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农门福女之王妃有点辣》 第一章 谁敢卖我? “咳咳咳……”宋乔安咳嗽了几声,扯着嗓子干痛,更觉身上的力气所剩无几。 这五月的天气,已是日渐暑热,可她依旧觉得如坠冰窟。 她这才穿越过来一个月,先是死了“爹”,接着淋了一场雨,就躺在这破床上要死不活了。 这原主的身子骨是有多虚啊! 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抚上了额头,宋乔安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眼,正是乔氏那泪眼婆娑的脸,麻衣缟素,头上还带着白花。 此刻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看了乔氏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安儿,娘对不起你……” 乔氏见她浑身发抖,额上冒着虚汗,已是气若游丝,却也只能无助地掉着泪。 才为新寡的她在这家里做不得主,想请郎中也没法! 宋乔安有点看不下去,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些安慰。 这风寒发热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在这古代,又生在这样的农家,无医诊治,便是用些偏方也得捱上一些时日才能痊愈。 “嫂子!” 房门被推开,刘氏腆着六个多月身孕的肚子进门来。 “嫂子,安娘好些了吗?”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这刘氏都是“死丫头”地叫,何时见过她这般“慈眉善目”了? 宋乔安撇过头看了一眼,这刘氏不知是孕期水肿了还是咋的,脸越发像个猪头。 这边,刘氏倒未理会宋乔安警惕的眼神,已然走到床边,瞧了瞧,故作心疼道:“哎呦,这小脸苍白的,都瘦了一圈了!” 乔氏擦了把眼泪,客气地端过一条木凳。 “她三婶,劳你挂心了,你身子不便,快坐吧!” “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刘氏一屁股坐下,眼睛却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鸳鸯龙凤床,雕花漆木柜……还有那几条上好面料的花被,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这宋老大给这女人置办的物件还真不少,尽是好货。 她又瞥了眼乔氏那即便披麻戴孝也掩不住的清丽容颜,油然生出一股恶心——呸!狐狸精! 刘氏的表情宋乔安都尽收眼底,可惜此刻她实在没有力气,只得眼不见为净,把头撇向一边。 乔氏看了一眼,知道宋乔安不待见,回头满是歉意道: “她三嫂,劳你挂心了!安儿无大碍,你身怀六甲实在不必前来,当心过了病气儿!” “嫂子拿我当外人不是?” “这……自然不是!” 刘氏用手示意秦氏靠近,喜滋滋道:“嫂子,安丫头有福气哩!” 乔氏一愣,面色有些难看,“安儿如今卧病,哪来什么福气?” “呵呵……这你就……” “咳,咳,咳……” 房门外响起几声重重的咳嗽,宋婆子冷脸背着手站在门外。 “老三媳妇,回你屋去!” 刘氏撇撇嘴,不再言语,撑着桌沿起身,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慢吞吞走出去。 “娘!”乔氏将宋婆子请进屋,对于这个婆婆,她是畏惧的。 宋乔安睁开眼,哪怕她只来了一个月,这个宋婆子的手段她也是知道的。这十里八村,恐怕找不到比她更厉害的人。 宋婆子昂起头,不过五十几岁年纪,却是满脸的皱纹。只那双向上挑的眼睛,透着精明和算计。 进屋来坐下,她没有看躺在病床上的宋乔安一眼,而是将满心的怒气压下去,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乔氏。 “娘!”俯首站在旁边乔氏有些惧怕,“娘可是有事吩咐儿媳?” “无事就不能进你这屋了?” “儿媳不是这……” “好了!”宋婆子摆摆手,不耐烦道:“我让老二去请了郎中,你也别再这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大喜日子晦气!” “儿媳替安儿谢谢娘!”乔氏喜极而泣,跪地道谢,想着终究骨肉亲情,老人家还是舍不得。 宋婆子语气稍缓,“起来吧!” 乔氏一边起身,一边用袖擦泪,难得地挂上一丝笑,“娘,家里有何喜事,可是凤娘与张家的婚事……”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操心安丫头的婚事吧!给,替她买几身鲜艳衣裳。”宋婆子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搁在桌上。 “别人是大户人家,见不得土里土气!” 一两银子!庄户人家一年也挣不到一两,而且还是整数。便是宋老大走南闯北卖货也极少能拿出一整两银子来。这宋婆子平时抠的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如今一出手便是一两整银……宋乔安心里明白,定是把她卖了不少钱。 “咳咳!”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毫无力气。 乔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被宋乔安咳嗽声惊醒,“娘,您说什么?” 宋婆子不紧不慢道:“昨日李媒婆上门,为安丫头寻了门好亲事,锦州城里的人家,三日后来领人!” “娘!安儿才十五岁!” “十五岁咋啦?老婆子我十五岁,大郎都出世了!” “可……”任凭乔氏平日如何怯弱,此刻却顾不得了,“可安儿是我与大郎唯一的孩子,大郎生前就说过,不会委屈她,如今大郎刚走,却要让安儿去百里之遥的锦州,还不知……还不知那个所谓的大户人家是何龙潭虎穴?” “哼!不去也得去,还由得了你?”宋婆子冷笑,瘦削刻薄的脸有些狰狞,“这野丫头到底是不是老大的孩子,你……自己清楚!” 宋乔安扭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乔氏眼里噙着泪,却没有掉下来。 “娘,您打我骂我都行,可您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 那宋婆子早就视娘俩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宋老大生前极力护着,早赶出家门去了。如今宋老大更是被这个野女人克死了,心里哪咽得下这口气。 “老大是个老实人,可我老婆子清楚得很!他把你带进家门还不到八个月,你就生了这丫头,不是野种是什么?你要是清白人家的,那我问你,你娘家在何处?姓甚名谁?” 乔氏一时语塞,脸色愈加苍白,双肩微微颤抖着…… 她,不能说! “哼!不敢说吧!怕说出来,丢了你爹娘老子的脸?告诉你,咱老宋家丢不起这人!这野种养了十五年,也算仁至义尽了!还想敲锣打鼓风风光光嫁出去?呸!”那宋婆子啐了一口,起身往外走。 ------题外话------ 哈哈哈……我墨吉吉(当然不是我墨迹的意思,别想多了)又回来了!这次是农女,不知道合不合大家口味呢?没关系,没胃口的小可爱安娘可以送一瓶秘制辣椒油给你下饭!哈哈哈……最近不能出门,但是节日还是要过的,祝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哦!至于没有情人的,咳咳……我也不介意客串一下! 第二章 我爹是谁? 乔氏失魂落魄跌坐在地,摇着头喃喃道:“安儿……安儿不能去那种地方,不能!绝不能!” 哪怕她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们把安儿带走…… 不多时,镇上的郎中便由宋老二领着进来。 从进门那刻起,宋老二那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就在乔氏身上打转。 风寒不算大病,郎中号了脉,开了方子,叮嘱几句便算完事了。 宋老二倒是殷勤,吩咐乔氏照顾宋乔安,自己屁颠屁颠跟着郎中回镇上抓药。 直到天黑,宋乔安才醒来,果然生病就得吃药,她这才喝了半副,虽谈不上药到病除,却明显感觉身上轻快不少,也恢复了些力气。 乔氏不在屋内,她正想下床,却听见门外传来乔氏低低的呵责声。 “她二叔,你再这样拉拉扯扯我可叫人了!” “你叫啊!我就说是你勾引我!啧啧啧……我大哥尸骨未寒,你就勾引小叔子,看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你简直无耻!我可是你嫂子!” “嫂子?我看是婊子吧!呸!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啪!” “臭婊子,你敢打我?” 宋老二伸手扯住乔氏头发时,门正好开了,宋乔安站在门口,面色苍白,不高大的小身板却遮挡住了屋内昏暗的烛火,在宋老二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死死盯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宋老二第一次觉得这个丫头的眼神让人发怵。 “……”宋乔安只盯着他,握紧着手里的剪刀。 “这……死丫头病疯了!” 宋老二吸吸鼻子,终究还是放了手,骂骂咧咧出了后院。 乔氏低头用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些局促,错不在她,可她不想宋乔安听到那些不干不净的话。 宋乔安丢了剪刀,将她扶进屋里,关了门。 “安儿……”乔氏终是忍不住抱着她哭起来。没了宋老大的庇护,这个家已无她母女俩立足之地。 “若他们硬要把你带走,娘就死在他们面前!”此刻,她担心的不是自己方才受辱,而是宋乔安今后的命运。 对于这个柔弱无助的女人恐怕也只能想到这个鱼死网破的办法了。 “放心吧!”宋乔安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急不躁,“我自有办法,不会有事的!” 乔氏本就惊诧方才宋乔安吓退宋老二的举动,如今见她还能如此镇定,更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因着她软弱的性格,宋乔安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语,懦弱自卑…… 今日这般……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宋乔安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扶她坐下,“娘,安儿已经长大了!爹已不在,再没人保护我们,今日起,就让安儿来保护您!再不准任何人欺负我们!” 乔氏流着泪咬唇颤抖地说不出话,只不停地点头。 …… 乡下的夜晚很黑也很静,只有虫鸣和蛙声。 “娘,我到底是不是爹的女儿?”宋乔安轻声问。 话音刚落,她明显觉得黑暗中的乔氏一怔,而后摸索着给她掖了掖被子。 “你当然是你爹的女儿……你,别听她们瞎说!你爹啊……” 乔氏轻轻感叹,转过身去,看着自那狭小窗棂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哪怕伸手不见五指,宋乔安依然觉得她的眼睛比繁星还亮。 “你爹是个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人!” “……嗯!”宋乔安轻声应着,关于原主宋乔安的身世,乔氏定是有所隐瞒,但她此时实在没心思细究,眼下如何逃过宋婆子那一劫,才是要紧! …… 第三章 宋明凤找茬 卧床休养了两日,宋乔安病也痊愈了。 眼见着母女俩安分地呆在屋子里,宋家人倒也没来找事,只等着城里来人,把宋乔安打发了便是。 乔氏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塞了个馒头在宋乔安兜里,将背篓跨到她肩上,转身对院子里闭目养神的宋婆子道:“娘,安儿病也好了,过两日便是端午了,让她去采些艾草回来吧!” 宋婆子撇了一眼,翻了个身,不紧不慢道:“这丫头要是跑了,我就将你卖给那阉牲口的王癞子,你后半生也吃喝不愁了!” “……” 乔氏脸色瞬间苍白,娇小的身躯有点瑟瑟发抖。村里人都知道,那王癞子先后娶了四个婆娘,都被他折磨死了。 “您……您放心,安儿只是个小孩子,哪跑的了!” 乔氏颤抖着手将镰刀递到宋乔安手里,眼里含泪道:“安儿,记得娘叮嘱过你的吗?” “记得,要早去早回嘛!”宋乔安笑笑,看了看镰刀锋利的刀刃,将它放进背篓。 “娘,我去了!” 说完,向乔氏笑着点点头,出了后院。 乔氏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祈祷着宋乔安能平安逃出去,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乔氏的心思,宋乔安自然知道,可逃跑,逃避……就不是她宋乔安了。 经过前院时,宋乔安正遇上她那堂姐宋明凤在装满水的木盆前梳妆打扮。这宋明凤倒不像刘氏那般魁梧,除了那一双吊眼和刘氏一样外,面容生的还算清秀,应是遗传了她那书呆子爹的面相。 “呦!这不是我那快要嫁人的安妹妹吗?” 宋明凤斜着那对吊眼看着宋乔安阴阳怪气道:“都要嫁人了,还不好好待在屋里,跑出来想勾引谁呢?” 宋乔安撇了一眼,不想搭理她,从她旁边走过。 宋明凤快步追上来,拦在她面前。 “呦!摆起架子来了,真以为你是去那锦州城里做贵夫人呢!” 好狗不挡道。 “难不成你这是羡慕嫉妒了?”宋乔安轻笑一声,“也是,我没记错的话,过了中秋你就十八了吧!可那张家迟迟没有动静,既不提亲也未下定。眼见着那张三郎开春考了秀才,张家这儿媳妇怕是得另择佳人喽!” 这话戳到了宋明凤的痛处,气的她咬牙切齿,“就算轮不上我,难道还能轮上你这个贱蹄子?整日装可怜勾引三郎,和你那不要脸的婊子娘一样下贱!” “啪!” 宋乔安打得丝毫没有犹豫,一个清晰的掌印顷刻浮现在宋明凤脸上。 “贱丫头,你敢打我,你想死!” 挨了打的宋明凤气急败坏,脸上那点清秀荡然无存,冲上来就要抓宋乔安的脸。 “劝你别动!” 不知何时,宋乔安拿出镰刀,尖刃抵在宋明凤脸上,压下去深深的凹陷。 “你若再动,这张还算看的下去的脸可就不保了!” 宋明凤那刚涂了胭脂的脸变了颜色,却是不敢再动,只恶狠狠道:“宋乔安,你……你敢!” “这世上没有我不敢的事!只看我愿不愿意!”说着,宋乔安手上一用劲,那刀刃处立马冒出一颗血珠。 “啊!”宋明凤早已吓傻,方才凶狠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恐惧。 见她示了弱,宋乔安收了手,满意笑笑:“别担心,就米粒大小的伤口,我倒觉得你往后这多了颗美人痣,变得更好看了!说不定张三郎还会看上你呢!哈哈哈……” “……” 宋明凤看着宋乔安肆意狂笑地远去,直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刘氏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步履蹒跚走出来。 宋明凤哭着说了刚才发生的事,“那个贱丫头差点毁了我的脸!娘,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都这节骨眼了,别惹事!”刘氏不耐烦道:“那丫头,可是卖给别人了的,要是出了啥事,可没好果子吃!” 宋明凤不依不饶,“我才不管她卖给了谁!我巴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刘氏轻轻抚摸肚子,看着宋明凤一脸嫌弃:“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你不争气,一个张三郎你都拿不下,真是白养了!” “怪我?”宋明凤更是委屈,“还不是怪爹,人三郎十六岁就是秀才了,爹都考了十几年了,啥都不是,张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 “说起这我就来气!”刘氏故意拔高声音,对着宋老三的书房骂道:“考考考,头发都考白了,还把我压箱底的钱花了不说,连个秀才都没捞到,整日关在那屋子里,不下地不干活,还要人伺候。这下可好,人张三郎都比你高一级了,难怪人家不愿结亲,往后这女婿见了岳丈,还不知谁给谁见礼呢……” 刘氏骂骂咧咧,冷嘲热讽地数落了一通,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 等刘氏骂的差不多了,里面才不咸不淡传出一句——“你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什么?” “有你这么当媳妇的?反了你!”宋婆子拿着旱烟袋出现在院门口。刘氏骂的那样大声,她耳朵再背也听到了。 想当初这乔家祖上还是这安宁村乃至升平镇的土财主。那宋婆子也是殷实人家的女儿。只是后来宋老太爷吃了官司,家产也都抵了出去,徒留这三进青砖灰墙的房子。若不是后来宋老大进山采些珍贵药材,打猎得些皮货,慢慢地走南闯北做起了买卖,这宋家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那后院也是宋老大后来为乔氏母女新盖的。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就凭那几间瓦房,这宋家在这安宁村一众低矮茅屋中,也算是“大户人家”了。这宋婆子还有着以前当家主母的派头,头发永远梳的一丝不乱,即便身上的青布褂子洗的发白,也不见半点脏污。 此刻,正怒视着刘氏,那双眼睛依然威严不减。 刘氏再蛮横,对她这个厉害婆婆,也是怵的。当下住了嘴,在宋明凤搀扶下回了房。 …… 宋乔安出了门,远远看见宋老二扛着锄头往邻村找那李寡妇去了。 她又回头看了眼宋家那看起来气派,实则里面已经朽烂不堪的几间老房子,嘴角掠上一丝嘲讽。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老光棍宋老二,关在屋子里读了十几年书还无功名的宋老三……哼!这宋老大一死,这宋家怕是就完了,难怪想着要把她卖了。 ------题外话------ 没错,安娘就是人美心狠路子野! 某男等的不耐烦了:还不快让我出来? 作者:急什么?早得很! 某男:能不急吗?我老婆要被人卖了! 安娘:一边玩泥巴去! 第四章 男主非要出来打酱油! 宋乔安轻蔑一笑,用大拇指试了试镰刀的刀锋,多久没动刀了,刚才她都忍不住要在宋明凤脸上雕朵花。 要知道,作为宋家第三十二代传人,她的刀工可谓是出神入化。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只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只要闭上眼睛一闻,何种菜肴,用了何调料,用量多少,用多了还是少了,一嗅便知。 可这穿越过来,鼻子也是人家的,又兼生了病,这段时间,她是一点味儿都没闻到过。 如今病好了,她想试试,长时间没有气味的刺激,她很不习惯。 站在一处山坡,轻轻闭上眼,感受着风从耳畔吹过…… 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此时早已过了早饭时间,怎会有饭菜的味道。细闻之下,这味道却是一道咸菜和几个馒头,还混和着新翻泥土的土腥味。 睁开眼来,不远处,两个小孩正给在地里忙活的大人送早饭,放在篮子里的正是白花花的馒头和一碟咸菜。 宋乔安欣喜若狂,她那得天独厚的嗅觉竟然也在。而且那么远的距离,也能闻到……难不成还升级了? 此刻的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味道,杨梅酸甜的味道,艾草带着苦涩的清香,还有地里干活的人们身上浓浓的汗味…… 不能再闻下去了,宋乔安觉得有点上头。 随手扯下一支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哼着歌往山坡上去。 苍狼山山脚有一条不宽的小道,连接着村外的官道,方便着山里的人家进出。 此时,因着昨夜的一场雨,路面有些泥泞,一辆马车疾驶在小道上。红漆的檐子,云纹刺绣的幔子,连马儿都配着铜铃,一个随从打扮的青年男子赶着车。 叮叮当当的铃声急促,在这鸡犬相闻,一切都显得古朴的村落里,猛然有些突兀。 村子里富裕点的人家最多也就用牛或驴拉车,这样的豪华马车也就城里的富人才有,且还有随从,定非富即贵! 宋乔安思索的当口,那马车已然到了近前,丝毫没有减速。 小道狭窄,马车几乎占据了整条道路。宋乔安来不及后退,一闪身,踩进了路旁的沟里,沾了一鞋的泥。 “怎么驾车的,没看到人啊!”宋乔安看着远去的马车一边甩着泥一边骂! “等一下!”马车里突然传出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驭!”随从勒停了马车,“爷,怎么了?” 紧接着,一只手掀开车帘,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马车里的男子回头看着低头在道旁草丛里蹭鞋的宋乔安愣了片刻。 “下次记得看人!走吧!” “是!” 宋乔安抬头见马车停下,正想上去理论一番,却见马车又疾驰而去。 “什么人啊!”骂了句,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她闻过的味道无数,这个却不同于她闻到过的任何气味,像是一种复合香,她也说不清楚有什么。 难道那马车里是个女人? 此时日头渐高,宋乔安也懒得细想,赶紧往山上走去。 回来时已近午时,背篓里装着满满的艾草,清苦的味道已经覆盖了她所能闻到的任何气味。 村口那株上百年的老树下,张桓卿来回踱步,有些着急。 当看到宋乔安的身影时,快步走上来。抓着她的肩,明显压抑着愤怒质问。 “听说你要嫁人了?” ------题外话------ 某男:娘子,收了神通吧!为夫身上真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第五章 风月楼来人 背篓的麻绳本就勒人,张桓卿这一抓,宋乔安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 “哦!对不起!”张桓卿收了手,脸上略有些歉意,语气缓和了些,“我帮你背吧!” “不用!”宋乔安两手拉着肩上的绳子,抬头瞥了他一眼。 这张三郎她之前见过两回,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和村里那些扛锄挑担的庄稼人完全不一样。 这一个月旁敲侧击地她也知道了这张三郎似乎与原来的宋乔安走的较近。如今瞧着这情景,应该还有些别的情感。 张桓卿见她沉默,满是心疼道:“你不用怕?你要是不愿意嫁,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宋乔安淡淡一笑,想到早上宋明凤说过的话,抬起头认真看着他:“我不愿意嫁,那你娶我啊?” 张桓卿一愣,脸一红,却不是羞涩,而是一种愧疚。 “我……” 他很想说:我娶你!可事实是他不可能娶她,不可能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就像先生说的,他前途无量,往后还有可能中举人,中进士……即便此时娶妻,日后也定会休妻,他既不想做陈世美,又不想辜负了宋乔安。 宋乔安看在眼里,舒口气,“好了,逗你的!我先回去了!”这个男人,她的确没兴趣! 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宋明凤正从村子里走出来,也正正瞧见了他俩。 宋乔安停下,迈出的脚收了回来,看着张桓卿温柔一笑,伸出小手为他拍掉落在领口上的一片树叶,“三郎哥哥神仙般的人物,安娘不过就如这不起眼的落叶,能在三郎哥哥衣襟上停留片刻已是三生有幸,又怎能奢望朝夕相伴?” “安娘!”张桓卿猛地抓住她的手,“安娘何必妄自菲薄,桓卿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 “安娘明白!”宋乔安余光瞥见远处的宋明凤狠狠跺了跺脚,愤然离去,恢复了一脸冷漠。 “可是,安娘不配!”宋乔安抽回手,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三郎莫要如此了,让人瞧见不好!” 说罢,整理了下背篓,头也不回往村子里走。 “安娘!安……”张桓卿看见不远处从地里归来的村人赶紧住了口,叹口气快步回了家。 此时宋家门外,停着一辆青布幔子的马车,与她今日在小道上看到的马车相比,朴素多了。只是在那幔子上印着三个字——风月楼! 村里人大多不识字,又兼字迹模糊,并未引起注意。 宋乔安刚踏进家门,便瞧见院子里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几岁的妇人,油头粉面打扮得花枝招展。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下人,但看身形魁梧,更像打手。 宋婆子与那妇人一道坐下喝茶,刘氏殷勤地添水,乔氏则站在一旁,不住看着院门外,当看到宋乔安进门时,慌忙跑上来,却被宋婆子厉声喝止。 宋乔安环视了一圈,看到了宋明凤,正横眉怒目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宋乔安暗暗好笑,看向宋婆子与那妇人,“呦,有客人啊!” “就是这丫头!”宋婆子指着她,对那妇人谄笑道:“您看满意吗?” 那妇人抬眼打量宋乔安——身材虽娇小了些,脸蛋长得确是百里挑一,便是穿着粗布素衣,在这乡下地方,也是鹤立鸡群。难能可贵的还有眼里那股子清高,便是不做那生意,养个一两年,学些琴棋书画,还不让那些富家公子趋之若鹜? 妇人看直了眼:这可是颗摇钱树啊! “好!好!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样标致的美人!”妇人站起来连连拍手叫绝,带着些感叹:“倒像是投错了胎,竟生在了这样的人家!” 宋婆子只得尴尬地陪笑,“既然满意,那便赶快领走吧!” “不!不要!”乔氏冲出来扑通跪在宋婆子和那妇人面前,抓着那妇人裙摆,“我求求你,别把安儿带走,你把我带走吧!安儿她还是个孩子!” “你?”那妇人瞥一眼,“你长得倒是有点风韵,可如今的老爷们就喜欢嫩的!放心吧,你女儿我保证让她吃好穿好,保不准有朝一日,连我都得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呢!” 第六章 借刀……毁容? 宋乔安心知那妇人就是青楼的老鸨子,脸上却不动声色,脸带羞涩地问道:“这位大娘想必就是媒婆吧?” 那鸨母略略一愣反应过来,挥着手绢笑起来:“正是哩!小娘子莫怕!你去的是大户人家,往后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比在这受苦受累强多了!”而后将乔氏扶起,“哎呀呀,这可受不起,妹子,你就放心吧,孩子跟着去,吃不了亏!” “听起来倒是一段好姻缘呢!”宋乔安埋首笑笑。 乔氏急道:“安儿,你不知……” “那可不!”老鸨子打断乔氏,喜笑颜开,“真真的好姻缘!” “可是……”宋乔安叹口气,面露难色,“眼下却有一桩难事,安娘不知如何是好?” “小娘子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宋乔安沉吟半响,撅着小嘴,“便是那张三郎,说……说是要娶我,不让我嫁给别人!” “张三郎?”老鸨看向宋婆子,变了脸色,“张三郎是谁?不是说这丫头并无婚配吗?这身子若是不干净了,可就不值钱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宋婆子连连摆手,心里却没底,这死丫头平日与那张三郎走的近,两人若是在那荒坡山坳做了些苟且之事,又有谁知道。 “她胡说!”宋明凤冲过来,指着宋乔安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三郎怎么可能会娶你?” 宋乔安故作惊吓,退后了两步,低眉顺眼,小声道:“不是我说的,是三郎哥哥说的!方才,就在村口大树底下……” 不提还好,宋乔安一提起刚才的事,宋明凤这火就蹭蹭往上窜。 宋乔安抬眼扫过宋明凤已然扭曲的脸,继续火上浇油,“三郎哥哥说,我长的好看,郎才女貌,与他就如金童玉女……” “呸……你这个小贱人!再敢胡说我杀了你!”宋明凤忍无可忍,发了疯一般,抓住宋乔安头发,一把推倒在地。 艾草倾倒,背篓里的镰刀也掉了出来。 宋乔安瞥向身旁的镰刀,却没有及时去拿。 想到早上受的屈辱,宋明凤更是怒火中烧,快步上前在宋乔安伸手之际抢先抓起镰刀,狞笑两声:“你不是说你长得好看吗?我现在就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敢勾引人!” 说时迟,那时快,镰刀的尖刃直直朝着宋乔安脸上而来。 那老鸨子一看不妙,忙吩咐那两个打手:“快!快拦住她!” 在刀尖快要触碰到脸颊时,宋乔安一把抓住,而后余光扫到那两个奔过来的打手,拉过宋明凤拿手的刀,不偏不倚地在白嫩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口子,瞬间鲜血直流! “安儿!”乔氏冲上来,将宋乔安抱住,悲恸大哭:“安儿,你没事吧!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宋明凤还在发愣,宋乔安用手捂着脸,惊愕地看着她:“凤姐姐,你好狠的心!” 随之而来的两个打手抓住了宋明凤,夺过她手里的镰刀丢在地上。 那老鸨子上前来,见鲜血从宋乔安指缝中流出,摇摇头,“这脸……怕是毁了!” 随即看着宋明凤,抬手就是一巴掌,宋明凤不敢坑声,只咬着牙啜泣。 刘氏却吓的躲在一旁,更是不敢上前。 老鸨子坐回椅子上,一扫先前的谈笑风生,冷着脸看向宋婆子,“今日这事,你怎么给个说法!” 第七章 一出好戏 那宋婆子还未从刚才的事中反应过来,见老鸨子这神色,忙赔礼道歉,“这死丫头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回头……” “我说的是……我的‘摇钱树’被你们给毁了,这损失该如何算?” 此刻,因着方才乔氏的大喊,乔家门外陆陆续续已围着好些村民。 宋婆子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村民,从袖子里拿出银子放在桌上,压低声音道:“先前收了您十两,如今事情成这般模样……便原物奉还!” “原物奉还?”老鸨子冷笑一声,斥道:“这丫头你十两卖与我风月楼,如今你将银子还回来,以为这事就了了?你当风月楼什么地方?当我瑛九娘是什么人?啊?” “不是说给安娘找人家吗?怎么来了风月楼的人?” “我看是把安娘卖到那地方去的!” “啧啧啧,这宋婆子可真够狠心的!” “可不是!” 村民们看出了门道,都在议论纷纷。 宋婆子最在乎名声,对外只说给宋乔安找了户有钱人做小妾,如今败露,只觉得无地自容,狠狠瞪了宋明凤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宋乔安身上,那眼神,是仇恨! 宋乔安自动忽略,继续扮着柔弱,怯怯地看着宋明凤:“安娘自知平庸,不配三郎哥哥,也不配嫁去这样的好人家,凤姐姐若是羡慕,便让与姐姐又何妨,何必要这般狠辣!” “你……分明就是你……”宋明凤此时恨不得将宋乔安碎尸万段。 “闭嘴!”宋婆子怒喝,“回头再收拾你!” “等等!”那老鸨子上下打量了宋明凤一眼,勉为其难道:“罢了罢了,你把银子还我,我把这个丫头带走,这事就算了了!” 随即起身,拿起桌上的银子,吩咐那两个打手,“张三,李四,把人带走!” 宋明凤瞬间反应过来,慌了神,哭喊着:“不,我不去,娘,我不去!娘,救我!” 刘氏不忍,慌忙跑上来护着,“你们不能带走她!” 两个打手见老鸨子没发话,将刘氏拉到一边,连拖带拽地将宋明凤拉走,霎时,院子一片哭闹声。 “当家的,你还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女儿要没了啊!”刘氏见屋子里宋老三没有动静,忙不迭又跑去求宋婆子,“娘,凤娘可是您的大孙女啊,您不能这样狠心啊!” 宋婆子还在气头上,没理会刘氏的哀求。 刘氏眼珠一转,忙道:“娘,您想想,老三是读书人,若日后高中,让人知道有个做娼妓的女儿,让他怎么抬得起头,宋家怎么抬起头啊,娘!” 宋婆子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今日起,宋家便没有这个女儿!” 刘氏瘫坐在地…… “娘,救我!娘!”宋明凤死死抓着院子的门,手上都磨出了血。 终究是身上掉下的肉,刘氏一咬牙,爬过去抓起那地上的镰刀,抵在脖颈处,“娘,凤娘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低头看了看高高隆起的肚子,“您这不到七个月的孙子,也活不了了!” “傻婆娘,你做什么?”这时,宋老三从屋里奔出来,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全然没有读书人的样子。 “你要敢动我儿子试试?” “杀千刀的,你终于肯出来了!你女儿要被人拉去做娼了!你有脸活着,我可没脸!”刘氏骂骂咧咧。 宋婆子瞧见刘氏疯癫模样,将那老鸨子叫住。进屋磨蹭了半天,才拿出来一个匣子,递给那老鸨子,陪着笑脸。 “这里面是宋家全部的家当,这丫头长的不好看,到时影响你生意就不好了!” 老鸨子接过一看,里面除了几两碎银,还有些首饰。 “罢了!”抬手吩咐打手放了人,“算我倒霉!走!” 宋明凤如一滩烂泥跌坐在地上,刘氏跑过来将围观村民驱散,才跪在宋婆子面前,磕了个头:“娘……” “你要生的不是儿子,我扒了你的皮!” 宋婆子狠狠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宋乔安,回了屋。 宋乔安将手从脸上拿下来,血液已经干涸了。 拉了拉还在愣神的乔氏,“娘,戏散了,咱们也回屋吧!” 第八章 乔氏生疑 乔氏这才反应过来,急道:“走,咱们去镇上看郎中!” “不用!”宋乔安将乔氏扶起来,“敷点草药就行了!” 回到屋里,清水洗净血迹,两寸长的口子触目惊心。 乔氏捂着嘴背过身去,低声哭泣。 “娘,没事!”宋乔安看着模糊的铜镜里那张有些可怕的脸,丝毫不担心。 若是她没有拉住宋明凤,任由那刀尖划在脸上,那她这张脸定是毁了,可由她卸了力后,这伤口的深度,力度她都把握的很好,虽然会留疤,却是淡的多,敷些自制的祛疤舒痕面膜,不出两年,便会恢复如初。 练习刀工多年,若不是有那个面膜秘方,她手上恐怕全是刀痕了。 宋乔安抬起手翻来覆去看,这双手倒是没有一点伤痕,除了指甲里有些泥垢,手指修长白皙,这么漂亮无暇的手,她还是第一次见。 “安儿,娘去采草药!”乔氏抹了抹眼泪,她心里又悔又愧。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宋乔安忙道:“娘,背篓底下有采好了的草药,你拿进来就行!” 乔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宋乔安,难不成……她早已料到今日之事? “就是些止血的草药,我想着您做饭有时切着手,采些回来晒干,研成粉末,有备无患嘛!”宋乔安笑着解释。 “安儿真的长大了!”乔氏欣慰一笑,打开门回到院中,果然在一堆艾草下面发现许多药草,有止血的紫荆草,还有一些她便不识得了。 回到后院,她坐在院中石凳上,迟迟没有进屋。 大病过后,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不一样了!她最了解宋乔安,如今,却有些看不透了! 是她真的长大了?真的变坚强了? 她说不上来! 夜里,乔氏辗转难眠。 以前,宋乔安总是要她抱着才能入睡,她不记得哪天起,她睡觉不再缩在她怀里……或许,在大郎走的那天! 她记得那天宋乔安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有些冷漠的如同陌生人。 不不不,她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安儿是陌生人?她如今变得坚强,自立,不正是她希望的吗?以往,她受了欺负总是忍着,现在知道反击,再也不需要她的保护……为什么她就觉得不是她的安儿了? 难道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懦弱,任人摆布,被卖去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而这事自己竟然纠结了一下午?乔氏觉得太荒唐了,她竟忘了,安儿不仅是自己的孩子,她还是他的孩子!他是个英雄,杀伐决断,他的女儿怎么会懦弱无能? 她怎么可以怀疑她? 可是,这样一来,她们母女俩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乔氏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宋乔安的头发,一想到那脸上的伤口,更觉羞愧难当。 终究收回了手,她在心里暗暗想着,不管安儿往后要做什么,她都一心帮她,不给她拖后腿。 夜深了,宋婆子房间里还亮着灯。 “娘,我觉得那个野丫头真邪性!”刘氏想到今日发生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第九章 鸠占鹊巢 宋婆子盘腿坐在床上抽着旱烟,撇了刘氏一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女儿!” 刘氏是个懂眼色的,知道宋婆子破了财,心里不舒坦,便附和着骂道:“这死丫头,我都叫她别惹事了,偏偏不听!不过,娘,这事,也不怪凤丫头,是那野丫头先挑的事,你可不知道,今儿早上,她差点割破凤丫头的脸!你说,这事谁忍得了!不过,也真是奇了怪了,往常那丫头见了凤丫头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怎今儿像变了个人!”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宋婆子淡淡说了句,扭头看了一眼刘氏的肚子,“原来还说给老二娶一房媳妇,这下倒好,全都让你养的好女儿赔进去了!还真是陪钱货!” 闻言,刘氏脸一垮有些不乐意,抱怨道:“娘,二哥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儿李寡妇,明儿秦寡妇的,想着谁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养老送终,可这么久了,也没见一个肚子有动静,我看啊!就算你给他娶个十六七的黄花大闺女,也是白搭!” 宋婆子抬眼一瞪,刘氏自知戳到了她痛处,撇撇嘴,低下头不再言语。 “老大走了,老二不中用,老三不争气!”宋婆子长叹一声,“我这把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骨头……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娘,瞧您说的!您会长命百岁的!”刘氏赶紧上前来,给宋婆子捏肩,捶背。 “您放心,你别看老三如今不成样子,保不齐哪天就发达了!还有凤丫头,只要和张家婚事一成,他张三郎日后高中,还能忘了咱们家?回头,我再给你生个大胖孙子,您老就等着享福吧!咱们老宋家的日子会越来越红火的!” “希望如此!”宋婆子那往日犀利的眼神此时有些无奈,“只要宋家香火不断,那我死后,也有脸去见那死老头子和宋家的列祖列宗了!” “断不了断不了!”刘氏小心伺候着,停顿片刻,还是又把话题扯回到后院。 “娘,我看后院那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早点打发了好!” 宋婆子回头,“怎么打发?这脸毁了,谁还要?” “那就赶出去!反正也不是自家骨肉!”刘氏一脸委屈,“娘,您看,您孙子马上就出生了,这添丁加口的,又多双筷子!况且,凤丫头大了,还和我们挤在一间屋子里,实在不太合适……” 前院是老房子,什么都是破破烂烂,后院是宋老大新盖的,家具物什都是好货。宋老大在时,刘氏不敢想,如今宋老大走了,可不想鸠占鹊巢! 宋婆子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冷冷道:“说的轻巧,如今村里人都知道我宋婆子卖人,你又让我无缘无故把人赶走,这不是让人戳我脊梁骨吗?” “可是娘……” “好了!你走吧!”宋婆子放下烟袋,躺回床上,“快要收麦了,多双筷子也多个人手!” …… 刘氏悻悻回到屋,宋明凤受了惊吓,呆傻地坐了一下午,此刻终于睡了! 不大的房间里,还独独僻了一小间给宋老三当书房!屋子里连一样值钱物什都没有,想到就连那专门给人洗衣的李家媳妇都有的铜镜,她也没有。真是越想越气,好歹她丈夫还是读书人,那李氏的丈夫就是个地里刨食的! 一整晚,刘氏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惦记着后院的新房子。 第十章 留了疤,破了相! 自从闹了那一场,宋家的人倒再没来找过麻烦,宋明凤也只是拉着村里几个丫头背地里嚼舌根,看到宋乔安,便作鸟兽散。宋乔安自然也懒和得她们计较。 不久,村里的小孩看到宋乔安便起哄叫她丑八怪。自从脸上的疤愈合后,她都是这样露着,为此还吓哭了几个小孩。 张桓卿,她只见过一次。 那天,还是在村口那颗大树下,他拦住了她。 可当他看到宋乔安脸上的疤痕时,眼里的神情复杂极了,有震惊,有同情,还有那么显而易见的恐惧和嫌恶。 宋乔安不怪他,毕竟她对这个书生没有半点兴趣,况且人都是视觉动物,她也是,遇上帅哥,她也会多看一眼。 可自从那天后,宋乔安出门都带着面纱,人人都以为她是被张桓卿嫌弃了,才用面纱遮丑。却不知面纱之下敷着她自制的膏药。这些时日,她总往山上去,冒险采蜂蜜,还找到一些蒺藜子、山栀子,大血藤……睡之前用新鲜芦荟按摩伤口。 之前她露着伤口招摇,人人皆知她破了相。如今戴上面纱,即便日后里面那张脸已经悄悄恢复如初,也无人知晓,省去了很多麻烦…… 转眼芒种过后,天气已然暑热,地里的麦子也黄了。 往年,宋婆子都是花几个钱请人割麦。可今年,宋老大不在了,断了经济来源,还被人讹了不少,眼下实在是捉襟见肘,只能自己割了。 刘氏仗着有孕,今儿头晕明儿恶心的,自然不会下地。宋老三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指望不上。剩下能干活的也就只剩年事已高的宋婆子,偷奸耍滑的宋老二,十指都不愿沾阳春水的宋明凤和任劳任怨的乔氏。 宋乔安其实也会做农活。她从小没了父母,是外公抚养长大,也是外公教她做宋家宫廷菜!现代人讲究纯天然有机,外公自己有一个不大的农场,雇了几个乡下人帮忙打理。店里大多数食材出自那里,平时宋乔安也会去帮忙! 可她会做并不代表她愿意做!而且她知道就算她不干活,宋婆子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但是这样一来,乔氏就要连她那一份活一并做,便更辛苦了。 没办法,她也只有跟着一起下地。 这天临近午时,日头更是毒辣。 宋婆子早已挪到大树底下休息纳凉。宋老二挑了一担麦回去近一个时辰了也没返回,不知又去了哪个寡妇家。宋明凤借口回家帮刘氏烧饭,却是跑去张家偷看张桓卿读书。 眼下地里只剩乔氏和宋乔安。 破烂的草帽不足以遮阳,宋乔安擦了把汗,起身看到前面的乔氏放下了镰刀,正东抓西挠似乎很难受,慌忙跑上去。 “娘,你怎么了?” 乔氏面露苦楚一面挠一面说道:“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全身痒的厉害。” 宋乔安撩开她的衣袖一看,成片的红疙瘩。 “这时节虫蚁多,定是被什么咬了!” 乔氏自嘲:“乡下人哪有不被虫蚁咬的,怎的我就这般娇气了!” 宋乔安笑道:“人家是常年做惯农活的,爹在时,哪舍得让你下地啊!” 一说到宋老大,乔氏眸光暗下来,“你爹……是个好人!可惜……” 宋乔安见她神思伤感,抬头看看日头,“娘,快到晌午了,你先回去吧!洗个澡会好些!” “这……”乔氏看了一眼远处的宋婆子。 宋乔安催促道:“你放心回去吧,还有我呢!”转身去地边摘了些金银花用布包着递给她。 “将这个放进洗澡水里,能缓解下!晚点我再带点草药回来擦一擦就好了!” 乔氏接过,身上奇痒难耐,又兼流了汗,委实难受,只得先回家。 第十一章 刘氏设计 院子里,刘氏正要准备烧饭。 乔氏摘下草帽,有些不好意思道:“她三婶,能不能我先烧个洗澡水!” 刘氏扶着腰慢慢转身,见乔氏不停抓挠着,连脖子上都抓出血痕了。 装没看见,眼一挑,脸一沉,“这到了烧饭的点了,烧什么洗澡水?” “哦……那……那你先烧饭吧!我一会再来!”乔氏转身欲走。 刘氏眼珠一转,忙叫住她,换了副脸色,故作担心道:“哎呀,嫂子,你这脖子,手臂这是咋了?” 乔氏不好意思笑笑,“这……也不知道咋的,可能被虫蚁咬了!” “嗨!你瞧我这眼神,愣没看到,我这就给烧水!”刘氏说着便去舀水。 乔氏忙上前,“她三婶,我自己来就行了!” “嗨,都是一家人,况且你还是我嫂子不是!”刘氏将水倒进锅里,催促道:“嫂子,你先去准备吧,水烧好了我给你送来!” “不用不用!”乔氏连连摆手,“你有孕在身,我来提就行!” 回到后院,乔氏搬出洗澡的浴桶擦拭干净。按理说庄户人家哪用得起这榉木的浴桶,可宋老大偏偏却为她买回来了。 乔氏将一桶热水提进屋里正预备锁门。刘氏忙用手撑住, “嫂子,这家里除了我俩,就还有个十天半月不出门的宋老三,你还锁啥门?锅里还有些热水,我寻思着将那金银花放进去煮一下,一会再给你送来!” 乔氏内心有些感激,“这……怎么好意思?” 刘氏叹口气,“嫂子,咱们都是嫁过来的,说到底还是外人,总该帮衬着的!” 当日宋婆子对宋明凤的绝情乔氏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刘氏以死相逼,风月楼就把人带走了,想必刘氏是为此寒了心! 一个母亲,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说到底,她和刘氏也是同病相连。 “她三婶,多谢你了!” “这话见外了不是!嫂子,快洗吧,一会水该凉了,等锅里的水烧好了,我再给你送进来!” 说完,刘氏提着木桶出了院子。 乔氏关了门,将水倒进浴桶…… 刘氏出了后院,将锅里早已煮好的金银花水舀进桶里,蹑手蹑脚来到后院,凑近门仔细听了听,里面隐约有水声。 把木桶轻轻放在门外,直接出了院子朝宋老二的屋子去。 这宋老二自打挑了一担麦回来,便回了屋,瘫在床上不想再动弹。 此刻听着有人拍门,“二哥,二哥!” 宋老二一听是刘氏,不耐烦道:“干啥?” “二哥,嫂子有事找你!” 宋老二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披件衣服,打开门,“找我啥事?” 刘氏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好事!” …… 宋老二这一路都在想乔氏怎么会突然找他,难不成……想通了? 抑制着内心的窃喜来到后院,见房门紧闭,门口放着木桶,里面还传来水声…… 宋老二咽了口唾沫,凑近窗户边,抠破窗户纸往里瞧…… 泡进水里,身上果然舒服多了,乔氏正准备起身,却听得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以为是刘氏送水来了,便又坐回浴桶里。 “门没锁,进来吧!” 门外的宋老二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轻轻推开了门。 第十二章 家丑 乔氏背对着他,只看到沾着水珠光洁白皙的背和一头青丝。 此刻的宋老二唾沫星子都咽干了,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水倒进浴桶里。 “她三婶,劳烦你了!”乔氏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来。 “啊!”眼前是一张黝黑猥琐的嘴脸,吓得她赶紧用手遮住胸前,躲到浴桶的另一边。 “你怎么进来的?滚出去!”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宋老二像条饿狼一样围着浴桶转。 “玉娘,你就成全我吧!成全我吧!” “宋老二,你快滚出去!”乔氏怒喊。 可此刻的宋老二已然癫狂,哪里肯听。 乔氏猛地将湿答答的面巾扔到他脸上,快速抓过架子上的衣服,套上便往门口跑。 “想跑?”宋老二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拦腰抱住,往床边拖…… 刘氏估摸着差不多,阴笑几声,来到后院,一把推开房门。 “嫂子,忘了告诉你……” “唉呀!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乔氏如遇救星,拉着被撕扯的衣服,“她三婶,救我!” 刘氏看都没看乔氏一眼,转身扯着大嗓门嚷嚷:“哎呦,快来人啊!青天白日的,这叫啥事啊!” “你……”乔氏气急,抓紧衣服想要跑出这个令她耻辱的地方,却被刘氏拦住! 紧接着,院子里跑进来几个妇人堵在了门口。还有些看热闹的村人也进了院子。 刘氏瞧了一眼狼狈的乔氏,啐了一口,“大家看看,我这嫂子可真行,我大哥尸骨未寒,便和小叔子勾搭……” 乔氏气的瑟瑟发抖,指着她,“刘文秀,你别血口喷人,根本就是你……” 刘氏冷哼一声,“呦,这捉奸在床,你还想抵赖?” “啧啧啧,真够不要脸的!” “可不是!真看不出来!”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宋老二有些急了,指着乔氏骂道:“你这贱人,大哥刚死,你就勾引我!”随后,对围观村民道:“都是这贱人勾引我!” 乔氏怒不可遏,“宋老二,你个畜牲,明明是你闯进屋子里来……” “明明是你叫我进来的!还装的挺像!你要不是勾引我,为啥不锁门,呸!臭婊子!” “你……”乔氏气的说不出话,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或嘲笑,或谩骂,或不怀好意…… 宋乔安采了些解毒止痒的草药,正准备回家。 “哎呦,宋大娘喂,你咋还不回去,你家出大事喽!” 来人是村里的木匠周瘸子的婆娘“李大脚”,这李氏不仅脚大,嘴也大,村里有啥风吹草动,她第一个满世界嚷嚷,加油添醋的,能把黑的传成白的。 此刻,李大脚正气喘吁吁跑到正纳凉抽旱烟的宋婆子面前,“大娘,你家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宋婆子呛了一口烟,赶紧站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大脚支支吾吾,“这……不好说啊!这可是家丑啊!” 若是真不好说,就不会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巴不得全村都听见! 宋乔安对这种心口不一,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很是反感。不过,宋家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与她无关…… 可是……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凝,抓起镰刀拔腿往村子里跑。 此刻的宋家后院里已是围的水泄,刘氏的嚷嚷,将那些正预备烧晌午饭的妇人们都引了过来看热闹。 “让开,都让开!” 宋乔安扒开厚厚的人墙,乔氏紧紧抓着一件勉强蔽体的衣服,光着脚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打湿的头发混着泪水贴在脸上,狼狈的犹如一只过街老鼠。那宋老二早不见了踪影。 宋乔安这一路听人议论也知道了个大概,赶紧扯下一张薄褥披在她身上。 乔氏抬头看到是宋乔安,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安儿!安儿!咱娘俩的命怎么这么苦?” 第十二章 离开宋家(1) 宋乔安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随后抬起眼皮冷眼瞧着那些围观的长舌妇们。 “还看?都没事干是吧!” 虽然蒙着面,但眼前这个小女子冰冷锋利的眼神却犹如一把飞刀扎过来,人群渐渐安静了! “呦!做了丑事还怕人看到啊!”刘氏在旁摸着肚子,整个一副落井下石的模样。 “刘文秀,你闭嘴!”宋乔安瞪着她,大喊一声。 “死丫头,你……你反了不成?”刘氏虽恨的牙痒痒,却也不能拿宋乔安怎样。 这时,有人说了句宋婆子来了,大家纷纷让开。那李大脚想必已经添油加醋地把事情都告诉了她。 只见她满脸铁青走进人群,刘氏一见,立马迎上去。 “娘,你可回来了!咱老宋家都快成笑话了!” 宋婆子一言不发,只看着乔氏,许久才说了句——“请方老先生!” …… 方仕仁已年近古稀,早年京中做过官,后仕途不顺,得罪了权贵,入狱几年。出来后回到村里做了个教书先生。也是安宁村唯一的私塾先生。有学问又德高望重,所以很受大家爱戴,有什么事不找里长,就找他拿主意! 宋家的大堂里,方老爷子坐在上方,宋乔安扶着换好衣服的乔氏站在下面。宋婆子已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老先生,家门不幸,今日之事,还请您做主!” 方仕仁沉默片刻,清清嗓子道:“本朝律法,通奸罪,杖责八十,男女同罪!民间严禁私刑,只有送往官府法办!” 刘氏马上插话:“那就送官呗,县老爷自会秉公办理!” 杖责八十,别说是个弱女子,就是个青壮男子也给打残废了。 刘氏恶毒用心宋乔安自然知道。不过送官,倒也是好事。还没等她说话,宋婆子不淡定了。 “送官,这……这毕竟是家事,也没必要送官……”若是送官,那宋老二也逃不掉,宋家已经没了个宋老大,这宋老二若是被打残打废了,又是个拖累。 刘氏急了,忙道:“那不送官,这事总要有个了断!” 这种事,那方仕仁本不想插手,他毕竟身份尊贵,一把年纪了还来管这男娼女盗的事!又见宋婆子犹豫不决,不悦道:“既然家事,请老夫来做甚?” 说罢拄着拐杖,起身便要走。 宋婆子一把扶住,“方先生,您先坐,别急!听老婆子把话说完!” 宋婆子看了看围观的人:“众位乡邻,咱老宋家自打祖上就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如今出了这等丑事,是万万容不得。宋乔氏不守妇道,人品不端,自今日起就不再是宋家人,往后是生是死,再与宋家无关,今日就请众位乡邻和方老先生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要逐出家门啊!” “可不是!丈夫死了,被公婆逐出家门,这可是丧门星,谁还敢娶啊!” “可不是,一个女人嫁不了人,可咋活啊!造孽呦!” …… 宋乔安心内暗喜,她早就不想在这个家呆了,如今正合了意。可乔氏确是吓了一跳,痛哭流涕地哀求宋婆子,“娘!儿媳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宋家的事,求您不要赶我走!求求您……” 宋乔安拉住乔氏,挡在面前,“你们要赶走我娘,也把我一块赶走!” 如今宋乔安毁了容,一无是处。那宋婆子自然同意,“你若想走就走,从此你与宋家再无瓜葛!”她不想把宋乔安不是宋老大亲生女儿的事当众说出来,今日之事就已让宋家颜面扫地了! “好,口说无凭,立个字据!” “安儿!”乔氏拉过宋乔安,“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懂什么?” “你还当我小孩子?”宋乔安冷笑,“你在这个家受得苦还不算多?还要继续做牛做马?你要做牛做马不要紧,还要我也继续伺候她们?或许以前的宋乔安可以,但现在……想都别想!” 第十三章 离开宋家(2) 宋乔安这番话戳痛了乔氏的心,看着她坚毅的眼神,想到那面纱下刺目的伤口……只觉得自己太无能,女儿小小年纪就要受这种苦,这后半生怕是也毁了。如今她都不怕,她又有什么理由怕! 自打到了宋家,孝顺婆婆,相夫教子,善待妯娌……十几年,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好在宋老大待她极好,夫妻相敬如宾,恩爱非常……可宋老大不在了,她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 罢了! 乔氏擦了把眼泪,微微笑道:“安儿!你愿意跟着娘吃苦吗?” 见乔氏开了窍,宋乔安安慰道:“娘,谁说我们会吃苦!我们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啧啧……”刘氏咂着嘴,“那你们赶紧滚吧,去过好日子!眼不见为净!不过先说好,这宋家的东西,你们一件也不能带走!” “这些破东西,我还不稀罕!”宋乔安转而看向宋婆子及众人:“不过,我要告诉你们,我和我娘不是因为今天这事走的,今天的事,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宋老二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我娘这满身的伤痕,脸上的手指印,嘴角的血迹,在场的各位眼没瞎也看得到,若是没有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大可以去请知县老爷做个公断。我娘是他宋老二的嫂子,长嫂如母,敢调戏长辈,看知县老爷如何评判!” 这番话下来,众人一片噤声,连那刘氏也不敢说话了,若是真闹到公堂上,宋老二那软骨头再扯上她,那可就麻烦了! 宋婆子自然也知道她那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当下也无话反驳。 “安娘说的在理!”许久方仕仁才开口道:“既然你们执意离家,那老夫便为你们做见证!” 拿来笔墨纸砚,又看向宋乔安:“你们可还有何要求?” 宋乔回答:“宋家的东西我们一件不要,只要稻谷,小麦,高粱合五升!” 这个要求不过分,何况见方老爷子点了头,宋婆子自然没话说,吩咐刘氏去准备。 这时,乔氏站出来,扑通跪在地上,朝宋婆子磕了三个头,“娘,我还有一事相求,大郎刚走,我想为他守孝三年,三年期满,我和安儿立刻离开村子!再不会回来!望娘成全!” 围观众人皆唏嘘感叹:这乔氏已被逐出家门,却还想着为亡夫守孝,这样的忠烈女子,又怎会与他人通奸?先前这宋婆子卖人,如今怕是借机将母女俩赶出去,实在可怜。 众村人皆脸露不忍,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也是别人的家事。 宋婆子低头沉思片刻,点点头,“苍狼山脚下有一处茅屋,你们便去那里落脚!没事别下山,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要是饿死了,被野兽拖了,也别算到宋家头上!三年期满,赶紧滚出村子!” “多谢娘!”乔氏又磕了个头。 方老爷子很快起草了两份协议,自己作为中间人,让双方按了手印,从此,乔氏母女脱离宋家族谱,再也不是宋家人! 母女俩回房收拾了些换洗衣裳,方老爷子又让村里的两个年轻人帮忙将那些粮食和一些随身物品搬到山上茅屋去。 一路上,宋乔安心里无比舒畅,乔氏确是满心担忧。 那山脚的茅屋是往年宋老大为了打猎方便搭建的,许久未住过人了,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了。 到了地方,母女俩都愣住了,只见茅屋已破烂不堪,周围杂草丛生,都快长到窗户了。 这哪是住人的地方?两个年轻人看到这景象,也只得放下东西,摇摇头下山了。 两人进到屋里,蜘蛛网密布,一堆老鼠四散逃穿,把乔氏吓得不轻。 好在里面除了破点,桌子板凳还是有的,还有些锅碗,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房外的灶早已塌了,得重新砌一个。 宋乔安放下包袱,活动下筋骨,“娘,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把这屋子收拾一下!” “好!”乔氏看着女儿脸上露出的笑容,那是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一种轻松自由的笑,她亦感觉离开宋家后,像是挣脱了牢笼般。 母女俩将屋子收拾好后,天已经黑了。宋乔安找出些刀斧,只是都生了锈,不过磨一下就可以用。 点上油灯,昏暗的火光在这茫茫的苍狼山脚下显得尤为微弱,周围静的可怕。 乔氏将门用桌子抵住,打开包袱,里面有几个馒头,这还是她们上山路上村子里的张婆婆给的,顺带还给了几斤白面。 没有水,母女俩干啃了几个馒头便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题外话------ 自此,宋乔安便要开启发家致富模式,一路奔小康,狗都撵不上! 某男:我呢?我是没充钱还是咋的?那姓张的都比我戏份多。 作者客服:不好意思,目前氪金玩家过多,若想抱的美人归,您还需继续充值,以下附上充值链接,还有,张秀才是NPC…… 第十四章 靠山吃山 夜里,宋乔安隐约听到乔氏坐在床沿低低啜泣,知道她又是在自责,因为太困了,宋乔安没有起身安慰。 第二天,天气晴朗,清晨的阳光从对面的山峦照过来,把这小茅屋似乎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宋乔安没有心思吃早饭,忙着将周围的环境巡视一遍:茅屋旁边有从山上流下的山泉,所以,水源不缺。安宁村三面环山,小茅屋所处的位置相当于在半山腰了,山下的农田和土地宋家是不会给她们的,就算给了,也离的太远,不便耕种。 茅屋周围倒是有些无人耕种的坡地,但狭小又贫瘠,若是勉强种作物,只会加重水土流失,只能种果树,而果树经济利益来的太慢,可能还没开花,他们就饿死了! 她辛苦讨来的作为种子的粮食此刻竟毫无用途。 宋乔安仰头看着云雾缭绕的苍狼山,看来只能靠山吃山了!宋老大能靠着卖山货毛皮发家,她为什么就不能?凭她敏锐的嗅觉,珍奇草药,什么仙草灵芝应该更容易找到,这些东西卖到药房,总比种田强吧! 