管什么违禁物资呢,甚至柳秀怀疑甬罗王手中器甲质量得以提高,多半是这些商贾将唐国的相关技术贩卖给了甬罗王。 但敢做这样生意的,皆是巴南道各府的豪强与世家,官府根本不敢管。 不但不管,如鲜于仲枢在大肚峡考虑撤军时,想的不是蒙人,但无论是军队、或是一些官吏家小,或是这些商贾,全部想到了,全部得让他们安全撤退。 财产损失是避免不了的,可必须得保障好这些商贾的人身安全。无他故,这些商贾多是巴南道有来头的人,一旦出事,鲜于仲枢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侯总管,这个碰不得啊。”张府尹咬着牙说。 鲜于仲枢在边上说道:“不是禁止他们商贸交易,但凡与望云城有贸易往来,违禁商货交易的,我们只需一家,你必须找出一家。” 一家也不好办,这些世家相互联亲,关系密切,动一家等于会动数家,动数家等于是动数十家,事情闹大了,不要说眼前两个一大一小的总管,最后连柳招都不能收场! 柳秀说:“我们不是要查问,而是软硬且逼地让他们替我们做一件事。” ………… “杨兄,我们要不要报名?” 时久不能安置,大江边乌蒙的百姓更加不安。于是昨天下午,唐国派出许多官吏来到江边传话。 不是不安置你们,你们来的人太多,安置下去,需花费不菲的代价。 许多人不满,是你们唐国征南兵马大总管下的命令,我们才来的,来了,为什么不安置? 各个官吏皆答道,谁说不安置的?我们只说安置会花费巨大代价,花费巨大代价不提,就怕弄不好你们首鼠两端,到时候都会连累总督大人。 这个真不大好说了,实际上已经有人感到心灰意冷,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唐国还不安置,便返回故里。 接着他们又说,安置行,你们必须给我们大唐一个证明,证明也简单,让你们家中的丁壮站出来,作为辅军,替我们唐国打上一仗,只要打了,以甬罗王的性格,以后必不容你们,只要忠于唐国一条路,我们也能放心将你们安置。 有乌蒙百姓立即问,与甬罗王开战? 这些官吏立即嘲讽,凭你们,有什么能力与甬罗王开战? 不与甬罗王开战就好,这些官吏又说,此战,是一场不大的战役,你们是辅军,主要战斗与你们也无关。 为什么让你们参战,是一个考验与证明,莫要想太多。 也不是白打的,我们会派出录功,记录你们的战功,表现好的不但会优先安置,还会赐于更多更好的宅地,包括商铺,战后也会发放大量的奖赏。表现一般的,只有一个宅子,几亩地,保持你一家人饿不死,想更多,则不可能。 原意的,明天报名,傍晚结束。 不报名的,回去吧,我们安置不了。 你们呆了许多天,也知道原因。 有人问,与谁开战,在哪里开战? 是军机要密,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告诉你们。但可以当着你们几十万蒙人的面作出一个承诺,此战你们伤亡率会很低,包括伤,也不会超过十分之一,且抚恤等同唐国牺牲的将士一样发放。 这个承诺颇让人心动,况且在能安置的情况下,谁愿意回去?但不能一直呆在江边上,秋天渐渐到来,秋雨始多,杨龙木他们还好一点,大多数蒙人开始靠唐国的救济粥度日了。 特别是那些平民百姓,纷纷报名,连白发苍苍的老人,半大的孩子都报了名。 “先看看再说。” 两人开始观看。 江边上摆着许多长桌,前面还插着大牌子,如水牛城、葫芦城、乌河城、巨石城……以及落花城。 各城“待遇”皆不一样,因为巨石城北投的人最多,安排了一百多名官吏在记录,落花城也安排了人,但只有一名留着山羊须的小吏负责登记。 两人又看登记情况,报名了,各个官吏会询问各人来到唐国的原因,在原来故乡的大约情况,各人的修为与擅长的巫术,以及家庭成员的构成,一边询问一边记录。这么多人想审核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记录好后,会发放一个小牌子。 有了牌子,说明你们愿意替我们大唐出战,我们也能放心替你们安置,这才是报名的人越来越多的原因。 杨龙木看着官吏在记录,沉吟道:“似乎有深意啊。” 那肯定是了。 若是手中钱足够多,自己安置,最好不过。 余下这些人也不能随便安置,询问的过程便是摸底细的过程,以便以后根据各户情况进行安置,一些可能的邪巫也不好驱逐出去,不过登记在册,安置好了,让各地官府平时注意防范。 两家情况还行,虽在观望,心里面皆不急,但是杨龙木隐约地感到,若是报名,可能会有不小的好处。 两人犹豫了好一会,到了下午,带着落花城余下的十几户人家来报名,他们皆算是中大户,一报名,便是好几个好几十个人。 山羊须小吏看到有人来了,终于不用打盹了,打起精神,一一询问。 至少杨龙木是没问题的,他还认识不少唐国的商贾。 到了傍晚,轰轰烈烈的报名活动结束,前后计达近八万人报了名,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挑三拣四之后,选了一万五千余人。 第二天点名,许多没有选中的人有些慌乱,这时鲜于仲枢与水江府几个重要的官员走过来,向大伙再三承诺,选中的人会有奖励,表现好的,说不定会录为官吏。没有选中的人也莫急,保管好官府发放给你们的令牌,巴南道正在凑集财政,大约月余,便能一一安置,到时候你们持着令牌来登记,听从各府县官吏安排就是。 唐国的文官武官一起做出保证,各个蒙人也安下心。 重要的便是这一万五千多人,开始编制,充塞卫将、卫副、毅将、毅副、监将,但各队队尉队副火长由蒙人自己推选担任,杨龙木也混了一个队尉之职,周峰也混了一个副队尉。 卫、毅、队、火编置完毕,唐国又充塞了大量的传令兵、执法兵、录功兵进来,以便监督、执法与记功。 随后集训了两天,将他们一一送上大船,逆水而上,来到牙民府的码头。 但上船之前,唐军又下了一道命令,所有人都憋在船舱里不准出来,凡是随意走动者,斩。 船泊好后,杨龙木未来过牙民府,不过有人有见识,隔着舱蓬的缝隙,看着外面说:“这是牙民府码头。” 杨龙木与周峰有些茫然,牙民府附近是山族人,这些年与唐国基本上保持着友好往来,偶尔有冲突,这个正常了,那怕夫妻之间还会斗嘴对舌呢。 况且沾到了这么多人,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文明制度。 大伙又打听牙民城江对面的情况,似乎也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难道是试探,这更不可能了。 杨龙木又看着左右,此行,几乎罕有顶级强者,这些人实力强大,财力也雄厚,早自己安置下去。但中层强者却不少,如周峰,以他的战力只混了一个小火长。便是底层的士兵,也罕有弱者,毕竟近八万人,只挑了一万五千人,差了,岂能挑进来? 不过这是军队,不是单打独斗,别看实力不弱,若是遇上正规的军队,那怕五千强军,几个冲锋,便能让这支军队崩溃。 相信唐人也能明白,但唐人为什么如此安排呢? 11 换俘 “谁是侯总管?”罗瑶问道。 这说明甬罗王于江北也安插了斥候,只要有斥候,柳秀为罴毅军总管的事便瞒不住。但已经回到唐国,柳秀也不想呆在巴南道,无须隐瞒。只是为了阿蛮一家考虑,一直未换回真正的名字。 坐在宋卫将下首的柳秀说:“我就是。” “王上让我带话给你,若是你有意之,前来蒙南,王上赐你为宰相。” “你们王上的信用……我愧不敢受啊。” “你是谁家子?” “罗瑶使者,你问的太多,道不同,不相为谋,言归正传,换俘。” “行,换俘前,我先送上几样礼物。” 他打开身下的大箱子,先是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人头。 “罗剑使者?” “他十分无能,让诸位取笑,故王上将他斩首,将人头送与诸位。” 果然有变! 柳秀捏了一个手决,站在舱外面的士兵会意,升起一面旗帜,它不是旗帜,而是第一道命令。 罗瑶又打开余下六个盒子。 “武毅将,丁毅将……”宋卫将愤怒地站了起来,六人皆是副毅将以上级别的将领,大武宗以上的修为,其中武毅将还是宋卫将的下属:“你们想撕毁协议!” “一方是百姓,一方是正规的士兵,如何一对一平等交换?罗剑无能,我们主上也无能?况且在大江上交换,换后,贵国若留,我们还能走得掉?岸上有一千八百余贵国的战俘,活着的,基本上我们也带了过来,若是换,你们将船泊于江边,我们一一交换。若是不换,反正我们押着贵国的战俘刻意去清水城走了一圈,不换,是你们的事,我们互相将战俘杀了吧。若是不服,也在这里来一下。” 罗瑶向他脖子指了指。 果然是奸诈之辈……牛卫将几人对视一眼,心里想到。 甬罗王不会在乎这些战俘的性命,只是清水城是他的根基之一,得收买安抚人心。 换,唐国捏着鼻子吃亏。 不换,人家押着唐国的战俘在清水城走了一圈,互相杀吧,但人家回去后说,不是我们不换,而是唐人违反协议,难道派人去清水城与甬罗王的人论理去? 民心照样被他重新收买下来。 但这个,也被柳秀推算出来,还不算糟糕的,柳秀问:“战俘里面,武宗以上有的人有多少,各人伤势如何?” “侯总管,难道修为低了,你便嫌弃?似乎你修为也不高吧。”罗瑶冷嘲道。 不是嘲讽,而是战俘里面修为高的,全部被杀掉了。 宋卫将气得浑身发抖。 “宋卫将,与禽兽讲道理乎?”柳秀拉他坐下:“我们要看看战俘的情况。” “行,但必须让我们先看看。” “带他们去看。” 几名士兵带着罗瑶去各艘船上察看。 宋卫将依然气得发抖,太嚣张了。这个柳秀也推测出来了,其依据是,蒙南不重视人命,而唐国比较重视,若是甬罗王派出斥候打听,知道自己大夫的身份,则更能用此拿捏。 不是每一个大夫都是好的,但多数大夫是医者父母心,至少比普通将领要重视人命。 但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柳秀安慰道:“宋卫将,权当我们没有押这些俘虏回来,能救出一个是一个。而且接下来的行动,也是围着这次换俘进行的,我们不亏。” 宋卫将只好忍着怒气。 “不过这个甬罗王真的不好对付啊。”柳秀又说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无所不用其极,关键人家不但有勇,还有谋,足智多谋,柳秀未与他照面,若是面对面的交锋,这样的甬罗王,柳秀也会心寒。 看了一会,罗瑶很满意地回来。 这一呆几乎五十天过去了,柳秀也不可能白养着这些战俘,每天早上将他们押出去,替牙民府修桥铺路,若是想偷懒,免不了吃上几鞭子,其他的虐待到是没有。要么就是修为高的战俘脖子上戴着禁元环,这是必然。 他一指江对面,清水河的下游:“那处岩咀山,兔……” “兔儿咀。” “对,你们船只于兔儿咀泊下,不换,我们相互将他们杀掉,换,一艘一艘地泊过来,依次将战俘交换,直到结束为止。” 船队驶了过去,柳秀问:“战俘呢?” “若是交换,请安排一艘船随我来,若是察看,请安排一艘小船,前去察看,在那边,清水河的右侧。”他手指着上游的江岸说道。这样的交换,唐军肯定不服,于是做此安排,换好了,不服气,船得从下游往上游发,速度慢,十来里路,等追过来,甬蒙军队早裹杂着战俘撤走了。 “我们去吧,”牛卫将与朱副卫将站起来说道,若是有变,两大武王,不救自敌,但求自保,还是能办到的。反对面对甬蒙人,必须小心,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发生。 两人带着吴大夫去察看,过了许久,小船回来,牛卫将也气得握紧拳头。 在这批战俘来的路上,甬蒙人并没有虐待,还简单地替他们治了一下皮外伤,若是可能,甬罗王还是希望将清水城的战俘换回来,因为这样换,对甬蒙一方颇是有利。 只是简单地治一治,若是治不好死掉了,那就拉倒了。人数是对的,确实有一千八百多人,可以前虐待得太狠,个个带着伤,至少四分之一的人成了残废。 也是预料到的,甬罗王却做了一件很残忍的事,他们将这些战俘拉到清水城,然后将武宗以上修为的人择别出来,让清远城的人生食其肉,生喝其血,用之让清水城的人泄愤,包括牛卫将的好友钟卫将,也让清水城的人生生吃掉。 “莫得误事,他们有多少兵力?”柳秀沉声说道。 大伙都央求他,他心肠一软,便答应下来。 成功了,会有功劳的,但对于他来说,功劳也不会太大,即便算是大功劳,也不会有太多的封赏。 失败了,全是他的错! 这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况且想征讨蒙南,难道不知道蒙南有些地区民风很残忍吗! “三千余人,其中一千余人是骑军,看样子皆是劲卒。” “换吧。” 柳秀调来一艘最大的船只,仅是三趟,便差不多能将双方的战俘换完。当然,一来一去,也需要一段时间。过了许久,大船载着唐国的将士回来。大伙纷纷将他们转移到其他船上,柳秀说道:“开始抢救。” 在三河镇因为大夫数量少,许多重伤员来不及抢救,一一牺牲,还有的来不及抢救,落成了重残的下场,这是一个小遗撼。但这回不同,不但有高克直等军医,柳秀还从牙民府、仲阳府境内,急调了两百多名医术高明的大夫。 基本上现在能活着,便不会死掉。 只是这些战俘真的很惨,不但许多人成了残疾人,因为常时间的折磨,精神状态也很差。 各个大夫紧急抢救,又发了一船战俘过去。 甬蒙的主将罗特关注着江面,战俘未换完,有什么安排现在也不会动。江面上风平浪静,时不时有船只来往,但是数量不太多,因为大江再往西,则进入茫茫群山环绕的山族人的地盘,江水更窄,有许多陡峭的狭谷,无法通航。要么就是江对岸牙城府的码头上泊着许多船,但这个是很正常的,大江上游通航情况不大好,不过从牙民府往下游去,虽有险湍的江段,但所有的江段,皆是能通航的江段。 各个临江的码头都会泊着许多船只,牙民府船只还算是少的,到了大江下游的一些大城,有的码头上能泊上千万艘各色船只。 不过这种风平浪静,却让罗特产生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他喝问道:“有没有找到解决之策?” 随行带了几个懂禁元环的人,只要将这些禁元环破解,尽管俘虏里面有一些修为差的,那怕用人来背,也能迅速离开此地。 “正在研究……”一人答道。 慢慢研究吧,这是柳秀有意安排特制的禁元环,早晚能破解,但蒙南在这方面略有些落后,不研究几天,是休想能破解了。 第二批战俘换回。 柳秀看了看江北码头,码头上也有不少人在看着江南的动静。 黄卫将扭头看着各艘盖着舱蓬的船只,若是揭开舱蓬两边的蓬帘,便能发现一艘艘船只船舱下面全是黑压压的带甲兵士或是乌蒙战士。他估摸了时间,说:“对那些乌蒙人传令,听从调动与指挥,战后不但会将他们全家人安置下去,还会有赏。若是违抗军令者,必斩,全家也贬为战奴!” 狐山之战的惨剧再也不能发生了,不得已,只好用这些人的家人为质! “鲁火长,你们几人登上兔牙咀峰顶,依命行事。”柳秀吩咐道。 “喏。” 鲁火长几人卷着一面血红色旗帜,向兔牙咀峰顶登去。 大船驶过清水河口,抵达岸边,罗特放出几艘小船,一批批地相互交换俘虏。最后一批时,牛卫将对这些清水城的俘虏说道:“你们的甬罗王违约了。” 如何违约的,牛卫将大约地说了一遍,最后说:“既然你们甬蒙违约在先,莫怪我们大唐违约在后,上岸后,你们逃命吧。” 12 追击 这些俘虏心中戚戚,唐人早对他们说了双方交换的条件,但看看唐军战俘的数量与各人的样子,也知道甬罗王违了约。别看过了江,沿江一带仍是唐国的天下! 俘虏交完完毕,大船调头,只是稍稍离开清水河口,一会船队汇合时,这些战俘不可能参战了,随后送到江北治疗。但牙民府的码头仍封锁着,至少十来天内,不能让江南的蒙人知道这批战俘已经送到江北治疗。 隔的比较远,但船只大,能勉强看见,看到那艘大船调头,鲁火长将那面红旗于峰顶扬起。 “升旗!” 柳秀喝道,一面红旗立即升到桅杆顶上。 随着,江上几艘渔船一艘接着一艘开始升起红旗。 这不是红色,而是狐山之战烈士的鲜血,清水城里钟卫将等惨痛的叫声,那些折磨而死的同袍的血泪! “吹号!” 巨大的号角声悲怆地从大江南北同时响起。 “下橹!” 无数只特制的大橹也从大江南北的各艘船上,放到水中。 “出发!” 两只船队不约而同,向清水河浩浩荡荡驶去。 一名清水城的战俘大叫道:“大尊者,不好,他们说我们违约,换完后,会对我们发起进攻。” 不用他说,罗特也看到了江面上这些动静,他大叫道:“撤退,撤退。” 别看这是缓冲区,真打起来,他们这一行会吃大亏,而且民意上,特别是缘江地区的百姓,因为互相往来频繁,大多数人更亲近唐国,只是唐国不想经营罢了。 一人说道:“原来唐国也未安好心哪。” 罗瑶心里说,屁的未安好心。 虽然是敌人,但公平地说,在信用上,唐国是无可挑剔的。若是一开始便迅速下令,让后方不要虐待战俘,然后认真医治,应当能让四五千名战俘活下来。 许多战俘虽残废或重伤,但数量上超过了,折合下来,勉强能符合一对一的交换协议,那怕唐人早有安排,顾及信誉,多半也不会动手。 之所以如此,是人家早算好了,自己这边不会安好心,真不愧是王上想请来做宰相的人。还在想这好事呢,莫说柳秀不会贪图这个宰相,即便贪图,他是唐人,以甬罗王反复无常的性格,也不敢过去担任蒙南所谓的宰相。 黄卫将下令道:“换铠甲。” 是指蒙人。 蒙人与巴南百姓长相区别不大,有区别的便是发饰与服饰。来到牙民府第一天,唐军便勒令所有蒙人从里到外,换上唐国的服饰,又更换唐国的发型,都准备在唐国讨生活了,大伙对此也不排斥。 不过许多蒙人看到一个情况,唐人将他们换下来的蒙人服饰集中起来,到了晚上,将码头隔离,然后将他们的衣服一起烧掉。 很是神秘。 第二天又送来大量唐国铠甲与武器。 大伙一起穿上铠甲,黄卫将又下令:“从现在起,准许你们有限度地在船上自由活动,或协助唐军轮流摇橹,但不得大声说话,以免岸上的百姓发现你们全是蒙人,违令者斩!” 那也比憋在舱里不能动弹好啊,许多人从船舱里走出来,观看大江的风景。 黄卫将又说:“换衣服!” 轮到一万余名唐军换装,他们全部脱下铠甲,放下兵器,一起装箱,放在船内,两支庞大的船队汇合后,穿上各个唐军将士换下来的破烂衣服。数量不足,但早准备了许多破破烂烂的衣服,随后穿上,甚至还让一些人绑上纱带。 随后这些人便替代蒙人,闷在舱内不出来。 这是很重要的一步…… 两支船队一支自北向南,一支自东向西,离清水河口越来越近。 ………… 卢秉中惶恐地看着木卫将。 柳鲜再三保证,张府尹挑了卢家。 随后鲜于仲枢带着兵士将卢家上下老小一起软禁,逼迫卢秉中配合,否则满门抄斩。 缘江一带,私货是一个马蜂窝,那怕动了比较弱的卢家也不行。好在时间不用太长,“卢家的商船”出发不到两天,张府尹顶不住压力,将卢家上下释放。尽管几个世家的人仍在配合卢家追问卢秉中几人下落,涉及到前线安危,那怕牙民府码头封锁起来,张府尹也没有说了。但这个压力不是太大,仅是几个人,时间同样也不长…… 卢秉中哪里知道,让他紧张的不仅是家人的安全,还有商队里一百多名“奴仆”。 为了防止走露消息,一百多人全是从驯阳府、银山府、巍山府以及牙城府后面白山府抽调过来的高手,缘江五府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修为最低的也是小武宗,还有十几名武王。 船队出发,张府尹以交换战俘,以防不测的名义,将牙民府的码头封锁。 面对这些人,卢秉中哪敢像往日那般骄横? “卢秉中,若是配合得好,赦你全家无罪。若是配合得不好,如像眼下这般拘束,让敌人发现,你全家老小,都会按律处斩。” “木卫将,我会认真配合。”卢秉中保证道。 望云城便快要到了。 “真是一个险恶所在。”木卫将叹道。 它两面环着大河,背后则是高耸入云的和山,实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所在。当然,地势若不是如此险恶,它在剑蒙,也不会变成一个繁华的贸易大城。 码头越来越近。 木卫将下令道:“诸位,屏住气息。” 临出发前,大家不知道这一行会呆多少天,但来的路上,木卫将他们已经看到甬蒙人押着战俘北下,那么呆的时间不会太长,当然,越短越好,才不会暴露。 木卫将感到幸庆,再晚上几天,柳秀的一些计划可能来不及布置……若是晚,柳秀那天说的很清楚,若是各方不配合,从而导致丧失时机,恕我不接受这道任命,你们自己玩去。随后派出猴婆陵去了望云城暗中监视,罗特押着战俘到达望云城,究竟情况,猴婆陵不敢靠近观察,也无需接近。 他迅速回来,张府尹立即查抄卢家,卢秉中带着船队商货出发,不可能让木卫将他们呆上二三十天的,时间长了,暴露的几率便会增大。 船只一一泊靠,城中几个与卢家有着大量交易有脸面的人,带着笑意迎了过来。 卢秉中与他们相互寒喧,又带着他们看货验货。 随后将部分谈好交易的商货搬上岸,除了少数扮成船夫水手或看货人角色的人留下,余下的人,皆随着卢秉中进了望云城,这是关键的一步,但他们还要忍受十几天时光…… ………… “稍稍放慢速度,”柳秀下令道。 正常情况下,一个在岸上急行军,一个是逆水逆风的船队,岸上的速度肯定快得多。此行不一样,皆是特制的大橹,摇橹的人身手皆不弱,分成了四班倒制,昼夜不休,轮流摇橹。一边虽在岸上急行军,但里面有不少修为弱的,或者戴了禁元环的俘虏,必须要休息,沿途也不是一帆风顺,要渡过一些小河,要攀山越岭。 于是出现一幕,明明白天将唐军丢在后面,一夜过来,唐军又追了上来。 “哪里出了问题?”罗瑶不解地想到。 若是没有那群蒙人,什么问题也没有。 说不定换战俘时,罴毅军早调走了。即便没有调走,现在兵力也公开出来,牙民府有一些边军,但张府尹敢不敢将所有边兵抽调出来,能抽三千四人就不错了。 兵力上唐军仍占据着优势,不过甬蒙这边还有一群俘虏,就算禁元环解不开,只要逃得快,离开缓冲区,便是甬蒙大军的主场。 因为一群北投的乌蒙百姓,一切变了样,甬罗王就是神,也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局面。 实际唐军自始至终目标不是追击他们,若是他们胆子大,一起停下来反抗,柳秀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才是一次可以仿效的战争。 望云城不是清水城,其规模比水牛城不逊色多少,地势更险恶。 与水牛城不同的是,可能由于葫芦城之关,水牛城亲唐的人比较多,不管狐山之战中表现有多差劲,至少大多数人原先也不想与唐军作战。 望云城却是敌意满满,罴毅军回程时,柳秀看到清水河两边布满了聚集来的军队,还准备了许多大型的雷车、驽炮等射程远的攻击**械,试图将清水河封死。 若不是唐军速度快,出了雾山,河面平阔,柳秀又让大伙将帆悬满,并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又下大橹昼夜不停地向北出发,那么罴毅军会在望云城下,吃一个不小的苦头。 那一天天气也好,刮着比较猛烈的南风,望云城未布置妥当,唐军船队速度又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通过。 即便这样,清水城的人还是利用了岸上的各种器械发起了进攻,造成三十余人陆续伤亡。不过那时,柳秀面对这么多敌人,加上险恶的望云城,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然,这次来也不是报仇的。 这是战争,为了胜利,减少自己人的伤亡,最大限度杀伤敌人,无所不用其极,那怕像甬罗王那样的无耻,柳秀都能表示理解。 不过这次来,与上次逃是两样的。 除了原有的罴毅五毅外,鲜于仲枢还从他的中军里挑出七千将士,三万余人里挑出来的七千人,其战斗力可以想象有多强。 柳秀又下令各府暗中挑选出九千精兵前来支援,这些将士同样是虎狼之师。 还有近两千水军,可能会分出一些兵力,但这些将士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能说以一当十,至少战斗力能与一些强大的边军相仿佛。 近四万兵马,整整动用了一百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有的大船那是真正的大船,大江里航行的大船只! 除了地势外,力量上唐军占据着上风,计谋上,可能望云城到现在都没有防备,这才是一场柳秀所说的力与智完美结合的战争! 13 攀亲 “杨兄,我们是去哪儿?”反正准许出来了,周峰与杨龙木站在船头,看着清水河两岸问。但这里离落花城已经很遥远,杨龙木也未来过。 他仔细地回想着:“似乎是清水河,甬罗王主力军队不在这边,唐国如此大动静,与谁开战?” 周峰指着隔壁的船说:“杨兄,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柳大夫?” 他的话将边上的唐副毅将惊动了,因为隔壁那艘船不是普通的船,而是唐军的旗舰。他顺着周峰手指的方向看去,旗舰上,柳秀正在与几个卫将于船头说话。 唐副毅将好奇地问:“你说哪个人?” “白袍人。” “那是我们的侯总管。” 这艘船上不止是蒙人,还有唐副毅将,以及二十几个传令兵、执法兵、录功兵,各一名号手与旗手,都是唐国人,驾船的也是唐国人,这些天,周杨二人听到了许多相关柳秀的传说。 甚至有人说,若是这个侯总管能替代鲜于总管作为征南军主将,也不会发生狐山惨败……一开始便让柳秀担任主将,什么也不懂,会败得更惨!但也不可能的,即便眼下,柳秀扮演的仍是一个救火队员的角色,战后,乖乖地交出总管职位。当然,也不会是白打的,一旦成功,柳秀则能获得惊人的战功。 杨龙木看着柳秀:“真的很像柳大夫。” 唐副毅将好笑地说:“好好打这一仗,莫乱攀亲!” “真的很像。” 能不像吗,本来就是一个人。 “唐将军,能否替我向侯总管代一句话,说他可能有一个晚辈叫柳秀的,原先他在落花城与我十分交好,后来他似乎在雾山孟王墓出了事。” “真的像?”唐副毅将狐疑地问。 杨龙木在落花城颇有威望,但来到唐国,什么也不是,不要唐国,即便在这大批逃亡的蒙人里面,也只能算是一条稍大的鱼。若没有把握,应当不敢乱“攀亲”。 唐副毅将喊来一个传令兵,让他乘小船去旗舰通报这件事。 蒙人在这一战中,说不重要,实际也很重要,说重要,真心的不重要。 柳秀也未关注,听到传令兵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心想,没料到杨龙木与周峰也来到唐国。 不但杨龙木、周峰,还有十余户人家,一起逃到唐国来了,这些人家皆能算得上“大户”,十余户,整带来四五百人。 “让他过来吧。” 传令兵回去。 唐副毅将有些迷糊,侯总管还真有一个晚辈去过落花城,似乎侯总管也在蒙南呆了很长时间,为什么两人一起去了蒙南?不该问的不能问,他让杨龙木与周峰上船。 “见过总管大人。”杨周二人深施大礼。 柳秀想笑,不过他是一个情绪稍有些内敛的人,嘴角扬扬,便是笑了,说:“随我来。” 这回不是以前逃命的时候,旗舰乃是用一艘大型客船改造的,有三层舫楼,底层是一简宽阔无比的议事厅。上面两层有许多单独的船舱,柳秀的船舱在最上面,杨周二人小心地进了船舱,进舱前两人又对视一眼,真的很像唉。 以前在落花城,柳秀一直未说出自己的身世,去了孟天王的地阵,落花城各个强者再三推测,柳秀是一个来蒙南历练的世家子。修为低,可能是隐藏的,真实战斗力大约相当于一名小武宗。 虽然一个姓柳,一个姓侯,但说不定是舅甥、姑侄的关系呢。 若是这个侯总管没有来历,鲜于仲枢放心将罴毅军交到他手上,现在又领手数万大军? 猜的有些过,但也不完全是错误。 柳秀来头没他们想象的大,但若不是侯国公的义子,情况可能是两样。 “总管大人,那个柳秀……” 柳秀本来想说,我就是你要说的那个柳秀,想想也就算了,能在这里相见,算是有缘,但此战结束,一个在巴南的南方,一个在京都,不可能再有缘相见。 况且相认有何意思,说不定传扬开来,危害到阿蛮一家的安全。 “他的事,我知道了,勿用多说,杨尊者,周尊者,坐吧。顺便问一句,你们是落花城的人,那里不是孟天王时代,兽潮之战结束,落花城周边地区迅速衰落,小城,比较偏,似乎现在也没有多少强者吧,为何也逃到唐国?” “咦,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派人调查了?” “勿管,能否说说原因。” “因为甬罗王的二儿子,落花城许多强者死在孟王墓,但我们活着,恨我们的人却更多。唐军失利,甬罗王陆续接受乌蒙各城,万一有人揭发我们与唐国有往来,甬罗王会处置我们。” “你想多了,雪蕃人下苍海,目标就是掳掠,甬罗王夺乌蒙,想的还是一统蒙南,那必须治理整顿,可能会拿几个人来杀鸡赅猴,但不会拿你们开刀,你们的重量还不够。” “啊。” “来了便安心呆在唐国吧,至少唐国比乌蒙更安宁,除非继续修炼邪巫之术。这一战好好地打,有好处。” “总管大人,上哪儿打?”杨龙木壮着胆子问。 “是军机要务,不便泄露。不过此战……你们是很强,可惜只集训两天,不能成型,无法发挥你们的战力。” 通过报名,终于将来投的蒙人大约情况理清楚。 约在三万户左右,考虑到江边乱哄哄的局面,下可能少上一千余户,上也能多上一千余户。 真正的平民百姓不过一万六七千户,各个小巫师小头领一万一千余户,余下的都是杨龙木之类的中大头领或尊者,大尊者。 杨龙木隐约看出来有好处,其他人同样也看了出来。战后是按功发奖励的,他们肯定捞不到多少战功,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奖励也无所谓。主要参战了,各地官府以后会将他们当成真正的自己人。 想在唐国生活,后面一条会很重要。 不但杨龙木材这些次一流的“大尊者”,便是一些已经安置下去的真正的强者,也有不少人闻讯后报名参战。 于是造成一个结果,这一万五千余蒙人,战力真的很强。 不是蒙人强,而是这种比例。 如落花城,多少人家才有一个尊者。或如柯家寨,几十户人家,一个尊者也没有。 且看,杨龙木只是一个队尉,他也算是大尊者了,若是让他使用巫术,便是大武宗的战力。即便不用巫术,李平也未必是其敌手。 周峰也勉强算是大尊者,仅是一个小火长。唐国除了皇宫值卫的禁卫军,那怕最强的边军,也不可能如此奢侈。 这些人很强,不过整合在一起……至于集训,谁能将他们集训成型?甬罗王都未必有这个能力。 柳秀也不客气,直接说了出来:“毕竟你们自由散漫惯了,时间充足,也难以集训成型。之所以让你们参战,有几条用意,最重要的是替我们打一个掩护。你们也会上战场,但主要的战斗不会交给你们,我们也不放心。特别是狐山之战,若不是参战的蒙人率先逃跑,可能损失会小很多。” 杨周二人也听说了一些,默默无言。 “另外也是一个考验,都承诺了没有多大危险,也不愿意报名参战,这样的人要之何益?” 杨龙木与周峰对视一眼,感到十分幸庆。 “你们参战了,是自己人,巴南道花一些钱帛安置你们,便不会有人说闲话。特别是你们这些尊者、大尊者,安置差了,心中定会不平,此战过后,有了战功,多少会有一些奖励、战利品,你们再稍稍拿出一些财富,便能替你们安置比较好的宅子,甚至派人手,配合你们尽量用平价购置一些你们想要的产业。 但你们不参战,让官府奈何?” “我们不是主力部队,如何有战功?” “有战斗的,如我军将敌人击败,你们跟在后面追击敌人抓俘,或攻破了敌人的城池,你们进城清剿一些负隅反抗的顽固分子。” “这叫什么战功?” “杨尊者,战功次要,表现与态度才是主要的。总之,到了战斗时,表现越出色,好处也越多,特别是一些隐形的好处。” 虽然后面麻烦事不会少,不过也有一些好处。 以柳秀的态度,最好放弃蒙南,时间久了,甬罗王必然会与雪蕃人闹出巨大的矛盾。朝廷什么态度,真的不大好说。若是这次安置好了,除了极少数桀骜不驯之辈,余下的人会渐渐归心。 再度征南时,朝廷便能得到一批精通蒙南各种巫术的巫师,以及许多熟悉地形的向导。 具体的安排,除了各个卫将外,余下的,那怕是各个府尹、武王级的强者,都不大清楚,柳秀不可能对他们说了。 杨龙木与周峰又对视一眼,如此说,好处确实不少,但是……杨龙木又大着胆子说:“侯总管,我们既然投奔大唐,肯定会忠于大唐,其他人无所谓,但我们这些人,关键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柳秀说的啥,那也叫战功? 只有真正参战,才能立战功。 若是立下真正的战功,好处岂不是更多? 柳秀沉吟,如此,计划要稍稍做改变了。 14 强,更强! 他想了一会,对亲兵传令道:“你告诉宋卫将,将参加此战所有蒙人大尊者的人数与具体情况盘查一遍,单独统计成册,然后交给我。” 亲兵去找宋卫将。 杨龙木拱手:“总管大人真乃平易近人也。” 我与你……柳秀忍着未说:“柳秀收了一个徒弟,他还好吧?” “还好,临行前,我刻意去了柯家寨,向他示警,以后进落花城一定要小心,不要说有一个唐人师父。不过落花城现在乱的狠。” 那么多强者死了,各方势力必然重新洗牌,乌蒙的大洗牌粗暴直接又血腥,杨龙木等人离开,又出现许多势力真空地带,再度洗,也会更乱。所以站在唐国的立场,甬罗王的出现是一场小灾难,站在蒙南的立场,甬罗王的出现,未必是一件坏事。但甬罗王仅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不做调整与改变,那反而成整个蒙南的不幸。 落花城再乱,也乱不到柯家寨,那里更偏僻,也是一件好事。 孟王墓、儿子、孟天王传承、那个纳器,说不定甬罗王将事情安排好了,亲自过去看一看。 或者派人查一查,查着查着,便会查到落花城。 杨龙木与周峰逃到唐国,线索中断,再也没有人会注意,曾经有一个小大夫也去了孟王墓,更不会注意阿蛮一家人。 实际杨龙木也有些后悔,反正带了不少人北逃,为什么不将阿蛮一家人带过来呢? 当然,他真带过来,柳秀真的会感他的情。 不带回来也没关系,柳秀早替阿蛮安排好了,只要在这两三年内不暴露自己与阿蛮的关系便不要紧。 再过几年,那怕蒙南有人知道了自己便是那个柳秀,阿蛮也成长起来了,过了几年,时不同势也不同,难道甬罗王继续怀恨在心,报复一个不相干的人? 若此,他还想不想统治蒙南六蒙? 将二人送回去,宋卫将走过来问:“落花城的故人?” “嗯,他们以为我是柳秀的长辈,我未说出真相。他们对唐国一些制度不大懂,以为总管是很大的官,我也懒得解释。” 眼下,他的权利是不小。 并且为了让诸将士听从柳秀的命令,柳招与鲜于仲枢刻意安排了人,替柳秀造势。但这是临时的,战后,又会出现许多问题。 简单的,那么多重将,为什么不及一个修为低,岁数不大的小大夫?真相出来,置诸将于何地? 这个也容易解决,重新造势了。 承认你,便伟大。不承认你,再伟大也不会伟大。忘却你,什么也不是。 不过这一战过后,大约宋卫将开始平步青云,重新造势,得有一个人是造势的对象,鲜于仲枢,那是不可能的,其他卫将,更不可能,那只有宋卫将一个人了。 对此,柳秀也不吃味,最秀的人,心胸不会狭隘,只要这一战不出现差错就好。 柳秀又说道:“两人不算是好人,但与其他尊者相比,勉强能有信义二字。” “那也不错,信义二字是道德的基石,都像甬罗王一样,不讲信用,不重仁义,道德便会败坏。” 柳秀表示认同,他想的教化,一是开化智力,二便是普及道德,道德才是一个种族的基石。就如狄人,它是一个泛称,其实狄人有许多部落与种族,因为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虽有许多种族崛起,但也有许多种族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中土也会发生改朝换代的现象,不过这个文明,这个种族一直在延续,其基石不是律法,不是军队,而是道德二字。 甬罗王足够的奸诈多智,若不注意这个问题,也许在他手上,他这个政权不会有失,但只要持续一段时间,这个政权早晚会走向灭亡,同时还会给蒙南百姓带来滔天的灾难。 望云城快要到了。 柳秀称颂的用兵方法是以正为主,以奇为辅,但不可疏忽这个奇。 比如狐山之战,甬罗王成功地瞒过唐军,布下极道万磁大阵,又变出数万雪蕃骑军,唐军惨败! 三河镇之战,柳秀成功地将数千罴毅军变到了三河镇的后方,三河镇大捷。 虽然此行,带来许多强大的军队,但想以最小代价取得胜利,还须变。 开始变…… 斥候上船禀报:“敌人加快了逃跑速度。” “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柳秀回过头来说:“诸位,敌人加快速度,必然想在天黑时,赶到临江河渡,渡过临江河,退入望云城内。” 别看柳秀带来的兵力多,若是包括蒙人,几乎达到了四万人,但想强行攻下望云城依然不容易,即便攻下,也会折损大半人马。 但十几个重将皆露出佩服的表情,之前柳秀与鲜于仲枢做了简单的解释。 来到旗舰上,柳秀又做了解释。 “在我军追击下,若是剩下三天的路,他们会提高速度,变成两天加上晚上两三个时辰,用此来甩开我军,退入望云城自保。并且第一天不会加速,用之迷惑,第二天才开始加速。 若是两天的路程,则从当天加速,试图于三四更时分,退入望云城。 以此类推。 九成五的几率,他们是准备于晚上进入望云城。 有没有意外发生呢,也有可能,那样,只好调派大军上岸稍做阻拦了,务必让他们于夜色降临前,临近临江渡。” 为什么要晚上泊岸呢?与蒙人无关,唐人衣服,唐人铠甲,唐人兵器,也不准他们大声说话,谁知道他们是蒙人。晚上泊岸,主要是船舱里一万余名“俘虏伤员”,明天会让望云城的人看到一点,是一部分,而不能是全部。 白天泊,便容易发现大约的数量,那样,瞒不了天,骗不了海,也拿不下望云城! 现在刚刚好,敌军大约会在二更时分抵达临江渡,当然,望云城必然早安排好了渡船。 “让库蓝卫将对所有蒙人下令,若有当地剑蒙百姓或斥候在附近,任何蒙人都不得开口说话,否则斩。若无外人,也只能悄声私语,大声说话者,斩!没有准许前,若有人私自施放巫术者,斩。” 军令下达,柳秀又说道:“下所有橹!” 各艘船上忽然拿出更多的橹桨。 这才是真正的唐军速度,下午时分,两支军队几乎齐头并进,到了天黑时分,唐军已经渐渐将甬蒙人甩在后面。 望云城也有斥候,听到禀报,慕恩城主下令临江河对岸的船只一起撤回来,来不及援救了。大批渡船刚刚返回南岸,唐军的前军已经抵达临江河。 临江河口依然很宽阔,不过再往里面走,越来越狭窄,河水也不大深,无法行驶大船。 于是各艘船只依次于北岸泊下,大批唐军从船上走到岸上。 由于夜色的遮挡,望云城里的人也判断不出下来多少唐军,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一批接着一批,向西追去。 无法渡河,罗特只好带着人向西逃跑。 确实也有不少人,除了蒙人外,还有一万唐军也下了船,不过蒙人皆着了唐国的铠甲,拿着唐国的武器,谁能知道他们是凑数的蒙人呢。 几艘小船接近,立即被唐军全部歼灭。 其实留下来的唐军才是真正的主力部队,若是望云城没有城墙与地势之险,仅凭船上的将士,便能击败望云城的军队。不过一万余唐军装成换回来的受伤战俘,闷在艘里没有出来罢了。 来自巍山府的金卫将……可能也是柳招的亲信,他驾着小船,来到望云城下,向上方大喝道:“汝等敢刺探我军,难道想破城乎!” 唐军想攻克望云城的几率不太高,但万一呢,慕恩也没有收回斥候,只是禁止让斥候刺探唐军动静,但又派了许多斥候,尾随唐国追军,观注战局情况。 罗特被追得很惨。 周围除了望云城,还有其他的城池,比如西边的罗衣城,一个与岳山城差不多大小的城池。 离的也不太远,然而主道不是在河北边,而是在河南边。 这边没有像样的大道,想要到达罗衣城,必须得翻山越岭,渡河过溪。 关键他们从清水河口一路南逃,已经筋疲力尽,唐军也没有完全休息,在划橹桨呢,但是轮流划着橹桨的,这才成了甬罗王当初所说的以逸待劳。 罗特带来的手下不弱,不过一万唐军同样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也不差。 他逼得走投无路,来到一个比较险要的山口,对清水城的战俘说,必须将它守住,最少守上一个时辰,完成了,会向你们的家人发放奖励与抚恤,完不成,连你们的家人也要追问责任。 至于各个战俘本人,连罗特这支军队都快几乎保不住了,还能顾得上清水城的战俘? 清水城的战俘一起傻了,唐军便追了上来。这个山口是有些险恶,这些战俘手中也有兵器,是罗特他们带来的,只是没有想到唐国会在禁元环上动手脚。 这几天一直在破解禁元环,只是唐军追得急,时间不多,一直没有破解。 未破解,元气不能应用,巫术不能施放,他们顶多是一群比较强大的普通人,随着牛卫将杀上山口,三千多名清水城的战俘立即崩溃。 一触即溃……远处观战的望云城各个斥候看得冷汗涔涔。 强,一支强大的军队! 牛卫将留下四千兵马,自西往东抓俘虏,他自己率领余下唐军继续追下去。 但后面还有人。 率领蒙人的卫将叫库蓝夫,是白山府的守正,蒙卫卫将是临时性职位,战后,还是各就各位,不过此人不仅是一个武王,在西海还呆了十余年,颇有领兵作战的经验。 不仅如此,临近望云城,柳秀将各个毅将以上的将领一起召集,到了这时候,能说出具体计划,随后讨论,什么情况什么应对的方法,包括眼下的,甬蒙人丢掉战俘,求以更快的速度逃跑,也商讨过了。 蒙人不清楚,不过各个毅将皆清楚。 库卫将下令:“各毅呈扇形散开,不能放过一个战俘。” 一万五千多名蒙人分成十五支大队伍,开始散开。一旦上了正规战场,与阵型鲜明的军队作战,马上这支蒙人军队便会被打出原型。 但这种抓俘,还是一群戴了禁元环的战俘,一个比一个厉害。 望云城有的斥候腿都吓软了。 后面这支唐军更强!一个斥候哆嗦地说:“好多尊者、大尊者。” “唐人不叫尊者,叫武宗,武王,”边上的同伴纠正道,但他也看呆了:“唐军如此厉害,甬罗王是怎么打败他们的?” 15 降表(上) 确实“更强”,有极少数人,比杨龙木还要强大。 几乎是一团散沙,将库蓝夫气的不行,远处望云城的斥候不这么看,难道列成方阵去抓俘? 不要说戴着禁元环,不戴,一个也休想逃得掉。 一会儿,除了一些被击毙的,余下的人又重新全成了唐军的战俘。不止如此,库卫将继续带着十五毅蒙军向西追去,朱副卫将带着四毅唐军,押着战俘返回。也就是在望云城斥候眼皮底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四千主力换了回来。 天亮后,各种情报源源不断地送来。 慕恩与望云城各个头领神情沉重。 第一个情报,便是昨天唐军的加速,说明人家是有意追到望云城来的。 第二个情报,便是唐军的强大。 是很强大,就如中军挑选出来的七千人,几乎相当于一百人只挑选了二十二人,几乎无一弱者。 从各府调来的九千人马挑选更是严苛。 只要罗特手下有掉队的,几乎就像一只蚂蚁一般,被唐军瞬间踩死,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望云城富庶,不缺乏修炼资源,强者也很多,不过像这样大规模的战争,各个斥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个在远处看得汗流夹背,有的人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 之所以派出一万精锐的将士,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唐国主力精锐军队向西边追敌去了,他们很强大! 不仅这支唐军,由于柳秀提前巧妙的安排,导致由蒙人组成的中军看上去更加强大,据斥候的禀报,仅是那支中军,里面便可能拥有千名武宗,数十名武王。 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就是将其数字扣掉一半,那也很吓人。 也不能完全不相信,几乎所有斥候都被唐军的强大吓坏了,有的人说话都有些结巴。既然能做斥候,也不是差的,不但身手好,也有些眼力,一个人如此说不相信,全部这样说,能一点不相信? 第三个便是数量,追过去的唐军可能不足三万人,也差不了多少,船上还留下数千兵马,又有四千唐军押着俘虏回来,没有让他们继续追赶,大约是后军。 三万多兵马,又是如此的强大,有意将战事拖到望云城下爆发,唐国要做什么? 慕恩说道:“全城警戒吧。” 刚下完令,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唐军派人进城买药材。 慕恩与各头领狐疑,一起离开城主府,来到城头上。 朱副卫将带着各个俘虏回来,金卫将从中抽出十余人,然后将船划到对岸。对岸便是望云城码头,码头上还有许多船只,船上也有一些胆战心惊的船夫水手。 孤船来了,谁敢动手? 慕恩拿出一张金票,望云城与水牛城不同,水牛城终是离唐国太远,望云城虽然倒向甬罗王,但离唐国不算太远,唐国金票也能在望云城使用。 他将金票与一大叠药材名单,交到一个清水城的尊者手中:“你们进城,替我们将这些药材买来,办好了,可以稍稍宽恕你们的罪过,若有歹心,死路一条。” 让我们买药材? 唐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宋卫将看着对岸,想着这一层层的算计,身上有些冒冷汗:“秀总管,甬罗王也精通这些算计吗?” “宋卫将,这些仅是一些障眼法,若是甬罗王在此,我是万万不敢使用的,论算计,他远胜我矣。” 别真的以为是雪蕃人插手,鲜于仲枢才大败的,若不调拨一些顶尖名将过来,换一个人,那怕雪蕃人不插手,兵力物资又不足,结果还会是一样。 “开始吧。” 继续替换,两千战斗力稍差的水军,将大量符阵车推上岸,又搬来大批物资,向西方追去,回来了四千人,又走了两千人,说明这几天内,唐军不会打望云城的主意。 慕恩走上城头,正好看到两千水军推着符阵车出发。但这又如何呢,难道他敢率领全城丁壮袭击南岸的唐军船队? 他又看着城下,城下有十几个戴着禁元环的俘虏在叫城买药。 让俘虏买药材? 慕恩也弄糊涂了,仅是十几名俘虏,还是“自己人”,慕恩下令,将城门开了一条缝,放这些俘虏进来。 城门关上,十几个俘虏开始喊救命。 这些俘虏也很重要啊,有的情况,城中人不大了解,但这些俘虏随着罗特大军南返,肯定知道更多的消息,慕恩将他们带过来询问。 十几个俘虏将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一批俘虏交换前,牛卫将说了“真相”,那批俘虏有两百多人,回到大军,很快将这个“真相”扩散。也就是起因是唐人早算到甬罗王不会按谈好的协议换俘,提前做了安排。 而且甬罗王做法确实有些残忍,杀掉,那怕像三河镇那般凌辱,情有可原,清水城的做法有点不人道了,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唐国为什么派出这么多精锐大军,并且刻意追到望云城下才开始动手? 还有,唐人为什么让一群战俘来买药材? 借口啊,唐人想攻打望云城,理由又不充分,故意让这些人进城买药材,一旦收留,唐人找到攻城的理由。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能不能攻下来呢? 天知道,即便守住,伤亡也不会低。 若是如同斥候禀报的那样,仅是中军便拥有上千名武宗,唐人又舍得,不是伤亡,而是根本守不住! “为什么买药材?” 一名清水城尊者答道:“罗将军押着管两千名唐军战俘过来,几乎人人带伤,有的人都残废了,多半唐人将这些战俘也带着过来,然后将罗特将军他们一一抓住,当着这些战俘的面用一些残忍的手段处死,以便让他们泄愤。” 有没有可能呢? 若是理智的做法,当时唐军应当将这些战俘送到牙民城治疗。 但考虑到甬罗王在清水城的做法,说不定一些唐国将领变得不理智起来,便会如此做。 刚才他在城头上也看到了,围在中间的一些大船上,偶尔有几个裹着纱带的“伤员”在活动,还有一些人在煎药材。 继续往深处想,唐国富裕,不会贪图望云城的财富。但这段时间望云城接二连三地在做一些蠢事,比如那支孤军从清水河逃出来,望云城试图布置一道严密的防线,将那支军队留下。虽最终未留下,但让那支军队产生一些伤亡。 罗特押着唐国战俘进入望云城,望云城盛情款待,这个唐国未必能刺探得到,但另外一件事,唐军必然知道,昨天晚上,望云城派出许多船只发往河对岸,准备接应罗特。 唐国将计就计,先是将罗特等人拿下,后可能就准备正式攻打望云城了。 慕恩与诸头领商议一番,皆认同了他这个想法。 最好不要让唐人打…… 慕恩下令,将这十几名俘虏一一捆住,又立即令人,按照药材单上,将药材一一搜集齐备,码头上仅是唐国一艘船,不用担心,打开城门,慕恩亲自带领着城内的百姓,将药材送到码头边。 “唐国大将军,这些人背叛了你们,如何处理?” 清水城这些俘虏一起懵住了,怎么会是这样? 金卫将从船上跳下来,看着这些俘虏:“我说过的,莫怪我无情,将他们全给杀掉吧。” 几名亲兵过来,手起刀落,一一斩首,求饶也不行,一个没放过。 金卫将来到众人面前:“谁是城主?” “我是。” “你就是那个慕恩?” “我正是。” “慕恩,可知身后这座城池为何如此繁华?”金卫将拨出长刀,指着望云城说道,他态度很不友好,长刀从慕恩颊间掠过,一缕头发被刀锋劈断,散落在风中。 慕恩心中有些不服气,也不是你们唐国的功劳,后方需要你们唐国的商货,你们唐国也需要剑蒙、闪蒙与雪蕃人的商货,各取所需,为什么繁华?不是你们唐国,也不是后面的剑蒙、闪蒙、雪蕃国,而是这里的地理位置,以及历代祖先的经营。这样想,也有些似是非是的道理,但这样想,就甭想指望他们会亲近唐国了。 他敢想,不敢说。 “请问大将军,谁是贵国的主将?” “主将追敌去了,某是副将,有何话说?” 二把手,那也有不小实权的。 “贵姓?” “金。” “金将军,”慕恩将那张金票迅速送入金卫将手中,金卫将看了一眼,悄悄揣到怀里。 收下了,那就好办,慕恩心里开心地想到。 这样才不好办呢…… 16 降表(下) “金将军,请稍等,”慕恩说着,带着大伙回到城里,低语一番。 “若是他们收了好处,还不罢休呢?”一个头领问道。 “据斥候反馈的消息,这支唐军很强大,不过我们有城墙,有地势之险,有足够多的守城器械,我们给了许多好处,他们收下了,还继续攻打我们,城中诸子民会不会愤怒,愤怒了,会不会有士气,有城墙,有地势之险,有士气,谁怕谁?” 似乎是这个道理…… 而且斥候反馈的情况若是误差不大,全城百姓有士气,也守不住。 那就破财买安吧。 一会儿,慕恩带着一大群人出来,这些人皆推出车子。 来到码头边,慕恩让大伙将车盖打开,里面全是比较珍贵的商货,或者金银元石。别看这些车子,也算是一个天文数字的财富。 还不够,慕恩说:“金将军,我们可否去一边说话。” 两人去了一边。 慕恩掏出一大叠金票。 “不好吧……”虽说不好,金卫将依然用贪婪的眼神看着这些金票,但收了这么多好处,得要负责的。他想了一会说:“你们也稍等。” “明白,明白,”慕恩点头哈腰地说,虽是“二把手”,也不能全作主的。 药材是最重要的,金卫将先将药材搬上船,临江河口虽有点宽,是相对于临江河本身的,它终是清水河一条支流的汇合口,纵宽,宽度也有限,不足百丈,加上两边船队的压缩,只有几十丈。一会儿,船驶到对面,泊好,金卫将回到旗舰。 “侯总管,果如你所料。” “正常,上次我们回来时,兵力少,才想捡便宜。这次兵力众多,牛卫将一万人马战力又强大,以及蒙人所造成的‘虚强大’,望云城承平久了,便不喜战争,便会害怕。但全城戒严,没有妥协的机会。 我让俘虏去买药材,一是传达一些错误的信息,一是主动送给他们一个妥协的机会。 望云城又是一个比较大的贸易中心,行事准则与蒙南其他地区略有些不同,几乎是一套标准的商人行事准则,金钱至上,认为世上任何事都能用钱去实现,不是实现不了,而是钱不够多。 你表现得贪婪,在他们眼里,反而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索要的越多,他们越是放心。” 金卫将说:“侯总管,你应当去西海。” 这些算计,不仅让宋卫将头皮子发麻,金卫将也有些畏惧,西南水太浅,西海才是发挥你智慧与算计的好地方。 “金卫将,我不算什么,苍海那边才是一个真正厉害的角色。” 这次胜利是一件好事,但柳秀不希望传递一个信号,以为甬罗王就是那么一回事,若那样,唐国还会吃大亏。不过,不管什么名将或战神,总有一个成长的经历,到了水牛城观望,再到三河镇、清水城,柳秀一步步走来,实际也正好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若是将现在的柳秀换成三河镇之战的柳秀,或许安排会更完美。 至少现在的柳秀,仅是谋算,已经能让一些将领产生畏惧。 但柳秀本身不大喜战争,反正中使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大安城,早点结束吧,特别这一战,各种的算计与诡诈、欺骗,柳秀自己也不大喜欢。 “接下来,一定要注意分寸……” “放心,我不是裴如安。” 两人说了一会,金卫将重新回去。 轮到他主动了,伸出手,慕恩大喜,将那叠金票掏出来,金卫将迅速揣入怀中。 “三个条件,第一,三倍!”他指着那些车子说。 慕恩有些肉痛,但总比与唐军开战强吧,于是点头。 “莫要舍不得,想想罴毅军回来,你们做了什么!” 果然与那件事有关。 “金将军,贵国不管辖江南,甬罗王接手,我们只能臣服他淫威之下,他下令,我们岂敢不听?” “甬罗王与我们唐国有何关系?这些不是我们的索要,而是你们的赔罪。” “是,是。” “第二条,于城中替我们寻找几名医术高明的巫医,几天后,大军撤退,我们会让他们回去。” 那些战俘是什么样子,慕恩是知道的,这个更没问题,他立刻答应下来。 “第三条,回去,写一份降表,不然我们无法交代。” 我写了降表,就代表着投降了?即便甬罗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但慕恩能理解,因为中土,特别是唐国那个皇帝,喜欢虚名。 “行,还有其他什么要求?” “我们总管未必,你最好……”金卫将指了指怀中。 再喂一个人,不是喂几万人,能喂饱,慕恩说道:“行,与你一样的数额。” “一样的数额?”金卫将重新掏出金票,数了数,大约很满意,脸上露出笑容,连眼角都带着笑意,然后拍着慕恩的肩膀:“慕城主,算你识相,此事揭过,下回放机灵一点,甬蒙早晚会被我们唐国歼灭,他下令,不违抗,但不能做一个样子?” “是的,是的,”慕恩道。 “慕城主,听闻望云城十分繁华,现在能否带我参观一下?” “啊?现在?”慕恩看着金卫将身后几个可怜的亲信,不相信地说。 “难道你们敢谋害某家乎?”金卫将不屑地说。 “大唐果然强大也,仅凭金将军的胆魄,望云城便无一人能及。”慕恩拜服地说。不服气不行哪,换成他,真没这胆量。 金卫将让部下将船驶到对岸,仅带了几名亲兵,随慕恩大摇大摆进了城。 真进了城! 望云城各个头领也不得不折服。 木卫将隔着窗户看着众人簇拥下的金卫将,不平地说:“让这厮出了风头。” 金卫将胆子足够大是一方面,还有一条,关于这条,当初柳秀在牙民城便说过,你不是总管,而是“副总管”,随时能替代之,敌人便不会动你,以免激怒了“总管”与三军将士。但战后传扬出去,有几人能知道这个内幕?若干天后,金卫将必然成为孤胆英雄,被百姓称颂。 这个风头,不但木卫将,军中几个卫将都想要啊。 不过大伙都知道,柳招刻意从巍山府将金卫将调过来,同时给予了柳秀足够的信任,于是柳秀给予了金卫将一个出风头……不是出风头,是立战功的机会。 这是一份对等的交易,不可能会有其他的人选。 金卫将转了转:“是很繁华,不亚于巴南一些大府的府城。” 只是与巴南一些大府府城相当,与首府巍山城相比,依然差的太远。 “金将军,在蒙南,望云城算是很好了,哪敢与中土大城相比。” “慕城主,知道就好,狐山之战,我军虽败,不是败给甬罗王,而是败给了雪蕃人。蒙南山多林茂,虫稠湿热,不大利于唐军,更不利于雪蕃人。雪蕃人想加入进来,那最好不过,我们将主战场从西海换到蒙南来。” 西海高亢寒凉,利于雪蕃人作战,但不利于唐人作战,因此唐国虽屡屡占据上风,却一直不能将雪蕃人从西海驱逐出去。 这也是一个似是非是的说法。 反正甬罗王未亲自来过望云城,城中听到的只是一些有关他的传说。 因为雾山相隔,狐山离望云城很是遥远,种种说法传来,只知道甬罗王大胜了,如何胜利的,雪蕃人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皆不大清楚。万一成真了呢?便会意味着大量的唐国真正的劲锐军队,一批批地来到蒙南。想想那场面,在场的各个头领脸色都有些发白。 “你们不相信?狐山败后,唐军清醒过来,后面是什么结果? 先是在大肚峡轻松地坑杀两万五千名甬罗王的前军,何谓前军?最强的军队!”金卫将手一指西方。 大伙懂的,追击罗特等人的便是这支唐军最强的军队。 有多强大,斥候早回来说了。 “其中还有一万名雪蕃最强的骑军。 次之三河镇,三毅唐军,大破三河镇两万甬蒙军队,将所有粮草物资焚烧一空,解救了四千战俘,接着攻克清水城。 他们有多少兵马,你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是我们的错,”慕恩陪着笑说。 “甬罗王还是不甘心,派出两万骑军追击,又被我们大唐中军两战击败之,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中军带着无数投奔大唐的百姓,慢慢地撤回唐国,不敢再追击。” 葫芦城离望云城更遥远,一万前军被金卫将说成两万人,谁知道真假呢,反正有一条是知道的,这支中军带着几十万蒙人北渡大江,如今困在了水江府。 那撤退时,能有多快的速度? 难道真是雪蕃人起了作用? 在场的各个头领多少有些忽信忽疑了。后方传来许多说法,但后方是甬蒙人的地盘,放出来的消息肯定是夸大甬罗王的说法。 临近中午,慕恩壮着胆子请金卫将吃饭。 金卫将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 这场宴席,宾主尽欢。 东道主热情款待,各种的美酒佳肴,还刻意从城里挑来几十名漂亮的舞妓,一边吃着酒菜一边观赏着她们的舞蹈。 宾客态度骄傲而不狂妄,自信而不轻慢,若是与罗特等人态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酒足饭饱,慕恩亲自将金卫将送出城,金卫将带着一丝醉意,拉着慕恩的手说:“望云城比较富庶,但蒙南终是地广人稀的贫瘠之地,故大唐对蒙南不感兴趣。大唐唯一要的是什么?尊重。那怕你们首鼠两端也没关系,但一个尊重难吗?” 那怕首鼠两端也没关系都说了出来……慕恩等人哭笑不得。 “写降表时用心一点,尽量用一些谦逊的语气去写,我们就能交代了。” 慕恩看到金卫将似乎有些喝高了,试探性地问:“贵军才开始,有没有对望云城动过想法?” 17 誓词 “你说呢?我们攻打望云城有什么好处,财富?唐国缺少财富?城池,打下来,孤城在外,能不能守得住?若不是你们主动向罴毅军动手,我们哪会对望云城动手?但诸位尽管放心,只要你们真心认错,此事也算揭过。” “唐国宽厚,我们不及也。” 其实有些人心里面想,若不是我们将你们喂饱了,会不会揭过?但都这样了,多半不会对望云城动手了,一个个长松了一口气。大家站在码头边,看着金卫将上了小船,一直目送着金卫将登上旗舰,才陆续返回城中。 柳秀说道:“金卫将勇气可嘉。” “这个勇气……侯总管,但愿我以后在疆场上,莫要遇到类似你这样的敌人。” 孤身进城,金卫将真不害怕,若不优秀,柳招也不会派他过来。为何过来,不仅是配合柳秀行动,也是捞功劳,进一步提拨上位的。但是金卫将看着一城的人,带着笑容,自己儿一步步地往冥土里跳,越想越是冒冷汗。 “难怪柳总督将数万兵马交给你,让你担任三军兵马大总管。” “虽离胜利越来越近,我却不大喜欢……”柳秀不想多说了,返回舱内,继续修炼。 傍晚,慕恩请人写好了降表,带着一大群头领与几名巫医站在码头边,派人通知金卫将。 一会儿,唐军有动静了。 “是旗舰!”有人叫道。 唐军集结的船阵开始动弹,渐渐分开一条水路,那艘巨大的旗舰徐徐地从这条水路里驶了出来。 除了旗舰,后面还跟着四艘护卫的小船,一会儿,来到码头边。 四小一大船只泊好,金卫将带着诸将来到码头边,先是看降表,降表写的还行。 金卫将说:“还有一个仪式,劳烦诸位进船一叙。” 若是请慕恩他们去对岸,多半是没胆量的,不过船泊了过来,只是一艘船,而慕恩身后是一大群头领,个个皆是身手不凡之辈,没有人会害怕,一个个跟着金卫将进了底层舫楼,底层舫楼是改造过的,很大一间议事厅。 正中摆着一个香案,两边摆着长桌,长桌后面还有一张张椅子。 随着大伙陆续进来,士兵放下布帘,又有人将点燃的香烛插到香龛里。 “请跟我念,”金卫将说道。 是一份誓词书,大家跟着金卫将念完了,金卫将打了一个手势,外面传起号角声,金卫将说:“诸位,向香案施三跪九拜大礼。” 原来如此哦,慕恩等人“恍然大悟”,这套仪式若是放在码头上,城上的人看到了,未免有点不好,所以唐人将旗舰都调了过来,又将他们请上船,拉起布帘才施礼,以便给他们足够的脸面。 不过唐人礼节多是知道的,反正也没有百姓看到,施就施呗,一个个施了三跪九拜大礼。 金卫将安排人撤掉香案,重新拉开帘子,摆起酒席:“这是军中,宴席有些寒酸,为表歉意,某家刻意给诸位准备了一样小礼物。” 他又打了一个手势,有士兵从楼上拿来几十柄唐刀,皆是做工精美锋利的宝器,虽不能跟金卫将怀里那一大叠金票相比,也算是不菲的心意。 一人一柄发完,金卫将又将余下诸将,向慕恩等人介绍,寒喧一番过后,开始吃酒。 各个头领心中的疑虑更轻,宴席是有些寒酸,但是情有可愿的,一个个吃的很开心。听到号角声,望云城的百姓纷纷登上城头观看。 酒足饭饱,收了降表,举行了受降仪式,是自己人了,金卫将与其他唐将十分热情地,几乎手拉手的,将慕恩等人送下船,一直送到城门口。 许多百姓看了感到茫茫然的,搞不懂啊,不是说唐人是敌人吗,这样,还算是敌人? 卢秉中也在城头上看,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应是替望云城的人感到悲哀呢,还是感到好笑呢。 “若是成功的话,恐怕是唐国罕有的诡异的一战吧。” 金卫将对宋卫将说道:“难怪侯总管不大愿说,继续下去,连我都不大好意动手。” 宋卫将呵呵一笑。 “不过越想,我越是有些怕啊。” “是啊,”宋卫将叹道,虽然狐山之战几乎面对面,不过甬罗王仍在纱雾里,看的不真切,但能与另一个人作比较,鲜于仲枢。别人不好说,在同等条件下,鲜于仲枢若是与柳秀开战,是必输无疑! 而且宋卫将与金卫将多少有些迷茫了,柳秀是好心,为什么如此安排,他一一解释了其原因,因此整个过程他们是很清楚的,但谁不想上位。并且进一步上位,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渐渐成为现实。 柳秀不欲说,宋金二人也明白,作为柳招的人,此战过后,因为战功,甚至会将柳秀的一些战功瓜分过来,摊派到他们头上。那怕柳秀生气也不行,这么大的功劳,根本不是他一个小武士能吃得下的。 但真上位了,万一那天上了战场,成为一军主将,遇到这样的对手,该怎么办? 宋卫将还有些迷糊,若此,修为还重要吗? 船只返回,柳秀与宋卫将从上面走了下来。 那天归来,望云城的人试图拦截,柳秀与宋卫将站在主舰船头上指挥,其他唐军,望云城的人不会注意,但柳宋二人一定会有人记得他们的相貌,因此与望云城的人交涉时,两人皆未露面。 他们才是唐军真正的“一把手”“二把手”。 金卫将等将领正在与几名巫医说话,几个巫医态度颇有些倨傲。 性质不一样的,慕恩担心唐军攻城,故求着金卫将,唐人将他们请来看病,是反过来求着他们。 柳秀额额首。 几个士兵走过来,小心地请求大家站起来,让他们收拾桌椅。大伙便走到大舱的中间空旷处,这时唐军船阵已经分开,五艘船陆续进入船阵,同时各人也混杂在一起。 柳秀又点点头,二十几员重将忽然出手,几名巫医都未反应过来,便一一拿下,戴上禁元环,塞上破布。这是也极重要的,若是眼力好,虽判断不出数量,但能依稀看到舱里有一些人。 这些人不是正规的将士,而是换回来个个带伤的俘虏。最精锐的军队追击甬蒙人去了,如此折腾,戏法也就变了出来。 几名巫医则成了这场戏法的牺牲品,几个士兵将他们拖下去。 大伙重新坐下。 金卫将问:“侯总管,江南这些蒙人能否感化?” 柳秀沉吟一会说:“有威无德,人人不服,那怕迫于强大的淫威不得不臣服,只要机会到来,便一起会纷纷反抗。有德无威,软弱可欺。” “救人一时,救时救急,感恩拜德,救人一世,必生仇眦,害人害己?” “有德无威往往比救人一世还要严重……金卫将,仅是一场戏,自己莫入戏。之所以他们谦卑恭逊,乃是畏惧我军的强大。若是我们只有一万人马追来,他们不是派船接应,而是直接抽调城中的勇士,与甬蒙人联手,对我们下手了。 几个巫医便是最好的例子,表面上看起来,我们有求于他们,才倨傲,实际这种倨傲是骨子里一种对唐国的敌视。 大军不走,望云城会一直保持着这种尊敬的态度。大军一走,还是原还原。 难道我们年年派大军过来威胁一番? 若此,甬罗王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唐国的军队一次接着一次来?” “侯总管,你这种算计……” “略有偏于阴暗之嫌,它也不是无敌的,若是换成高天王,管我们用什么办法,就是不开城门,不沟通,我们能奈何? 换成瀚天王,早暗中安排人手,于四下聚集大股力量,以求与我们一决雌雄,但人家有城墙,有地势可倚,无论伤亡如何,早晚我们不得不撤出此地。 换成风天王,说不定将计就计,故意上当,当我们大军进入望云城时,伏兵四起,我们必然大败而归。 当然,若是有一个天王于此坐镇,我也不敢来了。” 除了这三大天王,东北还有福天王与利天王,东北不是唐国的重心,柳秀根据一些消息暗中推测,这两人可能是在养寇自重,于是没有提。 五大天王,两人是中土人,两个是狄族人,一个是卑族人,可见天王数量的稀少。 望云城几十万口人,每天会产生惊人的消耗。 它本身又是一个贸易重城,每天都有许多商货转进来,或转出去,有的不急无所谓,有的急,便耽搁不得。 都是“自己人”了,慕恩与诸头领商议一番,第二天上午下令,将城门打开一个时辰,让大伙立即进货或出货。 昨天傍晚一幕,城中许多人都看到了,内幕不清楚,但都知道城中各个头领应当与唐军搭成了一些协议,于是各自带着人匆匆地进货或出货。 就在快要结束时,一艘唐船驶了过来,朱副卫将带着几十名士兵推着辎重车下了船。 城头上依然在小心地戒备着,来到城门口,朱副卫将冲城头上的慕恩拱了拱手:“慕城主,我带着手下进城采办,能否放行?” 慕恩与众人从城头上走下来,迎到城门口说道:“朱将军,何需采办,若是需求,吩咐一声,我们安排人手,送给贵军。” “慕城主,大唐不是甬蒙人,一切得讲规矩的,我们收了降表,是自己人了,有的,不敢做的太过份,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反正就这几天。”朱副卫将低声说道。 朱副卫将坚持,几十人也翻不出浪花,慕恩只好由他,不过暗中下了一条命令,若是唐人来采办,必须以最低价格出售,感觉吃了亏,由城主府来补偿。 反正就这几天,莫要激怒了这些唐国将士。 朱副卫将是真的采办,采购了大量的酒水鱼肉果蔬,一一装船,临走时,又冲相送的慕恩拱手:“劳烦慕城主与诸位了。以后有机会来到唐国,我必设宴款待。” 但他心里说,你一定会去大唐的…… 18 七天(上) 这艘船回去了。 大伙面面相觑,有人说唐人虚伪,假仁假义,说什么采办,还不是我们出的钱。 有人说唐人是想收买人心。 但都这样了,城门还要不要关? 慕恩想了想说:“城门就莫关了,继续戒备,若有不对,再关不迟。” 别看这河口,说不宽也不窄,船只调头,再驶过来,一一泊好,得需要一段时间,那时城门早关上了。而且让大伙真正担心的是西边那支人马,而不是河对面的唐军,就几千人,又是后军,放他们进城,也拿不下望云城。 一天风平浪静地过去,当然,到了晚上,城门必须关上的。 第三天,因为许多船只离开,码头上的船越来越少,朱副卫将又来采办。 第四天,船只又渐渐多了。 有船出去,必然有船进来,许多船只听到望云城的动静,皆不敢将船发过来,于各处泊下。但这也不是办法,有胆大的人便打听到望云城的种种,见到望云城平安无事,于是又将船驶了过来。 到了半夜时分,约三千唐军押着几百名战俘以及数百匹马回来。虽是夜里回来的,唐军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举着无数火把,押着战俘上船,马则栓在岸边。 关于这个,城中也知道。 因为甬罗王的举动,可能这回彻底激怒了唐人,在数万大军疯狂追击下,先是罗特的步卒一一覆灭,大多数都被唐人击毙了,只有少数人成了俘虏。唐人依然没有停下,余下的皆是甬蒙骑军,但河北边的路段很不好,又被陆续追上,一一击毙。 前面便是罗衣城,罗衣城派出一些人马出来接应,但是唐军忽然兵分两路,将几百名甬蒙骑军与近千名罗衣城接应的士兵,一起围困在三座孤山上。 罗特一行,唐国一个也不准备放过。 天亮了,唐军将几百名战俘拉出来,绑在船上,各种酷刑拷打。 连慕恩在城头上都能听到河对岸的惨叫声。 “作茧自缚啊,”慕恩喃喃说道。 理智上,只能投靠甬罗王,无他,唐国一直对江南的蒙人地带不感兴趣,投奔了唐国,唐国又不包庇,望云城如何生存下去? 情感上,他是略略偏向唐国的,蒙南的一些野蛮残酷的风气,不但他,望云城中有许多人皆看不惯。 “是那些俘虏……”有人说道。 “我看到了。” 执行拷打的几乎没有着铠甲,有的人身上还绑着纱带,甚至一些重伤残废的人,也让其他人扶着出来,举起鞭子向那些俘虏身上狠狠地抽去。 “幸好那支逃军逃得快啊。”有人又说道。 若是再晚几天,防线构建好了,不说能将那支罴毅军全歼,至少能给予重创,梁子就结大了。 伤员是假扮的,连每天在船头煎熬的那些药汤,实际上全倒掉了,不过仇恨却是真的。 特别是罴毅军的将士,那些惨死的人,有的是他们的同袍、好友,有的是他们的上司,有的是他们的下属。 本来一路上被牛卫将折磨得不成人样子,再加上诸人的轮流毒打,一会儿,几百名战俘活活被打死,然后仿效甬罗王,丢到大河里喂鱼。 有德无威,软弱可欺。 看着几百名战俘生生被抽死,城头上一些胆小的士兵,脸都有些发白。 “慕城主,我们只是报仇,你们莫要多想。” 报仇泄愤是真的,但你们唐人真没有杀鸡赅猴的念头? 反正连降表都写了,只好陪着干笑,不过唐人还好,比较讲信用,虽肉痛地拿出不少财富贿赂,唐人这几天除了一天一次的采办外,未骚扰望云城的百姓,那怕临江河北岸的一些村寨,人家都未惊动。 顶多禁止有人窥探唐军的虚实,那样一旦发现,不管是来自何方的势力,唐军立即下了辣手,直接格杀。 一边采办,一边看着望云城,朱副卫将心里想到,真肥啊。 水牛城也不差,关键随着唐甬交恶,极少数亲近甬蒙的头领,已经提前处理了家产,带着财富去了苍海。 咽喉峡大败后,各个头领来不及处理家产,但卷了贵重细软与家小逃到了大肚峡。随着甬蒙各个将士过来敲诈勒索,大多数又落到甬蒙人手里,转移到了后方。 尽管这样,唐军仍在水牛城缴获了大量的财富。 望云城则是事发突然,来不及撤离,只好试图挟城自保了。因此与唐军得到后的水牛城相比,它确实“更肥”。 买好了商货,朱副卫将回去。 来到码头边,今天的船只又多了一些。 船不是多出来的,前几天,许多发往望云城的船只未敢过来,一起泊在远方,派人打听情况,听到望云城平安无事,唐军不像蒙人蕃人那样,喜欢掳掠,更多的船只驶了过来。明后天船会更多,若没变,几天后,船只数量又会跌下来。 船多好啊,没有船,物资如何运回去? 第六天黎明时分,数千名唐军押着几百名战俘再次回来,他们这回是趁船回来的。 这个,望云城中的各个头领也知道。 唐军将罗特与罗衣城的人围在那三座矮小的土山上,唐军埋锅造饭,吃好喝足之后,向三座矮山发起冲锋。按照斥候的说法,一千几百名罗衣城与甬蒙的军队,就像被巨大的潮水瞬间吞没一般,几乎都没有掀起挣扎的浪花,便成了尸体或俘虏。 唐军强者太多了,居然出现一幕十几个武宗围殴一名小尊者的可怕场面。 看着这一幕,有的斥候一边小腿直哆嗦,一边嘴里念叼,太欺负人了,太不要脸了。 可怜的罗特,前段时间还在望云城耀武扬威呢,他身手是不弱,但在那场战斗中,他几乎都未来得及出手,便在数个武王级强者围殴下,眨眼之间被唐人生擒活捉。 唐军的中前军也知道望云城是“自己人”,索性大大方方地给他们看,但看着看着,一起看没了信心。 唐军继续西向,离罗衣城不远了,傍晚时分,来到罗衣城外,将罗衣城包围起来。 罗衣城也派了斥候观战,他们只是一座小城,望云城的斥候都看的两腿直抖,况且是他们。 唐军到来,罗衣城各个头领来到城头上,有的求饶,有的要投降。 但又出现了可怕的一幕,一个唐将,大约便是唐军的主将,他来到城墙边,冲城头上大喝道:“你们战斗可以,凡投降者,斩!” 战斗可以,凡投降者斩,还讲不讲道理? 这简直是一群疯子,各个斥候带着一脸的汗水,掉头就走。 罗衣城离临江河不远,也有一个码头,停泊了好几十艘船,只是船皆不太大,被唐军一一缴获,随后数千唐军押着战俘趁船返回。 暂时未折磨战俘,三军进入主军的船上,开始吃早饭。 随后唐军抽出部分船只,包括一些中型船舶,它们不但载人,还在装一些东西,许多兵士陆续地从各艘大船上抬出大量的攻城器械,将这些器械抬到这些中型船只上。 慕恩与诸头领也在看着,看到这些器械后,一起变了脸色……唐军真是想来攻城的! 船队又逆水而上了,最后一道戏法完成。 回来的除了一千水军,还有两三千唐国的精兵,以及数百名“强者”,但确实是强者,皆是蒙人的大尊者。 走的时候人也不少,一千水军要返回去,另外提前挑选了一千士兵,不是矮子里挑将军,而是从将军里挑矮子,也就是一千名修为稍弱的兵士,随着水军返回罗衣城。 到了这时候,所有的精锐军队一起暗中调拨回来。但表面上看起来,几千人回来,回去的也有几千人,人数变化似乎不大。 唐军又开始折磨战俘,不过望云城的人发现了一件事,唐军折磨的依然是罗特的手下,罗衣城的人与原先的俘虏则安顿在一起,不管如何处理,并没有折磨。 “仁义上,唐国做的更好。”慕恩反复观察后,给了一句评价。 众头领也点头称是。 实际唐军是在传递一个信号,明天晚上我们攻城时,你们不是甬蒙王的嫡系军队,只要主动投降,便不会死,也不会折磨。 那么到时候……快到时候了。 19 七天(下) 柳秀让人将罗特与罗瑶带了上来。 他自顾自地说:“鲜于总管中军虽平安撤回来,却犯下一个大错误,裹杂了几十万乌蒙人回来。安置妥当,会有一些好处的,比如下次南征时,便有许多熟悉蒙南巫术、风土人情的向导,安置好了,在我们唐国生活更安定安全,只要不修炼邪巫,机会也更多。这些人便会成榜样,让蒙南更多的人向往大唐。 不过因为朝堂派系之争,大唐一直未宽减巴南道赋税,虽富裕,钱财多被各地豪强世家宗门掌控,官府手中并没有多少富余的财政。想要安置,必然替他们治宅治地,贫困的人家还要给一些救济的衣粮。 这是不菲的花费,让巴南各个官员感到困窘无解。 你们来换战俘,在我心中以为征南军也多是百姓,从清水城俘来的还多是比较尊贵的百姓,我们大唐重人命,甬罗王想收买人心,因此提出四个交换条件,包括一对一的交换,也是公平的交换。 但有人提醒我,甬罗王不讲信用,奸诈,换俘必有变。 于是我推算,推出数个可能,结果是一个很糟糕的可能。 这个不重要了,我便借助你们甬罗王的奸诈,借助这次无耻的换俘,名为换俘,实际是……” 柳秀指了指南边的望云城。 “后期追击你们的有一万主力军队,余下的皆是来投的蒙人。与你们交战的也是主力军队,看上去很强大,随着一批批地将主力军队轮换回来,眼下,围住罗衣城的除了水军外,余下全是蒙人了。 对了,此人,你们多半注意到许多人未开口说话,他们全是蒙人中的大尊者。 顶级的战力,我军也多的可怕。 我又做了一些布置,望云城的人一直以为主力军队在罗衣城那边,这边只有几千上万战斗力弱的后军。又故意向他们勒索种种好处,逼他们写降表,你们看,现在望云城城门大开,船来船往。 不仅如此,你们向大江那边去,我们逼迫牙民城一户与望云城有贸易往来的卢姓世家,带着一百多名武宗以上的高手,包括十几名武王,在大军未来之前,早潜入望云城中。” 罗特与罗瑶脸色开始扭曲。 “感谢你们主子的阴谋诡计,让我将计就计,明天晚上会以很小的代价,将望云城拿下。 不但让我们得到安置蒙人的财政,我还准备将正面的城墙一起拆掉,扔到河边,这么多乱石抛下去,不仅无法泊船,以后连过往船只航行,也要绕着走。 望云城彻底成为历史了,没有望云城替你们主子守着北大门,大唐的船队随时能抵达雾山,这一带的百姓要么依附在你们主子手下,从此过着寝食不安的生活,要么就像狼山城那样,将自己变为缓冲区。 罗瑶使者,想当初,你在我的船上,很嚣张,很聪明,罗特将军,大约你同样很得意吧,或者在心中说,你们主子料事如神。 看到这一幕,是不是很有意思? 狐山之战侥幸让你们胜了,那是大唐未想到你们主子居然能无耻地乞求世仇。 重视了,便是这样的结果。在大唐,像我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多如牛毛。不知道大唐重视后,你们主子还能不能继续做着蒙南王的春秋美梦? 对了,明天晚上我会用你们的脑袋祭战旗,到时候,你们会不会能瞑目?不过你们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们的主子必会下冥土去陪伴你们。” 若不是嘴巴堵上了,两人能气得喷血。 但是甬罗王的种种做法,以及这个罗瑶使者的嚣张,不但让宋牛等将领气愤填膺,柳秀心里面也憋着一股气,不然也不会将他们拖上来废话了。 说完,柳秀让士兵将他们拖下去。 望云城码头上,慕恩带着诸头领要求见金卫将。 “侯总管,他们多半吓着了。”金卫将吃吃笑了起来。 库蓝夫在罗衣城下扯着大嗓门吼,战斗可以,凡投降者,斩。 消息传到望云城,将各个头领恶心坏了。 但没结束,接着看到唐军搬出大量攻城器械,大伙更是气得嘴冒白沫。 你们那么多人马,那么多强者,攻打一个小小的罗衣城,居然还要用攻城器械?明白了,敢情是拿罗衣城当靶子操练三军呢。 有的人心里感到悲哀,怎么说,罗衣城也算是望云城的卫星城,双方关系比较亲密,甚至有人在罗衣城有朋友或亲戚。当然了,就算有亲戚在罗衣城,也没人敢去营救。只能说罗衣城的人有眼无珠,若不去接应罗特,那来的这场滔天祸事?罗衣城能否守住?根本都不用去想,不管有没有攻城器械,唐军想拿都能随时拿下来。 不过唐国派来如此强大的军队,还带着这么多攻城器械,难道对付罗衣城?这是不可能的。 唐军拿下罗衣城,意味着几天后,唐国那些强大无比的“中军前军”便会返回,三军结集,会不会对望云城下手? 收了好处,收好处就不能反悔? 三军将士如此强大,又有许多攻城器械,望云城真能守得住? 攻城器械也是一个重要的误导,若是想攻下罗衣城,用得着攻城器械?操练,发疯了,才于敌境操练?别看在望云城下“磨蹭”了好几天,这是必须要磨蹭的。真无所谓,拖上一个月,看看甬罗王有没有反应,说不定情报已经快送到甬罗王手上了。 