回到茅屋,乔氏正洗了被褥晾晒,宋乔安找来刀拿到溪水边磨好,将茅屋周围空地上的杂草全锄了,又搬来石头,用水和上黏土,糊了个简易的灶台。 乔氏看着她有条不紊又熟练地做着这些活,仿佛看到了宋老大的身影。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本事,她无从得知,或许是宋老大在天有灵,让她后半生有宋乔安陪伴和保护! 午饭,乔氏和了面,采了些野菜,煮了素面,虽然无油无盐,但这是母女俩到这里吃的第一餐热食。 乔氏看了看屋里,“一会我去张婆婆家借些油盐,这不吃盐没力气!” “张婆婆家也不富裕,平白无故去借,也不太好!”宋乔安知道,庄户人家油盐都是很奢侈的。 “吃了饭,我去山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有点收获!” 乔氏不同意,急道:“这山上野兽多,极易迷路,你一个小女孩太危险了!” “放心吧,我不走远!” 吃罢午饭,宋乔安背上背篓,带上刀还有一把斧子,执意进山,乔氏阻拦不得,只得叮嘱她万事小心,早去早回! 山里雾气还未消散,郁郁葱葱的树把阳光都挡住了。宋乔安一路用刀在树干上做标记。 原以为这山里会有很多奇珍异宝,可她一路深入,却没有半点熟悉的味道,让她一度怀疑自己嗅觉失灵了。而且,除了偶遇几只野兔,她没看到什么大一点的动物。 天色渐渐暗下来,背篓里除了一些普通草药和野菜外,宋乔安一无所获。 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两个中年汉子,看打扮像是猎户。每人腰上挂着一只野兔。 一个连连叹气道:“看看,这一整天,就猎到一只兔子,还不够一家人一天温饱!” 另一个摇摇头,“唉……恐怕不久,连兔子都没了!” 宋乔安赶紧上前问道:“两位大叔,为何这山中药草猎物如此稀少?” 一个猎人看了看她背篓,叹气道:“小姑娘,这山里已经采不到什么山货了!以前这山中飞禽走兽,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后来有人进山打猎,采草药赚了钱,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不种田了,全部进山,几十年下来,这山都被扒了个干净!” 宋乔安算是明白了,为何家家打猎,只有宋老大能富?想必是他低价收购了村里人的山货,大量运出山,卖了高价。可即便是低价收购,也比种田强,村里人才源源不断进山,最后因猎杀过度,采集过甚,生生将这山都吃穷了! “小姑娘,天快黑了,回家去吧,这山里没货了,我俩都不想做猎户了,继续回去种田!” 说完,俩猎户叹着气下了山。 第十五章 只想挣钱 宋乔安回到茅屋,乔氏已经做好了晚饭,野菜汤加馒头,只是那野菜汤上飘着星星点点的油花。 宋乔安放下背篓看到案板上放着两个小罐,一罐油,一罐盐。 “娘,这是哪来的?” 乔氏一面将筷子放在桌上,一面道:“下午有个货郎从山下过,我去换的!” “换的?”宋乔安眼神扫过屋子,“你用什么换的?不会是那支簪子吧!” 乔氏有一支素银梅花簪,是宋老大用一两纹银让工匠打制的,沉甸甸的做工精巧。乔氏一直放在锦盒里不舍得戴,宋老大死后,才经常拿出来抚摸,宋乔安看到过几次了。 乔氏淡淡笑笑:“身外之物,留着也是累赘!” 虽然说的漫不经心,宋乔安还是看出她眼神里的不舍,她不是舍不得那簪子,而是与宋老大的夫妻之情。 宋乔安没有再说什么,坐下来兀自吃饭。 “这簪子可换来不少东西呢!那货郎的货担里,能用的上的,我都换了!这个家……”乔氏看着虽然破点,却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屋子,感慨道: “终于像个家了!” 哪怕宋老大不在了,她也要给宋乔安一个家! “嗯!”宋乔安心里有些不好受,夹了一筷野菜在乔氏碗里,“娘,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今晚的饭菜味同嚼蜡,食材有限,调料有限,就如无米之炊,哪怕宋乔安这样的顶级大厨,也做不出来什么美味佳肴。 况且,她的当务之急是怎样才能挣到钱!只有挣了钱,才有启动资金! 一连几天,宋乔安进山都一无所获。看来真的被人撸干净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用陷阱套住了两只野鸡。但是不是在山里,而是在麦田里。 麦田里的麦子早已割完,却洒落下许多麦粒,野鸡或麻雀便会来田里捡食。宋乔安做了几个绳套,那野鸡伸着脖子进了套子,触发机关,套子收缩,便被套住了脖子。不过野鸡精得很,同一块地不能重复下套,也不能太频繁,隔两天下一次套最好。 这天,宋乔安提着一只野鸡往山下张婆婆家去。 前面,两个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庄稼汉子聊起了天。 “今年你家收成如何?” “唉……还不是那样,饿不死!” “还是进山好啊!当年进一次山,可抵得上种一年地了!” “你也说是当年了,如今你再去试试?搭上一天口粮不说,怕是啥都没有!” “欸!听人说神龙谷里可要啥有啥!” “得了吧!就你这样还敢去神龙谷,这么多年,去的人有一个回来的吗?那神龙谷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野兽都成了精,说不定还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这么邪乎?” “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地方可是受了诅咒的!就是再没饭吃,也不敢去那地方!” “嗨,我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两个庄稼汉说着话走远了,宋乔安站着沉思了会片刻,匆匆往张婆婆家去。 不远处,宋明凤站在一颗歪脖树后面,看着宋乔安的背影,皱着眉头。 宋家后院里,刘氏还在收拾乔氏走后留下来的房间!这下,她终于得尝所愿,住进了新房子了! 那些乔氏之前盖过的被褥她舍不得扔,不顾沉重的身子硬是全都洗干净晾在了院子里,这会正捶着腰,累的够呛。 “娘!”宋明凤急匆匆跑进来,“娘,我方才看到那小贱人了!” 刘氏扶着椅子坐下,懒懒道:“是不是又找人借东西?” “娘,我看这小蹄子过的挺好,还提着一只野鸡呢!” “准是别人送的,她那婊子娘最会勾引人!” “可是……” 宋明凤还想说什么,刘氏打断她,指着地上木盆里的被褥,“别说这些了,你快把这些晾起来!” 第十六章 富贵险中求 庄户人家除了逢年过节,几乎吃不到肉,宋乔安带去的野味让张婆婆一家都很是感激。 张婆婆的儿子早年也做过猎户,宋乔安想到方才那两个庄稼汉的话,直接开口问道:“张大叔,你知道神龙谷在哪吗?” 张老大愣了下,低声道:“丫头,你问这干什么?难道……你想去神龙谷?” 宋乔安笑笑,“我倒是想去,就是不知道在哪?” 张老大脸色变的凝重,“你这丫头怕不是魔症了!那地方也是能去的?” 随即无奈叹了口气,满是惋惜,“这宋大哥走的也太突然了,当年他带着村里人发了点小财,我家里也没少受他恩惠。如今你和你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就是,没有白馒头,总还有杂粮面嘛!” “多谢张大叔,我和我娘会想办法的,温饱还是没问题!” 宋乔安打心眼里感激,可越是感激她越是不好伸手向别人要。况且这张老大上有七十几岁老母亲,下有三个孩子等着养活,如今这年头,谁家有多少余粮啊,够吃就不错了! 宋乔安没有纠结这个,又把话题拉回来,“张大叔,那神龙谷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一说起神龙谷,张老大眼里都蒙上一层恐惧,“早些年也有人去过,但是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所以谁也不知道神龙谷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在苍狼山里,像是个山谷,终年雾瘴不散。听老一辈人说,那是地府的入口!你想想这踏进鬼门关的,哪还能出来的!” ……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仔细琢磨了张老大的话,结合自己这段时间对这苍狼山和周边地理环境的观察,她怀疑这座苍狼山应该是一座火山!那个神龙谷应该就是火山口,可能在一两千年前喷发过,因为山上的树木几乎都是上百年树龄了。 如果真是火山的话,那个神龙谷里可就如一个聚宝盆,除了有着珍贵的矿藏外,应该还有很多珍贵的植物。因为火山爆发虽然破坏力强,但火山灰确是上好的肥料,这苍狼山树木如此葱郁,奇花异草众多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越想越激动,富贵险中求!宋乔安决定要去探一探这个神龙谷,或者形象点——“跳坑”? 整整两天时间,宋乔安都在干一件事——用藤条编绳子。 第三天一早,宋乔安背上竹篓,将磨得锋利的镰刀绑在一根木棍上,用作防身。带上绳子,水和干粮,还有在张婆婆家讨得的一包雄黄。这时节,蛇虫鼠蚁较多,她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娘,今天我想走远些,可能会回来的有点晚!”宋乔安一边将裤脚用布带绑好,一边说道。 “那你要小心些!别走太远!”乔氏知道拦不住她,主要是听她前两日说了这山上已经没有猛兽出没,所以才放了心。 “嗯,我知道!我走了!” 苍狼山海拔并不高,却连绵了几十里。而且树木茂密,只能透进来点点阳光。不能依靠太阳辨别方向,宋乔安只能每隔一段距离就在树上用刀刻上痕迹,这样回头看时就能知道自己走的是否直线,既能留下记号,又能避免出现在山腰打转。 两个时辰后,宋乔安终于登上了山顶。 果然,前面已没有路,山势急转直下,形成一个大坑,坑里白雾弥漫,像一只盛着浆糊的碗。 此刻,宋乔安基本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的确是个火山,而这神龙谷雾气积聚不散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风很难吹进谷里,很有可能下面有地热资源,因为她已经闻到硫磺的味道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带的雄黄有点多余,而且是还不知自己的绳子是否够长,好在崖边有许多藤蔓。 目的地找到了,宋乔安坐下来,啃了两个馒头,歇息够了,才顺着崖边的攀岩植物往下爬去。 与苍狼山林木茂密不同,神龙谷崖壁上多是攀岩植物和灌木,越往下雾气越浓,空气也越湿润。宋乔安停在一处崖壁上,突然想到,这个谷底会不会就是“一锅热水”,根本没有陆地。 想到这,她抠了一块岩石往下扔,直到听见沉闷的声响才放下心,而且根据石块落地时间,她知道谷底不远了。 休息片刻后,宋乔安继续向下,直到脚踩上了坚实的地面,她知道,到谷底了,她紧绷的心也终于放松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被勒的红红的手,往上看去,一片混沌,往周围看,全是浓雾,似仙境,却又让人有些莫名的心慌。 这样浓的雾,最易迷路,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在这个山谷中“鬼打墙”。 好在脚下的土壤因着这湿润的空气常年泥泞,宋乔安每走一步都留下了脚印。 继续往里走,片刻功夫,她的衣裤便被自己的汗水和沿路沾着露水的植物湿透了。幸好如今是六月天气,加上这谷里有温泉,不觉凉意,倒有种蒸桑拿的畅快淋漓。 令宋乔安高兴的是,这次冒险是值得的,因为才没走几步,她已经发现了很多名贵的中药材,何首乌,三七,天麻,石斛……所有喜温湿环境的草药似乎都把这当做了乐土。 不到一个时辰,宋乔安背篓里便装满了药材,其中有一颗何首乌,她顺着藤蔓找了几十米才发现它的主根,小心挖出后,宋乔安欣喜若狂,据她判断,这颗何首乌少说也有上百年了! 天色不早了,宋乔安没有再往深处走,回去还有很长一段路,她没有带火把之类的照明工具,天一黑就是睁眼瞎了。 顺着脚印,宋乔安原路返回,扯着藤条往上爬。崖壁湿滑无比,爬上去比刚才下来时费力多了。 爬到一半时,藤条突然断了,宋乔安向下滑了几米后幸好抓住了一丛灌木,可手臂和膝盖却被坚硬的石头擦伤,正钻心的疼。 只得小心翼翼地挪到一处岩石凸出的一小块平台上,先歇歇脚。 此刻天色越来越暗了…… ------题外话------ 来来,跳坑了,跳坑了!天字一号豪华大坑等着你! 从今天起,每日更新2000字,看情况加更!小可爱们要不要来转转? 第十七章 装疯 乔氏站在屋外焦急等待,天已经黑了,山下的安宁村家家户户都亮起了微弱的光。宋乔安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此刻心急如焚。 她想上山找找,可这苍狼山她并不熟悉,想到这,她赶紧下山去找张老大。 “张家大哥,安儿这孩子一早上了山,如今天都黑了还没回来,可咋办啊!” “你先别急!想必是迷路了!”张老大见她哭的伤心,忙安慰道:“我再去找几个人,一起上山找找!” 虽这样说着,张老大却皱紧了眉头,他想起之前宋乔安的话…… 这丫头不会真去了神龙谷吧! 回屋拿上一支火把,急忙挨家挨户去叫人。 乔氏母女虽说被赶出宋家,但村里人也知道宋婆子为人尖酸刻薄,如今孤儿寡母住在那破茅屋里着实可怜,所以,都乐于帮忙。 刘氏听的左邻右舍拿着火把吵吵嚷嚷,正想出去问个究竟,宋明凤喜滋滋地跑进来。 “娘,你猜怎么着?那小蹄子去了山上,现在都还没回来!” “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刘氏冷笑一声:“回不来才好呢!” 宋明凤幸灾乐祸道:“我看准是让狼吃了!” 刘氏白她一眼,“这山上哪还有狼?” “那就是掉下悬崖摔死了!娘,我想跟去看看!” “这黑灯瞎火的,你凑什么热闹!” 宋明凤咬牙切齿道:“我要亲眼看看那小贱人是怎么死的!” 刘氏打了个呵欠,“你要去就去吧!跟紧他们,别自个走丢了!” 小茅屋外,聚集着十几个手拿火把的青壮男人,张老大的媳妇正安慰着乔氏。 这时,其中一个年轻人站出来说道:“张哥,这苍狼山这么大,恐怕要分几路去找才行!” “不用!”张老大犹豫片刻,抬起头一脸严肃, “直接去神龙谷!” “神龙……谷?” 众人皆惊! “你说那丫头去了神龙谷?” 宋老大点点头。 “啊?安儿……”乔氏吓得差点晕过去。 “神龙谷,那可是可有去无回的地方啊!” “可不是!去了那……可就……” “而且,谁也不知道那神龙谷在哪啊?” 众人有点打退堂鼓。 “我知道在哪!”宋老大深吸一口气,“我曾经打猎误打误撞到过那里,却……没敢下去!” 张老大的话里暗藏着恐惧,众人更不淡定了,面面相觑,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见众人有了退却之意,乔氏扑通跪下来,声泪俱下:“求求你们帮忙找找,安儿是我唯一的念想了,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啊……” 宋老大叹口气,“大家就帮帮忙吧!或许那丫头没去神龙谷,只是迷了路了!” “那……就找找吧!”众人无奈应着。 …… 林子里已经是漆黑一片,宋乔安只能凭着微弱的月光,用手摸索着树上刻的印记返回。 夜风吹的树梢呜呜作响,好似鬼哭狼嚎。还未干透的衣服,此时让脊背一阵阵发寒。 宋乔安一向胆大,而且生在二十一世纪现代的她,根本不相信鬼神。可此刻,心还是跳的很厉害。好在这山上没有猛兽,少了一分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隐隐出现光亮,还有人声传来,细听之下,里面有乔氏的喊声。 宋乔安知道是乔氏带着村人来找他了。方下激动不已,正要张口回答,猛然想起什么,赶紧找了一片茂密的灌木将背篓里的珍贵药材藏进去。 转念又一想,张大叔肯定已经怀疑她去了神龙谷,如今只能将计就计了。 随即,她赶紧抓了些泥土将自己脸上抹脏,头发抓乱,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惊恐大叫:“鬼啊!鬼啊!” 乔氏听出了自家女儿的声音,喜极而泣。众人忙循着声音找去。 火光处,宋乔安看到了乔氏,一把扑上去,小小的身躯不住发抖,双眼惊恐地不停朝身后望。 “安儿!不怕,娘在!”乔氏搂住她不住安慰。 张老大紧皱着眉头,冲过来,低声问道:“丫头,你是不是去了神龙谷?” “啊!有鬼!”宋乔安像受刺激一般大叫,满眼恐惧,喃喃道:“好多骨头,好多头,好多鬼……” 伴着山间呜咽的风声,宋乔安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觉脊背发凉,哪怕只是这只言片语,也能想象得到,在那迷雾笼罩下的谷内,遍地的森森白骨……全是那些擅闯神龙谷之人的尸骸! 宋乔安虽然被吓成这样,却还活着,想必是宋老大在天有灵护佑,实属万幸! 宋明凤见宋乔安疯疯癫癫,心内窃喜,嘴上却不屑道:“宋乔安,别装疯卖傻了!哪有什么鬼!” 宋乔安猛然停了喃喃自语,睁着充血的双眼瞪着宋明凤,快速跑开,惊叫出声:“啊!鬼……那鬼上了她的身了!” 众人更是惊慌,站在宋明凤旁边的人惊恐地跑开,远离她。 “她……她胡说!哪……哪有什么鬼!”宋明凤脸色苍白,看了看四周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我……我行的端坐……坐的正,才……才不怕什么……” 突然,不知踩到了什么,惊叫一声,跌倒在地,顺着斜坡竟滚出好几米远,幸而被一棵树挡住了。 然而,众人见此情景却无一人敢去扶她。跌伤加上惊吓,爬起来的宋明凤已然崩溃,却不敢大声哭闹,只一个劲地抽泣。 “好了!”张老大稳了稳心神,对面如菜色的众人道:“既然安丫头已经找到了,咱们赶紧下山吧!大家聚在一起走,火把若是被吹灭了,立刻就要点上!” 众人早就想下山去了,只是不想被人嘲笑胆小,硬着头皮留在这,眼下张老大这一说话,先前还吓得不敢言语的村民个个如梦方醒,连连应着。 张老大让人将乔氏,宋乔安,宋明凤护在队伍中间,一行人匆匆下山去。 回到小茅屋,已过亥时。乔氏连连道谢,想着烧点茶水为张老大一行压惊,却被婉拒了。 张老大交代了几句,说赶明儿让乔氏去请个道士为宋乔安祛祛邪。 众人都默契的没有多说什么,赶紧各回各家,闭紧门户。 第十八章 天下掉下一朵奇葩 丈夫早逝,如今宋乔安又这般模样,乔氏站在门外看着外面黑透的天,只觉悲从中来。 站了好一会,才了关门。想着明儿照张老大说的,找个道士,兴许宋乔安的病就好了。 屋内,原先还坐在床边目光呆滞,念念有词的宋乔安此刻正在洗脸。 见乔氏进来,随口问道:“娘,有没有吃的,好饿!” 乔氏见她眼神,语言与平时无异,竟不疯了。当下喜极而泣,抱住她一阵痛哭:“你这丫头,吓死娘了!” “我没事!” …… 宋乔安一边啃着馒头,喝着没有多少油水的杂菜汤,将神龙谷的秘密告诉了乔氏。 自然,也包括她装疯的事。 乔氏听的胆战心惊,看到她膝盖手臂上的伤,满是心疼,责怪道:“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敢去,你若是有个好歹,让娘咋活?” “没事的!”宋乔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福大命大,这不好好的嘛!” “唉……”乔氏叹口气,“可这事……你不该瞒着你张大叔,他们一家可对我们有恩!” 宋乔安明白乔氏的意思,张老大一家日子过的也艰难,如今她发现了神龙谷的秘密,怎么也该告诉他们。 可是神龙谷里的东西也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便是她,也不会多去。若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会传扬开来,到时神龙谷也免不了苍狼山的命运。 可她也知道,就算现在她用疯话能吓住村人,但时日一长,总有铤而走险的人。她必须想个办法,既能保护好神龙谷的生态,又能让村民生活富足,不至于非要啃这苍狼山! “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张大叔的!”宋乔安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那些草药卖了钱,张大叔一家我会多照应的。” 听宋乔安如此说,乔氏也不再说什么。 翌日天还未亮,宋乔安便进山将昨晚藏好的草药背回来,整理干净,将何首乌切成片,摊在簸箕里,晒在屋后的石板上。 夏日的日照充足,药材两三天便晒透了,宋乔安全部装进布袋里,过几天她“疯病”好了后,拿到镇上药铺去卖。 闲暇之余,她依然上山勘查地形,哪里背阴,哪里向阳,哪里的地势平坦,哪里土壤腐殖质较厚…… 她在酝酿着一个计划!只是准备工作很漫长,还要有资金支持。 当然,路得一步一步走,她不着急!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神龙谷谷口,眼看天色还早,她上次还未深入谷中,这次便探个究竟。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下谷容易多了。沿着上次到过的地方慢慢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闷热,渐渐灌木越来越低矮,前方出现一片开阔之地,雾气缭绕,还听得哗哗的水声。 宋乔安快步向前,前面是一个很大的水潭,水雾弥漫,水潭周围鲜少植物,除了光滑的石头,只有些许地衣。 很显然,这是个温泉。 想必谷中这样的温泉还有很多,才让这神龙谷终年云雾笼罩。 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难受得很,如今有温泉可泡,宋乔安自然欣喜。 不过,还是得先试试水温,要是六七十度的,还不烫成猪了! 很幸运,这个温泉的温度恰到好处,大概也就在40度左右,虽然对于夏天来说稍稍热了些,就当蒸桑拿了。 这个地方无人涉足,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宋乔安放心大胆地宽衣解带,一骨碌跳进温泉里,将发带解开,乌黑长发倾泻而下…… 这些年在宋家,宋老大从没有亏待过乔氏母女。所以,哪怕宋乔安生在农家,与别家丫头也是大不相同:细皮嫩肉,肌肤白皙!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定然不输那些富家小姐。 只是…… 宋乔安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她每天清晨都在泉水边看看这条疤,虽然淡了许多,但若要完全恢复如初,怕是还要个一二年。 山中无人,她也懒得再戴着面纱。一把扯下,顺手扔向岸边,然后靠在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 雾气中,岸边湿润的地衣上出现一双有些泥渍的白色缎面皁靴。朦胧中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来。 男子停顿片刻,伸手拿起石头上的面纱,望向潭中看的并不真切的女子,竟有一种如坠瑶池仙境的感觉。 不自觉将面纱凑于鼻尖……呃……草药味混着……汗味? 宋乔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透过雾气,只见岸边有个人的身影,若影若现。 这大白天的见鬼了? 敏捷一闪,躲到石头后面,探出头仔细瞧。 雾气飘散,确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子,有手有脚,只是看不清是何模样。 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凭空冒出个男人,况且自己此刻不仅没有武器防身还不着寸缕,若是对方生出不轨之心…… 此刻,平时一向胆大的宋乔安也有些害怕,“你……你是人是鬼?” 慕瑾夜并未答话,依旧静静站着,看着她。 雾气缭绕,宋乔安看不清男子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一定流着哈喇子,邪恶极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她拔高了声音,壮着胆。 慕瑾夜只觉眼前的女人有些搞笑,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竟然在这洗澡? 细细思索了片刻,他不想与她纠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非礼勿视,撞见别人洗澡,这货竟然一句道歉都没有,只“嗯”一声? 宋乔安鄙视一眼,遂问道:“那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想干嘛?” “……”慕瑾夜没回答。 见他不说话,宋乔安心里开始毛起来,清清嗓子厉声道:“你可别起什么坏心眼,我可是有功夫的,你要敢妄动,拧断你脖子!” “……”慕凛夜皱皱眉,这女人还真是聒噪,只得又“嗯”了一声。 宋乔安稍稍松了口气,只以为将对方唬住了,带着命令的口吻道:“那你转过身去,退回到树林里,我不叫你回头你不准回头!否则挖了你双眼!” 慕瑾夜紧张地听了听动静,谷口上面传来隐隐的马鸣声,想必那些人还在。 此刻,这个女人继续聒噪下去很有可能将他暴露。所以,他丝毫没有犹豫,当即照做。 宋乔安上岸来赶紧穿好衣服,看了一眼背对的男子,悄悄将背篓背上,就准备开溜,谁料刚走几步就被人拉住。 ------题外话------ 小可爱们猜到了吧!男主终于坐着火箭又杀回来了! 第十九章 捡个傻子回家 回过头来,正是那个男子,只见他一脸泥污,身上的衣服也破了,看起来很是狼狈。 宋乔安见他身形高大,力气也大,怕不是什么官府通缉逃窜到这里的悍匪! 眼下还不能硬碰硬,却也不能表现的太弱,暗暗握紧手里的镰刀。 “那个,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慕瑾夜手松了松,有些意外。 竟然是她!只是……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干什么?”见面前这男人愣愣盯着自己的脸,宋乔安甩开他的手,赶紧用面纱遮住。 被一个男人这样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她还是有些难为情。 “你也看到了,我长得不漂亮,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嗯?”慕瑾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是不会说话还是只会一个‘嗯’?”宋乔安表示无语,“嗨!算了,你自己玩吧!我要回家了!” 慕瑾夜快步上前拦住她去路,那些人说不定还在,此时出谷不是时候。 宋乔安推了下,没用!咽了口唾沫,该不会真遇上亡命天涯的匪徒了吧! 就算是,也不能露怯!昂起头,狠狠说道:“你还想干吗?” 慕瑾夜想了想,指着自己的嘴巴,摆摆手,意思自己真的不能说话。 既然懒得说话,索性他就装个哑巴!装疯卖傻他都能做,装个哑巴算什么。 “你……还真是哑巴啊!”宋乔安狐疑地看着他,不敢确定。 慕瑾夜点点头。 宋乔安稍稍放松了些,“那你在这干什么?哪个村的?” “……”慕瑾夜脑仁疼,都说了是哑巴了,这女人是不是傻! “嗨!”宋乔安拍了下额头,“我忘了你不会说话!那现在我问你的问题,如果是,你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他根本就不想回答什么问题好吧!慕瑾夜叹口气,点点头! “你是不是迷路了?” 点头…… “那你记得你家在哪吗?” 摇头…… “那你记得你的名字吗?” 摇头……慕瑾夜内心崩溃,他怎么可能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问了当没问!宋乔安放弃了。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因为她发现这个人不仅是个哑巴,且两眼呆滞,似乎脑子还有点问题,莫不是他的家人嫌他是个拖累,把他给遗弃了? 她可不是什么慈善家,自己温饱都成问题,若是再捡个傻子,那这日子还咋过? “那个……你饿了吧!”她从背篓里拿出干粮袋,掏出一个馒头来。 馒头?慕瑾夜摇摇头!他可没吃过馒头,这东西一看就味同嚼蜡,虽然……他似乎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可他也不想吃这个硬的能打死狗的玩意儿! “你怎么能不饿呢!你看你都饿的站不稳了!” 宋乔安不由分说拉他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将馒头塞给他,哄道:“你就乖乖坐在这吃馒头,我去林子里找找野果子给你解渴!乖乖别动啊!” 宋乔安看着一脸懵的慕瑾夜,心里有些难受,不是她心狠,就这傻子的身板,一看就是个能吃的,她可养不起。 无奈叹口气,匆匆逃进树林。 跑了一段路,宋乔安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一转身却结结实实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你怎么阴魂不散?” 眼前正是那个“傻子”,依然一副呆呆的模样看着她。只是方才她闻到这傻子身上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反而有一种清香,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她一时想不起来。 慕瑾夜抬头看看上面混沌的谷顶,算算时辰,那些人应该走了。 宋乔安见他根本没听她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对这不会说话的傻子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 一路上连着几次,她也没能甩掉他。 眼见天色已晚,只能先把他带回家,明日再做计较。 苍狼山的北麓,与南麓截然不同,山势陡峭,全是悬崖峭壁,平地上也多是乱石,方圆十里都无人家。 然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有一条小道直通山里深处。 此刻,这条小道上,一列豪华的马车从山里出来,前后还跟着十几个骑着马的随从…… 宋乔安回到茅屋时,天已经黑了,乔氏焦急地差点又要去村里找人。 “你这丫头,急死娘了!”乔氏迎上来,见她身后跟着一个满脸脏污的汉子,吓了一跳,“安儿,这……这是……” “唉……别提了!”宋乔安将背篓放下,回头看了一眼男子,对乔氏道:“一个傻子,还是个哑巴!先让他住一晚吧!明天我去打听打听,看谁家丢了人!” 傻子?慕瑾夜眉心一皱。算了,傻就傻吧!反正他也“傻”了这么多年了。 草草吃过晚饭,乔氏将宋乔安拉进里间,看了一眼直直坐在桌边的魁梧男子,忧心道:“安儿,咱们孤儿寡母,又都是女流,那汉子身量高大,若是起了邪心,这离村里又远,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没事的!”宋乔安安慰道:“这人就是个呆子,没有啥坏心眼,况且咱们这小茅屋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他若是敢轻举妄动,我削了他!” 乔氏倒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思虑片刻道:“若是他真无家可归,收留一些时日也无不可,只是……这屋里就一张床,男女有别……” “让他睡柴房不就行了!” “柴房?这……”乔氏有些过意不去,那哪是什么柴房,就是个堆柴草的棚子,无墙无门,四面透风。 “先凑合一晚吧!”宋乔安应着。这天都黑了,她也没法把墙给糊上啊! 乔氏转身去柜子里抱出一张被子,又找出两件衣服,“夜里凉,把这被子拿去吧!还有你爹以前留下来的旧衣。他那衣衫都破了,让他先换上吧!” 慕瑾夜方才已经打量了一遍屋子,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穷,他真的后悔为啥要跟她回来!可人在屋檐下,眼下也没别的办法。能在这山中避一避,倒也清净。 宋乔安一手抱着被褥,一手端着油灯,领着慕瑾夜来到茅屋旁的柴禾棚子里。 “今晚你就在这睡,明天我再想办法!” 慕瑾夜看了看,有些不可思议,这也算住处? 脸上陡然升起一丝愠色,只是油灯昏暗,再加上他脸上脏污,并未被宋乔安察觉。 宋乔安见他迟迟未动,把油灯递到他手上,将棚子里的柴草铺好,放上枕头和被子,自己还坐了上去,挺软不硌人。 “你看这样不就好多了!” 罢了罢了! 慕瑾夜上前来,坐了下来。 “好了!你睡吧!我走了!”宋乔安起身,端上油灯,正欲离开,却被他猛的拉住手。 “你做什么?告诉你这是我的地盘,你……” 慕瑾夜指指她手里的油灯。 宋乔安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这货怕黑! “这外面有月光,你一个大男人还怕黑?况且你知道灯油多贵?赶紧睡吧,眼睛一闭,天就亮了!” 说罢,走出棚子,遗留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中,是慕瑾夜那双晶亮如星的眼睛…… 这一夜,慕瑾夜一直做梦,梦里依旧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题外话------ 作者:请问宋乔安女士,为何要把这样一个傻子领回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宋乔安(微笑):其实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当时见他实在可怜,就收留了!哪怕我自己有一口吃的,也得分半口给他!(回头厉声命令)傻子,去挑水!然后把柴劈了,还有…… 作者:…… 第十二章 就叫你“虎子”吧! 宋乔安一夜好眠。 当她伸着懒腰走出院子时,乔氏正准备生火烧饭。 “安儿,去看看那个人醒了没?” 她这才想起棚子里还睡着个人,赶紧跑过去。 只见被褥凌乱,早不见了人影。 该不会被野兽拖走了吧?可地上也无任何血迹,况且,这苍狼山哪还有什么野兽。 难道昨夜她说的话重了,这傻子自己走了? 此刻,宋乔安颇有些后悔,这人脑子不灵光,又是个哑巴,问个路都不会,能去哪? 一摸被窝还有些余温,想来没走远。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四处寻找。 找了一圈,远远看见茅屋旁边的山泉边蹲着一个人。 宋乔安跑过去,正是那傻子,穿上了宋老大的衣服,正蹲着用泉水洗脸。 “呼……”宋乔安松了口气,也蹲下来,见他笨拙地用手捧水将袖子都弄湿了。无奈摇摇头,随即掏出自己的帕子,浸上清凉的山泉。 “我来吧!” 拧干水,一点点将男子脸上的泥污擦去,洁白的帕子瞬间染黑。 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挖煤来的!” “……” 挖煤?有这么黑吗?慕瑾夜有些不悦。 宋乔安将帕子淘洗干净,抬起头来,“再擦一下,就……好……” 突然拿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眼前是一张男子绝美的脸:面容白净,带着些温润如玉的儒雅;剑眉星目,又带着些桀傲不羁的俊朗。宽宽的额头,饱满的五官,即便穿着布衣,也有种难掩的贵气。 晨光照入山涧,为男子的侧脸渡上了一层金光。 这下轮到宋乔安呆了,倒不是她花痴,是太过不可思议了,就像一只丑小鸭,在你眼皮子底下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大白鹅,那种震惊和恐慌。 慕瑾夜见她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宋乔安收回心神,就在刚才四目相对时,她看到男子的眼神,充满着睿智,还有一丝睥睨天下的霸气。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傻子? 可她如今再看时,却只看到一副呆滞的目光,而且还不聚焦,看似在看她,却不知道看到哪里去了! 难道刚才突然出现的晨光让她产生了幻觉? 回头这样一看,因为那双无神的眼睛,瞬间让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失色不少,再无刚才的惊艳。 宋乔安顿时有些失望,这老天真不长眼,这么好看的人偏偏是个哑巴,还是傻的。而像她这样聪明的人,偏偏脸上却有这条疤! 见慕瑾夜也盯着她看,这样近的距离,她的脸看起来该是怎样可怕?想到这,她赶紧掏出丝帕遮住,不悦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 “……”慕瑾夜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还真是一朵深山中的奇葩! 片刻后,宋乔安打破沉默,“那个,你叫啥啊?我不可能叫你‘哑巴’或‘傻子’吧!” 慕瑾夜睁大眼睛!?当然不能了,他脑子才没病。 可说完这句,宋乔安又后悔了,自己真是多此一问。 “算了算了,你也不能说话,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看你肤白貌美,大长腿,就叫你……‘虎子’吧!” 慕瑾夜皱着眉,这难道不是一条狗的名字? 宋乔安见他这幅模样,眉一挑,“怎么?不喜欢?我没叫你‘呆瓜’就不错了!” “……” 慕瑾夜觉得自己就算不装哑巴,也会被这女人搞得哑口无言。无奈地看了她几秒,突然抓起她的手。 宋乔安惊,手往回缩,“诶?你这呆子,你想做什么?” 慕瑾夜使劲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一个字。 “啥?”宋乔安懵懵地眨了眨眼,“那个再写一遍,没看清!” 他又放慢动作,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夜”字。 “‘夜’?你说你的名字叫夜?还是说姓夜?” 当然是……随她高兴喽!毕竟给别人起名字这女人只在乎是不是顺口。慕瑾夜心里已经是生无可恋,只得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宋乔安抓抓脑袋,“算了,管你是姓还是名,我就叫你‘阿夜’,总不会错吧!” 慕瑾夜脸上总算露出了些笑容,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 这该死的笑容,真是该死的迷人!宋乔安定定神,小声嘟囔:“也不知道你是真傻假傻?” 废话! 他只说自己哑,没说自己傻吧!这女人凭什么就认为他脑子有问题? 两人结伴回了茅屋,乔氏已将稀粥和馒头摆上了桌,见原本像从你泥坑里出来的慕瑾夜如今干净整洁的模样,着实吃惊不小,若不是他身上穿着宋老大的旧衣,她还不敢认。 吃罢了早饭,宋乔安寻思着将慕瑾夜睡的棚子糊上墙。 茅屋后面有足够的黏土,和上水和切段的稻草杆糊在竹片做成的篱笆上,太阳一晒,就会逐渐变硬,虽说并不怎么坚固美观,但遮风挡雨是够了的。 不过,这是件大工程,一两天做不完。 “对了,我这可不是白吃白喝的,精细的活不用你做,可砍柴挑水这样的粗活你得做!” 宋乔安回头看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慕瑾夜,连初升的太阳都被他挡住了光芒。 按说就凭这颜值,也该让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然而宋乔安成功抵挡住了诱惑,面无表情指着一堆木头:“会劈柴吗?” 慕瑾夜摇头,他当然不会,“柴”是什么鬼东西。 宋乔安可算知道为啥他的家人不要他了,敢情除了吃饭啥都不会!虽然他饭也吃得少,想必还嫌弃这里的粗茶淡饭。 无奈吐出一口气,拿起斧子,“那你看着,我教你!你要学不会,就把你赶走!” 扶好木头,一斧下去,竟然半丝裂缝都没有。 拿菜刀她能把所有的食材切朵花出来,可劈柴这毕竟是力气活,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五岁小姑娘的身子骨,自然没那么大力气。 空气有些尴尬,宋乔安使劲礅了几下,才费力劈开。 擦汗之际,慕瑾夜看不下去了,突然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斧头,重新拿起一块木头,轻轻一挥斧子,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果然这活还得男人干!”宋乔安甩甩肩膀,“那你先把这柴劈完,然后把缸里的水挑满,我去砍点竹子!” “……”慕瑾夜看着一堆木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逞能,他的手可是握剑执笔的,能文能武,如今竟然……劈柴? 第二十一章 买只鸡补补 等宋乔安抱着几节竹子回来时,只见柴劈好了,水也挑满了。 慕瑾夜正坐在院里树荫下的石头上闭目养神。 山风轻轻的,吹动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没有那呆滞的眼神,看上去就如那画里的人。 “安儿!”乔氏在屋门口轻声叫她。 宋乔安回过神,应了声,走进屋。 “这孩子你别看又哑又傻,干活可利索了!”一进屋乔氏就对慕瑾夜赞不绝口,“这家里啊,还是得有个男人才行,这阿夜人老实,又勤快,模样也好……” “娘!”宋乔安打断她,“你昨晚还对他那么防范,怎么才一天,就对他这般赞赏?” “娘这也是为你好啊!”一想到往事,乔氏就心疼不已,“你的脸毁了,娘怕你……” “怕我嫁不出去?”宋乔安直言不讳,笑道:“放心吧!就算我嫁不出去,也没必要嫁个傻子啊!您就别操心了!我还有活没做完,先出去了!” 晚些时候,宋乔安还是抽空用木板搭了张简易的床,好歹也是个清清秀秀的人,不能像牲畜一样睡在柴草里。 又将棚子整理了一下,将柴草捆起来,立在周围,勉强能遮挡夜里的山风。 几天过去,乔氏俨然已经把慕瑾夜当成自家人,也对这个小伙子越看越满意。 “哎呀,没米了!”乔氏望着空空的米缸。 “我去买!”宋乔安应着,她上次采的草药正好拿去卖了。 “让阿夜陪你去!你一个女娃扛不动!” “……”慕瑾夜望天无泪,难道他就只有这点用处? 临走时,乔氏又叮嘱宋乔安:“我看阿夜这孩子每天干这么多活,却吃的那么少,定是这粗食不合胃口。今日草药若能卖上好价钱,就买只鸡回来,好给他补补!” “他一个傻……”宋乔安看了眼门外的慕瑾夜没有说出来,“嗯……好,我知道了!” 这些日子吃糠咽菜,乔氏原本白皙的脸都有些蜡黄了,倒是真的该补补了。 两人在村口遇上了宋明凤正洗了衣回来。如今宋家没人使唤了,连她宋大小姐都要亲自洗衣了! 宋乔安冷笑一声,绕道而过。 宋明凤眼神却随着慕瑾夜移动,直到两人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啐了口,“呸!脸毁了还不忘勾引男人!狐狸精!” 一路上慕瑾夜只在后面默默跟着。 别家都赶着牛车驴车去镇上,只有他俩步行。村子离镇上十几里路,路上无人聊聊天,宋乔安觉得闷死了。 转身跑回到慕瑾夜身边,不悦道:以后别在我后面了,我都看不到你,要是走丢了,我可不管!” 什么?他走丢?慕瑾夜很想说句:他怕自己脚程太快,这小短腿女人跟不上好吧!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固执着走在靠近路中间的一边。这女人身板那么单薄,那些个牛车驴车什么的,轻轻一碰可能都会把她撞飞! 升平镇的药铺已是许久没有收到过像样的药材了,许多都要从锦州高价收购。 见宋乔安拿来的珍贵药材,那掌柜的按捺着欣喜一脸严肃地一样样认真检查,如今药材稀缺,弄虚作假的也不在少数。 宋乔安以为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掌柜的只给十两。还一副爱卖不卖的模样。 无奸不商!宋乔安暗骂一句,若是拿到锦州城,定不止这个价,可锦州太远,无交通工具,只能步行几个时辰。 无奈,只得咬咬牙成交了。此刻宋乔安巴不得立马买辆驴车。可这十两银子眼下却有更重要的用途。 出了药铺,先去买了十斤米,十斤白面。当然只有慕瑾夜扛着,虽然那二十斤背在身上,根本感受不到重量,可是他心里却是极不情愿的。他是什么人?竟然要干这体力活,可若他不扛,这二十斤能把那女人小身板压瘪了! 宋乔安本想多买些,但人力总比不得畜力,不能买太多了,而且回去还要走很长一段路。 接着去西市买了一笼鸡仔,又买了些蔬菜种子和一些日用杂货,最后才买了只鸡。 路过一家铁匠铺前,宋乔安被案上摆着的各式刀具吸引。 一个好的厨师就得有一把好刀。她的刀都是外公传给她的。 那把刀并不是什么品牌,而是外公的好友,一个民间匠人所制。历经几十年,与各类食材相遇,早就有了灵魂。可惜没有随她一起穿越过来。 慕瑾夜在一旁傻了眼: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大拇指试着那冷冰冰的刀锋,怎么看都让他有些喉咙发紧。 宋乔安挑选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称手的。 铺子的老板有些生气,“你到底买不买?” 宋乔安没答话。 “想要好刀就去锦州的‘陈记’,不过……”老板看了一眼寒酸的两人,嘲笑道:“陈记的刀都是御厨所用,你们这样的怕是这辈子都买不起!” “刀不一定贵的才好!”宋乔安放下手里的刀,对阿夜道:“走吧!” 对于她而言,没有倾注心力铸造出来的刀就如一堆烂铁。 慕瑾夜盯着那些刀若有所思,片刻后才跟上宋乔安。 方仕仁正在茶肆喝茶。偶然瞥见街上一男一女两人,身形一僵,茶水差点洒了出来,赶紧拄着拐杖起身。 “买的差不多了!”宋乔安清点着货物,“走吧,咱们回去了!” “宋家小娘子请留步!”方仕仁招着手快步上前来,“小娘子慢走!” 宋乔安见老爷子急切,想必是有要事,忙问道:“方老爷,有何要事?” 老爷子喘了口粗气,脸色缓和下来,笑道:“没……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娘俩日子过的如何,可有何困难?” “挺好的!”宋乔安感激道:“当日在宋家全赖您老做主,我和娘才能逃出火坑!这么久了也没好好感谢您,今日正好买了只鸡,便请您去茅屋坐一坐,我再去打点好酒,权当谢意!”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娘俩只要过得好,老朽也算做了件善事!”方仕仁说着看向宋乔安身后扛着米袋,提着鸡笼的慕瑾夜。脸色陡然严肃起来。 “这……这位……” 第二十二章 忍无可忍 慕瑾夜暗暗叫苦:怎么在这遇上这老头子了! “他叫阿夜!”宋乔安答道。 “阿……夜?夜……”方仕仁脸上显出震惊,又看向慕瑾夜。 这一次却与刚刚那一眼不同,这次他迎上的是一双凌厉的眼神。 那眼神,他太熟悉不过了!而从那眼神里,他也读出了对方想传达给他的信息。 他轻轻点了点头,面色恢复如常。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和‘夜’字有关!他又不会说话,这儿……还有些问题!”宋乔安手指敲了敲自己脑袋。 “……”这女人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说他傻?慕瑾夜气的七窍生烟,倒是想敲开她脑袋,看是什么构造。 “咳咳……”方仕仁猛地咳嗽两声,而后尴尬笑笑,“原来如此!” “对了!”宋乔安似想到了什么,欣喜问道:“您老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说附近村子里哪家走丢了人?” “这……并未听闻!” “哦!”宋乔安略有些失望。 方仕仁瞥向慕瑾夜,见他脸色不好看,想必嫌他话多了,“老朽这还有些私事,便不打扰二位了!小娘子若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告辞!” 随即作了个揖,匆匆走了。 宋乔安不禁感慨,这读书人的繁文缛节就是多,对着她这样一个小辈也如此多礼。不过,这方老爷子看起来倒是个和善之人。 两人出了集市往家走,在下官道的岔路口,苍狼山南麓山脚下遇上了张桓卿。 见宋乔安二人结伴走来,张桓卿铁青着脸上前来。 “我只当她们胡说,原来你真的和一个男子同路!” 宋乔安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冷笑一声, “你说的‘她们’是谁?宋明凤?” “不管是谁,男女授受不亲,你尚未出阁,就不能和男子出双入对,简直……恬不知耻!” 张桓卿此刻义正严辞的模样让宋乔安觉得好笑,心里只想骂一句傻逼! 当日乔氏被污蔑,千夫所指时,张桓卿也在场,就躲在人群的角落。当宋乔安努力辩白时,他却连连后退,生怕惹上她这个“不要脸女人”生的女儿。 “哦!是这样啊!”宋乔安恍然大悟一般,继而问道:“那你如今与我这样交头接耳,是否也于礼不合?” “你……”张桓卿一时语塞,又气又急,“我与你的情谊自然与旁人不同!”说罢,看了一眼慕瑾夜,油然升起一股嫉妒。 这女人竟然也有喜欢的人?慕瑾夜上下打量了张桓卿一眼,心里冷哼:也不过如此! “阿夜长得好看,又能干。我觉得挺好!”宋乔安突然拿出手帕回头为慕瑾夜擦汗,惊的他差点跳起来。 张桓卿悲愤交加,声音都有些颤抖,“宋乔安,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忘了我们说过……” 没等他说完,宋乔安一把拉开面纱,脸颊上的疤痕因为涂了药显得更加狰狞。 张桓卿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张三郎,你若愿意娶我,我马上就嫁,你若不愿,就别再来烦我!以前的宋乔安已经死了!阿夜,我们走!” 宋乔安只觉得无语,真不知道以前的那个宋乔安看上这个书生什么,懦弱,自私,迂腐…… “安娘,你听我说!”张桓卿愣了片刻,追上来还想解释什么,却迎上一对阴冷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剑,带着嗜血的寒光和浓浓的警告! 后退了两步,张桓卿眼里明显已生出怯意。 “吾……吾乃读书人,岂会与你这乡野匹夫耍凶斗狠!” 宋乔安回头,冷冷瞥了一眼,“阿夜,不必与这种人计较,咱们走!” 慕瑾夜对着张桓卿勾唇得意笑笑,转身跟上去…… 虽然方才说了狠话,但宋乔安此刻却很失落!倒不是因为张桓卿嫌弃她脸上的疤,本身她就对他没兴趣,只是因为她透过张桓卿看到了古代和现代都存在的现实——人都是看脸的!尤其这古代更是如此! 若真的只能靠这张脸找到如意郎君,那她……宁愿永远顶着这道疤。 见宋乔安似有不快,慕瑾夜方才的得意荡然无存,这傻女人,难不成还真喜欢那个弱不经风的书生? 他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不过,宋乔安虽说有些心寒,但很快也想开了。她的愿望是发家致富奔小康,什么姻缘啥的,能有住两千平豪宅,出门坐八匹马的马车香吗? 很显然没有! 所以,她干嘛要去考虑这些无关痛痒的破事! 离家不远了,宋乔安一扫方才的阴霾,脸上挂起笑容,抬起头望向小茅屋,乔氏说不定就在院子外等她! 这一抬头,宋乔安却一阵气血上涌。因为她看到宋老二正匆匆从小茅屋出来。 她今天非杀了这个禽兽! 宋乔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慕瑾夜,顺手捡起一根木棒便追上去。 “哎!”慕瑾夜赶紧闭了嘴,差点就喊出声了! 这女人,无缘无故地又发什么疯。 宋老二一看宋乔安拿着木棒气势汹汹追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拔腿跑起来。 宋乔安追了一路没追上,赶紧回来看乔氏。 推开门,乔氏手里紧紧抓着一把剪刀,头发凌乱,衣服领口也扯开了,坐在床边,瑟瑟发抖。 “娘!”宋乔安一阵心疼,跑过去抱住她。 “别碰我!别碰我!”乔氏奋力挣扎。 “娘,是我!我是安儿!” “安儿?”乔氏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丢下剪刀,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慕瑾夜站在门外,似乎有些懂了。这一幕,他似曾相识!当初,他和母亲也是这般无助! 他看着宋乔安,原来那个小身板上承受了这么多。 突然地,他有些心疼。 在宋乔安安抚下,乔氏情绪缓和下来!虽然在乔氏以死相逼下,宋老二并未得逞,但宋乔安却对他已忍无可忍! “娘!宋老二,我不会放过他!” 她其实并非心肠歹毒之人,只是这个宋老二,就算不让他死,也要让他生不如死! 乔氏急了,“安儿!你想做什么?你可别犯傻!娘受些委屈不算什么,你……”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她自然不会傻到与那个禽兽同归于尽,一命抵一命。 她的命可比他的值钱多了。 第二十三章 杀鸡 天色不早了,宋乔安执意让乔氏休息,自己则磨了刀,一手抓住那只鸡,一手拿出一个碗放在地上,拔掉鸡脖子上的几撮毛,一刀毙命。随后提着鸡脖子将血流进碗里,这鸡血她还有大用处。 慕瑾夜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哪是个弱女子,分明是个纯爷们! 宋乔安没在意他在一旁观看,也未叫他帮忙,兀自将鸡放进开水里烫毛,随后三下五除二将毛拔干净,燃上一把干草,烧掉鸡身上的绒毛,在泉水边清洗干净,直接放在石板上就开始开膛破肚,熟练地将里面的内脏都取出来放进碗里。 慕瑾夜看着这一幕差点呕出来。这女人到底是人是鬼? 随后,宋乔安用手摸着鸡身上的所有骨头,先在鸡脖子上划上一刀,紧接着令慕瑾夜更不寒而栗的一幕出现了,在令他眼花的刀光下,宋乔安竟然将鸡的骨头全部剔除,而整只鸡却完好无损。 他不由的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在疼。 取出骨头后,将鸡洗净,放入砂锅中,拍去一片老姜,文火慢炖。 接下来,才是宋乔安最想做的一道菜。 将鸡骨头砍成块,加入之前晒干的石斛。石斛滋阴养血,乔氏这样体弱的人最适合食用。 想到乔氏最近有些咳嗽,宋乔安又加入了一些百合,麦冬,枇杷叶一起炖。两个时辰后,再将骨头和药材滤出来。 以前宫中的贵人喜好养生,宋家的祖先曾给慈禧老佛爷做过菜。所以宋家宫廷菜的招牌就是药膳。宋乔安知道,喝汤比吃肉更营养,而这道汤,远比那只鸡珍贵。 晚饭时,宋乔安将整只鸡放在慕瑾夜面前,将鸡汤舀在碗里端给乔氏。 “这……还是给阿夜喝吧!”乔氏推辞着。 “他吃肉你就喝点汤而已!”宋乔安吹了吹鸡汤,递给她:“快,趁热喝了!” “那给阿夜也盛一碗!” “他吃肉就行!” 这石斛虽是好东西,对体虚体弱之人有所裨益,但对于体格健壮的青壮年却不适合食用。 宋乔安看了一眼慕瑾夜,“快吃啊!专买给你补身体的!”其实她知道,慕瑾夜壮得跟头牛似的,哪需要补什么身体。只不过乡下人鲜少吃荤腥,应着乔氏,给他解解馋罢了。 慕瑾夜看着眼前一整只鸡,哪怕炖煮了两个时辰,皮依然是完好的,鸡汤清亮,香味扑鼻。 可他吃在嘴里依旧如嚼柴一般。 宋乔安见他吃的艰难,有些难以理解。她闻着香味就知道这鸡炖的不错。外公说过,越是高端的食材,往往烹饪方法越是简单,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才是最重要的。这鸡是一两年的土鸡,水也是清甜甘洌的山泉水,便这两样,在加勺盐就能成就美味。 而他似乎有些嫌弃。 “你到底吃不吃?” 宋乔安每做一道菜都是用心的,哪怕只是烙个饼! 这也是外公教她的,食材是有灵魂的,只有用心对待,它才能回报给你美味。 如今她用心做的东西竟然遭人嫌弃,自然不给好脸色。 “安儿!”乔氏略有嗔怪。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要吃人的眼神,想起方才她杀鸡的模样,赶紧扯了一只鸡腿塞进嘴里。 “好吃吗?”宋乔安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慕瑾夜不住点头,将另一只鸡腿扯下放进她碗里。 “我不爱吃鸡!”宋乔安说着将鸡腿夹给乔氏。 “阿夜真是个好孩子,知道疼人!”乔氏将鸡腿又放进宋乔安碗里,“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宋乔安将鸡腿又夹给慕瑾夜,“还是你吃!毕竟体力活都得你干!” “咳咳!”慕瑾夜突然被鸡肉噎住。 最后,那只鸡腿来回传递,已然凉了。 宋乔安最终还是吃了那个鸡腿,她来这快三个月的第一餐荤食。 真的,很香很香…… 自从宋老二来过小茅屋,宋乔安再也不敢长时间外出,索性她也就呆在家里,将门前的地翻好,种了些南瓜,冬瓜,豆角,茄子等蔬菜,虽说种的稍迟了些,倒也不妨碍开花结果。 屋前的土地并不肥沃,乔氏原本想翻茅屋后面的那块空地,那里常年有落叶覆盖,腐殖质较厚。可对于宋乔安来说,那块地有更大的用途,用来种菜太可惜了。 当然,糊墙工作还要继续进行,其次要编个大的鸡笼把鸡圈起来,以免地里的蔬菜长起来被啄食了。除此之外,她还要做一件事——收集鸡粪。 鸡粪和上草木灰就是上好的肥料,对于宋乔安来说,屋后那块地的肥力还不够。 对于这些事,慕瑾夜是一件都不会,也不愿意做,看着宋乔安忙里忙外,他摇摇头,这还是个女人吗? 除了砍柴,挑水之外,他唯一能帮到忙的是和宋乔安一起盖了间棚子当作厨房。原来的灶都是露天的,虽然有个棚子,但早已破烂,晴天还好,下雨天就不能用。 黄昏时分,宋乔安坐在屋后的草地上,看着渐渐西下的夕阳,晚霞很美,她却没有心思欣赏。 她的设想是在屋后的空地上种植草药。像何首乌石斛这些,扦插就能存活,而且繁衍能力强。秋天的时候,神龙谷里的大多数药材都结了种,把种子收集起来,来年就可以种下。若是有大棚的话,就不必分时节,制作大棚的材料,她想的是做伞的油纸,纸张透光,所以人们多用作窗户纸,若是涂上桐油的纸,便能防水防冻了。 安宁村有苍狼山这座火山,又有神龙谷里的温泉,终年气温都偏高。比如仅百里之外的锦州,一到冬季便下雪,而安宁村冬天从来没雪。 但即便如此,喜温湿热的草药冬天也是捱不过的。要种植,必得有大棚,这将是一比大的投资。 如今她除了去神龙谷挖些草药变卖,并无其他经济来源,而规模化种植草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实现,何况也需要很多资金。 眼下,除了筹备此事,怎样挣到一笔钱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十四章 严惩宋老二 慕瑾夜见宋乔安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不知何时,他不喜欢看到她不开心,虽然她遮着面,但他觉得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山风吹动着薄薄的面纱,露出嫣红小巧的薄唇,她的侧脸很美。 慕瑾夜不禁想,若没有那条疤,她定是个美人。 他悄悄走过去,坐在宋乔安身边。 察觉有人,宋乔安警惕看了一眼,而后舒口气,望着天边的云霞,似感叹道:“阿夜!你应该没有烦恼吧!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也想和你一样,头脑简单,不用思考那么多;不会说话,也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因为不管别人说什么,也辩解不了!” 慕瑾夜方才对她那点好感瞬间破灭。这女人的语气确定是在羡慕他?什么叫头脑简单?不过,有句话宋乔安说对了,他此刻的确辩解不了。 “好了!天快黑了!回去吧!”宋乔安起身拍拍身上,往山坡下走去。 回到小茅屋,她又看到宋老二在山脚下鬼鬼祟祟的往上打探,一看到宋乔安便飞也似得跑了。 这些日子,宋老二隔三差五地在小茅屋对面的山坡上盯着小茅屋的动静,就等宋乔安哪天出去了,好又来纠缠乔氏。 真是赶不走的狼!是时候给他点教训了! 宋乔安回到屋里,和乔氏如此这般的耳语一番。 “这……能行吗?”乔氏担忧道。 宋乔安成竹在胸,“娘,你就照我说的做,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乔氏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天,宋乔安背着背篓,带着慕瑾夜进了山。 宋老二自然看见了,当下欢喜,赶紧往小茅屋赶,一来便将在院中晾衣的乔氏抱住。 乔氏本能地想挣扎,却想起了宋乔安的话,赶紧拉着宋老二进了屋子里。 宋老二更是欣喜若狂,“玉娘,你终于想通了!” 乔氏厌恶地扭开宋老二的手,说道:“安儿很快就会回来,这大白天的不方便。这样,今晚等安儿睡着后,亥时三刻,我在西坡瓜棚等你!” 西坡的那块瓜田,是宋家独有的,眼下正是成熟时。 宋老二觉得这个提议甚好,这大白天的的确不方便,而且他也是真怕宋乔安。那可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当下应了,喜滋滋回去,直等着夜幕降临。 草草吃了晚饭,宋老二就说要去瓜田看瓜。 如今宋家就指着那片瓜田了。这都熟了,为防有人偷瓜,必须看着才行。 宋婆子自然答应。往年都是宋老大去看着,如今家里能使唤的也就只有宋老二了。 今夜月色黯淡,宋乔安和慕瑾夜埋伏在瓜田旁边的树林里。 她早和他说了今晚的计划,慕瑾夜开始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他这样身份的人竟做这种事,若让人知道,颜面何存? 可当日乔氏的委屈他看在眼里,若能帮到她们母女,或许宋乔安脸上能有一丝笑容! 他如今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想看她笑。 “一会你就站着别动,那鬼都是飘来飘去,若是来回跑动,当心露了马脚!”宋乔安叮嘱着。 慕瑾夜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意思让她放心。 “你拍我干啥?”宋乔安吓一跳,“这大半夜!” 此刻慕瑾夜的装扮的确很瘆人。 “嘘!他来了!”宋乔安闻到了一丝酒气,和浓浓的汗味,差点让她作呕。赶紧拉着慕瑾夜藏好。 宋老二提着只破灯笼哼着小曲走上坡来。想着乔氏等着,更加快了脚步。 进了棚子,却不见人影。 想必还未到,他便躺在棚子里等着。 不一会儿,外面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老二一骨碌爬起来,激动不已,“终于来了。” 出了瓜棚,见不远处的瓜田里隐隐约约有个白影。 一阵阴风吹来,手里的灯笼灭了! 那白影在月光照耀下竟泛着莹莹蓝光。 “是玉娘吗?”宋老二大着胆子问。 白影没有回答,依旧站着一动不动。 宋老二咽了口唾沫,从棚子里摸索出一把用来割瓜藤的镰刀。 月亮躲进了乌云里,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有了手里的镰刀壮胆,宋老二蹑手蹑脚走近,心想说不定只是个偷瓜的人。 白影依旧一动不动,乍看像田里驱赶麻雀的稻草人。 可他知道,这个决不是稻草人,因为它有头发,而且披散凌乱,背对着他。 安宁村时常有路过的流浪汉偷些蔬果之类的充饥,宋老二想着应该是个流浪汉饿了,跑瓜田里来了。 “好你个偷瓜贼!”骂了一句,举着镰刀砍过去。 没想到眼前的白影敏捷地一闪,瞬间飘到他身后。 对,是飘的,他看得清清楚楚,这白影没有脚,完全是悬空的。 当下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他知道……它,就在自己身后。 “装神弄鬼!老子砍死你!”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宋老二抓着镰刀闭着眼,转过身来一阵乱砍。 这次似乎真砍到了什么,还有冰冷的液体溅在脸上。 睁眼一看,眼前哪有什么白影,只有一地砍烂的西瓜,流着红色的汁液,血色下,似爆裂的脑浆。 “你是谁?给老子出来,敢耍老子!” 宋老二转了一圈,不见那个白影,此刻愤怒多余恐惧,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搞鬼。 突然,白影又是一闪。 瞅准时机,宋老二握着镰刀又是一阵乱砍…… 宋乔安离得远,看不清宋老二,只远远看着那瓜地里的白影四处游走,好似脚不沾地…… 夜风吹着林子里树叶,带来一片呜咽声,让她此刻有些不寒而栗。 几个回合下来,宋老二累的瘫坐在地,而这一片已经成熟的瓜,已被他砍的七零八落。 这时,那个白影又轻飘飘地出现在眼前,就在正前方,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宋老二已无力气去砍它,只不住地喘着粗气。 “欺~兄~辱~嫂!老~二,你~对~得~起~我!” 阴恻恻的声音突然让宋老二浑身一激灵, “大……大……哥,是……是你吗?” “你~连~我~都~不~认~识~该——死!” 白影猛然转过身来,惨白的脸泛着蓝幽幽的光,披头散发,七窍流血…… “啊!”宋老二吓得惨叫一声,连滚带爬逃跑,那被被他砍烂的西瓜此刻像一颗颗头颅滚落在他周围。 “老二,你不仁不义,阎王要我来收你的命!” 白影紧追不舍,两只僵直的手直直伸过来,要掐他脖子。 宋老二已然吓得魂不附体,惊慌中,摔了一跤,档间一热,竟然尿了。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立刻爬起来狂奔。 慌不择路,没跑几步,只觉脚下一空,跌进了瓜地边的粪池…… 慕瑾夜看着在那黑咕隆咚的粪池里扑腾的宋老二,既想笑,又觉得很恶心,赶紧跑回树林里向宋乔安交差。 “走,回去睡觉!”宋乔安淡淡说了句,兀自往回走。 难道都不感激一下?慕瑾夜一脸不悦地跟上去。 “阿夜!你有事瞒我!”宋乔安突然说道,声音轻轻地。 第二十五章 买地 慕瑾夜暗叫不好,为了扮鬼逼真,他中途说了几句话,让宋老二相信他就是那死鬼宋老大!可这样远的距离,宋乔安应该听不到才是! 宋乔安停住了脚步,回头紧紧盯着他,“你怎么会轻功?” “……” 竟然让这个乡下丫头看出来了?慕瑾夜正想着怎么解释,宋乔安却来了句,“算了,反正问了也是白问!头脑简单的人四肢都比较发达!” 那傻乎乎的郭靖不是最后还练成了绝世武功吗?说不定这阿夜脑子不好,却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 四肢发达?这个解释真的很合理!慕瑾夜竟无言以对! 好在宋乔安没有再问其他的,或者就算问了,估计也能给他找出些奇怪的理由,自圆其说! 夜已深了,乔氏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两人平安归来,总算松了口气。见慕瑾夜一身的血污,吓了一跳。 “这……这是咋了?伤到哪了?” “娘,没事!” 宋乔安将方才的事告诉了她。 乔氏听的心惊胆战,“那……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放心吧!那粪池还没我一半深,死不了!而且就算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宋乔安说着,看了一眼慕瑾夜,赶紧打了盆水来。 “洗洗吧!” 见他笨手笨脚的洗了半天还是没洗干净,接过面巾,让他坐下,然后轻轻擦拭那些干涸的鸡血。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脸颊,慕瑾夜仰起头,从面纱下面看到了宋乔安白皙颀长的脖颈和圆润光滑的下巴…… “闭眼!”宋乔安命令道。 慕瑾夜回过神,心里对自己一阵鄙视。这可是个鸡都敢杀的女人,还是个丑女人,方才他竟有一丝心动?难道在这农家呆久了,连审美都变得土了? 心乱如麻,赶紧抢过宋乔安手里的面巾,胡乱抹了一把,出门去外面柴棚里。 “这人怎么回事?奇怪!”宋乔安疑惑地嘟囔一句,将水倒掉,进到里屋。 慕瑾夜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睡觉从来都是银烛燃到天明。在漆黑的环境里他会整夜辗转难眠。 而今夜他并不是因为周围的黑暗失眠,而是因为那个总是蒙着面的小丫头。 他看过她的容貌,并不丑,哪怕有那条疤,也是瑕不掩玉。他看过她像一个男人一样干活,也看过她柔美迷人的时刻…… 他只觉得,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个农家女,却又能做所有的农活,真是匪夷所思…… 夏季天亮的格外早,才刚蒙蒙亮,就有外出下地的村人。 一汉子路过宋家瓜地时,看见那粪池边直挺挺躺着的宋老二,也不敢去看是死是活,吓得赶紧跑去宋家报信。 宋家很快请了郎中,宋老二虽然保住了命,却受了惊吓,醒来便疯癫大叫,连连说宋老大的鬼魂回来要带他走。 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这样,宋婆子忙问郎中有何办法。 “先吃上几副药试试,这惊悸之症不同其他症候,病人或无药可救,或不药自愈,只看他是否看得开了!只是……”郎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宋婆子叹口气,有些不好的预感,“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只是,病人虽无性命之忧,却伤到了要害,往后,这房中之事……恐力不从心。” 郎中说的隐晦,实际宋老二就是再无传香火的可能,宋婆子认命般点点头。 刘氏送了郎中回来见宋婆子一脸愁容,乡下人向来迷信,那郎中说什么惊悸之症,哪那么简单。 刘氏上前,低声道:“娘,我看二哥这是中邪了啊!那瓜地往年是大哥看着,二哥说看见了大哥,这……” “胡说什么?”宋婆子呵斥,“老大宅心仁厚,老二虽不争气,对老大却是言听计从,不敢有违,他找老二做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将乔氏赶了出去……”刘氏闭了嘴,心里涌上恐惧,当初可是她设计…… “人是我赶出去的,要找也是找我老婆子!”宋婆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躺着的宋老二,“怪只怪他心思不干净,总是惦记着山上那只狐狸精,那好歹是老大娶进门的,不顾纲常伦理,整日去纠缠!老大便是在天有灵,岂能饶得过他?” 不过一上午,宋老二见鬼被吓疯,砍烂了地里的瓜,还跌进粪坑的事就传开了。那一地红瓤的瓜田一瞬间成了村人绕道而走的不详之地。 宋婆子看着一地被砍烂的瓜心疼不已。宋家的日子已是日渐艰难,原想着能有一笔收入,如今…… 刘氏气不打一处来,“这二哥也真是的,自己发疯就罢了,如今还连累我们!” “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宋婆子无奈看看天,“还是想想今后的打算吧!”说罢,走下山坡。 此时,宋乔安正背着手站在宋家大门外。 “你个死丫头还来做什么?”刘氏腆着肚子冷笑一声:“怎么?过不下去了,到宋家讨饭来了?” 宋乔安懒得搭理,看向宋婆子,淡淡说道:“我要买你地里的瓜!” “什么?你要买那些烂瓜?”刘氏一脸惊讶,而后看向宋婆子。 可宋婆子一言不发。 刘氏心里着急,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意思,想了想说道:“你想买就买啊!别以为那瓜烂了就能白送你!” “我出二两银子!”宋乔安朗声道:“地里的瓜连同那块地我都要了!” “不可能!”宋婆子终于发了话,那瓜虽然卖不了什么钱,但那块地肥沃,种的瓜又大又甜,怎么都不值二两。 刘氏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死死盯着宋乔安,心里疑惑:按理说这母女俩应该饭都吃不上才是,如今却拿得出二两银子! 她记得乔氏有只簪子,可她翻遍了房间角落也没找到。而乔氏走的那天,是她看着她收拾东西的,除了一些换洗衣物,没见她带走什么首饰。 如今想来,定是趁她不注意拿走了。 宋乔安轻笑,缓缓道:“那瓜本来就卖不了钱,如今,你们家连个正经干活的没有,谁来继续种那块瓜地?与其空着还不如卖出去,可那块地是现在是凶地,谁又敢买?我给二两银子完全就是看在我爹份上,将你们这个烂摊子给收了!” 在乡下,二两银子可以买两块水田了,况且这瓜地打理起来颇费功夫,播种,浇水,施肥,防虫,压蔓,疏果,比照顾婴儿还费心。 如今宋老二成那副模样,宋老三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往后这春耕秋收,地里田里的活计,怕是只能请人来做。除去请人的工钱,也是所剩无几。这样一合计,刘氏觉得这地能卖二两银子很不错了。 “娘!”她轻轻唤了声宋婆子,“您看……” 第二十六章 卖烂瓜 宋婆子没有回答,宋家好久没有卖过地了,如今被人知道开始卖地,还是卖给她赶出门的乔氏……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刘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凑近低声道:“娘,依我看就卖给她们!若是卖给外人,倘传出去了还说宋家沦落到卖地的地步!而卖给那小蹄子,对外就说是看她们可怜,送了一块地,这样也显得咱宋家仁义,她要硬说是买的,别人也不会信啊!” 宋婆子思虑片刻,终于点点头。 刘氏得了许可,看着宋乔安趾高气扬道:“看你们这么可怜,那就给你,也算咱老宋家积德,给钱吧!” “别急!”宋乔安冷冷道:“未免你们反悔,需得请方老爷子做见证,签订协议!” “好!”刘氏抢先答道。 宋婆子没有办法也只得答应。 方仕仁的住所在村外一处僻静的竹林里。有点隐世高人的感觉。 宋乔安知道他一向以礼待人,这次对她却更是客气。 契约签订完,她见宋婆子将方仕仁请到一边,耳语了几句,想必是让他对此事不要声张。 宋乔安才不管她们对外说是送的,还是卖的,如今这块地是她的就行。 正欲告辞时,方仕仁走过来叫住她,然后吩咐老仆将宋婆子和刘氏送出门。 宋乔安礼貌道:“方老爷,可是有事吩咐安娘?” “哈哈哈……”方仕仁朗声大笑,“小丫头,若你愿意,叫老朽一声爷爷就行!” 爷爷?这方老爷子在村子里威望这么高,竟愿意做她“爷爷”? 宋乔安转着眼珠不知这个称呼合不合适,不敢开口。 方仕仁倒没再纠结这个称谓,笑问道:“你母亲可好?” “嗯……挺好的!” “那……那个阿夜……” “嗯?阿夜怎么了?”宋乔安不解道。 “啊!没什么!”方仕仁正了正脸色,“老朽想说如今你们多了一人,粮米可够?这也不能整日粗茶淡饭,也得偶尔吃些荤腥,老朽让人准备了一些鱼肉,你带回去吧!” “啊!不用了,方爷爷!”宋乔安觉得这个老爷子太好了,忙拒绝道:“您放心吧!我们过的挺好的,前两天还买了鸡,阿夜整日干粗活,得给他补补!” “干……粗活?”方仕仁结结巴巴问道,神色紧张。 “对啊!挑水,砍柴都是他做!” “咳咳……”方仕仁咳嗽几声,拿出手帕擦了把汗,“原来如此!” 方仕仁准备的鱼肉宋乔安说什么也不要,一来她觉得方仕仁虽说早年做过官,但如今只靠教书那点微薄收入,又无儿无女,只有个一直跟着他的老仆人,想必也并不是很宽裕。况且,她有信心不靠别人救济而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眼看时辰还早,宋乔安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张老大家,借了驴车。听说要去拉西瓜,张老大也跟着去帮忙。 可看到原来是宋家地里的烂瓜后,百思不解问宋乔安:“丫头,你要这些烂瓜干什么?” “卖啊!”宋乔安一边将瓜搬进车里,一边说道。 “这烂瓜……能卖出去?” 宋乔安得意笑笑,“别人或许卖不出去,但我一定卖的出去!” 将烂瓜全部拉回家后,乔氏听闻她买了瓜地,倒未说什么,别人都对那块瓜地退避三舍,她一点都不怕,她觉得那瓜棚里仿佛还有宋老大的身影。 可是看着一地的烂瓜,她又很是担忧。 宋乔安胸有成竹,“娘,我自有办法将瓜卖出去!你先将完好无损的瓜挑出来,今儿,咱只卖烂瓜!” 慕瑾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她,相信她一定能卖出去。 宋乔安等不及吃午饭,便和慕瑾夜驾着驴车往镇上去。 此时已近午时,酷暑难耐,两人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铺上木板,车上的瓜用布盖着,防止蚊虫叮咬。 随后,宋乔安来到之前的铁匠铺,挑选刻刀。 那老板还记得她,依旧没有好脸色,“小娘子,今儿看刻刀了?” 宋乔安拿起一把,“这种能刻什么?” 老板无精打采道:“这个最多只能刻刻木头,想要刻石刻玉,就要好一点的,自然……价格嘛……” “就要这个!”宋乔安将刻刀收起来,“多少钱?” …… 慕瑾夜见宋乔安之前买菜刀,今儿又买刻刀,想不通她为啥就那么喜欢刀。 宋乔安拿出一个已经破了一半的西瓜,观察一番,开始下手。 一会功夫,一朵莲花便完成了,红壤的花边,绿色的皮做荷叶,还刻上了细细的纹路,栩栩如生,乍看似一盆碗莲。在瓜的下面还刻了几只鱼,一面刻上“连年有余”四个字。 慕瑾夜惊呆了,原本只是个破裂的烂瓜,如今竟像一件艺术品,美轮美奂。 他不禁拍手,哪怕是宫里的御厨,也没有这样的手艺。 宋乔安没理他,继续拿出另一只…… 不久,“仙桃贺寿”,“鱼跃龙门”,“富贵牡丹”等有着美好寓意的西瓜出炉,红的瓜瓤,绿的瓜皮,连白色的那部分瓤也充分利用,完成一件件巧夺天工的雕刻艺术品。 此时,驴车前围拢了好些人,原本只是想买块瓜解解暑的,当看到这样的技艺时,不禁驻足,叹为观止。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有人买了瓜吃完,也不愿意走。 而且虽然这西瓜做了雕刻,但宋乔安也没有卖多高的价格,大多都是卖给了一些富裕的有钱人家,或买回去逗孩子,或孝敬老人,图个吉利。又兼这瓜实在是脆甜多汁,很多人惊叹宋乔安的巧手,多给几个钱也是有的。 而剩下那些不能做雕刻的瓜,宋乔安就免费送给那些贫苦百姓解渴消暑。 一整车瓜不到两个时辰便卖光了,而周围依然围着好些人。 “小姑娘,还有绝活吗?让我们开开眼吧!” “对啊!这巧手简直绝了!” …… “好!”宋乔安爽快答应,捡起地上的一整块西瓜皮,开始雕刻…… 慕瑾夜看着那熟练的动作,专注的眼神,那被啃的坑坑洼洼的西瓜皮在宋乔安手里变成了另外一件物品,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化腐朽为神奇吧!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拥有这样的刀工,不练个十年八年是出不来的,而且还得天赋极高。可宋乔安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 慕瑾夜勾唇笑笑,他对这个丫头越来越感兴趣了。 一会功夫,宋乔安便雕刻出一只“麒麟”,每张鳞片都清晰可见,周围还有白色的祥云,惟妙惟肖,泡了水,竟似翡翠一样翠绿通透。 众人皆鼓掌叫好!本来是卖瓜,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场才艺表演秀…… 第二十七章 宋明凤被打 向众人承诺了明天还会来后,人群才渐渐散去。 收拾妥当,宋乔安才发觉午饭还未吃,方才忙起来不觉得饿,此时,竟饿的心慌。 找了家小店点了两碗面,宋乔安特意给慕瑾夜点了带荤的,汤亮肉鲜的鸡丝面看着实在馋人。 宋乔安已是饿疯了,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却发现慕瑾夜呆呆坐着,香喷喷的鸡丝面看都没看一眼。 “你不饿吗?”宋乔安疑惑问道。这已过了午饭口好久了,她早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慕瑾夜摇摇头,将自己的面推给宋乔安,换了她的素面过来,反正他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还不如让给她。 “给你你就吃,扭扭捏捏!”宋乔安不悦地又推过去…… 这样来回推了几次,宋乔安不耐烦道:“再推来推去,面都坨了!”说着将碗里的鸡肉平分,“这样总行了吧!” 慕瑾夜笑着点点头,拿起筷子,看着面条,皱了皱眉,好似面前不是食物,而是一碗苦药。 吃了面,两人赶着车往回走。宋乔安买了些粮油米面,蔬菜瓜果,想着给张老大送去些。 村口,宋明凤和几个村里的丫头坐在树荫下绣花,不时抬头望望,张桓卿下学归来时会经过此处。 这一次抬头,却看到了宋乔安和慕瑾夜驾着车经过,忙叫着另外几个丫头起来看热闹。 “啧啧啧……看看这出双入对的,还不知哪找来的野男人!” 慕瑾夜眉头一皱,竟然说他是野男人?要不是看对方是女流之辈,非打残不可。 他偏过头去看宋乔安,只见她眼神凌厉,停了车,跳下来,走到宋明凤跟前:“你再说一遍!” 宋明凤本来有些怵她,可此时那么多小姐妹在场,她不能落了下风,怕一个野丫头! “怎么?我就要说!无媒媾和,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野丫头,野男人不正合适吗?以后再生个野种……” 宋乔安怒火中烧,抬起手正想打得她爹妈都不认识,没想到身后的慕瑾夜上前来就是一脚,直接将宋明凤踹出去两米远,趴在地上嗷嗷叫唤。 宋乔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他,其余那几个丫头早吓跑了。 “你咋出手这么重?” 见宋明凤好像伤的不轻,怕真出啥事,宋乔安赶紧吩咐他:“快,搭把手,扶上车去看大夫!” 慕瑾夜白了一眼,没有动。 反正又死不了,他方才知道轻重,若真想要宋明凤的命,怕是早就断气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啊!”宋乔安急道,想着这傻子呆头呆脑,只怕还不知打人是犯法的,若是打出个好歹,吃不了兜着走。 慕瑾夜撇撇嘴,不情不愿过去帮忙。 …… 将宋明凤送到村东头,那李郎中仔细检查后,发现还好肋骨没断,只是倒地时磕到了嘴,此刻嘴唇肿的老高,说话都困难。 已经有人给宋家报了信,刘氏当即哭天抢地,挺着大肚子去找里长,说宋乔安要把她女儿打死了,要里长为她做主。 这还得了!里长当即带着几个年轻人前来捉人。 刘氏坐在李郎中医庐外要死要活地闹,周围一堆看热闹的人。 那几个逃跑的丫头也跟过来,指着慕瑾夜:“就是他,打人的就是他!” “抓起来!送官!”里长吩咐那两个年轻人。 “和他无关!”宋乔安站出来,“他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是我让他打的,要抓就抓我!” 这傻女人抽什么疯?慕瑾夜气的肺的炸了,谁让她背锅了! 正想拉住她时,刘氏冲上来,指着宋乔安骂道:“对对,快把这个小贱人抓起来,我凤丫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还没死呢!瞎嚷嚷什么!” 宋乔安懒得看她,对站在人群里的张老大说道:“张大叔,让我娘放心,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哎!”张老大一脸焦急应着,这事,他也无法。 里长上前,“宋家丫头,你还有何话说?” “没有说的!不就是去官府吗?走吧!” 宋乔安一副大义凛然,刚跨出一步,被慕瑾夜拦住。 “傻子,别挡道!”宋乔安沉着脸低声喝道:“快走开!” 慕瑾夜看着她,纹丝未动! “人是他打得,也要把他带走!”和宋明凤交好的一个丫头喊道,却被家里的大人捂住了嘴,提醒她别多嘴。 “那……就都带走吧!”里长只得下令。 “慢着!”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众人纷纷让道,方仕仁拄着拐杖快步走进来。 “呦!是方先生!”里长客气地上前。 李郎中也赶紧搬来椅子,“方先生请上坐!” “多谢!”方仕仁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慕瑾夜旁边,确认他无恙后,转身笑道:“老朽听闻村里出了案子,特来看看!” “哎呀!有老先生来坐镇最好不过!”里长笑着上前来,指着宋乔安二人,“事情是这样的,他二人蓄意伤人,打了宋家大丫头,如今人就躺在李郎中这里!有多人可以作证,他二人也已供认!我正要将他们送往官府!请知县老爷明断!” 方仕仁点点头,不紧不慢问道:“人伤的如何了?” “倒无大碍!” “那为何还要送官?” “这……”里长看了看哭闹的刘氏,“这打人犯法,确要送官法办!” “里长果然公正严明!”方仕仁顿了顿,凑近里长,低声道:“只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两个丫头口角之争,这其中的恩恩怨怨里长也该清楚,其中有无隐情尚且难说,何况这县老爷日理万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去打扰,怕以为你这里长无能呢!” 里长一下有些慌神,方仕仁做过官,熟悉官场。他不过小小里长,哪里知道厉害!庆幸老爷子提醒了他。 当即道:“那依先生之见……” 方仕仁捋捋胡须,“若能调解,自然是好!打人者赔付些银钱也就是了!” “先生说的极是!所能大事化小,再好不过!”里长连连点头,咳嗽两声,朝着人群道:“今日之事,乃宋家大丫头出言挑衅而起,伤者既无大碍,便不必报官……” 第二十八章 息事宁人 里长说罢向刘氏使了个眼神,刘氏会意,急道:“里长,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凤丫头还躺着,脸都肿成啥样,你也看到了,难道就白白被打不成?今日你若不主持公道,我就……我就不活了!” 说着,坐在地上又哭又闹。 里长喝道:“宋刘氏,休要再闹!方先生自会为你做主!打人者无意为之,却的确伤了人,赔偿些汤药钱也就是了!” 刘氏一听,心内暗喜!她原就想讹点银子,便嚷着要报官吓唬宋乔安,却没想到那小蹄子是个狠的,宁愿去衙门,也愣是不说要赔钱,如今方老爷子为她撑腰,提出赔偿和解,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 可她却压下了心里的欢喜,冷哼一声,“我家凤儿花容月貌,如今成这模样,还不知几时才能恢复,三瓜俩枣的可别就想打发了!便是十两都不能让风儿容貌恢复从前。” “十两?你咋不去抢?”宋乔安把头一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刘氏恐吓道:“你要不赔钱,可就把你送官了,让你吃几年牢饭,等你出来,你那不要脸的娘,说不定都饿死了!” “等等,等等!”这时,乔氏拨开人群,焦急道:“等等,我们赔钱,我们赔钱!” 宋乔安赶紧拉住她,“娘,你怎么来了?” 乔氏未答话,只说道:“安儿,咱们赔钱,娘就是挨家挨户磕头去借,也不能让你去衙门,这进了衙门,咋还能出来啊!” 刘氏叉着腰,冷笑一声:“就是,吃了官司的女人,看谁还敢娶?” “娘!你放心!”宋乔安将乔氏拉过来,耳语几句,而后看着众人道:“我倒是真想去看看这衙门长什么样?不仅我要去,你——” 宋乔安指着刘氏,“你作为被告也要去,还有宋明凤抬都要抬去,那几个作为证人的丫头也要前往指证。这样原告,被告,人证,物证俱在,县老爷才好定我的罪不是?”转而看向方仕仁,恭敬道:“方老爷,您说是吧!” 方仕仁点点头,“不仅如此,原告还需书写状纸一封,呈递衙门!” “衙门?我们可不去!我家丫儿啥都不知道!”那几个丫头的父母连连摆手,拉着自己的女儿,“走,回家去,让你多管闲事!” 围观的村民有些怕牵连到自己,渐渐散去。 “你们别走啊!”刘氏心慌,看向里长,“里长!这……” 里长挂着笑,又来找方仕仁,“方先生,您老德高望重,您看这事……” “五两!”方仕仁拿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看向刘氏,“如何?” “这……”五两这么多,刘氏当然欢喜,可此刻看着老爷子的眼神,却不敢上前去拿。 在场的人,包括宋乔安都懵了,只有慕瑾夜挂着淡淡的笑。 “方先生,您这是……”里长凑过来问道。 “这五两是老夫借与安丫头的,怎么,不可以?” “方……”宋乔安想阻止,方仕仁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见方仕仁不像开玩笑,里长连连摆手,“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刘氏没想到方仕仁会为宋乔安出头,双手在衣服上蹭着,不知道这银子该拿不该拿! 按理说方仕仁出面了,谁不给个面子,可五两银子啊!白花花闪着光,就在手边,她又怎么舍得放手! 最后方仕仁缓了脸色,开口道:“宋刘氏,放心拿银子,此事,就一笔勾销了!” “哎!”刘氏答应的干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跑过来将银子攥在手里,动作快的一点不像将要临盆的样子。 “咳!”村长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银子,转而看向围观的村民,“大家都散了!” 随后叫那两个年轻人,帮着刘氏将宋明凤送回了宋家,自己也跟着去了。 等众人散尽,宋乔安向方仕仁鞠了一躬,“方爷爷,谢谢您!只是……这钱,我可能一时半会还不了你……” “不用!”方仕仁摆摆手,而后想了想笑道:“你何时有钱再还我不迟!” “您放心,我挣了钱马上就还你,但是……”宋乔安叹口气,“您没必要给她们那么多!” “只要能息事宁人便好!”方仕仁看了看慕瑾夜,见他眼神依旧淡淡的,对宋乔安说道:“你们快些回去吧!” 向老爷子道了谢,宋乔安搀着乔氏,三人一同回了茅屋。 “这方老爷真是个好人!”乔氏感叹道:“他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安儿,今后,你多去走动走动,陪陪老爷子!” “娘,我知道!”宋乔安应着。 晚饭后,屋子里依旧有些闷热。 宋乔安走到院子里,虫鸣蛙声一片,给寂静的夜里平添了几分热闹。 慕瑾夜坐在院中一段残破的土墙上,仰望满天星空。 夜风轻轻的,吹散了方才的燥热。宋乔安走过去,靠着墙,“阿夜,谢谢你!” 慕瑾夜嘴角勾起笑容,没有说话。当然,他现在也不能说话。 他想着,或许有一天,宋乔安会因为他是个“哑巴”,而愿意将心底更多的事告诉他。 他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早些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宋乔安自顾自的说完,便回了屋子。 慕瑾夜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跳下土墙…… 宋乔安吹灭了油灯,躺到床上。乔氏此刻还未睡着,轻轻叹了口气道:“阿夜人挺好的!” “嗯!”宋乔安淡淡答着。 “若是……” “娘!”宋乔安打断她,“我自有打算!你放心吧!” 闻言,乔氏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可是还对张三郎有情?” “没有!我只把他当哥哥看!”宋乔安解释道,随后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娘,我睡了!” “好!”乔氏将被子为她掖好,躺下来,却睡不着。 她过的是好是坏无所谓,只盼着宋乔安一生平安顺遂。如今她脸已毁,怕是再难找婆家。若能有个真心待她的人,那自己哪天走了,也走的安心! 第二十九章 花式馒头 翌日大清早,宋乔安便将慕瑾夜叫起来。 家里还剩一些完好的瓜,趁早拿去卖了,主要是昨天承诺过别人。虽然她知道大多数人都是为了看她手艺,不过,能用这种方法吸引顾客,也算是一种优势了。 夏季的早晨,还弥漫着薄薄的雾,空气里全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驴车摇摇晃晃,宋乔安晃着双脚,悠闲惬意,哪怕鞋子被路旁青草上的露水打湿,也并未在意。 慕瑾夜难得见她这般轻松,也挂上笑,笑容轻柔的如同这夏季的晨光熹微。 他从车上抽出长长的荆条,一边赶车,一边打掉前方茅草上的露珠。 因为昨天的初露锋芒,宋乔安今早刚到地方便有人来看他表演绝活。 乡下的集镇不比大城市,人们鲜少看到新奇玩意。一些杂耍,戏班除非有人高价去请,轻易也不会来的。所以,有这样免费的表演,自然不能错过。 宋乔安这次在整颗西瓜上雕刻,“喜鹊报喜”,“二龙戏珠”,“龙凤呈祥”……一幅幅图案在西瓜上栩栩呈现,却丝毫不损瓜瓤。将里面的瓜瓤吃掉后,点上油灯,便是一盏精美的镂雕灯笼。 因存货不多,西瓜很快卖完了,围观的人群依然问宋乔安明天是否还来。 “当然了!”宋乔安笑道。 慕瑾夜扭头疑惑看着她,他知道西瓜已经没有了,难不成宋乔安要先买瓜,然后再来卖? 这时,宋乔安故作神秘地看着众人道:“不过,明儿不卖瓜了,卖些其他的!” “是什么?”一大叔问道:“难不成小娘子还有别的绝活?” 宋乔安笑而不语。 众人急道:“小娘子,就说说吧!还有什么绝活!” “先卖个关子,明儿大家来了就知道了!”说罢,宋乔安忙着收拾好家伙物事,拍了下还在发呆的慕瑾夜,“走了!” “这小丫头!”众人见宋乔安已套上驴车,只得扫兴散了。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比早上来时更愉悦,驴车上是两麻袋面粉,一袋黄澄澄的糜子面,剩下的便是几个大蒸笼。 慕瑾夜不禁猜想,难道这丫头要卖的是馒头?可他看了,集市上卖馒头的少说五六家,并不见的就比别人好……她总不可能也在馒头上刻花吧! “安儿,你买这么多白面做什么?” 乔氏见宋乔安买回来这么多面粉,也是很奇怪,这白面贵,买多了来不及吃,可不坏了! “娘,咱们明儿卖馒头去!”宋乔安兴奋道。 “卖馒头?”乔氏担忧道:“这卖馒头的人不少,你这初来乍到的,人家可不一定会来照顾!” 宋乔安不以为然,笑道:“咱卖的是不一样的馒头!一定好卖!对了,我去趟张婆婆家!” “这烈日当头的,你去做什么?” “张婆婆地里的红苋菜可以摘了,我去要点!” 宋乔安装了一袋白面,拿了十几钱银子,当作是租张老大驴车的车钱,顶着日头下山去了。 坐在院中纳凉的慕瑾夜皱着眉,这丫头就不能消停片刻吗? 没多久,宋乔安挎着篮子气喘吁吁爬上山来,篮子里是新鲜的红苋菜。 见她满头大汗,慕瑾夜抢过他的篮子,拿到泉水边,将菜清洗干净。 不过才一个多月,他已然黑了不少,那双本来白皙的手也变得有些粗糙。 宋乔安轻轻叹气,她想起乔氏说的话…… 若她真是宋乔安,或许有个这样的“傻子”相伴一生,也是很幸福的。 可她不同,她不甘于在这乡村男耕女织一辈子,她曾答应过外公,要将宋家宫廷菜发扬光大,即便如今穿越了,可她的厨艺还在,她敏锐的嗅觉也在,她要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做“第一大厨”,才不枉她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 吃罢了饭,宋乔安开始和面。她要和四种颜色的面——红,绿,黄,白! 红的自然是用红苋菜汆出来的水,绿色就容易多了,绿色叶菜很多都可以提取。黄色是糜子面,按照和面粉八比二混合,如果用南瓜会更好,只是如今这时节,南瓜还没熟。 将所有的面和好后,分别放在四个缸里,盖上盖子醒发。 夏季气温高,面醒的快一晚上就行!只因这第一次没有老面,需得醒的久一些。 三更时分,宋乔安便起来了。她做的这馒头有些费功夫,得早点起来。 面醒的不错,为了让馒头更有蓬松感,她加了点碱。古代没有酵母,只有碱。等下次有了老面,便可以不用了! 馒头,在古代不算什么精细的吃食,一文钱就能买两三个。可若能将这个不起眼的食物用心做的赏心悦目,让人不忍下口,或许就是商机。 从卖西瓜来看,宋乔安发现不管现代古代,人们都喜欢新奇的东西。任何一种寻常的食材,都能做出很多花样,赋予它另一种灵魂。这是外公教她的。 而这馒头,也是如此! 她先将红色,白色的面团,做成颜色渐变色的桃子,绿色面团做成叶子,压上经脉的纹路;用黄色面块做成胖胖的小鸡形状,剪刀剪出翅膀,红豆当作两只眼睛…… 宋乔安将每种色彩的面团搭配,再利用一些辅助工具,做成各种蔬菜水果,小动物,造型逼真,可爱。 这时,一声鸡啼划破清晨的寂静。 乔氏听见声响起床来,看着满屉的花式馒头目瞪口呆。 “娘,你帮我搬些柴禾进来!”宋乔安拿出火折子,准备蒸馒头。 这蒸馒头的火候也很重要,她得亲自动手。 “哎!”乔氏愣愣答道。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宋乔安叫醒慕瑾夜。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至于为他找家人的事,她似乎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 慕瑾夜看着那一笼笼热气腾腾的“馒头”时,也惊呆了,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地套好驴车。 此时,天还未大亮,两人赶着驴车往镇上去。 这古代没有保温箱,只有和时间赛跑,趁着早晨人多尽快卖出去。 因天气炎热,乡下人向来赶早集,有卖新鲜瓜果蔬菜的,各式手工筐子篓子的,糖人糕点小零嘴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宋乔安来到之前卖西瓜的老地方,那是个路口的黄金位置,幸好还没有被人占。 宋乔安打开笼屉,馒头还冒着热气,不妄紧赶慢赶了一路。 第三十章 当年之事 蒸笼一打开,带着蔬菜味道的面香便飘散出来,吸引了好些路人围观。 “这……这馒头能吃吗?” “好巧的手啊!” “可不是,这馒头看着真稀罕!” …… 旁边一个卖鸡笼的老伯上前来,笑呵呵道:“这馒头也做的这么好看了!一定不便宜!” “老伯,不贵不贵!”宋乔安笑道:“和别家馒头一样,一文钱两个!” “真的?那我买两个回去哄孙子!”说着,老伯开始掏藏在衣襟里的钱袋。 大家一听这么便宜,纷纷掏钱购买几个尝鲜。 馒头香软绵糯,还有淡淡的蔬菜清香,与别家馒头确是不太一样。 不仅有卖相,味道也好!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一胖胖的大娘咬了一口,“小丫头,你这馒头是下了功夫的!我吃的出来!且不说这新巧的卖相,就是发这面,若不是多年的老师傅,可发不了这么好!你价钱与别家一样,有些吃亏啊!” “不亏不亏!”宋乔安一边给人装馒头一边说道:“左右也就是手上的功夫,再讨些巧而已!这市场有市场的市价,我若价高了或低了,岂不没个规矩了!” 大娘连连称赞,“没看出来你这个小丫头做生意这么实诚!” “您过奖了!”宋乔安谦虚笑道。 她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花了这么多心思,竟和普通馒头一样卖,那还赚什么钱呢? 诀窍还是在发面上。 她买过别家的馒头,面都发的比较死,面团再大,蒸出来的馒头也不蓬松。其实面要发的好,关键一点就是和面耐心,要将面融于自己的手掌,用心对待,切忌急躁,尤其在量多的情况下,手酸臂麻时更容易敷衍了事。 宋乔安仅仅在和面这一环节上就比别人多用一倍时间,所以蒸出来的馒头才蓬松饱满。 虽然她多花了一倍时间,但与别家馒头相比,同样大小,却少用了三分之一的原料,更不用说像糜子这样的粗粮,价格本来就比白面低廉,只有吃不起白面的人才会吃糜子面。但实际上,它的营养价值一点不比白面差,只是古代食用方法单一,而糖这样的调味品一般人家也用不起,所以做出来味道并不好。 宋乔安知道这一点,所以在里面加了一点蜂蜜,这是她之前进山好不容易采到做面膜用的。这么来之不易的东西,她自然用的不多,只要让面有淡淡的甜味就行,再加上造型可爱,把这粗粮做出了高大上的感觉来了! 早集的人多,宋乔安的“花样馒头”很快卖完了。 最后,她从最下面一层的笼屉里拿出一个奇怪的馒头。 有头发,有鼻子有眼的,胖乎乎圆滚滚! 递给正在收拾的慕瑾夜,“吃吧!” 慕瑾夜看了一眼,摇摇头。或许是对任何山珍海味没有期待,所以,他从没感觉到饿是什么滋味。 宋乔安眉眼弯弯,“这个……像不像你?” “……”慕瑾夜抽抽嘴角,这一根毛不像他好吧!这明明就是长着人脸的猪头! “忙了一早上,还没吃饭,快吃了吧!我给你包了黑芝麻陷,可香了!”宋乔安一脸真诚。 慕瑾夜摇摇头,打死他也不吃自己! “你不吃,那我吃了!”宋乔安说着,一口咬掉半个“脑袋”! !?慕瑾夜瞪着眼,咽了口唾沫。 见他这幅模样,宋乔安断定一定是饿了,只是不想吃她这半点荤腥都没有的馒头。 随即慷慨道:“看你这段时间帮忙的份上,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包子?馅饼?点心?” 慕瑾夜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将蒸笼放好,套上驴车走了。 宋乔安将剩下的半个“脑袋”塞进嘴里,赶紧追上去,“哎!你等等我呀!我还没上去呢!” 为了犒劳慕瑾夜,宋乔安买了一块肉,一条鱼,给钱的时候简直心疼死了!又去买了些新鲜蔬菜。地里种下的菜还得等到秋天才能吃,虽然张婆婆时常叫她去地里摘,但是也不好经常去。 两人到家门口时,碰上了方仕仁。 方仕仁先是看了慕瑾夜一眼,随后笑呵呵道:“你们回来了!老朽正想来看看!” “方爷爷,您快进屋!”宋乔安跳下驴车,扶着方仕仁进了院子。 乔氏刚洗了衣服回来,放下木盆,忙招呼着倒水,方仕仁是贵客,又帮了她母女俩那么多,自然怠慢不得。 慕瑾夜翻着白眼,轻哼一声,心里暗骂一句糟老头子! 乔氏见宋乔安买了鱼,肉,提议道:“今儿安儿买了些菜,方先生若不嫌弃,就在这吃罢!” “好啊!” 方仕仁满口答应,倒让宋乔安没想到。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读书人繁文缛节多,不便与妇孺同席的。 乔氏欣喜不已,吩咐宋乔安去请张老大一家。 宋乔安觉得今儿很不寻常,乔氏那眉眼间都是笑意。因有客在,又不便多问。踹着满腹疑问下山去。 见乔氏将蔬菜拿去水边清洗,慕瑾夜才进到屋内。 方仕仁一见,忙放下茶杯,走到门外看了一眼,将门关上,便要行礼: “老朽参见……” 慕瑾夜上前扶起他,“方大人不必多礼!” “不敢劳王爷尊驾!”方仕仁起身,颌首道:“老朽早已不在朝中为官,只是这乡野一介老匹夫,实在不敢当!” 慕瑾夜坐下来,感叹道:“当年护国大将军谋反一案,牵连甚广,方大人也未能幸免!着实可惜!” 方仕仁抬手作揖,感激不已:“若不是后来王爷从中斡旋,老朽恐怕早已死在大牢里了!王爷恩情,老朽没齿难忘!” 慕瑾夜叹了口气,自嘲道:“可惜护国将军府一百五十口人,本王却未救出一人!” “护国大将军战功卓著,义薄云天,却被诬陷谋反,着实可笑!当时王爷才八岁,有心无力。便是当年贵妃娘娘那般受宠,也无法力挽狂澜!” 方仕仁两眼浑浊,说话都在颤抖,“而大将军进了昭狱一个月,被人威逼利诱,用尽酷刑,依然不肯招供!” “他们的目标又岂会只是一个大将军府……”想起自己的母妃,慕瑾夜心便如刀割一般。 用手撑着额头,闭上眼,便是那一片血腥…… “这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宋乔安一把将门推开。 第三十一章 我不嫁 方仕仁站直身子,换上笑颜,“丫头,你这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宋乔安不好意思道:“这是淡竹叶茶,这时节随处可见!取其嫩叶晒干,在这暑夏里泡水喝,清热解暑。只是口味略淡,比不得茶叶清香,还望您老不要嫌弃!” “甚好,甚好!”方仕仁连连称赞:“这茶入口回甘,清新淡雅,各有千秋!” “您喜欢就好!”宋乔安偏着脑袋,注意力移到后面慕瑾夜身上,“咦!阿夜怎么了?”边说着,边上前去,“是生病了吗?” 伸出手刚想探探他的额头,没想到慕瑾夜腾的一下起身,擦着她肩膀快速走出门,差点将她撞的摔一跤。 宋乔安稳了稳身体,撇着嘴:“这人……怎么回事啊?” “咳咳!”方仕仁咳嗽两声,笑道:“这个阿夜脾气倒是有些古怪!” “可不是,莫名其妙发脾气!”宋乔安猛灌了一杯茶水,“又不会说话,谁知道他想什么?” 方仕仁走近,依旧和颜悦色,“你说他是傻子,老夫看着倒是不像!” 宋乔安皱着眉想了想,“我也觉得不太像!” “那你可看出什么了?比如……”方仕仁眼神变得凌厉,“他装傻?” “装傻?”宋乔安思忖片刻,“不可能吧!他若不是真傻,怎么连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不好吃都分不清楚呢!你说一个不吃鸡鸭鱼肉却喜欢啃馒头野菜的人,那可不是傻么!” 方仕仁见她不像撒谎,放下心来,恢复笑颜,“或许他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吃惯了山珍海味!” “大户人家?”宋乔安摊着手,“他若生在大户人家,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来这深山老林吃苦受累……这不是脑子有病么!” “阿嚏!”慕瑾夜打了个喷嚏,这大热天的也不冷啊,难不成是晚上受了寒? 在茅屋外的山坡上站了一会,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中午的饭菜是宋乔安亲自做的。 煎鱼,两面金黄,外焦里嫩,鱼身丝毫没有一丝破损。淋上酱汁,撒上葱段,若是调料再丰富些,一定更美味。 猪肉切丝,用清酱,酒郁片,锅中放油,白烟变青烟,下锅翻炒,加姜蒜,蒸粉。变色加汆熟豆角,翻炒,加盐出锅。 山中蕨菜多,取其嫩茎,洗净汆熟,去除苦涩,佐以香油,姜蒜,盐,拌之,清甜爽脆。若是有辣椒便更好了!只是这个朝代似乎还不知道辣椒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宋乔安又炒了几个小菜,煮了一个豆腐汤,加上早上留下的馒头,这桌饭菜便齐备了。 将桌椅搬到院子的树荫下,乔氏请了方仕仁上坐。 菜肴上桌。 乡下的孩子们少见荤腥,一见有鱼有肉,欢喜的很。 看着张老大三个孩子狼吞虎咽,宋乔安不禁咽了咽唾沫。 “没规矩!”张老大歉意地看了大家一眼,厉声吼道:“小孩子上什么桌,下去!” 张老大媳妇给孩子一人拿一个馒头,哄下了桌。 张婆婆有些拘谨,不好意思道:“方先生,让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方仕仁笑着摆手。 原本妇人不上桌,可宋乔安非拉着乔氏坐下,她也只是看着,并未夹菜。此时,见大家吃的差不多,清了清嗓子,笑盈盈道:“今日难得方先生在这里,我这有一桩心事,还请各位给个主意!” 宋乔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老大笑道:“宋大嫂,远亲不如近邻,你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是啊!”张婆婆也接着话,“安娘这丫头我看着喜欢,你们娘俩不容易,有啥挑抬的重活,让大朗来帮忙!” “正是如此!”乔氏叹口气,“这家里没个男人还真不行!” 随后,笑着看向慕瑾夜,“可自打阿夜来了,那些粗重的活便包揽下了。虽说不爱说话,但人老实,吃苦耐劳。论样貌,和咱们安儿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儿想请方先生及张大叔你们做个见证,把他俩的事定下来!” 宋乔安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扭头看向乔氏,“娘,你这是干什么?” 那个呆子哪里是不爱说话,分明就是个哑巴,还傻!她知道乔氏给她留面子,不想别人知道她要嫁的实际是个哑巴。 可……为什么不和她商量一下。 宋乔安抬眼瞥了一眼慕瑾夜,见他神色自若,不悲不喜,依旧那副呆呆的模样,好像什么和自己无关。 “咳咳!”方仕仁似乎被呛到了,赶紧拿出手帕。 乔氏忙询问,“方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方仕仁摆着手,脸上的表情却很不自然。 “这是大喜事啊!”张老大媳妇大着嗓门嚷起来,手肘捅了捅张老大。 “谁说不是呢!大喜事,大喜事!”张老大呵呵笑着。 张婆婆微微叹息,露出惋惜的神色,“既然如此,那也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慕瑾夜长得好看,这个倒是实话。但呆呆傻傻的样子,是个人也看的出来了。宋乔安若不是有那条疤,又岂会配个傻子! 这点,张老大一家清楚,乔氏更是清楚。 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人好,管他是聋是哑!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嘛!她和宋老大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只要宋乔安这辈子有个依靠,她也就安心了! 想到这,乔氏没有理会宋乔安,想着慕瑾夜也定会同意,他一个傻子还有什么可挑的。 如今,只想询问方仕仁的意见,她还想让方仕仁来做个主婚人! “方先生,您觉得呢?” 方仕仁下意识看向慕瑾夜,见他表情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说道:“这儿女婚事,自是由父母作主!是否也该征求男方父母的意见?” “这……”乔氏竟将这茬忘了,慕瑾夜是否高堂健在,她也不知。 “阿夜这孩子……您老是知道的,家在何处?父母何人?他不说,我们也不知道,或许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倘若他家里人真的四处寻找他,这都一月有余了,为何从未听说附近村子哪家丢了人!我看啊!他也是个可怜孩子!” “这倒是!”方仕仁笑的略显尴尬。 “方先生,你就为这俩孩子主婚吧!”张老大也来劝说。 “这……”方仕仁犹豫不决!他哪做的了慕瑾夜的主啊! “你们都别说了!”宋乔安突然站起来,冷着脸。 “我不嫁!” 说罢,转身离桌。 第三十二章 流言 宋乔安的话让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嗨!安丫头准是害羞了!”张老大媳妇说完见大家都没说话,又闭了嘴。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往屋后山坡上去,沉默片刻,也跟了上去。 “不早了!老朽便不打扰了!”方仕仁拄着拐杖起身,刚跨出一步,又回头来对乔氏说道:“若是订好了日子,便来告知一声,老朽定来讨杯喜酒喝!” 乔氏欣喜,方仕仁如此说便是答应了,感激道:“一定一定,多谢方先生!” “那我们也不打扰了!”张老大一家也准备告辞,“哪天喝喜酒,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这是当然!”乔氏应着,把客人们送出院子。 回头看了一眼屋后山坡上的俩人,连连叹气,宋乔安若不愿意,她自然不会强求。 宋乔安坐在草地上,树影摇曳,洒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叫的人耳膜生疼。 慕瑾夜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宋乔安扭头看了一眼,幽幽开口道:“阿夜,不是我不想嫁给你!有些东西我没法和你讲明白,可能你也听不明白!” 她不是真的宋乔安,也不可能和一个刚认识一个月的男人过完后半辈子。她承认慕瑾夜除了是个哑巴,有点犯傻外,其实很优秀。只是,她对他,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心动。 或许是自己这么多年总是窝在厨房里钻研刀工,厨艺,根本没有正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对于情爱之事,总是反应比较迟钝。 这样没有感觉的婚姻,相处起来只会觉得尴尬!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大家都自在。 慕瑾夜眼里有些落寞一闪而过。他觉得宋乔安应该还是对那个姓张的书生念念不忘。霎时心里涌上一股醋意。 可是,他又有那么一丝庆幸,庆幸宋乔安没有同意,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轻轻拍了拍宋乔安的背,微微一笑,起身往回走。 宋乔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很多人看着傻里傻气,反应迟钝,其实心里很敏感,看得出别人是好意还是恶意。希望阿夜不要误会,以为是她嫌弃他了。 虽然这件事似乎在俩人心里都打了个结,但是日子依旧过着。 宋乔安的馒头铺子生意很好,每天慕瑾夜都像往常一样赶着驴车和她一起去集上,又一同回来,外人看着,俨然一对小夫妻。 渐渐地,村里有些流言蜚语传到宋乔安耳朵里,说什么丑女配傻子,天生一对。说她宋乔安嫁不出去,饥不择食了,随便拉个傻子无媒媾和…… 流言远比她知道的传的难听,以至于人人看到她都指指点点。宋乔安也知道,这流言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 这天,张老大媳妇站在茅屋门口搓着手来回踱步。 见宋乔安回来,赶紧上前,满脸的歉意,“安丫头,都怪婶多嘴,那天在溪边洗衣,我说顺嘴了,就那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妇听去了,添油加醋地传出去,说的这么难听!” 宋乔安轻笑,“婶,没事!我不怪你!” 上次在李郎中那里,事情闹的那么大,就算没有张老大媳妇那一句话,她和慕瑾夜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众人皆知了。 何况,还有一个恨她入骨的宋明凤。 “你真不怪婶?”张老大媳妇似有些不相信,“你张大叔在家里骂的我都没脸了,你平时那么照顾我们,米面粮油啥的,也经常送过来,可婶却……都怪我这烂嘴!”说着,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婶,你别这样!”宋乔安忙拉住,“我真不怪你!这事早晚别人都知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了。” “你真不怪?” 宋乔安点头。 张老大媳妇叹口气,“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些腌臜的话对你始终不好……”随后看了一眼院子里劈柴的慕瑾夜,压低声音道:“要我说,既然你无意与他,便趁早让他走了,也好止了这流言,他一个男人倒无所谓,可你的名节就毁了!” 宋乔安不以为然笑了笑,“流言止的住,可把阿夜赶走,她们就会相信我是清白的?恐怕会说我做贼心虚,倒时更难听的还在后头。” “这……” “既然她们都这样说了,那就遂她们的意!”宋乔安看着慕瑾夜,眼神里有着别样的情愫。 “我宋乔安就嫁给一个傻子!” 说罢,冲进院子里,抓着慕瑾夜的手,拖着就往山下村子里去。 慕瑾夜被宋乔安抓着有些发懵,只觉得她的手指冰凉冰凉的…… 两人一路走来,看到的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 此时,正值村人们从地里干活回来的黄昏时分。 宋乔安拉着慕瑾夜到了村口的大树下,见有人扛着锄头,急忙跑过去。 “大叔,借下你的锄头!” 又借了把镰刀,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 宋明凤在家里便听得外面吵吵闹闹,出门来见丫头妇人都往村口跑去,忙拉住个小丫头。 “二丫,咋回事?” 那叫二丫平时就和宋明凤交好,可谓臭味相投。 此刻捂着嘴笑着,“凤姐姐,你还不知道啊!山上那个丫头领着她的野男人下来了!拉拉扯扯的好不知羞,还敲锣打鼓叫人去看呢!” “真的?嘶~”宋明凤一激动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走,一块去看热闹!这下,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看她还有什么脸!” “好!等等!”宋明凤转了转眼珠子,对二丫说道:“你先去,我换件衣服就来!” 说罢,赶紧回屋换下身上的旧衣,匆匆往张家村去。 此刻,村口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个个指指点点。 慕瑾夜不知道宋乔安要干什么,但是他很讨厌周围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宋明凤拖着一脸阴沉的张桓卿也来了。 “三郎,你看,那野丫头果然带着那个野男人招摇!啧啧啧……真不害臊!” “你干什么?”张桓卿不耐烦地甩开她,眼神落在慕瑾夜身上,不禁攥紧了拳头。 第三十三章 你愿意娶我吗 宋乔安见人来的差不多,清清嗓子说道:“最近似乎很多人闲得慌,这一闲就爱瞎操心,不操心自家的事,反而操心我宋乔安的终身大事,我在这多谢了!” “宋乔安,你少在这装清高!”宋明凤站出来,看了慕瑾夜一眼,嗤笑道:“难怪要去山上的小茅屋呢!原来是为了方便私会情郎啊!哎呀呀……这孤男寡女的,在那山上,日夜厮守,无人打扰,简直过的比神仙还快活!” 她这样一说,引得周围一片嘲笑。 张桓卿别过脸去,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俩人,他觉得肮脏,恶心!可他又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他会让一个傻子比下去。 慕瑾夜心里开始烦躁,他不打女人,可是这个叫宋明凤的女人他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 宋乔安也不恼,走到宋明凤面前,笑道:“你这脸上的伤好了?哎呀!花五两银子能打你一次,你值得了这么多钱?” “噗……”有人低声嘲笑。 “你……”宋明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转身向张桓卿诉苦:“三郎,你看,这个死丫头太恶毒了,自己的丑事败露了,还拿我出气,我招谁惹谁了!” 宋乔安冷眼看着她在那装可怜,而后冷笑道:“我看你是羡慕吧!从小,我就比你长得好看,你嫉妒我的容貌,把我脸毁了。可那又如何,一样有人喜欢我!一样嫁的出去。你呢?你嫁的出去吗?” 宋明凤气的脸发白,指着宋乔安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过就是嫁个傻子……” “那傻子还不要你呢!”宋乔安哈哈大笑,回到人群当中,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从今日起,阿夜便是我宋乔安的夫君,不管他是不是傻子,我都真心相待。不管他富贵也好,贫穷也罢,这辈子不离不弃,相伴一生。我若先死,定佑他长命百岁,他若先去,我为他一生守节……” 这番话让人群都安静了下来,慕瑾夜惊愕地盯着宋乔安,从她眼神里看到了坚定! 此刻,他的心在狂跳,他甚至激动地想把宋乔安揽进怀里。 张桓卿手指攥的发白,胸口起伏着,明显压抑着愤怒,还有…… 一种耻辱! 他俩之前的情意就这样被宋乔安弃如蔽履?就算他不能娶她,可他心里有她,她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是多么煎熬!而她,竟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大庭广众下,不顾廉耻,和一个傻子告白…… 她这是在羞辱他! 他不如一个傻子! 不,就算他得不到,也不能便宜那个傻子…… 宋乔安看了一圈围观的众人,一把扯下面纱,脸上的疤痕涂了药,黑乎乎的宛如一条蜈蚣。 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眼里竟有些看怪物一般的嫌恶。张桓卿咽了咽口水,方才的冲动此刻似乎被当头浇了盆冷水,渐渐冷静下来。 宋乔安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慕瑾夜,轻声问道:“阿夜,你愿意娶我吗?” 慕瑾夜心情还未平复,猛然间被宋乔安这样问,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众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慕瑾夜的回答,包括张桓卿。 眼前女孩儿的脸白皙水嫩,小小的嘴唇抿的紧紧的,黑色的眸子里泪花闪动,竟带着一丝期待…… 宋乔安此刻的眼神,慕瑾夜从未见过,他也从未如此认真地看她的脸,虽然那条疤那样刺眼,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上面,他只想着,若没有这疤,这张脸该是怎样的明艳动人。 见慕瑾夜沉默,宋乔安眼里划过一丝失望,眨了下眼睛,微笑着又问了一遍: “阿夜,你愿意吗?” 慕瑾夜回过神来,勾起唇角,笑容和煦温暖。 “嗯!”他点点头,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他不仅要娶她,还要给她最幸福的生活。 宋乔安缓缓呼出一口气,嘴角上扬,渐渐地露出一颗颗皓白的贝齿,那双布满水汽的眸子里满是喜悦。 众人一阵唏嘘,那些未出阁的丫头们撇撇嘴,竟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走了,走了!还看什么!”妇人们都拉着自己的丈夫回家去,或许,她们早就忘了拥抱的滋味。 张桓卿缓缓松开拳头,掌心是深深的指印。 “呸,不知羞耻!”宋明凤啐了口,拉着张桓卿衣袖,“三郎,咱们也回去吧!” “滚!”张桓卿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宋明凤双眼微红,愣了片刻,捂着嘴跑回家。 “我们也回家吧!”宋乔安拉起慕瑾夜的手。 “嗯!” …… 宋明凤哭哭啼啼回了家,刘氏见她捂着嘴,以为又被欺负了,气的拉着她便要去找宋乔安,“那小贱人又打你了?走!找她去!这回不给个二十两,她别想脱身!” “娘!”宋明凤甩开她,悲愤吼道:“你就只知道钱钱钱,你女儿如今都成了村里的笑话了!” 刘氏扶住墙,身子沉重,因着宋明凤这一推,她差点摔了。 压着火,阴阳怪气道:“你不是赶着去看那小贱人的笑话么?怎么,倒让别人笑话你了?” 宋明凤坐下来,哭的伤心,把精心打扮的脸也哭花了。 刘氏看她有些不对劲,扯了一下她手臂,“你到底咋了?谁欺负你了?” 宋明凤哽咽道:“能有谁?还不是那张三郎!” 刘氏一脸疑惑,默了默,似乎明白过来了。 “你这死丫头?咋这么不自重!这还没过门呢!就便宜别人!”骂完后叉着腰问道:“那张家什么时候来提亲!” 宋明凤擦了擦眼泪,“什么提亲?” 刘氏一听,怒火冲天,说话也难听,“怎么?提了裤子他就不认人了?他张家凭着祖上留下了几块坡地就目中无人?我今儿倒要去问问,他张文远是怎么教自己的儿子祸害完别人的闺女就装缩头乌龟的!我呸!” 刘氏挽起袖子,就要去理论。 宋明凤拉住她,不耐烦道:“娘,你干嘛啊?” “你不自重你可以白给,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你到底在说些啥啊!我和三郎啥事都没有!”宋明凤哀叹一声,小声嘟囔:“我倒是想送上门,那也得人家要啊!” “哎呦!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刘氏手指戳着她脑门,“我咋生了你个没脑子的憨货!白长了这张脸……” 宋明凤泄了气,再无方才骂宋乔安的时的威风,任凭刘氏数落。 连宋乔安这样的丑八怪都有人要,她有这张好看的脸又有什么用。而且,她看得出来,张桓卿对宋乔安还留着情意! 这一点,才是让她最崩溃的。 刘氏见她已然没了心气,安慰道:“那小贱人嫁人了也好!省的那张三郎惦记!你放心,不出半月,娘就让那张家来提亲!” 宋明凤猛的抬头,擦着眼泪,“娘,你什么意思?” 刘氏神秘笑笑,“这姻缘,姻缘,一靠天意,二来……也要人为!”说着拍拍宋明凤的肩,“放心吧!我的女儿可是未来的状元夫人,就是老天爷,也阻碍不了!” …… ------题外话------ 首推,发点小糖!顺便求收求评!