其误导便是,想要攻城,必然搬来大量的攻城器械。 那样还不等于是强攻。 强攻? 想的美。 “勿管,这是最后一次演戏,不能露出马脚。” “放心。” 金卫将乘小船,去了岸边,他揭开一部分车盖:“行,但我不能要,等总管大人回来,你们交给他,不然我会夺了他的风头。” “总管大人贵姓?” “姓侯。” “侯总管性格如何?”慕恩小心地问道。 “总管大人性格比我还要温和。” “那个……” “放心吧,正好罗衣城不知天高地厚,敢相助甬蒙,你们不会想替罗衣城求情吧?”金卫将忽然变脸道。 “我们那敢,只是问一问。” “听说罗衣城与你们望云城关系密切。” “金将军,离的近,总有一些往来,你能理解吧,我们也不会犯傻,替他们求情。” “你们何必担心?是不是看到我们唐军很强大?”金卫将得意地大笑道。 “是啊,真的很强大,我们派了一些人观看贵国的军威,都将他们吓破了胆。” 金卫将又是开心地大笑,笑完说:“慕城主,诸位,勿用担心,我们大唐再强大,也是讲道理讲仁义的国家,不是你们蒙南。有了罗衣城,加上你们请降,我们有了交代,便不会再对你们动手。或者这样,等前军中军临回来前,你们望云城加强警戒,关闭城门,我们将船只一一于北边泊好,你们才开城门,向总管大人陪礼道歉献礼,这事便揭过了,然后我们返回唐国。” “我们不是那意思。” “莫要难为情,能理解,万一我们反悔了呢,换成我,也会小心。不过总管大人那一份子不能少。” “那肯定是的,我们已经设下宴席……” “别提了,上次我赴宴,让总管大人派人将我训斥一通,说收降可以,我为什么入城,不怕传到后方,有人用此做把柄?” “不会吧。” “你们不懂,我回去了。” 金卫将跳上小船回去。 “唐国也有内斗啊。” “哪儿没有内斗?说不定唐国内斗更厉害,”一个头领笑道。 “看来唐国真不想对我们动手了。” “主要是唐人可能看到望云城地势险恶,加上我们示弱,才主动放弃的,大伙不要以此,便认为他们有多少好心。”这是一个坚定的反唐派头领。 “不管怎么说,能不打最好不要打,算是躲过一个小劫。”慕恩下了结论。 20 开始结束(上) “应当到时候了吧。”柳招一边处理着案桌上的公务一边问。 以望云城的地势与高大的城墙,加上不缺钱,城中治办了许多守城器械,在剑蒙几乎无人能攻破,换成唐军,同样会头痛。 他身边一个白面短须老者说:“总督大人,有金团练在,你不用担心。” 柳招给了柳秀印绶、派令书,但这个权利是柳招给的,随时能收回来。 若柳秀所说的想法得不到他认同,调不到兵将器甲船只,印绶等同废铁,派令书等同白纸。 柳秀说的想法,让柳招认同后,这才在柳招认同下,十一府陆续调出大量精兵猛将,鲜于仲枢选拨出一万多蒙军,以及船……但只是想法,想法未必能实现。 柳招又暗中给了金卫将一份派令,若是发现不妙,立即收回柳秀手中的兵权,且将所有将士带回来。 非是柳招瞧不起柳秀,而是他真的输不起了。 不过这份派令,只有金卫将自己知道,宋卫将都不大清楚。柳秀隐约地看出来金卫将是柳招信任的人,但也不知道还有一道派令书,知道了也无所谓,只要金卫将不妨碍他的指挥就行。 未接到金卫将的禀报,说明情况比较良好。 老者又说:“总督大人,望云城勿用担心,以此行征南军的实力,顶多攻不下来,望云城没有反攻的实力,总督大人应当想想战后的安排。大捷肯定是好的,不仅蒙人问题解决了,减少了一部分狐山之败的影响,其实还可以做更多……” 老者姓窦,打仗他不行,不过论阴谋诡计,论如何害人,柳秀会远不及之。 ………… 入夜,水里传出哗啦一声响。 几兵士兵立即举起手中的弓箭。 “莫要动手,我是自己人,”水里的人举起一块军牌:“快带我面见侯总管。” 人带了上来,认识,黄卫将手下的韩队尉,此人水性颇佳,于是被木卫将带到了望云城。 韩队尉从鱼衣里掏出一张地图:“这是望云城分布图,不过有的关键地方,为了防止惊动敌人,我们未探查。” “有此足够了,”柳秀看了一眼,又问:“城中有什么传闻?” “传闻对我军颇是有利,下午时,慕恩下了一条命令,让各个商货最好在这五六天内,搭成商货交易,大约六七天后,我们大军会返回。” 这是真正的好消息,意味着在这几天内,敌人会很松懈。实际也是有意拖上一段时间,久了,大家便有些麻木与松懈,当然,若是太久,又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 明天晚上,时间刚刚好。 “还有什么情况?” “城中还是有些防范的。” “必然。” “望云城很是繁华,入夜后依然有许多人逛街,木卫将以为若想进攻,最好放在三更半时分,早了,有人,晚了,会有早起的人。” “准。” “码头上泊着一些巴南的船。” “我看到了。”柳秀说。 “还有,城中不但有许多守城器械,也有一些高手,速度必须要快。” “行,对木卫将说,明天晚上三更半时分,准时攻城。” “那就好。”韩队尉开心地说,别看他们都是强者,实际上是很危险的,越早发起进攻越好。韩队尉说完,重新跳入河中,一会儿便没有了动静。 第七天上午,朱副卫将继续进城采办。 城中不少人习以为常,有一些商贩能大着胆子,向他们询问唐国的情况。 下午,柳秀将所有毅将以上的将领,以及各个大尊者一起叫来。 望云城的斥候说唐军很强,强者很多,确实很强,强者确实很多。 卫将便有宋卫将、金卫将、黄卫将、牛卫将、张卫将以及罗衣城的库蓝卫将,还有木副卫将、小张副卫将、朱副卫将等七名副卫将,武王级别的强者多达三十多人。 以及这些“大尊者”。 唐国这次大撤离,几乎惊动了整个乌蒙。不能说是所有亲唐的人一起投奔唐国,至少近半亲唐的人,一起随着中军撤到了水江府。 有资格说亲近唐国的,都不会是弱者。虽然乌蒙人烟也不稠密,但乌蒙面积得有多大?想想得有多少尊者大尊者? 望云城斥候说中军拥有千名武宗,数十名武王,不用巫术,数字是太夸张了。一旦准许他们用巫术,数字几乎相仿佛! 未动“尊者”,只将大尊者调了回来,便达到两百多人……若按前几天统计的数量还要更多,整整三百多人。原因也简单,巫师与气修是两个体系,巫师体系比较模糊,比如柳秀,搭配小青,以及一些其他的手段,便是尊者,甚至能冒充“大尊者”。 这种滥竽充数的数量还不少,许多只有武师级别的人也自称是尊者,一些只有小武宗战力的人自称是“大尊者”,试图让唐人“尊重之”。这些人是不能作数的,柳秀便又下令,必须是真正的大尊者,至少有大武宗战力的人,反复核实后,还有两百多人! 这是许多头领已经自己安置下去,并且离的有些远,未来得及报名,否则数量会更多。 因为人多,庞大的议事厅挤不下,毅级只有毅将才有资格参与。 柳秀先说了一下具体的安排,不说,除了少数人,许多人仍云里雾里,搞不清楚大军究竟要做什么。 杨龙木与周峰对视一眼,有些苦笑,原来唐国是借花献佛啊。 但两人细想一下,有些冒冷汗。不过若不如此安排,看看南边那座雄城,想要强攻下来,得死多少人。 说完了,柳秀将韩队尉送来的望云城地图于中间桌案上铺开,开始下达命令。 “因为地形,望云城呈三角形,只有两道城门,北城门与西城门。宋卫将,你等大军入城后,带领罴毅军第一毅营控制北城门。 郭毅将,你将你的第二毅营交给江队尉统管,率领第二毅营与第三毅营第一批出发,与陆毅将的部下,将码头上所有船只控制住。 里面有一些来自唐国的商船……” 不但有唐国的船,还有一些是来自狼山城“缓冲区”的船,都需要甄别对待。缓冲区的商船,战后会给予一些损失补偿,也就如此了,唐国的船则有些麻烦。 “尽量地安抚解释,不反抗,便不得用武力手段。” 这就是人生…… 这些世家也不是一无是处,如宋卫将与他的侄子宋卫宁便是来到安内道的二流世家叶家。除了这些世家,还有一些强横的宗门与豪强,皆是不好得罪的,柳秀更不能得罪。 “尽量吧,”柳秀又无奈地说了一句:“但不管是什么来历,相信他们也知道大局。 控制好后交给陆毅将看管,随后入城,与宋卫将汇合。 三毅人马汇合后,由你全部接手,不但要控制好北城门,还要将北城墙控制起来,以防有人从城头上强行跳到城外逃跑。 若是北城墙附近有人动乱,或者有人负隅顽抗,酌情便宜处理。 宋卫将,将三毅营人马交给郭毅将后,你于高处观看,若有局部战局不利的地方,你可以便宜调度任何一支人马。 各位卫将,宋卫将不调度时,按照我的命令去战斗。若是调度,必须服从他的指挥。” 柳秀修为低了,无法亲自临阵指挥,只好交给宋卫将。 各个卫将也未说什么,毕竟宋卫将是这支征大军的兵马副总管。 不过有的人沉思……今天码头上船只更多,这些船也是重要的,没有了船,如何将物资运回去? 如此,功劳会少一点。 但是柳秀再三斟酌后做的安排,前三毅军将士功劳已经足够多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再安排功劳大的任务,其他各部人马会不服。 不仅如此,柳秀还有一个隐晦的用意。 这么多天下来,大多数重将,柳秀皆熟悉了,有的人品不错,有的人品稍差,有的人有一定的军事才能,有的也稍差一点。 只有一个人,柳秀自始至终未看透,那就是郭松。不是人品,而是他的军事才能。 若是由柳秀来选择,他会选择郭松作为三军兵马副总管,当然,这是不可能了。 通过这次小小的安排,实际上也是给郭松一个进一步表现的机会。 “牛卫将,你率领罴毅军第四第五毅营,入城后,持令,让木卫将的人马与你汇合,汇合后不用管其他,径直扑向西城门,任务有些艰巨,但必须将西城门及时控制住。控制好后,与宋卫将一样,再将西城墙也控制起来。 考虑到时候会有许多人向西城门逃跑,城内的事,你们这一部人马就莫用管了。 此战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财富,为了尽量地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与牺牲,一旦控制好西城门,与清水城一样,你大喝投降不杀。 余下各部,若是听到牛卫将喝声,随即跟着喝喊。” 继续安排,除了库蓝卫将与木卫将,一共十一位卫将,分成了十一支人马,各有各的目标。 “我们做什么?”一名蒙人大尊者问。 21 开始结束(中) “让你们来了,肯定有你们的安排。” 柳秀拿来名单,开始念名字,陆续将他们安排到十一支人马当中,有的任务重,如牛卫将那支人马,整安排了四十余个大尊者,有的任务较轻,如郭松一部,仅安排了十一个人。 安排好了,柳秀说道:“我们大唐与你们蒙南不一样,特别是军令,违抗军令者,必斩。两件事听好了,一必须听从各支人马主将的命令,违令者斩。二,普通战斗,除非特殊情况,主将下令,否则你们莫管,其任务是专门负责格杀或抓俘敌人中的强者。 一会儿,我给你们每个发两个禁元环,但你们都是大尊者,莫要将它们用在普通敌人身上。 还要注意一件事,望云城难以攻打的是城墙与险恶的地势,现在已经不存在问题了。 虽然你们是蒙人,投奔大唐了,也参与战斗了,便已经是唐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平安地来,也能平安地回去。但只要进了城,城中无论普通的士兵或是强者,皆远逊于我军。 遇到强者,不要逞能,与罗衣城东土山那一战一样,有三个人围攻,就不能两人围攻,有十人围攻,就不能九人围攻。 最后便是巫术与说话,以前不让你们使用巫术,也不让你们大声说话,是迷惑敌人的。 今天晚上,一切不需要了,进了城后,不管什么巫术都可以施放,也可以大声说话。” 巫术还好一点,所谓的战斗,他们战斗了吗?似乎是战斗了,那也算是战斗?主要是不让他们说话,这段时间,不少人可憋坏了。 各自领命下去。 …………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慕恩在城主府里担忧地说。 “最好是要小心一点,特别是罗衣城那支唐军回来的时候。”一名头领说道。 实际这时临江河北聚集的唐军兵力达到了近两万两千人了,但因为自始至终,柳秀将万余主力军队雪藏起来,变成了近两千名“伤俘”,看上去,眼下唐军只有一万余人,又是战斗力稍弱的后军,就是将城门打开,放唐军进去,似乎也未必能拿下望云城。 想到这里,慕恩又有些松懈了。 ………… 三更时分。 各个队尉将属下叫醒,一万余名“伤员”换下伤员服,穿上铠甲,大伙开始用冷水洗脸,吃东西。但这一切是在船舱里进行的,站在河对面看,唐军依然与往常一样。 时间快到了,柳秀说道:“备橹,将两个甬蒙人推上来,捆在桅杆上。” 命令下达,许多士兵拿起大橹,但没有放在河里。“守值”的士兵则搭在船绳上,准备随时解船绳。 罗特与罗瑶也被带上来,捆在船头的桅杆上,因为人舫楼的遮挡,对面的人也看不到。 “拿旗来。” 士兵拿来大旗,刚刚准备悬挂,望云城头上传来惨叫声。 “祭旗!” 临死前,两人还看了一眼望云城,这样死……真的让他们不甘心。 宋卫将也有些不甘心。 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柳秀喝道:“出发!” 几天前,慕恩想法是,船想驶过来,需调头,再行驶,需要好一会时间。 用不着如此麻烦,唐军船队依次泊于北岸,因为船多,还有一些大船,已经占据临江河三四十丈宽的水面,逼得对面的船压成扁平形,也依次排开,以便中间保留足够宽的航道。 唐军的船只要行驶四五十丈的距离,接上对面泊好的船只,便能从各艘船只上跳上岸。那何必要调头,各队人马将所有大橹放了下去,直接将船尾当船头,向对面划去。 慕恩想法也没有错,即便这样,望云城也有足够的时间关上城门。 四五十丈宽,一会儿便到了。 郭松与李平带着部下在控制船舶,前部人马已经冲上了岸。 城头上仍有不少守城的士兵,不过大多数人都松懈了,木卫将人数虽不多,个个皆是高手,城中的人未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控制了城门,迅速将城门打开。 各个卫将带着大部人马杀入城中。 宋卫将扭头看了一眼:“清水城之战的翻版啊。” 与清水城之战还是不同的,望云城地势更险恶,并且这些“把戏”必须在敌人眼皮底下完成,难度也更高。 “开始便是结束。”一个亲兵说道。 “现在是开始结束,而不是开始,开始是从换俘起计算的。我去睡觉了,明天天亮叫醒我。” 兵力不算多,只有两万余人,但他们能当成五万人用,只要杀入城中,以望云城的力量,如何能守得住? 每天的算计,柳秀也累了,和衣倒在床上,一会儿呼呼大睡起来。 窗外,月色正明,夜晚的天气却渐渐有了一些凉意,秋天,即将来临了。 但没有多久,便被亲兵叫醒:“总管大人,不好,吕家在闹事。” “吕家?” 柳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这些唐船前几天未搞清楚情况,也不敢过来。不过他们底子硬,直接派人到军中打探,金卫将接待,明面上金卫将是副总管,这边的是后军,是绝对不能搞错的,“伤员”数量也必须隐瞒,余下的无所谓,正好借他们的嘴巴进一步迷惑望云城的人。 得到金卫将的“保证”,各家船队陆续到来,大约有九家,二十多艘船,全是大船。包括吕家,对巴南这些世家,柳秀不大清楚,不过据一些巴南的将领说,这个吕家是临岳府能排进前三名的大世家,即便放在整个巴南府,也有着不小的名气,至少不是牙民府卢家能相比拟的。 此时旗舰也泊了过去,不是岸边,与其他船泊连在一起,但也隔着好一段距离。 柳秀叫起其他的亲兵,他是三军总管,虽不会像鲜于仲枢那样配制一个豪华的亲兵队,也配了十几名亲兵。其中几名修为高的亲兵,柳秀将他们送到战场上立功了,只剩下六名亲兵。 一边过去,一边向陆毅将的部下问情况。 吕家,肯定与征船有关。 蒙人的船无所谓,那怕是“缓冲区”的船也会直接征用,区别便是事后会给予一些补偿。然后便是唐国的船,实际不是九家,是十一家,不管几家,都有一定的背景。 故柳秀连说了两遍,尽量吧。 郭松带着两毅半人马将船控制住,交给陆副毅将,去了北城门。 不用柳秀嘱咐,郭松也不敢下狠手,未抓捕,只是大约说了几句,吕家未反应过来,郭松便走了。 大军陆续进城,只剩下陆毅将的人马,也有好几百人,不过船更多,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威慑力,吕家人来了精神,开始闹事。陆毅将知道他家的来头,软语相劝。 陆毅将态度越软,吕家的管事越加猖狂,说着说着,抽陆副毅将的耳光。 柳秀过来,看了看,大约郭松在城头上也看到这场景,派了两名大尊者过来。但是……陆毅将走近,低声说:“吕家这次的商货比较多,故押送的人里面有一个小武王与两个大武宗。” 当初,柳秀要求他们这一毅人马,主要是会驭船,虽经过淘汰,总体上战力与罗衣城外抽水军相仿佛,不是很强。况且这么多船,以及许多临时性的俘虏,又要派出许多人手看管。另一边,随着吕家闹事,其他十家也在观望,陆毅将不知道怎么办了。 柳秀走了过去说:“吕大管事,这是军国大事,不能开玩笑。” “庶人,你有何资格值得老夫与你开玩笑!” 庶人便是指寒门的平民百姓,但在于某些大世家心里,不仅平民百姓,那怕皇室,都是庶人! “他是我们的总管……” 柳秀拦着陆毅将,说:“庶人就庶人吧,不管是世家子还是庶人,这是军国大事,一旦因为你们闹事,导致失败或失误,你们吕家也兜不起。” 还真是一个庶人? 22 开始结束(下) 这个……怎么说呢,若非侯国公,兄弟三都是真正的“庶人”,不过就是有侯国公,在这些世家眼里,还是庶人。然而眼下与庶人、世家有何关系?不要说吕家,如宋卫将的宋家,金卫将的金家,他们也是世家子,两家名望不比吕家差,并且是柳招的人,但两人敢不听柳秀的命令? “你们成败与我们吕家有何干系?这是我们吕家的船!庶人,我再问你,当初金卫将是如何承诺的?” 前几天金卫将是做了一些承诺,那能作数么?还想不想拿下望云城? 一个俏丽的妇人从船舱里走出来,鄙夷地说:“一群欺软怕硬的货,敢打望云城的主意,为什么不收复乌蒙,简直是大唐的耻辱,为何当初不一死起在狐山呢。咦,修为似乎不高啊,一个小修士能担任三军总管?难怪狐山大败!” 这是人话吗,各个将士气得直发抖。 柳秀脸色很不大好看,而且也不是闹着玩的。 陆副毅将的手下便是汪毅将的手下,几乎罕有折损,但在大肚峡,稍弱的士兵全择了下去,三河镇之战,也有一些人参战,出现了少量伤亡,现在不足六百人。 正常情况下是没问题的,各个蒙船上的人一起抓捕,修为高的戴上禁元环,修为弱的捆绑起来。如果吕家第二天闹,又好说一点。现在城中正在激战,无暇他顾。 吕家的人闹的大,抽陆毅将的耳光,对柳秀各种的冷嘲热讽。 柳秀是不是庶人放在后面,小修士也是真的,但在这里,柳秀不是小修士,而是三军兵马大总管,掌控着数万将士的生死。可想胆子有多肥,若是继续闹下去,会连带着其他几家跟着闹,并且是贩运大量商货来望云城,哪家没有身手好的人? 仅是这几家闹,便足以让陆副毅将与他部下喝上一壶,况且郭松在北城墙堵,那么长的城墙呢,能堵住所有人? 或者有人借机潜上船来,将那些蒙人俘虏一一解绑,弄不好便会导致几十艘船趁乱扬帆而去。 不要以为不可能,连为什么不全死在狐山的话都说了出来,有的他们真敢做的出来。 柳秀正要冲手下一名比较机灵的亲兵使眼色……郭松也看到了,柳秀是什么修为,他是知道的,他害怕柳秀出事,又调了五名大尊者过来与一队人马过来。 柳秀喝道:“将他们所有人一起抓捕,统统戴上禁元环,反抗者,杀。” “庶人,你敢动手!”那个妇人叫道。 有什么不敢动手的,吕家上下迅速被抓捕起来,关在一个货舱里,其他几家观看的人一哄而散。 这一闹,别想睡觉了,柳秀走上城头。 如他刚才所说的,开始便是结束。 望云城丁壮有不少,强者也有不少,可全部猝不及防,唐军很强大,顶尖高手数量之多更令人发指。特别是那些大尊者,若是沙场上列成阵型,两军开战,作用不会太大,但这种形势的作战,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 最后甚至出现三名大尊者联手向一名小巫师动手的局面,连唐军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望云城面积广大无比,因为修为拘束,视力与听力远不及宋卫将等人,所以唐国重修为也不是没有道理。柳秀看了一会,也未看出所以然,于是他又看着西边的和山。 郭松走来。 “侯总管,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柳秀大约说了说。 “不是说过会给予一些补偿,都这样了,难道他们还想交易?与谁交易?” “总会有些损失,不但有损失,这些年,朝廷对世家采取了收紧的策略,可能也让一些世家不满,或者其他的缘故,谁知道呢。” “大唐打天下又没有借助世家的力量。” “是没借助,可是这些世家相互联亲,一裹便是许多人,乱则隐,安则出,朝廷能奈其何?继续压迫,弄不好孟天王故事便会重新上演。” “吕家的人如何处理?” “明天再说吧。”柳秀忽然顿住话,看向城内:“郭将军,你立即去找宋卫将,让他下令,任何巫师不得虐杀无辜平民百姓。” 郭松顺着柳秀眼光看去,一名鬼巫正在奴使几头大鬼吸食城中百姓的阳气。这几头大鬼都开始显现了,不用阴阳眼也能看得到。但这恰恰是几天前,柳秀一再戒嘱的行为。 这些尊者们参加,肯定能增加唐军的实力,特别是顶级强者的实力。 然而滥杀无辜,不但柳秀憎恨,即便蒙人内部,大多数人也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准许你们参加,给予你们立功与表现的机会,但攻城后,除了反抗者外,不得滥杀无辜,不得随便奸.淫掳掠。 “好,”郭松下去。 一会儿宋卫将命令传达,那名鬼巫也将他的几头大鬼收了起来。 郭松回来,略有些担扰地说:“还是不妥啊。” 大多数蒙人来到唐国,只要安置下去,也会安定下去。但极少数人,反正以后各府官员恐怕有的头痛了。 “郭将军,勿要想太多。” 天渐渐亮了。 各个将领陆续回来,听从柳秀下一步安排,许多人眼中闪过敬佩的眼光。 别以为望云城容易攻打,如唐国立国以后,狄人、雪蕃人多次入侵唐国,不过掳掠了城外的百姓与财富,面对唐国的各大城池,他们同样束手无策,有的城池还远不及望云城呢。 没想到若大的望云城居然如此轻松地拿下。 柳秀开始下令。 与三河镇、清水城相比,这一战更诡诈,结局总体上还算比较仁慈。 柳秀让三军将士逼迫城中百姓毁掉北城墙与大段的东城墙,将石砖一起抛到清水河与临江河,不但浅水区,深水区也抛了,是能清理出来,谁能付得起这么大代价? 其他方面没有太残忍,巫师与气修是两回事,略有些联系,虽需要精神力,同样需要一定的元气或煞气支持,尊者与武宗以上的强者肯定一起抓成战奴,但武师级别,柳秀以三十五岁为界线,只要没有负隅顽抗的,三十五岁以上的武师一起释放,不过三十五岁以下的巫师,同样抓了起来,以免望云城出现大量人才,东山再起。 但这些武师的释放,至少让望云城百姓暂时有了一些自保的力量。 房宅未烧,粮食、衣服、普通的生活用品、牲畜、车辆、简易的自制兵器、贫困人家的钱财,一起留了下来。 想更多,船也装不下,留下与毁掉却是两样的。如此安排,至少让余下的百姓能熬过几个月,若是几个月还找不到活路,自生自灭吧。特别是这个活,甬罗王那批人必须得死了,余下的,包括望云城,这一战都未死多少人,唐国一方伤亡更少,连同伤者在内都不足千人,虽然柳秀性格沉稳,这一刻也有些小自得。 这时,亲兵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所谓的补偿分为两种,一是运费的补偿,二是商货的补偿,商货中比较珍贵的商货终是少的,大多数是各地需要量大,相对也比较便宜的商货,唐军会派人对这些商货进行鉴定,将便宜的商货卸下来,以便腾出空间装载更多的战利品。 非要说我交易后能赚多少钱,必须补偿多少钱,那是不可能的。 吕家的人关押后,一直在闹骂。 面对他们,各个将士也不敢吭声。 可能以为唐军示弱,在清点各个商货时,其他几家一起表示了反对,船让你们征,但我们的商货你们不准动。特别有几家,商货里面还有“鬼”,更加排斥唐军的做法。 柳秀叫来人,将城中各店铺或各商贾家中的账薄一起收缴上来,与十一家有交易记录的账薄单独放在一边。第一批整理好了,再看这些甄别出来的账薄,有违禁商货交易记录的,再单独整理出来。 随后去看战俘,吕家带着其余十家人在闹,慕恩也在闹。 “慕城主,可认识我?” 慕恩狐疑地看着柳秀,他不认识,有一个头领能认识,叫了起来:“那支逃军!” “不错,我就是那支逃军的兵马总管,也是这支军队的兵马总管。” 那还能好得了?慕恩嚅嚅道:“你们收了我们的降表,举办了受降仪式。” “我们是受降了,但我反复琢磨,以为这样的受降还是不妥,决定拿下望云城,将你们送到大安城,向大唐陛下亲自请降。” 送到大安城? 柳秀继续说:“到了大安城,想好了说话,至少比做战奴强。” 朝廷如何安排,柳秀是不管的,说不定还会授予慕恩一个小官做呢。 23 质对 柳秀又写了一封信给狼山城的城主与各头领,望云城近十万户人家,几乎积累了上千年的财富,即便普通物资丢掉不要,手中的船也装不下,况且还有许多将士与不少战俘。柳秀勒令狼山城各头领,立即替他们搜集大量船只过来。 写好后,安排人迅速将这封信送向狼山城,至于拒绝,只要不是愚蠢的人,是不会拒绝的,那么强大的望云城,七天便破掉了,狼山城的人怕不怕?望云城毁掉了,唐甬交恶,贸易不会中断的,只要唐人不起歹心,贸易中心便会转移到狼山城,对于狼山城的人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馅饼了。 账薄清点出来,一家家放好,柳秀察看吕家的记录。 金卫将说:“是好东西啊。” 若是这些账薄落在柳招手里,肯定有许多用场。柳秀讥讽道:“君欲置我于何地?” 得罪一个吕家,已经顶天了,反正中使也快要到了,盘问好后,或奖励或惩罚,会迅速下达,柳秀便回大安城了。然而得罪几十几百个世家豪强,柳秀还想不想回去? 金卫将讪讪。 柳秀看了他一眼,通过这一句,已经确认无疑,金卫将才真正是柳招的人。 里面的种种勾心斗角柳秀不想沾,有了这些账薄,还有吕家这些人的种种举动,柳秀敢下手了。他让人将吕家所有人带上来,除了一些无辜的船夫水手外,余下的人一起拖到河边,先是掌嘴,打得皮开肉绽后,全部斩首示众。 如此! 余下十家人一个人噤若寒蝉。 ………… 邵中使问道:“大肚峡,你说了鲜于仲枢几处失误?” 是谁说的?会不会是迟卫将? 自己是说了,中使代表着朝廷,不能撒谎,柳秀想了想,拨出自己的剑:“中使大人,它是不是一把好剑?” “是好剑。” 