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 王八看绿豆 乔氏请人看了日子,下月初五,宜嫁娶。 经过那天的事,宋乔安似乎也看开了,尽管她对慕瑾夜的感情,还没有真到那种谈婚论嫁的程度,但是,她相信时间能让她真正爱上这个傻乎乎的男人。 阿夜干活累了,她会为他擦汗,她天未亮起来蒸馒头,阿夜会起来陪她。 她认为的爱情,可能就是这样吧!这样平淡中的小温馨。 而对于慕瑾夜而言,那些日子,他忘了自己是谁,这样的生活,或许才是他想要的。 哪怕让他做个真正的“傻子”! 村里的谣言平息,那些成了家的妇人或待字闺中的丫头们再看到宋乔安和慕瑾夜出双入对时,嘴上仍然要嘲讽一句,但心里却隐隐的生出些许羡慕。 这天,一位青衫长袍的道长来到张家村,在张家的青砖瓦房门外,闭着眼久久伫立,一动不动地好似已羽化成仙,只余留一具凡躯。 张家也算是殷实人家,祖上留下不少田地,租给那些佃户,一年下来,也有不少进项。 这年头,若不是家里有点闲钱,哪上的起私塾。张文远少时也上过几年私塾,乡试未中后便丢了书本,与田地打交道了。 这人到中年了,才叹“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意识到读书做官才是唯一的正途。所以对于儿子张桓卿,从小便让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希望他日后能做个官,光宗耀祖! 此时,张文远刚从地里回来,见有个老道站在自家门口,以为又是来募化的,忙上前施了个礼。 “请道长稍待片刻!” “且慢!”那老道依旧闭着眼,缓缓开口道:“贫道正与文曲星仙人对坐论道!” 张文远抬头仔细瞧了瞧天上,“道长说的仙人在何处啊!” 那老道人哈哈哈大笑,“张善人,这文曲星就在你家中啊!” 张文远吓了一跳,“就在我家中?道长这是何意?” 老道捋着胡须,呵呵笑道:“令郎乃文曲星下凡,状元之才啊!” 张文远乍一听,惊喜万分,“道长说的可当真?我儿三郎果真能做状元?” 而那老道却只笑着,不再言语,显得高深莫测。 张文远是个明白人,立刻将老道请进屋,吩咐婆娘张赵氏端茶倒水,殷勤款待。 喝了一盏茶,张文远迫不及待问道:“先前道长所说……” “善人信不过贫道?”老道将茶杯放下,慢条斯理道:“说来也是张善人你广结善缘,乐善好施,才有这善果!” 张文远激动不已,“如此……那可真是我张家之福啊!” 这张文远虽不信佛信道,但是却时常捐些香油钱。遇上有道士,和尚上门募化,也是丝毫不吝啬。他万万没想到,这平时的善举竟带来这样的造化! 当他正高兴之余,那老道又开口道:“可是,令郎虽乃文曲星下凡,可眼下却有一桩灾难,若不化解,轻则霉运缠身,屡试不中,重则还有血光之灾!” 张文远一听吓破了胆,慌忙问道:“那敢问道长如何化解?” “这化解之法嘛……”老道不再往下说。 张文远明白他的意思,吩咐张赵氏拿出一两银子来,恭敬的递给那老道:“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道人收了银子,开口道:“要说这化解之法,便是为令郎寻一门亲事,越快越好!” “亲事?”张文远有些意外,“如此便能化解?” 道士摇摇头,“非也!这定亲的人家可不是哪家都行!须得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张文远紧皱眉头,“这天意难测,到底哪户人家才是那注定的姻缘?还请道长明示!” “唉……”那老道叹口气,“这本是天机不可泄露,因你善缘深厚,便向你指点一二!你听清楚了:出门东三里,宅前一棵树。鸟上九重天,便是好姻缘!” 张文远将老道送出门后,回屋细细想了一下午,的亏他读过几年书,终于想明白了! 往东三里,那是安宁村。宅前有树,不就是个“宋”字,鸟上九重天,那就是个“鳳”字!不就是那宋家的大孙女,宋明凤! 张文远虽解了这谜题,但又犯了难。这宋明凤早前便有媒婆来说过,模样生的好,她爹宋老三也是读书人。算起来也是门当户对!可张桓卿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加之那宋明凤还大两岁,便回绝了。 如今,竟是天意! 张文远还记得老道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那定亲的人家决不能改,只那一家的闺女,天生凤命,能振兴家宅,旺夫旺子! 张文远管不了那么多,这次也不管张桓卿愿不愿意了,当下就打定了主意,嘱咐张赵氏明日去请那媒婆。 不过几天,宋张两家的亲事便定下来了!两家各有目的,可谓一拍即合! 而这次,张桓卿却没有反对! 乔氏将一堆柴抱进厨房,宋乔安正在擀面。 她犹豫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今儿我听你张婶说凤丫头要出阁了!” “哦?是吗?”宋乔安面无表情道:“她终于要嫁出去了!” “那……你知道她嫁的是哪户人家吗?” 宋乔安无所谓道:“不知道,反正她这样的人,嫁去哪家都是那家家门不幸!” “是张家!”乔氏停顿片刻,“张家的张三郎!” 宋乔安手里的活没停,脸色也无异样,“呦!那这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 乔氏惊讶于她的淡定,她知道,宋乔安从小心里就一直装着张桓卿。 “唉!”重重叹了口气,“安儿,你要想开些,是咱们没那个福气!如今你已不再是宋家的长房孙女,又住在这茅屋中,与那张三郎已是天壤之别,更何况,你的脸……” “娘~”宋乔安停下来,“那你说是那张三郎好,还是阿夜好?” “在我看来,阿夜比他好!”乔氏想都没想便回答了,“这张三郎虽然有学问,有前途,但终究受缚于那些礼法,往后这三妻四妾的,你得吃多少苦!可阿夜就不一样,阿夜老实,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便是傻人傻福吧,傻的只对一个人好!” “那不就行了!既然阿夜这么好,我为啥要在意那张三郎。”宋乔安耐心解释着:“其实我对那张三郎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就算有,也是以前小,不懂事!” 乔氏放了心,“那便好!往后你与阿夜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日子总会好的!” 慕瑾夜正巧在院子里听的母女俩的这番话,不觉嘴角上扬…… 第三十五章 挑拨 张家急得要把宋明凤这旺夫儿媳娶进门,而宋家急着将大龄闺女嫁出去,两家在亲事商量上出奇的和谐,张家给了不菲的彩礼,刘氏便一切都由男方做主。 日子很快定下来,也是下月初五。 与宋乔安和慕瑾夜成亲之日是同一天! 这个日子是不是张宋两家故意为之,宋乔安已不在乎,因为她已经忙的晕头转向了。 宋乔安做的馒头在升平镇已经算是一大特色了。有些人家祝寿,小孩子满月,婚丧嫁娶,也会预定些花样,让宋乔安做出来,以宴宾客。 有时宋乔安甚至要熬一整夜。当然,辛苦是有回报的,馒头卖的好,荷包也鼓起来了。这样,离她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纸包不住火,宋乔安馒头生意火爆,赚的盆满钵满,让宋家的人很是眼红。 明明眼看着那乔氏母女俩就要走投无路,如今竟然日子过的风生水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娘,那乔氏走的时候,不知道带走多少东西,竟在镇上开起馒头铺子了!”刘氏满是抱怨。 “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我老婆子偏袒她,私下给的?咳咳……”宋婆子咳了几声,自打割了麦后,她这身子骨断断续续地不大好。 刘氏不耐烦的解释,“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宋婆子喝了一口茶水,缓了缓,“她们走之前,那包袱里面的东西,是你一样样检查过的。首饰细软你都私藏了,难不成,她们变出来的?‘庄稼靠人管,人勤地不懒’,像你们这样不下地的,坐吃山空,迟早连这几间破屋子都卖了,就等着别人看笑话吧!” 刘氏听着这话刺耳,心里老大不痛快,如今与张家结了亲,腰杆子也硬起来了,“哎呦!我的娘诶!我就说一句,您这顶我八句。您这话说的,谁不下地啊?我这马上就生了,怎么下地,老三那是你儿子,让他读书的也是你。二哥躺在床上,整天疯疯癫癫。您呢?三病两痛的,这一大家子,还不得我照应?若不是我生了个好女儿,攀上张家这门好亲事,咱们这家,还不定什么光景呢!您这倒埋怨起我来了!” “你……咳咳……”宋婆子又猛咳了几声,直咳的脸色发白,全然没了以往的威严。心里虽有气,眼下却只能憋着。 “哎呦,您这病着,就好好歇着,别操心了!回头我让凤丫头去镇上在抓几副药来!”刘氏说罢,脸上带了一丝嫌恶,急急出了宋婆子屋子。 隔天,宋明凤去镇上为宋婆子抓药,从药房出来,没走几步便看见宋乔安的铺子,用几根竹子支起来一块油布用来遮阳,下面摆着两张桌椅,铺子前围满了人。那一个个铜板叮叮当当的直往下面的篮子里仍。 而同一条街上的几家馒头铺子却生意惨淡。 也不知道那小蹄子去哪学的这手艺!宋明凤白了一眼,突然心生一计。 她走到一家馒头铺前,蒸笼热气腾腾,那老板却闲得的打瞌睡。 重重咳了一声。老板醒了过来,满脸堆笑,“小娘子,买馒头吗?我这馒头又大又香!” 说着,那老板揭开蒸笼,馒头整整齐齐码放着,似没卖出去几个。 宋明凤嫌弃道:“你这都是普通馒头,可有路口那家卖的那种好看的馒头?要有的话我买几个!” 老板尴尬笑了笑,“小娘子说笑,人家那是独门手艺,我要能有那手艺,生意至于这么冷清?” 宋明凤左右看了看,“果然挺冷清,看来,你们这生意全让她抢去了!” 老板显出一丝不屑,“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有本事!” 宋明凤看在眼里,知道那老板心里憋着火,想着火上浇油。 “她那算什么本事!不就是个新来的,您在这条街上卖馒头时,那丫头还没出生呢!凭什么就该让着她?” 那老板听出点味来,狐疑看着她,“我看你比我还气不过,你……和她有仇?” 宋明凤眼珠子转了转,“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有次我去买她的馒头发现没熟,就去提醒了一下,结果人家还甩脸子,说什么她在这条街卖了这么久的馒头,从来没人说过不好。还说不知道我在哪家买的,硬说是她家的!您说说,她这什么态度,我不过好心提醒,她不承认就罢了,还污蔑别人!” 那老板听的怒火中伤,那说的“别家”可不就是说的他们这几家嘛!怒问道:“她真这么说?” 宋明凤信誓旦旦,“那还有假?你就说她来这条街摆摊卖馒头,可有来问候过你们一声?初来乍到的,相互打个招呼,这是礼数,况且,你们还是长辈不是?” 那老板不说话了,但是脸色黑的吓人。 宋明凤知道激将法奏了效,也不再言语,讪讪笑了笑,离开了。 …… 慕瑾夜黑着脸看着宋乔安,眼神里有着责备。 就在方才,她又接了一个明日寿宴的单,要一百个“寿桃”!意味着今夜又是一整晚不能睡。 “哎呀!不辛苦哪能挣钱呢!”宋乔安直接无视他的眼神,将笼屉里的馒头摆好。 “你想想,挣了钱才能给你买好吃的啊!” 慕瑾夜脸更黑,他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哎!来客人了!”宋乔安提醒着他,抬头来,见是三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脸色不大好看。 愣了片刻,脆声招呼:“几位要买哪种口味,随意挑选!” 站在最前面的高大汉子抱着手臂,冷冷道:“馒头就不买了!咱也是卖馒头的,多得是!既然同在一条街做买卖,今儿也来打个招呼。” “原来是三位大叔!”宋乔安见这三人似乎来者不善,不用想也知道所为何事!做生意最主要的是和气生财,忙陪着不是,“抱歉,我一个小女子,年轻不懂事,又初来乍到的,本该先来拜访几位大叔的,反而让你们……这……实在是不像话!还请几位大叔多包涵。改天,一定备些礼物,登门拜访!” 第三十六章 涨价 三人没想到宋乔安竟这样好说话,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发飙。况且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他们动口也不是,动手也不是。 那为首的汉子顿了顿,既然宋乔安态度好,他也好话好说,直接说明来意。 “登门拜访就不必了,今儿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把你馒头的价格抬高,两文钱一个!” 宋乔安有些不理解,笑问道:“这是为何?这价格,不是我自己定吗?而且,两文钱,能买个包子了,谁还来买我这馒头啊!” “你不涨价,那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后面一个汉子激动地嚷着。 “王五!”为首的汉子示意他别激动,回头对宋乔安说道:“你做的馒头好看,现在的人就喜欢新鲜玩意,我们没有这手艺,也认了。可是你卖的价钱和我们一样,把客人都抢走了,这样一来,你倒是赚了钱,可我们每天都在亏本。我们几个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几年的铺子,一家老小就靠卖馒头养活,如今这样,不是不给我们活路吗?” 宋乔安沉默片刻后说道:“谁家都不容易,两文钱一个馒头,这有多少人吃的起。你们不也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此时,馒头铺子外围着些看热闹的人,许多是经常招呼宋乔安生意的客人。听说要涨价,议论纷纷。 “两文钱买个馒头,太贵了!” “就是,小丫头,你可不能涨价,我家小孩就喜欢吃你家的馒头!” “我老婆子也喜欢每天买个尝尝。她家比别家软,我还咬的动!” …… 那汉子看了看围观的人,又见宋乔安似乎并不愿意,咬了咬牙,“还请小娘子给条活路,大叔我……给你跪下了!” 说着,作势便要下跪,却有意停顿了一下。 宋乔安赶紧扶住,“你们这是做什么?”想了想,艰难应着,“好,我答应你们!” 慕瑾夜暗骂了一句傻女人。自己都食不果腹了,还担心别人死活。 秦风躲在一处墙角,远远盯着那个不大的小摊。 “秦护卫,既然找到王爷了,咱们快去把王爷接回去吧!这一个多月,还不知王爷他吃了多少苦头,你看穿的那叫啥啊!” 陈大宝尖着嗓子,捂着帕子,哭哭啼啼。 “再等等,此时人多,王爷身份不宜暴露!”秦风回头看了他一眼,嫌弃道:“把你眼泪擦擦,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陈大宝四下看了看,嘟囔道:“人家不也是着急嘛!” 人群渐渐散了,宋乔安沉默不语,她不知道,明天还会有多少人来光顾。 三个汉子兴高采烈回去了。那叫王五的就是宋明凤怂恿的那个老板,他听了宋明凤的话,马上去找其他两家,商量怎么把宋乔安赶出这条街。 “要说还是刘哥有办法,那丫头涨了价,看还有多少人愿意买她的馒头!恐怕熬不了两天,就得关门大吉。” “刘哥这就叫‘智取’!”另一个精瘦的汉子也拍着马屁,“哪像你只想着武力解决,光天化日的,我们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丫头,让人怎么看,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是,是!刘哥要不晌午上我家去吃饭,我让婆娘去买些酒菜,咱喝一杯!” “好啊!走!”叫刘哥的汉子爽快应着。 “好……走……走吧!”王五苦着脸,硬着头皮在前头带路。 三人与秦风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一眼三人,叫上陈大宝,“走,我们过去!一会你别说话!” 近午时了,蒸笼里还剩几个馒头,宋乔安准备收拾下回家了。 “姑娘,还有馒头吗?” 宋乔安抬头,见是一个清秀俊朗的男子,一身武装,手里拿着一把剑,身后跟着个白白净净的小厮。 慕瑾夜看见两人,皱了皱眉。 “王……”陈大宝差点喊出声,被秦风咳嗽声制止。 白了秦风一眼转而欣喜地看着蒸笼里的馒头,“哎呀!这馒头做的真是精巧呢!” 宋乔安愣了愣,笑道:“就剩这几个了,公子全要的话,就便宜一点!” “好!那我们全要了!”秦风拿出五两银子来。 宋乔安吓了一跳,“呀!这么多银子,我可找不开!要不,馒头你们拿去吃,明儿再给钱吧!” “那怎么行!”秦风看着慕瑾夜,“要不这样,我二人就住在前面的云来客栈,包袱里还有些散碎银两,就让这位公子同我等去取,如何?” 宋乔安想了想,对慕瑾夜道:“那你就跟他们去拿吧!我等你!” 慕瑾夜有些失神,犹豫片刻,点点头。 陈大宝赶紧让开,站在一旁。 “有劳!”秦风抱拳作揖。 宋乔安看着三人的背影有些奇怪,为何是慕瑾夜走在最前面?这古代的人都这么谦逊吗? 三人来到客房里,秦风看了看门外,关紧房门。 “哎呦,我的爷!可算找到你了!”陈大宝赶紧扶慕瑾夜坐下,擦汗倒茶伺候着。 秦风单膝跪地,“秦风见过王爷!” 慕瑾夜饮了口茶,淡淡说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行礼!” “是!”秦风起身,立在一旁。 “是方仕仁给你们报的信?” “是!”秦风诺诺答道:“方大人也是担心王爷安危!” “还好王爷平安无事,不然,小的万死难辞其咎!”陈大宝说着又要抹泪。 慕瑾夜无语地看他一眼,叹口气问秦风:“府中如何?两位皇兄可走了?” “两位爷尚滞留府中,说是一定要找到王爷!” “呸!”陈大宝啐了一口,“他们安的什么心当咱们不知道。那日与王爷去了山上,回来就说王爷贪玩走丢,又不肯派人找寻,他巴不得王爷回不来才好呢!” 慕瑾夜冷笑,“也罢!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个痴傻之人,根本无关轻重!”他还清楚地记得,他是如何被突然出现的蒙面人逼下山崖的。 说罢,站起身,“你们回去吧!我这还有事!” “王爷!”秦风上前拦住他,“您必须尽快回府!京中又来人了!” ……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和慕瑾夜各怀心事。 宋乔安担心明日生意惨淡,而慕瑾夜呆呆看着前方。 “阿夜,你怎么了!”宋乔安将水囊递给他,“不会中暑了吧!” 慕瑾夜回头轻笑,摇了摇头。 第三十七章 定情之物 饭桌上,乔氏很高兴,“今儿你张婶送来了做好的喜服,眼看这日子没几天,还有许多物事没买齐,明儿再让你张大叔上集帮忙采买!” 宋乔安忙道:“还缺什么,我自己买不就行了!” “胡说!”乔氏嗔道:“哪有出嫁的姑娘自己置办嫁妆的道理!” 宋乔安无所谓道:“娘,要我说,别浪费钱了,阿夜又不是外人,咱们就一切从简,摆桌酒席,请张大叔一家和方老先生吃个饭就行了!” 乔氏放下筷子,眼圈红红,哽咽道:“娘不想委屈了你!” 宋乔安原本应该可以嫁的更好,都因为她!她太无能太软弱!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怎么就委屈了!阿夜是自己人,我往后也不会离开你!如今咱们不宽裕,这婚事能简就简吧!我想阿夜应该也没意见!是吧?” 宋乔安看向心不在焉的慕瑾夜。 “阿夜?”她轻唤了一声。 慕瑾夜回过神,点点头。 “你怎么了?总感觉你有心事?”宋乔安盯着他的眼睛,“按理说,你不应该有心事才对!” 慕瑾夜眼神闪躲了下,再看时,便呆呆傻傻,再无异样。 宋乔安挑着眉:“说,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愿意娶我?” 慕瑾夜连忙摆手,脸上现出焦急之色。 “逗你的!”宋乔安笑着拍了拍他,“放心吧,娶我你不吃亏!” 慕瑾夜乖巧的点点头。 乔氏见两人如此恩爱,擦干眼泪,笑道:“只要你们小俩口好好的,都依你们!” 宋乔安呛了下,有些尴尬。她对慕瑾夜,真的还算不上爱。 乔氏又道:“对了,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就搬到柴房去,里间那屋子就当作你们的新房!” “这怎么行?那柴房我已经收拾好了,墙也糊了,以后,我还和你睡屋里,阿夜睡柴房!” “又说胡话!”乔氏捂着嘴浅笑:“哪有姑娘嫁了人还和娘睡在一起的,也不怕阿夜笑话!” “……”宋乔安扯扯嘴角,这都是啥跟啥啊!她可没想过要和慕瑾夜睡一张床。 慕瑾夜不自然看向别处,耳根微红。 乔氏笑而不语。 临睡前,乔氏觉得有必要向宋乔安讲讲一些关于洞房花烛之夜要注意的事情。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宋乔安马上将嫁作人妇,这些事情只有她来教。 乔氏说的隐晦,宋乔安只想笑。最后,敷衍道:“娘,我明白了!我困了,睡吧!”说罢,倒头便睡。 “这孩子!”乔氏佯嗔一句,吹灭了油灯。 因着昨日答应几个馒头铺老板要涨价,宋乔安今日蒸的馒头除去答应别人的一百个“寿桃”外,比平时少了一半。天气热,若蒸多了卖不完不仅容易坏,而且隔了夜就再没有那么好吃了。 摆好摊,将驴子拴在后面的树上,宋乔安揭开蒸笼吆喝了起来。 平时都是买卖自己送上门,今日涨了价,那些老顾客估计会损失一大半,所以,她希望能吸引一些新顾客。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吆喝了两声,铺子前就围满了人,大多都是熟面孔。 宋乔安心里有些感动,但还是向大家鞠了个躬,表示歉意,并说明今天馒头涨价,两文钱一个。毕竟有些人可能还不知道。 “嗨!小丫头,那三家馒头铺子今儿一早就关门了,说是改行了!”一个大娘的高声说着,她的话也得到在场很多人的证实。 “就是,我今早还说去买,结果三家铺子全关了!” “这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真是的!” 宋乔安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已经答应了那三个老板的要求,他们干嘛还要改行啊! 那个大娘看着宋乔安,笑问道:“小丫头,既然他们走了,那你这馒头……还涨价吗?” 若宋乔安坚持涨价,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整条街就剩她一家了。馒头便宜又管饱,对于一些在镇上做些小生意的商贩来说,是最经济实惠的果腹之物。况且宋乔安的馒头做得好看又好吃,看着倒像精美的糕点,上档次。 宋乔安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笑道:“不涨价了,只是今日馒头不多,明日我再多做些!” 一听不涨价了,众人蜂拥而至……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那双带笑的眼睛,也跟我笑了。 没多久功夫,馒头便被抢购一空。 宋乔安收拾好,解下围裙对慕瑾夜说道:“你先看着,我去看看那三家铺子是怎么回事?” 等宋乔安走后,秦风和陈大宝走过来。 “王爷,不能再耽搁了!尽快回府吧!”秦风显得格外着急。 慕瑾夜沉默不语。他走了,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宋乔安了。 “那三家铺子的事已经解决了,您该做的也都做了!也算仁至义尽!不然再给她留些钱……” “好了!我知道了!”慕瑾夜沉声问道:“那人什么时候到锦州!” “按照正常行程来看,初五便到!” “初五……”慕瑾夜心揪痛了一下,“今日初几?” “已是初二!” “……好!” …… 宋乔安看着那三家铺子外都用草纸写着几个字——转行,另谋生路!字迹潦草,想必是匆忙之中写下的。 宋乔安还听说,三家人连家都搬了,说是回了老家。这不过一夕之间,就决定这么大的事,若不是提前就有计划,便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不得不离开。 可若是他们提前计划要关张,为何昨日又巴巴来找她理论? 一般像这种连夜跑路的,要么是躲债,要么就是发了横财,怕露财召来麻烦,干脆躲起来。 宋乔安也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他们走了,对她来说,倒是有好处。 今日早早收了摊回去,一到家,慕瑾夜便上山去砍柴,一捆接一捆立在墙角。 “这柴够了,不用砍了!”宋乔安见他满头大汗,提醒道。 可慕瑾夜根本不听,一声不吭地将一捆捆柴背回来。 黄昏时分,宋乔安坐在山坡上看着云霞满天。 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腔,进而游走于四肢百骸。空气里全是麻醉人的浓香。 “花椒!”她脱口而出。 回头,见慕瑾夜果然拿着一束鲜红饱满的花椒,一簇簇,惹人喜爱。 慕瑾夜原本还想着要如何将这“定情之物”送出去,没想到宋乔安一把抢过,那激动的表情比看到金子还高兴。 慕瑾夜有些发愣,继而温柔笑起来。 “视尔如荍,贻我握椒”,宋乔安既然收下了,那就代表着接受了他的情意。 第三十八章 她当时害怕极了 宋乔安此刻简直太兴奋了,花椒在古代还没有大量作为调味品使用,因为太奢侈了,说价比黄金也不为过。 即便是现代,好的花椒也价格不菲。主要是花椒收益来的太慢,一般五六年才开始大量产果,加之花椒全身长刺,采摘起来比较困难。更何况是在机械工具落后的古代,种植的就更少了,好的都作为贡品进到皇宫里。 有了花椒,她调味品的种类就更丰富了。 “阿夜!你太好了!”宋乔安抑制不住欣喜,拉着慕瑾夜的手臂,“我进山多次都没有发现有这个,你是怎么找到的?” 或许是花椒的香味刺激,慕瑾夜脸有些微微发红。难不成……她也早想送他一束“蓼椒之实”,与他共接连理,多子……多孙……? “阿夜,你快带我去!”宋乔安已经迫不及待。 慕瑾夜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跑起来。 宋乔安的手带着凉意,小巧柔软,被他的大手整个包裹,他难以想象,就是这双手会带给他多少惊喜! 微风吹过脸颊,带走些燥热,花椒的麻香好似一剂麻醉药,让他有些晕晕乎乎,此刻,他似乎放下了一切,只想与宋乔安在这山中做一对平凡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啊?” 到了地方,宋乔安惊呼一声,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株大的花椒树,少说也有十几年了,红红的果实缀满枝头,有的已经爆裂开,露出黑黑的籽。 只是这株花椒树却长在一处高高的悬崖上,根系牢牢地抓着地面,枝桠却向外伸展,站在悬崖边上根本就够不到。 也不知慕瑾夜是费了多大劲才采回来这一束。 她发现旁边有颗不大的树,树干微微弯曲,上面还有些抓痕,想必慕瑾夜是先爬上树,利用自身重量让树干向悬崖边弯曲,然后像猴子捞月一般,一手抓着树枝,一手去攀折那花椒。 宋乔安想到那场景就胆战心惊。若是没抓稳,或是树枝断了,掉到下面的万丈深渊里……别说轻功,就算有绝世武功,恐怕也无生还可能。 而此刻慕瑾夜纵身一跃,抓住树干,还想用同样的方式去采。 宋乔安吓了一跳,赶紧让他下来。 “这么危险!你是不是傻?”她嗔怪了一句,怕是真的只有傻子才会做这种傻事。 而眼前的男人却傻乎乎地笑了。 “……”宋乔安抚额叹了口气,虽然她对那花椒喜爱的紧,但是也不能让慕瑾夜再次冒险,只得先回去,日后再想办法。 这两天,宋乔安觉得慕瑾夜特别奇怪,不是恨不得将这苍狼山里所有的树砍成柴给她放着,就是恨不得把面粉店的白面全给他扛家里去。还不介意那粪水的臭味,将地里的蔬菜都施了一遍肥。 宋乔安摇了摇头,“这人脑子好像更不好使了!” 乔氏被她逗笑,“阿夜才不是傻!他聪明着呢!他想着马上要成亲了,可不好好表现表现!这孩子,知道疼人,虽然不会说话逗你开心,却知道靠卖力气讨好你!” “谁让他卖力气了,一身臭汗!” 宋乔安原本是句玩笑话,却被外面的慕瑾夜听到了,忙闻了闻自己身上,似乎……有那么点味道。 晚饭后,乔氏将喜服送到慕瑾夜的柴房里,明日便是初五了。 按理说成亲之前男女不能见面,可眼下这情景,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了。 今夜月色很好,宋乔安不想早睡。 待嫁的新娘前一晚总会有些紧张失眠,乔氏叮嘱了她几句,便独自睡了。 宋乔安坐在院中的矮墙上,墙角种着些丝瓜,瓜蔓已悄悄爬上墙头,黄色的花朵早已谢了,在那一片片叶子覆盖下,是长条条的果实! 几只蟋蟀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不停歇地唱着歌。 月光洒下一片清晖,在青白的月色下,宋乔安突然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影子,还隐隐传来哗哗的水声。 慕瑾夜正在山泉边光着上身,用葫芦瓢舀水洗澡。 月光倒影在水中,恍如明镜,身上的水珠顺着健硕的肌肉一滴滴滑落…… 可是宋乔安隔得远,根本看不清。当然,她不觉得偷看一个男人洗澡有什么不雅,况且这个男人马上就要成为她丈夫。但是,她也没有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看个清楚,此刻她更感兴趣的是猜想慕瑾夜现在是否光着腚?若是她突然出现,他又会是何反应? 想到那景象,她捂着嘴偷笑起来…… 再一抬头,那泉水边的人影不见了,她揉了揉眼睛,真的没人。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也没发现啊!不会溺水了吧! 宋乔安准备跳下矮墙去看看,谁知一转身,慕瑾夜正在身后看着他,吓得她一个不稳,从墙上跌下来。 慕瑾夜伸出双手,稳稳接住了她。 即便刚洗了冷水澡,慕瑾夜的胸膛依然很烫,宋乔安又闻到了初见时他身上的那股馨香,以为只是他衣服上熏的香,如今看来,是他自身发出来的,而且至少有上百种香料混合。 若她没猜错,慕瑾夜应该经常用这香料泡澡。难怪她闻不出来,是因为这种香长年累月下来,混合他自己身上的味道,成了一种独特的体香。 此刻宋乔安正勾着他脖子…… 月色下的男人则似笑非笑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失态,宋乔安赶紧跳下来,“要死啊!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吓人!” 此时慕瑾夜正穿着那大红喜服,衬的更是俊美非常。人人都说女人一生中,出嫁时最美。如今看来,这男人也是一样。 而且穿着这身衣服,还带着那该死的笑容,若不是早知道这人脑子不好,宋乔安还以为他想提前洞房! 慕瑾夜的眼神看的她有些毛毛的。 “那个,你慢慢赏月吧!我回去睡了!”宋乔安说罢,转身准备开溜。 一只滚烫的手突然箍紧她的手腕,顺势一拉,另一只同样滚烫的手恰到好处揽住她的腰。只一瞬间,她便又贴上了那片似火的胸膛。 ------题外话------ 章节名总是让我头秃…… 第三十九章 新郎官不见了 宋乔安好似受了炮烙之刑,第一反应便是挣扎,没想到却像紧箍咒一样,越挣扎越紧。 “你要干嘛?”她心有点慌,这呆子力气太大了! 慕瑾夜自然不会回答她,依旧微笑,看起来比月色还迷人。 可在宋乔安眼中,她就只看到猥琐,像极了地铁上总会遇到的变态。 直觉告诉她,这呆子今夜极不正常! 她只能撒着娇,扮柔弱:“阿夜,快放开,你弄疼了我了!” 可没想到撒娇毫无作用,慕瑾夜根本不为所动。 莫名火起,宋乔安脸色突变,大骂:“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活剥了你!” 这招果然好用,只见慕瑾夜笑容僵在脸上,手上松了劲,却并没有放开她。 “我说,你是不是欠……”宋乔安抬起头,准备再来恐吓一下,却猛然迎上一双悲伤的眼神。 慕瑾夜的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伤,一种无助的哀伤。月色下,那眸子里似乎还有晶莹的液体闪动。 这呆子这么不禁吓?还有着小孩子心性,说不得,一说就抹眼泪。 宋乔安火气消了大半,“哎呀,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可从不剥人的!乖!别哭了!” 慕瑾夜依旧看着她,那双溢满悲伤的眼睛让人心疼。 突然,他一把抱住宋乔安…… 这次宋乔安没有挣扎,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 许久慕瑾夜松开她,紧紧盯着她的脸,伸手揭下面纱。 宋乔安一惊,赶紧用手遮住。 习惯了面纱遮丑,这猛然被揭开,而且还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是夜里,也能清晰看到那条丑陋的疤。 女孩都是爱美的,她不想把自己不好的一面示于人前。 慕瑾夜将她手拿开,轻轻抚摸那条疤,神情温柔的如同今夜的月光。 他的掌心有茧,手指却是白皙修长。食指和拇指也有厚厚的茧,显得有些粗糙,所以他用中指抚摸,指腹柔软,宋乔安觉得脸上的疤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 手指下滑,抬起她的下颚…… 宋乔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着完美的比例,完美的轮廓,尤其那双眼睛,黑亮如星,眼波流转。此刻的慕瑾夜就好像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妖精,正对她勾魂摄魄。 她有些发懵,慕瑾夜却已闭上眼,缓缓向她凑过来,灼热的呼吸已经喷溅脸颊…… 她回过神,头歪向一边,淡漠道:“阿夜,别闹了!” 慕瑾夜的脸贴在她耳旁,他听着她的心跳,不快不慢。 终于,他在她脸颊轻吻了一下。 宋乔安退开他,借着拢头发擦了下脸颊,“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说完,快速跑回屋里。 慕瑾夜久久伫立,抬头看了看…… 时辰不早了! 宋乔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还在想着方才发生的事,隐隐有些担心。 她原以为慕瑾夜呆傻,不懂男女之情。所以,即便成亲后,她也能把他当兄弟一样,可方才他的举动,很显然不是。 她对他的情感,实在还没到这么亲密的地步,或许以后有可能!但是目前,她真的没法说服自己,把自己交给一个只认识了一个多月,什么底细都不知道的男人。 宋乔安叹了口气,看来她明天很有必要把话给慕瑾夜说清楚:成亲,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直至夜深,她才打了个呵欠,缓缓睡去。 此时,安宁村外的官道上,站着三匹马,夜色下打着响鼻,甩着尾巴,拍打蚊虫。 慕瑾夜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宁静的村子,调转马头消失在月色朦胧中…… 翌日一大早,宋乔安便被乔氏拉起来梳妆打扮。 用桂花头油梳头,发丝油亮不乱,气味芳香。无金银首饰,一朵绢花别于发髻间,添了几分娇媚。口脂染唇,涂抹新红似三月海棠,石黛描眉,似朦胧天青色下的远山。 “这里再擦一些!”乔氏又在她伤疤处抹了一层粉。 “娘~”宋乔安抓住她的手,“往后阿夜就是自己人,这面纱也不会再戴了,他既愿意娶我,就不会在意这条疤,何必再遮遮掩掩!” “说的也是!”乔氏为她理了理喜服,“我的安儿真好看啊!” 宋乔安轻笑。 “新娘子真好看,”张大婶带着孩子们进来了,张婆婆是老人,按习俗会在宋乔安出门前,为她梳三下头,说些吉祥话,寓意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孩子们围着宋乔安闹,嘴甜的连连夸着好看,宋乔安抓了些瓜子花生让他们外面玩去。 方仕仁也来了,穿一身新做的绸衫。 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人! 今日也是宋明凤和张桓卿的大喜之日,村里的人都去了宋家和张家。 听说张家要办十个菜的席面,从昨儿开始,便开始砌灶搭台,忙进忙出,还请了镇上酒楼的师傅掌勺,不能丢面儿。 不过,张家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请到方仕仁。在张文远眼中,方仕仁是进士出身,又做过大官,就算如今解甲归田,但朝中依旧还有人脉,这样的贵人,他当然想结交,只可惜…… 如今张桓卿也算是安宁村的名人,人人都以为方仕仁作为张桓卿的启蒙先生,定会为其主婚,可方仕仁却拒绝了张家,到了宋乔安的小茅屋。 “诶?这新郎官呢?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哈哈哈……”张老大媳妇善言谈,爱玩笑。 宋乔安看了一眼窗外,“可能还在换衣服吧!他这人笨手笨脚的!” “呦!那这时辰可不早了!”张老大媳妇走到门边,招呼正在挂灯笼的张老大,“当家的,你去看看新郎官准备好没有,这吉时马上到了!” “好!”张老大拍拍手,来到旁边的柴房拍了拍门:“新郎官,好了吗?” 屋里无人应答。 张老大这才看到房门是虚掩的…… 梳妆完毕,张婆婆用梳子在宋乔安头上轻轻梳了几下,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 “不好了,新郎官不见了!”门外突然响起张老大的喊声。 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 梳子“啪”的一声坠地,摔成了两半。 第四十章 姻缘,强求不得 “人老了,这手总是抖!”张婆婆满是歉意说了句,弯腰拾起。 “这人也是,都不找找就瞎嚷嚷!丫头,别担心!”张老大媳妇一面安慰着宋乔安一面朝门外嚷道:“大惊小怪,去找找嘛!这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了?” “不是……这……”张老大在外面欲言又止。 宋乔安手微微握成拳,起身跑出房门! 柴房里,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一看就知人已经走了很久。 张老大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也不知……” 张老大媳妇拉了拉他衣袖,摇摇头。 “我知道他在哪?”宋乔安一把扯下头上的绢花,进屋把喜服换下,便要上山。 “丫头,等一等!”一直在一旁未言语的方仕仁走上前来,:“这世间姻缘,强求不得!” “方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宋乔安礼貌笑了笑,“您知道的,阿夜脑子不好,说不定是上山迷路了!我得去找找!这好好的一个人若是丢了,往后若他家人找上门,我可没法交代!” “他的家人已经把他接走了!”方仕仁叹口气道:“昨夜来的人,临走时把我借给你的五两银子还了,还给你留了这个!”说着,方仕仁摸出一块通透的龙形玉坠。 “原来是这样!”宋乔安依旧笑着,“找到家人,这是好事,这傻子干嘛瞒着我!那……”犹豫片刻,宋乔安敛了笑,脸上怒意尽显,“那您知道他家在哪吗?” “安儿……”乔氏哽咽道:“算了吧!” “是啊!”张老大媳妇也上来劝道:“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根本不配咱闺女!” 宋乔安压着火,攥紧拳头,冷冷道:“我要问清楚,他答应了我,为何又要反悔。他反悔可以,只要告诉我,我决不拦他,这样不辞而别,算什么?” 方仕仁摇摇头,“老朽不知他家在何处,今日前来,也算是受人所托。丫头,此物贵重,切记妥善保管,有朝一日,说不准你二人还有重逢之日!” 见宋乔安不肯收,方仕仁将玉佩交给乔氏,再三叮嘱,仔细保管,这才拄着拐杖在仆人搀扶下下了山。 乔氏瞧着那块玉,总觉得似曾相识。还未等细看,宋乔安一把抢过,气愤扔出去,“谁要他的东西!” “哎呀!”乔氏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寻找。这可是方仕仁叮嘱过的,看起来也很贵重,若有一天,别人再要回去,可就麻烦了! 幸好玉佩没有摔在地上,摔在了铺满干草的鸡窝上,没有摔碎,只是沾上了些鸡屎。 乔氏将玉佩冲洗干净,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看着有些年头,像是家传之宝。她只觉得熟悉,像是曾经见过似的,却想不起来。 未免又被宋乔安摔了,她赶紧找块布包起来藏好。 张老大媳妇一边痛骂慕瑾夜一边劝着宋乔安,“丫头,你放心,婶子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保管比那傻子强!” “不用了,婶子!”宋乔安背上背篓,“我干活去了!” 今日没有馒头可卖,宋乔安准备把之前遗留的活计都做了。 乔氏没有阻拦,她知道宋乔安需要静一静。 大喜日子变成这样,张老大一家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乔氏没有强留,一面道着歉,一面将之前准备喜宴的鱼肉拿了些让他们带回去吃。 宋乔安砍了一根不大的竹子,剔掉枝干,将磨好的镰刀藏在一头,再用竹条弯了一个圈,套上布袋,绑在镰刀下面。 来到上次慕瑾夜带她来的悬崖边,那株花椒树上的红色果实此刻有些碍眼。 她站在边上,伸出竹竿,用剪刀勾住那一簇簇的花椒轻轻一勾,花椒落入袋中。 整棵树采下来,竟有小半篓,浓烈的味道让她打了个喷嚏,可她看着却很是喜欢,心里那点恨,那点怨……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回到茅屋,将花椒摊在簸箕里晾晒。一颗颗果实经太阳一晒,便张开嘴,露出黑色的籽。花椒作为调料,只需要壳就行了,那些籽宋乔安便收集起来。随便往地里一洒,便是不去管理,过个几年,也能收获。 柴房的泥墙上,还挂着那束慕瑾夜给宋乔安的花椒,已经干枯了! 宋乔安将上面的大红喜字扯下,把屋外的柴草又都放回里面,如今,这个原本作为新房的屋子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柴房。 茅屋外种的豆角已经在开花结果了,藤蔓蜿蜒,需要再插些杆子。 宋家那块瓜地,之前收了瓜,便翻土种上了豆子,此时也长到几寸长了,宋乔安将地里的草锄尽,又浇了肥。 整整一天,她没吃没喝没说一句话,都在干活! 锦州城郊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府邸,名唤畅意园。 不知道的人只以为里面住着的是城里的什么富商巨贾,却不知道实际是大玄国的九王爷——慕瑾夜! “王爷,四爷和五爷还在府内!”秦风提醒道。 “知道了!”慕瑾夜淡淡道,下了马。 园外仆人丫鬟赶紧迎上来,老仆曹管家老泪纵横,“王爷,你可回来了!上天保佑,安然无恙!” 慕瑾夜眼神澄澈,笑容看起来很天真,像个孩童一般神秘道:“老管家,你可不知道,我这次遇上神仙了!天上的仙女!” “好好!”老管家见他满脸的脏污,衣服也破破烂烂,又忍不住伤心。当初贵妃娘娘临终前将小王爷托付给他,嘱咐他好生照顾,这次若是出了啥事,他就是死一百次,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失! “王爷,走,咱回去沐浴换衣!” “四哥,五哥呢!我要告诉他们!”慕瑾夜甩开曹管家,直往里冲。 “四爷,五爷在花厅!”曹管家在后面追着,“王爷,先换了衣再去不迟啊!” 陈大宝和秦风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四哥,听说老九找到了!”慕瑾宇一脸担忧,“他会不会……” “会什么?”慕瑾昀悠闲地喝了口茶,“他一个傻子能干什么?是他自己贪玩,摔下悬崖,与咱们无关!况且……他在父皇眼中,就是个废物,他母亲是贵妃又如何?如今却是个连封地,府邸都没有的丧家之犬!而且这辈子都出不了锦州这个小城,与那些流放之人何异?五弟,你就是胆小!” ------题外话------ 宋乔安日记: 阿夜走的第一天……想(砍死)他! 第四十一章 丑女做妾 慕瑾宇还有些顾虑,“可是……父皇依旧保留他宁王的爵位,如今又下旨将这建皇陵的重任交给他!可见是要重用!” “重用个屁!”慕瑾昀吐了片茶叶,向慕瑾宇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告诉你,其实……” 慕瑾夜一脸阴郁站在门外,冷哼一声,换上那副呆傻的模样,推门进去,“四哥,五哥!” 两人一惊,忙坐直身子,慕瑾宇眼神慌乱。 还是慕瑾昀稳得住,面色不惊。 他的母妃是和婕妤,和婕妤本是宫女出身,容貌平平,却不知为何被皇帝宠幸了,一朝有孕,生下慕瑾昀才封了婕妤。好在她懂得见风使舵,早些年依附了当时的大皇子慕瑾晖。但皇帝并不喜慕瑾昀,其他皇子几岁便封亲王,他在二十岁才封齐王。如今,慕瑾晖做了太子,慕瑾昀才在众多皇子中抬得起头。 “九弟,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慕瑾昀赶紧上前,痛心疾首,“都怪皇兄当日在苍狼山上没看好你,把你弄丢了!” 慕瑾夜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是疑惑不解,“是我贪玩,和两位哥哥有什么关系?” 慕瑾昀狐疑打量一番,看着慕瑾夜不像撒谎。 “哈哈哈……你啊!下次可别在再这样了!害得皇兄担心!对了,九弟,你这段日子去哪了?” 眼前的慕瑾夜虽一身破烂。若是被困在山里,这一个多月就算不饿死也是奄奄一息了,如今看着虽然消瘦了些,但脸色却还好。 问起这事,慕瑾夜来了精神,兴奋道:“四哥,五哥!我遇到神仙了!” “神仙?”慕瑾昀哈哈大笑,“九弟莫不是看错了?” “真的是神仙!”慕瑾夜认真道:“那神仙在一个仙气缭绕的潭中……” “那神仙还是个女的,一丝不挂,长得极其美艳?”慕瑾昀眼底嘲笑。 “五哥,你怎么知道?”慕瑾夜大吃一惊,“难不成你也看到过那个神仙?” “哈哈哈……”慕瑾昀拍着慕瑾夜的肩,意味深长道:“九弟这是想女人了!这女人的滋味……啧啧啧,确实美妙!九弟想必还未尝过。正巧,五哥带来的丫鬟中有个长得国色天香,便送予你做个妾室,如何?”还不待慕瑾夜回答,慕瑾昀便唤仆人将人带上来。 很快,仆人带上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小心翼翼踩着碎步,低着头。 慕瑾昀手一挥,“抬起头来,让九爷看看!” 那丫鬟低着头,迟迟不敢抬起头来,身子抖的如筛糠! 慕瑾昀眼里略上一抹阴狠,“怎么?九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难不成……你还嫌弃不成?” “婢子不敢,婢子不敢!”那丫鬟扑通跪下来,不住磕头,“求九爷饶婢子一命!” 慕瑾夜瞥了一眼,呵呵笑着,走过去拉起她,“这位姐姐,我们来藏猫猫啊!” “九爷……婢子……”那丫鬟缓缓抬头,右边脸上巴掌大一块黑斑,黑如浓墨,骇人的紧。 慕瑾夜惊的后退一步。 “婢子冒犯九爷,望九爷恕罪!”丫鬟赶紧低下头,跪下来瑟瑟发抖。 慕瑾夜不动神色,继而笑道:“这位姐姐,你的脸怎这般脏?我带着你去洗干净!” 陈大宝看不下去。想上前理论,却被秦风拉住。 慕瑾昀笑道:“九弟,此女如何?可配九弟?” 慕瑾夜如获至宝般欣喜,“这就是我看到的那个神仙,当时她便在那水潭边洗脸!” 慕瑾昀和慕瑾宇对视一眼,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有缘了,既如此,那本王就成人之美。今晚就让九弟做个新郎官如何?” 慕瑾宇也上前,“恭喜九弟!” 慕瑾夜笑着,拉过那个奇丑的丫鬟,“走,咱们去洗干净!” 陈大宝赶紧跟上去。 秦风作了个揖也准备离开,却被慕瑾昀叫住。 “四爷还有何吩咐?” 慕瑾昀笑的阴险,围着秦风缓步转了一圈,开口问道:“秦护卫是在何处寻到九弟的?这一月有余,可是有人收留?” 秦风镇定自若,“属下搜遍苍狼山,在一处山谷找到,那山谷中野果随处可见,王爷吉人天向,靠着采食野果才安然无恙!” “你是说只靠野果充饥捱过了一个多月?” 秦风微微一笑,“野果味道虽不鲜美,甚至苦涩难咽,但您知道,王爷没有味觉,吃什么都无所谓!” “这倒也是!没有味觉,那些贱民吃的粗糠杂食,想必也吃的津津有味!何况只是些野果!” 秦风握了握拳头,作揖道:“四爷若无差遣,属下告退!” 说罢,转身出了门。 “哼……还真是命大!”慕瑾昀冷哼一声。 慕瑾宇关上门,“四哥,你说就这么个傻子,太子为何还大费周章对付他!” 慕瑾昀冷笑,“这你就不懂了!斩草要除根……” …… “他们太过分了!”陈大宝依旧忿忿不平,“咱爷好歹是个王爷,竟然拿个低贱的丑丫头给咱爷做妾!这般羞辱实在可恶!” 此刻,慕瑾夜坐在榻上,已经换上了一套月白暗纹的锦衣,头发披散着。对于陈大宝的抱怨没有理睬,怔怔出神。 “王爷!”秦风在旁轻声唤道。 “嗯?”慕瑾夜回过神来,“何事?” “青州来报!卓公公在青州城外遇伏!” “如何?” 秦风顿了顿,“暂无大碍!只是需逗留两日!” “好!”慕瑾夜淡淡道:“你们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陈大宝低声询问:“王爷,那……那个丑女?” “晚些时候带进来!” “……是!” 出了门,陈大宝百思不解,“秦护卫,你说王爷真的会宠幸那个身份卑微的丑女?” 秦风停下,淡然道:“王爷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说罢,自顾朝前走。 “嘿!你当然不操心!你整日武刀弄枪,哪关心过咱爷啊!哎!你站住!我还没说完……” 傍晚时分,出了一身臭汗的宋乔安坐在屋后的山坡上。 夕阳依旧很美,还带着轻柔的风。 只是没有人再与她一起欣赏。 第四十二章 此生不嫁 宋乔安独自坐在夕阳里,背影孤单。 她突然很想养只宠物,哪怕只是一只小羊羔。 父母早亡,她与外公相依为命,就如现在和乔氏一样。二十几年,她呆的最多的地方是厨房和农场。有时会直接睡在农场里。 她养了一只狗,不是什么品种,就是普通中华田园犬,她给她取名叫香菜!香菜陪着她去地里田里,追鸡撵鸭,有时沾上一身的晨露,有时头上全是黄黄的花粉! 外公平时和蔼可亲,但教她厨艺时异常严苛。 他有一根细荆条,她若做错,会直接打她的手。 但是过后总会带上药油亲自给她搽…… 如今,她穿越过来,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还有香菜…… 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可如今亲人不在身边,抬头只看到四周高高的山峦,犹如坐井观天。 想到这,宋乔安不禁悲从中来,头埋在膝盖上呜呜哭起来,或许是因为慕瑾夜的逃婚,让她此刻格外想念现代的生活,想念外公,想扑在他怀里哭一场! 她只觉得太委屈! 乔氏远远看着,心痛如绞,眼泪也跟着下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搂在怀里,“会好的!会好的!” …… 夜幕降临,张家院子里热闹非凡,那些吃酒席的村人迟迟不肯散去,张文远夫妇忙着招呼着。 男人们划拳吃酒,女人们下了桌边凑在一起嗑瓜子唠家常,孩子们嬉戏玩耍…… 新房里,宋明凤盖头还没揭,张桓卿沉默地坐着。 当初他一时冲动答应下来这庄婚事,其实早就已经后悔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张家如今好歹算是村里的书香之家。又是眼巴巴找宋家提的亲,退婚这种事可做不出来,有损人家闺女名节不说,还让人戳脊梁骨。况且有了那道士的“预言”,任凭张桓卿如何不愿意,张文远也定然不会退了这门婚事的。 “三郎!”宋明凤有些坐不住了,轻轻喊道:“你快把人家盖头揭了吧!” 张桓卿看了一眼,心里烦闷,起身开门准备出去。 “儿子!大喜日子你要去哪?”张文远媳妇张赵氏把他推了进来。 “娘,我出去透透气!” 张赵氏一看宋明凤盖头都还没揭,责备道:“今晚是你的好日子,你还要上哪去?快,把新娘子盖头揭了!这吉时都过了!” 张桓卿甩开她,不满喊道:“娘,我根本就不想成这个亲!” 盖头下宋明凤的脸霎时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这节骨眼了,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张赵氏紧张地看了一眼新娘子,未免张桓卿又说出些胡话来,赶紧拉着他出了门,到僻静处语重心长道: “娘知道你不喜欢那宋家丫头,娘也觉得那宋家如今败落,我这样的状元之才,那宋家根本不配!可有啥办法,这是上天的旨意,那丫头天生凤命,旺夫旺家,如今娶进门了,木已成舟,就好好过日子吧!” 张桓卿阴着脸,没有答话。 “我儿这般俊俏,眼光自是与那些普通人不一样,他日中了状元做了官,那些官家小姐还不上赶着?到时候,再把这宋家丫头降作妾室也就是了!她出身低微,想来也不会说什么?若是她不愿,吵闹不休,便是休了也无妨!你好好想想!” 说罢,张刘氏拍拍他的手,回到院子里继续招呼客人。 “呵呵呵……”张桓卿冷笑几声,仰头看了看月色,今夜,也是宋乔安与那个傻子的洞房花烛之夜…… 回到屋子里,一把将盖头揭开,宋明凤的脸上还挂着泪,猛一抬头,欣喜道:“三……” “郎”字还未出口,便被张桓卿压倒在铺满花生桂圆的龙凤被褥上…… 今夜,宋乔安许久才入眠,哭了那一场,她觉得好受多了!既然事已至此,便要面对。她穿越的事,已然发生;成亲之日,新郎逃跑也成事实。可不管怎么样,她宋乔安还是宋乔安,她的梦想不会变! 而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钱!她要赚很多钱,还要把宋家宫廷菜发扬光大。 临睡前,她对乔氏说了句话,这辈子都陪着她!不再嫁人! 乔氏应了。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担心乔氏再“乱点鸳鸯谱”,可以专心致富脱贫。 宋乔安一早起来蒸馒头,外面竟下起雨来。她心里期待雨早点停。 可天亮后,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她等不及雨停了,就算她等得起,馒头也等不起。下雨天气温低,馒头比平时冷的更快。 戴上斗笠,将蓑衣盖在蒸笼上,宋乔安套上驴车。 乔氏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想跟着同去。宋乔安拒绝了。 一来雨太大,乔氏体弱,若淋了雨生了病就不好了。二来,道路泥泞,雨势遮挡视线,宋乔安只能下车牵着驴走,乔氏一个小脚女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思及此,她觉得乔氏一定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普通的劳动妇女。大玄国裹足风气虽然盛行,但也只有宫中女眷,达官显贵家的那些深闺小姐才会个个裹脚,而出身农家,要下地干活的女人是可以不裹脚的。传闻大玄国太祖皇帝的皇后便有一双大脚。 此时,宋乔安庆幸自己有双虽不大,却也不是那种“三寸金莲”的脚,能跑能跳!她知道宋明凤就偷偷裹了脚,想必刘氏一早就坚信自己的女儿将来不会只做个农家妇人! 宋乔安脱掉鞋袜,包进包袱里,又装了一件外衣藏在驴车底下,免得淋湿。将裤脚挽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拉着驴车往镇上去…… 窗外淅淅沥沥,天气骤然有些寒意。 慕瑾夜醒来,那个脸上有胎记的丫鬟还跪在塌前,头快低到地上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慕瑾夜淡淡问道。 “婢子,婢子没有名字!她们都叫婢子‘丑奴’!王爷若不嫌弃,便也叫婢子‘丑奴’吧!” 慕瑾夜略略思索道:“本王记得齐王喜好美女,府内丫鬟仆人皆是千挑万选,你这般模样为何能在里面当差?还一道来了锦州?” ------题外话------ 小可爱们,文文在pk,求收求评!晚点会看情况加更! 第四十三章 终于病倒了 那丑奴小心翼翼回答:“回王爷,婢子本不配在齐王府当差,只因婢子有个在府里净房当差的同乡病死了,婢子才顶上去。白日里,是万万不敢出净房的,更别说在各房走动!齐王临行时,管家突然找来,让婢子随行……若非如此,婢子万不敢污了王爷的眼。” “原来如此!”慕瑾夜眼神突然变的凌厉,“你想做本王的妾?” “婢子万死不敢!”丑婢头磕的咚咚作响。 慕瑾夜站起来,“既然齐王将你送给了本王,你便留下来伺候,本王给你取个名字——‘月见’,莫羡逐春意,孤芳慰月魂。” “多谢……王爷赐名!”月见内心感动,说话都在颤抖。她虽不知这个名字的意思,但她总算是有了个名字。还得了个这么好的差事。 “但是……”慕瑾夜话锋一转,“多做事少说话,该知道的谨记心里,不该知道的别自作聪明!不然,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月见谨慎道:“婢子明白!” “你先下去休息!让陈大宝进来伺候!” “是!” 月见缓缓站起来,跪了一夜,膝盖酸麻。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一丝痛楚,低头退了出去。 “爷,这个婢女……可靠吗?”陈大宝担忧道,“该不会是齐王派来的细作吧!” “她脸上的胎记并未作假,应是自小就有!齐王若想派细作,定会选个倾城绝色的美人!断不会是在净房当差的丑婢!” 窗外的雨依然没有停歇,慕瑾夜闭上双眼。脑海里便是那个娇小的身影,一个人在雨中艰难地拉着驴车…… 她从来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这懒驴,快走啊!”宋乔安使劲拉着绳子,可驴子就是不走。僵持几个回合下来,耽误了不少时辰。 眼看着馒头就要凉了,她拿出荆条,狠狠抽了驴子一下,驴子依旧不走! 狠了狠心,她连续抽几下,驴子吃痛,扬蹄跑起来。 宋乔安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泥水溅了一脸,斗笠也掉落一旁,身上的衣服被泥水湿透了。 情不自禁爆了句粗,她却顾不上骂了,赶紧爬起来,去拉住那奔跑的驴。 到了集上,雨停了。 宋乔安在旁边的积水潭里洗了脚,把鞋穿上。也顾不得身上的衣服干没干,套上外衣,便打开笼屉开始吆喝…… 等馒头卖完,身上的衣服也干了,抬头望去,一道彩虹横亘在湛蓝的天空。 她微微一笑,将今天的收入装进钱袋,系在腰间。 原来,没有慕瑾夜,这日子依然美好! 雨后阳光明媚,宋乔安回来的路上心情大好。可刚到家门,便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乔氏慌了神,赶紧下山找宋老大,宋老大赶着车去请来了李郎中。 李郎中把了脉,“风寒发热,急火攻心!关键还是劳累过度导致血气不足引起晕厥!”而后叹了口气,“要好好调养才是!好在身体底子好,换做旁人,恐怕一病不起!” 乔氏诺诺应着,泪眼模糊。这些日子宋乔安的确挣了些钱,可那都是血汗钱。她知道她每天早上起来,手臂都是酸麻的。如今,一个人出摊,一个人收摊,再加上慕瑾夜逃婚的事,多多少少对她有些打击。身累加心伤,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宋乔安病的迷迷糊糊,她梦到了外公,梦到了香菜,梦到了那片五颜六色的农场。 她还梦到了慕瑾夜,他穿着红色喜袍,张开双臂拥抱她,抱得她喘不过去。她奋力挣扎,却动不了…… 猛然惊醒过来,原来在她潜意识里,慕瑾夜对她伤害这么深,以至于梦到他都是个噩梦。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药味,即便生病后她嗅觉不太灵敏,却依然闻得到。 窗户透进来强光,可见外面日头毒辣。 宋乔安觉得四肢无力,扶着墙走出房门。 乔氏正在煎药,见她出来,忙上前扶住,“安儿,你醒了?快回去躺着,一会把药喝了!” 宋乔安只觉得头晕眼花,“娘,什么时辰了,我该去和面了!” “还和啥面啊!”乔氏将宋乔安扶回屋内,“你都睡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娘熬了粥,先喝点粥再喝药!” 一天一夜?宋乔安叹口气,又少了一天的进项。 如今她只觉得挣钱是最开心的事,将自己辛苦做出来的食物换成钱,哪怕不多,她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心理学家研究表明:数钱能使人心情愉悦,还能镇痛!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宋乔安觉得只要自己兜里有银子,所有的事都不是事! 可她这一病,又花去不少钱,想想都心痛,只希望自己快快好起来。 今日,宋明凤回门,宋家院子里很是热闹。 虽然村里人都认识张桓卿,但还是有很多人来看宋家这个新姑爷。 小孩子们趴在门边,等着新人赏些零嘴。 宋婆子身子不好,下不得床,刘氏也没去喊她。 宋老三好歹是岳丈,也难得的出了书房,除了胡子拉碴,倒还收拾的干净。 刘氏赶紧将张家带来的大包小包回门礼捡回屋里,将看热闹的人都哄走。 宋老三和张桓卿在正厅闲聊,自然半句不离之乎者也,相互客套,全是文人的酸腐味。 宋明凤听不明白,便去帮刘氏准备饭菜。 “怎么样?那张三郎对你如何?”刘氏一边择菜一边问道。 宋明凤脸颊染上一片微红,“不就……不就那样嘛!” 刘氏暗笑,“我说过,那张三郎血气方刚的,又不是和尚!这尝了甜头的,就再难戒掉了!你也争气些,早点生了儿子,往后,你在那家的地位就稳了!” 随后凑近宋明凤耳旁如此这般教授一遍。 宋明凤越发臊的慌,“娘!这青天白日的,你说啥呢?” “这时候还害什么臊?你就听娘的,这么做,保管生儿子!” 宋明凤红着脸嗔怪一句,却暗暗将刘氏的话记在心里。 正厅里翁婿俩客套完后,此时干坐着,似乎再找不到话讲。 张桓卿起身行礼,“这屋子有些闷热,小婿去外面走走!” 宋老三自觉没趣,也回了自己的书房。 天气暑热,外面的蝉叫声让人更觉烦燥! 第四十四章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几个小孩围着张桓卿要些小食零嘴,被他驱散开了。 两个妇人洗衣回来,一路聊着八卦。 “唉!听说宋大郎家那丫头的傻子丈夫跑了!” “不会吧!人前儿才办了喜事,咋会跑了?” “办什么喜事啊!那傻子成亲前一晚就跑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 “是真的!初五那天,我看她还在地里锄草呢!你说,谁大喜日子还干活的!而且,这两日都是都只见她一个人去集上,根本不见那个傻子!我还问过张老大那口子,支支吾吾地啥也没说!