柳秀舞剑,奔腾十一式。 “奔腾剑法是不是好剑法?” “以你的修为,它算是上等剑法。” 还有更高明的剑法,柳秀元气不足,使不出来。 “中使大人观我舞剑,可有破绽?” 邵中使哈哈一乐。 “同理,不能说鲜于总管军事水平差,无论三河镇之战,或是望云城之战,我只是一个想法,若不是鲜于总管与诸将替我完善,替我拾遗补缺,计划便不会完美。 换成其他主将,我一个低修为的小大夫请将,根本不会同意,也说明了鲜于总管的胆识与眼光。 只可惜对手太强大,雪蕃人参与更是出忽所有人预料。 意外加上强大的对手,才是狐山失败的主要原因。 或如望云城,城墙不可谓不高大矣,地势不可谓不险恶矣,也不能说慕恩城主愚蠢,若是愚蠢,也不会被诸头领选为城主。因为我与诸位比他们更高明一点,那怕有了高大的城墙,险要的地势,七天时间,轻松地拿下。 或如我舞剑,剑是好剑,剑法也不差,但在中使大人眼里,处处是破绽。” 柳秀又向边上瞥了一眼,中使来询问,不是随便回答的,负责记录的小吏,正飞快地将自己所说的话一起记录下来。 “在大肚峡我是说了鲜于总管几个失误的地方,那个不能当真,首先是失误本身,若是换成更高明的主将,望云城之战同样处处是失误。况且我是事后聪明人,这种聪明人人都能做到。事情未发生,便能预判到结果,那才是真正的聪明。 之所以说,是证明我不是不懂,以便让鲜于总管同意我的请将,毕竟当时大肚峡的情况太恶劣,动辄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录吏记好了,邵中使又问:“有人说,幸好你解救了关押在三河镇的俘虏,不然不易攻下清水城?” 多半是张卫将说的,这个人人品真的不行。 望云城之战,郭松负责北城墙,牛卫将负责西城墙,柳秀让张卫将负责东城墙。 别看东城墙没有城门,实际任务也艰巨,因为东城墙最长,跳下城墙,外面便是茫茫的清水河,只要水性好,便能逃得掉。试问望云城有多少人不识水性? 柳秀还当着诸将的面说了它的重要性,不仅派出三毅人马供他调度,还安排了三十多个大尊者。 事实也证明柳秀的判断,仅是他这一部,前后活捉或击毙了二十余名尊者,以及多个望云城身手不弱的人。 张卫将始终有些怏怏,同行的,宋卫将总督大局,牛卫将负责最关键的西城门与西城墙,北城门与北城墙最轻松,但郭松是什么人,一个小毅将! 人得知足啊。 无所谓了,反正不久各奔东西。 “中使大人,三河镇的用意是蒙南总体上地广人稀,若是军队数量少还好一点,若是大军,粮草凑集不易。 我从水牛城到大肚峡,听到最多的便是粮草与物资。 我军如此,敌人也如此。 不过分出的兵力有限,于是我授意鲜于总管安排猴大巫、段大巫潜往三河镇观察,甬罗王大军开拨,立即发起通道那一闷,全歼敌人的前军,没有尾巴纠缠,中军能轻装撤退,我也能率罴毅军顺着笋山的边缘地带前往万巫公墓,且不会让敌人知晓。 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会有意外发生,如我军那些战俘,或清水河边宋卫将那场遭遇战。 若是敌人后方突然驰援大量援兵过来呢?还是要打,不然两支军队皆无生路。 牛卫将他们功劳也不小,若是没有他们,也是要打,不然撤不回来。 我们撤退的速度那么快,望云城已经布置了简易的防线,晚几天便会凶险。 如果不拿下清水城,雾山我是最熟悉,能带着三军攀过雾山,不过那样,可能九成五的将士会葬送在东剑蒙。 兵力少是兵力少的打法,如清水城,我令三军只封锁三个城门,北城门一直不管,方便他们逃跑,以便减少反扑。望云城则不同,连城墙都尽量的封锁。” 牛卫将他们是有功劳的,但无论有没有牛卫将他们,清水城之战必须要打。 这不是问,也是盘点功劳。 无论张卫将说了什么,或动什么心思,柳秀得一碗水端平,不是为他自己负责,而是为了最早三毅罴毅军将士负责。不要说张卫将,任何人都不能将这份战功抢走。 “鲜于仲枢裹杂蒙人回来,你提出了反对?” 又是一个比较难缠的问题…… “鲜于总管裹杂大量蒙人回来,好处是有的,多是亲近唐国的蒙人,不带回来,可能会遭到甬罗王的迫害。 撤退时人多势众,一些想附和甬罗王的部落不敢阻挠三军撤退。 全部安置下去,会有部分蒙人向往唐国的仁义。 若是征南,能招募到大量懂巫术的,熟悉地形的向导或将士。好处不少,但我现在仍坚持我的看法,是一个重大的失误。” 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失误何在?” “撤退的速度太慢,若不是甬罗王困于粮草,加上雪蕃人不齐心,中军危矣。若不是望云城之战得到大量财富,几十万蒙人迟迟安置不下去,可能会发生暴乱。”柳秀仍收着说,若是说出结小仇,还是他的主意,鲜于仲枢的失误会更大。 “为何你从换俘想到了拿下望云城?” “没有高大巫的提醒,我也知道甬罗王必不守承诺,但就是押来一千八百余战俘,难道我们不换?还得要换。 高大巫说了,我顺便地想了想,甬罗王会如何失信呢?我想到了好几个可能,结果是比较糟糕的一个可能。随后我想着他们前来的路线,之所以想路线,是准备派斥候潜往暗中观察,总得有备吧,便想到了望云城。 望云城的敌意,望云城的地势,望云城的财富。 因为望云城的地势,使它成为忠于甬罗王东剑蒙各部的北大门,因为它的敌意,使它成为甬罗王忠实的看门狗。 我又想到将它拿下的种种好处,毁掉城墙,壅塞河道,没有了这道大门,我军可以随着借助清水河与一些较大的支流,攻击东剑蒙多处地区,即便不攻击,东剑蒙也不也向以前那样,死心踏地的忠于甬罗王。 望云城每年会向甬罗王上缴许多税赋,毁掉望云城,等于减少了甬罗王一部分财政来源。当然,最大的好处,便是得到安置蒙人的财政。” 高克直还是有些功劳的,若是他不说,柳秀不会去想,不想,便没有了望云城之战的灵感,那么现在水江府江边的情况会更糟糕。 看上跨度有点大,但说出来,也不大神奇了。 “吕家是怎么回事?” 24 封邑 柳秀将前后说了一遍。 斩杀吕家诸人后,柳秀用快马将有关吕家的账薄、口供与详细的情况,送给柳招,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柳招接到信后,勃然大怒。它们不是船,而是钱,没有钱,那些蒙人怎么办?你们不是猖獗,而是想要毁掉我的仕途。 若柳秀真将所有账薄交给柳招,柳招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仅是一个吕家,管你是什么临岳府的望族。三军撤到大江口,柳秀也不想交恶,将那些账薄还给了余下十家人。 这时,三军便接下柳招的命令,他令黄卫将率领水江府征南军抽调过来的军队,于临岳府码头上岸,一些重要的人处死,所有财产抄没,正好腾出大量宅地,用于安置那些蒙人了。 不过吕家不是卢家,利益往来的,沾亲带故的世家不要太多,邵中使下来质查,许多人来到邵中使面前叫冤,甚至说那些账薄是柳秀伪造的,口供是柳秀逼着战俘说的。 “中使大人,大约便是这样,当时的情况,其他十家不会作证,陆毅将的部下可以作证,还有,毕竟吕家是豪门,为了防止万一,与此案相关的俘虏,包括各船船上看到这一幕的蒙人,我全部送到了巍山府。若是中使大人以为有疑问,可以安排人手,询问这些人。 其实这些人闹,无外乎两个用意,一是我修为低,似乎侯姓也没有什么大豪门,能随意泼污水。 二是担心柳总督不是查问吕家,而是想开一个很不好的头。他们用此表一个态度,我们都是高人一等的家族,朝廷不好说,但官府必须向我们低头。那怕走私违禁商货,也不准查问追究。” “吕家蹦不出个天。”邵中使说道。 吕家在临岳府是很牛,甚至在整个巴南道也有些名气,放大到整个唐国,就不算什么了。真正顶尖的世家不是吕家,几乎全在北方,那边才是唐国的政治经济中心。 但沾到了这些世家,邵中使同样为难,也仅说了这一句。 “伸出手。” 柳秀伸出手。 “运功。” 柳秀运功。 “真的能进入气海,不能凭此称为皇级吧。” 若是孟天王猜测正确实,下一个境界便是皇级,皇级后面是什么,柳秀也想象不出来了。所以邵中使对啄啄产生了兴趣。 “中使大人,啄啄老了,就算它能出来,我也不会用它来战斗。” 邵中使额首,柳秀与这只皇蛊关系很紧密,蛊虫依靠柳秀的寿元活下去,柳秀靠它来增强吸收元气的速度,从而达到保命的效果。反过来,若是这只蛊虫因战斗受伤减少寿元,也会缩短柳秀的寿元。但不是这样,以柳秀的修为与战力,这只皇蛊也不可能被柳秀收服。 “据它的说法,它巅峰时能相当于稍弱一点的大武王,说明战力并没有超过这个世界的极限。之所以列为皇级,不是战力,而是智慧,一般蛊虫智慧极为低下,那怕我手中另一只王蛊,它也很聪明,但与一些妖、万巫公墓的一些古怪生灵、蛟龙湖里的那些蛟龙相比,还是弱了不少。 啄啄不同,它的智慧不亚于任何妖类,能识字,故而被称为皇级蛊,或用人类来比喻,王蛊是大武王,皇蛊是天王。 故当年我义父让我来蒙南找皇蛊,若是智慧不足,便无法教导它替我强行打通地井关,成为气海的一个灵源。” 若是这样说,便能说通了。 实际有的柳秀未说,比如啄啄能隐形,超级的感觉,邵中使坐在这里,啄啄说,他与姓宋的差不多厉害,知道了,一个中位武王。 还有,它能令万虫臣服,如清水城那个蛊巫的两只成年王蛊,啄啄仅是气息的威压,便让它们主动成为小青的成长食物。 不但清水城,望云城外,柳秀被吕家人吵醒了,于是未睡,登上北城头观战,结果啄啄又让小青去诱惑了两只成年王蛊,将它们吃掉了。 第二天柳秀才知道有一只是“友军”的王蛊,被反噬得不轻,弄得柳秀不好意思,额外地发放了不少战利品给那名大尊者做补偿。 为什么那些蛟龙厌恶它,一只打不过它们,若是成了群呢,若是啄啄在巅峰时,即便那些蛟龙恐怕也会头痛。估计当年孟天王想让这些蛟龙臣服,啄啄也是一个倚仗。 但在蛟龙湖,啄啄拿它们没办法,虽然龙胜说被我们打的很惨,狼狈地逃了,可没多说,啄啄也未说,估计双方都未讨得了好。柳秀呢,索性装不知,也不问。但两者满满的厌恶情绪,柳秀是能感觉到的。 不提其他的,仅凭借这一条,巅峰时的啄啄也很可怕。 邵中使收回手:“可惜。” 任何人探知柳秀元脉天脉的情况,都会替柳秀感到可惜。 “中使大人,能找到啄啄,能活下来,已经无撼。” “我不是说这个,这次你终是立了大功,谁也抹不掉。” 抹不掉,谁在抹,柳招?张卫将? “因为你的元脉与修为,朝廷终不大好重用。” “中使大人,我早想到了,只是恰逢其会,大伙平安归来,我已心满意足。” 虽如此,修为还是很重要的。 如三河镇之战,柳秀安排好后,呆在船上,宋卫将交给你了。 清水城之战,柳秀站在城头上,宋卫将,交给你了。 望云城之战,柳秀曾一度索性跑到床上睡觉。同样站在望云城头,宋卫将耳明目聪,柳秀顶多说比普通人视力听力好一点。 几场战役皆是“正规战役”,若是正规战役,这样安排会出大事的。 但怎么说呢,柳秀又不想做将军,人带回来了,顺便立了一些功劳,真心的心满意足。 ………… 柳家庄快到了。 回到牙民城,也等了很长时间。封赏下来,果然宋卫将捞到最大的好处,不但得到一个伯爵,本来的阶官是从六品的游彪将军,一下子迁到了从四品的宣武将军,又被任命为水江府的守正。 守正相当于一府的二把手,别看唐国广阔无比,除了羁縻府外,真正能管辖的府只有四百余个,以水江府的繁华与规模,足以能挤身前一百位。 功劳捞得太多了,以至于听到封赏后,宋卫将都不大好意思。 柳秀也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好处,赐为平南县侯,若是没有县,仅是平南侯那会很威风的,实际是一个二等候,平南县便是牙民府南边的一个小县。但因为修为的关系,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不能说勋爵没有作用,有勋才会贵。比如高猴段三人功劳可谓不小,只获得了三个小阶官,什么勋爵也未得到。还有他大哥李平,因功从正八品的阶官迁为从六品的游彪将军,真正成为一名将军,勋爵却未动,依然是一个无名侯。 这是第一个好处,第二个好处便是战利品。 在柳秀坚持下,柳招同意拿出两成望云城的战利品,当成南征的奖励。虽只有两成,人多了几倍,不过望云城不是清水城,分配下去还是很可观的。作为三军主将,柳秀无疑分的最多。 以及第三个好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好处。 在宋卫将等人相助下,柳秀几乎打通了九成多干脉,剩下的皆在天会部分,也不敢用这种方式强行突破。干脉打通,余下的想突破会变得容易,到了这一步,生命基本上有了九成的保障,对于现在的柳秀,这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柳秀故意与李平配合着,在各家金铺商铺出入,他手中的战利品便“没了”。不是没了,有的被柳秀卖掉了,还有的寄存起来,包括元石也可以寄存,只是持着相关的存票去大安城去取,会付出极高的手续费用,但也比随身带着上路安全。实际没有寄存,卖的也很少,多是买,然后放在纳戒里。 封赏过后,柳秀将小聚元盘送给李平,修为对于李平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得到大量战利品,李平也能用一些奢侈的方法修炼。随后买了一匹良驹前往路水府柳家庄,他的封邑便在柳家庄边上。 柳家庄位于路水府的西北边利县境内,全村二百七十余户人家皆姓柳,叙起来都是本家。因为柳秀的几个叔伯父,几个堂叔伯父利用大南山南北物价的悬差,从事商贾行当,在村中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人家。 不过这个钱不是好赚的。 大南山作为中土的“祖山”,远比雾山更庞大,它西接西海龙山,东下东海南原,长达两万余里,宽度同样惊人,许多山匪与邪修一起藏纳其中,因为地形复杂,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没有雾山那么险恶,但碰巧被盯上,以柳家庄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自保。如柳秀父母出事,不但柳秀父母惨死,两个叔伯与好几个村里的长辈,外加上在县城雇佣的十几个车夫,全部被这些歹徒杀害。 老太太看着柳秀。 “祖母,我是柳秀啊。” “你是柳秀?”老太太与几个叔伯一起惊讶道。 “我找到了皇蛊,它快要死了,我与它签订了生命共享契约,变成这个样子。” 几年前,柳秀前往乌蒙,刻意绕了一些路,来到柳家庄,将情况大约说了说,我去乌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也莫派人与京城找我。柳秀的情况,几个长辈都是知道的,不拼命就没有活命。柳秀大伯父问:“那……” “大伯父,折了一些寿元,若能突破到气海境,能弥补回来,应当问题不大,正好你们全在,我说正事。” 25 客人来了 唐国开国之初,地广人稀,那时封邑能实打实地捞到许多好处,面积也大,往往一封便是上千亩的地。后来人烟稠密,官地越来越少,封邑面积也渐渐变小,柳秀的封邑,就在柳家庄的东边,面积仅有一百五十余亩,虽然不缴纳赋税徭役,但柳秀死后,这些封邑朝廷还会收回来的,如侯国公的封邑,便被朝廷收了回去。 某种程度上,只能说这个封邑是一种荣誉,但不交税不纳役,多少也能补助几家亲人。柳秀打算将这些邑田一起交给柳家几个长辈经营,当然,收益也归几个长辈所得了。 “县侯?”几个长辈又茫然了。 “我在蒙南找到皇蛊后去了一趟征南军,因为医术被其总管留下,随后征南军失利,在撤军时我略有些参裨之功,故被朝廷封为平南县侯。” 仅有些参裨之功就能获得一个二等侯?但柳家庄这些人只能算是底层百姓,也闹不清其中的关系。 反正是县侯了,反正柳秀生命得到保障了,几个至亲的人开始杀猪宰羊,准备设宴庆贺。 柳秀看着其中一个青年说:“大哥,你骑着我的马去一趟县里,让他们准备交接邑田。” 别看平南县侯是一个清贵的荣职,它对应的是正四品的官职,比利县县令官品要高好几个阶别。但除了这份清贵与“高”,以及一些薪酬外,余下什么实权也没了。 “好来,”青年开心地说。 侯国公的什么,终是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也死了,柳秀才是自家真正的房下兄弟。 按照排名,柳秀这一房有八个堂兄弟,柳秀排在第四位,青年才是真正的“大哥”。 柳秀又从马背上拿下许多比较贵重的礼物,每家每户都有份,散完后,柳秀去了他父母的坟前。 他父母是什么样子,柳秀记不起来了,只是根据自家几个长辈的说法,自己的父亲修为应当还可以,修为太低,也不敢带着商货跑大南山。母亲也是一个比较贤惠的人。 那次出事之前利县一个姓奚的大商贾要押一批商货去大安城,柳秀父亲听到后,送了一些礼物上门央求一道同行,柳秀父亲也是一个比较机灵的人,在乡里人际关系一直不错。奚姓商贾也答应了,柳秀父亲以为奚家有许多强大的护卫,不知道怎么与柳母商议的,竟然将柳母与三岁的柳秀也带着同行。 没想到偏偏出了事,不但导致柳家庄好几个人惨死,差一点都让柳秀破家荡产,幸好侯国公找上门,柳家才化解了危机。 很正常的一个故事。 但有了小智,便不可能正常! 柳秀隐隐有一个直觉,总觉得里面有一些内幕。 他看着两座坟墓,又扭头看着柳家庄,一个很简单的村庄,几乎与柯家寨一样地单纯,又能有什么呢? ………… 耳岭镇。 李老实将宰好的猪放在肉案上,许多百姓围过来。 李老实又叫李半两,他有一手好手艺,不是杀猪的手艺,而是眼手的准头。 顾客来了要一斤肉,李老实一刀下去,不用称的,肯定是一斤零半两。十几年前他来到耳岭镇,这份手艺,加上半两,生意立即火红起来。 镇上有一个胡屠夫,是一名大武师,平时无人敢招惹,看到李老实抢了他的生意,提着杀猪刀过来。谁料到两只野狗在打架,溅起一块石子,石子正好落在胡屠夫落脚处。 后来官府派人来查,经过反复确认,认为是一种巧合,但这种巧合不足亿兆分之一。 石子正好垫在胡屠夫脚下的虚力点上,一个大武师能走路摔跤么?胡屠夫根本未作提防,身体真的摔了下去,更巧的是他手中还拿着杀猪肉,摔下去刀尖刚好朝上,并且朝着他脖子来的,胡屠夫便这样糊里糊涂死了。 几个巡捕察了半天,断定是巧合后,同样无语了。耳岭镇的百姓从此认为李老实是一个有洪福的人,虽是屠夫,但因为多了半两,等于是每天在以善报怨,所以不是巧合,是老天让胡屠夫死的。 不用看半两,看面相,人家李老实整天笑咪咪的,也是一个大好人。 李老实斜对面是常婆婆的蜜糕店。 常婆婆做的蜜糕甜,嘴巴更甜,心也甜。 若是穷人家的孩子嘴馋,她便会送上一两块蜜糕,也不要钱。但据她的说法,她在安内道有两个儿子,所以生活很俭朴,偶尔会去李老实的肉摊买肉,全买些不大好的肉。 常婆婆的隔壁是王有钱的小钱庄,王有钱并不是太有钱,耳岭镇本身比较偏僻,王有钱胆子又小,没把握的贷从来不放,太过贵重的商货也不敢收寄,当然,这种胆小慎为也不是坏事,至少一家人衣食无忧,平安无事。 王有钱最喜欢吃常婆婆的蜜糕。 这是寻常的一天,有客东来。 一个打扮普通的中年旅人,骑着一匹普通的马,几乎都无人注意。 他来到王有钱的钱庄,翻身下马,对王有钱说了一句:“客人来了。” 说完便走了。 王有钱去了常婆婆的蜜糕店,买了三两蜜糕,付完钱后说:“客人来了。” 说完回去了。 常婆婆去了李老实的肉摊,买了五两不大好的肉,付完钱说:“客人来了。” 李老实嘟咙一句:“一个侯爷啊。” 人是好杀的,但杀完后,会捅破天的…… 这个侯爷未必好杀,中年旅人继续向前走,前面便正式进入大南山地界,不远处,还有两群更狠的狠人。 ………… 柳秀收掉聚元盘,长吐一口气,终于打通所有干脉,也就是从今天起,他开始进入到拓脉中期,同样的拓脉中期,效果却是两样的。他这种突破方式,是完全的从难到易。 后面的依然很困难,但比前面要好得多,再花两年时间,应当能突破到气海境,意味着他的命能保住了。 随后他端起一碗药喝下,这种方式突破,难免会让元脉产生一些损伤,但问题不太严重,连续地服上一个来月药汤,也能恢复过来。 第二天,他又去父母的坟前拜了拜。 出事时他太小,没有半点父母的印象。不过他之所以活到义父来解救,便是他生母死命的保护。 至少作为人母,他的生母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祖母,各位叔伯,各位兄长,我走了。” “这就走?”柳老太太不舍地说。 只是说一说,柳家未挽留,毕竟京都才会有更辽阔的天地,更多的机会。 柳秀又拿出一张金票与一些下品元石,未给太多,给得多,反而会害了他们,然后骑马重新上路。巴南道境内大南山一共有七条官道,两条通往西海地区,两条通往垄塬道,三条通往安内道。 除了七条官道,还有若干小道,官道比较安全,但许多商贾往往放弃官道,选择小道运输商货,一是有可能会更近,二是官道虽安全,会有许多关卡,许多官吏会胡乱征税,小商小贩吃不消。如葫芦城的起因,固然与甬罗王有关,确实有的官吏很不好,才会让甬罗王找到突破口。 柳秀不必要走小路,上路后直奔路水府去大安城的那条官道,但未抵达官道前,这条路依然有些偏僻。 前面有一个衣着普通的抱着小孩的妇人,虽然这条路有些偏,有一些山道,一些林子,还是有行人的,柳秀未在意,忽然啄啄发出警告:“小主人,有四个人,两名小武宗,两名武师,对你有杀意。” 孟天王是天王,不会在意什么境界,但在柳秀教导下,啄啄渐渐能根据各人的气息,判断出大约的境界,虽不大准确,但以境界区别战力同样不准确。 “对我有杀意,还有两个小武宗?”柳秀愣了一下。 望云城之战时,武王多如狗,武宗遍地走,那是特例。 即便在中土,一个武宗只要不在大安城之类的繁华城市里,都能算得上一方强者。至于武王,那次柳招几乎调集了十一个府的精兵猛将,又有多少武王?或如那些蒙人,几百个大尊者,实际多是相当于中位武宗与大武宗战力的“大尊者”,真正武王级别的大尊者也没有多少。 四个人,可山道上只有这个妇人,他们在哪里? 就在柳秀准备向啄啄询问时,妇人动了,她不顾孩子的安危,将他向柳秀用力地抛来。这能抛么?就在柳秀准备接孩子时,他忽然全身冒起冷汗…… 26 刺客(上) 不是孩子,是一个侏儒,他借助妇人的抛力,眨眼之间来到柳秀头顶上,右手成拳,左手出爪,手指上还戴着指套,指套上泛着蓝光,蓝光不是颜料,未至,柳秀已经闻到指套上散发的腥臭味。 不但指套有毒,他的力量也不小,随着这一爪落下,因为力量大,速度快,几乎都发出低沉的破空声。 “小主人,向前扑。”啄啄急迫地说道。 向前扑? 前面是那个妇人,显然也是刺杀者之一,但啄啄是必须要相信的。 柳秀在马上用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向前面扑去。 就在他扑出时,两边闪出三条身影,两个是活人,一左一右,封住了柳秀的后路,另一个是一头僵尸。 中土也有一些炼尸的邪修,不过与蒙南尸巫有许多不同之处。后者能见光,能被称为尊者,前者不敢见光。虽是一样的邪恶,后者多以数量取胜,前者往往以质量取胜,炼制与控制方法也不一样。 “啄啄,谁是小武宗,谁是武师,什么级别的武师?”柳秀一边向前扑一边问。 “头顶上与后面左边的是小武宗,后面右边的是大武师,前面是中武师。” 啄啄刚说完,侏儒已经落了下来,柳秀买来的马是良马,但侏儒不但是小武宗,他的指套上还有巨毒,指套深深抓到马头上。马中了毒,轰然倒下,在马未倒下之前,侏儒右拳也落了下来,借助反震的力量,侏儒再次跃起,向柳秀的后心抓去。 妇人忽然奇怪地扭动起来,扭动的身姿十分美妙,但随着她的扭动,她已解开她身上的那条绿色裙带。她持着带尾,用长带向柳秀卷来。 又成了前后夹攻之势。 “小青,替我对付这个矮子,”柳秀听到后面的风声,大喝一声,同时拨出长剑,向妇人的腰带削去。 “那头蛊……”侏儒只好停下,小心地看着小青。 情报上说的很清楚,此子乃是侯国公的义子,五年前去了蒙南,于多个禁地出没,之所以平安无事,原因是此子十分机灵,反应快,侯国公也给了许多底牌,另外他手中还有一只未成年的王蛊与一条蛇。 蛊大约相当于小武宗以上的战力,蛇则比较弱,还有一头可怕的皇蛊,不过那头皇蛊呆在此子气海出不出来。另外便是此子的修为是小武士,但也不能小看,虽然此子天脉受伤,天脉庞大无比,小武士修为,却拥有中位武师的战力。另外,还有一个缺点,心肠比较软。 于是四人合计后,发起了这次埋伏,即便有底牌,也来不及拿出来。 “果然反应快。” 心肠软了,所以侏儒扮成小孩子,让妇人抱着,再向柳秀抛来,只要柳秀稍一迟疑,便只能去冥土。 “二弟,三弟,你们继续,我来缠住这头蛊。” 情报上大体是对的,不过有的细节出现了错误,就是这些细节上的错误,却是致命的。 比如对啄啄的看法,它是出不出来,但相当于一台灵敏无比的雷达,无时无刻不在替柳秀进行精准的导航。 比如说柳秀心肠软,更是错误的看法。柳秀不喜杀人不代表着心肠软,在蒙南,直接死在他手中的便有二十多人,至于间接死在他手中的,不提三场战役,如孟王墓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 还有小青,以及柳秀手中这把剑。 “有香味……”柳秀闻到长带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接着感到有些眩晕。 不是香味,而是一种迷药,柳秀立即怦住呼吸,宝剑继续向长带削去。 “想削断我的腰带?”妇人冷笑,她这根腰带是用一些特殊材料做的,一般宝剑根本削不断,而且对方仅是一名小武士。 一些细节情报的错误,带来了致命性的后果。 柳秀与鲁火长打成平手,那是柳秀才突破到拓脉境的事,后来柳秀与鲁火长一直不分上下,不但柳秀在进步,鲁火长换了柳秀传授的功法与刀法,鲁火长也一直在进步。 本来鲁火长在中位武师中算是佼佼者,现在鲁火长能与许多大武师打一打了,也就是现在柳秀的力量能相当于普通的大武师,当然,随着修为的增长,肉身的力量悬差不大,这种差距也渐渐减小,但在前三境里,柳秀不用任何底牌与其他的东西,便能拉平四个小境界的差距! 况且这不是普通的一削。 柳秀眼下只练了五套剑法,奔腾剑法,梅氏九式,风云十式,大阳剑法,秋风十三式,它们有几个共同点,气象宏大,凌厉,快疾,简练,越简越难练出其精髓。 这一削便是秋风十三式的第二式,折草式,不但快与简,还暗含着九个变化,眼下柳秀只能掌控六个变化,但已经足够了。 还有剑,它也是侯国公给的底牌之一,虽略不如孟天王的那把剑,但也是一等一的上品宝器,否则牛卫将也不会强抢过去用它来杀敌,张卫将则露出一些贪婪的神情。 不过某些安排也没有错,若是给柳秀充足的时间,柳秀还有其他的底牌,如那些宝符,宝符在大安城,只要有钱便能买得到,然而能供低修为的修士激发的宝符,一般人便买不到了,除了宝符,还有几套阵旗,同样可以帮助柳秀避敌或杀敌,那样,柳秀应对起来会更从容。 带在动,剑也在动。 剑与带碰在一起,剑是一等一的剑,力量是几乎相当于普通大武师的力量,长带一下子被柳秀削成两半。 “我的带!” 妇人叫了一声,柳秀是无所谓的态度,用手中的剑当砍柴刀,拨草棍,这是得来容易的结果。普通人要准备一把称手的兵器,是何其的不易。就像这根长带,妇人做了好几次杀人越货的买卖,才凑得足够的财富,央求一名炼器师打造出来的下品宝器。 一下子短了一半,以后许多带招还能使得出来么?再说他们身份不明,想请炼器师更不容易。 机会难得! 柳秀手中的剑招再变,换成风云十式的风过高岗式。 所有剑法都脱胎于斩、架、截、绞、崩、点、挑、拨、挂、劈、刺、撩、扫这十三式基础剑式,也是所有学剑入门时必须学习的剑式,练得越熟越好,但不是完全掌握了十三基础剑式,便会无敌,毕竟它们太过单薄,容易拆破。或如鲁火长之前的滴雨刀法,与后来柳秀传授的暴雨刀法,使出来是两样的效果。 另外便是不能拘束于刀法或剑法,如风云十式,风起晨曦式、云舒碧空式、风卷落叶式、云霞迎日式、风折枯木式、云涌西山式、风过高岗式、云带暴雨式、风冰万国式、云隐夜临式。 一开始招式是轻柔的,这种情况下用了,必然会错过战机。 后面一招比一招凌厉,最后两招杀伤力最强,然而柳秀的修为支撑不起来。 所以柳秀不停地与鲁火长过招,这时用了第七式,它最好是接着第六式应用,能勉强接上折草式,改削为绞为刺。 虽然柳秀修为仍不高,不过他的悟性却很高,还有小智不停地帮助他纠正呢。 这时另外两个人也快要冲上来,有一个人几乎与侏儒相齐,柳秀也不管,手中的剑继续似狂风过高岗一般向妇人绞去。 剑尖光影点点,妇人几乎难辨它位于何处,只好不停地躲闪。 柳秀手中的剑招自然而然地由风过高岗式换成了云带暴雨式,由绞刺变为劈刺,但这一招气象更宏大,也是柳秀能发挥的杀伤力最强的一招。 剑尖如同****一般落在妇人身上,妇人发出一声惨叫,柳秀身体迅速向山道那一边扭过去,正好让过后面的一击。 他这时才看清楚后面的人,除了侏儒外,还有三条人影,追上来的是一个穿着红袍的胖子,后面还有一个穿着褐衣的中年人,长着三角眼,皮肤惨白,似乎许久未见阳光一般,他手中还拿着一个铜铃,大约是控尸的法器,在他的边上则是一头僵尸。 “四妹,”三人看着妇人倒下,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这一叫却是致命的,小青仍是一头未成年的王蛊,不过它已经吞了四头成年的王蛊,虽未成年,但离成年只有一步之遥,潜力也更大。某种程度上,它几乎能与普通的大武宗过过手,至少能相当于中位武宗的水平。 只是柳秀罕见它来杀人,缺少了实战经验,在侏儒严密防范下,它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与侏儒对峙。看到侏儒失神,小青如同闪电一般扑了进去,侏儒想让可让了好几次也未让掉,让小青狠狠地叮在脖子上。 侏儒善用毒,不代表着他肉身能抗毒,中了小青一口,他开始抽搐起来。 “大哥!”褐衣人又叫了起来。 红袍胖子扭过头,柳秀又大叫道:“小青,替我缠住这个胖子。” 小青又飞到胖子面前,四个刺客不是兄妹关系,不过结为了兄妹,侏儒是最厉害的,侏儒都倒在小青口中,况且是胖子,胖子同样如临大敌一般。 柳秀看着余下两人一尸,迅速做出判断。 他将胖子丢给小青,向褐衣人冲来。 褐衣人摇了摇铜铃,但柳秀可不是对付他,眼看僵尸要挡在褐衣人面前,柳秀大叫一声:“小碧,弄死他。” 随着小青的成长,智慧也在增加,眼下能相当于四五岁孩子的水准,小碧要差一点,顶多相当于两三岁的孩子,不过双方签订了契约,简单的指令还是懂的。 小碧从柳秀手腕上激射出去。 “是那条蛇……” 小碧太小了,僵尸也拿小碧没办法,褐衣人只好躲闪。当然,眼下的小碧还不能弄死一名大武师,但柳秀也不指望小碧能杀死褐衣人,他对付的不是褐衣人,而是这具僵尸。 27 刺客(下) 只要褐衣人下达了指令,那怕柳秀将褐衣人杀死了,这头僵尸还会对柳秀发起攻击,它是僵尸,那怕小碧与小青联手,也拿它无辄。被一头僵尸缠上,又不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柳秀会很危险的。 就在褐衣人躲让的时候,柳秀已经转到僵尸的后面,从纳戒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僵尸的背后。 好了,它不能动弹了,柳秀才舒了一口气。 他重新绕过僵尸,持剑向褐衣人发起了进攻。反正胖子被小青缠住了,柳秀索性将褐衣人当成了喂招对象,先是一套秋风十三式,它又有一个名字,叫秋风十三杀,折花式、折草式、折树式、折鱼式、折狐式、折虎式、折雁式、折山式、折水式、折风式、折云式、折天式、折地式。 不管什么天地万物,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我皆能一剑折之。 褐衣人好不容易挺过这杀气凛然的十三式后,柳秀又换成了大阳剑法,它不像秋风十三式那些快疾,但大阳之下,万物皆须臣服,同样的杀气凛然。 其实一对一的情况下,即便褐衣人不出动那头僵尸,柳秀应对起来也很勉强,不过现在他手中有着一把上品宝剑,还有小碧,当柳秀又换成寒气袭人的梅氏九式时,褐衣人已经左绌右支了。 梅氏九式使完,又换成了奔腾剑法,风云十式,甚至柳秀勉强地将风冰万国式、云隐夜临式使了出来。当然,在他手中“风没有寒冰掉万国,夜也没有让云隐天地消失”。 但是五套剑法使下来,柳秀已经渐渐摸清楚褐衣人的一些特征,开始将五套剑法“打乱”,继续向褐衣人发起进攻。褐衣人越来越不敌,一个不小心,让小碧绞住了他的脚踝,褐衣人吓得不敢动弹。 “莫要咬,”柳秀说道,又迅速从纳戒里拿出禁元环,戴在褐衣人的脖子上。 “你知道刺杀一个侯爵是何等罪吗?” 一个公侯若是杀死一个平民百姓,只要能讲出三分道理,顶多罚点金,重点贬个爵位。但一个平民百姓若行刺公侯,不管成不成功,都是死罪,严重者连家人都会受到牵累。 “是谁授使你们来的?” 胖子大喊:“不能说。” 不能说也透露了一个信息,代表四个刺客是知道他身份的。 柳秀从纳戒里拿出一些药材,他罕用毒,不代表着他不会用毒。 开始配一种毒药,一种痒药,但与水牛城他遇到的痒药有许多不同的地方,药性不同,发作症状也不一样,共同之处,便是一旦中了,便会奇痒难耐。 配好后,柳秀将它塞到褐衣人的嘴巴里,褐衣人开始狂笑。 “说。” 褐衣人一咬牙,不一会儿脸面露出青紫色,倒在地上。 “嘴里有毒药?” 死都不肯说,幕后人是谁啊? 柳秀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胖子见势不妙,拨腿就逃,他不逃,还能与小青僵持一番,一逃,后背露了出来,小青一下子叮在他后脖上。 红袍胖子也够种,看到跑不掉了,同样服毒自杀。 ………… 王有钱又去买蜜糕,一会他挎着算盘,一边走一边吃着蜜糕,出了耳岭镇,然后没入边上的山林里。 常婆婆去买肉,买好后,关上了店门,出了耳岭镇,也没入山林里。 李老实说:“诸位,我想起来了,我家里还有事,承蒙多年大伙对我的照顾,余下的肉不要钱,一人一刀。” 今天有事你还卖肉?但不要钱了,大伙很开心,眨眼之间,余下的肉被大家瓜分一空,李老实别着两把杀猪刀出了耳岭镇,没入山林里。 三人聚集,向北狂奔。 若是耳岭镇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惊失色,三人是什么修为? 前面是一条山道,山道不宽,恰好是柳秀要经过的那条道路。 忽然前面冒出一个老道人,他正在拿着针线,慢条丝理地在团扇上绣着花。 ………… 柳秀开始摸尸,不是为财,他想通过四名刺客身上携带的物品,看能不能找出一丝线索。结果什么也没发现,那怕一张金票也未找到。 “难道他们预知会失败?” 柳秀正在思考时,两个山民挑着两担柴从边上冒出来。 他们看到这一幕,丢下柴禾拨腿想逃跑。 “不准跑。”柳秀喝了一声。 两个山民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在哪里。 “这里属不属于利县地界?” “这里属于所山县地界,”一个中年山民答道。 “我是大唐平南县侯,”柳秀拿出印绶给他们看:“他们四人乃是刺杀我的刺客。” 大唐县侯都懂的,二等侯,肯定是“正义”的一方,两个山民神情才稍稍地不紧张。 柳秀想了想,利县边上便是所山县,并且所山县城位于所山县东北方向,也就是离这里比利县县城要近得多,约三十几里路。他从袖里摸了摸,实际是从纳戒里拿出两锭碎银。 “两担柴你们也不要了,替我去县城报官,就说有刺客想刺杀我,说不定前面还会有危险,我得立即离开。你们对县里的官员说,麻烦他们查一查四个刺客的身份,还有这头僵尸,我用符纸定住,最好拿来一些黑火油,将它烧掉,才不会祸害百姓。” “平南侯爷,你为什么不去?”老年山民大着胆子问。 为什么不去? 自己低调地来到柳家庄,当然,为了处理封邑的交接,请来了利县的官员,周围有不少人能听到相关的消息。不过自己离开时,同样是很低调的,居然还是被堵上。 知道自己的身份敢刺杀,又将刺杀的地点有意放在这一带,天知道所山县城里有没有幕后一方的人? “别问那么多,若是有人问你们,你们便说我说的,四人是刺客,不是山匪与邪修,也知道我的身份,专门刺杀我的。” 两个山民听不出来其中的区别,不过换成县里的官员,只要说出来,便能听明白。而且这次柳招未隐瞒,利县的官员已经知道自己在蒙南立的战功,相信所山县的官员同样听到了。 “那好吧。” 柳秀点点头,向东边冲去。 马死了,必须在天黑时得赶到官道,否则说不定还会有危险。不久他又停了下来,前面地上出现三具尸体。 柳秀先来到素色老妪面前,她手中持着一把软剑,柳秀弹了弹剑身,宝器? 后面是一个壮实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把杀猪刀,还是宝器,不过他腰里别着的杀猪刀却是一把普通的杀猪刀。 最后一个是白面胖子,他手中拿着一副算盘,但不是普通的算盘,珠档与盘架不但暗藏着许多机括,连算珠子都绘着大量的元纹。 地面上有着一些战斗痕迹,如那块劈出一道刀痕的山石,显然是壮实汉子刀气激发的产物,还有一株树被削倒了,是老妪软剑造就的结果,以及几块山石上的算珠子,因为力道大,算珠子深深镶入到山石的深处。 “最少是大武宗级别,有可能是小武王。” 柳秀又看着三具死尸,身上有许多小孔。 “凶手用的是针状武器?或是针状暗器?” 但不止这些,边上还有一行用鲜血写的字:小侯爷,前面刺客更强大,我也解决不了,你快点绕道走。 “凶手是帮助自己的?那么这三个人也是刺客?” 柳秀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离开大军,来到普通的民间,能见到几个武王? 自己只是一个初期的中位武士,犯得着用三名小武王来行刺?还不止呢,前面的刺客更强大,难道用大武王来刺杀我? 这是谁在谋害我啊! 由不得柳秀不相信,能将三名小武王击杀,想杀死柳秀不要太轻松,用不着故布迷踪。 “小智,快替我调出大南山的相关地图。” 光幕上出现一张张大南山的地图,柳秀看了一会,将那行字擦去,选择了一个方向,迅速冲了下去。 28 南山七鬼 “石山四凶。”马捕头说道。四人特征太明显了,一个侏儒,一个妇人,余下两人一胖一瘦,以及一头僵尸。但是所山县几个官员都有些茫然,南方的战事已经传到后方,这个新晋侯爷一些消息也传到了后方。 不是说以智慧见长,本身修为很差吗,为什么能杀死四个凶名赫赫的歹人。 继续。 马捕头又察看一会现场,大伙将僵尸处理掉,继续向前走,来到第二现场。 “三人都是小武王。” “马捕头,他们是耳岭镇人,王有财、李老实、常婆婆。”一个巡捕说道,忽然他顿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一桩积案,胡屠夫之死。当时都断定是巧合,李实老是好人有好报。哪里是好人,不过一个是小武王,一个是大武师,一个可能是邪修,一个是莽撞的屠夫,那么李老实便能做一些巧妙的布置,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胡屠夫。 但所山县几个官员脸色更难堪了,居然出动了三名小武王来刺杀。背后的人是谁,肯定不是所山县能招惹起的,不管他是谁,只要这个新晋县侯在他们县出事,几个官员会全部受到牵连。 俞县令立即下令,先派人去路水府禀报,又安排人手去耳岭镇将三户人家封锁起来,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余下的人散开,寻找柳秀的下落。 大伙各自散开。 “马捕头,他们三个是什么人?” 屠夫、小钱庄老板、卖蜜糕的,现在谁相信? 马捕头在回忆,他与王有钱三人未打过交道,毕竟耳岭镇太偏了,但是“善户”,听说过三人的事迹,这些善行现在不会当真了,他在想其他。 三人全是外乡人,来到耳岭镇以后的便不能算。 马捕头回忆许久,说:“会不会是狂算子、辣手屠夫与甜妇人?” 狂算子以前是垄源道开原府龙家一个旁支的账房,据说颇有修炼天赋。那肯定是了,都这样偷偷摸摸地修炼到小武王,天赋岂会差?但修炼前期所需资源不多,到了后期则需要大量资源,若是像柳秀这样,等于每天晚上都会烧掉好几亩地。 狂算子想投奔官府或从军效力,用此来换取一些修炼资源,不过他与龙家有合约在身,只要龙家是占着理的,官府岂敢得罪龙家? 不能从龙家脱身,只好贪污了。 账目不对,渐渐被龙家察觉,判了五年矿刑。正常情况下,五年的矿刑,加上激怒了龙家人,等于是判了死刑。没想到五年后,他居然活了下来。 回到故里,他发现在龙家迫害下,妻儿无一存活,怎么死的,谁也搞不清楚。随后狂算子消失不见,几年后再度出来,一夜之间,将龙家这支支脉一百余口人全部杀死。 前面的不大好说,狂算子能有后来的进步,多少也与龙家载培有关,就得遵守合约了。后面的,龙家做得太过份了。但不管怎么说,狂算子也不能将所有人全杀死,况且沾到了龙家的腥气。 官府大肆追捕,但怎么也找不到,有人怀疑狂算子逃到了大南山。大南山太大了,不要说龙家与开原府,只要躲藏在大南山,自己小心一点,朝廷也无奈也。 狂算子杀了龙家那一支支脉,第三年王有钱出现在耳岭镇。时间上正好对上,验证也不难,将他的人头割下,用灰石粉装入木盒,请人辨认,便知是不是狂算子。 辣手屠夫来历略有些神秘。 他是凤来府的人,是一个屠户子弟,乡里有一个秦姓豪强,十分贪婪,四十几年前,秦家借助那年的旱灾放高利贷,将他父母活活逼死,至于辣手屠夫本人则消失不见。 十六年前,辣手屠夫再次出现,因为他们哪里比较偏僻,他光天化日之下,公开地杀入到秦家,不但将秦家满门全部杀了,还勒迫邻居用车子将秦家满门的尸体拉到野冈上喂野狗。 凤来府官府大怒,但他们哪里离大南山更近,官捕衙役未至,人家早逃到了大南山。至于中间消失的二十多年时光是去了哪儿,又跟谁学的武艺,凤来府一直没有查清楚。 甜妇人情况也类似。 早先这个女子嫁给了常家的长子,应当是一个贤惠的妇人,没想到几年后,丈夫忽然暴病而亡。雪上加霜的是,两年后,她两个儿子又溺水而亡。丈夫死儿子又死,常家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说法。 甜妇人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只有在祭日节,她才出来,在丈夫坟前送上一壶浊酒,在儿子坟前送上两碗儿子最爱吃的,她亲手做的蜜糕。 几十年后,她从一个俏丽的妇人变成了一个老妪,娘家几个至亲的人也一一去世,忽然一天,她持着血淋淋的长剑,全身披孝从常家走出来,在丈夫与儿子坟前哭了许久,随后消失。 有胆大的人跑到常家,看到常家满门老小有的被毒死,有的被剑刺死,无一存活。 后来传出一种说法,甜妇人的丈夫不是暴病而亡,儿子也不是溺死,而是在常家争权夺利过程中,被其族人活活害死。甜妇人学艺而成,替丈夫与儿子报仇,报仇后,躲入大南山。但是她呆在常家整天不出来,又是谁传授她武艺的?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查清楚。 常婆婆是甜妇人能基本确认,时间线能对上,姓常,她自己说安内道有两个儿子,以及蜜糕。 “是谁在帮助平南侯?”俞县令又问。 第一处战场基本能确认,没有其他人相助,全是柳秀一人一剑一蛊,将对手打败的,而且马捕头根据现场的痕迹,将整个打斗过程差不多摸拟出来。同时马捕头还大约的估量出柳秀与两个小伙伴的战力,消息说柳秀可能是一个小武士,但也未必,大约现在已经突破为中位武士。 其战力也不能当成武士看,至少能相当于稍差的大武师,别管跨了多少级,现场是能说话的。 那头王蛊是未成年,若是成年,不是小武宗,大武宗对付起来说不定都会有些吃力,但其战力能相当于一个稍弱的中位武宗,至少能与很强的小武宗比拟。 以及那条让人容易忽视的小蛇,也差不多能与中位武师相提并论。 加上石山四凶略有些轻视,想四面伏击,让柳秀无处可逃,反被柳秀逐一击破。 不过凭借这两个小伙伴,还远不是一个小武王的对手。 再说三人皆死在针状武器之下,这一条也与柳秀没有多大的关系。 “难道是柳总督派了人暗中保护?”马捕头不确定地说。 所以这案子让所山县几个官员头皮子发麻,谁在对付柳秀?只有三个势力,一是一些与吕家亲近的世家,他们不敢报复柳招,于是拿柳秀泄愤。但在前面动手,用意太明显了,故意拖到临近大南山动手。也不用他们动手,大南山潜伏着许多歹徒凶人,花点钱收买下来便可以了,官府都找不到他们出手的证据。 二是李怀忠的人,在柳秀带领下,后期唐军数番大捷,柳招的脸面与地位全部能得到确保,可能引起李怀忠的愤怒,他的人来到大南山,做了一些提前的安排。 三是柳招,杀死柳秀,载赃嫁祸给李怀忠,这种可能很小,但不是没有。 无论是那一方出的手,皆不是所山县几个官员能得罪起的。 会不会是柳招派出来的人? 若不是,会是那一方的人。李怀忠肯定不会派人暗中保护,至于侯国公,侯国公活着,会有许多人卖他的面子。但现在侯国公死了,不能说一点面子也没有,小的忙会有人相助,大忙休想有人出手。 若是,与柳招就没有关系了。那么柳招又为什么会派人暗中保护,一定听到了一些风声。这是暗中保护的,那与世家又没有太大关系了,唯一的嫌疑就是……想到这里,几个官员小腿又直哆嗦。 就在这时,一个巡捕跑了过来:“各位大人,前面有情况。” 大伙跟着他进入一处密林。 前面真的有情况,一片狼籍,地下还躺着两具尸体。 “赤面鬼,狐面鬼,”马捕头辨认一会说道。 “南山七鬼?”俞县令问。 “不错,是南山七鬼中的两鬼。”马捕头一边回答一边察看四周的情况。 看了好一会他才说道:“这个人多半知道平南侯不易杀,不但买通了石山四凶狂算子等人,还买通了南山七鬼。但没有想到平南侯身边还有一个厉害的人在保护,县令大人,你看。” 俞县令也在观看着打斗现场,马捕头继续说道:“此人不是大武王级别,或者说仅能相当于稍弱的大武王,无法将南山七鬼击杀。但此人既然用了针状武器,一定掌握了一些极其阴柔的功法,身法也好,缠斗了好一会,居然让他将两鬼杀死,不过终不敌七鬼,自己也受了伤。” 他指着几滴血迹说道:“这多半是他受伤留下的血迹,然后向东北方向逃走。奇怪的是余下五鬼也未追,反向西北方向而去,难道平南侯向西北方向逃去?” 南山七鬼虽厉害,但没有有意隐饰,总能看出来一些痕迹。 “柳总督只派了一个人保护平南侯?” “谁知道呢,县令大人,不要想那么多,我们赶紧再派人向路水府求救吧,这已远超我们所山县的力量。” 三处刺客,一处比一处厉害,特别是南山七鬼,全是清一色的武王境界。不要以为武王能有多少,整个大南山虽然潜伏着无数歹人,但真正武王级别的凶徒也没有几个。 “是,是,”手笔太大了,以至俞县令也有些六神无主,唯唯喏喏道。 29 止回谷 柳秀一招折山式,将眼前的人杀死,小青与小碧也联手解决了其他五个人。 “是什么人对我起了这样的歹心,如此大手笔?” 实际躲进大南山之些罪犯也不是混乱无秩序的,只是以柳秀或俞县令这样的层次,听不到相关的风声。中年人只请了三拨人,所谓的石山四凶与狂算子是一拨人,或者说,石山四凶是狂算子三人的下属,不但石山四凶,还有其他的一些人,被狂算子、辣手屠夫、甜妇人用了一些狠毒的手法控制住。 平时三人低调装好人,实际那是一个身份的掩饰。 特别是王有钱的那个小钱庄,不要以为只是一个小买卖,人家不开张罢了,一开张便是无本的大生意。 这次行动,原本狂算子他们只准备动用石山四凶,但听到他们失败后,来不及调动其他的手下,三人只好亲自出面。 他们这一组人马,随着所山县对他们住所进行搜查,真相不久便会揭晓。 除了他们这一伙,还有两伙人马,如南山七鬼,他们才是大南山这些逃犯的王者。一声号令下达,许多潜伏在大南山的人纷纷配合。 于是柳秀逃进大南山后,前后遇到了三匹人马的拦截。 柳秀发了一下呆。 虽说进入山区,能发挥出他的一些优势,但这里不是雾山,而是大南山,是人家的主场。 这种情况下,什么道路也不敢走了。 忽然啄啄急促地说道:“小主人,后面有四个人追来了,都是武王。” 四个武王来追我? 柳秀顾不了其他,掏出一张神行符贴在腿上,拨腿往下逃去。 牛二是大南山南麓的一个猎户。 他前面有三头羚鹿在吃草,一公一母一小,他盯着是那头长角的公鹿。 鹿肉能吃,鹿角与公羚鹿的血能卖大价钱,成功了,他们一家老小两三个月衣食都有了下落。 羚鹿一家未能察觉危险,离他越来越近,渐渐到达射程范围,牛二小心地将弓拉开,一箭射去,公鹿应声倒下,余下两头鹿匆忙逃走。 母鹿与小鹿价值不大,要的是这头公鹿,他正要站起来,准备将这头公鹿扛回去,忽然远处一个人向他这边飞快地跑来。 “如此快,武宗,武王?” 这是大南山,不是开玩笑的地方,牛二吓得又重新趴了回去。 柳秀看到他了,啄啄说后面四人越追越近了,也没有心思管他,飞快地从死鹿边上掠走。 牛二趴了一会,以为差不多了,他准备站起来,又看到远处四条人影以更快的速度扑来,他又吓得趴了回去。四人同样未管他,只有一个紫袍大汉向牛二这边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在这头死鹿上狠踩了一脚,羚鹿几乎被踩成了肉糜。 牛二看着这一幕,敢怒不敢言。 过了许久,他又准备站起来,鹿肉与鹿血别想了,但鹿角还能卖不少钱。结果他又看到五条身影飞速地扑过来,怎么办,继续趴呗。 “只好进止回谷了。” 在蒙南,他去过多个禁地。 雾山称为禁地,是因为有许多强大的蛮兽妖兽,万巫公墓则是各种机关布置与一些强大的生灵,虫谷故名思义,有许多毒虫,窟浪古林是暗无天日的环境以及一些阴祟物,迷雾林是容易迷失方向,巴蛇岭是有许多蛇,包括许多毒蛇,让人防不胜防,雷霆峡是雷多,若不注意,便会被雷劈,但最诡异的也是离落花城最近的,便是玄昆池。 止回谷则是放大版玄昆池。 止回,有来无回,又名冥土通道,据传有几条通向冥土的道路,准确地说,是诡异,不可能通向冥土的,那样,不仅大南山,人间也乱套了。 玄昆池可不是一个小池子,止回谷也不止一个山谷那么简单。 柳秀大口地喘着粗气。 修为巨大的悬差,不是一张宝符能抹平的。为了不让后面的敌人追上,柳秀已经服下好几粒爆元丹,还好,前面便是止回谷。 柳秀一头冲了进去,开始便迎来惊喜,折叠沙墙。 一块小沙地地形,有许多高矮不平的沙丘,一些沙山与峭壁,山风从谷口吹进来,不停地有细沙在飞扬,但没有这么简单,因为这里的空间是混乱的。 多数呈九十度角向上,有的平行,有的呈三十度角,有的甚至呈一百多度角。但这片小沙地又不是平整的,即便不顾视觉的作用,一直往前走,明明前面是悬崖峭壁,实际它是平的,明明前面是平的,弄不好一走踩上去,便会掉到几十丈的悬崖下。 不仅是视觉错觉带来的伤害,还有一些很危险的东西…… “啄啄,替我感受着地形的变化,若有断崖,立即向我示警。” “好的,小主人,这里有许多巨虫。” “是一种古怪的沙虫,你能不能震慑住它们?” 啄啄感受了一会说:“能,小主人,最好躲开它们。” “也行,它们来了,你也向我示警。” 奔了几百步,柳秀扭过头,到了这里,即便武王也快不起来,他看着后面四个人:“南山四君子?” 虽然离开大唐已经有五年多时间,类似石山四凶之类的人物,柳秀不清楚,不过大南山一些有名的歹人,他还知道一些的,不但他,许多人都知道,因为他们皆在大唐通缉悬赏榜上。如后面的南山四君子,以及他未看到的一场战斗里的南山七鬼,皆是躲藏在大南山凶名赫郝的“大人物”。 这些人不但上了悬赏榜,大唐全国各府也有相关的海捕文书与海捕画像,所以柳秀一下子认了出来。 “南山四君子,我与你们素无仇怨,为何追杀我?若是贪图赏钱,别人出多少钱,我付双倍给你们。”柳秀大声说道。 “小子,少废话,乖乖站在哪里不动,我们给你一个痛快,不然等我们追上,会叫你生不如死。”“松君子”喝道。 “难道你们明为散修,实际被某个权贵控制了?”柳秀试探性地问。 四个人未理睬他,继续往上走。 他们没有啄啄相助,但到了武王级别,感官同样十分惊人,追上来的速度并不慢。 继续逃吧。 柳秀一边逃,他眼前一边浮现着南山学院关于止回谷的各种记载。 折叠沙墙很危险,但前面会更危险,若是没有啄啄相助,他绝对是不敢进来的。 “小主人,前面有五条虫子来了。” “右边是什么情况?” “右边比较平坦,能走。” “左边呢?” “左边有一道断崖,约有十几丈高,但略有些坡度。” “离我有多远?” “两百余丈。” “虫子多会能到达?” “小半盏时间。” “三十呼吸时间再叫我。” 柳秀站在哪里不动。 “那小子为何不逃了?”“兰仙子”问。 这是中年人请的第三批人,因为四人喜欢附庸风雅,有人戏称他们为松君子,竹君子,菊君子,兰仙子,名号虽好听,但四人皆是心狠手辣之辈,手上沾满了无数条人命。 “莫管,”竹君子说道。 五人越来越近,啄啄说:“小主人,快来了。” 柳秀连忙向左边跑去,左边有一个向上的斜坡,这是视觉上的斜坡,实际中间有一个断崖……或者说向下的坡度略有点大的斜坡,有啄啄的提醒,柳秀做了准备,抱头滚了下去。 