这不就奇怪吗?” “唉……要真是这样,还真是造孽!别说同处一室,又订过亲,这哪户人家还肯要?” “谁说不是,这丫头平日看着挺精明,竟犯起傻来了!那傻子准是骗了她身子,又不愿娶她,溜了!” “啧啧啧……这人看着傻里傻气,老实憨厚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坏!” “哼!能怪谁?还不是那丫头自己不珍重,这宋家把她赶出来倒是做对了!这种玷污门风的人,谁摊上谁倒霉……” …… 两个妇人走远了,张桓卿愣愣站在原地,此刻,他只想把那个傻子碎尸万段,同时还愤怒于宋乔安这样的不知廉耻! 他愤然转身,想回宋家,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他要找宋乔安问清楚! 一路上躲避着村人,张桓卿来到了小茅屋。 这是他第一次来!此刻,正来回踱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乔氏刚把粥端进屋里,出来便看到了张桓卿。 思虑片刻,一面走上前一面问道:“是三郎吗?” 张桓卿一惊,尴尬道:“婶儿,我……我找安娘!” 乔氏淡淡笑了笑,“安儿在休息,恐怕不太方便!” “安娘怎么了?” “受了风寒,没有大碍!” “这样热的天,为何会受风寒?” 乔氏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张桓卿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那个人呢?” “那个人?”乔氏一下明白他说的是谁,“阿夜……他家中有急事,回家去了!” “他与安娘成了亲,就该带安娘一同回去,为何偏偏将她撇下?婶儿,你就别瞒我了,那个流氓是不是跑了?” 乔氏有些难堪,又怕宋乔安听到不好受,忙下逐客令:“三郎,这事就别提了!我这还有活没做完,就不送你了!” 说罢,回了屋子。 “婶儿!”张桓卿喊了两声,乔氏直接把门关上。 张桓卿一急,朝着屋子大喊:“宋乔安,你出来,我有话问你!宋乔安……” “他来做什么?”宋乔安喝了一口粥,问进来的乔氏。 “唉……这张三郎也是头犟驴!”乔氏提醒道:“他如今是宋家的姑爷,你还是少来往的好!” 宋乔安不屑道:“管他是谁,关我屁事!只是吵得我心烦。娘,你拿扫帚将他赶走!” “这哪使得?”乔氏叹口气,“我出去再给他好好说说,让他回去罢!” …… “婶儿,你就让我见乔安一面,我就问她一句话?” 张桓卿不依不饶。 乔氏有些恼,“三郎,你是读书人,怎也这般纠缠不休,安儿已经够命苦了,你就别来找她了,你一个有妇之夫,让人看见,白白给安儿招来麻烦!快走吧!” “婶儿,我就问她一句话,问完我再也不来打扰她!” “你想问什么?”宋乔安打开门,缓缓走出来,脸色苍白,步伐有些虚浮。但那双眼睛却透着凌厉。 张桓卿首先看到的是她脸上的疤!不同以往的是,这条疤淡了许多,并不像那日看到的那般狰狞。 “你想问什么?问吧!” 乔氏看了一眼两人,默默回了屋。 张桓卿收回目光,“你脸上的疤……似乎渐好了!” 宋乔安摸了摸,忘记戴面纱了。不耐烦道:“你有事就说,没事我进去了!” “等等!”张桓卿叫住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走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和他……有没有……” 宋乔安气血上涌,很想给他一巴掌,这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好好做宋家的女婿,别闲得没事干,瞎操心别人的事!” 说罢,宋乔安懒得与他费口舌,转身想回屋里去。 张桓卿一把拉住她,“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神经病!”若不是病的实在有些虚弱,宋乔安此刻真的很想给他一拳,“放手!” 张桓卿不说话,只抓的更紧了!眼中愤怒多余悲伤,他只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似乎被人偷去了,他此刻只想知道他的东西是否还干净,未被他人染指? “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宋明凤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她身上穿着红色暗花的新衣,头发盘成妇人模样,戴着绢花和鎏金簪子,脸上抹了粉,妆容浓厚。 张桓卿一见,眼里有些厌恶,却还是缓缓放开了宋乔安。 宋乔安蔑视两人一眼,兀自转身。 “等等!”宋明凤叫住她,慢慢走过来,“怎么?戏还没演完,就想走啊?” “你来做什么?”张桓卿闷声不悦。 “我来做什么?”宋明凤冷笑一声,“张三郎,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和这个贱人幽会,难道我该视而不见?” 宋乔安本就烦躁,怒道:“宋明凤,你嘴巴放干净点!” “哼,我清清白白可比你干净!投怀送抱又怎样?结果赔了身子,连傻子都不要你!还在这勾引三郎,想学你那不要脸的娘,往后有了野种,好找个便宜老爹,呸,想都别想!” “啪!”宋乔安抬头狠狠给了宋明凤一巴掌,“你这嘴实在让我恶心!你们滚吧!” 宋明凤捂着脸懵了片刻,看到宋乔安走回屋,反应过来,疯了一样冲上去,张桓卿拉都拉不住。 “贱人,还想跑?我和你拼了!” 宋乔安瞥见旁边的石磨上放着两把菜刀,抓起一把转身甩出去,薄而韧的刀刃不偏不倚扎在宋明凤两脚之间的地上。 “你的脚太脏,我的家不欢迎你!” 宋明凤猛的停下脚步,可愤怒让她已经丧失理智,抓起地上的菜刀向宋乔安砍来,“我要你死!” 一见这阵势,张桓卿吓得脸色苍白,愣愣站着不敢动。 宋乔安拿起另一把菜刀,飞出去,正好打掉了她手里的刀。 “啊!”宋明凤惨叫一声,手被刀刃划伤,鲜血直流。 “好痛!”宋明凤捂着伤口,回头看着愣住的张桓卿,悲戚喊道:“三郎,救我!这个贱人要杀我!” 张桓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住宋明凤,看着宋乔安的眼神有些惧怕。 “从今以后,你俩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宋乔安冷冷看了一眼两人,“就不是流点血这么简单了!” 说完,回了屋关了门。 “贱人,贱人!”宋明凤低低骂着。 张桓卿将她拉走,“走吧!去找李郎中!” …… 第四十五章 妖人作妖 从李郎中的医庐出来,宋明凤还在咒骂。 张桓卿不耐道:“行了!不过就是点皮外伤!” 宋明凤怒气未平,“那个贱人拿刀要杀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她一个残花败柳就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 “别说了!” “我就要说!”宋明凤越想越气,咬牙切齿骂道:“贱人,贱人!哼……反正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好了!”张桓卿大喝一声,停下来,转身冷冷盯着她。 宋明凤骂声渐渐低下去。 张桓卿顿了顿,依旧黑着脸,“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和她见面,也不会再去找她!但你也不准去!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去找她麻烦,那你就别想在张家呆了!还有,我张家向来以礼待人,你既做了我张桓卿的夫人,所言所行皆要谨慎,别学你娘那般的村野泼妇!” 宋明凤虽咽不下这口气,可一听张桓卿如今这样说了,相当于向她服了软。今日宋乔安的凶狠恶毒想必让他看清了真面目。 男人,终究还是喜欢温柔如水的。 她低下头,细细思量着张桓卿的话,觉得句句在理。她可是未来的状元夫人,身份本就比别人高贵,自然不能只有她娘那般乡野村妇的见识,像张桓卿这样的读书人,最讨厌的应该就是那种凶悍的泼妇。 如今宋乔安便是这样遭了厌弃,她可不能像她一样。 今日这伤,倒是痛的值得! 既想通了,方才那些怒气此刻也尽消了,撅着嘴,拉着张桓卿的衣袖,撒着娇,“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张桓卿脸色终是缓和了下来,“你若安分守己,我会好好待你!今日的事,便就此作罢!往后,你便好好张家儿媳妇,和我娘多学着些!” “嗯嗯!”宋明凤点着头,只要张桓卿真心对她,她什么都愿意。 回到宋家,刘氏询问起她手受伤的原因,宋明凤找了个借口没有说实话。她知道以刘氏的性子,定要闹的天翻地覆,张桓卿肯定不待见! 此时,她竟对自己那个五大三粗,粗俗鄙陋的娘有些厌恶,觉得根本不配自己的身份! …… 畅意园。 “王爷,卓公公到了!”秦风进门禀报,“是否要出府迎接?” 慕瑾夜抿了口茶,淡淡道:“不必!” 此刻,畅意园外,身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分列两行。紧接着十几个宦官手持佛尘,低着头,踩着碎步缓缓走来,身后是一乘由十六个太监抬着的轿撵,轿身是鎏金的祥云纹饰,轻纱飘扬,旁边跟着十几个宫女。整个依仗声势浩荡,堪比帝王出巡。 大门外,慕瑾昀和慕瑾宇以及带来的一干仆人都等候着,秦风和陈大宝,老管家也都阖首恭迎。 轿撵停下,一宦官上前拉开纱帘,抬着手臂俯身恭请轿中之人。 只见一双有些惨白的手伸出,紧接着出来一个身穿金边蟒纹袍的年轻男子,粉面腮红,唇抹釉脂。一双狭长凤目带着猩红的妖气。若说他年轻,却已是满头银丝,连鬓角眉毛也都斑白,乍看又如耄耋之年的老人。 畅意园外,除了有爵位的慕瑾昀和慕瑾宇拱手作揖外,其他一干人等皆跪地叩拜:“参见‘九千岁’!” 皇帝尚且万岁,一个宦官便敢称“九千岁”,一人之下,可见是何等手握重权。 东厂和锦衣卫都只听命与皇帝,卓进忠竟能动用锦衣卫,当真是权势熏天。 此刻,那双猩红的眸子往人群扫视一眼,尖声问道:“为何不见宁王慕瑾夜?难不成……他对本督有何不满?” 秦风忙解释道:“王爷岂敢对厂督不满,只是……王爷天性散漫,好玩耍嬉戏。久居这锦州,与京城少有接触,便是上次四爷五爷前来,王爷也是好些天才熟识!” 卓进忠将信将疑,“哦?本督倒记得,当年贵妃薨逝后,宁王悲伤过度,有些疯傻之症。如今多年过去,难道竟无好转?可有请医诊治?” 秦风叹道:“当年宫里的太医便束手无策,这些年,也有不少名医上门诊治,皆无良药。” “如此,带本督前去看看!”卓进忠脸上略上一丝笑意,“本督正带有名医!” 秦风脸色凝重,“是!” 畅意园的花园里,杨柳依依,荷塘莲花开的正艳。 慕瑾夜正在放纸鸢,那是一只展翅的鹰。颜色艳丽。月见则跟在一旁用手绢为他擦汗。 “爷,歇歇吧!吃些瓜果解解暑气!” 身后,几个丫鬟端着冰镇的西瓜葡萄,日头下,已是大汗淋漓。 “不!”慕瑾夜赌气道:“我就不相信,这纸鸢上不了天!” 月见手遮着眼睛看了看日头,“爷,纸鸢上天需要风,今日没风,改日再放吧!” “不,没风我也要让它上天!”慕瑾夜执着地拉着线。 一只日光下白的瘆人的手突然拉住了线,卓进忠一边将纸鸢收回,一边意味深长道:“王爷,这纸鸢若无风的助力,是上不了天的。” 慕瑾夜有些恼怒,“你为何将我的纸鸢拉下来!” 卓进忠将纸鸢拿在手里打量,轻蔑一笑,扔在地上,用脚碾烂。 “你是谁?”慕瑾夜愤怒地推了他一把,对方却纹丝未动。 “你凭什么踩烂我的纸鸢!你还我!”此时,慕瑾夜就像一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一般。 卓进忠拍了拍他的肩,似笑非笑道:“鹰击长空,不过几十里,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突然凑近,看着慕瑾夜的眼睛,“王爷,你是想做鹰……还是鹏?” 慕瑾夜衣袖中的手攥成拳,眸光却显得呆滞,依旧怒气冲冲,“我只要我的纸鸢,你赔我纸鸢!” 卓进忠久久盯着他的眼睛,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笑起来,“杂家赔你便是!” 秦风上前来,“天气暑热,厂督路途劳顿,还请进阁内休息!” “好!”卓进忠拖着长长的尾音,“本督还想与九王爷好好叙叙旧!” 第四十六章 番邦之物 一行人进入清凉阁入座,慕瑾昀,慕瑾宇也作陪,慕瑾夜很不情愿也跟着进去。 陈大宝亲自为众人奉上最好的阳羡茶,用紫砂壶冲泡,汤清,味醇! 慕瑾昀也客套几句,如今卓进忠与太子似有不合,众人皆知他是太子的人,今遇上卓进忠,若能借此缓和下关系,自然是好。于是关切询问道: “听闻厂督日前在青州城外遇伏,可有大碍?” “怎么?”卓进忠冷眼一瞥,让人凛凛生寒,“齐王是希望本督命丧青州?” “不敢!不敢!”慕瑾昀吓得冷汗直冒,“厂督吉人天相,自然逢凶化吉!” “吉人天相!呵!”卓进忠将茶一饮而尽,把玩手里的杯子,“想要本督死的人,何止千万,不差你一个!可偏偏本督就是死不了,那些个跳梁小丑,于本督而言,不过捏死只蚂蚁一般!”说罢,“啪”的一声,茶杯捏的粉碎。 慕瑾昀和慕瑾宇吓得身子一颤,不敢说话。 慕瑾夜脸上依旧挂着笑,倒是月见吓得不轻,给他剥葡萄的手颤抖的厉害。 秦风立即吩咐下人换个新的杯子来,又吩咐上瓜果。 几个宫女端上冰镇过的瓜果,用精美剔透的琉璃盘盛着,还冒着冷气,让人一看便口齿生津。 瓜果的清香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卓进忠笑道:“看来,宁王爷在这锦州养尊处优,堪比神仙般!” “厂督有所不知!”慕瑾昀又忍不住插话,“这锦州城有名的百味轩酒楼,幕后的掌柜便是九弟!” “哦?”卓进忠略显惊讶,看向和月见嬉闹的慕瑾夜,“没想到宁王爷还会经商!” “回厂督!”秦风作揖道:“百味轩确是王爷的产业,但掌柜的是园里的老管家,兼之有几位锦州的名厨坐镇,每日倒有些进项!” 当初皇帝让慕瑾夜来锦州养病,实则与放逐无异,既无封地,也无王府。空留个亲王的爵位,领着每月施舍的俸禄,还要被户部的官员克扣。若没有其他产业,恐怕过的比平民还不如。 “原来如此,本督还奇怪,宁王痴傻,竟有那陶朱公的本事!”卓进忠看着面前的瓜果,“不过,这些玩意儿本督吃腻了,前些日子番邦进贡了一种稀罕水果,色红如樱桃,名为‘红番果’,本督有幸得陛下赏赐了几盆,特带了来与诸位品尝,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便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青花瓷花盆进来,隐约可见有绿色的叶子露出来。 小太监将花盆放在大厅中央的木几上。众人都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从未见过的番果是何模样。 小太监揭开红布,只见那翠绿的叶丛间,挂着一颗颗形似秃笔头的狭长果实,有的已经红的馋人,有的还是绿的,想必还未成熟,还有白色的花点缀其间,看着分外喜人。 果然是稀罕之物。 慕瑾宇咽了咽口水,“敢问厂督,此物味道如何?” 卓进忠笑道:“这可是陛下亲赐,本督自是不敢独享。是何滋味,本督也无从得知,亦无人尝过,连是否能食,有毒与否……也未可知!” 此言无疑让之前对这个“红番果”垂涎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慕瑾宇吓了一跳,当下不敢答话,生怕卓进忠拿他“试毒”。 “宁王爷!”卓进忠看向慕瑾夜,阴险笑着,“你看这果实长的煞是可人,想必鲜美可口,难道你就不想尝尝?” “厂督!”秦风站出来,单膝跪地,“王爷体弱,这番邦之物恐不能消化,便让秦风一试!” “大胆!”卓进忠身旁的一个太监尖声喝道:“此物乃陛下所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分食?” 秦风并未起身,依旧哀求着:“厂督,便让属下替王爷先尝吧!” 此时阁内鸦雀无声,慕瑾昀慕瑾宇都等着看好戏。 卓进忠只手遮天,许多朝廷重臣都曾栽在他手里。东厂乃皇帝耳目,卓进忠更是心腹,深得皇帝信赖。可以说,除了皇帝,不管是谁,只要他一句话,便可以让人下狱甚至满门!更不用说慕瑾夜这样并不受宠的藩王,随便罗织个罪名都能置之死地。所以才敢这样当明正大地让他“试毒”! 此时,清凉阁伺候的仆人包括慕瑾夜身旁的月见都跪下来,请求的先尝这番邦之物! 卓进忠并未理会,继续盯着慕瑾夜,“宁王爷?” 因着月见突然下跪,无人与他玩耍,慕瑾夜脸上有些不高兴,赌气般没有回答。 卓进忠拔高声音,尖而细,“宁王爷!” 慕瑾夜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你在叫我?” 卓进忠伸手招呼他,“来来来,杂家这里有好东西!”指着那“红番果”,像哄孩子一般, “这可比你面前的瓜果好吃多了,快来尝尝!你吃了杂家便赔你纸鸢,还让你旁边的小丫鬟陪你玩耍,如何?” 慕瑾夜呆愣片刻,脸色多云转晴,问道: “我吃了,你就赔我纸鸢?” “杂家从不骗人!” “好!”慕瑾夜站起来。 “王爷,不可啊!”秦风惊呼。 慕瑾夜没有理他,慢慢走向那盆红彤彤的植物。 很多蘑菇,越是鲜艳,毒性越大。此刻,那果实诱人的色彩,就如蘑菇鲜艳的外表。 他看了一眼阴笑的卓进忠,知道这个阉人的目的。若他真傻,眼前就算是砒霜,他也会吃!他若不吃,就说明他根本不傻。 摘了一颗,手感略硬,不像一般水果有甜香,反而有股难闻的怪味。 “王爷,不可食啊!”秦风和陈大宝高声呼喊。 “放肆,敢说御赐之物不可食?”那小太监又是一番威吓,“谁若再胡言乱语,便是对陛下不敬,对厂督不敬,按罪论处!” 慕瑾夜回头向秦风递了眼色,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而后将那红色果实送至口中,一股刺激强烈的味道直冲鼻腔,嘴里却并无任何味道。似乎就咬到了一包的籽,汁水也不多,干瘪瘪的。 第四十七章 还有活口 几口吞下肚,慕瑾夜摇摇头,“不好吃!不好吃!你赔我纸鸢!” “不好吃?”卓进忠略显疑惑,看向慕瑾昀和慕瑾宇,“不然,齐王爷,楚王爷也来尝尝!分甘同味才显手足情深啊!” 两人瞬间白了脸,但屈于卓进忠威势,不得不上前来,好在慕瑾夜吃了,此刻看起来倒并无异样。 两人哆哆嗦嗦地摘下一个,牙齿咬碎果实,没有清甜多汁,而是一种被火燎烤的烧灼感,直达鼻腔喉咙,甚至整个身体都如火烧般难受。 两人慌忙吐了出来,可烧灼感依旧强烈,连呼吸都犹如一股灼浪深达肺部,两人捂着嘴巴嗷嗷叫唤。 在场的人吓了一跳,却无人敢上前,两位王爷的仆人也不敢上前搀扶,只站着瑟瑟发抖。 这时,慕瑾夜胃中一阵灼烧。他无味觉,嘴里自然感觉不到,可胃里此时却异常难受!像吃了一坨红碳下肚,手在胸前抓挠,想呕呕不出。 “王爷!”秦风见慕瑾夜如此难受,认定那“红番果”定是剧毒之物,忙喊道:“快……快传郎中!” 陈大宝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去,却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住。 秦风暗暗攥紧拳头,平复情绪后抱拳,“求厂督允准郎中前来,三位王爷乃是食用这御赐之物身中剧毒,若传出去,岂不有损陛下英名!” 卓进忠扫视一眼,抬手示意。锦衣卫放了行,陈大宝赶紧去找来城中最好的郎中。 郎中到来时,慕瑾夜感觉似乎好些了,可能是中途喝了些水的缘故。但慕瑾昀和慕瑾宇还在痛苦呻吟。 郎中把了脉,三人皆无中毒。至于为何会有这般烧心之感他也说不清楚,只模糊解释说或许是这番邦之物不合中原人的脾胃。而且此物和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同是辣口烧心,食之可令身子变暖。只是这辛辣之气,较之更甚,需小心食用。 “还吃个屁,这东西哪里是吃的?”慕瑾昀嘴唇有些红肿,破口大骂。立刻意识到不妥,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卓进忠。 卓进忠此刻好似看了一出好戏一般,慢悠悠起身,轻描淡写道:“此物既然不宜食用,但也是御赐之物,便用作观赏即可!幸而宁王先行尝过,不然此物被陛下误食,可非同小可啊!为表嘉奖,本督带来的几盆‘红番果’便赠予宁王。本督今日也乏了,自行回驿馆歇息,三位王爷自便!” …… 看着浩浩荡荡地队伍已经走远了,陈大宝还在发愣。 秦风拍了拍他,“看什么?” 陈大宝一边起身一边感叹道:“同为无根之人,为何‘九千岁’能这般风光?” 秦风反问道:“那你知道为何他不住畅意园,要住驿馆吗?” “为何?” “因为仇家太多,他连在自己府中夜里都不能安寝,又何况是这畅意园!” “这是何意啊?” 秦风已经走远了,陈大宝还没搞明白,“唉!你等等,你说的这个和人家飞黄腾达有什么关系?” …… “王爷,再喝些水吧!”秦风倒了杯水递给慕瑾夜。 “不必了!”慕瑾夜摆摆手,“好多了!” 秦风严肃道:“属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为何卓公公会来锦州?难道只是为了送那几盆番邦来的果子?” 慕瑾夜轻笑,“送果子假,试探是真!父皇年迈,国事上已力不从心。如今太子笼络了朝中一部分大臣,开始与卓进忠分庭抗礼。若是太子继承皇位,那便是卓进忠及其党羽的末日!他自然知晓这一点!” “所以……他想另外找个继承人?”秦风接过话,冷笑一声,“这两人狼狈为奸多年,如今终于反目成仇了!” 慕瑾夜微微笑道:“因利而合,利尽而散。一个鹬,一个蚌,谁又甘心被对方吞食!” “那王爷便做那个渔翁!” “哪有那么容易!扶植一个傻子做傀儡皇帝,这自然是最好的计划!可卓进忠这只老狐狸,狡猾得很,他是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我的!我猜想,此次来锦州,他有更重要的事,并不是刻意为了试探我而来!” 秦风点点头,“会不会与青州的遇伏有什么关联!听闻东羽党近日在青州一带活跃……王爷,需不需要属下调查此事?” “不必了!目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党同伐异,实则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咱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慕瑾夜神色担忧,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 两日后的一天夜里,卓进忠差人请慕瑾夜往馆驿一叙…… 第二日,卓进忠便启程回京。慕瑾昀和慕瑾宇也各自回到自己封地。 锦州……终于又恢复了一片祥和。 慕瑾夜看着那远去的仪仗,愁容满面。 “爷?”陈大宝唤了声,“日头毒辣,当心中了暑气,咱回吧!” “嗯!” 秦风察觉慕瑾夜有些异样,因人多嘴杂,并未细问。 待回到畅意园后,屏退了下人,才开口问道:“王爷可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慕瑾夜站起来,看着窗外被日头烤焦的芭蕉叶,冷冷说道:“东厂已经知晓当年护国将军府满门案中还有漏网之鱼!” “这……”秦风也是吃了一惊,“当年唯一知晓此事的那个牢头已经死了,东厂是如何得知?” “东厂行事向来诡谲,耳目遍及各地。知晓此事也是早晚的事!” “那……东厂是否已经找到当年牢中被调包的那个妾室?” 慕瑾夜笃定道:“应该没有!你我也不过几月前知晓当年还有活口,若东厂找到了人,不会杀人灭口,定会押解回京。而此次看来他们是空手而归!” 秦风低头思索片刻,“那牢头临终前说那个妾室当时已有身孕,不然将军府的人也不会冒险送出大牢。若她还活着,那孩子应该已经十五岁了!只是不知是男是女!” 慕瑾夜沉声下令:“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比东厂抢先找到那个女人和孩子!” “是!” …… 第四十八章 生了儿子 锦州城外的官道上,威严的仪仗徐徐前行。 一个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小太监为卓进忠捶着腿。 “义父为何告诉宁王爷将军府还有活口,宁王爷与昔日将军府的交情……” “本督自然知道!”卓进忠睁开眼,慵懒道:“正因为交情匪浅,本督才卖他这个人情。不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有了这个把柄在手,不怕慕瑾夜不乖乖听话!” 小太监将一张湿润的面巾递过去,“青书愚钝,有一事不明!除了太子与您作对外,其他诸皇子大多都想依附义父您!可您为何偏偏选慕瑾夜?” 卓进忠一边擦手一边道:“青书啊……你跟了本督多年,还是如此不长进!想依附本督的皇子固然多,可个个狼子野心!表面恭顺,却在封地暗自招兵买马!他们想利用本督坐上龙位,回头再卸磨杀驴?妄想!” 小太监恍然大悟,“所以,像慕瑾夜这般一无所有的皇子,就算不是痴傻之人,也只能依靠义父,哪怕有朝一日做了皇帝,也逃不出义父手心!” “本督要的不过是他皇子的身份而已!他若听话,本督自会保他坐上皇位,还保他坐的长久!若是不听话……呵呵呵……” 卓进忠阴笑起来,笑声好似喉咙堵着一坨痰,让人听着有些毛骨悚然。突然伸手捏住小太监的下巴,尖长的指甲嵌进肉里。 “本督便让他生不如死!” 小太监吓得面色苍白,一动不敢动,等卓进忠松了手,才匍匐在地,声音颤抖道:“义父英明!” …… 宋乔安病刚好,便又开始去集上摆摊。她似乎与馒头还有那些来买馒头的人有了感情。哪怕她还会做很多或平常或高端的菜肴和吃食。 民以食为天,馒头这样既能填饱肚子又经济实惠的食物,就像今天的白米饭。山珍海味每天吃也会吃腻,而米饭缺一顿都不行!这便是主食的地位。 而在古代,稻谷产量低,大多集中在江浙一带的“鱼米之乡”盛产,经由大运河运往中原和北方。所以白米饭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尤其是平民百姓。 升平镇这个地方坡地多,耕田少。面食即为主食。这也是宋乔安选择卖馒头的原因。 没有慕瑾夜帮忙,宋乔安比平日更累,虽然戴着草帽,但七月的烈阳依旧晒得她满头大汗,几次险些中暑。 不过,忙起来,她倒是渐渐忘了他,忘了曾经身边出现过一个傻子。 原来太依赖一个人,等这个人不见后,她才知道她比想象中的坚强。 她的这种坚强也让她能面对村里四散的流言蜚语而做到不闻不问,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那些冷嘲热讽也好,恶意中伤也罢。最坏的也不过她这辈子再也嫁不出去。 索性她便不嫁好了!别的女子被男方退婚可能就要死要活的,她这成亲当日,便被男人抛弃的却每天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干啥!流言能杀死人,古时候,有多少女人是被流言蜚语逼死,就如现代的那些网络喷子,能把人活活逼疯! 流言,你越是在乎,它越是伤你更深,你不在乎,它反而知难而退! 宋乔安的无动于衷,让那些长舌妇们有一种挫败感,就像一拳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毫无在乎,自己却手酸的厉害。 所以,关于宋乔安的流言没多久便偃旗息鼓,对于她们而言,谁家媳妇偷人;谁家断子绝孙,连生了几个都是女儿;甚至谁家娶的新媳妇是美是丑都比宋乔安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嚼头。 最近,有一件喜事让她们茶余饭后时常谈论,那便是刘氏生了个儿子,宋家终于有后了! 刘氏生儿子,理应和村里人没啥关系,但个个却喜气洋洋,那些妇人们都上门去看,争相夸赞孩子长的好,以后定能做个大官! 宋家祖上几代单传。到宋婆子,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如今看来,就老三这一房继了香火。而宋家在村里算大户,这个独苗的满月宴,还不大肆操办? 村里的人,送礼给两个小钱,便能拉着一大家人去吃个几天。上次张家的喜宴,便亏了一大笔!可张家不在乎,换成别人,谁承受的起! 宋家与张家联了姻,为了面子,这满月宴也得办的不比张家差! 所以,村子里的人又可以大饱口福了! 刘氏生了儿子,宋家后继有人!宋婆子的病似乎也好了大半,挣扎着下床来,想抱一抱孙子,谁知到手还没捂热呢,刘氏就一把夺过去了,当着众多妇人的面不悦道:“娘,您病还没好,就别碰孩子了!” 宋婆子心里不痛快,呛道:“我老婆子的孙子,我还不能抱了?这孩子姓宋,可不姓刘!” 刘氏斜了一眼,心里憋着火,因有人在场不便发作。还是宋老三听到动静,出来将宋婆子劝回了屋。 宋婆子还为孩子取了名儿,叫狗蛋!说这样好养活! 刘氏听说后,死活不同意。从来就没有一个当官的老爷名字叫狗蛋的,只有那地里刨食的才叫狗蛋! 最后花了点钱请算命先生取了个名字,宋青云!意为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 天气凉起来,苍狼山上落叶纷纷!宋乔安又去了趟神龙谷,将那些成熟了的药材种子采集回来晒干后放在布袋里,悬挂起来防潮。 地里的南瓜成熟了,又大又圆。长条的冬瓜沉甸甸地差点把瓜架子压断。 南瓜和冬瓜耐贮藏,宋乔安又用干燥的草木灰垫在下面,这样即便在冬日里也能有新鲜蔬菜吃。 南瓜子加粗盐炒熟,也是美味小吃。 秋天山中野果成熟,浑身长刺却酸甜可口富含维生素C的刺梨,将刺剔净,分成两半,去除白籽,盐水浸泡后在簸箕里晒成果干。 而金樱子味甜,最适合酿酒和熬糖。琥珀色的果糖粘稠如蜂蜜,还带着果香,泡水喝做调料都可。 装满果肉的坛子盖上盖子,再糊上厚厚的黄泥,放在墙角,里面的微生物会随着时间分化,发酵,只需几个月便可以成就一坛果酒! 瓜地里的豆子因着宋乔安勤锄草施肥,个个颗粒饱满。在豆荚开始黄的时候就要收割,不然时间长了,豆荚裂开,豆子便全都掉地里了。宋乔安和乔氏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全部收获完。 将豆杆捆成小把晾在竹竿上,晒个几天,豆荚变干,用手一搓或脚踩,圆润的豆子便出来了。脱壳的豆子还需摊在簸箕晾几日。豆杆则晒干后直接作为柴禾。 秋日的阳光虽比不得夏日猛烈,可晒干那些作物绰绰有余。 宋乔安喜欢秋天,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第四十九章 恶人遇恶人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地里的活计变少,这时候是乡下人难得的农闲时间。宋乔安决定除了卖馒头还卖豆浆,热乎乎的豆浆下肚,不仅营养丰富,还能驱散冬日的严寒。 可天气越冷,馒头和豆浆的保温就显得尤为重要。 宋乔安编了两个大竹筐,虽然丑了些,但还算结实耐用,关键省了买筐子的钱。 先在筐子里铺上稻草,然后铺上厚厚的棉絮,将蒸笼和盛豆浆的桶放进去,最后再盖上棉絮。这样,便是起到一定的保温效果,往往到了集上,打开盖子依然热气腾腾! 宋乔安做的豆浆香醇浓郁,只卖一文钱一碗!薄利多销,她想趁变冷之前尽快卖完,早卖完早回家,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 下午用水泡上豆子,然后便是和面。冬天面醒的时间长一些,宋乔安临睡前要将馒头做好放进屉里,睡上两个时辰,起来磨豆子煮豆浆,蒸馒头。 因为卖了豆浆,活计繁重,乔氏也会起来帮忙。 天蒙蒙亮时,宋乔安便要赶着驴车上集,道路两旁的干草上结着薄薄的冰晶,空气干燥寒冷。棉裤不太保暖,宋乔安经常到了集上,脚都是僵的。 虽然辛苦,但卖了豆浆后,的确多了些进项。往常只买馒头的人看着热腾腾的豆浆也会再花一文钱买一碗。 转眼到了年关,寒冬腊月,天气愈发寒冷。宋婆子自打入了冬便又病倒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村里人说是因为宋婆子将乔氏赶出了门,宋老大泉下有知不乐意,阴魂责怪起来,宋老二和宋婆子遭了报应。也有人说是刘氏苛待,不敬长辈,病了也不请郎中。 宋乔安在屋里听见外面鸡叫,忙出来查看。只见乔氏捉住了一只母鸡,正用稻草编绳将鸡捆起来。 “娘!你抓鸡做什么?咱们眼下日子过得去,没必要卖鸡啊!” 乔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低声道:“听说你奶……不,大郎的娘病的有些重,我寻思着给她捉只鸡去!刘氏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定不会善待她……” 宋乔安听不下去了,冷声道:“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娘,你好糊涂!她当初那么绝情,想把我卖去青楼,还把你赶出来,如今,就是死了,我也不会去看一眼!” “她虽然可恶,但是……毕竟是大郎的娘!”乔氏站起来,拉着宋乔安的手,“安儿,让娘去吧!这样娘心里也好受些!” 宋乔安叹口气,她知道拦不住乔氏,毕竟宋老大生前待她不薄。无可奈何道:“就算你做的再多,她也不会领情!” 乔氏欣喜:“安儿,你是答应了?” 宋乔安点点头,“我陪你去吧!”刘氏就是泼妇,她担心乔氏会吃亏。 刘氏端着一碗稀粥,一碟咸菜进到宋婆子屋里。因屋里有一个夜壶,所以弥漫着一股屎尿味。 刘氏捂着鼻子将饭菜放在床边,喊了声:“娘,吃饭了!” “老三媳妇!”宋婆子虚弱地睁开眼,叫住刘氏。 刘氏显然不耐烦,“娘,你还有啥事?云儿等着我喂奶呢!” “老三媳妇!”宋婆子挣扎着坐起来,面容憔悴不堪,本来瘦削的脸如今更是脱了相,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用手理了理头发,宋婆子用一种近乎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我这全身不得劲,抓的药也不管用!要不,还是请郎中来瞧瞧吧!” “请郎中?”乔氏一听不乐意,“娘,咱家如今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一大家子人都指着我变钱出来!可怜你孙子连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您想请郎中也可以?您拿钱出来,我就去请,生平镇最好的郎中都给你请来!” 宋婆子咬着牙忍气吞声,这个往常尖酸刻薄雷厉风行的女人如今不过是个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老婆子罢了!她的确还有些积蓄,刘氏以前旁敲侧击地来要过多次,她没给! 那可是她的棺材本! 刘氏一见只要提到钱,这死老太婆就是这副表情,恼怒却又无可奈何,恨恨抛下一句“老不死的”,出了房门。 待她走远,宋婆子挣扎地伸手端过那碗粥,她又冷又饿,喝了粥兴许会暖些。 可粥……却早已凉了,还透着股馊味。 宋乔安站在宋家大门前,犹豫了很久,才上前敲门。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刘氏骂骂咧咧的声音:“敲什么敲,大冬天的不待在自个家,串什么门子?” 她只以为又是一些村里的婆娘借着串门唠家常到家里蹭火盆。 打开门,见是宋乔安母女,冷笑一声,双手操在腋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丧门星!怎么?你那野男人不要你了,又跑到咱家做什么?得亏你不是宋家人,不然,宋家这脸可都丢尽了!你还好意思来晦气我们,滚!” “刘文秀,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宋乔安语气平静冷漠,“不过,你若是想吵,我奉陪,打一架都行!只是,我怕你儿子才几个月就没了娘!” “你敢……”刘氏还想骂几句,迎面撞上宋乔安凶狠的眼神,气焰降了一半。之前村里那些流言那样难听,也未伤到她分毫,大喜之日被抛弃还能若无其事去地里干活……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见两人剑拔弩张,乔氏抱着鸡上前来,“三郎媳妇,你别误会,我今天来只是想看看娘,哦……看看宋大娘!” 刘氏冷瞥一眼,“当日你们走的时候,娘就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们,如今她病了,怎么?你们来是想早点将她气死?” “不……不是!”乔氏想解释却又住了嘴,把鸡递上去,“家里养了些鸡,如今天冷,老人家喝些鸡汤能暖身子!算是替大郎尽一份孝心,就麻烦你了!” 刘氏看着那鸡毛色鲜亮,个头也大。脸色稍缓,“算你还有点良心!”一把夺过乔氏手里的鸡,回头关了门。 宋乔安冷哼一声,“恐怕我这鸡,要进了狗的肚腹!” 乔氏叹口气,“希望刘文秀还有点良心!走吧,天冷,咱回了!” 第五十章 火芽银丝 宋婆子虽然病着,但耳朵还算好使,她听得院中在杀鸡,猫儿狗儿一声声叫唤着。 不多久,便飘来鸡汤的味,她咽了咽口水,想着今晚有鸡吃了。 可她咽干了口水,天都黑尽了,还没有人给她送鸡汤来。 刘氏将鸡汤连同肉盛了一大碗给宋老三端进书房。 “今儿什么日子,怎么杀鸡了?”宋老三看着肉流口水,脸色却是不悦。 “还不是为了你们娘俩!”刘氏满脸的委屈,“我坐月子都还没吃过鸡,今儿就紧着你们了!听说老人喝些鸡汤能御寒。你呢也是几月都没见过荤腥,这读书劳心劳力,不补补怎么行?唉……只能忍痛把那只刚下蛋的鸡杀了,专给娘和你补身子!” 宋老三一阵感动,想到如今刘氏不仅要带孩子,还操持着这个家,着实辛苦,便提议道:“要不,让郎中来看看娘到底是啥病?对症下药,兴许能好的快些,这样也能帮衬帮衬你!” “请什么郎中!”刘氏白他一眼,解释道:“我看你是糊涂了!娘这根本不是病!这老人嘛,冬日总是畏寒,起不来床是常有的事!等开春天暖了,自然就好了!况且咱娘操劳了一辈子,就不能让她好好歇一歇?让咱们伺候?你这做亲儿子的还指望着咱娘这大冬天的干活不成?与其请郎中被讹去银子,还不如让娘多吃些好的,这鸡汤总比苦药好喝吧!” “是!却是如此!”宋老三点点头,“还是娘子想的周到!只是要苦了你了!这鸡你也别尽给我和娘吃了,你还喂着奶,更要多吃些,你吃好了,咱儿子才能长得好。对了,也给二哥盛一碗去!” “这还用你说!”刘氏笑着出去了! 宋老三喝着鸡汤,觉得太香了!以前,他总是嫌弃刘氏面相长的不好看,性子又急,嘴也毒。如今不曾想她竟有如此胸襟。 关键,还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 娶妻当娶贤,古人说的不错。 宋婆子左等又等,终于盼到房门被打开,刘氏端着碗进来。 见那碗斗大,想必里面的肉也多。宋婆子心想那刘氏定然舍不得,应该是宋老三吩咐的,终究还是自己亲儿子! “娘,今日杀了鸡,给您送些来!” 宋婆子“嗯”了声,一脸平静。 刘氏瞥了一眼,将碗放下便出去了。 刘氏刚走,宋婆子便迫不及待地直接用手去抓,入了口啃了半天也没见着肉,这才发现,刘氏端来的,就是一碗吃剩的鸡骨头! 翌日一早,刘氏在自家门前倒鸡毛和鸡骨头。 几个过路的妇人看见,羡慕的紧,“瞧瞧,还得是大户人家,这还没过年,就开始杀鸡了!” “是啊!这宋老大不在了,竟是三郎媳妇撑起了家,瞧这日子过的多红火!” 刘氏心里乐开花,嘴上却道:“婶子们就别笑话我一个妇道人家了!杀这鸡我也心疼啊!可谁让咱娘病了要补身子呢!” “难为你有这心!”一妇人问道:“这宋大娘的身子骨可好些了?” “嗨,好多了!”刘氏端着碗笑道:“看看,昨儿还吃了一大碗鸡肉,家里人人有份,我呀!愣是没喝到一口汤!” “哎呦,那这可不行,你喂孩子呢,可别亏待自己!” “唉……”刘氏叹口气,“怪只怪这鸡长的太廋了!” 妇人们被刘氏这句话逗笑,没想到她竟有这境界,纷纷称赞她孝顺。 最后,妇人们瓜分了那地上的鸡毛和鸡骨头,说拿回去给狗解解馋。一路赞着刘氏,一路兴高采烈回了家。 “呸!”刘氏不屑啐了一口,“一群要饭的叫花子?” 转身回了屋…… 快过年了,宋乔安花钱请人修缮了茅屋,这样下雨天便不会漏雨了。虽然她很想盖间新房,但是手头并不宽裕,她挣的钱有更重要的用途。乔氏也觉得这茅屋住着挺好,可能是因为此前宋老大住过的原因。 大年夜,乔氏和宋乔安是和张老大一家一块过的。宋乔安给张老大一家人都买了礼物,还准备了压岁包给孩子们。 大家围在一起包饺子,又一同守岁。张老大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爆竹,张婆婆熬不住,独自去睡了! 乔氏和张老大媳妇围着炉子磕着瓜子话家常。庄户人家辛苦了一年,恐怕也只有过年才能放下所有的活安安心心休息一下。 宋乔安走出院子,此时,家家户户都是欢笑声。以往天黑便静下来的村子,此刻却是万家灯火。 宋乔安有些怅然若失。 每次过年她都和外公一起过。外公会给她做很多客人们想吃都吃不到的拿手好菜!有些菜颇费功夫,光是准备工作就要花几个小时。 宋乔安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叫“火芽银丝”,相传慈禧老佛爷就吃过。选用白而细的绿豆芽,咸鲜的火腿肉撕成丝状,然后用特殊的工具将豆芽内掏成空管,最后将火腿丝塞进豆芽内,光做一盘,就需要几个小时。再入锅翻炒,青红椒配色,美味即成。 这时候,这道“火芽银丝”已经不单单是一份佳肴,而是一件艺术品了。 可如今,她再也吃不到外公做的饭菜了! 宋乔安叹口气,回了屋子…… 转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苍狼山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繁忙的春耕开始了! 屋后那块地肥力已经差不多了,宋乔安将土翻了几遍,极为蓬松。再堆成垄,将药草的种子种下。到冬季来临时再搭上大棚。宋乔安计算过,不出意外,那时候,她应该有一笔不菲的存款了。 此外,她还要寻找直径较大,且树身长有苔藓的大树。好在苍狼山不缺古树,在茅屋后面的溪水边就有这么两根,直径大概都有20厘米。因为地处潮湿,树身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苔藓。 这树上便是种植石斛最好的地方,石斛繁殖主要靠扦插,一根几年的石斛,可以分成几段,每段的芽点都可以长出新的石斛。将石斛段一根根贴近树干,用稻草绳缠绕在树上,在缝隙里加上些碎木屑。往往一根大树可以种几圈石斛。往后可以只浇水不用施肥,石斛会自己生根抓紧树干,吸收大树的营养成长。 ------题外话------ 预告一下,明天男二出场!嘿嘿…… 第五十一章 万年老二登场 种植草药不比种农作物,一年便有收益。即便下了肥,比野生的长得快,起码也要两三年才能有所收获。而这段时间里,不仅需要悉心照料这些草药,还得继续挣钱,等她开的起店了,这些草药才能真正派上作用。 收了豆子的瓜地依旧种上瓜。对于粮食作物,一来她们没有多余的田地也没有耕牛,二来就算有,两个女流之辈也做不下来。春耕各家各户都忙,总不能让张老大丢下自家的活计来帮忙。 所以,索性就不种粮食了,就算种了小麦,按照宋乔安每天这需求量,十亩都不够!还不如直接买,那米面店的老板因着她是长期主顾,已经给她很优惠的价钱了。 茅屋外面之前的无主荒地如今收了一茬蔬菜,已经很肥沃了,继续种蔬菜便可。除此之外,宋乔安还在院子里种了葡萄,搭了架子,又种了些花草。过个一两年,这院子肯定特别美! 地里的种子破土而出,葡萄苗顺着架子攀爬向上,石斛已经冒出新芽,长出根系牢牢抓紧树干……宋乔安脱下外衣,擦了擦汗,看着这一片的生机盎然,满意笑了。 天气变暖,宋乔安将豆浆改为豆腐脑。如同白玉一般的豆腐脑洒上少许葱花,酱菜粒,芝麻,香油,再淋上酱油……细嫩爽口,入口即化,老少皆宜。若是喜甜食,便淋上去年秋天熬的果糖,别有一番滋味。 升平镇外有一大片桃林,每到阳春三月,一片粉色的花海包围着青砖白墙的小镇,风一吹,满城落英,如诗如画。 每年这时候,都有许多游客前来游春踏青,整个小镇热闹非凡,客栈里人流进进出出,一房难求。茶楼酒肆,全是店小二的吆喝声。街道卖小食零碎的多不胜数,还有专抬肩舆的轿夫,赶车的马夫,都在此时揽活。 升平镇这地方山多,上山路窄且陡,马车上不去,肩舆是最便利的人力交通工具。那些贵妇人们坐着竹竿做成的简陋肩舆,两个赤膊的轿夫抬着,几根枝条撑起一片薄纱遮挡容颜,一面悠闲地摇着扇,一面欣赏山上的景色。身旁往往还跟着个小丫头。有时候,一大家人全体出游,需得十几个轿夫。当然,大多来的都是锦州城里或周边的富贵人家,平民百姓哪有这个闲钱享受。 不过,游人尽兴,商家小贩们也赚的盆满钵满,何乐而不为! 宋乔安特意将最近的馒头做成桃花形状应景。 红色与白色揉成的渐变色,做成花形,最后在花瓣中间点上黄色的果酱做花蕊,栩栩如生。 铺子里又加了两套桌椅,桌上摆着个粗糙的陶瓶,插上一枝红艳的桃花后,竟也出奇地和谐。 宋乔安的“桃花”馒头很受欢迎,她也因此加了量,桃花的花期只有几天,她也得趁着这几天多赚一些。 时至午时,笼屉里还有几个馒头没卖完,豆腐脑也还剩了一些。街道上人流稀少,而酒楼小食店此时却是生意火爆。那些游玩的有钱人自然不会像穷人一样,靠馒头充饥。 宋乔安摸了摸蒸笼,不是太热了。决定再等一会,如果还没卖完,就回家了。毕竟凉了更不好卖。 远处,花开正艳的老桃树下,一男子翩然而立。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执一柄折扇,落英缤纷下,超凡脱俗! “公子,这家也没有客房了!”杜衡急急从一家客栈里出来,苦着脸对树下的男子小声道:“要不,咱不住那天字号房……” “你是让本公子与那些一身臭味的凡夫俗子同住一室?” 男子转身,高而挺的鼻梁,薄而红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一双狭长的凤目添了些许妖媚。头束白色丝带,身着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身材挺秀高颀,飘逸出尘。 剑眉微蹙,俊美的脸此刻有些愠怒之色,拢起折扇在名叫杜衡的随从头上敲了下,“你这猪脑子,就不能花些钱,叫那些乡野匹夫让出来?” 杜衡委屈地摸了摸脑袋,为难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咱来晚了!而且,这里不是锦州,穷山恶水出刁民,公子咱还是换一家吧!” 他没告诉自己的主子,方才他敲响一个房间的门,想花些钱请别人让出来,结果出来个光膀黝黑的壮汉,胸膛亮着一片骇人的花绣。恶狠狠问他做什么? 他哪还敢说实话,保不准对方是什么江洋大盗,劫财倒也罢了,若是起了杀心,那还了得。 只满怀歉意地说了句“走错房间了”,便一溜烟跑的飞快。 此刻还心有余悸。 白墨暗骂了句蠢东西,自顾往前走。 “好俊俏的小哥啊!”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妇人,抹着厚厚的脂粉,穿着廉价的纱衣,一来便拉住他的胳膊。 “小哥,来玩玩啊!” 升平镇不比大城市,虽然有需求,但没有正规的青楼妓院,也没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大多都是些半老徐娘,接待一些穷苦的贩夫走卒和路过的流匪草寇,寻一间偏僻的破烂屋子,便能把生意做了。 白墨用丝帕捂着鼻,那妇人身上劣质脂粉味熏的他恶心。 “滚开!”一把将妇人甩开。 “哎呦喂!”妇人险些没站稳,正了正身子,也不恼,笑道:“小哥好大的气性!可是受了委屈,让姐姐来安慰安慰你可好?你长得这般好看,姐姐我不收你银子便是!” 白墨已经对这大白天当街拉客的阵势惊到了,如今看来,这妇人还缠上他了。 不耐烦喊着杜衡:“快些把她打发走!” 杜衡小跑上来,像赶苍蝇一样,“去去去!你这副模样就别出来吓人了!” 妇人一听,笑脸变冷脸,双手叉腰,“这就想打发老娘走,门都没有!” 说罢,猛一把抱住杜衡,大喊:“非礼啊!光天化日非礼良家妇女了!” 第五十二章 你身上很香 “谁非礼你了!”杜衡一边挣扎着,一边捂住了妇人的嘴,猛然发觉两坨软乎乎的东西压在自己胸膛,脸一红,奋力将妇人推开。 那妇人还想再喊,杜衡快速拿出一两银子。 妇人见了银子,两眼放光,便要过来夺。 杜衡将手举高,“给你可以,那你告诉我,这镇子上哪还有可以歇脚吃饭的地方?” “有啊!”那妇人甩着帕子,搔首弄姿。 “在哪里?” “便是姐姐我的闺房!”妇人捂着嘴嘻嘻笑起来。 “你……”杜衡白了一眼,转身便要走。 “哎!等等嘛!”妇人拉住他,“我说笑的,不过,咱们这是小地方,就只有两间客栈,我瞧着方才你们出来的是云来客栈,想必前面一家也去过了,除这两间,便再没有了!” 杜衡有些伤脑筋,回头看着自家主子。 白墨还在整理着方才被弄皱的衣服,上面残留的那股脂粉味让他很不舒服。 见杜衡无助地看着他,很是恼火,不耐烦地向他招了招手。 杜衡上前去,白墨低声同他耳语几句。 “公子妙计!”杜衡点点头,回头将那妇人引至一旁,如此这般说了,并告诉了方才他遇到的那个壮汉的房号,承诺事成后给她二两银子。 “好嘞!您就瞧好吧!”妇人满口答应,“还没有我红三娘勾不了的男人!这样,你们先去前面铺子歇歇脚,我这就去勾搭那死鬼!” 说罢,理理鬓发,一摇一摆朝那云来客栈去了。 杜衡朝前一看,果然有个竹竿支起的小摊。 “公子,前面有个小摊,咱先歇歇!” 此时正值午时,行了路,白墨亦有些疲累,遂点点头。 走近看,原是个馒头铺子,摊主像个小丫头,蒙着面纱。看起来倒还干净利落。桌椅板凳也擦拭的很干净,摆在桌子上的桃花,颇有几分古韵。 白墨等在外面,杜衡进来用丝帕擦桌凳。 来了客人,宋乔安正欲招呼,见杜衡这般,上前道:“公子,这桌椅我天天都擦着的,不脏!” 杜衡不理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方锦绣铺在桌上,取出一个软垫放在板凳上,这才去请外面的白墨。 宋乔安抬头,也不禁眼前一亮,倒不是白墨的颜值,而是那一身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的白衣,那衣料里定掺着金线。 近日外来游玩的富人她见的不少,可这人……完全是富的流油那种。 白墨自顾进来坐下,杜衡站在一旁。 两人都把宋乔安当成空气,好似这里只是一处提供歇脚的亭子。 虽然这样的有钱人不一定看的上宋乔安卖得东西,但她此刻极想把剩下的馒头卖出去。 于是上前轻声问道:“这位公子,想吃些什么?我这有……” 杜衡忙道:“不用,我家公子不吃路边粗食,只在此歇歇脚!” 敢情不买东西,是来蹭坐的!什么路边粗食,还能毒死你不成? 宋乔安心里不痛快,呛道:“便是这粗食,若是遇灾荒年月,也能救人一命!那些山珍海味不定还没这粗食管饱禁饿呢!” “嘿!你这……” “杜衡!” 这乡下的丫头也这般口气,杜衡正想辩驳一番,却被白墨叫住。 杜衡将袖子挽起来,“公子你别管,今儿什么日子,尽受这穷地方的刁民欺负,我倒要看看,这丫头有啥能耐!”许是方才被那壮汉吓住太失颜面,如今找到个柔弱女子,正想出出气! 宋乔安看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淡淡笑道:“怎么?你还想打人啊!” “我……”杜衡见她毫不示弱,倒没了底气,“哼……好男不和女斗!” 宋乔安懒得和他计较,冷哼一声,转身回去收拾,准备回家。 “两位还请别处歇脚,我这要收摊了!” 杜衡瞥一眼,“就你这破桌子,我们买下了,多少钱?” 宋乔安依旧没理,自顾收拾着。 白墨嘴角浮上笑意,看着桌上的桃花,“这花倒是艳的很!只是配陶罐这等粗陋之物,着实有些委屈了!” 男子的声音温润动听,可宋乔安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这样高贵的人,下榻这等小铺,她理应觉得蓬荜生辉才是! 于是浅浅一笑,“古人有喜牡丹的,有喜菊花的,更多喜梅花的。可却少有喜桃花。因为桃花虽美,却不及梅花香,更无凌寒独自开的品性,只会恣意地随风飘落。除了颜色艳丽,实则无甚值得喜爱之处!我用这粗俗的陶罐正好压一压他这……夭艳之气!” 白墨笑意愈浓,“看来姑娘会错意了,在下的意思是姑娘如桃花这样的美人,在这小铺子里着实辱没了!” 宋乔安反驳:“公子未见过我容貌,又怎知我是美是丑!” 白墨起身看着她,指着笼屉的馒头,笑道:“有这巧手之人,必也有副好容颜!” “呵!”宋乔安斜了一眼,不想与他多纠缠,准备将蒸笼盖上。 白墨用折扇拦住她的手,“在下还未品尝这巧手做出之物,姑娘就着急走?” 宋乔安顿了顿,撇撇嘴,“馒头一文钱两个,要多少?” “就一个!” 这时,有几片花瓣落入旁边的豆腐脑里,白如凝脂遇上几片落花,好似情窦初开的女儿家脸颊上飘来的嫣红。 白墨折扇一指:“这是何物?” 宋乔安软了语气,生意上门,自然要笑迎,“此物名曰‘豆腐脑’,乃豆浆凝固而成,比豆腐要细嫩,公子要不要来一碗?” 白墨点点头,“此物倒与在下常吃的杏仁乳酪有些相似!便要一碗!” “公子喜甜还是……” “甜!” 宋乔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稍等!” 将馒头装在陶碗里,豆腐脑淋上果酱,放在桌上,“公子请慢用!” “公子稍等!”杜衡拿出一根银针分别试过,才放下心来,依然叮嘱道:“公子不可多食,这些粗食恐不干净!” 宋乔安才压下的不快又升腾上来,白了一眼,实在看不下去这矫情的场面,转身离桌。 “等等!”白墨抬头看向她,深嗅一口,“姑娘身上好浓的草药味!在下若没猜错,是祛疤消痕之类的药物!有蒺藜子、山栀子,大血藤,芦荟……哦,还有甜甜的蜂蜜!姑娘!是何处受了伤?” 宋乔安脚步一滞,这人竟然将她的面膜秘方里每一味药才全都说出来了! “公子身上倒香得很!”她若无其事地绕开话题,“有甘松、苏合、安息、郁金、捺多、和罗、丁香、沉香、檀香、麝香、乌沉香、白脑香、白芷、独活、藿香、藁本……这些本是名贵的香料,但是……却独出心裁加了一位八角,只是用量极少,很难分辨的出!” 白墨手里的勺子停在豆腐脑碗中,怔怔看着她,显得极不可思议。 第五十三章 等到你同意为止 杜衡!”白墨伸出手。 杜衡忙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递给白墨。 “姑娘且闻,这个香囊里用了哪些香料?”白墨起身将香囊递给宋乔安。 宋乔安接过,闭上眼睛,在鼻尖轻嗅,“龙涎香,乳香,丁香,肉桂,豆蔻,龙脑……还有,胡椒!” 她猛然睁开眼,这里面除了几位珍贵的香料外,其他全是可以用作调味料。丁香,肉桂,豆蔻,胡椒这样的东西,在古代几乎全是进口而来,价格自然也是贵的离谱。但若是能有这些调味辅助,对她制作菜品来说无异于锦上添花。 这边她正为发现了这么多味调料欣喜,那边白墨却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且不说那些价比黄金的香料她这一个农家丫头如何知道,便是那几味经由丝绸之路或从西域,或从南洋带回来的香料也不过才寥寥几千斤,除了供予皇宫,便是普通的香料商人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这小小的升平镇竟隐匿着世外高人! “妙哉!妙哉!”白墨拍手叫好,掩饰内心的激动。 “没想到这大玄国还有人的嗅觉与白某不相上下。在下真是眼拙,惭愧惭愧!” 宋乔安意识到有些锋芒太露了,轻描淡写道:“我也是瞎蒙的!不过我这鼻子倒是生来就特别灵敏!从小跟着我爹走南闯北的,不知道在哪闻过,有些人可能闻过会忘,我确是只闻一次,便终生难忘!” 这个她倒没编,自从她发现自己有这“特异功能”后,便迷恋上了各种香味,去香水店,去中药房,去市场的香料铺子……她之所以喜欢厨艺,是因为觉得厨房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是一个能飘出各种不同香味的地方。 “在下说的没错,姑娘只在此卖这馒头确是屈才了!” 白墨拱手做了一揖,“在下白墨,子少卿!锦州凝香阁掌柜!不知姑娘对香料是否感兴趣?姑娘这般天赋异禀,又熟识多种香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姑娘肯入凝香阁做调香师,必……” “不感兴趣!”没等他说完,宋乔安便打断他,看了看桌上还未动过的食物,“公子快些吃吧!我要回家了!” “姑娘且等一等!”白墨回头吩咐杜衡,“将姑娘剩下的吃食都买了!” “公子……”杜衡看了一眼,“这么多……您也吃不完啊!” “你吃!” “……好,好吧!” 白墨回过头来,唇角上扬,笑容很是勾人。 “姑娘不妨考虑考虑!以你这天资,假以时日,必会成为锦州乃至整个大玄国最有名的调香师!” 宋乔安淡淡瞥了他一眼,将剩余的馒头用纸包好递给他:“多谢公子好意!乔安心领了!” “公子,成了!”杜衡兴奋地叫了声,指着远处,是方才那个拉客的妇人,正朝他们挥着帕子。 白墨又向宋乔安行了一礼,“乔安姑娘,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姑娘可考虑一夜,明日白某再来!” “不送!” …… 宋乔安看着桌上未动过的吃食,皱了皱眉,真是浪费! 收回到蒸笼里,回去热热还能吃! 那铺的锦绣和坐垫俩人也没拿走,宋乔安拿起来正想追出去,却远远见着两人和一个妇人说着话。那妇人她知道,叫红三娘,是做那种营生的。 三人似乎相谈甚欢,她看见那个叫杜衡的随从还给了银子。心里泛起一阵鄙夷,看那姓白的一副超凡脱俗的模样,竟也是个庸俗之人。 宋乔安想扔掉手里的东西,想了想,还是算了!若是那人明日来问她索要,那就麻烦了! 于是胡乱揉成一团,塞在驴车下面…… 红三娘得了银子,此刻高兴的合不拢嘴,“就那色鬼,看着我眼珠子都不眨一下,乖乖跟着我出来了,眼下在我屋里等着我买酒菜回去呢!那房已经退了,你们赶紧去吧!” “多谢大嫂!”杜衡行了一礼! “哎呦,叫啥大嫂,叫姐姐!”红三娘故意撞了下他胳膊,有意无意地露着胸前的春光,笑的勾人,“记得想姐姐哦!你那主子眼界高,你就不一样了!嘻嘻嘻……” 杜衡脸红到耳根,赶紧跳开,催促着一旁看戏的白墨:“公子,咱快走吧!” 白墨看着那叫红三娘的妇人扭着腰走进一间酒肆,笑道:“杜衡,本公子是否该为你寻一房妻室?” 杜衡的脸色还未恢复正常,咋一听,急了,“公子也拿我取笑!我自小跟着公子,安分守己,便是府里的丫鬟也不曾多看一眼。方才那妇人那般轻浮,拉着我不放公子是看到的,我心里可是一丝杂念也没有!要我说,公子才应该快些娶个夫人,别让老夫人着急,咦?人呢?” 只见白墨早已走远了! “公子,等等我……” …… 夜里,宋乔安想起白墨的话,虽然她肯定不会答应他去做什么调香师,但是她却很想去锦州。 升平镇毕竟是个小地方,人均消费能力有限,赚钱的路子也少。她就没想过要在这里长期待下去,只是想先赚些本钱,有了本钱,再将生意做大。 可是,目前攒的钱并不多,她要去必然要带着乔氏,得多预备些银子傍身才是!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先不着急,等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再去! 翌日,宋乔安刚到集上,打开蒸笼正要叫卖,抬眼一看,竟又是昨日那个矫情的白公子。 只是,今日换上了一身玄色锦衣,红色金丝绣边绦带,相较昨日的温润而言,添了些冷酷。 难怪叫白墨,不是穿白便是着黑。 白墨微笑着行了礼,“在下等候姑娘多时了!” 宋乔安浅浅瞥一眼,“白公子好早啊!” 白墨一脸诚恳,“刘皇叔三请诸葛孔明,才成就了霸业!姑娘这般人才,在下又岂敢有怠慢之心!” 宋乔安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一边将桌椅摆好一边道:“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不是那诸葛孔明,亦不愿离开我这小铺!” “无妨,在下可以等!”说罢,白墨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宋乔安淡淡一笑,“等到姑娘同意为止!” 第五十四章 胡搅蛮缠 宋乔安又想起昨日她看到白墨与那红三娘谈着交易,不由一阵鄙夷,“你要坐要躺随你,别影响我做生意就行!” 这时,有几个人过来买馒头。 “杜衡!”白墨吩咐了一声。 “明白!公子!”杜衡赶紧上前将人赶走,“今日这馒头我家公子都包了,请你们别处买去啊!” “白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宋乔安不满。 白墨端坐着,显得优雅从容,“你开门做生意,我花钱买东西,就这样!”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小丫头,怎么回事啊?这馒头还卖不卖?” 有人问道。 “卖!”宋乔安答道。 而后看向白墨,“我做的小本生意,公子的银子我找不开,明日公子再来吧!” “不妨事!不管你以后卖馒头也好,卖什么也好,在下都包了!” 宋乔安心知这人就是故意找茬的,气道:“东西卖给谁,我说了算!我不做你的生意!” “姑娘做馒头的白面是在周记买的吧!那周记的掌柜原是在下府里的家仆,只需在下吩咐一声,别说在这镇子上,哪怕锦州城的米面行,都无人敢把白面卖与你!”白墨此时眉眼带笑,可那笑却有着阴险。 “你……”宋乔安暗骂了句卑鄙无耻,回头对外面的顾客解释道:“非常抱歉,这位公子今日家中摆宴,馒头他包了,大家可以买豆腐脑……” “那个也包了!”白墨一副欠揍的表情。 “……”宋乔安憋着气,只能向客人们连连道歉。 而后杜衡索性搬了条板凳坐在外面,驱赶着陆续进来的客人。 白墨摇着扇,一副悠然自得。 见这阵势,看来这人是和她过不去,宋乔安只得坐下来。 “白公子,这么多馒头,你能吃完?” “白某自有用处!” 宋乔安提醒道:“或许这馒头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根本入不了口,可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连馒头都吃不起,你既然花钱买了,希望……” 不等她说完,白墨反问:“你是觉得白某会将花钱买来的东西随手扔掉?” “……” “姑娘想多了!白某有钱是不假,可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别忘了,白某是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好吧!权且信你一回!”宋乔安起身,“这么多馒头,公子可拿的走?我先替公子包起来!” “不着急!”白墨看向宋乔安,笑道:“难不成姑娘不想见到白某,急着回家?” 宋乔安觉得好笑,“馒头已经卖完,我自然是要回家!公子若想找人聊天,自可以去寻那能聊的姑娘,我不便相陪!” 白墨回味了宋乔安的话,想必昨日与那红三娘的那番谈话,被这小丫头看见了。因此,才对他这般不待见! “姑娘似乎误会了什么!白某不是那等粗俗之人。有此举只因惜才,绝无他念!” 呵!宋乔安冷笑,这胡搅蛮缠也让他解释的这般合情合理了! “那你到底留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很忙的!” “白某留姑娘在此,自然是有用处!”说罢,白墨吩咐杜衡,“把人叫来吧!” 杜衡咽了口唾沫,“公子……您,确定吗?” “别废话,去吧!” “好,好吧!”杜衡走出铺子,往城北去了。 宋乔安不知这个姓白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实在很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姑娘稍安勿躁!”白墨倒是悠闲地很,“在下这样做,只是让姑娘多些时间考虑清楚!” “我都说了,我对那些没兴趣!”宋乔安还没见过哪个用人单位的老板非要谁做他员工不可! “白公子这样不是什么三顾茅庐,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我家中还有老娘需要照顾,是不会去锦州的!” “这有何难?”白墨慷慨道:“姑娘大可将家人接去锦州,在下会安排最好的住处,还会给你不菲的工钱,比你在这卖馒头强一百倍!” 宋乔安沉默了,理应说这包吃包住,还高薪的工作她应该满口答应才是。可她答应过外公,会好好学做菜,会让宋家宫廷菜誉满中外,这是外公毕生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 她喜欢厨房,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食材,喜欢每种食材带来的不同味觉体验,喜欢发掘它们最大的营养价值! 这些乐趣是其他工作无法比拟的。她想先开一家馒头铺子,卖些小食,等名声起来了,也有了资本,再慢慢将店铺扩大……就像宋家宫廷菜一样,历经了两百多年传承,耗费了每一代传人的心血,才有了那些潜心研究的菜谱,出神入化的刀功,还有沉淀深厚的文化底蕴。 白墨见宋乔安犹豫,以为她动了心,继续游说:“你想想,你有这天赋,为何不好好利用,非要大材小用呢?这馒头不过……” “我的天赋不是只为了赚钱那么简单!”宋乔安淡淡说道:“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白公子,你既知晓多种香料,对任何香味想必也是了如指掌,那你知道世间最迷人的香味是什么吗?” “……”白墨饶有兴味看着她,“姑娘且说说!” “是大自然的味道!”宋乔安浅浅一笑,“你没有在乡村田野里生活过,没有闻过山上的野花,田野的青草,新翻上来泥土……连吹来的风,高照的艳阳,也包含着太多无法说清源头的香味。大自然的味道远比香料的味道更多,更复杂,更变幻莫测!是任何香料都无法调制出来的!不仅仅是嗅觉,还能从舌尖感受到!” 白墨有些懵,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大自然的味道,他从小就被各种香料包围,连睡梦里都是那些香料的香味。就像此时,他身上的熏香和香包的味道早已盖过方圆几里桃花的香味。 他以为自己鼻子灵敏,原来只是在对香料的嗅觉上,他甚至没有闻到过饭菜的味道。 “公子,来了!”正出神之际,杜衡领着一帮乞丐过来。足有几十来个,老弱病残都有,个个破衣烂衫,满脸脏污,端着缺口的破碗。 “公子,你走远一些!”杜衡知道自家公子爱干净,忙喊道。 第五十五章 中计 白墨没想到乞丐竟然能这样脏,而且那身上的臭味直冲他脑门,让人作呕! 他一脸惊慌地站起来,躲到馒头铺子后面,远远看着。 “好心人,你说带我们吃馒头,在哪呢?” “就是,我都饿了三天了!” 乞丐们看样子都已经饿了很久了。 “别着急,这不就到了吗?”杜衡领着乞丐们围着馒头铺,黑压压一片,宋乔安见这阵势,暗暗退了两步。 乞丐们看清蒸笼中的馒头,个个伸出黑黑的手就开始抢。 “嘿!我说,你们别抢,都有份!”杜衡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只能大声喊了句:“再抢下次就没得吃了!” 乞丐们一听,咽着口水,不情愿地将手中已经搓黑的馒头扔进蒸笼里,他们还想以后都有馒头吃! 宋乔安总算知道白墨的意思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嫌弃又惊慌的白墨,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坏。 于是上前道:“大家先排队,一个个来,别着急,每个人都有!” 乞丐们自觉地排队,杜衡也帮忙着分发。一人两个馒头,一碗豆腐脑。 乞丐们狼吞虎咽,直接用手抓,一点残渣都不剩。 “真香啊!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要是天天都有吃就好了!” 乞丐们吃饱喝足后,全体对着宋乔安有跪又拜,“多谢小娘子!” 宋乔安连连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这位公子吧!”用手指了指白墨,毕竟花钱的是他。 乞丐们又一窝蜂地涌去。 “站住!别过来了!”白墨大惊失色,“你们退远些!” 乞丐们不明所以,后退了几步,又是一番拜谢!对于乞讨者而言,这个恐怕是他们唯一能表达感谢的方式了。 “好心人,明儿是不是还有吃的啊!”一乞丐问。 “当然!”杜衡抱着手臂,颇有几分自豪:“我家公子可是大善人!” “那是不是咱们天天都有吃的了?” “放心吧!以后这家馒头铺子咱们公子都包了,你们每日都可以来!” 众乞丐一阵欢呼,又是一番拜谢。 宋乔安皱着眉头,她知道以白墨的财力,这些乞丐便是花些钱养几年,也是养得起的。可事实上乞丐当中,真正老弱病残的是在少数,大多数还是那些好吃懒做却年轻力壮的。这些人嘴甜,会说话,乞讨之物也比他人多一些,若是形成帮派,成了地方势力,更是比那些平民百姓都要殷实。有书记载:南宋初年的杭州城中,有一位世袭了七代的丐帮帮主——“团头金老大”。他管辖着杭州全城的乞丐,收他们上缴的例钱并给众丐的生活提供相应的照料。家中更是“廒多积粟”、“囊有余钱”,以至于可以模仿城中大户人家那样“放债使婢”! 若是有人真提供给他们一日三餐,那便是更理所当然不劳而获。 乞丐走后,宋乔安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那有何不可?”白墨摊着手,“白某有的是钱,养几个乞丐算什么?你没看见他们个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狠心啊!” 宋乔安被他这一说,竟然哑口无言!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她花钱,她只管做馒头就行! 白墨一连施了三日的馒头,导致镇上很多人也假装乞丐来讨食!宋乔安就看到好多以前自己的老主顾也穿上破衣烂衫来乞讨。 不过,也难怪,在这家家户户自己温饱尚且还不能满足的乡下地方,就连那些有钱的地主也不见得会施一碗清粥给穷人,猛然有个二百五施馒头还有豆腐脑!这镇子上的人还不上赶着抢! 宋乔安也尽量多做一些,一来收了人家银子,二来这好歹也算做了件好事。可即便如此,依然供不应求,以致最后,只能一人一个馒头或一碗豆腐脑,每次施舍完了,都还有一堆人围着。 第四天,馒头铺子外面早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宋乔安等了好半天,也不见白墨和杜衡前来。 此时,锦州城外官道上疾驰着一辆马车。 “公子,你说那乔安姑娘会来吗?” 马车上的人勾唇一笑,带着一抹阴险,“她一定会来!” …… “哎!咱都等这么久了,这馒头还舍不舍啊?” “就是!我这大清早就来排着队呢!” “这做善事就得有始有终,不然可感化不了观音菩萨!” “我听说啊,有人做了坏事,损了阴德,才会多做好事多行善,以此赎罪!” “我可不管他是不是赎罪,我只知道他们有钱人家财万贯,这些馒头不过九牛一毛!” 听着这样叽叽喳喳的讨论,宋乔安无奈笑笑,人就是这样,伸手要着别人的施舍,嘴上感恩戴德,心里却觉得理所当然。等有一日别人不再施舍了,立刻翻脸无情,丑陋嘴脸毕现。 随便白墨不在,宋乔安还是将今日的馒头继续施舍完了。那些没有领到的人骂骂咧咧,说着馒头太少了,既然要做好事,就应该多做一些,每人都有份才是。还打算明日直接上来就抢! 呵!宋乔安无语冷笑。看来,好事也难做。 时近午时,白墨依旧没有出现。宋乔安隐隐有些不安! 转念一想,反正白墨给的银子还有剩余,明日再问他这馒头还要不要继续舍下去。 当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时,云来客栈的小二匆匆跑过来,递给她一封信。 “姑娘,有位姓白的公子让我转交给你!” 宋乔安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楷——乔安姑娘:在下家中有事,先行回去!姑娘可尽快收拾妥当前来锦州,在下定为姑娘接风洗尘!静候! “这人走多久了?”宋乔安忙问那小二。 “一早就走了!” “无耻小人!”宋乔安痛骂一句! 那小二见状,也不敢多问,赶紧溜了! 宋乔安颓然坐下……竟然中了那小子的计。 他一走,她的生意怕是也做不成了!如今镇上的人都知她这是个免费施馒头的铺子,若再要重新做买卖,看眼前这架势,怕是难了…… 夜里,宋乔安有些睡不着!今晚多发了些面,加上今日劳累,腰酸背痛的难受。 她决定明日再施舍最后一天,然后将事情说清楚,那些老顾客兴许能理解。毕竟白墨走了,她一个穷的叮当响的人不可能继续做这该死的“善事”! 第五十六章 去锦州 第二日,宋乔安早早来到集上,铺子前面依旧是围满了人,有些已经不耐烦了。 “怎么来这么晚?这么多人等着,就不能早点出门吗?” 人群一面指责宋乔安的迟到,一面催促她快些发馒头。 宋乔安暗暗叹口气,将驴车停好。并不急着打开蒸笼。 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大家别急,今日馒头做的多,人人都有。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还说什么,赶紧将馒头分发了,我还有事呢!” “可不是!我都等了一早上了!” …… “大家静一静,先听我说完!”宋乔安大声喊了句。 待人群安静下来后,才道:“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今日是最后一次舍馒头!因为那大善人白公子已经走了,也没有留下多余的银子。所以明日的馒头依旧是一文钱两个,豆腐脑……” “别想骗我们!”还没等宋乔安说完,有人就忍不住了,“那白公子可是承诺每日舍馒头的,若是走了,会不给你钱?我看是你趁白公子不在,想将这善款独吞!” “是啊!那白公子看起来那么有钱,这点算个啥?怎么可能骗我们!” “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龌龊心思,连善款都敢独吞!” 看着眼前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宋乔安淡淡笑笑,解开蒸笼,热气腾腾的馒头让人群不再指责宋乔安,转而变成了你推我攘,相互间的谩骂,最后,竟开始哄抢。 宋乔安只得坐到一旁,冷冷看着…… 人群终于散去,几个蒸笼乱七八糟滚落在地,还有几个馒头被踩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白色的豆腐脑洒的到处都是,连铺子的棚子都被扯的歪倒了一边。 宋乔安默默地将蒸笼,桌子板凳收拾好,搬上驴车。这个棚子就留给明日需要的人吧!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做了大半年买卖的小摊,转身驾着驴车离去…… 晚饭时分,宋乔安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心神不宁。 乔氏见她下午没有泡豆子,也未和面,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歇息两日。可此刻见她这模样,似乎还有别的事。 “安儿!”她出声轻唤,“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没什么!”宋乔安沉默片刻,说道:“娘,咱们去锦州吧!” “锦州?”乔氏吃了一惊,“为何要去锦州?” 宋乔安没有将实情告诉她,只说道:“锦州好歹是大城市,生意好做!我在镇上只能卖些馒头这样廉价的吃食,到了锦州,便能卖些其他的!” 乔氏摇摇头,“可锦州咱们无亲无故,吃穿用度都要花钱,那得多大的花销!” “难道这里咱就有亲人了?”宋乔安反驳道。而后拉着乔氏的手,温声细语道:“这些我都计划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咱这家,还有地里的菜,鸡……” “我会给张大叔一笔钱,让他帮忙照看,地里的菜他们可以摘,下的鸡蛋他们收着,这样,应该会答应!等我在锦州立足了,便会将他们也接去!” “这样倒是妥当!你张大叔一家都是好人,这点事肯定会答应!只是……”乔氏看了看屋子,感叹道:“只是,有些舍不得!” 她原本是不想和宋乔安一起去锦州,可宋乔安一个人去,有无人帮衬。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她若跟去了,一来可以照顾她,省的分开两地,她日夜担心着。二来,她也可以帮帮忙! “娘!咱又不是不回来了!”宋乔安安慰着她,“这里永远都是咱们的家,想回家的时候,就回来住上几天!” “好!娘听你的!” “嗯!” …… 这几日,宋乔安呆在家里,把地里的活也做的差不多了。期间她去镇上赶集,远远见着她往日的馒头铺已被一个卖凉茶的老伯占了。偶尔还有几个乞丐在铺子外面闲逛,想来还指望着宋乔安会回去。 临行前一天,宋乔安将剩下的白面给了张老大一家。听闻母女俩要去锦州,张老大一家很是震惊。 对于几辈子和田地打交道的庄稼人来说,去锦州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他们印象中,那里住着的全是达官贵人,那街上卖的玩意儿是他们都没见过的,那里一碗素面,都要好几个铜板…… 总之,锦州城,不是他们这种穷人该去的地方。 “丫头,既然你想好了,大叔免不得要啰嗦几句!”张老大抽着旱烟,叮嘱着:“那锦州城可不比乡下,吃的,穿的,住的就比咱这贵的多,稍稍不注意,就容易得罪人!你这性子直,一定要多忍着些!大叔知你有想法,有本事!咱这小地方啊!还真困不住你!只是,万事须加小心!” 宋乔安应着,“放心吧!张大叔,我知道分寸!” 关于茅屋后草药地和种植石斛的大树,宋乔安着重交代了一遍,何时浇水?如何打理都一一说清楚。植物草药种子从何而来,她只说是偶然从一个游方郎中手里买来的。 好在如今那些种子刚发芽,又兼春夏季雨水多,阳光足,不需太费神照看。若是太旱了,旁边便有山泉水灌溉。 最后在宋乔安坚持下,那十几只鸡,便放在张老大家与别的鸡一同喂养,下的蛋便也归他们。 当晚,宋乔安和乔氏收拾行装,除了那几个大蒸笼和几个发面的缸,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左不过是些旧衣。 翌日天刚亮,张老大便赶着驴车来送母女俩人到升平镇,再由升平镇租辆车去锦州。 张婆婆烙了几张葱油饼,让她们路上吃。张老大媳妇纳了两双布鞋,上面用丝线绣着花。她的女红在安宁村是数一数二的。 宋乔安眼角湿润,感动不已。 到了镇上,宋乔安租了辆牛车。没有车棚,就是一块木板,和平板车差不多。这种大多是用来拉货的,行的也慢一些,却比马车便宜很多。 分别时,张老大将钱袋递还给宋乔安,那是昨日她给的。 “丫头,家里我们会帮忙照看,不过,这钱,你就拿回去!你去锦州做买卖,需要的钱不少!” “不,不!”宋乔安推过去,“这是应该的……” “你再这样,大叔生气了!”张老大有些恼怒,“你大叔我年轻力壮,养活的了这一家子。倒是你,往后用钱的地方多!你远在锦州,咱们想帮也帮不上!日后,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宋乔安没有再坚持,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难以用金钱衡量的。 第五十七章 凝香阁,百味轩 宋乔安去锦州谋生这样的“大事”一会功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几个妇人在溪边洗衣,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丫头可真不知天高地厚,那锦州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小丫头能找到什么活计?” “真没见过一个姑娘家如此疯野的,抛头露面不说,竟还异想天开,难不成,她还想做那女掌柜不成?” “我看除了当叫花子,啥也做不了?” “还可以做窑姐儿啊!”刘氏端着木盆走过来,嬉笑道:“虽然人家脸见不得人,可还有身子啊!十五六岁的身子,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最喜欢了!” 刘氏说罢嘻嘻嘲笑起来,几个妇人也跟着笑。 张老大媳妇听不下去,想上前理论,但刘氏的泼辣她也是晓得的。况且宋乔安确实做了些不是个女儿家该做的事,落人话柄无可厚非。 于是生着闷气,将衣服放进盆里,起身准备离开。 “哎呀!”刘氏阴阳怪气道:“那贱丫头一走啊!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有些人可就得了便宜了!那十几只鸡可能卖不少钱呢!还有那瓜地,可值几两银子!” 张老大媳妇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正想上前理论几句,正从地里回来的张老大扛着锄头看见了,叫住了她:“还不回去烧饭!” 张老大媳妇只能咽下这口气,悻悻回去。 张老大看了一眼刘氏说道:“远亲不如近邻。安丫头的亲人指望不上,也就只能指望咱们邻居!” 张老大的话在理,刘氏对着他的背影不屑啐了句,懒得和他计较。转身又和那几个妇人说着张家长李家短。 “欸?我说,你家凤娘嫁去张家半年多了,最近也不见她回娘家来,可是有喜了?” 刘氏脸垮了下来,讪笑道:“还没呢!” “呦!那可是咋滴?莫不是身子不好,可要喝些汤碗调理调理才行!” 刘氏脸色越发难看,强笑着:“不是我家凤儿的问题,你们也知道,我那秀才女婿秋后便要靠那举人老爷,如今正苦读呢,哪顾得上这些!” “这读书做官是要紧,可传宗接代也不能马虎啊!” “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知道个屁!”颇有些恼怒,“等我姑爷做了老爷,也还年轻,倒时生个十个八个还不容易?” 几个妇人笑而不语。 刘氏心里憋气,白了一眼,端起木盆走了。 待她走远,一妇人讥笑起来,学着刘氏的模样说道:“我姑爷还年轻,生个十个八个还不容易?” 几个妇人一阵哄笑。 “到时她那姑爷倒是年轻,可那姑奶奶可不年轻喽!” “嗨,那凤丫头准是身子有毛病,她还不承认!” “没准已经四处寻医问药了!” “可不是,还装着呢!” …… 颠簸的车上,乔氏紧紧抓着捆在车上的行李,她似乎对这样简陋的交通工具有些不适应。 宋乔安两只脚绞在一起在车舷边晃着,拿出方才张老大还回来的钱袋,打开…… 里面竟多了一百多文钱。 乔氏也瞧见了,感叹道:“你张大叔一家真是好人!” 此刻,恐怕也只有“好人”这个词能表达心里的感激之情。 穿越到这里,遇到宋家那一堆奇葩,还被一个傻子抛弃,这可能是宋乔安最大的不幸,但遇上张老大一家,却是她最大的幸运。看来,老天对她也不是太苛刻。 宋乔安将钱袋收紧,收入怀中。仰起脸看着湛蓝的天空,风微微吹动薄薄的面纱,几缕碎发随风掠过脸颊,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天气真好,未来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车夫是个花白胡子,年近半百的老人。那张脸一看便是饱经风霜。这年头谋生不易,本该享受天伦的他,却还要出门做些苦力维持一家的生活。 牛车摇摇晃晃直到下午才到锦州城。锦州因有一条锦江得名,山环水群,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感觉。 这锦州不愧大城市,与那升平镇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街道宽阔整洁,坐轿的,骑马的,步行的络绎不绝。沿街铺子鳞次栉比,酒肆茶楼,幌子翻飞,珠玉器店,脂粉铺子,应有尽有。客栈雅舍,青楼妓院,披红挂绿……街上流动的摊贩不停叫卖…… 虽然已尽傍晚,但城中依旧热闹,不像升平镇午时过后,热闹的集市便清静了。宋乔安心里有了底,如此一来,这生意便能从早做到晚。 “娘,你看这锦州多热闹啊!” “嗯!是热闹!”乔氏淡淡应着,并不似宋乔安那般欣喜地四处张望,好像见惯了一般。 “咕咕”,肚子打起了鼓。宋乔安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 期间途经客栈,那老车夫倒是下车吃了碗面,宋乔安母女俩只就着白水吃着张婆婆烙的饼,此刻确实有些饿了。 虽然饿的慌,但她还是决定先想到落脚之地,想着老车夫应该对锦州比较熟。 “大叔,您知道这锦州城哪里有便宜些的客栈吗?” 老车夫抽着旱烟,呵呵笑了,“小丫头,你若问这锦州城哪家客栈最贵最好,老头子说不上来,你问最便宜的,还真问对人了!只是……你们住不了!” “住不了?”宋乔安疑惑不解,“为何住不了?” 老车夫吐出一口烟,说道:“锦州城北,那里住着的都是穷人。里面有一家车马店,专供过路的马夫商贩投宿,几文钱便可以住一晚。但你们是女流之辈,那店里又全是十几人一间的大通铺,你说,你们是住得还是住不得?” 宋乔安和乔氏面面相觑。 眼看天色已晚,也顾不得贵不贵了,只能随便先找了家客栈落脚。 老爷子心善,帮忙将行李物品搬进客栈,也没多收宋乔安钱,临走时还叮嘱着: “看你俩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老头子便再啰嗦几句。你们要在锦州城做买卖,千万不能得罪两家人,一是凝香阁白掌柜,二是百味轩!” “白味轩?”凝香阁宋乔安知道是白墨,但百味轩……听这名字像是个吃饭的地方,“那这百味轩的掌柜又是谁?” “正是这点要提醒你!那百味轩虽说是有一个老掌柜,但听人说,那后面的东家另有其人,且还是个身份不得了的人!” “哦!原来如此!”宋乔安感激道:“多谢您老提醒!不过,咱们做的是小买卖,与他们那些做大生意的不相干!” “如此便好!”老车夫说完,便告辞了。 晚饭宋乔安点的是最便宜的清粥小菜,让店小二送进了房间里,再加上剩下的烙饼,母女俩倒也吃的个囫囵饱。 第五十八章 找铺子 今夜,虽然赶了一天路,但母女俩都睡不着。 客栈里鱼龙混杂,半夜三更都还听到有人划拳吃酒,撒酒疯,吵吵嚷嚷。乔氏生平第一次住在这样的地方,难免有些害怕。 而宋乔安却在忧心,这锦州城虽然繁华,人口稠密,但小商小贩也多,想要立足,恐怕异常艰难。 首先她们不能只住客栈,需得找一个住处,最好是那种既有铺面,又有后堂可供住人的房子,且还要临街。但这样的铺面无疑是最抢手的,且价格也贵! 唉……只能明日先出去转转再说。 乔氏一早便起来了,仔细梳妆,头发盘的一丝不乱。穿上了一件暗花的新衣,鸭青色的褙子。以往在村子里,整日穿的都是青色的粗布衣裳,今儿这身,看着朴素,却全身透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宋乔安觉得乔氏以前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可能因为家道中落,无奈下嫁给宋老大。所以,才不敢提自己的娘家,或者她的娘家早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总之不管怎样,都是不好的往事,宋乔安虽然有些猜想,却也没有追问。 谁又没秘密呢?她不也有秘密吗? 吃罢了饭,宋乔安准备出去。 “娘,我出去找找铺子,你若是闷了,可以出去走走,这城里可热闹了!” “再热闹也比不得京城!想当年……” “娘,你去过京城?”宋乔安惊讶道。 “嗨!我哪去过!”乔氏笑笑,“我一个村妇,哪能去那天子脚下,都是听人说的!” “哦!”宋乔安略有些失望,“我还想说,你若去过,就给我讲讲呢!” “傻丫头!”乔氏嗔了句,见她并未戴面纱,赶紧拿了来,嘱咐她戴上。 “娘,我这疤淡了许多,没那么吓人了!况且,丑就丑点呗!省的坏人惦记!” 之前在村子里她带面纱是为了掩人耳目,私下用药。如今到了锦州,无人认得她,还有何遮掩的。 “胡说!”乔氏一边将面纱给她戴上一边说道:“你一个女娃,本不该抛头露面的,但事已至此,娘也不阻拦你,可这脸还是遮一些,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宋乔安笑着摇摇头,乔氏到底是个封建社会的女人,根深蒂固的那些封建旧思想看来也很难改变。 “好好好!”宋乔安只得答应,好在也只是戴一张面纱的事,没有严重到什么“饿死是小,失节事大”。不然,那她和乔氏只能活活饿死算了。 锦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宋乔安转悠了一天没找着哪家铺面要转让的。难不成是这锦州城的人个个生活富足,商人们也是日进斗金,所以没有哪家因为家中有事或资金周转困难将铺子盘出来? 宋乔安回到客栈,觉得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下去不行,正巧遇上店小二送水,便叫住他。店小二每日在客栈招呼客人,接触的人多,想必知道些。 “小二哥,劳烦问一下,这城中可有店铺要盘出来的?” 小二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买卖?” 宋乔安点点头,“是啊!” “你要找铺子得去找本地的牙人,他们专做这个!” “牙人?”宋乔安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忘了!” 牙人,也叫“掮客”,是古代各行商业中的中间经纪人,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商行或中间商人。 “你明日一早去客来茶楼,城中的牙人每日都在那聚集。”小二说完,便急着送水去了。 虽然找到了门路,但眼看天色已晚,宋乔安叹口气,只能等明日了。 只是多住一日客栈,便多一日花销。 翌日一大早,宋乔安便出门去客来茶楼。 一进门,里面熙熙攘攘如菜市场一般,那些牙人都持有一张官府发放的牙贴以示身份,往往每个牙人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摆着笔墨纸砚印泥等物,以便随时与买卖双方签字画押。 其余的人便是买家与卖家,有些直接带着买家去看铺子,满意后便签下文书。不仅是房屋铺子的买卖,还有许多市场或官场的的交易都需要牙人从中撮合。 这时一个微胖的中年牙人看到了宋乔安,笑吟吟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一眼,“姑娘是……找人?” 宋乔安摆摆手,“哦!不,我想找间铺子!” “原来如此,姑娘,来来,坐下细谈!” …… 此时,楼上的一间雅室内,正在进行一场更大的交易。 一衣着讲究商人模样的老者将一叠银票交与身后的管家,拱手笑道:“恭喜白掌柜,又将东市的八间商铺收入囊中!这锦州城所有的旺铺,恐怕不久就都成了白家的产业喽!” 白墨展开折扇,笑容温煦,“还得多谢秦掌柜割爱才是!” “哈哈哈……好说好说!”那叫秦掌柜的老者笑容满面,“白掌柜年少有为,又如此爽快,白老夫人教子有方啊!” “过奖过奖!”白墨客套着,忽然鼻翼微动,唇边挂上一丝笑意,“秦掌柜,白某还有要事,便不多陪了!” “好,白掌柜自便!” 白墨起身,快速出了屋子,杜衡紧随其后。 倚着栏杆,往下面的人群看,一眼便瞧见了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孩。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只是竟然没来找他算账,这让白墨有些意外。 “公子,你看,好像是那个乔姑娘!”杜衡似乎比他更兴奋。 白墨斜了他一眼,“叫那个牙人上来!” 杜衡赶紧唤了个端茶倒水的小厮过来,耳语一番…… “姑娘,那铺子位置好,之前是个粥店,掌柜的因其老母久病,要回乡照顾,所以急于将店盘出去,眼下那掌柜的还在店中,姑娘随我前去看看?” “好!”宋乔安一口答应,不管怎样,先看了再说。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下来,在那牙人耳旁低语了几句。 那牙人瞬间变了脸色,和宋乔安说了句稍等,便跟着小厮快步上楼去,进了雅间。 一会功夫,那牙人下楼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满怀歉意道:“姑娘,实在抱歉,那铺子啊刚盘出去了。不过我这还有一个,和那个差不多,价钱也合适,要不去看看?” 第五十九章 成交 宋乔安看那牙人的表情,想必这个铺子不如上一个。没办法她也只能先去看看,若不合适再找别的。 铺子实际离客来茶楼不远,是个喝茶的地方,但比起客来茶楼,那档次就低多了。相当于是个茶摊,这里没有什么名贵好茶,几乎都是招待一些下苦力的搬工和车夫。好在位置不错,门前一条大街人来人往。 里面的地方不大,只有几张桌椅,是以在外面支了棚子。方便一些挑夫货郎就地歇脚喝茶。 “刘掌柜!”牙人招呼着柜台边扒拉算盘的人。 宋乔安实在不知道这小本生意有啥好算的。 “呦!五爷!”那掌柜的抬起头来,约莫三十几岁,长得精瘦矮小,贼眉鼠眼,那身褂子穿在他身上,总觉得怪怪的。 路上,宋乔安已经知道这个牙人姓黄,排行第五。这掌柜称他“五爷”,想来这些牙人在本地商人眼中地位挺高。毕竟没有一定的资产,开不得牙行,做不得牙人。 “五爷,您今儿怎到我店里喝茶了,我这茶怎么好意思招待你!”那刘掌柜忙招呼伙计,“将我珍藏的好茶拿出来,给五爷泡上一壶!” 伙计应了声便去了灶房。 “刘掌柜,你这生意有些不太好啊!”黄五瞅了瞅堂内空无一人的桌子。 “嗨!我这是何光景您还不知道?”刘掌柜指了指对门一家新开的茶肆,“自打那家开张,我这生意就越来越淡了!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喝茶还送点心,您也知道我这铺面还是祖上留下了,每日进项也就够一家人糊口,哪搞得起那些个花样。” “来来,请坐!”刘掌柜招呼两人坐下,不经意瞥了眼宋乔安。 此刻,宋乔安倒未注意,她在打量着这间铺子,虽说破了些,但好在物什都齐全,灶房也有。 黄五问道:“那就没想改行?” “改行?”刘掌柜叹口气,“改行卖啥!你说我除了给人倒个水添个茶,还能做什么?卖吃食吧!一来成本高,还得请厨子,这锦州的厨子您是知道的,都削尖脑袋往那百味轩钻,我这上哪去请?况且就算有厨子,我也请不起啊!” 黄五点点头,“这倒是!” “还是呢!这不才劳烦五爷给找个下家,我啊,就便宜点把这个铺子盘出去,然后回乡下祖屋,将那几亩地租出去,收些佃钱就凑合着过!你看,我这房契都随身带着,只要有人要,立马成交!” 那刘掌柜说着果真掏出一张黄纸,是一张房契,上面还盖着官府的印章。 “刘掌柜,你这能不能住人?”宋乔安打断两人的谈话。 那刘掌柜看向宋乔安,“这是?” “哦!是这样!”黄五解释着,“这位姑娘正巧想找间铺面,我就带她来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随便看随便看!”刘掌柜热情道:“姑娘年纪轻轻,竟还是个女掌柜!让我想起了白家老夫人!这白偌大家产竟是一个女流挣下的,真是让人佩服!” 宋乔安有些不耐,这掌柜的话也太多了,又问了一遍:“这铺子可有能住人的房间?” “有啊!”刘掌柜指着柜台后面,“里面有间房,是看店的伙计住的,只是略小了些!姑娘随我来!” 在刘掌柜带领下,掀开柜台后的青布幔子,果然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床铺被褥俱全,旁边立着一个掉了漆的旧衣柜。一扇窗户正对着外面大街,有些吵闹。 不过,也算很好了!宋乔安心里已经满意了,接下来就是谈价。 黄五心里已经笃定了八九分,他们做这行的最会察言观色,笑问道:“姑娘,这铺子如何?” 宋乔安点点头,对刘掌柜说道:“咱们谈谈价格吧!” “好!姑娘爽快人!” 三人又坐了下来,伙计已经泡了茶上来,宋乔安闻着味,便知道确是好茶! “这样,我也不拐弯磨角可,这个数!”刘掌柜说着,张开五个手指。 黄五低声告诉她五十两。 宋乔安手在桌子里有捏着衣角,五十两这个价格按说很便宜,但是眼下她身上总共也就二十来两。 “刘掌柜,我想说这价钱……” 还没等宋乔安说完,那刘掌柜眉毛一挑,笑容敛去,“姑娘,我看你是女流之辈才这么便宜盘给你,我这就是铺子旧了些,不然不会贱价,你打听打听,这条街的铺子,谁能有我便宜?” “是啊!”那黄五也帮腔,“这刘掌柜是厚道人,黄某做牙人就知道,便是你在整个锦州城,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铺子!” 宋乔安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刘掌柜,您看这样行吗?这铺子您能不能租给我?按月收租,等我赚够了钱再买下来!” “不行不行!”刘掌柜连连摆手,“我这要回乡下了,哪有闲工夫每月回来收租!况且,你这样,若是哪日跑了,我还得再折腾一次,这不是没事找事干吗?” 宋乔安沉默不语,刘掌柜也不让步,这场买卖陷入僵局。 黄五见状,打着哈哈,“哎呀,这买卖买卖,总有办法的!”随后,低声问宋乔安有多少银子? 宋乔安在桌子底下比了个“二”。 黄五点点头,笑道:“刘掌柜,这位姑娘是诚心要盘这铺子!这样,你卖黄某个面子,咱们先付二十两,剩下三十两,打个借条,我黄某作保!你看如何?” 那刘掌柜考虑了半天,咬牙同意,“既然五爷作保,自是妥当!只是,需得一年还清,到期未还,便得再加十两,两年未还便加二十两……” “哎呀!你这……” “五爷!”刘掌柜打断黄五,“我真是看在您面子上,若还是不行,那便请你们去别家吧!慢走!” 说罢,欲起身,被黄五拉回坐下。 “刘掌柜,咱又没说不行!”黄五一面安抚那刘掌柜,一面询问宋乔安,“姑娘,你看……” “好!我同意!”宋乔安斩钉截铁道。反正豁出去了,这一年就是拼了命,她也要赚够三十两! “好!那两位便移步客来茶楼,咱们便签字画押,银货两讫!” 第六十章 她来了 宋乔安拿着那张薄薄的房契出了客来茶楼。哪怕身上还揣着一张三十两的欠条,但此刻她只却很开心,她终于拥有了一间铺子,这便是个好的开始! “大宝公公,王爷为何要吃这些野菜?”月见看着篮子里的那些野菜虽然鲜嫩,但她从小就吃,知道那味道并不好。只有穷人吃不起饭的才会挖野菜吃,而身份尊贵的王爷有美味佳肴不享用,偏偏要吃这难吃的野菜! “嗨!别提了!这些日子可累的我够呛了!这野菜在那乡下随处可见,可这是锦州啊,你说上哪弄去?我这还是去城郊乡下买的!咱爷啊……”陈大宝叹口气,“不是想吃这野菜,而是想念某人了!” 月见瞪着眼珠子,脸上八卦的神色藏都藏不住,“某人?是谁啊?可是咱爷的心上人?” 陈大宝停住脚步,转身敲了下她脑袋,“你这丫头,不好好伺候主子,尽打听主子隐私,怎么,你还想做咱爷的心上人不成?” “大宝公公,你尽笑话我!”月见有些生气,“王爷待我那样好,我怎么可能生出那等龌龊心思,您把我看成什么了?” 陈大宝原本也是玩笑话,看月见真生气了,忙道着歉,“嗨!瞧我这嘴,就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主子的事,咱们做下人的,还是少打听的好,免得别人说闲话!” “我知道了,大宝公公!”月见欲言又止,沉思片刻道:“只是……自打我在咱爷身旁伺候,也不见他哪一日开怀过,若真有谁家姑娘在爷心上,咱们也该做些什么为爷分忧才是!” “唉……”陈大宝叹口气,用帕子捂着口鼻。这锦州城柳树多,如今正是柳絮纷飞时节。 “爷的心事多着呢!咱们也操心不上,那姑娘啊……” 陈大宝抬头,猛然看到前面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踩着轻快的步伐,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以至于和他擦身而过也未留意到他惊掉的下巴。 陈大宝揉了揉眼睛,他怕这飘飞的柳絮让她眼花了。 “那姑娘……”一拍大腿,惊叫起来,“哎呀!出事了!出大事了!” 月见被他吓一跳,忙问:“大宝公公,出什么事了?” “走走!”陈大宝踩着碎步跑起来,模样滑稽,“赶快回府!” 回到畅意园,陈大宝慌忙拉着秦风到后花园,看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今儿看到那个姑娘了!” “哪个姑娘?”秦风被他这惊慌的模样搞得莫名其妙。 “哎呀,就是升平镇卖馒头的姑娘,咱爷的心上人!” “心上人?”秦风漫不经心道:“那小娘子就是个农家丫头,哪能来锦州?我看你老眼昏花了吧!” “我老眼昏花?”陈大宝指着自己的眼睛,有些激动,“咱们做奴才的,就要有眼色。我自小同爷在宫里长大。宫里那么多人,可无论是谁,我看一眼便能记住!那丫头虽然蒙着面,但我看她眼睛就知道是她!完了完了!那丫头准是来找咱爷报仇来了!” 秦风不屑一顾,“报什么仇?她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 陈大宝嗤笑一声,“你这就知道舞刀弄枪的榆木脑袋怎么能明白这男女之情?” 秦风瞥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明白一样!” “你!”陈大宝这时候也不和他计较,耐心道:“那丫头自然是不能做什么,但咱爷有心啊。你是没瞧见,咱爷自打从那山里回来,就整日闷闷不乐,还喜欢上了野菜!咱爷这是动了真情了!你想想那孤男寡女相处了那么久,保不齐……” 陈大宝瞪大眼睛,惊慌道:“保不齐咱爷要当爹了!” 秦风见他一个无根之人煞有介事地说起那些男欢女爱之事,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陈大宝,这子虚乌有的事亏你想的出来!” “你咋就不信呢!咱爷差点就和那丫头成亲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算算日子,十月怀胎,这时候也生下来了!乡下地方,未成亲便有身孕的那可是要沉塘的!那丫头估计是逃出来的……”陈大宝按照臆测越说越激动。 秦风这时听着也有点动摇,沉默不语。 陈大宝催促着,“此事关系到小世子的安危,非同小可,应该告诉咱爷,咱们可做不了主!” …… 今儿的野菜是厨房用鸡汤煨出来的,闻着全是鸡汤的鲜味,倒少了些清香。 慕瑾夜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吃在嘴里同样的没有味道,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宋乔安做的菜。 “爷!”陈大宝在屋外轻轻唤了声,声音里透着小心。 “进来吧!”慕瑾夜拿起面巾擦了擦嘴角,吩咐将饭菜撤下去。 陈大宝看了一眼那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连那野菜汤都没动,暗暗叹口气,更坚定了把那件事禀报给自家主子的决心。 慕瑾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淡淡问道:“何事?说!” “爷,今日小的在南门街好像见到了当日卖馒头的那个宋姑娘!” 慕瑾夜“腾”的坐起来,双眼像利剑出鞘,全身的细胞都绷紧了,直直盯着陈大宝,“你说什么?你看到了谁?” 陈大宝惊讶于慕瑾夜的反应,没想到他这样在乎。诺诺道:“小的不会看错,便是当日收留爷的那个宋家小娘子!” 慕瑾夜长长舒口气,心却在激动的狂跳,嘴角浮上一抹笑。 他以为此生两人再不能相见。他伤她那么深,她应该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可如今,她来了! 她终于还是来了! 至于是不是方仕仁向她透露了什么,还是别的什么机缘巧合,慕瑾夜已经不在乎了。愧疚和思念折磨的他太久,多少个日夜辗转反侧。有几次他去那个镇子上,就躲在不远处的矮墙后,看着她,却不敢上前……后来,他便再也不去了,他不想她已经愈合的伤疤被他再一次揭开…… 可是上天却将她送到了锦州,咫尺之遥的距离,他再不能淡定了! 陈大宝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心内已经了然。 想来,这个丫头便是那一味药到病除的良药。 “爷,要不要将宋姑娘接进府内?” “暂时不必……”慕瑾夜此刻双眼都有了色彩,“我怕惊了她!先让随风进来!” “是!”陈大宝退了下去。 …… 第六十一章 真的被骗了 宋乔安回到客栈将买了铺子的事告诉了乔氏,却没有提起她还欠别人三十两。 乔氏听后五味杂陈,宋乔安一个女儿家本该待在闺房绣花,如今却要像男人一样开店做生意,她怕她吃亏!但是同时,她又很骄傲,宋乔安坚韧的性子和她爹一模一样。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让其读书认字,亲自教刀枪剑戟。女儿家又如何?巾帼不让须眉,一样能保家卫国! 如今宋乔安虽不能保家卫国,但是她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她这个母亲,不负她父亲的期望! “娘!咱明日就搬进店里,然后花一天时间将铺子整理一下,桌椅板凳都擦洗干净。然后再去买食材。我看这锦州城的百姓生活富裕,咱可以卖些贵一点的吃食,花样多一些,生意肯定不错……“宋乔安手撑着下巴,开始设想往后的营业计划。 “好!”乔氏微笑应着,“你做什么,娘都帮你!” 整个一晚上,宋乔安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宋家宫廷菜的招牌远近闻名,如今她也有了个店铺,她一定要和外公一样,把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 天亮后,母女俩用了早饭退了房,宋乔安叫了俩车拉上行李,便朝那铺子里去。 昨日已经与那刘掌柜说好了,今日去交接铺子的钥匙以及桌椅等家具物什。不出意外,明日便能开业。 想到这,她觉得真应该好好谢谢那个牙人黄五,若不是他作保,那刘掌柜怎么会相信她一个外来的女子。 那一两银子的佣金,虽说多了些,倒也是应该的。毕竟为他人作保,是需要担风险的。 到了铺子,只见那铺子外面还坐着喝茶的车夫,摇着草帽光着膀子。 宋乔安疑惑着下了车,不是说好今儿交接吗?这铺子如今已是她的了,这刘掌柜可真是好笑,这时候还想着多挣一点是一点。 宋乔安先将东西卸下来,扶乔氏坐下。 正在添水的伙计眼尖,忙上前来招呼,“两位,喝茶吗?” 宋乔安见眼前的伙计并不是昨日见到的那个,难怪不认得她。便说道:“我不喝茶,我找掌柜的!” “好嘞,跟我来!”伙计很热情,一边领着宋乔安进去,一边高声喊道:“老掌柜,有人找勒!” “谁啊?”那柜台后的幔子掀开,一穿着讲究的老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柄小茶壶。 “姑娘,这便是掌柜的!”伙计说完,便要去忙。 宋乔安愣了片刻,拉住伙计,“这就是你们掌柜?” “是啊!” “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掌柜?” “姑娘说笑了,这小茶铺怎么能有俩掌柜呢?” “你们掌柜姓什么?” “姓王啊!” …… 宋乔安松开那个伙计,此刻,她脑子一片空白。 “这位姑娘,找老朽有何事?”那姓王的老掌柜此时已经走到近前。 宋乔安定了定心神,想着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倒霉。 勉强扯出微笑问道:“掌柜的,冒昧问一下,这铺子您是从谁手里盘下来的?” “盘铺子?”老掌柜哈哈笑道:“你这小姑娘说啥笑话,老朽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十年茶铺了,他们这些茶客和左右街坊都可作证!” “是啊!这掌柜的人称‘王茶倌’,整条街的人都认识!”堂中一个老年车夫说道。 宋乔安心凉了半截,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直接掏出房契,心里已经急了,“是这样,昨儿那牙人黄五带我来看铺子,一个姓刘的掌柜将这铺子盘给了我,您看,房契都在这!” 老掌柜接过一看,摇摇头,惊道:“小姑娘,你被骗了!且不说老朽从未有卖这铺子的打算,你且看看你这张房契。” 老掌柜将房契展开,一一指给宋乔安看,“你看这里,老朽这家铺子是在南门大街,而这上面是西门大街。还有这官印,模糊不清,一看便是伪造的!” 说着,老掌柜掏出身上的钥匙,打开一个柜子,又打开一个匣子,拿出一张房契给宋乔安比对,“你看,是不是不一样!” 宋乔安只看一眼,就像真钞与假钞,一目了然。她的心霎时便凉透了! 她真的被骗了! “掌柜的,那您认不认识一个姓刘的人……”宋乔安将那个假的“刘掌柜”相貌详细地描述了出来。 老掌柜想了想,“你说的这人,倒像是老朽店里的伙计,不过不姓刘,姓文!昨儿老朽家中有事,便留他一人看着铺子,今日一早收拾了包袱说他母亲病重,要急着回乡,这差事也给辞了!临走时,老朽还给了他盘缠!” 宋乔安只觉得气血上涌,有些喘不上来气。 老掌柜见状忙扶住她,“姑娘,你没事吧!” “掌柜的,那个伙计你知道他老家在哪里吗?”宋乔安不死心问道,好似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听说在徐州,具体哪里便不知了!”老掌柜劝道:“丫头,徐州离此几百里路,你一时是追不上的。眼下,你该去找那牙人,黄五的名号老朽知道,虽说爱讹点买卖双方的小钱,但这种事他应该还不敢做!” 宋乔安回过神来,忙道:“多谢掌柜的提醒!对了,我娘在外面,还请掌柜的帮忙照看下,我去去就回!”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宋乔安只说有事要办,让乔氏在这里等她,千万不要离开,便撒开腿向那客来茶楼跑去。 好在并不远,气喘吁吁的她还来不及歇息片刻,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快步走进去。 茶楼里依旧如之前那般热闹,宋乔安找了一圈并不见黄五,索性扯开嗓子喊道:“黄五,你这个骗子,滚出来!” 喧闹的茶楼安静下来,个个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姑娘,你找黄五啥事?”有个年轻人走过来问道,看样子也是牙人。 “他伙同别人骗了我的银子!”宋乔安怒不可遏,此刻若看到那骗子,她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众人一片唏嘘,若事情属实,那其他牙人的信誉也会受损。未免惊扰其他人,那年轻人将宋乔安叫到一边。 第六十二章 骗子良心发现? 那牙人说道:“若姑娘所说属实,那这人便是坏了咱们牙行的规矩,这样的败类,害人害己,人人唾弃。我们看到定会将其扭送官府。可这黄五自打昨日出去后,再没回过这客来茶楼,若他存心欺诈,怕是早就跑了!” 宋乔安不甘心,她辛辛苦苦赚的钱竟然就这样被人骗走。 “我要报官!” 她知道牙人都是在官府登记过的,会审核资产再发放牙帖。 “姑娘,实不相瞒,这黄五的牙行乃私设的‘无贴牙行’。而且,你若要报官,还得有物证和人证!且要上下打点,否则,凭你一个妇道人家,那官老爷不会为你做主的!” 这特么都是什么世道? 宋乔安气的只想骂人。她手上只有一张假的房契,和一张借条。都不足以作为直接证据,而那个同伙更是不知所踪,连那个泡茶的伙计也是他们事先安排的。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怪只怪她太心急,太大意了! 此刻,那楼上看戏的白衣男子摇着扇,唇角浮上一丝得意的笑。 …… 宋乔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跨出客来茶楼的,外面阳光明媚,可她的心却冷到了极点。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她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梦一场。 噩梦一场! …… 秦风匆匆来到南苑,慕瑾夜正在园中饮茶。 “查到了吗?” 秦风做了揖,“查到了乔姑娘的落脚之处,只是她遇上了些麻烦!” 慕瑾夜将送至嘴边的茶杯放下,起身问道:“怎么了?” 秦风将事情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王爷倒不必着急,只是小事,不难办!” “这女人!”慕瑾夜脸上不禁浮上笑意,他以为她多聪明多厉害呢!竟然还能被人骗? 秦风见自家主子这幅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先退下,“那属下便去处理了!” “去吧!” 慕瑾夜坐下来,饮了杯上好的茶,却一点滋味也没有,还不如小茅屋旁边的山泉水清凉解渴。 他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宋乔安的模样,风吹着薄薄的面纱,发丝飞扬,一双带着笑的眸子里装着黄昏的云霞满天…… 宋乔安带着乔氏又回到了原先的客栈,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她只能将实情和盘托出。 乔氏听后并没有怪她,拍拍她的肩,“没事的,咱们可以回家,从头再来!” “不!”宋乔安红着眼摇头:“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乔氏双眼含泪,“可能这就是命啊!安儿,你可知为何你爹给你取名乔安?” 宋乔安没有回答。 “他希望你平平安安!”乔氏叹口气,感慨道:“富贵荣华如云烟,唯有一生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她记得,临走之前,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都叫乔安! 乔是她的姓,安是平安! 忆起往事,乔氏悲伤的难以自抑,身体微微颤抖着。 宋乔安见乔氏这般,纵使有千般不甘,也只能应下,“娘,我们明日便回去!” 若她呆在锦州,一定会找到那两个骗子,可惜自己身上的钱只够两人十几天的花销,耽误不起。 当宋乔安静下心来时,她想到了白墨。 那个用计骗她来的小人。 可也是个能提供吃住和高薪的有钱商人。 她可以做那个调香师,然后赚了钱再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但是,这样她就必须忍气吞声,每日面对那个阴险的小人,看他脸色! 是否要为五斗米折腰,她一时难以抉择…… 最后,她还是选择回村。 她自由惯了,不喜欢被约束,更不喜欢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见不想见的人。 但她不会放弃她要在锦州开店的梦想,总有一日,她还会再回来。 宋乔安一夜未眠,天亮后,乔氏说要出去买点礼物给张老大一家带回去,一早便去街上了,宋乔安独自收拾行李。 这时有人敲响了门,宋乔安以为是店小二,将包袱放下便去开门。 门外竟是黄五,只见他气喘吁吁,满头的汗,衣服也沾着尘土,倒像是赶了一夜的路。 没等宋乔安发飙,那黄五连连拱手作揖求饶:“姑娘,我知道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宋乔安有点懵,她一没报官,二没找人追杀他,难不成这骗子逃到半路还良心发现了? 但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此刻她心里满是怒火。 “你们可真是卑鄙……” “姑娘,啥也别说了!”黄五打断她,拿出那张借条撕的粉碎,又拿出一袋银子捧着还给她。 “这是你的二十两,还有那一两拥钱。我一个子都没动过!原物奉还!只求你能大事化小,给黄某一条生路!” 宋乔安接过银子,牢牢攥在手里。既然这黄五还回来了银子,这锦州人生地不熟,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女子,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的好。 “你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往后好好做人,别尽干些坑蒙拐骗的事!”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黄五连连点头,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一副害怕的模样,“不行,我还不能走!” 宋乔安四下看了看,警惕道:“你还想干什么?” “不不,你别误会!”黄五摆着手,“为了弥补,我特意为你寻了一间好铺子!” 这姓黄的莫不是个二百五,宋乔安冷笑一声,“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骗一次不够你还想骗我两次?” 黄五信誓旦旦,“不是,这次绝不敢再骗你!那掌柜的就在楼下等着,地契房契都齐全,绝不掺假!你先随我下去见见就知道了!” “安儿!这是?”乔氏从楼下上来,手里拿着一匹花布,她想给宋乔安做身鲜艳衣服。这花色在升平镇是买不到的。 宋乔安一把拉过乔氏到一边,将银子塞进她手里,“娘,我出去一趟,这钱你拿好了,就在屋里,哪都别去,等我回来!” 说罢正正脸色,对那黄五道:“走吧!我就先见见!” 两人下了楼,黄五引着宋乔安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一位绸袍锦褂,面相和善的老者正在饮茶。 第六十三章 柳暗花明 黄五弯腰做着介绍:“这位是魏掌柜!”言语中透着恭敬和惧怕。 老者起身,面色不惊不喜,“姑娘请坐!” 举手投足间礼仪周全。 宋乔安见这老者的风度,再看看身旁的黄五,天差地别,相形见绌。 “老先生客气了!” 宋乔安坐下来,黄五赶紧吆喝小二上茶,自己则垂着双臂站在一旁。 “听闻老先生有铺子要盘出来,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宋乔安率先开口,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核实清楚。 “是!”老者笑道:“不过不是卖,是租!实不相瞒,老朽只是一个管家,那铺子乃我家主人所有,只租不卖! 宋乔安激动地一拍大腿,“老先生,巧了!我银两不多,正想赁家店铺。这真是缘分啊!” “哈哈哈……”那魏管家爽朗大笑,“确是有缘!” “那您是按月收租还是按年收租?”宋乔安小心翼翼问道。 “皆可!老朽听闻姑娘刚从乡下来,想必手头并不宽裕,可先租铺子做生意,而后再付租金!” 宋乔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人? 但是毕竟被骗过一次,她此刻警惕起来,“老先生可是还有其他要求?” 魏掌柜先是惊讶,而后微笑着点点头道:“姑娘聪慧!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主人喜食乡间吃食,姑娘若能每日做些送来,老朽便感激不尽!” 原来只是这样!看来这不管现代古代,都有吃腻山珍海味而想吃农家菜的人。 宋乔安应道:“老先生言重了!这都是小事!别的我可能做不了,但做农家菜,我还是拿手的!” 魏管家满意笑笑,“如此甚好,只是尽量清淡!不要有荤腥!” “没问题!” 这是什么神仙金主爸爸!宋乔安心里暗喜,正愁买不起那鱼肉荤腥。 魏管家起身,“那姑娘既同意了,便与老朽一道去看看铺子吧!” “好好!”宋乔安瞥了一眼旁边的黄五,“只是这人,我有点信不过!” “姑娘若信得过老朽,便不要这牙人插手,姑娘也能少给一笔牙金!” “这……当然信得过!”宋乔安觉得这老人甚是和善,比那个黄五靠谱多了。 魏管家鄙夷地看了一眼黄五,语气冷漠:“你走吧!没你的事了!” 黄五像得了特赦令,站直了身子,感激道:“多谢魏管家,多谢姑娘!黄某这便告辞,你们慢聊,慢聊!” 说罢,像有狗撵他一般,跑的飞快。 宋乔安看着黄五跌跌撞撞地背影,疑惑道:“这人真好笑,少收了一笔拥金也这般高兴!” “此人心术不正,不配挣这银子!”魏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咱们走吧!” “老先生先请!”宋乔安礼貌道。 话说那黄五逃出客栈,躲在一个小摊后面,看着宋乔安和那魏管家走远后,才走出来深呼一口气。 歇了口气,顾不上吃饭,直奔城西的白府…… 宋乔安还没坐过这么好的马车。 开始她还有些顾虑的,但这老先生都这般讲究,主人一定非富即贵!怎么也不会贪图她身上的那三瓜俩枣。 马车停在一处铺子前,魏管家在赶车的小厮搀扶下下了马车,宋乔安不好意思让人扶,直接跳了下来。 眼前的铺子有两层,外面大门紧闭,也无招牌,想必并未营业过。 然而这是锦州城最豪华的锦绣街,各种高档酒楼茶肆,青楼妓馆坐落于这条街上。 方才在马车上,她就看到了锦州城里最豪华高档的酒楼——百味轩! 那是三栋三层楼高的建筑,临江而建,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应窗,彼此独立而又相望。三座楼之间靠天桥、走廊相连接,全部相通,而连接的地方是用锦绣珠帘挡着。 她此前听客栈的客人讨论过,说那百味轩用的食具皆是百两重的银器,此生能去吃一回,便无憾了! 但即便一顿简餐,便是十来两银子,不是一般人消费的起的。 这铺子坐落在如此繁华的地段,宋乔安隐隐有些担心,恐怕这租金她也不一定付得起。 魏管家吩咐下人将大门打开,霎时,一股霉味便直冲鼻腔。 宋乔安咳了几声,却暗自咋舌:在这样人来人往,寸土寸金的地段,竟然将铺子空着,这铺子的主人当真不缺钱。 “许久不曾开过门!都落了灰了!”魏管家走进看了一眼桌上厚厚的灰,随后有些歉意道:“姑娘不必担心,老朽稍后会叫人打扫干净!” “啊!不用不用!”宋乔安连连摆手,“我自己来就行!打扫这种事,我最拿手了!” “哈哈哈……”魏管家站起来,“姑娘真是爽快之人!” 随后,魏管家带宋乔安四处看了看,“这个铺子楼上住人,楼下做买卖。桌椅板凳也都齐全,厨房锅碗瓢盆也能用。姑娘还要不要上楼看看?” “啊!不用了!”宋乔安看着这个铺子,一应物什几乎都是新买不久的,方才她用手指擦了下桌子上的灰,竟发现那桌面是漆过的,亮堂堂如镜子一般!这铺子的主人将这好好的铺子摆着吃灰,不是钱多的用不完,便是脑子有坑。 宋乔安不敢大意,必要问清缘由。 “老先生,这铺面之前为何不开张呢?放着太可惜了!” 魏管家毫不在意道:“我家主人铺面多,将这一间忘了!” “额……”宋乔安扯扯嘴角,有钱人的世界她果然不懂。 可她穷啊!这样的铺子她怎么租得起,最终她还是怯怯问了那个根本的问题。 “那个老先生,您家主人这铺子租金一月多少?” 魏管家伸出一个手指头。 “十两?”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一两!”魏管家笑道:“只要姑娘每日送饭菜到府上,我家主人若是高兴了,这一两银子兴许也免了!”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宋乔安定是上辈子积了德,才遇上这等好事! 压着欣喜,郑重道:“您老放心,我定会用心做好这饭菜!” “好,那老朽便不打扰了!这是钥匙,姑娘拿好。即日起,这铺子便交给姑娘了!明日的饭菜望姑娘早些准备,老朽会在午时派人来接姑娘!” “好!您老慢走!”宋乔安将魏掌柜送出门,目送着马车消失在人群里。 第六十四章 见……与不见? 宋乔安回头来看着这气派的铺子,她感觉自己又像做了一场梦,不过这次是美梦,还成了真。 当初她花五十两却买了张假房契,如今没花一分钱却得到了这么好的铺面的使用权,这人的命运有时候真的太难以捉摸了。 她想这铺子的主人定是个好人,她明儿送菜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糟了!”光顾着高兴,她竟忘了乔氏。她出来了这么久,还不知乔氏着急成啥样。 赶紧锁了门,跑回客栈…… 这说好回村子里的,如今宋乔安却不见踪影,乔氏担心是否出了事,打开门正想出去找找,却刚好宋乔安已经在门外了。 “安儿,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宋乔安拉住她的手,兴奋道:“娘,咱们不用回去了!” …… 当乔氏看到那铺子时,也吃了一惊,忙问宋乔安:“这铺子果真没要钱?” “嗯!”宋乔安点点头。 “该不会又是骗子吧!”乔氏担忧道,毕竟这天上哪会掉馅饼。 “娘,放心吧!我没那么好骗!”就算要骗,宋乔安也实在想不通对方要骗她什么?她没有钱,不可能图财,脸上有疤,也不可能图色!多半就是个钱烧的慌的暴发户。 话说那黄五着急忙慌赶到白府,让门童先去通禀。足足等了半刻钟,门童才回来将他领进去。 刚进府内,便闻得阵阵异香。园中亭台水榭无数,繁花似锦,满地的落英。穿过一条条游廊,九曲十八弯。 黄五不禁心里感叹,都说白家富可敌国,便这府宅,就如进了皇家的御花园一般。 门童带着黄五进到一处雅致的院落,向门口的仆从交代了几句,便由那仆从带着他进到院中。 白墨此时坐在几株樱花树下,桌上摆着五颜六色的香料,都用精致的珐琅小罐装着,旁边有个翠玉香炉,袅袅熏香从炉中溢出,香味瞬间游走在四肢百骸! 黄五方才因为着急而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此刻闻了这香,竟有些丝丝缕缕的凉意窜入肺腑,顿觉神清气爽,干燥的嗓子亦霎时有些甜润。 “大玄国第一调香师国果然名不虚传!”此刻黄五忘了他还有十万火急的事,拍手叫好起来。欲上前看个仔细。 白墨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你身上有浊气,还是走远些!