明明在向下滚,但从视觉的角度去看,柳秀是在向上滚,滚到坡底,视觉角度却是滚到了坡顶。更古怪的是,明明站在坡底,但站在视觉角度,他确实就是站在坡顶上,同时站的高看的远。 这是局部的,放大到整个折叠沙墙,因为整个空间杂乱无章地扭曲,更会让人看得头晕脑胀。 “撞上了……” 30 死亡巨林 五条沙虫冒出来,类似放大上万倍的沙蚕,长达数丈,全身长着许多有毒的毛刺,有着一张巨大的嘴巴,嘴巴里还有一条让人恶心的口器。 “铁皮沙虫。” 看到它们的样子,柳秀便想到它们的名字,南山学院也有着相关的记录。 成年虫强的战力能相当于大武宗,弱的仅能相当于普通武师,强弱得看各自进化情况了。与南山四君子相比,铁皮沙虫战斗力不算强大,不过它们有一个厉害之处,便是它们的皮肤,坚韧无比,很难杀死。 有人取其皮肤,经过一些处理,便能制出优良的软甲,故一张成年铁皮沙虫的皮肤往往能价值千金。 不但止回谷的折叠沙墙有,西疆一些地方也有。 因为难杀死,又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虽然五条铁皮沙虫不能拿南山四君子如何,但足够让他们折腾一会了。 “不是邪修,正统的煞修,还组成了战阵。”柳秀讶然道。 如此强大的组合,即便牛卫将来了,也不是其对手,犯得着对付自己一个小武士吗。在四人配合下,很快一头沙虫被他们杀死,而且四人有意地将战场引过来。 柳秀准备走,别看相隔了两百丈,对于对方来说,两百丈算是很远吗,一旦相隔二三十丈时,柳秀想逃也逃不掉。 “小主人,莫用慌,又来了许多虫子。” 二十多条铁皮沙虫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这是它难杀的第二个地方,这种沙虫有一定的组织性,喜欢围猎,若是遇到大群的沙虫,比如眼下,即便武王也会头痛。若真放在西疆的那些沙漠上又要好一点,打不过逃就是了,不管什么沙虫也休想能拦住一个武王的逃跑。 但在这里,环境如此地复杂,即便是武王也难以顺利地摆脱一群土著。 柳秀放下背囊,实际是做一个样子的,也不想进一步刺激这个所谓的四君子,手伸进背囊,然后从纳戒里拿出一些水与吃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 “真厉害。” 尽管被如此多的铁皮沙虫攻击,又被四人联手杀死了两条沙虫。但柳秀也不担心,纵是武王,如此消耗下去,元气也有消耗一空的时候。忽然他又看到五个人“走上来”,越来越近。 “似乎是南山七鬼。” 为什么只来了五个人,人家也未必全部会来,让柳秀注意的是五个人中的青面鬼似乎用手指着他,然后五人迅速向他扑来。不用说,他们也是围剿自己的人。 柳秀调头就跑,天色临近黄昏。 若是从外面兜,止回谷面积似乎并不大,不过几十里方圆,但进了止回谷,就不是几十里了,从中间穿插……根本插不过去,中间是冥土通道,真正的有进无出。若是从边缘地带兜,据说得兜上几个月,才能兜得完,可在这里,有多少人能做到兜上几个月还不会出事的。有点类似于小世界,南山学院便有三个小世界,但又不似是小世界,小世界是封闭的空间,止回谷与外界却似乎有着联系。 柳秀回过头,实行不是向上,而是向前,在视觉上他却是一直向上走,越到上面,视觉效果越好,只要站在制高点上,便能看到身后的事物。 “居然又来了好几十人。” 柳秀数了数,足足有七十一个人,但他们没有柳秀如此顺利了,不但空间在扭曲,还有许多铁皮沙虫躲在沙地下面,来无影,去无踪,时不时来上一口,南山七鬼的五鬼与南山四君子皆没有出事,不过他们已经死了两名手下。 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柳秀的眼睛却睐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有一个人牵着两只白毛细犬,它们是一种很有名气的猎犬,叫新山犬,有它们在,无论他逃到哪里,这些人都能找得到。 “想让我死吧,那我们走着瞧。” 柳秀加快了步伐,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他终于走到了沙墙的尽头。 “啄啄,我睡一会,敌人离我三百丈时,立即叫醒我。” 敌人比他想的要来得迟,直到四更时分,啄啄才将他叫醒。 “走,”柳秀向前跨去。 “此子进入了死亡巨林,”有人面带惧色地说。 “那也要追,”黑面鬼沉声说:“别以为路水府官兵是吃素的。” 以前官兵巡捕拿他们无辄,不是他们神通广大,而是大南山太大,官府里也有极少数败类被他们收买,只要有心躲藏,根本找不到。 这次动静这么大,一定会惊动路水府的官员,路水府同样驻扎着一万兵马。 也不用一卫人马,派上两三毅官兵,顺着线索找过来,面对正规的军队,无论南山四君子,或是南山七鬼,只有逃跑的份。 一旦完不成任务,想想那个可怕的中年男子,会不会饶过他们? 还有那个老道是什么人? 这件事是不能想的,越想,纵然是南山七鬼与南山四君子,也会感到害怕。 “啄啄,感觉如何?” “小主人,我有点被压制。” “越往前压制的越厉害,替我打起精神,前面很危险。”柳秀抬起头,望着夜空。 夜空里一轮明月,又大又圆,但几乎看不见。周围皆是茫茫的草林,据说它们皆是普通的草或树,然而只要有外界的生灵进入到这里,都会被无穷的缩小。因此,那怕一株普通的野草,到了这里,看上去似乎都有数丈高,越往前走,外界生灵会被压缩得越厉害,最后一株普通的野草能被放大到数十丈高。 身后传来几声新山犬的叫声,柳秀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危机出现,两只巨物扑了过来,它们是两只普通的螳螂,但现在变成了一两丈大。不过到了这里,啄啄虽然被压制,依然还有些震慑力,似乎感到强大同类的气息,两只螳螂又扭头逃掉了。 “啄啄,若是有虫鸟类生灵来了,提前对我说一声。” 半个时辰后,柳秀听到后面传来几声惨叫声。 进入到这里,不但外界生灵被缩小,修为也被压制,不仅如此,空间依然在扭曲,明明看到前面十丈外有一只巨虫,实际可能它在百丈外,也有可能只在一丈外,离得越远越安全,若是缩近,那就可怕了,看上去很远,实际一点也不远,未等反应过来,巨虫便扑到眼前。 想指望死亡巨林将追兵杀死,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敌人中至少有九位武王,其中还有五个中位武王。但修为差的,反应迟钝的,可能再也回不去。 天亮了,天亮也危险。 “小主人,来了七八只鸟。” 柳秀迅速钻入一片巨叶下。 一株普通的小草都变得有数丈高了,况且是鸟类,八只“巨鸟”从他头顶上飞过,几乎遮天蔽日一般。 正好是拉开距离的时侯,柳秀迅速向前奔去,不一会儿便听到身后隐隐的惨叫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到了这里修为被压制,武王终是武王,八只巨鸟只有三只飞了起来,但两只巨鸟嘴里叼着两个“小小人”,眨眼之间成了它们的食物。 死亡巨林还不算危险……柳秀继续埋头向前奔,忽然他停下脚步。 “你是什么人?”前面有四个少年,一个少女,其中一个少年警惕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南山学院的学子,”那个少年傲气地答道。 “南山学院学子,怎么到了这里?” “我们要采月光草,”少女说道。 “月光草?”柳秀忽然想起来了:“你们不要命了,不但进入止回谷,还要去晨昏线?” “大叔,你是什么人哪,为何管我们?” 追兵应当还有一段距离,柳秀又假假地从背囊里掏出他的侯印与授书。 “平南县侯?你是外戚或是宗室,也不是啊,我从未见过你。” 县侯是封邑侯,只有三种人才能得到,一是比较尊贵的外戚,二是皇家宗室子弟,三是立功的嘉奖,虽然这些年唐皇好武,封爵略有些烂,但不立下大功,休想能授予一个二等候。但柳秀的气息并不强,气息不强,也不可能立下大功,更不要说战功。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柳秀说:“你们想采月光草,家中有老人?” 月光草与雷浆果性质差不多,主要是起增年益寿的作用,它比白云山冰莲效果要略差一点,但远胜于雷浆果。不过只要有钱,雷浆果是能买到的,那怕是蒙南野生的雷浆果,至于月光草与冰莲,即便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这个月光草对自己似乎仍有一些作用,柳秀在脑海里推演着一副药方。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稍后说,我先带你们看一些人。”柳秀向前瞅了瞅,前面的草地略有些稀疏,后面便是一块巨山,有可能不是山,只是一块巨石,他们被缩小了,巨石便成了巨山。 至少人家是大唐的二等侯,还是因战功打出来的二等侯,几个少年也相信了,跟着他往前走,然后攀向巨山。 “你是不是外戚?” “看不到吗?”柳秀将授书拿给他们看。 “南方的战功?甬罗王捉住了吗?”几个少年好奇地问。 “你们出去便知道了……伏下,”柳秀拉着几人伏在一片阔叶下,前面刚伏好,后面又是一群巨鸟飞过。 “好险,”阔脸少年说道。 “你们怎么敢进来的?” “我有它们,”少女得意洋洋地从囊间拿出一大叠宝符。 原来是这个倚仗,几人来到山顶,这里视野比较开阔,加上下面的草木也比较稀疏,能看到南山四君子南山四君子等人,柳秀说道:“这些人认识乎?” “大南山的邪修?” “算是吧,南山四君子有没有听说过?南山七鬼有没有听说过?” 少女摇头,到是另外一个高个子少年想了起来:“是他们?” “正是,我是被他们追杀进来的,虽然你们与他们无关,但撞上了,必然连你们也会杀,想要活命,跟在我后面。” 少女问少年:“张立德,南山四君子、南山七鬼是什么人?” “武王级邪修,大唐悬赏榜单上的凶徒。” 31 好大的雨 武王级邪修,还是上了大唐悬赏榜的歹人,几个少年都开始有些害怕。 “知道怕了吧,快跟我逃。”柳秀带着他们向前逃,一边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严武,”阔脸少年说道,他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别看他岁数不大,啄啄告诉柳秀,这个叫严武的少年已经是一名大武师。当然,能进入南山学院的学子,资质皆不会差,更不乏妖孽存在。其他几人岁数相仿佛,但不是中位武师,便是小武师,连这个少女同样也是一名小武师。 “我叫赵胜,”瘦削的少年说道。 “我叫张立德,”高个少年说道。 “我叫朱子栻,”矮个清秀少年说道。 “我是关九小娘子。”少女说道。 “关九小娘子,你是关家的人?” 大唐除了五个顶尖世家外,还有十几个一品世家,包括大安城的关家、君家。关家入世最深,与皇室纠缠也比较多。前前任唐国皇帝唐庄宗,也就是当今唐皇的伯父,他的皇后便是关家女,唐庄宗比较昏庸,关皇后欲做女帝,将其毒死,随后当今唐皇发动政变,将关皇后与其女全部处死。 柳秀却相信另外一种说法,唐庄宗是正常死亡,但那时当今唐皇便有了野心,伯父的死,给他找到发动政变的理由。 有一个证据,若是关皇后将唐庄宗毒死,会牵连许多人,然而事后,只杀死了关皇后母女以及几个女官,以及传闻中关皇后的姘头。前任皇帝唐平宗仍按皇后礼,将关皇后下葬。 几年后,当今唐皇又将他的亲生姑姑绞杀,逼其生父唐平宗主动退位。 当今太子第一任太子妃也是关家女,太子的生母是灵商府柳家的人,灵商柳家同样是一个一品世家。 大约不满李怀忠对太子的打压,关家与柳家开始联手反扑,然而两家低估了当今唐皇的自私,他不想儿子羽翼丰满,有意偏袒李怀忠。最后结果无疑李怀忠大获全胜,太子为了自保,只好与关氏和离,关氏不得不削发为尼,郁郁而终,李怀忠乘机扩大战果,处死了许多关家与柳家的人。 再到太子的次妃君氏,君家也不简单,让李怀忠如鲠在喉,正好君氏的姐夫刘子绩与君氏的姐姐不和,刘子绩状告岳父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经过审讯,证明刘子绩是与妻族不和,故意诬告,然而经李怀忠再三搅和,君家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若大的君家几乎废掉了大半。 柳家废掉,关家废掉,君家废掉,儿子也快吓傻了,一个吓傻了的又没有外援可倚的儿子能让唐皇安下心了,于是唐皇暗中示意,到此为止吧,李怀忠这才停息。 几年前,唐皇又假假地做样子,将他姨母的孙女,正在南山学院学习的张家女嫁给了太子,随后柳秀去了蒙南,据大哥李平的说法,这几年来,这个太子没有废掉也等于废掉了,整成了一个窝囊废。也因为这个原因,李怀忠与世家开始对立起来。 相比于君家的遭遇,关家要稍稍好一点,仍有不少人担任着唐国的高官。 若是关家女,带着这么多宝符到也正常。 “是啊。” “若是关家,想要得到月光草不难吧。” 以关家的力量,不要说月光草,就是冰莲也能得到。 “那是家里人得到的,与我亲手采的会一样吗?” 懂了,大约这个小姑娘与关家某个长者很亲近,于是胡乱来,从家里拿来大量宝符,带着四个南山学院仰慕她的学子,来到了止回谷。 “你们知道止回谷有多危险吗?这才是死亡巨林,前面的迷离蜃塘更危险,晨昏线更是临近冥土通道。就是死亡巨林,眼下才是一个开始,越往前去越是危险。” 越往前,压缩得越小,意味着虫鸟之类的生灵更加巨大,不但如此,连修为也会进一步压缩。 到时候,即便带来一万张宝符也不起作用。 况且看看五个少年的模样,才走到这里,几乎所有人衣衫皆是褴褛不堪,肯定是吃了许多苦头。 “你不是也进来了?”关九小娘子不服气地说。 “你以为我想进来啊,我是被刺客逼进来的。” “你是二等侯唉。” “二等侯又如何,这里是什么地方?” “止回谷。” “止回谷外面呢?” “大南山。” “在大南山,管你是什么二等侯,只要有足够的理由,这些人便敢动手。” “南山学院也挨着大南山。” “那是在京都脚下,当然太平了,也不过就是那段大南山要太平一点,余下的都不太平,甚至有人都敢在官道上动手。你们跟在我后面,听我的指示,或许能活命。”柳秀说完,带头向前大步走去。 走了一会,这些草林越来越高,忽然啄啄说:“小主人,前面有大群蚂蚁。” 到了这里,那怕一只蚂蚁也会变得可怕,就不要说一大群了,柳秀问:“在什么方位?” 一主一仆说了几句,柳秀带着五个少年,按照啄啄的指引,正好从蚁群前面穿过。 “好多巨蚁,”关九小娘子脸都吓白了,左方有成千上万只蚂蚁正在行过来,若是正常的蚂蚁也不大恐怖,关键在这里,这些蚂蚁被放大了数万倍,又是如此之多,即便柳秀看到了也感到头皮子发麻。 “它们是嗜血的刀蚁,快点走,”柳秀喝了一声。 六人飞快地向前跑着,不一会儿,便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声。 “居然已经快追上来。” 有这群刀蚁在后面挡着,并且刀蚁还向他们发起了攻击,能拖延好一会了。不过柳秀担忧地看了看天空,不仅是追兵,还有天气。 一行人越走越深,也越来越恐怖,随便冒出来一只虫子,便会有十几丈大小,还有天空飞舞的一些蝶蛾,巨大的身影似乎能蔽住太阳。柳秀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快跟我来,”柳秀带着五个少年来到一片很大的阔叶下:“站在这片高处勿要动。” 他话刚落音,雨点轰隆隆地落下来,这场雨究竟是大还是小,无从判断,但在这里,这些雨珠变得十分可怕,最小的一滴雨珠也有数丈大小,可想它若砸在人身上,会产生多大的力量?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也产生了许多水流,但在六人眼里,不是水流,而是亿万道奔腾的江河。 “那些人会不会追过来?”朱子栻担心地问。 “不会,武王也许能扛得住,那两只新山犬扛不着,”柳秀顿了一顿,这个朱子栻略有抱怨的意思,表面上看起来,若不是自己,便没有这群可怕的追兵,柳秀顺便说了一句:“若不是那两只新山犬,我早劝你们回去了,而不是让你们跟着我。” 这两只狗比武王还要讨厌,若不是它们,只要柳秀钻到了这片时空混乱的巨林,上哪儿找到他?现在也一样,没有新山犬的帮助,不管什么君子什么鬼,也不可能冒着危险来找他们。 正说着,大片积水从叶片上倾倒下来,顷刻之间化成一道巨大的瀑布,雷鸣一般地落在地面上。 朱子栻闭上了嘴巴,那怕后面有危险,这个样子,如何能往前走。 其实不要紧的,真追上来,到了一定的距离,啄啄会示警的。 “吃点东西吧,”柳秀从腰囊里拿出一些干粮,几个少年遇到他之前,可能也遇到了战斗,于是除了手中的兵器外,只剩下关九小娘子那些宝符了。几个少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傍晚,雨住。 “我们立即走。” 柳秀带着他们继续向前跑,一直到二更时分,柳秀找了一根枯死的干草,但现在不是草,而是一棵巨大无比的草树,他用剑挖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关九小娘子问。 “这里有一个食物链,一部分是吸吮草汁、花粉,或直接以草叶、草茎为食物的生灵,如一些虫类、蝶类、蜂类,还有一部分是以其他生灵为食物的生灵,包括一些大型虫类、鸟类,而且有生机的巨草必然会有草汁,所以只能选择一株枯草,才能作为安全的营地。” “在这里休息?” “勿用担心,若是武王能扛得住,但不是武王,而是那两头新山犬能不能扛得住。不休息,你我皆会吃不消,一旦精力跟不上来,越往前去便会越危险。” 至于身后的追兵,慢慢追吧。 “你是什么修为啊?”关九小娘子又好奇地问。 明明感到柳秀的修为不太高,但修为不高,如何能立下战功,这是二等侯的战功,可想战功得有多大,还有,一路上,只要前面有危险,柳秀立即带着他们避开,化险为夷,没有修为,如何有如此惊人的感官? “勿管,全部进去。” “后面的人……”严武迟疑地说。 “我还会害你们?要知道我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杀死的人。” 大伙钻进这个树洞,柳秀又在洞口插上阵旗。这个懂,赵胜讶然地说:“小隐匿阵阵旗?” “休息,”柳秀喝了一声,带头倒下开始睡觉。 四更时分,啄啄将柳秀叫醒:“小主人,有四个人来了,全是武王。” 柳秀一骨碌爬了起来:“离这里有多远。” “不足五百丈。”再远,便超出啄啄的能力了。 “有没有发现我们?” “没有,但他们正向这边走来。” 几杆阵旗是瞒不了武王法眼的,那得赶紧逃了,但柳秀看着五个少年,几个少年睡得正香,他不由地皱起眉头。 32 蜂群 柳秀从关九小娘子开始,她是几个少年的头。他伸出手,将她的嘴巴捂上,有点不礼貌,但不得不这样做。在这里,修为渐渐被压制,感官也被压制,包括气息的判断,听觉,视觉,不过终是武王,隔得不远,稍微的大声,敌人就会听见。 几百丈的距离,对于武王来说,还算远吗? 关九小娘子惊醒,愤怒地看着她。 “敌人来了,只有四百余丈,我们立即走,尽量不要发出声响。”柳秀迅速解释道。 生命面前谈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了,关九小娘子点点头。 柳秀如法炮制,将余下四个少年一起叫醒。 几人悄无声息的滑下草洞,向另一个方向逃去。幸好动作快,最近的时候,双方只隔了一百余丈的距离。但睡了三四个时辰还是有好处的,五个少年精神气一起恢复过来。 六人不停地向前跑,到了下午,柳秀眉头越拧越紧。按照道理,越往深处去越是容易甩脱敌人,毕竟越是深处越是凶险,这些人手里不可能拥有一只皇蛊,然而从四更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有好几次让敌人追了上来,有一次差一点没有将追兵甩脱。 这便有些不对了。 “小主人,前面有许多蜂子。” “多少?” “几千只。” 也不用问了,六人已经看到了。 “螟蛉蜂?” 它是一种小型的蜂类,但它不是吃素的,而是荤食动物,不但如此,它们攻击性极强。若是空间正常也不用怕,关键现在空间极不正常,即便很小的蜂种,一个个也如同庞然大物一般。 柳秀继续向前方看去,看到一个小山般大的蜂巢,挂着一颗“参天灌木”下面,蜂巢上趴满了密密麻麻的螟蛉蜂。 他忽然想出一个主意。 “关九小娘子,将隐息符拿出来。” 关九小娘子拿出几十张隐息符,柳秀嘴角抽了抽,果然是关家! “一人激发两张,前面贴一张,后面贴一张,小心地穿过去。” 大家贴着隐息符,在柳秀带领下,小心地穿过这片蜂群活动的范围。 “你们先走,我马上跟过来。” 到了这里,几个少年也失去主张了,也没多想,一个个往往埋头奔。柳秀看向手中的纳戒,纳戒里除了大量修炼资源,还有其他一些似乎用不上的东西,比如禁元环,还有弩炮、弹车、元射枪各一辆,是柳秀在清水城趁着大伙全部攻进城中,收入纳戒的,也未必用不上。 柳秀将元射枪拿了出来,又拿出几颗爆元弹,装上元石,对准蜂巢,连续地射出三颗爆元弹,迅速将元射枪放回纳戒,调头狂奔。 “刚才是什么声音?”张立德问。 “不用管,继续跑。” 柳秀带着他们跑了好一会,来到一处高地上,向上瞅了瞅,指着一颗高大的草树说:“我们爬上去。” “不好爬。”朱子栻说道。 到了这里,那怕一株普通的野草也有数尺围宽,至于柳秀选择的草树更达到了数丈宽围。 柳秀也不说话,拨出剑往草树上一戳,戳穿了一个洞,他手抓着这个洞又向上戳了第二个洞。原来是这种爬法,几个少年有样学样,不一会儿几人爬到了“树”顶,只是身上沾着许多草汁,粘乎乎地有些难受。 柳秀向后面看去,尽管爆元弹到了这里威力也削弱了,但只是蜂巢,依然炸出了三个大窟窿,这下子才真正捅了马蜂窝,无数只螟蛉蜂在空中胡乱地飞舞着,忽然这些蜂群向一个地方飞去。 “南山四君子,”严武说道。 柳秀的方法很简单,他用爆元弹将蜂巢炸开,暂时身后的人未跟上来,至少啄啄未示警,不过相隔应当也不会太远。听到爆元弹的爆炸声,追兵应当能迅速赶过来,正好迎上暴乱的蜂群。正常情况下,人到了这里已经被压缩得很小,不过敌人中有武王,螟蛉蜂能感受到这些人身上强大的气息,无疑会当成头号敌人发起进攻。 但不愧是武王,随着他们的战斗,一株株“参天草树”被轰倒,许多巨大的螟蛉蜂陆续被杀死。 然而螟蛉蜂数量太多了,武王元气也是有限的,况且又被压制了,一盏茶后,南山四君子想要逃跑,一个地上跑,一个天空飞,并且皆是数丈十丈大的巨物,哪里能逃得掉? 两盏茶后,先是“兰仙子”与那只新山犬被叮、应当是咬,被咬死。 一会儿,竹君子又被咬死。 接着到了松君子,到是那个菊君子比较机灵,趁着两个同伴在前面激战时,自私地用他的同伴做了挡箭牌,向后方逃走了。 “可惜来的敌人太少了。”赵胜叹惜道。 柳秀却长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好几次差点被追上,看到了也明白了。 大约越往前去越危险,这些人兵分两路,大部人马带着一条新山犬跟在后面,另一路便是这四个“君子”,抱着一头新山犬先行出发。他们是武王,速度快,每追一会,将新山犬放下,让它指出方向,再抱起来复追,于是好几次差点被追上。 现在不会再有那个危险,除非这些人不要他们的伙伴,不然那怕将余下的那只新山犬抱着,也未必能追得上,除非这几十个人全是武宗以上的修为,这是不可能的。 “昨天下了雨,已经冲散了气息,为什么他们还能追上?”朱子栻不解地问。 昨天柳秀便在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原因,在谷外,他遭到第二波伏击,激战时被敌人削掉两片衣袖,当时柳秀也未多想,继续向前狂奔。大约让这些人捡了起来,无论下再大的雨,只要敌人手中持着这两片衣袖,都能让新山犬嗅出方向。 但这个没必要说,否则不是救命之恩,反而会让几个少年以为他们被自己牵连进来。 “谁知道,”柳秀耸耸肩道。 “蜂群为何炸窝,是你弄出来的?”严武问。 “反正你们要采月光草,那就跟着我走,不然不管有没有这群追兵,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现在怎么办?” “等。” 柳秀继续盯着前方,过了一会,蜂群回到巢边开始修补蜂巢,柳秀说道:“下去。” 他带着他们滑下去,先是找了一个水洼,现在不是水洼,而是一个小湖泊,柳秀让他们清洗掉身上的草汁说:“我带的干粮几乎吃光了,我们得准备一些食物。” “食物?” “跟我来。” 柳秀又将他们带到原来的地方,大家看着满地的蜂尸与战斗的痕迹,一个个咂舌。 “别看了,”柳秀从“背囊”里拿出一根细绳,来到一个下半截的蜂身面前:“用绳子将它捆住,立即拖走。” “这么细,吃不消,”赵胜看着细绳子说,别看半具蜂尸,也如同小山一般地大。 “勿用担心,它是我从蒙南带回来的,用白头蛛丝织造而成,莫说半具蜂尸,整头蜂尸也能吃得消。” 几个少年开始捆蜂尸,柳秀继续向前走,来到兰仙子面前开始摸尸。 “你在做什么?”关九小娘子问。 “我在找线索,对了,这把重剑是上品宝器,要不要?”柳秀将兰仙子佩戴的那把剑扔到关九小娘子面前。 “我才不要这些邪修的东西呢,唉,张立德手中的剑不好,给他。”关九小娘子喜滋滋地说。 看来这个小姑娘心地还不错,柳秀继续摸,摸出几张金票。 “你缺钱啊?” 我不是你们关家,当然钱越多越好了,柳秀心想到,而且他这种修炼,本来就是极烧钱的,但不是为了钱:“我与这些人无怨无仇,他们想杀我,不是他们要杀我,而是有其他人要杀我,他们也持着这些金票,说明他们认识一些金铺的人,说不定能找出一些线索。” 这个有些勉强,不过可能会让一些人恶心。 柳秀看了看:“咦,居然有两张官票,余下的是巴南钱家的金票。” 但除了这几张金票,余下什么也没有找到了。 “前面还有两具尸体。” “前面的不能去,菊君子逃走了,说不定能随时返回来。” 两人回来,蜂尸虽大,不过几个少年修为也不弱,迅速地将它拖走。一直拖到近十里开外,柳秀说道:“就在这里吧。” 他砍下一株草树:“用它的叶子将蜂尸包裹起来,包紧,外面涂上泥巴。” “这是什么?” “七叶甘草,一种香料。” 几个人开始用甘草叶包裹蜂尸,柳秀又砍下几十株枯萎的草树,拖了过来,开始烧烤蜂尸。 