免得沾污了我这上好的香料!” 黄五停住脚步,有些尴尬,忙又退回去。 “过来吧!”白墨将香料的盖子盖上,引黄五去了旁边的亭子里。 仆人已将茶点备好。 黄五不敢入座,只站着。白墨呷了一口茶,才淡淡问道:“你说那个丫头和宁王有关系?” 黄五忙不迭地点头,“确是如此!别人不知道,但白掌柜您是知道的,那百味轩的东家,畅意园的主人就是宁王爷啊!宁王爷手底下的人连夜将我抓了回来,让我将所骗银两悉数还回去,那魏管家还让我带他去见那个姑娘!这般兴师动众,想必交情匪浅!” “哼!”白墨不屑道:“他也不过是个落魄王爷罢了!有何好怕?” “那宁王爷虽说不得势,但毕竟是皇室中人。白掌柜您自然是不怕,可黄某只是一介平民,哪敢得罪皇亲国戚!好在王爷没有降罪,只是小惩大戒。”黄五说着还有些胆战心惊。 白墨凝眉沉思,他倒是真没想到,一个乡野来的丫头被骗,竟然能劳动一向低调的宁王插手…… 这丫头果然不一般! 见白墨未说话,黄五继续道:“那姑娘如今有这靠山,黄某实在不敢妄动!望白掌柜体谅!” 白墨眉间掠过一丝不耐,吩咐仆人送二十两两银子来。盯着黄五,眼神冷洌。 “此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晓!” 黄五将银子揣进怀里,点点头,“黄某明白!白掌柜放心!” …… 一片樱花飘飘扬扬落入翠绿的茶汤之中,仆人知道白墨的脾性,忙上前拿走欲换一杯干净的。 “慢着!”白墨出声阻止,“放下吧!” “公子,这茶不净了!” 白墨接过那盏茶,伸出手指,将那片樱花弹掉。 “只要茶是好茶便可!” …… 魏管家刚进畅意园,陈大宝便急匆匆迎上来,“哎呦!您老可算回来了!爷急等着回话呢!” “好好好!”管家忙应着,“我这就去!” 魏管家急急来到南苑,在门外通传了一声,待听得屋内应了,才推开门进去。 慕瑾夜背对他站着,魏管家看了一眼今日送来的饭菜,仍然未动几筷。 “王爷,那姑娘已经安顿好了!心事已了,王爷总该有心用饭了吧!” “管家辛苦!”慕瑾夜舒了口气,转过身来。 “都是老仆该做的!只是……”魏管家欲言又止。 慕瑾夜直言道:“您是否想问这姑娘是何来历?” “王爷私事,老仆本不该多问,只是自打娘娘走后,王爷忍辱负重多年,从未考虑过终身大事!若能有个可心的姑娘照顾,娘娘在天有灵,定然欣喜!” 慕瑾夜叹口气,“恐怕没那么容易!” 新婚之日,新郎不辞而别,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那是何等的耻辱,不仅如此,还要忍受他人的嘲笑。这大半年,宋乔安定受了让人无法相信的委屈。而他,竟让她独自承受这些…… 她的心里,该是怎样的恨,怎样的怨。所以,当他知道她来了锦州,他却不敢去见她!要杀要剐他不怕,他怕的是她的坚强将他拒之门外,他怕她的眼里连一丝愤怒都没有,只有平静和冷漠…… 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乎了他这个“负心汉”了! 魏管家感慨道:“老仆虽不知其中隐情,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并非无情之人,老仆看那姑娘心地宽容善良。明日那姑娘回来府里,这其中若有何误会,王爷可当面解释清楚,莫要辜负了这段好姻缘!” 魏管家的话让慕瑾夜陷入沉默。 “王爷,老仆先退下了!” …… 宋乔安和乔氏一起将铺子打扫干净。里面的桌椅家具原就是新的,只是蒙了灰,如今将灰尘抹净,亮堂堂的全是上好木材。 铺子后面还有一个小院,有一台石磨和两间马厩。 楼上有三间房,自己和乔氏住一间,便还空了两间,宋乔安想着以后可作为客房。 第六十五章 故人相见 既然铺子是租的,租金也不贵。宋乔安便不着急开业。这个铺子处在黄金地段,她得想清楚到底卖什么,若还是卖那些便宜的小食,一来不赚钱,二来这条街上来的都是有钱人,岂会看得上那些个粗食。 所以,她得先去各家酒楼食肆转转,掌握行情。她初来乍到,还得先想办法在开业前做点宣传。而且至少还的雇个伙计。她要在厨房忙,乔氏一介女流,定然做不来那些吆喝招呼的活。 还有食材采购的问题,货比三家她也得慢慢了解。 所以这铺子估计十天半个月还真开不了张。 累了一天,母女俩早早睡下。一大早,宋乔安便去了北市。 锦州东市是富人区,许多达官显贵都住在东市,豪华宅邸比比皆是!而北市便全是住的贫苦百姓。城中底层的搬工,车夫,和一些流动摊点小贩便在此落脚。目之所及,皆是一片低矮破烂的瓦房。 之前那个老车夫所说的车马店也在此处,也有茶摊酒馆食肆,不过都卖些便宜吃食。 这里是富人不愿踏足的贱地,然而穷苦百姓依旧视为乐土。 这里的集市和东市一样热闹,所卖之物皆是日常所需,而又经济实惠。没有那些动辄几十两几百两的物品,有的只是寻常老百姓都能买得起的普通商品。 宋乔安想买的便是那些有钱人不屑食用的各种野菜。若是在乡下,如今这时节,野菜遍地都是,可这屋宇鳞次栉比的锦州城,根本无处去采。 所以很多城外的农人会一早进城卖些瓜果蔬菜。那些品相好的蔬菜会挑去东市卖给有钱人,而那些无人问津的野菜便会来北市,进入到各家各户的餐桌上,成为不算美味,却能填饱肚子的果腹之物。 宋乔安仔细挑选那些最鲜嫩的野菜。马齿苋汆熟可凉拌,荠菜可烧汤,嫩艾可做青团……她还看到有刚挖的竹笋,包裹着湿润的泥土…… 将一整篮子春天的味道带回客栈,洗净,折段的,切丝的,剁丁的一一备好。 糯米碾成粉,越细越好。嫩艾汆水捣碎,用干净的麻布过滤出翠绿的汁液,加入糯米粉揉成光滑的团子。 红豆加水煮,煮到软烂后汤汁收干,加蜂蜜。甜甜的红豆沙即成。 竹笋切成细丁,鸡蛋摊成薄饼,切碎,和入荠菜,加上调味料,包成饺子。 一道凉拌菜,一道汤菜,一道主食,一道甜点!这便齐活了。 眼看时辰快到了,宋乔安将菜肴放进食盒。 马车准时到来,停在店铺外的大街上。朱红的檐子,云纹刺绣的帘子,马儿配着铜铃,叮叮咚咚分外好听。 昨日那魏管家的马车与此相较,朴素了很多。而这一辆,即便不是专属于那个主人,应该也是接送尊贵客人所用。 宋乔安隐隐觉得这马车有些熟悉。呆呆的站着不敢上去。 轿帘掀开,魏管家探出头来,“姑娘,时辰不早了!我家主人还未用午膳!” 宋乔安回过神来,一边应着一边上了马车。 车内宽敞舒适,垫子软的如同坐在棉花上,但魏管家却并未坐在上面,而是坐在一张杌凳上。 宋乔安见状,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道:“老先生抱歉,我……” “姑娘坐吧!老朽是下人不敢坐主子的座位,姑娘是贵客,不妨事!” 贵客?她算哪门子贵客!放在现代,她和这个主人顶多就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实在用不着如此以礼相待。 马车摇晃,宋乔安只得坐下,小心翼翼地僵直着身子,抱着食盒,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哪里,她可赔不起。 就像坐惯了公交车,猛然坐上玛莎拉帝,那种座椅都不敢靠的,生怕给别人压瘪了。 魏管家话不多,宋乔安不时往窗外瞧,她想记下路线,往后便不劳烦人家专车接送。 只见马车驶过东市那些豪华宅邸,逐渐有些偏僻。 倒是远离了闹市的喧嚣。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栋山环水绕的府邸前,那大门不似那些显贵之家恢弘,门口也没有守卫和石狮子之类,只有两盆万年长青。 门匾上龙飞凤舞写着“畅意园”三个字。 这大门咋看都不似大富大贵的人家,又兼周围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看不清这宅子原本的样子。 魏管家下车叩门,宋乔安提着食盒跟上去。 很快一小厮前来开门,恭敬喊了声:“魏管家!” “姑娘,园子里容易迷路,务必紧跟!”魏管家叮嘱一句,便兀自前头带路。 宋乔安开始并未理解那容易迷路的意思,直到进了这畅意园,才发现那小小的大门内别有洞天。 这座院子似乎是建在山水之上。各个宅院相隔很远,期间大多是石桥相连,各处房屋皆成一景,外植修竹的唤作“幽篁晓月”,满塘荷叶的唤作“碧落雨荷”,杨柳依依的唤作“风轻拂柳”……其中又以各种假山,门洞,游廊相辅相成,与苏州园林极为相似。 看来,这园子的主人不仅有钱,还有着不俗的审美。 宋乔安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瞧西望,连连感叹,难怪能将那样好的铺子那么便宜租给她,照这家业,怕是不知道还有多少铺子在吃灰。 一路弯弯绕绕到了南苑,绿檐红瓦白墙的一处院落,芭蕉掩映,几根斑竹装点轩窗。院里的植物花卉并不算名贵,但那池里的假山,却是一整块太湖石,树荫下的桌凳也是汉白玉雕刻。 魏管家将宋乔安引至门外,便止了步。 “姑娘,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姑娘请进!” 让她一个人进去?而且,都不检查下她食盒里是否藏有凶器? 这大户人家的行事作风竟也有如此随意的吗? 宋乔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耽搁了这些时辰,饭菜都怕是要凉了,赶紧推门进去。 屋内装饰淡雅,在那案上的白玉香炉里袅袅飘出安息香的味道。然而偌大的房间里并没有人。 她看到旁边有一间用珠帘和蝉翼纱遮挡的里间,想必是主人的寝居,她也不便进去。 可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便大着胆子轻轻喊了句—— “有人吗?” 第六十六章 喜欢的人 话刚出口,宋乔安便有些后悔,这是在古代,又是这样的人家,礼节定然多。而且这主人相当于自己“衣食父母”,她这样未免有些唐突。 正想着如何补救,那屋子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有劳姑娘了!” 宋乔安只觉得这声音温润好听,全然没有那些暴发户的嚣张跋扈。 难得对她这样的穷人也能如此礼貌。宋乔安对这个“主人”印象还不错。 只是不知是何模样。 “公子,我叫宋乔安,就是那个每日来给您送农家菜的,魏管家应该告诉您了,今儿的菜有……” 宋乔安将菜名都报了遍,“您先尝尝,不满意,我再改进!” “……” 屋子里没了声音。 宋乔安伸着脖子瞧了瞧,风吹动着珠帘,纱幔飘动,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男子背对她坐着。 此刻慕瑾夜心跳的厉害,他与宋乔安只隔着一道帘子,他很想冲出去,将她揽在怀里,述说这些日子他是如何愧疚,如何思念…… 对方不说话,宋乔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这些吃食他不喜欢。心里有些着急,便又轻声喊了句:“公子?” 慕瑾夜心一颤,抓紧了自己的衣袍,稳了稳心神道:“姑娘先将饭菜放下吧,若是不急,与在下聊聊可好?” “……”宋乔安有点懵,她只管做饭,可不做陪聊!但见对方如此恳切,又不好拒绝。便放下食盒,笑道:“公子想聊什么?” “聊聊……你的亲人!” 亲人?宋乔安扁扁嘴,她的亲人只有外公。穿越过来后,乔氏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但时间也不过只有一年多,她对这边亲人的概念实在不太深刻。 于是随口便说了乔氏以及张老大一家,她们虽比不得外公,但如今也算是她亲人了。 慕瑾夜垂眸,“没有别人了?” 宋乔安想了想,宋家的人实在算不得什么亲人,摇摇头,“没有了!” 慕瑾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问道:“那……你是否有喜欢的人,男女之间的喜欢!” 宋乔安皱了皱眉,在这问女孩子年龄都失礼的古代,这人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姑娘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也太尴尬了吧! “没有!”她回答的干脆。 慕瑾夜缓缓呼出一口气,神情落寞,“那……你有没有恨的人,恨之入骨!” 恨?对于宋家那些人,宋乔安还谈不上恨,只是讨厌罢了! “恨一个人也需要精力,我不喜欢将精力浪费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 她想的是怎样赚更多的钱,其他都是浮云。 宋乔安的回答无疑让慕瑾夜本就冰冷的心更是雪上加霜,果然……她连恨都不想给他! 屋内的人又不说话了,宋乔安猜测自己是不是把天聊死了。 慕瑾夜将攥紧的拳头松开,叹口气道:“多谢姑娘与在下长谈,在下也不便久留,姑娘可以离开了!” 宋乔安心里打鼓,她察觉出了对方心情低落,可能和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关。 当下有些后悔,她猜测这个有钱的公子估计有些自闭,想找人说说话,结果自己的回答似乎不怎么让他开怀! 然后叫她离开,意思是不是以后都不想见到她了?那铺子免租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心里实在有些惋惜,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那我明日还来不……” “来!”没等她问完,里面的人急切道。 “哦!好!那公子,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来!” 宋乔安长舒一口气,转身后才想起她今日来还有个目的,便是道谢。 于是又转过来,鞠了一躬:“多谢公子低价将铺子租给我,我每日一定精心准备菜肴,以报公子大恩!” 慕瑾夜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若每日来与在下说说话,便已足矣!” 来日方长!他既然能再和宋乔安见面,便是今生注定的缘分。 “好!”宋乔安欣然答应,“那咱们明日不见不散!”最后指着摆在岸上的菜肴道:“这些饭菜还热着,公子慢用!” …… “不见……不散!”宋乔安已经出门了,慕瑾夜才幽幽说道,阴霾许久的脸终于露出笑容。 宋乔安出了南苑,那魏管家早已不见,四下里竟无一个丫鬟仆人。 此刻想起来有些后怕,若房中那人欲对她做点什么,或者就是个变态……那她真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的到了。 呸呸呸!她打了下自己的乌鸦嘴,那公子温文尔雅,说话也得体大方,并无什么轻薄之言,只是可能心里藏着些烦恼之事,想找个人聊聊,舒解舒解。 这还知道找人聊天舒怀的,显然是个正常人,不会是变态。 好在宋乔安来时记了路,虽然没有人带领,倒也摸索着出来了。 魏管家见宋乔安这么快便出来,有些吃惊,忙迎上去。 “姑娘与我家主人聊的可好?” “哦!挺好挺好!”宋乔安打着哈哈。 “那便好!姑娘是要回去?那老朽让人送姑娘,来人……”魏管家喊过来一个小厮,“去通知车夫!” “啊!不用了!”宋乔安忙道:“来时我已经记得路了,这也不远,我溜达回去就行!” 魏管家有些犯难,“这……恐怕不太适合!” “合适合适!我正好转转这锦州城,熟悉下。等我那店铺开了张,说不准还要送外卖呢!” 宋乔安说完,也不管魏管家有没有听懂,自顾往门外走。 没走几步,一抬头差点撞上了人。 抬眼一看,“欸?是你啊!” 秦风脸色有些不自然,装作不识,“姑娘是……” “你忘了?你还买过我做的馒头呢?升平镇有钱人不多,你一下拿出五两银子来,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在这遇到你了!”宋乔安像是遇上了老熟人,滔滔不绝叙着旧。却见眼前的这个“熟人”仪表不凡,衣着配饰也讲究,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他也是这里的主人吧! “那个……你是这里的……” “哦!在下是这府中的护卫!” “还好!还好!”宋乔安舒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对了,等我铺子开业记得来捧场哦!” 秦风看着宋乔安轻快活泼的背影,凑近魏管家,“爷真的将误会解开了?” 魏管家也是有些疑惑:“方才确定,眼下不太确定!” …… 第六十七章 雇伙计 宋乔安沿着东市边走边看,那一座座高墙大院都可能是她往后的客户。 既然占据了那样好的铺子,她自然不会大材小用。做有钱人的生意,来钱自然快些。 下午,宋乔安来到牲口市场,她想买头驴子。一来去买食材粮米时她扛不动,有驴车就方便多了。二来,她去畅意园送饭菜时能节约些时间,以后店铺开张了,肯定会更忙的。 牲口市场上的驴最多,因为价格最便宜。其次是牛,最后才是寥寥无几的马。马是最贵的,一般人家买不起,而能卖马的人也不会是穷人。所以市场上大多数都是马贩子,价钱贵不说,马儿又瘦又弱。那种价比黄金的良驹可遇不可求。 宋乔安转了一圈,看上一匹膘肥体壮的驴子,便问那卖驴人多少钱。 结果那人理都不理她。 难道是因为她是女人,这些人都不和她做生意? “大哥,你这驴子怎么卖?”她又礼貌地询问了一遍。 结果那人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不卖,不卖!” “可你这明明就是要卖的!”宋乔安指着驴子辔头上插着的稻草。 卖驴人被她这一问,反而更生气,“我说你这小姑娘懂不懂规矩,别打扰我做生意!” 规矩?宋乔安看了看周围,结果发现人人买卖都是闭口不谈价格,而是双方拉着手,在袖子里讨价还价,这叫“袖里乾坤”。 哪怕买卖没谈拢,别人也不知道买家出的什么价,卖家也可继续和下一个买主谈。 宋乔安眼看着周围人有的正拧眉思索,有的则眉开眼笑,表面风平浪静,实则袖中的两只手已然捏出了汗。 宋乔安看着有些尴尬,那些牲口贩子个个长得歪瓜裂枣,有些还坐在地上抠脚挖鼻,她不排斥同异性握握手,但是这些人……她真下不去手。 而且还不知有些人会不会趁机揩油。 “姑娘,买牲口?需不需要在下帮你问价?” 一个衣着还算干净的年轻男人笑吟吟问她。 宋乔安上下打量一眼,心知这定是那牛马经纪,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极不相信这些所谓的中间人。 “我不买了!下次再来!” 宋乔安说罢,转身出了市场。这铺子里没有个伙计,好多事她一介女流还真办不成。 回去吃罢了饭,她又去了雇工市场。那里有一些贫苦出身的人揽活,也有一些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将自己的儿女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 故而时常有很多有钱人家的管家来此采买丫鬟和仆人。卖身契一签,便没了自由之身。只能等着有朝一日自己的父母筹够了钱将自己赎回去。 若遇上好点的人家,吃穿用度不仅比一般人好,逢年过节还能得些赏赐。可若是遇上那不好的……经常挨骂挨打都是轻的,搞不好小命都不保。 宋乔安想雇个小厮做伙计,不仅人要机灵,还要有把子力气。但走了一圈下来,大多是那些做工的搬工车夫。这些都是做短工的,卖力气挣钱,寡言少语,皮肤晒的黝黑;还有就是一些十三四岁的男孩。面黄肌瘦,怯生生的看着身高只有十岁模样。这种一般是卖去大户人家做门房小厮的。 相比而言,小丫头们就多了,而且有些为了能被看中,还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上了新衣。也有卖身葬亲人的,长相标致些的可能会被有钱人买去做小妾,对于她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古代的女人唯一的出路,怕也就是嫁人了,若得良配还好,若遇人不淑,一辈子也就只能悲苦度日。 宋乔安看着那些强颜欢笑的脸,心里有些憋闷。 同是女人,但她绝不认输,哪怕今后的路异常艰难,她也要坚持走下去。 转悠了半天,她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求太高了。 转过一个路口,宋乔安突然看到一个很不一样的年轻男子——青布衫虽旧,却干净整洁,只是抬手间隐约可见中衣有补丁。头发用布带盘起,不乱一丝,肤色不白,却也比旁边的人好太多,五官也算端正,眉宇间有些许书生气。 身前摆着一张破桌,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上写着:记账,文书,教授等字样。字体颇有些颜真卿的风骨。 看来是个读书人。只是宋乔安瞧着这个读书人并不像张桓卿那般细皮嫩肉,若不是见他写的一手好字,光看样貌实在是难以看出是个文化人。 很多书生家境贫寒,一面读书一面卖些书画,或为别人抄书,代写书信的也大有人在。即便落魄,他们也不会轻易开口求人,恐辱没了“读书人”这三个字。 说的好听是有骨气,宋乔安却觉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而眼前这个书生却与那些目不识丁的苦力一样,在这人力市场上“待价而沽”。让她颇有些意外。 在现代,有个高知识分子,到哪个公司都是重点培养的。可这是古代,尤其是这样的人力市场,许多人需要的就是年轻力壮能干体力活的,要么就是小丫头,能端茶倒水伺候人的。读书人,只有大户人家用得起,还的好吃好喝哄着,尊称一声“先生”。 宋乔安看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上前。而那书生也只静静坐着,眉眼低垂一动不动。比起那些卖身葬父的还要面容凄苦。 宋乔安有些好奇,便走上前去。 “你为何不帮人代写书信,这样也能勉强过日。” 听得有人询问,那书生猛然抬头,嘴唇有些干裂,起身向宋乔安作了揖:“小生宋应,见过小娘子!” 礼毕,宋应才长叹一口气道:“小生乃奉阳县人士,因家中贫寒少粮。为了少吃些口娘,春耕后便前来锦州,以待秋闱。在此期间也想着能挣些银钱作为回乡盘缠。代写书信虽然能糊口,但是小生如今住在客栈里,吃住都要银子,光靠代写书信,根本不够房钱。所以便来到了此处揽工。工钱都在其次,只期望有个住处,三餐温饱便可!只可惜,来了几日了,也无人问津!” 第六十八章 不一样的书生 “哦!是这样!”这书生也姓宋,倒是有缘。 宋乔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可有力气?” 宋应愣了下,回道:“小生读书之余也帮着家里做些农活,有些力气!只是……”他看了看旁边那些身强力壮的搬工,有些惭愧道:“只是比不得那些壮汉!” “不需要你像他们那样,只要有点力气就行!” 宋乔安此时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她正也需要个账房先生,这书生即可做伙计,还可以记账,一举两得啊!而且他如今只想有个吃住的地方,工钱的事嘛……慢慢谈! “你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我店铺里正缺个账房!” 宋应一听,喜极而泣,赶紧将那张纸撤下来,忙道:“小生还有几件换洗衣物在客栈,姑娘稍待片刻,小生速速取了来,便随姑娘走!” 宋乔安点点头,“那你快些!” “好好!”宋应忙不迭地跑进了街角一间简陋的客栈。 一会功夫,便背着个包袱匆匆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叠书,还有几卷画轴,模样有些狼狈。 “我帮你拿吧!” 宋乔安接过画轴,无意间看到了一副山水画,画的极好。 “你的字和画都不错,为何不拿来卖?” 宋应腼腆笑笑:“小生不过区区一介秀才,又无名声,谁又肯花钱买个秀才的字画。况且,这些都是小生呕心之作,既不能贱卖,便留着!” “也是,保不齐哪一日你功成名就,这些字画便价值千金了!” 宋应第一次听到这样鼓励的话,还是个姑娘说出来的,霎时脸有些红,不好意思道:“那便承姑娘吉言!” 宋乔安轻笑,“走吧!” 谁都有梦想,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她宋乔安不也在做些看似不可能的事吗? 宋乔安将宋应带回铺子里,让他住在楼上靠近后院的一间房。 宋应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掌柜的人真好!姑娘,敢问掌柜的在哪里,小生要好好谢谢他!” “掌柜的?”宋乔安笑道:“我便是掌柜的!只不过店铺还未开业!” 宋应惊的目瞪口呆,他看着宋乔安一身朴素,原以为她顶多是个厨娘,却没想到是个女掌柜! “姑娘……哦!掌柜的,小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张!”宋乔安觉得这个书生真是憨厚。这样的人用着也放心。关键还是她发现宋应身上少了很多酸腐气,不自视清高,却也不妄自菲薄。 这时,乔氏从后院进来,宋乔安互相介绍了一下,宋应礼貌地称呼了一声“老夫人!” 乔氏如今也不过三十几岁,加上本身天生丽质,看起来依旧风韵犹存,并不显老。 乍一听这句“老夫人”,掩嘴笑道:“你唤我乔大娘便是了!” 宋应尴尬的脸红,忙作揖赔礼:“是小生莽撞了!” “好了!”宋乔安见此笑道:“往后你这些繁文缛节便先收起来吧!还有也别什么‘小生’,‘在下’的,多别扭!” 宋应更是有些无地自容,“掌柜的说的是!小生……哦!我记住了!” 虽说宋应并未明确要多少工钱,但宋乔安还是给他每月半两银子,若日后生意好,还能更多。 宋应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暗暗下定决心好好干! 晚饭宋乔安做了几个小菜,算是庆祝宋应的加入。 结果宋应根本不在桌上吃,只端着碗走到一旁自顾狼吞虎咽着。 乔乔安招呼着他:“宋应,你怎么不在桌上吃?” 宋应含糊道:“东家在桌上,我怎么能上桌,我在这吃就行了!” “都说了让你……” “安儿!”乔氏打断宋乔安,“随他吧!咱们是女流之辈,他一个男子理应避嫌!” “好吧!”宋乔安撇撇嘴,“那让他过来夹些菜吧!” 最后,宋乔安再三要求下,宋应只得过来夹了一小筷。 宋乔安故作生气,“怎么?你夹这么少,是我做的菜不好吃?” “没有没有!”宋应咽下一口饭菜道:“是掌柜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怕一时忍不住吃多了!” “噗!”宋乔安不禁失笑,看着宋应憨厚的模样,与下午在那市场上的判若两人,“宋应,你还真是与别的书生不一样!” “掌柜的你还说对了!我爹也说我不像个读书人!”宋应一边大口咽着一边说道:“我爹就说我整天脑子里胡思乱想,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面!” “哦?你都想些什么?”宋乔安有些好奇。 “说来不怕掌柜的笑话!”宋应不好意思道:“我小时候便时常坐在田埂上,就想有什么办法能使低处的水流往高出;有什么器械能代替耕牛,还经常自己捣鼓一些玩意,总之就是我爹说的不学无术。” 乔氏听罢,点点头道:“你爹也是为你好!这男儿志在四方,读书做官,才是最紧要的!” 宋乔安倒不苟同,她觉得这个宋应有点意思。但是她还是附和着乔氏,“是啊!如今你还是想着好好考取功名,他日做个一方父母官,你这些奇思妙想说不准能造福一方百姓!” 她虽然很想鼓励宋应坚持自己的梦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毕竟这是在古代,科举是选拔人才唯一得手段,宋应又出身贫寒,只有读书一条出路。历来多少心怀天下的年轻人因为屡试不中,哪怕有着一腔热血,也无用武之地,只得郁郁而终。其实现代社会也是一样,虽说学历不代表能力,但是总归比别人多些机会。 宋应呵呵笑道:“不瞒掌柜的,我也是这般想,他日若能做官,定要以已之力,造福百姓!” 宋乔安连连称赞,人都是需要鼓励的,哪怕前路荆棘密布。 翌日大清早,宋乔安依旧去北市买菜。今儿有新鲜的槐花,香气清幽,入馔后很是美味。还有嫩椿芽用来炒鸡蛋也不错。 宋乔安做好了饭,畅意园的马车准时过来了,只是那魏掌柜没有同行,只有昨日那个赶马的小厮。 第六十九章 冷笑话 宋乔安让宋应与她一同前去,并叮嘱他将沿路的大户人家记熟,往后免不了要上门送饭菜。 到了畅意园,魏管家只让宋乔安一人进去,宋应只能在府外等候。 想到昨日与那公子谈话并不怎么愉快,也不知会不会影响食欲,宋乔安低声问那魏管家:“老先生,昨日你家主人对膳食可还满意?” “多谢姑娘了!我家主人很喜欢姑娘的饭菜!” “那便好!” …… 到了南苑,魏管家还是未进屋。 宋乔安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依旧坐在那间里屋中,除了换了身衣服外,似乎就没挪动过位置。 宋乔安都要怀疑这人腿脚不方便或是有别的残疾。不然为何总是闷在屋里?还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刚想开口说话,屋里的人已经知晓她来了,“姑娘,在下等候多时!” 宋乔安扁扁嘴,她可是按时到达的,又没迟到!不过谁让人家是金主爸爸呢,她也只能歉意道:“哦!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会功夫!” 慕瑾夜笑笑,“无妨!” 鬼知道他等她等的多心焦,生怕她不来了。 宋乔安一面将饭菜端出来,一面说道:“公子趁热用吧!恕我直言,这房中有熏香,饭菜难免沾染上失了本味!还是得尽快食用。” “不急!在下只想与姑娘聊聊!” 你不急,我急啊!宋乔安暗自不悦,她可没那么多时间陪聊,准备店铺开业还有一大堆事呢! 可即便心里百般不愿,她还是温声细语问道:“公子今日想聊什么?” “姑娘聊什么在下便听什么!”慕瑾夜伸手一指,“姑娘可坐下说话!” 宋乔安看了旁边的椅子,只得坐下,“要不,我给公子讲个笑话吧!” “在下洗耳恭听!” 宋乔安坐直身子,有模有样道: “说是从前有个富商,他每次出门都担心家中被盗,想买只狗栓门前护院,但又不想雇人喂狗浪费银两。冥思苦想后终的一法,从此无忧。公子可知是何办法?” 慕瑾夜微微笑道:“他便一连几日从院墙内扔一块铜板在外面,被一个路过的人捡到,从此便日日守在他家门外。” “哈哈哈……原来你知道!”宋乔安笑着连连感叹:“‘守株待兔’之人不仅傻在不懂变通,最怕是被他人算计却浑然不知,最终因小利而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姑娘好见解!”慕瑾夜知道宋乔安一向有想法,并不同一般乡下女人,不然为何敢单枪匹马到这锦州做买卖? 笑话讲完,似乎听笑话的人心情也好了,宋乔安起身准备告辞:“公子,我铺子里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姑娘!”慕瑾夜叫住她,沉吟许久才道:“在下还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请说!” “若是……”慕瑾夜声音低下来,缓缓道:“若是有人欺骗了姑娘,让你受了委屈,姑娘会作何?” “骗子?”宋乔安霎时想到那个黄五和那“刘掌柜”,顿时恨的牙痒痒,“当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先将他那张光说谎话骗人的嘴用针缝起来,再砍断手脚,拔了舌头,削去耳朵,扔进粪坑做人彘!” 慕瑾夜身子一僵,脸色有些苍白…… 宋乔安见对方似被吓到了,呸呸几声,“我胡说八道的,只是这种骗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他第二次,不然……” 她突然闭了嘴,知道自己的话有点过,人家一会还得吃饭,她这又是断手脚,又是粪坑的,不是成心倒人胃口嘛! “那个,我真的只是说笑,我先走了!”说罢,赶紧开溜。 “等等!” 刚想开门,又被房间里的人叫住。 宋乔安暗叫不好,她怎么不是把天聊死,就是聊些不该聊的恶心人,这下可如何收场…… “那个……我……” “明日在下依旧在此等姑娘!” “啊?”宋乔安还想着怎么解释,没曾想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还约好明日再见? 这人脾气也太好了吧! “哦!好!”她打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珠帘后面的男人,挠挠脑袋,还有些恍惚。 回去的时候,宋乔安依然没有让马车送,她还要去牲口市场一趟。 如今有了宋应,自然不用她去谈价了。只是她不知道宋应对于这买卖牲口之间的“手语”了不了解。 于是问道:“对了,宋应,你有没有买过牲口,比如驴,牛什么的?” “买过!”宋应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不仅买过,还卖过!我记得有一年,小弟生了重病无钱医治,爹便把家里的耕牛牵去卖了,那一年的春耕犁田翻地,是我和爹轮流用肩膀拉出来的。直到第二年,攒了钱才又将牛买了回来!” 宋乔安知道古代耕牛对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牛若是病死了,对于农户而言,便是晴天霹雳。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肯将牛卖了! “日后你考取了功名,定能让你一家过上好日子!”她安慰着宋应,待他情绪缓和了些才又问道:“在买卖牲口时候,都是在袖中交易,这其中的诀窍你知不知道?” 宋应憨厚笑道:“这个算不得什么诀窍,捏七别八勾子九,左不过就是在暗里讨价还价不让他人知晓。我小时候随爹去集市便时常看到。这种‘拉手’谈价,只要是家里的男丁都要学的。掌柜的是姑娘家,不懂也很正常!” 宋乔安大喜,这宋应真是多才多艺,这个伙计雇的太值了。 “宋应,一会我要去牲口市场买驴子,你帮我去谈价,记住,要压一压,别他说多少就多少!” 宋应爽快应道:“放心吧,掌柜的,这种事我看过不少,从那牲口贩子脸上的表情我便知道他的底价是多少!一定不会让你花冤枉钱。” 有了宋应的保证,宋乔安便放心多了。 两人来到牲口市场,她又遇到了昨儿那个小贩,卖的还是昨儿宋乔安一眼便看上的那头驴子。 “姑娘,又来了?”那贩子还认得宋乔安。 “是啊!今儿我带了店里的伙计来!”宋乔安指着宋应,“这个伙计之前做过几年牲口经纪,买卖牲口无数,自有一套相牲口的本事!” “哦?”贩子看向宋应,“就这年轻人?怕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呦!” 第七十章 小人又来了 宋应将手臂抱于胸前,一点也不怯场,围着驴子转了一圈,“还是个‘嫩口’,这就跟小娃子一样,只怕拉不动车啊!” 那贩子脸色变了,这驴子原先是个富贵人家的老驴下的,吃的精细,又没怎么干过活,长的膘肥体壮,看着像头成年驴子,实际也就只有一岁多,那力气自然比不得那些成年驴子。 那贩子拱手笑道:“果然是行家!” 原来她竟看走眼了,宋乔安向宋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这驴子不能要。她本来买牲口就是来拉车的,这不能拉车还买来做什么? 宋应回应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向那贩子伸出手,“咱们开始吧!” 那贩子看了一眼,心里虽有些疑虑,但还是将袖子放了下来遮挡…… 宋乔安不知道宋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干着急。 她第一次看见两个男人拉着手,只觉得两人此时的动作和表情有些怪异。 一会,那贩子摇摇头,“这个数恐怕不妥,怎么也要这个!” 宋应也不说那些有的没得,淡定道:“只能给这个!” “这不行!” “不行也好说!”宋应猛地抽回手,对宋乔安道:“掌柜的,依我看,还是要方才咱们看的那家吧,虽说瘦弱了些,但好歹是个‘圆口’,和些细料加豆饼,不久就长膘了!” “好好!”宋乔安忙应道:“这个小犊子买来没用!还浪费草料!” 两人转身便要去别家,那贩子一看急了。他来几天了,想吧这驴犊子当成年驴来卖,没成想净遇上些内行人,一个比一个出的价低。这驴子每天又要精细草料喂着,防止掉膘。再不出手,他就要倒贴了! “小兄弟,且等一等!”那贩子追上来,悄悄比划了一下,“你看,给这个数成吗?这是最低价了!”宋应犹豫了下,看着宋乔安道:“掌柜的,我看这大哥也是实诚人,要不就买了吧!” “多少啊?”宋乔安悄声问道。 宋应张开五个手指头。 “五两?”宋乔安有些不情愿,五两买个犊子养,这太不划算了。 那贩子见宋乔安犹豫不决,又来继续游说:“姑娘,虽说我这驴子如今只是头犊子不能拉车,可它还得长大不是!” 宋乔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但见宋应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便信了他。 “好吧!那就成交!” …… 宋应牵着驴子,宋乔安走在前面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忍不住问道:“宋应,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坑我呢?” 宋应早知道她要问什么,笑道:“掌柜的好心收留我,我怎么能做那种事?掌柜的,你相信我!这头驴子带着几分野性,据我看,应该是野驴与家驴下的崽。眼下虽不能拉车,但养个一年半载成年了,绝对赛过其他的驴。若那时再卖出,价钱高三倍不止!” 宋应这样一说,宋乔安又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这驴子毛色有些偏黄,体型和驴蹄也比别的驴大一些,是有些像野驴。 “唉!”她叹口气,“我既买了它,就没想着再卖出去,养个一两年倒不要紧,只是我如今急需驴车拉送货物!” “掌柜的放心,这驴虽不能拉车,但拉磨是没问题的!若要拉货物,可让它驮着!” “如此便好!”宋乔安总算放心了,拍拍宋应肩膀,“今日你立了大功,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宋应脸一红,有些不自然道:“掌……掌柜的过奖了!” …… 两人刚到铺子外面,只见乔氏匆匆迎上来,一脸的惊慌,“安儿,来客人了!” 宋乔安疑惑道:“客人?咱们还没开业,有啥客人?” “是位穿白衣的公子,看样子挺富贵,是专程来找你的!”乔氏此刻并不好奇宋乔安如何会与那个白衣公子相识,相反,她有些担心,她不希望宋乔安过多地接触陌生人,尤其是有权有势的人,更不能是京城来的人。 “我看那公子来者不善,安儿,要不你出去躲一躲吧!” 宋应一听,只以为是什么地痞流氓,急道:“掌柜的,你别怕,有我在,定不会让这些地方恶霸欺负你!” 宋乔安一听乔氏说白衣公子,便知道是谁了。 哼!她没想找那个卑鄙小人算账,他自己倒先送上门来了! 她拍拍乔氏,让她别担心,随后解释道:“那个公子买过我的馒头,算是老顾客了!他曾说过,我来了锦州要为我接风洗尘,这阵子事多,我便忘了!你先进屋,我去和他谈谈!” 乔氏将信将疑,“那你自己当心些,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少来往的好!” “娘,我知道!” “掌柜的,要不要我在旁边保护你!”宋应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 “不用了!你把驴牵到后院,喂些草料。” “好吧!”宋应还有些担忧。 宋乔安在门外站了一会,将心头那股怒气压下去,才进门来,一眼便看到白墨坐在一处靠窗的桌椅上喝茶。 宋乔安闻着那茶香,是雨前龙井,铺子里可没有这等好茶。还有那饮茶的青花瓷杯,恐怕也是他自带的。 这般矫情! 宋乔安不由得更厌恶了。 “是什么风把白公子吹来了!”她缓缓走过去,阴阳怪气道:“我说今儿怎么出门就踩到狗屎,原来是贵客临门啊! 白墨拿着茶杯的手僵了下,而后放了下来,却也没有生气。 身旁的杜衡倒像是吃了苍蝇一般,“乔姑娘,你……你怎说出这等恶心人的话!” “乔安本就出身农家,装不出来大家闺秀!”宋乔安瞥了他一眼,“还有,我不姓乔!” “宋姑娘!”白墨站起来,微微一笑,,“白某见姑娘迟迟未来一叙,便只能上门拜访了!唐突之罪,还望姑娘海涵!” 宋乔安冷哼一声,这姓白的简直就是个笑面虎,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内心里只有个利字。 “白公子,乔安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实在不配与白公子这样的大人物为伍,您真是折煞我了!” “姑娘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生来就是为调香而生,与白某是同样的人。为何就不愿与白某携手,偏要做这又脏又累又低贱的买卖……” 第七十一章 吃不穷你 “白公子!”宋乔安听不下去了,“职业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人才有善恶之分。我不想与心术不正的小人打交道!您请回吧!” 白墨听出了宋乔安话里的意思,倒也不恼,深深作了个揖,歉意道:“诱姑娘来锦州之事,在下确实不该。今日便是来登门谢罪的,在下已在百味轩订了座,还望姑娘赏脸,权当赔罪!” 呵,这个姓白的还真会演戏,宋乔安不屑道:“我看是鸿门宴吧!” “姑娘说笑,白某岂是那等人,当日之事全因爱才心切,不得已为之!姑娘有这般异能,白某又怎忍心加害于你!” 白墨言辞恳切,好似真的对之前的事追悔莫及。 宋乔安低头不语。 百味轩是锦州最大的酒楼,必定汇集了许多知名大厨,菜品也定然别具一格,颇有特色。不然不会如此红火。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既要在这锦绣街开食店,百味轩无疑是最好的参照。 白墨不动声色笑笑:“姑娘意下如何?” “好!去就去!”宋乔安狡黠一笑,“就不知白公子银子是否带够?” 哼!吃死你丫的! “姑娘不必担心!”白墨微微笑着,让开道,“姑娘,请!” “等等!我还要交代几句!” 宋乔安到楼上同乔氏说了,乔氏还有些不放心。 “要不,让宋应与你一块去?” 宋乔安想了想,“也好!” 遂下楼进后院叫上宋应。 白墨保持着微笑,“怎么,姑娘还怕白某图谋不轨?” “许你有随从,就不许我带个伙计?”宋乔安白了他一眼,“还去不去了?” “当然!”白墨随即回头吩咐了一声。 “是,公子!”杜衡走出门外,将停在旁边的马车叫过来。 “姑娘,请吧!马车就在外面!” “不用了,也不远,我们走路就行!公子身娇肉贵,自行乘车便是!” 宋乔安说罢,便带着宋应出了门,自顾走了。 “公子……这车……”杜衡凑上来问道。 白墨瞪了他一眼,“人都走了,还坐什么车!” …… “白公子,您实在没必要与我们一同步行,您这一身绫罗绸缎与我这粗布麻衣走在一起,实在不太协调!” 宋乔安看着走在旁边怡然自得的男人,只觉得极其碍眼。 白墨依旧淡淡笑着,摇着扇子,风度翩翩。 “姑娘此言差矣,马车虽好,却因有帘子遮挡,错过了许多沿途景致,就好似姑娘的容颜,隔着一层纱,让人看不真切,不免叫人遐想!” “哼!”宋乔安剜他一眼,不再搭理。 …… “看!是白公子!” “是啊!真是白公子!” 此时,路上不断的有女子驻足,用扇或丝帕遮住半张脸,悄悄打量着白墨。 没想到这个姓白的还这么受欢迎,宋乔安小声嘀咕了句:“貌若潘安,心如蛇蝎!” “姑娘说什么?”白墨扭头看向她。 “我说你还挺有女人缘的!”宋乔安随口道。 “姑娘有所不知!”杜衡上前插话,“这锦州城的闺阁女子,没有不想嫁给咱们公子的!” 白墨笑意愈深,颇有些得意之色。 “哦?原来如此!”宋乔安很是不屑,面上却微笑道:“那白公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不过,还是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这个不劳姑娘担心!”白墨用扇遮挡,突然凑近宋乔安耳畔,邪笑着低声道: “姑娘若不信,尽可一试!” 耳畔的声音磁性魅惑,还带着丝丝热气,宋乔安睁大眼睛,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愣了片刻才答应过来,慌忙跳开,怒道:“无耻!” 走在后面的宋应见状冲上来,气呼呼道:“掌柜的,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白墨面色不改,笑容里没有丝毫猥琐,“在下不过与姑娘说了句玩笑而已!姑娘大人大量,想来不会介意!” 宋乔安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让她又多了一分讨厌,明明言语轻薄的是他,却不见他面上有一丝不轨,反而看起来清心寡欲的像个无辜受害者。 “没事!走吧!” “掌柜的,我保护你!”宋应瞪了白墨一眼,有些不放心,紧紧跟在她身后。 几人路过沿街的青楼妓院时,那楼上的妙龄女子们身着艳装,花枝招展地向白墨挥着丝帕,一声声娇滴滴的“白公子”叫的人起鸡皮疙瘩。 宋乔安快走几步,与白墨拉开距离,她实在不想让人以为她和这个纨绔公子是一路的。 杜衡上前来,看着宋乔安背影若有所思道:“公子!这乔姑娘会不会成为锦州第一个不愿嫁给你的女子!” 白墨瞥他一眼,轻嗤一声,“欲擒故纵罢了!这样的小把戏本公子见的多了!还有……她姓宋不姓乔,你这猪脑子什么记性!”说着,拿折扇在杜衡头上狠狠敲了下,兀自往前走。 “自己吃了闭门羹不痛快,却拿我撒气!”杜衡揉着额头嘀咕了一句。 …… 百味轩临江而建,规模庞大,此时暮色降临,三座高楼灯火辉煌,恍如仙殿。江边还停着画舫,轻歌曼舞,供食客饭后消遣游览。 门口两排高挂的红灯笼,衬的门匾上“百味轩”三个字熠熠生辉。 门外无伙计招揽,因为来吃饭的皆是已经差人来订好了座的。百味轩的座儿并不是谁都订的到的,需得提前让家丁仆人递来帖子,报上姓名职业,或官或商。再由掌柜的审查接与不接! 宋乔安走进去时,真的是被那富丽堂皇的装修闪瞎了眼。 满是精美壁画的穹顶垂挂着一盏盏七彩莲花琉璃盏,盏内燃的蜡烛里掺有名贵香料,燃烧起来,满室生香。 堂中假山流水潺潺,盆松植翠处处,悬挂的名人字画无数,正中央的莲花台上,正管乐声声,美人起舞,如梦似幻。 宋乔安还想往里走,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姑娘,请出示帖子!” “帖子?什么帖子?” “这位姑娘是与本公子一并来的!”这时白墨进来,命杜衡将帖子拿出,那二人看后,恭敬道:“白掌柜,请!” 随即便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前来引路,领着几人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正对着锦江,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江面上的画舫传来的丝竹管乐。 第七十二章 好酒也不能贪杯 宋应自然是比宋乔安还要震惊,他一个乡下小子哪见过这等豪华之所,此刻正呆呆地不知所措。 白墨向杜衡递了个眼色,杜衡会意,便拉扯着宋应,“走走,咱们去楼下吃酒去!” 宋应反应过来,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掌柜的,你有事就喊我!” “行了,走吧!走吧!”杜衡催促着。 此刻宋乔安还在专心研究那墙上的名人字画,猛然眼前出现白墨假笑的脸,“宋姑娘!” 宋乔安退后一步,惊道:“你干什么?” “没想到姑娘还对书画感兴趣!” “关你什么事?”宋乔安白他一眼,转身落了座。她自然不懂这古人字画的精妙之处,但是她却知道作这些字画的人在未来都是家喻户晓,真迹更是价值连城。 白墨自讨了没趣,笑笑,也坐了下来。 一个小厮上前恭敬道:“白掌柜,今儿吃点什么?” 白墨看着宋乔安,“宋姑娘想吃什么?” “既然白公子作东……”宋乔安勾了勾唇,“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便!” “你们听好了!”宋乔安清清嗓子,“我要你们店里鸡,鸭,猪,驴,羊,野味,河鲜,海鲜,时蔬,水果,蜜饯,坚果,点心中卖的的最好的一道菜,还有……要最好的酒!” “姑娘……这……”那个小厮登时变了脸色,不知所措地看向白墨。 宋乔安冷哧一声,“怎么?堂堂百味轩难不成连这些都没有?” “倒不是没有,只是……只是要费些功夫!” “我等得起!”宋乔安大剌剌坐着,看向白墨,“白公子,您说呢?” 白墨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假笑脸,吩咐道:“就按这位姑娘说的,上菜吧!” “好好!”小厮忙退下去。 “今日恐怕要让白公子破费了!”宋乔安盯着眼前亮闪闪的银制餐具,心想这百味轩的主人莫不是家里有金矿。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若能一掷千金得一知己,白某在所不惜!”白墨面色丝毫没有波澜,财大气粗的模样让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宋乔安有些隐隐的忌妒。 不多时,几个统一着装的小厮陆续端着菜肴上桌,精美的餐具衬着色香俱全的佳肴,让人食指大动。 “雪映鲍参汤,鹿肚酿江瑶,缕金龙凤蟹,火云鱼翅羹,玫瑰鲜花饼,红梅珠香,汉川荷月,水龙棋子,牡丹飞龙……并西域葡萄酒一壶!” 那小厮一口气报了二十几道菜名,又将那色如红宝石的葡萄酒倒入玉杯之中,霎时,酒香带着葡萄的甜香充盈室内。 “两位慢用!” 几个小厮退出雅间。 宋乔安看着这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尽管这一年多极少见荤腥的她,此刻倒没了胃口。原以为这百味轩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特色菜肴,看来也不能免俗,想必这掌柜的也是个俗人。 白墨见她表情淡淡的,略有些惊讶,遂问道:“姑娘可是不满意这些佳肴?” “所谓的美味佳肴也不过是些鲍参翅肚,毫无惊喜!” 白墨有些想笑,“那姑娘想必是吃过比这些还要难得的珍馐?倒是令白某有些期待!” “那……那倒没有!”宋乔安略有些尴尬,还是一本正经道:“也不一定只有这些才能称为珍馐,好多菜肴哪怕只是用最便宜的食材,味道也不输山珍海味!” “姑娘说的极是!”白墨邪邪一笑,“既如此,那白某便让人将这些菜撤下去,你我饮茶长叙如何?来人……” “欸!等等!”宋乔安忙道:“这……这些得没动过,多可惜!” 肚子适宜地打起了鼓,咽了下口水,“先凑合吃吧!” 白墨忍住笑,“也好!只是……”他盯着宋乔安,眼神里很是好奇,“姑娘用餐时也带着面纱?” “有何不可?大惊小怪!”宋乔安夹了一块肉,将面纱揭起,送入嘴中。 白墨只看到一张如樱桃般的红润的唇不停嚼动,将些菜肴一口口吞入腹中。虽然全无形象可言,却正是这般娇柔不做作的吃相,让他此刻竟有些饿了。 “你这吃相……也难怪要蒙着面纱!” 宋乔安已是饿坏了,既然人家破费了,她也不在乎被损几句,含糊道:“你不吃?” 白墨笑笑,端起玉杯,“姑娘,可饮?” “这葡萄美酒怎可辜负?”宋乔安擦擦嘴巴,端起来深嗅一口,“好酒!” 葡萄酒能美容养颜,若用在烹饪上,也能增色不少。 入口微酸回甘,唇齿留香,滋味刚好。宋乔安不禁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白墨挂着笑,不动神色瞧着她。那样的唇,加上那双眸子,他脑中已大致有了宋乔安的长相…… 确是不俗,难怪会入了宁王的眼。 葡萄酒酸甜解腻,方才宋乔安吃的急,便多饮了几杯,此刻脸颊微红,更显娇媚。 白墨佯装劝道:“姑娘若不胜酒力,可先吃些菜!” “谁说我不能喝!”这酒虽好喝,但毕竟也是酒,宋乔安连喝了几杯,此时有些上头。见白墨此时又这般激她,一时不服,便又倒了一杯。 正要入喉时,突然停下,盯着对面似笑非笑的男人,冷哼一声,重重放下酒杯,指着他, “你为何不喝?” 白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好酒要细品才有滋味,如姑娘这般牛饮……易醉!” 宋乔安虽有些头晕,但此刻还是很清醒,“哼!少来这套!方才你怎么不劝阻?我看你就是想把我灌醉!说,你有什么企图?” “白某的企图姑娘难道不知?” 宋乔安一口回绝:“想都别想!你别以为灌我几杯迷魂汤,我就会答应你!” 她如今有了店铺,雇了伙计,买了驴子,即将开业,岂会半途而废,去给这个小人打工? 白墨起身,缓步走过来,脸上的笑温柔中带着一丝邪魅,一股浓郁味的香味直冲脑门,宋乔安只觉得白墨身影有些模糊。 甩了甩脑袋,这酒后劲竟然这样大! 第七十三章 护身符 正想起身,白墨已然到了近前,附身下来,那股香味更是浓烈,宋乔安的头也更晕的厉害,甚至……有些燥热。 “你身上什么味?滚开!”她抬手挥了下,却没碰到人。 “姑娘,白某有个提议!”白墨凑近宋乔安耳畔,“白某想与姑娘结为连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无耻!”宋乔安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去开门,却因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直接倒在了白墨怀中,那双想要推开他的手最终无力垂下,想骂的话也一句也骂不了,最后缓缓闭上眼睛…… “你倒是第一个拒绝本公子的人!”白墨脸上的笑容敛去,摘下了儒雅温润的面具,变得冷漠阴险。 还没有谁能这般给他脸色瞧,他也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迎合哪个人……可即便这样,这个女人还是不为所动,反而伶牙俐齿,处处给他难堪。 白墨此刻那些压抑的愤怒才逐渐浮上眼角,可见对于宋乔安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他很是恼火。既然宋乔安并不为之所动,那就让她先成为自己的女人,再慢慢调·教。 最重要的,她还是宁王看上的女人…… 他一把将宋乔安面纱扯掉,他倒要看看,这是怎样的绝代佳人,令能让那慕瑾夜如此在意! 随着面纱飘落,宋乔安那道疤赫然露出来,疤上涂着药,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白墨有些震惊,他愣愣盯着那条疤。即便宋乔安五官再好,此刻在他眼里就只剩那道疤了! 这样的丑女,那慕瑾夜竟也这般在乎?莫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这宁王真的是个傻子? 白墨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宋乔安会是个美人,结果竟是个丑女。他身边的女人哪怕一个府里的粗使丫头也比她好看!他实在难以接受和一个丑女同床共枕。 今日的计划只能就此作罢!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将面纱重新给她戴上,开门叫宋应上楼来。 宋应着急忙慌跑上楼,只见宋乔安昏迷不醒,正想问个究竟,白墨冷冷道:“她喝多了,你送她回去!” “掌柜的!”宋应摇了摇宋乔安,不省人事,但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又闻得一股酒味,想来那白公子所言不假,便不作多想背上宋乔安,一路背回了铺子里…… 宋乔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 头依然有些晕乎乎了,那西域葡萄酒果然后劲大,她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门开了,乔氏端着一碗清粥进来,“安儿,你可算醒了!昨夜喝了那么多醒酒汤也不见效,真真急死人了!” 乔氏将粥放在桌上,坐到床边见宋乔安还是有些难受的模样,嗔怪道:“你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也学着男人们一样喝酒,昨日若不是宋应跟去了,还不知得吃多大的亏!” 宋乔安知道乔氏指的是什么,嬉笑道:“娘,你就放心吧!”她指着脸上的疤,“我有这个‘护身符’呢!保管能把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吓死,谁还敢碰我?” “尽胡说!”乔氏看着她认真道:“古来女子容貌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德行,不然空有美貌,如褒姒,妲己这般,只能成为祸国妖女。而像钟无艳,面容丑陋却满腹才华,辅佐齐宣王成就了一番霸业,乃贤后楷模。娘相信,我的安儿定然也不是凡人!” 宋乔安早知乔氏不同一般妇人,惊讶道:“娘,你竟然还知道这些历史人物?你读过书?” 她知道古代读书的女人相当少,女子无才便是德。尤其是如今的大玄朝,封建礼教对女子的束缚较前朝更甚,许多富贵人家也不一定会让女子读书认字,那些女训女戒也都是由身边的婆子口传身教。 “哦……”乔氏淡淡笑笑:“少时念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不提也罢!” 宋乔安也不再追问,眨眨眼睛调皮道:“娘既说我非池中物,与钟无艳相较,那往后便不会乱点鸳鸯谱了吧!” “那是自然!娘想通了,我安儿这般本事,定要配个如意郎君,娘不催你!”说罢,乔氏咳咳清了两下嗓子,“所以,娘觉得宋应那孩子……” “糟了!”没等乔氏说完,宋乔安夸张大喊一声,“我今儿还没买菜呢!”说着,一边下床穿鞋一边道:“娘,我买菜去了!有话以后再说!” “这都啥时候了,哪还有菜买?”乔氏笑道:“宋应一早就去买好了!这孩子农家长大,勤快又能干,挑的菜也尽是好的……” 宋乔安眼见着乔氏对那宋应赞不绝口,实在有些呆不住了,忙道:“娘,时辰不早了,我得去做饭了!那有钱的‘金主爸爸’一刻也等不得!”说罢,赶紧跑下楼去了。 “那你得先把粥喝了啊!”乔氏扶着楼梯喊道。 “来不及了!” …… 宋乔安来到后院,宋应正挽着袖子给驴刷毛,动作娴熟。许是做惯了农活,那手臂强壮有力,冒着细细的汗珠。 驴子一边吃着草料,一边享受着按摩。 宋乔安轻咳了两声,宋应回过头来,咧嘴笑道:“掌柜的,您醒了!” “嗯!”宋乔安走过去,见他满头大汗,递过去一张面巾,“擦擦吧!这刷毛是个力气活!” “多谢掌柜的!”宋应接过。 宋乔安摸了摸驴子的毛,顺滑油亮,“刷的不错!” 随后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她只记得自己一个劲地喝了几杯那葡萄酒,后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应脸一红,毕竟男女有别,他不敢说是背回来的,只说道:“是……是那白公子送回来的!” “哦!”宋乔安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还剩了那个多好吃的,都没打包回来!” “掌柜的,恕我直言!”宋应吞吞吐吐道:“我觉得那白公子……心术不正!” 昨夜他进雅间时,亲眼见那姓白的毫不避讳抱着已经人事不省的宋乔安。而且,明知她醉了,也不用自己的马车送回来,态度和先前的谦恭有礼判若两人。 第七十四章 吃醋 “我知道!”宋乔安淡淡说道:“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哦!”既然宋乔安明白,宋应此刻即使有再多疑问,也不便多问。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伙计,这商人之间的应酬他也不懂。 “好了,我去做饭了!”宋乔安拍拍手,走进厨房。 饭菜做好后,宋乔安吩咐宋应去畅意园送饭,她还有些事要做。 临走时,她嘱咐道:“畅意园那位性格有些孤僻,你去了不忙着回来,陪他聊聊!” “好嘞!掌柜的,您就放心吧!”宋应爽快应着。他生在农家,又是个读书人,不管对方想聊俗的还是雅的,他都能侃侃而谈。 宋乔安转身回到铺子里,是时候想想开业的事了。 那百味轩她如今已经知道,不过是用些贵价的食材吸引高端客人。这条街上还有几家酒楼,她也去看过,便没有百味轩这般奢侈。看来,也不是哪家都能有那本事做高端。 既然高端客人都被百味轩承包了,那她就做中端的。只要将菜肴作出特色,能在其他几家酒楼里脱颖而出,不愁没有客源。 当然,这开业前的宣传可不能少。 最好的方式便是发传单。 但是在古代传单又不能批量印刷,还得靠手写,费时费力。 若是能有个模版,像活字印刷术那般,便能事半功倍了。 想到这,宋乔安有了主意,只等宋应回来了便能成事。 等待的功夫,她又想了几个很有噱头的菜名,一定能吸引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听闻外面有马蹄声,宋乔安一看,是宋应回来了,只是那马车很是普通,不似先前那般豪华,她正要问宋应为何回来的这样早时,只见魏管家从马车上下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又见宋应一副苦相,宋乔安预感不妙,怕是这个傻小子没见过世面得罪了人,忙上前招呼着:“魏管家有何吩咐唤我前去便可,何苦劳烦您亲自前来!” 魏管家依旧沉着脸,看着宋乔安重重叹了口气,“姑娘若是不愿为我家主人做饭,大可向老朽言说,让他人代劳是何意?” 宋乔安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忙道:“魏管家,您误会了!” 她指着宋应解释道:“他叫宋应,是我新雇的伙计,今日我有事,便让他去送饭,但是这饭菜皆是我亲手所做,不敢假手于人!” “宋姑娘!实不相瞒,我家主人与姑娘一见如故,往后的饭菜,还望姑娘亲自送来!” “是是是!”宋乔安忙不迭点头,“往后我一定亲自送!” “老朽话已至此,望姑娘细细琢磨,莫要负了我家主人一片心意!” 魏管家意有所指的说完这句话,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什么意思?宋乔安细细回味着,难不成那个“自闭”的大爷将她当成了红颜知己? 这有钱人可真难伺候。宋乔安打开食盒一看,果然一口未动。 浪费! “掌柜的!”宋应很是自责,“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宋乔安将饭菜端出来,“和你没关系!这人就是个怪人!” “其实我一路上都在想到了地方要聊些什么话题,可我都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莫名其妙地赶了出来,难道是我长得面目可憎?