赵胜突发奇想:“平南侯,若是将它们带到外面,会不会变小?” 33 迷离蜃塘 “赵胜,你不是第一个拥有这想法的人,以前真有人拖了一株药草出去,也不用拖到外面,进入沙墙,它就恢复正常。但不是这么简单,比如这半只蜂尸,若是它活着,越往前飞会越大,越往我们后面飞会越小,不过它已经杀死了,那怕拖到晨昏线,也不会变大或变小。 可是不能出去,那怕到了沙墙地带,它便迅速变成半只小螟蛉蜂。 不但如此,若是将它们拖到外面,一千只螟蛉蜂也不够我们吃一顿的,但在这里,我们一天吃一斤来肉便足够了,那么只需吃一两斤肉。所以奇妙便奇妙在这里,你说它们是真还是幻?” “什么原理?” “与神活时代有关,除非神话时代的人物重新降临,不然我们都没有能力解释,快好了,吃的时候最好快一点。吃完后,将余下的分割,一人带上二三十斤,但必须用枯草叶将它们裹紧,否则会招来一些肉食虫子。”柳秀吩咐道。 大伙吃完,开始分割,然后用枯草叶包紧。 即便是枯草的叶子,在这里也变得很厚,不过大伙多带着锋利的兵器,先是将叶片削薄,再包裹。柳秀找了一个理由,让这些少年先走,他殿后,将余下的烤肉一起塞进纳戒。 三天后,黎明。 “前面便是蜉游线,你们知道吗?” “知道,”关九小娘子答道。 “但如何过去?” 几个少年嚅嚅,临来时,他们是带了许多东西的,但在折叠沙墙那里,遇到一群沙虫,一番打斗后行李丢掉了一大半,进入死亡巨林后,又是一番打斗,为了逃命所有行李都丢掉了,然后遇到了柳秀。 对于几个少年的冒险,柳秀不置与否,虽然他们有些莽撞,不过少年时都开始死气沉沉,到了老年怎么办?再说,论冒险,自己才是真正不知死活地冒险。 他打开背囊,拧开一个小瓦坛。 “你带了黑火油?”关九小娘子惊喜地说。 “我想快点回大安城,没想到居然派上用场。”柳秀随意地说了一句。 大伙就着小半坛黑火油做了两根火把,又吃了一些东西。 “走吧。” 几个人迅速变得更小,忽然间天地变的不一样。 因为缩得太小,视觉与听觉全部被蒙蔽,看不清花草树木,甚至都看不清岩石水土,不过却看到地上有许多蚂蚁大小奇奇怪怪的生物,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 “样子好恶心。”关九小娘子说道。 “它们便是浮游生物,据一本医书里说,天地间到处都有它们活动的身影,那怕我们喝的一杯水,都有成千上万个蜉游物,也不知是真是假。” “啊。” “但要小心了,空间正常了,这些蜉游生物对我们不会产生妨碍,但现在空间极不正常,有的蜉游物同样有极强的攻击性。还有,这里最大的威胁不是这些蜉游生物,而是容易迷失方向。一起跟紧我,不能丢失了,一旦丢失,想找也找不到。” “你以前来过这里?” “关九小娘子,南山学院有不少止回谷的记载,你们虽准备了,准备得还不充分,当然,若是你们将所有关于止回谷的资料一起看了,也不敢来了。” 几个少年羞愧地低下头。 “后面的人知不知道?” “他们就躲在大南山,岂可能不知道,但也远不能与南山学院藏书相比。” “大叔,你以前在南山学院上过学?” 大叔,好吧,大叔就大叔,可不是我有心想占便宜的:“没有,你们回京都便知道了。” 若是空间正常的话,这个分界线并不宽,可能就是几百步的距离,然而比例不一样,从早上走到傍晚,还没有走出去。 柳秀点燃火把,继续向前走,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六人眼前才忽然一亮。 “到了迷离蜃塘。” 据传前面若是空间恢复正常,就是一些面积稍有些大的池塘,但如柳秀所说,是真还是幻呢,谁也说不清楚。 到了这里,空间比例稍稍正常,野草只有数尺高,仍放大了数倍,不过能让大伙心理上接受,越往前去,比例越正常,到了晨昏线,与外面的比例已经持平。可比例越正常,便越是凶险。 几个少年抬头看去,前面是两个大湖,究竟是不是大湖呢,也不重要了。中间有一道宽阔的湖堤,究竟宽不宽呢,走上去……走上去也不可能知道。再往远处看,整个空间似乎肢离破碎,什么也看不到,反而看得头晕眼花,那便是凶名赫赫的大道场。 “这里更危险,你们必须要听我指挥,只要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便能采到月光草。” “后面的那些人会不会追过来?”关九小娘子问。 “到了这里,追过来也不怕。” 柳秀先带着他们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取水,不是人站在湖边取,柳秀用白头蛛丝绳系着水囊,扔到河里,再将水囊提上来。 “这里的水是能喝的,可要切记,人千万不要站在水边上,开始出发吧。” “咦,那不是路。”张立德说。 “那条湖堤才不是路,到了这里,眼睛能看到的,大多数是假的,我在前面带头走,你害怕什么,跟紧,我是怎么走的,你们必须怎么走。” 几个少年大着胆子跟着柳秀向湖面上走,结果发现没有掉到湖水里,反而越走越高,但朝脚底下看,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余下什么也看不到。 “这才是真正去晨昏线的路?但那条湖堤是怎么回事?”严武问。 “你们过来用手摸一摸。” 几个少年走上前,用手摸。 “似是一棵树。” “是草。” “不是草,它有树皮。”因为看不清楚,几个少年争执起来。 “用力摇晃它。”柳秀说。 几个少年用力摇动。 “你们再看那道湖堤。” 他们在这边摇动,湖堤上一株高大的灌木花卉却在无风自动。 “那道湖堤是投影?” “正是,不仅如此,这条道路上还有一些虫鸟类,可怕的我们还看不到,所以必须听我的指挥,另外,到了后半段大道场时会更危险。” 若是没有啄啄,柳秀宁肯在死亡巨林里与南山七鬼他们躲猫猫,也不会过来。几个人走了一会,赵胜说道:“他们真追过来了。” 柳秀回过头看,南山七鬼他们可能在死亡巨林里吃了不小的亏,站在岸边,远离了草木,所以能看得清楚,原先他们一共有七十一个人,现在只剩下三十二个人,几乎折了近六成人马。 “他们在哪里!”有一人叫道,随后五个人想要表现,匆匆忙忙向湖堤冲去。然后……不是在湖堤上出现,而是在另一处看到五个人的下落,五个人不是冲上湖堤,而是冲向大湖里,接着湖水里冒出一个巨大的嘴巴,也不知是什么生灵,将几人当成点心吞下,随后嘴巴消失不见,只在湖面上留下一道涟漪。 只有一个人反应快,及时的撤了回来。 “那道湖堤果然是假的,”关九小娘子抚着胸口,幸庆地说道。 “我们走吧,他们还有一只新山犬,一会儿便能找到真相。”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 真让柳秀猜中了,这些人商议了好一会,终于找到正确的对策。黑面鬼拿出一小截衣袖让新山犬嗅了嗅,新山犬便来到这条“隐形”的路口开始狂叫起来。 柳秀扭头看了一眼,果然是衣袖,看来自己做事还是不够细心。 不过找到路口就能追到? 黑面鬼抓过一个人说:“你先走。” 这个人哭丧着脸,但黑面鬼的话不敢不听,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去,然后手舞足蹈地说:“真有路,一条看不见的路。” “继续追吧,”菊君子阴沉着脸说,虽然他让两个同伴做了替死鬼,才侥幸逃得一命,不过他们四人多少有些感情,而且四君子死了三个人,以后在大南山能有多少话语权?现在他恨不能将柳秀立即捉住,然后乱刃分尸。 开始了……不管是路还是湖堤、塘堤,它并不是直的,走着走着,前面两个人前脚悬空,也及时地收了回来。可来不及了,一条巨大的细长的翘嘴鱼从湖里跃了上来,两人又被吞了下去。关键上了这道湖堤后,视觉几乎被蒙蔽,看不到翘嘴鱼,只看到两人惨叫一声,便消失不见。 “放狗下来。”虬面鬼喝道。 走了一会,这只新山犬开始呜咽示警。 “护好这条狗,”黑面鬼大声叫道,若是这条狗出了事,都没办法回去。 几人护住了新山犬,忽然又是两声惨叫,又是两人消失不见。 “湖堤上也有生灵,”黑面鬼说道,虽然这些的空间比例没有死亡巨林后半段那么恐怖,也是放大了许多倍,不论是鸟或是虫,同样对他们能构成威胁,更可怕的因为视觉被蒙蔽,所有人都看不到。 34 晨昏线 两天后。 “草比人矮了,”朱子栻说道。 真正湖堤上仍看不到草木,不过那条虚幻的湖堤上能看到他们的影像,野草只有他们脖子高,离正常的比例已经很接近。除了比例越来越正常,湖面也不像开始那样烟波缈茫,千步外,又出现另一条湖堤。 “难怪叫塘,不叫湖。”关九小娘子兴奋地说。 “路断了。”严武道。 “不是路断了,前面便是大道场。”柳秀在前面说道。 “未必那么恐怖吧,”关九小娘子跃跃欲试。 想试,正好用你来探个路,不过柳秀也未想害她,拿出那根白头蛛丝绳系在关九小娘子身上,随后她没入那片凌乱的空间里,只是一会,柳秀便将关九小娘子拽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朱子栻惊讶地叫了起来。 此时关九小娘子眼角耳朵皆溅出大团的血迹,嘴角喷白沫,全身直哆嗦,样子十分凄惨。 柳秀走上前,喂了一口水:“关九小娘子,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有神仙在授法,他看了我一眼,我的眼睛便开始痛疼出血,他说了一句话,我的耳朵便嗡嗡作响,耳朵也开始出血,如果你不将我拉出来,我一定会死掉。” “关九小娘子,你莫激动,这世上已经没有神仙,之所以止回谷很诡异,有人猜测神话时代时,这里是一个尊神的大道场。虽然他们离开,道场的威力仍没有被时间长河抹平,你看到的听到的皆是幻像,或者也不是幻像,而是几万几十万年前留下的的映像。即便如此,凡人也吃不消,那怕武王,也会受到一些道伤。”柳秀解释道。 “武王也不行?” “不是武王不行,主要是心境,若心境跟不上来,那怕武王,也会死在这个大道场里。这回知道月光草为何如此珍贵了吧,你们关家还好一点,普通人家,即便有钱都买不到它。” 关九小娘子眼中露出退缩之意,但怎么退,后面还有一群亡命之徒呢。 柳秀也没有卖关子:“一会,我将你们耳朵全堵上,眼睛也蒙上,但你们也要尽量地蒙蔽六识,而且时间不短,可能需要一天一夜时间,才能通过大道场。” “我们听不到看不到,如何走?” “我用绳子将你们系住,带着你们走。” “你能通过大道场?” “我若通不过,只有一个下场,我们会全部死。若是通过,不但能采到月光草,还有办法让后面那群人乖乖退走。” 关键到了这地步,想打退堂鼓都不行。实际没有后面那群追兵,只要柳秀不带着他们,五个少年也没有本事能平安回去。 在这里,不可能有特制的耳塞,只能先垫上布条,再用泥土堵耳,效果会很差,好在柳秀纳戒里还有一些上次剩下来的清心丸,柳秀一人送了一瓶:“若是吃不消,便服下一粒。” “这是什么?” “一种能宁静心境的药,但无论是堵耳蔽目,还是药丸,只能起辅助作用,主要还是你们尽量地做到封闭住六识,不然走不过去。” 能进入南山学院的,几乎都是天之骄子,柳秀也未多做解释,开始替他们堵耳蔽眼。随后他也将自己耳朵堵上,然而要领路,就不能蔽眼了,又用白头蛛丝绳将他们系成一排,领着他们进入大道场。 眼前景色一变,塘湖塘草塘堤一起没有了,而是来到一个白玉广场上,广场正是有一白袍大氅的老者端坐瑶台上,台下有数百学子盘坐于地,正在听老者传道。 老者仿佛看到他进来,眼睛一瞥,仅是一眼,柳秀仿佛连魂魄都被他瞥走。 “是幻像,但绝对不能看,”柳秀垂下头,揉了揉眼睛,虽然比关九小娘子好一点,但仅是这一眼,也让柳秀眼角流出一丝血迹。 随后道音传来,耳朵堵了也不行,柳秀不得不服下一粒清心丸,又回头看着五个少年,五年少年同样不好受,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啄啄,你有没有受到影响?” “小主人,有啊,我也吃不消。” 只好自己趟路了:“啄啄,你也尽量封闭住自己感官吧。小智,你有没有受到影响?” “没有。” 连大道音都影响不到?但这是好事:“小智,替我指方向。” “如何指?” “直线,若是遇到弯路时,我再叫你修正。”柳秀说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能不能将这个大道音记录下来?” “能。” “小智,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真的不知道啊。” “好吧,你替我指方向,记录这个大道音,”柳秀说完,尽量保持着空寂的心境,不听、不看、不思、不想,牵着五个少年继续向前走。 傍晚,柳秀又回头看了一眼,朱子栻已经昏了过去,若不是与严武几人捆在一起,早倒了下去。怎么说呢,几个少年,只有这个少年心思最杂,也不大正,所以进了大道场,受到冲击最大。柳秀拿出银针,扎了几针,将他扎醒,又在他手心写了一行字:“皆是幻像,保持本心。” 随后拿出一个大药丸,这是昨天晚上,趁几个少年休息时,柳秀暗中配出来的疗伤药,柳秀将这颗大药丸塞到他嘴中,又喂水让他服下,接着又在其他几人身上扎了几针,但不是乱扎的,这叫醒神针。 看到几人清醒过来,继续带着他们向前走,直到第二天中午,一行人才走出大道场。 柳秀忽然伏在地上,大吐了一口鲜血,至于五个少年,早吐了好几回。不过好在只有进来时才会遇到大道场,出去时则会平安无事。过了一会,柳秀也不顾得几人会起疑心,从背囊里拿出药炉与一些药材,开始煎药。 “不愧是平南侯,”严武拱手道,自己等人眼耳皆蔽住,依然吃不消,柳秀呢,不但因为带路不能蔽眼,还要不时地照顾他们,若不是柳秀时不时扎上几针,他们早就迷失在大道场里。修为如何,严武有点看不懂,可在这上面,差距太大。 对这个少年柳秀也抱有好感,虽然岁数不大,心胸却很开阔,就不知是如何被关家这个小姑娘蛊惑进来的,柳秀微微一笑:“过奖,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特别是在这些禁地里求生,是我最大的强项。” “那也要谢谢你,若不是遇到你,即便没有那群邪修,我们也会进退两难。” “无妨,相逢便是缘份,再说,我虽不是南山学院的学子,但与南山学院有着很深的关系。不遇到则罢,遇到了肯定会伸手相助的,大家来替我处理药材吧。虽然平安出来,我们皆受了一些道伤,得及时治疗,不然会有后遗症,严重者都会影响以后的修炼。” “道伤也能治?” “能治,只是这份药方很古老,几乎无人注意。”另外也幸好柳秀纳戒里搜集了许多药材,没有药材,只有药方还是等于零。 关九小娘子问:“你还会医术?” “我原先的本职便是一个大夫,以前在大安城还略有些名气。” “咦,你是大夫如何立下战功?” “巧合,回到大安城,你们便知道了,快替我处理药材。” 药材处理好也煎好,每人喝了一大口,几个人精神才稍稍好一点,又吃了一点东西,然后看着前面。 到了这里,空间比例完全恢复正常,柳秀先是回头看着后面,后面空间仍是肢离破碎的模样,看不清楚。据南山学院收藏的一个笔记里的说法是,这里尊神的道场,已经超出这个世界的法则,故导致空间破碎。 至于原理,谁见过神?见都未见过,谁懂! 也能看到“湖堤”的真正宽度,不是湖堤,可也不窄,足足有三四丈宽。三四百步外,则是另一道塘堤。 前面两百余步外的天空似乎被一把利刃一切两半,一边是白天,一边则是黑夜,中间有一道十余步宽的分界线,昏暗不明,这个分界线便是鼎鼎大名的晨昏线。 关九小娘子开心地叫了起来:“那里便是晨昏线,月光草,月光草!” 柳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晨昏线里长着几株兰叶状野草,叶子闪着朦朦胧胧的银光,正是有名的月光草。 关九小娘子叫完,便向那边扑去。 “等等,”柳秀一把将她拉住:“你在干什么?” “去采月光草啊。” “稍等,”正好塘边有几株树,柳秀持剑一株小树砍去。 “好硬。”可能到了这里,物质皆受到了空间影响,一株看似不大的树木,柳秀持着极品宝剑,居然砍了十几下,才将它砍断。 小树倒在地上,柳秀举着它,将它的前半部分放在晨昏线里。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这株树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锋利的刀,从中间一切两半。关九小娘子看到这一幕,脸色又变白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南山学院是有一些相关止回谷的记载,但散乱地杂在各本笔记或野史里,这些笔记与野史又不是放在一处,即便有心去查阅,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到所有的记载。并且不是学子就能随便翻看这些书籍的,权限越高,能看的书便越多,权限不足,想查都没资格。 “那是什么?”赵胜问。 “空间裂痕产生的乱刃,连空间都裂开,况且是一棵树,但晨昏线可怕的不是空间裂痕,而是这些空间乱刃是在不断地流动。” “如何能采到?” 35 道音 “现在不是采月光草的时候,”关九小娘子想要月光草,柳秀也想要月光草,而且他刚才又发现了两丛月光草,三丛共十一棵,五棵小的不能采,但还有六棵大的。 “我们能到这里,敌人修为比我们更高,也必然有心性坚定之辈,他们追上来,我们怎么办?” 朱子栻看着另外一边的塘堤。 “你们看,”柳秀向“塘”里扔下一小陀肉,忽然冒出许多怪影,向那陀肉咬去。几人眼力皆不错,能看到,全是鱼,有的外貌正常,一些凶猛的鱼类,有的已经变了形,似蛇似鱼,还有的长相极度恶心。但就是外貌正常的鱼类,在这里可能也不正常了。 晨昏线外也有塘堤,但中间是断开的,看似不宽,柳秀持着半截小树,来到断档处,将小树举着伸出去。 只伸了几步远,伸出的部分小树迅速被绞碎。 水里不敢游,断档似乎不大宽,若是身手高,说不定能跃过去,但这个样子,谁敢跃? 晨昏线外围,合上正中的塘堤,总长不过五六百步路。 若是敌人追过来,往哪儿逃? “你说过的,能让敌人乖乖地退走。”朱子栻说道。 “我是说过,但必须要你们配合我。” “如何配合?”张立德问。 柳秀在塘堤上走来走去,又问啄啄:“啄啄,你有没有恢复?” “小主人,稍好一点。” “能感受到多远?” “不足百步,”啄啄答道,到了这里修为皆被严重压制,柳秀现在顶多相当于一名中位武徒,几个少年不过相当于一名武士,可能还只是一个小武士,啄啄同样也被严重压制。但有百步的距离,也比柳秀预料的要好。 “等,等他们来,不过我们得先做一件事,”柳秀又拿起那根绳索,编成双股,双股也不粗,然后将大伙系在一起,但与之前不一样,同样地系在一起,现在系成了一个圆圈,柳秀为头,关九小娘子为尾,只是男女须避嫌,关九小娘子与其他人稍隔了一小段距离。 “睡觉。” “睡觉?” “等会必须打起精神,不睡觉能有精神?”柳秀说完,带头倒下休息。 到了这里,大伙不是武师,而是武士,加上大道场的冲击,真的需要休息。天色临近黄昏,柳秀被啄啄叫醒,柳秀又将几少年叫醒。 “敌人来了。” 是追过来了,但不是三十二人,只有九个人,未看到菊君子,南山七鬼的五鬼只剩下四鬼,那只新山犬也看不到了,九个人样子皆很惨,一个个瞪着似要吃人的眼光,看着柳秀。 不过到了这里,逃无可逃,九个暂时未管他们,一个个盘于地上休息。 柳秀低声说:“等会大家听我的,我喊一二三,大家迅速在两个呼吸内跳入冥入通道,否则必被空间利刃切割。” “进入冥土通道?” “朱子栻,我也进去,难道我害你们也会害我自己?这是唯一退敌的办法。” “那是冥土通道唉,”关九小娘子也有点害怕。 “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柳秀一边与几个少年说话,一边用神念与啄啄交谈:“站起来吧。” 到了这时,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几人站了起来,柳秀冲南山四鬼勾了勾手,然后说:“一二三!” 六人迅速跳入晨昏线,又从晨昏线跳到黑幕里,随着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里面传来。柳秀手拿着绳头强撑着,一个扭身抱着左边的一棵大树,就着吸力转了一个小圆圈,正好将绳子系在这株大树上。 有绳子拉着,吸力吸不走他们了,柳秀低声说:“大伙手拉手盘坐于地。” 六人盘坐在地上,跟着耳边传来一道风声以及两声惨叫声,只是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从惨叫声里能听出来,大约有两名敌人也追了进来,但被吸到“冥土”。 柳秀又悄声说:“大伙莫说话,在这里面,修为越强,吸力越大。” 有一本笔记里也记载了这件事,曾经有八人进入止回谷探险,最终只有一名武王,一名大武宗与一名小武宗到达晨昏线,摸清楚晨昏线的一些规律后,三人大着胆子进入“冥土通道”,结果那名武王与大武宗被吸走,小武宗却侥幸抱着一棵树活了下来。 “老三,”虬面鬼在外面大叫起来。 黑面鬼将他抱住:“五弟,莫任性,里面便是冥土通道,想进去,必须小心行事,听我安排。” 外面塘堤上有树,他削下树皮,前面是大道场,后面是晨昏线,导致这里的树木额外坚硬,越坚硬越好,削好了树皮,开始取其纤维。几人修为皆不简单,一会儿便将纤维处理好,开始编织绳子,还捡了一些掉下来的枯树枝,做了两根简易火把。 听着外面的动静,几个少年想笑。 但真的不能笑。 柳秀知道许多止回谷的信息,那是因为小智几乎记录了南山学院的所有藏书,而中土几乎一半书籍都被收藏在南山学院,这不是一朝一代人,而是数百代上千代人的知识积累。 放在一代人身上,是有人大着胆子来止回谷探险,但又有多少人有能力深入到晨昏线又能平安返回的,即便返回,会对多少人说,至少不会告诉南山七鬼。因此,别看南山七鬼就藏身于大南山里,他们所知道的不过是蜉游界前面的一些情况,蜉游界后面的,顶多知道有大道场、晨昏线、冥土通道,其他的便不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往那条虚假的湖堤上奔。 两人持着火把,系在绳子上,开始小心翼翼地进入晨昏线。 进入了黑暗面,便什么也看不到,那怕晨昏线只在二三十步外,不过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严武又想发笑。 若是像开始那样,迅速地跟着柳秀他们闯进来,或许能避开空间乱刃,这样……果然不到两个呼吸,后面的人中了招,被空间利刃斜劈成两半,前面的人扭头看到这一幕,匆忙往黑暗面跑,是跑进来了,但空间乱刃将他身后的绳子劈断,然后像一只风筝一般被吸入到黑暗面的深处。 黑面鬼、虬面鬼、猴面鬼看着断掉的绳子发呆。 关九小娘子悄声问:“老三是谁?” “青面鬼。” “五个了。” “那怕剩一个人,我们也不是其对手,就在外面,莫说话,”柳秀低声说道。 朱子栻开始打起哈欠,中午时柳秀让他们睡,但有几人能安心睡着?加上修为压制,各种紧张,各种刺激,几个少年开始出现倦意。 “你们五人轮流睡,关九小娘子、朱子栻、赵胜,你们先休息,我与严武、张立德守值,下半夜,再换过来。” 几人在黑面暗里休息,外面的人则在塘堤上休息,晨昏线太恐怖,不敢靠近。 柳秀盘坐于地,与小智沟通。 “小智,将你记录的大道之音一个字一个字放出来。” 小智只是复述者,威力要小的多。 “一句一句复放。” 老者真的是讲“道”,也不是讲道,而是进神话时代的修炼。一共有八大境界,修气境、筑基境、金阳境、通窍境、婴灵境、阴神境、道台境、人仙境。 现在人世间是五大境界,开窍、拓脉、气海、丹阳、灵湖,柳秀也没有惊讶,那是神话时代,修炼等级肯定不一样,不过……他忽然想起孟天王笔记里的一句话,他试图在气海里筑起一道金阳,但尝试数次后,因为天地法则限制,皆没成功。 难道现在五大境界只相当于神话时代前两大境界,若此,修炼到人仙境,会有多大的威能?难怪说是神话时代,到了人仙境,不是神仙也不亚于神仙吧。 老者继续讲叙各个境界的微妙之处,突破的要点,以及天地法则与一些“道”,只是后者,柳秀未能听懂。 一夜过去。 “有没有走?”严武问。 “还在外面,”柳秀答道,但不在晨昏线边上,而是呆在塘堤上。 “难道如此一直耗下去?”朱子栻问。 别看用绳子捆着,但这边在拉,那边在扯,无论什么人,皆不舒服,而且这种环境下,几乎是绝对的黑,几人明明挨在一起坐着,却什么也看不到,这也让人感到压抑。 “不会,我们呆在里面不舒服,他们呆在外面也不舒服,空间太小了,能活动的范围不过是两段塘堤,顶多两三天,便会自动离开。” 关九小娘子不悦地说:“朱子栻,两三天你都熬不下去?” 那继续忍着吧,但白天发生了一件事,外面五人似乎也看到了月光草,有一人想采,结果又被空间乱刃给杀死。 “四个人了。”关九小娘子开心地说。 张立德问:“能不能将他们引进来?” “不妥,虽然可能会多杀死一两个敌人,但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活着,便会一直耗下去,最后会有什么结果?”柳秀说完,继续让小智复述“道音”。 老者讲完了修炼的总纲,开始讲具体的东西。 “太乙混元功?” 混元功他是知道,他练的就是混元功,前面加了一个太乙,两者有何不同? “宇宙本源,无边无际,无内无外,无矛盾,无混杂,无生灭,无是非,无清浊高低,无四维上下。鸿蒙自转,万类沉寂,韬光涵悔,智慧不发。唯存一点灵光慧照本体,托依玄黄炁机隐显渺溟。 万物混为一体,生命归于一炁,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万有沉寂,着根于未始之渊,无形无象,运转于玄珠之秘。原始祖炁畅行于大道之本源,至真至纯,含朴不化,是谓混元。 万有沉寂,着根于胎养之际,无形无象,运转于灵寂之显。灵宝祖炁畅行于大道之沉潜,至真至纯,含朴不化,是谓混洞。 万有沉寂,着根于生发之际,无形无象,运转于未显之表。太上祖炁畅行于大道之待形,至真至纯,含朴未化,是谓混沌。” 柳秀未完全能听懂,但觉得好牛……逼! 老者接着说下去:“太乙者,无上之谓也,吾教诸君三法,太乙混元,太乙混洞,太乙混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