可那位公子都没见过我的面,听着声就将我赶出去了……” 宋应还在喋喋不休解释着,语气里满是委屈。 “好了,没事!明日我去解释下!”宋乔安看着那些未动过的饭菜,那都是她花费了好些精力做的。 “他不吃,我们吃!”说罢,拿到厨房,让乔氏热了下。 饭桌上,宋应不住称赞,说没想到野菜也能做的这么好吃。 作为一个厨师,最喜欢听的话恐怕就是说菜好吃。宋乔安先前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笑问道:“那比起百味轩的如何?” “额……”宋应不习惯撒谎,昨晚他与杜衡在楼下吃的饭菜,是他这辈子都不曾吃过和见过的,自然难忘。 “那百味轩用的皆是上乘食材,掌柜的用的是野菜,食材不同,不能相提并论。但照掌柜这精湛的厨艺,若相同食材,做出来的味道定比那百味轩的强!” 宋乔安得意笑笑,“假以时日,我定能打败那百味轩,成为这锦州第一酒楼!” “这孩子,又说胡话!”乔氏将菜夹到宋乔安碗里,“快吃吧!” “乔大娘,我相信掌柜的!”宋应含糊道:“巾帼不让须眉,我第一眼便瞧着掌柜的不是普通人,日后定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掌柜!” “说的好!”有人拍彩虹屁,宋乔安自然受用,“我也觉得你定能高中,保不齐还能中状元!” 宋应憨憨笑着,“那便借掌柜的吉言!” “你俩……”乔氏看着两人无奈笑着摇摇头。 …… 陈大宝低着头站了约有一炷香时间了。腿肚子直发酸,可眼见着自家主子这气还没消。 都怪他马虎了,只想着午膳时辰已到,便忙吩咐仆人领着那小子进了南苑,谁知自家爷根本不是想吃这饭菜,而是想见到那宋姑娘。结果盼了一上午,娇滴滴的姑娘没来,来了一个糙汉子,这不是添堵吗? “爷,方才魏掌柜回来说了,那送饭的是宋姑娘新雇的伙计。宋姑娘今日有事,便叫了那伙计来送,确不是有意为之!”陈大宝小心翼翼解释。 伙计?慕瑾夜单手撑着脑袋,不屑轻哼一声! 这个女人身边竟然有个男人!是在村里就认识还是刚认识的,无法得知!他只知道两人孤男寡女,时间长了定日久生情。当初他不就是这样!他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心里想的什么! 陈大宝见他还不痛快,心里叫苦,自家爷这吃起醋来真的让他招架不住。 “爷,您何必与那个伙计计较,您身份贵重,论样貌,那个粗野小子连您一根手指头都不如。论才华,您几岁便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目不识丁的,怎及您一二。宋姑娘是个聪明人,断不会舍熊掌而取鱼!” 慕瑾夜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吓得陈大宝赶紧低下头去。 “既然她铺子里缺伙计,那便你去吧!” 第七十五章 印传单 陈大宝险些没站稳,扑通一声跪地,痛哭流涕道:“爷,小的知错了!求您不要赶小的走,小的无亲无故,这辈子断子绝孙的,离了爷,可怎么活……” 慕瑾夜见他这副模样,表情极为复杂,“又不是要你命!你哭什么?” “离了爷,还不如让小的去死!”陈大宝哭哭啼啼,好不上心。 慕瑾夜一阵头皮发麻,不耐道:“我让你去做伙计,盯着他俩,每日回来向我禀报!谁要赶你走了?” “果真?”陈大宝喜极而泣,转而有些震惊,他家主子何等光明磊落的人,如今也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 “爷,要小的说,您为何不亲自找宋姑娘说清楚呢!您是大玄宁王爷,她不过一个乡下丫头,能被爷看上,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她还有何不满意!” 慕瑾夜轻哼一声,他心知那丫头生性倔强,从来就不是个能用荣华富贵就能打动的人,这也正是他喜欢她的地方。 “时机成熟,我自会向她解释!”慕瑾夜瞪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若是他二人相安无事便罢,若是……两人真有什么,你可知怎么做?嗯?” “这……”陈大宝心里更是叫苦,自家爷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最后将所有的委屈也都咽进肚子里,恭敬得应道:“小的明白!” “若此事办砸了,你就不要再出现在园子里了!” “……” 陈大宝欲哭无泪。 吃罢了饭,宋乔安拿出上午买的纸,裁成一尺见方的纸片?为了节约一张纸,她用黑炭在石板上写下“开業大酬賓”几个字,然后写上了一连串菜名,标明价格,最后还写明凡消费的顾客送点心一盘,果品一份! 然后拿出一块光滑的木板,将宋应叫过来,问道:“你能在木板上写字吗?” 宋应懵懵地点点头,不知道宋乔安到底要做什么。 “那你将我写的抄在这块木板上!”宋乔安指着石块上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字,“注意用不同的字体,最右边的标题可以用你的颜体,后面的用小楷!总之字体要不一样,字号也不一样!明白吗?” 宋应点点头,“我试试!” “好!我帮你研墨!” …… 宋应很少在木板上写字,这让他有种像在写灵牌的错觉。不过,他写的很认真,木板比纸粗糙,一笔一划都要极其小心,写起来破费功夫。 一刻钟后,他将写好的字给宋乔安过目。 “好字啊!”宋乔安由衷赞叹,她不懂什么书法,但是这字看着就是舒服,比她写的那张牙舞爪的字好看太多了。 宋应腼腆地抓抓脑袋,“掌柜的过奖了!” “好了,这下轮到我亮本事了。”宋乔安拿出一把刻刀,坐下来。在身上垫上一块布,开始聚精会神将那些字雕刻出来。 她的灵感来自于早期的雕版印刷。 宋应站在旁边看,惊讶于她竟还有这雕刻的手艺。 “好手艺!”他也只能用这简单的几个字表达,毕竟这雕刻不同于书法,力道,技巧都不尽相同,他无法用内行的语言称赞。 宋乔安没有回答,她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分心。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宋乔安才将木板上没有字的空白部分削去,那些字与字之间的间隙最是难削。碑文用的阴文尚且好刻,这凸出来的阳文确是真的难。好在她练习了多年的刀工,别说木板刻字,鸡蛋壳上也刻过,只是材质不一样,需要注意的问题不一样罢了。 用毛刷将保留在缝隙里的木屑清除干净,每个字便好似立体了,看上去像是一块浮雕一般。 宋乔安甩甩酸麻的手臂,“好了,可以印刷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先歇会!” 宋应方才以为宋乔安只是刻一块木板悬挂于店铺的门上,开业时招揽客人所用,如今还要印刷,不知作何用途。 “掌柜的,印多少?”如今活字印刷日趋完善,这雕版印刷术这种发明对于宋应这种不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自然也略懂一二。 “先印一百份吧!” “一百份?”宋应惊讶地瞪着眼睛。 “若不是批量印刷,我能费力雕一块模版吗?”宋乔安忙催促道:“赶紧的吧!明儿一早还去发传单呢!” “发……传单?”宋应更是一头雾水。 宋乔安白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印这么多是闹着玩的?别问那么多,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哦!”宋应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心想这女人做掌柜想必行事作风与男人不同,也就不再多问,认认真真将墨刷在木板上,覆上纸,轻压片刻,再小心翼翼揭下晾在一旁。 很快一百份所谓的“传单”便印好了,可宋乔安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她买的是专用来印书的罗纹纸,比宣纸便宜很多。淡黄色颇有古韵,实际是因为黄色比白色便宜不少。 如今印上字后,又兼字体娟美,像是一张陈年历久的书笺。若是再有点背景,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想起来宋应还画的一手好丹青。便想着在传单空白处点上一朵红梅,几片花瓣,这样一来,韵味便足了。况且寥寥几笔,也不会太耽误功夫。 “怎样?这个难不倒你吧!”她问宋应。 “画倒是不难!难在颜料!”宋应为难道:“不怕掌柜的笑话,我自小家贫,连写字作画用的也是自己用乌树汁和锅底灰所制,只有在应试答卷时才会用墨。有色的颜料,我这里并没有。还须得现调配。若要用好的,便是矿物颜料,朱砂就很好,只是太贵了!” 实际上古代并没有专门卖颜料的铺子,那些书画大家们都是自制颜料,有钱的用矿石,没钱的用植物。像《千里江山图》便是用的青金石和孔雀石,在当时也怕只有皇家才能如此奢侈。矿物颜料着色最为持久,所以《千里江山图》历经千年颜色依然艳丽如新。 宋乔安没想到这宋应穷成这样,堪比那些“囊萤映雪”的先贤。方才用的那些墨,估计他都心疼坏了。 “那便用植物颜料吧!我听闻茜草和栀子能提炼出红色和黄色染料。这都属于药材,也不贵,药房里有卖,我去买回来!” 宋应忙道:“掌柜的,你歇着吧!我去就行!” “别争了,我去去就回,你也想想怎么调配,我可不会!” “掌柜的放心吧!”宋应胸有成竹。 宋乔安去药铺里买好茜草根和栀子,路过一家名为墨宝斋的铺子,里面卖的是笔墨纸砚。 虽说她是女子,老板还是很热情接待。 “姑娘,可是要为家中相公挑选文房四宝?我这里湖笔,徽墨,宣纸,端砚都有,姑娘随便看!” “我想买支墨!” 第七十六章 任务艰巨 宋乔安回到铺子,将材料给宋应。那支徽墨也一并给了他。 “给!省着点用!可贵了!” “掌柜的,这……”宋应有些紧张,他一眼便知道那是支徽墨,价格不菲。准是方才他说的那些话,让宋乔安动了怜悯之心。 关键,他不知道这个会不会从他工钱里扣! “掌柜的,我不是……” “别纠结了!又不会要你钱!”宋乔安将墨块扔给他。 宋应忙接住,抓的牢牢的。这样珍贵的东西可不能摔坏了。而后拿起来一看,只见那墨锭乌黑油亮,香味清幽,上用描金绘了一副蟾宫折桂图。 “是……程君房的漆涸墨!”宋应惊的目瞪口呆,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又拿到鼻尖嗅,欢喜异常。 “‘百年之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之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宋乔安见他痴迷的模样,倒是理解。就像她遇上一把好刀,估计也会抱着睡! “好了!快干活吧!” 宋应回过神来,深深拜谢:“多谢掌柜的!只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别啰嗦了,给你你就拿着!你不是还要去赶考吗?准备用你的锅底灰?”宋乔安虽这样说些,可心里还是肉疼。这可花了她整整二两银子! “往后你好好干,也就算报答我了!” 宋应终于将墨锭收入怀中,郑重的做了个长揖:“宋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乔安摆摆手,“行了行了!没那么严重!快将这颜料配制出来吧!” “是!”宋应拿过一把刀,两个小碟,“其实,这植物颜料最好制作!” 他先将茜草的根须清理干净,然后舂烂,加水熬煮,再过滤出浓稠的红色汁液。栀子也是如法炮制,得到黄色颜料。 “原来这么简单!”宋乔安觉得和自己提取果蔬汁做馒头也差不多。 “是很简单,只是这植物颜料着色不久便容易褪色。很多书画大家是万万不会用的!”宋应说着,拿出一张传单,不过几笔,一朵红梅跃然纸上,再几笔,几片花瓣飘落,随即晕染开,朦胧自然。许是添了别的色彩,顿时,这张传单也变得高大上起来。 “好!太好了!”宋乔安很是满意。 宋应准备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全部画完,自然也不全是梅花,或有几片红枫,或是一支红杏,总之任由他发挥…… 陈大宝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铺子,那门上贴着一张纸——暂未营业! “回去吧!回去吧!”他皱着眉头对送他来的小厮说道。 “是!” 离去的马车腾起一阵灰尘,陈大宝赶紧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而后才迈着妖娆的步伐推开铺子的门。 “有人吗?” 乔氏正在擦桌子,闻声抬头见是一个穿着朴素,却生的极为白净的小哥,忙上前道:“这位公子,本店还未开业呢?” “杂……我知道!”陈大宝漫不经心地环视一圈,“我找人的!” “找人?”乔氏疑惑看着她。 陈大宝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新身份还未适应,清咳了两声掩饰,将帕子揣进怀里,挂上笑容问道:“请问宋姑娘可在?” “你找安儿?”乔氏满是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找她何事?” 陈大宝来时便已知晓宋乔安的情况,观乔氏眉眼,那眼睛与宋乔安有八分相似,便道:“您是宋姑娘的母亲吧!我是魏管家派来的!” 乔氏一听魏管家,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既是魏管家派来的,想必是那边有什么吩咐,她可不敢怠慢。 “原来是这样,安儿在后院,我去叫她!” “不必了,您领我去就成!” “好!”乔氏擦干净手,“您跟我来吧!” 两人来到后院,陈大宝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宋乔安与宋应二人一人作画,一人赏画,交头接耳,相谈甚欢。 这要让自家那个醋坛子爷瞧见,还不得翻了天! 他顿时觉得自己这次的任务无比艰巨。 “安儿!魏管家差人来了!”乔氏喊了声,将陈大宝思绪拉了回来。 宋乔安抬起头,心里有些不耐烦,这上午已经答应好了往后亲自去送饭,这会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这有钱人家的事可真多。 饶是如此,宋乔安还是挂上笑容,放下手里的传单,走过来。 “这位小哥,魏管家还有何吩咐?” 陈大宝瞥了一眼低头作画的宋应,笑道:“宋姑娘,小的叫陈大宝,在畅意园当差!魏管家听闻姑娘铺子里缺伙计,便差了小的前来帮衬姑娘!” “来帮我?”宋乔安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仔细看眼前的陈大宝,见他穿着一身仆人装,戴一顶六合帽,听着那中气略有不足的嗓音,她再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是那个谁……” “宋姑娘好记性,小的曾与秦护卫到升平镇办事,买过姑娘做的馒头!”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宋乔安一拍脑门,“原来你二人都是在一处当差!” “正是!”陈大宝继续说道:“近日园子里新来了仆人,人手充足。魏管家听闻姑娘铺子快开业了,恐人手不足,故而打发了小的来!” “不用麻烦了!”宋乔安指指宋应,“我刚雇了伙计,人手够了!” 她可没那么多钱雇两个伙计,况且这陈大宝是那大户人家出来的,她可使唤不起。 陈大宝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宋应,他原以为不过是个粗陋之人,没想到竟然还会作画。 “姑娘放心,小的工钱自有园子里发放,无需姑娘破费!”说罢,也不管宋乔安还要说些什么,径直走到宋应作画的桌前。 宋应礼貌地向他点点头,继续埋头作画。 陈大宝看着那遒劲的字体,便是与自家主子也不相上下,那寥寥几笔的涂鸦竟隐隐也有大家之风。 顿时,心里极不痛快,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你这个小伙计还会写字作画?” 宋应停笔做了个揖,“在下乃是秋闱考生,蒙宋掌柜收留,在此做个伙计,混个三餐温饱!” 第七十七章 监视 “原来是个落魄书生!” 陈大宝显出一丝不屑。他是有些瞧不上那些酸腐书生的,什么本事没有,整天无病呻吟。以为会点诗书文墨便高人一等。偏偏那些闺阁小姐们就喜欢那股子穷酸气。 宋应听得那语气不怎么待见他,一时有些尴尬,只得笑笑,没有搭理。 宋乔安却有些看不下去,她向来知道大户人家狗眼看人低。 于是走上前,礼貌微笑:“这位小哥,你也看到了,我这就小本生意,实在用不着太多人。贵府内事务繁多,小哥身份不比他人,乔安怎敢雇佣。魏管家的好意,乔安只能心领了!” 任谁都听得出来,宋乔安这是直接拒绝了。乔氏一时有些担心,向宋乔安使着颜色。 “姑娘多虑了!”陈大宝自小在宫里当差,不仅最能善察言观色,还习得一副“好脾气”,哪怕内心千般不满,面上也依然谈笑风生,丝毫不露破绽。 “姑娘放心留下我便是,我家主子那边自有人伺候。姑娘想必也看出来了,小的自小伺候我家主子,不说多伶牙俐齿,便说小的这双眼睛,过目不忘!您店铺不就缺一个机灵又有口才有眼色的伙计嘛!难不成你指望这个书生为你招呼客人?” 宋乔安沉默了,这陈大宝说的不错,宋应太过憨厚老实。做伙计就要圆滑机灵。这餐饮业就是服务业,从客人进门来,热情招呼,端茶倒水,可不就和伺候人差不多吗?宋应毕竟还是读书人,她担心他到时放不下面子。 这冷不丁冒出个抢饭碗的,宋应本就慌了,又见宋乔安犹豫,心里更没底,急道:“掌柜的,我可以的!那些不会的,我都可以学!” “学?”陈大宝不屑轻笑,“这些本事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轻易学的来的!我说宋姑娘,您若想省钱,就把这书生辞了得了,我一人就能做的来!还不要工钱!您这厢得了闲,我家主子才不至于饿肚子不是!” 宋应心态已然崩了,哀求着:“掌柜的,求求您别赶我走!”他若卷铺盖了,怕就得露宿街头了。 “安儿!你要想清楚!”乔氏若有所指道。她是不想让宋应走的,因陈大宝在场,又不便明说。 “娘,我知道!”宋乔安回应乔氏后轻叹一声,看向陈大宝,“既然如此,乔安恭敬不如从命。只是铺子里还得需个账房。所以,宋应不能走!除非,小哥你会记账看账?” “咳咳!这个……” 陈大宝叹息一声,“既然姑娘钱多,愿意养个闲人,小的自然没意见!” “多谢掌柜的!”宋应喜极而泣。 陈大宝行了个虚礼,笑道:“今后,有我二人帮忙,姑娘定省心不少!便能将心思多花些在我家主子……我家主子的饭菜上!再不假手于人!” 宋乔安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然!” 敢情是来监督她的! “那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宋乔安看见陈大宝两手空空,“你的行李呢?” 陈大宝摊开双手,“没有行李!” 他可没想过在这里长住,等将那个宋应打发走,他便可以回园子里,一样还是自己主人身旁的红人。 “好吧!”宋乔安也懒得管他,带他上楼,将剩下的一间房给他住。既然是那边派来的监视她的,自然不能苛待了,不然回头又麻烦了。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铺子虽然便宜,可这一出接一出的,真让人头疼。 “好吧!”宋乔安也懒得管他,带他上楼,将剩下的一间房给他住。既然是那边派来的监视她的,自然不能苛待了,不然回头又麻烦了。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铺子虽然便宜,可这一出接一出的,真让人头疼。 夜里,宋乔安有些失眠,铺子开业在即,她也不知道到时会是什么情况。这个不比卖馒头,就算卖不完,左不过也是浪费些白面。可这食店不一样,蔬菜瓜果,鱼肉保质期都不长,又没有冰箱,生意不好的话,很快就坏了。她的本钱不多,可耗不起。 她记得她第一次掌厨也是这般忐忑,虽然外公就在旁边看着,可她依旧紧张。她对自己的厨艺是有信心的,但还是担心不合客人的口味。 窗外月色还不错,她索性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出门倚着栏杆赏月。 上次赏月还是阿夜走的那一晚…… 那一晚月色很美,她记得他的眼神,他滚烫的怀抱,他微凉的吻…… 他走了快一年了,可似乎所有的事还发生在昨天。或许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再见,只是彼此的过客。但也正是这样,她才没那么在乎吧!若说他是负心汉,但毕竟他本来就脑子不好,她又怎么能要求一个傻子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许久不曾想起那个傻子,今儿却莫名其妙想起来。 宋乔安摇摇头,收回思绪。 楼下是后院,她突然隐隐看到有个人影。虽然月光皎洁,到因隔得远,看的并不真切。 这半夜三更的会是谁在下面?她想开口问是谁,又怕是贼来偷驴,反而打草惊蛇。于是顺手拿过一根木棒,蹑手蹑脚走下楼去。 那个人影背对着坐在磨盘上,低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宋乔安大着胆子上前,在距离几步之遥时,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原来是宋应。 “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猛然听得人说话,宋应一个激灵,吓得差点叫出声,回头见是宋乔安,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掌柜的,你……你怎么在这?” “我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宋乔安一思索,“难不成你怕驴被偷了,来看着?” 宋应笑道:“掌柜的多虑了,这是锦州,不是乡下,哪有人偷驴的!”随即扬了扬手里的书,“我是看今夜月色好,便出来看看书!” “看书?”宋乔安走过去,低头看了看,那书上的字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 第七十八章 乔氏的担忧 她原以为宋乔安蒙着面纱只因自己是个女流之辈,不敢露面,却不曾想…… 一个女子,毁了容颜,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躲起来羞于见人,而是像个男人一样开店做买卖,做旁人不敢做的事! 这等魄力,他实在想不到会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看到。 将自己心里的钦佩之情隐了去,宋应赶紧移开眼神,怕被宋乔安察觉他在看她。哪怕自己并无恶意,但毕竟女孩子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他不想宋乔安误会。 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是看这月光明亮,能少费些烛火钱!” 宋乔安没想到他想的是这个,瞬间哭笑不得,“你是说我连那点蜡烛都买不起了?” “不不不!”宋应站起来,“只是掌柜的对宋应已经很好了,能为掌柜的节约一些,也是好的!” 宋应一脸的诚恳,宋乔安觉得这人真是憨厚的可爱。半开玩笑道:“你以为我真这么好心?我对你好是想着日后你若中了状元,给我宣传宣传,我这铺子还愁生意不火爆?不过,你若是继续在这么黑的夜晚看书,这眼睛啊!迟早要瞎!到时莫说状元,进考场都难!岂不枉费了我这番心思!” 宋应听后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深深作揖:“若宋应有飞黄腾达之日,必报掌柜大恩!” “好了!”宋乔安拍拍他的肩,“回房吧!” “咳咳!”月夜里突然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声,陈大宝站在楼上清了清嗓子,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是慕瑾夜少时在皇极门书堂进学时,他站在门外偷学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耳濡目染好歹能吟诵两句附庸风雅。 方才他见宋应鬼鬼祟祟下楼往后院去,以为他去茅厕,便未理会。结果不久宋乔安也下去了。 月下幽会!这分明就是约定好的! 任务艰巨,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这搅局之人是做定了! 宋乔安和宋应乍听闻有人夜半吟诗也是吓一跳,待看清楚后,宋应似有些意外道:“想不到陈兄也是孔孟门生,失敬!这夜深露重的,难得陈兄还有如此雅兴!” “许你们月夜谈心,就不许我望月抒怀?月……”陈大宝说着还想继续再来几首,却一时想不起来了!都怪当初他只顾靠着门打瞌睡了。 “那你们先聊,我睡了!”宋乔安打了个呵欠,上楼来。 经过陈大宝身旁时,轻笑一声,“望月抒怀的名句很多,你再好好想想?” 说罢,笑着回了屋。 陈大宝也不觉得尴尬,小声嘀咕一句:“做贼心虚!” “陈兄,月色尤好!不如来与在下一道吟诗作赋,岂不辜负这良辰?”宋应看着楼上的陈大宝,真诚相邀。 “没那闲工夫!”陈大宝懒洋洋说了句,也回了屋。 翌日吃罢了早饭,宋乔安开始安排发传单的事。店铺已经定于下月初一开业,还有几天时间准备。 因为传单数量较少,宋乔安想每一张传单都能尽可能的发挥作用,而不是被人捡来包炒栗子。 宋乔安给陈大宝安排了二十份。他口才好,所以让他去富人住宅区,自己和宋应则去一些不大的商铺。这些铺子的掌柜虽不是腰缠万贯,但是好歹是个老板。请客吃饭什么的不能跌份,即便去不了百味轩,也不会将就,怎么也得选个中档水平的酒楼。 这部分不上不下的中产阶级,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宋乔安铺子的主要客户群。 宋应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铺子开业前还要四处嚷嚷的。他知道的不管是新铺子还是老字号,都是等着顾客上门,谁还去大街上到处“拉客”!虽然他觉得宋乔安这个“发传单”的想法匪夷所思,却也没有多问。 而陈大宝对于宋乔安的安排并不关心,他的任务是拆散两人,顺便回畅意园领功! 当他听见宋乔安要与宋应一道,独独支开他时,当下就不乐意了,“宋姑娘,你看你们二人都是初来乍到,这锦州城也不熟,你们一道出去岂不如盲人摸象?我到这锦州少说也有十几年,哪家商铺的掌柜姓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依我看,宋姑娘乃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这事便由我与宋小哥二人去做罢!” 宋应也觉十分合理,“掌柜的,陈兄说的有理,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 “这……”宋乔安有些犹豫,倒不是担心他们偷奸耍滑,而是怕嘴笨说不清楚。 “宋姑娘!”陈大宝提醒道:“您别忘了我家主人今日的饭菜!” 宋乔安想了片刻道:“好吧,那你们去吧!”陈大宝是畅意园的仆人,一来处事圆滑,二来时常出府采买,对这锦州城的商铺和大户人家,应是了如指掌。有他与宋应同路,倒也妥当。 况且昨日她未亲自送饭菜,已然让那“主子大爷”心生不满,今日再不能耽误了。 “早去早回!”她叮嘱了一句。 “宋姑娘,您先忙正事吧!”陈大宝说着拉着宋应出了铺子。 宋乔安转身去了厨房,将今日要送去的饭菜做好,乔氏也在一旁帮忙。 “安儿,这个有钱的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啊?”乔氏想到陈大宝那尖细的嗓音,总觉得有些不安,“我总觉得昨日来的那个姓陈的年轻人像不像宫里里当差的内侍?” 乔氏这样一说,宋乔安也觉得陈大宝举止有些娘。但是古代也有不少男子涂脂抹粉,形容举止似女子一般的,贸然认为别人是太监似乎也不太妥当。 “娘!那宫里的太监怎么会到咱们铺子做伙计,我看那陈大宝通些诗词歌赋,想必是个不怎么受宠的伶人!” 古时大户人家大多都养有优伶舞姬,虽然他们是展示才艺的,但同样是有卖身契,和丫鬟仆人也没什么两样。多数不得宠的也要做下人的活。 “是这样……”乔氏还有些不放心,“安儿,要不你抽空打听打听,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若是能将那姓陈的年轻人遣回去便好了!这铺子里的人还是应该底细清楚得好!” 宋乔安点点头,“好!我想想办法将他打发走!”她也觉得陈大宝来了,就像多了一只眼睛盯着她,哪哪不舒坦。 马车准时到达,宋乔安提上食盒与乔氏告了别,便上了车。 第七十九章 倾慕之情 陈大宝得意洋洋走在前面,宋应紧跟其后。 “陈兄真乃神人!”宋应由衷称赞,方才他去那些店铺都被赶出来,可陈大宝进去,那掌柜的却极为热情。并表示开业之日定来捧场。 “哼!”陈大宝斜了他一眼,“我这也是沾了我家主人的光!若我家主人高兴,宋姑娘莫说开一间铺子,便是十间也使得!” 魏掌柜负责百味轩,关于慕瑾夜的日常所需便由陈大宝亲自出府督买。一来二去,与哪些商铺的掌柜自然熟络。但他们皆知畅意园的主人非富即贵,却不知还是皇室中人。 “是是是!”宋应连连点头,昨日他进畅意园就如进了天上瑶池仙宫,已然见识到了那家主人的财力。 “陈兄,敢问你家是主人这锦州城的何人?” 陈大宝白他一眼,“别瞎打听!怕说出来吓死你!” “陈兄莫要误会!”宋应忙解释道:“在下只是想着昨日有些冒失,恐冲撞了你家主人,想日后登门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陈大宝想了想,眼珠一转,“我且问你件事,你若如实相告,我便告诉你我家主人的身份!” “陈兄且问,在下定知无不言!” 陈大宝凑近宋应,悄声问道:“我问你!你是否对那宋姑娘有别样的心思?” 宋应听罢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陈大宝“呸”的啐了一口,“看不出来你个穷书生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宋应对于陈大宝如此激烈的反应有些懵,知道他定是误会了,指天发誓道:“在下对掌柜的确有些倾慕,但决没有邪心,更不敢妄想其他!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大宝狐疑地打量他一番,看他赌咒发誓的模样不像说谎,才稍稍放下心来,“最好没有!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下……在下不敢!”宋应听着这话更懵了,尤其陈大宝说话时似乎还带着些幽怨的语气。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面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他想着这陈大宝要么是喜欢宋乔安,要么…… 但看他娘里娘气的,怎么也不像是个纯爷们,自古以来,有着断袖之癖的人确是不少…… 这么一想,他不由自主地与陈大宝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敢再细问他家主人的事。 陈大宝没有注意到宋应的不自然,他想着找个时机套套宋乔安的话,看她对这个穷书生是否有意,再来想应对之策。 宋乔安战战兢兢到了南苑。 一路上她都在想有什么好笑一点的笑话,准备一会派上用场。 “宋姑娘!是你吗?”刚进门,里间便传出来一个男声,语气中透着欣喜。 “啊!额……是我!”宋乔安一时无措,随后将食盒放在案上,“公子,今日的饭菜花费了很多心思,还望公子能原谅乔安昨日之失!” “宋姑娘哪里话?我又岂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慕瑾夜很高兴,至少宋乔安还会顾及他的感受。随即话锋一转,“只是,在下不喜欢旁人来这间屋子,正如姑娘所说,饭食不能沾染上异味,今日在下便不曾在房中熏香。姑娘将饭菜交与旁人来送,一路上也不免沾上那些须眉浊气,而失了本味!” 尽管这一番话听起来宽容大度,但宋乔安察觉到了对方的耿耿于怀。他用她说过的话反驳她,令她也无话可说,即便她有话说,也只是说些歉意的话。 她如今马上要开业了,这尊菩萨可得罪不起。 “公子说的极是,是乔安顾虑不周,今后定会亲自送来,风雨无阻!” “那便有劳姑娘!”慕瑾夜顿了顿问道:“不知在下派去的人姑娘是否还满意?你不必有所顾虑,有何累活重活只管让他做便是!” “满意满意!公子身旁的人自是稳妥,只是……”宋乔安欲言又止。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宋乔安在路上就想怎么委婉地提示对方自己不需要另外的伙计,希望能收回成命。此刻见这人这般态度,她倒有些踟蹰了。 最后只随口说道:“只是公子既给乔安铺子,又派伙计,这般大恩,乔安无以为报!” 慕瑾夜心里有些激动,直接说出口:“不瞒姑娘,自打姑娘第一次来,白某便有亲切之感。姑娘更有一双巧手,所谓的心灵手巧,想必便如姑娘这般!” 亲切之感?宋乔安只觉得好笑,这有钱人可真会玩。她很想说我连你长得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最后说出口的却是—— “公子并不知我高矮胖瘦美丑,怎会生出亲切之感?” “在下虽未见过姑娘面容,但却知道姑娘定是兰心蕙质。在下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姑娘是美是丑,并不妨碍在下对姑娘的倾慕之情!” 倾慕之情? 宋乔安吓了一跳,心想这人莫不是精神错乱了。有着这样大的家业,却倾慕她这样一个只见过几面,而且还不知长什么样的人…… 糊弄鬼呢! 淡淡一笑,“公子真会说笑,乔安不过一介农女,实在不配!公子莫要再拿我打趣了!” 慕瑾夜呼吸一滞,心里有些难受,正色道:“姑娘无须妄自菲薄,在下并非玩笑!” 宋乔安听着他言语诚恳,像是肺腑之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可事出有因必有妖,这人过分的殷勤让她开始生出警惕。 慕瑾夜见她沉默,知道她心里顾虑什么,“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并无恶意,也没有任何亵渎之意!只是单纯的欣赏。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宋乔安眼见自己担忧的事被对方戳破,也不再闷声不语,客气道:“公子言重了!乔安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凭这人的权势和财力,对付她一个小丫头易如反掌,又何必拐弯抹角。难不成……他是认真的?宋乔安越来越疑惑了,这个人对他有意可能不假,但他或许是个残疾人,或许是个丑八怪,还有可能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只有这才能合理解释今日他说的这些奇怪的话。 因着宋乔安一句“受宠若惊”,慕瑾夜心内暗喜,急忙问道:“那姑娘对在下……”想了想又改了口,“那在姑娘心中,在下是怎样的人?” ------题外话------ 经过两个多月煎熬,文文终于在6号推上烧烤架,谢谢一路支持的小可爱,小伙伴们!上架会暴更,暴更,暴更! 第八十章 熟悉的味道 你是个有钱的二百五!宋乔安差点就脱口而出好。最终笑道:“公子宅心仁厚,又对乔安有恩,乔安感激不已!” “果真?”慕瑾夜隐隐有些激动。 “额!呵呵!”宋乔安扯着嘴角尬笑几声,“公子,午膳时辰已过,公子快些用膳吧!乔安先回去了!” 慕瑾夜还想再留她一会,想了想叹口气道:“那姑娘路上小心!若是遇上难事,尽管来找在下便是!” “嗯!”宋乔安看了一眼那个背影,缓缓退出屋子。 在关门的一瞬间,吹过一阵微风,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奇怪!这里怎会有他的味道? “宋姑娘!”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宋乔安回头见是秦风,赶紧关上门,那香味也随即消失。 “哦!秦护卫,是你啊!” “宋姑娘是要出府吧!秦风送你出去!” “不用了!”宋乔安指着屋内,“是你家主人找你?那快进去吧!” “也好!那姑娘慢走!” “哎!等等!” 秦风正要推门进去,宋乔安叫住了他,“秦护卫,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宋乔安直接问道:“我想问一下,你家主人姓什么?” 秦风答道:“姓慕!” “慕?”宋乔安低头喃喃道:“不姓夜啊!” “姑娘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宋乔安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家主人是做什么的?为何总是闷在屋子里?他可曾去过什么地方,比如乡下?” “这……”秦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乔安自知不妥,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我……我似乎有些为难你了!那不打扰了,我先回去!” “宋姑娘!”秦风叫住她,“你可知道百味轩?” ……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 没想到这个慕公子竟然就是百味轩的真正主人!难怪有这么大的家业! 这样一来,也算是同行了!同行竞争激烈,为何他还要这样帮她?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把她这样构不成威胁的小角色放在眼里? 想来应是如此,人家家大业大,又岂会在乎她这样一个乡下来的村姑。 不过,这样看来,他和阿夜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这个慕公子不是哑巴,思维清晰,又有这偌大的家产,看样子似乎还腿脚不便,怎么也和她印象中的那个“负心汉”联系不到一块。 那股香味,或许也只是巧合,毕竟锦州城的凝香阁里什么香料买不到。她方才也不过只嗅到那淡淡的一丝,是否一样还未可知。 罢了,反正,她只管好好做饭,争取能将那每月一两的租金免了去便是,至于其他的事,其他的人,以为方才这位慕公子的玩笑之言,她并不想理会…… “公子,您看!是宋姑娘的铺子要开张了!”杜衡将一张“传单”递给马车内的白墨。 白墨淡淡看了一眼,冷厉的眼神看向不远处陈大宝和宋应出入各家商铺,冷笑一声,将“传单”扔出车外。 “走吧!” “是!” 车轮碾过,那一张有着兰草背景的淡黄色纸片碎在尘土里。 “公子,宋姑娘铺子开业,您会去吗?”杜衡一边赶车一边问道。 白墨唇角挂上一丝阴笑,“当然……得去!” 马车停在白府门外,白墨刚踏进府门,白芷便匆匆迎上来,“公子您可回来了!老夫人正找你呢!” “嗯!知道了!” 白墨回屋换了衣服,赶往白赵氏的东院。 “儿子给母亲请安!”白墨候在门外,待听得里面传来“进”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几个丫鬟仆人躬身行礼。 梨木雕花镶玉石的软塌上正卧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身着富贵,姿态雍容,满头珠翠,额间系一个乌绫珠玉翡翠的抹额,华贵非常。 这妇人虽已是鬓发斑白,然面容保养得宜,倒不见一丝老态。 几个丫鬟一人摇扇,一人捶腿,一人跪着正调制着小瓷碟里黑呼呼的烟膏。妇人则手拿一炳细细的白玉长烟杆,袅袅烟雾氤氲缭绕,空气中是一种烟草味混合的奇香。 妇人见白墨进了屋,吐出最后一口烟,放下烟杆,示意撤下去。 “都下去吧!” 几个丫鬟收拾停当,鱼贯而出。房间里的烟雾渐渐散去。 妇人起身,白墨忙上前搀扶。 “铺子的事忙完了?”白赵氏声如洪钟,久经商场,自有一股不同普通妇人的威严。 “是!”白墨低头答着,很是恭敬。 “坐下吧!有话同你说!”白赵氏坐正身子,端起茶呷了一口。 白墨捡了隔得最近的椅子坐下,双手放于膝盖上,面容严肃,坐的笔直。 “昨日管家送来的账本我看了……”白赵氏感叹一声,欣慰道:“如今你也能独当一面了,凝香阁也经营的有声有色,我这把老骨头是时候颐养天年了!” 白墨忙道:“儿子毕竟年轻,还需母亲时常提点!” “老了,不中用了!”白赵氏笑着摆摆手,很是感慨,“想当初,你爹早逝,债主日日上门。你的几个叔叔个个觊觎白家的那个香料铺子。那时的我,心气多高,才生下你八个月,便将那些债务抗在肩上,保住了铺子。这三十几年,经历了多少风雨,我也都扛过来了。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三十年?我的半生光阴竟在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商海沉浮中渡过可……如今人老了,心气儿也没了。只想着含饴弄孙,安享天伦!” 白墨静静听着,面上并无波澜。但他知道白赵氏的意思。 白赵氏放下茶杯,继续说道:“京中的那个卢小姐,父亲虽说只是个从五品员外郎,但却是卓公公的表亲。那卢小姐还认了其为义父,卓公公对她这个义女很是疼爱!我听闻早些年你进京,与这卢小姐有些私交,如今卢小姐已近双十年华,尚未婚配,想必是念着旧情!你可莫要辜负人家一片痴情!” 第八十一章 女人开店 白墨神情一滞,淡然笑道:“儿子与卢小姐不过数面之缘,哪有什么旧情!” “那你独独所制的‘云犀香’年年送往卢府,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因为那云惜小姐?” 白赵氏长叹一声,“白氏香料虽说名誉全国,可年年进贡给朝廷的却是那芸州的薛氏!卓公公而今如日中天,若能得到其助益,将进贡的特权夺过来……白家定能更为兴盛!” “母亲虽说想颐养天年,却还是在为儿子筹谋!”白墨起身恭敬作揖,“多谢母亲提点,只是……卓公公那边,儿子另有打算!况且那卢小姐才貌双全,卓公公定然另有用途!” 白赵氏抬起头看着眉眼低垂,面色不惊的白墨,眼里有一瞬间的震惊,但随即恢复如常,“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做吧!我乏了!” “母亲歇息,儿子先下去了!”白墨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夫人,方才我见公子出门心情似乎很好!”芳容一面为白赵氏捏着肩一面说道。 白赵氏苦笑几声,“今日我不过是顺着他的意,他就这般欢喜……芳容,你说我是不是对自己的孩子太过严苛了?” 芳容是白赵氏的陪嫁丫鬟,这些年,白赵氏是如何撑起这个家,又承受了多少委屈,这个中心酸她都看在眼里。 “正所谓‘慈母多败儿’,夫人对公子严些也是为了白家!白家的少主不能是个无能之辈!” “可这些年,我没有为他缝过一件新衣,没有为他做过一餐一饭,没有问过他是寒是暖。寻常人家的孩子会扑在母亲怀里撒娇,会一声声叫着‘娘’……他从来都是叫‘母亲’,对我只有恭敬和……惧怕!”白赵氏抚着额头,很是痛苦。 芳容看的一阵心疼,安慰道:“夫人看开些,公子如今不辜负您的希望,白家更甚从前,这都是夫人培养的好,公子是懂事的,定能明白夫人的一片苦心。” “你用不着安慰我!”白赵氏拍拍芳容的手,“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原谅有个自小便只打骂自己的母亲!如今也算是自食苦果!” 芳容犹豫片刻,说道:“夫人,恕芳容直言,夫人和公子的性子一样,都是面冷心热!若夫人能放下白家当家主母的身份,谈的不是什么账本生意,家族荣耀,只是寻常母子之间普通的嘘寒问暖,会不会要好一些?” 听了这一席话,白赵氏陷入沉思。她自然知道芳容的话有理。可这么多年在外经商的雷厉风行,早就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温柔磨尽了。而她又毕竟是个女人,白家的未来还是得交到白墨手上,以致于她对他的要求又异常严格。长年累月下来,又岂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唉……算了!芳容,还是将那‘芙蓉膏’给我拿来吧!我这头疼的厉害!” 芳容迟疑道:“夫人,这‘芙蓉膏’虽能镇痛,却是治标不治本!还伤身体!” “我这半生辛劳,世人只知白家显赫,却不知其中心酸。我被这头疾日日折磨,如今又如孤家寡人一般,你便让我少受些苦楚吧!” “夫人……”芳容看着白赵氏痛苦的模样,落下泪来,转身去取那镇痛的‘芙蓉膏’…… 宋乔安的铺子即将开业,她为其命名“食为天”。民以食为天,不管是吃糠咽菜,还是山珍海味,只要能填饱肚子便是美味佳肴。她这里有便宜的馒头清粥,也有精心烹饪的菜品美食,唯独没有鲍参翅肚,虎肉熊掌那些个高档菜品。 提前一天将食材准备好,需要加工的,泡发的,腌渍的都提前处理好。 店门前摆两盆苍松,万年长青。 为了造势宣传,宋乔安还下血本请了舞狮队助兴。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她还是忧心忡忡。也不知明日会不会如她预想那样。但只要有客人进门,她便有办法俘虏他们的胃,怕只怕无人光顾。 “宋姑娘,你就放心吧!”陈大宝拍着胸脯,很是自信,“明日一定高朋满座!我家主人也会来给姑娘捧场!” 这个宋乔安确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堂堂百味轩的当家人给她一个小食店捧场,这可是个不错的噱头。 这个慕公子……难不成真对她有那方面的心思? 可他那么有钱,怎么就看上她了?若是知道她脸上有疤,那不得像见了鬼一样? 宋乔安内心纠结,被人喜欢看来也是一件很烦恼的事。 可为了铺子生意,她又不想拒绝。 “若慕公子肯来,定是蓬荜生辉!乔安感激不尽!”管他呢,先将这个“活招牌”用了再说。 “这便是了!”陈大宝放了心,压低声音道:“宋姑娘,由此可见,我家主人对姑娘可谓用心良苦,姑娘可别辜负了!” “啊?哦……”宋乔安尴尬笑笑。 不过,那慕公子明日要来,她倒可以看看他是何模样! 这个,她还是期待的。 翌日,铺子里的人起了个大早。每个人各司其职。宋乔安已经将今日部分菜品粗加工了一遍,毕竟厨师只有她一人,提前准备,这样能减少一些上菜时间。 吉时在巳时一刻。 舞狮已经就位,宋应在铺子外挂上鞭炮。“食为天”的牌匾用红布盖着。 敲锣打鼓的舞狮队吸引了很多路人喝彩叫好。 鞭炮声响起,藤起阵阵浓烟。 吉时已到! 宋乔安扯下红布……现场一片掌声。 她人生的第一间铺子,便开业了! 随后,宋乔安似男人一般拱手道:“乔安初来贵地,承蒙各位街坊邻里抬爱,在此开了一家食店。今日开张,诸位前来捧场,乔安不胜感激!” 人群安静下来。 “女人开店!闻所未闻!” “这有何奇怪,白家老夫人不也是女人?” “那是多久的陈年往事了,如今不也将生意交给白家公子了吗?可见这女人再能干,也比不过男人去!” “就是,不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的,也不害臊!” …… 人群众人见宋乔安乃一介女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女人开什么店?还是回家奶孩子吧!”不知哪个泼皮无赖调笑一声,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八十二章 贺礼 宋乔安没想到这古代女人的地位这般低下,此刻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很想怒怼回去。可转念一想,便是她再巧舌如簧,也难以改变这古人对女人根深蒂固的偏见。况且,今日开张,她不想节外生枝。 深深吸口气,说道:“乔安虽是女流之辈,但大玄国并未规定女人不可以做买卖!古有寡妇清,高五娘,余大娘……皆懂陶公之法。今有白家老夫人做表率,乔安不过效法先贤,有何不可?”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小丫头不在闺房呆着,当街与人争论,实在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 宋乔安冷笑一声,“诸位若是捧场,便轻进店,若是砸场,恕不奉陪!” “女人开的店铺,我可不会进,晦气!”一个中年男人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也议论着渐渐散去。最终,无一人进店。 喜庆的舞狮表演依旧精彩,可大街上已无人欣赏。 “掌柜的……”宋应走过来,不知说什么好。 乔氏在一旁暗暗叹气,这一幕,她早已想到!女人开店,谈何容易! “这些个穷鬼,有何稀罕的!”陈大宝满不在乎道:“宋姑娘莫急,咱是做大买卖的,这来的人必得是非富即贵,这些平民百姓,也只配去那些路边小食摊,吃个烧饼,还不加肉!” “陈兄所言极是!”宋应忙附和。 宋乔安叹口气,先前的心气已然低了一截,怏怏回到铺子里,坐在椅子上发神。 她宁愿别人是因为不喜欢她做的菜不进门,也不愿因为她是个女人。 “陈兄,你说那些商铺的掌柜的也不会不来吧!”宋应紧张问道,很是担忧。 “不可能!”陈大宝瞥他一眼,指着自己,“别忘了我陈大宝是谁,他们不敢不给面子!”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 转眼已近午时,几人望着门外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一人进店。那些承诺要来捧场的商铺掌柜们,也不见踪影。 陈大宝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往外面张望。 不应该啊!即便有些人不能来,也不可能一个都不来吧!昨儿他可是和他们说好了的! “陈兄!”宋应冷不丁地在他身后悄悄喊了声,吓了他一跳。 “你干什么?” “陈兄,为何他们还不来?” “你问我我问谁?”陈大宝没好气地瞪他的一眼,气鼓鼓坐了回去。 方才夸下的海口,如今惨被打脸。他心里也憋的慌。 这时,门外投下一片阴影,一双金丝黑皂靴跨了进来。 来人身着一件月白苏绣月华锦衫,系一条减金绦带,配着镶宝石的绦环。上挂一个做工精美的香囊。玉冠束发,戴了一顶黑色网巾。 观其穿着定是富贵之家,耐何网巾之下确有黑纱覆面,只一张薄唇露出,看不清容貌,显得很是神秘。 此人身后跟着魏管家和秦风! 陈大宝立即迎上去,“爷,您来了!” 宋乔安这才想起来。看样子便是那慕公子了!只是那脸竟也如她一般以纱覆之,莫不是……也与她一样,面容有毁?抑或是,天生丑陋,不敢见人。 “宋姑娘可是不欢迎我?” 温润的嗓音打断了宋乔安的思绪。 这来者是客,宋乔安换上一副笑颜迎上去,“慕公子大驾光临,乔安倍感荣幸!” 好一句客套至极的话!慕瑾夜面色有些不悦。 “姑娘店铺今日开业,在下自当来贺!秦风!” 旁边的秦风立即呈上一个精美的红色锦盒。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因着那日的“告白”,宋乔安此刻很不想收这个礼物。若是因此让他误会了什么,那就太尴尬了。 “公子客气了!能蒙公子照拂乔安已是三生有幸,又怎好收公子贺礼!” “姑娘看都不看便要拒绝在下?”慕瑾夜接过锦盒,打开递给她,“姑娘看这发簪……可还喜欢?” 锦盒中静静躺着一枝发簪,纯金的材质打造成树枝模样,枝头缀满翡翠的叶子,和红珊瑚珠子。而那红珊瑚珠子奇妙之处在于每一粒中间皆有一点米粒大小的黑点,珠子表面又有一些针尖大小的小颗粒。宋乔安一眼便看出这是一支“花椒”发簪,且工艺考究,光是寻找这样天然形成的材料便颇费了一番功夫。 宋乔安有一瞬的失神…… “宋姑娘?”慕瑾夜轻轻唤她,“此物乃在下亲手所做,粗陋之物,姑娘莫要嫌弃!” 粗陋之物?这句话将陷入回忆的宋乔安拉了回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对于这个人来说不过粗陋之物,这富炫的让她羡慕嫉妒恨! “公子真是抬举乔安了,这般贵重的物品乔安一介民女怎敢收下,便是戴着出门,也会让那些毛贼惦记。公子还是送予他人为好,珍贵的东西自然得要高贵的人才配拥有!乔安实在不敢接受!” 慕瑾夜顿了片刻,认真道:“对在下而言,姑娘便是最高贵之人!” “……”气氛有些微妙,送乔安愣愣看着对方面纱下并不真切的脸,按理说,是个人听到这些话,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可这实在有些突然,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是她?她的饭菜里没有放迷魂药啊!这人怎么就偏偏赖上她了? 陈大宝是个懂事的,当下将一旁满脸懵逼的宋应拉走。 秦风和魏管家也自觉退到后院,乔氏看了一眼宋乔安,眉头皱的紧紧的。虽然心中有诸多疑惑,眼下自己在这里确是有些不妥。 “我……我去为这位公子沏茶!”说罢,进到了厨房。 “姑娘又走神了!”慕瑾夜轻笑,“可是嫌弃在下手艺?” 宋乔安以往的感情经历几乎就是空白,她又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糖衣炮弹”。面对这样红果果的“表白”,她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她如今相当于寄人篱下,这个“金主爸爸”若是哪日不痛快,将铺子收回去,她身无分文,就只得卷铺盖回村子里。 心里真是百般纠结…… “这铺子新开,怎的也没有人招呼?”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宋乔安如释重负,抬眼望去。 第八十三章 款待 白墨摇着扇,挂着笑,风姿俊然。 “宋姑娘今日开张大喜,白某特来相贺!只是……”他环视一圈,故作疑惑,“为何如此冷清?” “万事开头难,这做生意也不是一蹴而就!多谢白公子好意!”宋乔安回头喊了一声,“宋应,招呼客人!” “好勒!”宋应听闻有客人,赶紧睁开陈大宝,跑出来,一看却有些傻眼,“白……” “宋应,为白公子沏茶!” 宋应警惕地看了一眼白墨,总觉得他的笑看似温柔,却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 “……好!” “不必了!”杜衡上前道,“我家公子……” “杜衡,今日宋姑娘开张大喜,咱们客随主便,不必在意那些小节!” 杜衡有些惊讶,自家公子可是极爱干净呢,今日却…… 宋乔安想起来这白墨除了去百味轩吃饭外,向来是自备餐具!今日也算破了例了。 “宋应,用店里新买的茶具为白公子沏茶,还有……用最好的茶叶!” “是,掌柜的!”宋应转身去了后厨。 “白公子,请坐吧!”宋乔安招呼着,又回头对慕瑾夜道:“慕公子,你也坐吧!” “慕……公子?”白墨凉视线移向慕瑾夜,“这位公子……” “这是我家主人!”魏管家走进来,秦风和陈大宝紧随其后。 “白掌柜,一向可好?”魏管家拱手行了个虚礼。 “魏掌柜也在!”白墨看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几人,笑道:“宋姑娘好大的面子啊!传言百味轩真正的主人向来神秘,便是白某也未曾拜访过。今日竟是沾了姑娘的光了!只是……”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慕瑾夜,“百味轩的东家……真是好气度!这贺礼也是颇费心思啊!” 随即伸手,杜衡立即递上一个 慕瑾夜将锦盒递给秦风,笑道:“早就听闻凝香阁白掌柜的大名,不曾想今日的见!” “没想到阁下深居简出,竟也知晓白某贱名!倒是让人意外!” 宋乔安见二人相互客套,呆着无趣,便道:“两位贵客且坐,今日并无其他客人,乔安便亲自做几道小菜,望两位莫要嫌弃!” “姑娘且慢!”白墨突然叫住宋乔安,从杜衡手里接过一个镂空檀木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柄玉如意,温润流光。 “权做贺礼,望姑娘万事如意!” 今儿是怎么了,个个来炫富! “白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乔安受不起!”说罢,转身去了厨房。 白墨讪笑一声,悻悻收回来。 “这宋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慕瑾夜听。 慕瑾夜并未理会,坐了下来。 宋乔安刚进到厨房,乔氏便上前问道:“安儿,那两人……” 宋乔安一边系上围裙,一边打断她的,“娘!这事以后再向你解释!您先给他们上点茶水。宋应看火,我做几个小菜,好让他们吃了赶紧走人!” “好嘞,掌柜的!”宋应忙应着,搬来一堆柴禾。 乔氏还想问个究竟,但见宋乔安开始忙起来,便也作罢,拿出近日新买的茶具,泡上最好的茶叶。这是宋乔安买来准备专门招待那些贵客的…… 大堂里白墨和慕瑾夜相对而坐,各自所带的仆人候在身旁。两人都在注视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不知阁下与宋姑娘是如何相识的?”白墨淡笑着打破沉默,意有所指道:“阁下身份尊贵,与白某一介商人不同,为何会与这宋姑娘有这般缘分?” “白掌柜既说了是缘分,这便是答案!”慕瑾夜盯着他反问道:“我倒也想知道,白掌柜缘何又与宋姑娘相识?” “在下与她相识于升平镇的桃红纷飞时。记得那日宋姑娘笑靥如花,比桃花更为惊艳。在下一眼便沉醉其中,至此以后,视为知已!”白墨闭上眼睛,好似回味在往事里。却不经意间去看慕瑾夜的反应。 知己?”慕瑾夜嗤笑一声,“白掌柜指使黄五做了何事,当我不知?今日又将那些商铺的掌柜请至府中饮酒……难道只是巧合?” 白墨脸色不惊不慌,“阁下这是何意?” 慕瑾夜冷冷看向那桌上的玉如意,“白掌柜不在府中作陪,却拿着这个不值钱的赝品当贺礼!这是君子所为?” “白某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商人,从不以‘君子’自居!阁下若真是磊落,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却要以纱覆面?是为了故弄玄虚?还是掩人耳目……” 白墨起身凑近慕瑾夜,一字一句道:“宁王殿下!” “啪!” 突然连接厨房到大堂内的屏风后传来一声脆响…… 乔氏急匆匆跑进厨房。 “娘,你怎么了?”宋乔安见她面色苍白,忙上前问道。 “我……我方才脚滑,将茶杯打碎了。” 宋乔安摸着乔氏掌心全是汗,眼神里满是惊慌,只以为她是在村子里久了,见那外面两人身份不一般,有些紧张,便安慰道:“娘,你先上楼歇着,这里交给我!” “安儿,娘想告诉你……”乔氏猛的拉住她的手,却见宋应在场,又闭了口,忧心忡忡道:“那我先上去,你忙完了就上楼来,我有事告诉你!” “好!” 宋乔安扶着乔氏上楼,下楼来清理屏风后的茶杯碎片。 “宋姑娘!”白墨居高临下看着她,“需要帮忙吗?” 宋乔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用,公子回去吧!小心地滑!” 白墨见她神情无恙,便道:“好,白某很是期待宋姑娘的手艺!” 宋乔安回到厨房,吩咐宋应重新送上茶水。 食材有限,宋乔安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做那些费时的菜肴。况且那两位吃惯了山珍海味,她再做些大荤的菜品无疑是浪费食材。索性便做一桌全素宴。 罗汉斋,素菜中的上品。选用十八种咸鲜原料烹制。没有荷兰豆,宋乔安便用青嫩扁豆代替。在佐以熬了两个时辰的鲜鸡汤,使之嫩滑细腻,倒也不失本味。 第八十四章 同病相怜 荷花豆腐。因没有洋葱,宋乔安用的新鲜的荷花瓣。初夏时节,荷花盛开,正好入馔。豆腐煎至两面金花摆盘。再留一些压成豆腐碎,撒上几粒青豆,便成莲蓬。 黄金酿。取一圆润南瓜,完整切下头部柄盖,去瓤。鸡蛋液加井水调匀倒入其中,上锅蒸制。在淋上自制的果酱,撒上些许干桂花。 寒梅傲雪。高汤打底,细滑豆腐脑乘入碗中,撒入几颗煮裂开的红豆,细细筛上一层莲子粉。 再炒几个小菜,摆一份糕点,起一罐去年酿的果酒。菜便齐了。 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酒香沁人心脾。琥珀色的酒液醇厚浓郁。 白墨深嗅一口,不吝赞美,“宋姑娘这酒堪比百味轩的西域美酒,只是这是何种果子所酿?白某从未闻过。” “不过是不知名的野果罢了,白公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怎么会知道?”宋乔安看了一看,笑道:“只是这果香怎及白公子身上的香味馥郁。难为你还能闻得到!” 白墨略有些不自在,笑了笑,将酒一饮而尽。 “这是金樱子!”慕瑾夜看着宋乔安,眼神里有些微光,“此物成熟时酸甜可口,果香浓郁。最适酿酒。但此物不易采摘,全身长满尖刺!今日能有这一壶,还不知费了宋姑娘多少功夫,自然是比得任何佳酿!” 当初他随宋乔安去山上,宋乔安指着那白色的美丽花朵告诉他的。说等秋天时一定要用其酿酒。这酒他闻到了一股蔷薇花的香味,是和那个白色花朵一样的味道。 “慕公子真是见多识广!” 宋乔安不曾想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也知这乡下野果,倒有几分刮目相看! “宋姑娘过奖!”慕瑾夜暗自愉悦。 白墨亦笑着附和道:“宋姑娘不但酿的好酒,这厨艺也是出神入化!这几道菜虽简单,却融合了四季。春红,夏绿,秋黄,冬白。既美观,又兼具意境。宋姑娘人美,手也巧!如此佳人,当真难得!” 这姓白的一张嘴,可真是张口就来。宋乔安没好气道:“我是美是丑,白公子并未得见,如此轻率定义,未免有谄媚之嫌!” “姑娘心灵手巧,即便是容貌略有瑕疵,也是瑕不掩玉!”白墨抬眼看着慕瑾夜,笑问道:“慕公子是否也赞同?” 慕瑾夜看向宋乔安,温柔道:“在下从不在乎容貌美丑!白掌柜长相俊美,以貌取人也属正常。在下面容丑陋,自是不在乎!只是……不知道宋姑娘是否是在意皮相之人?” 宋乔安差点被水呛到。原来这人真是因为丑才不愿见人的! 这下可难住她了!她虽说看人最在意的不是容貌,却也还没有到那种“自毁双目”的境界。 “容貌不过皮囊。空有好看的皮相,却为人奸恶,这才是最丑陋之人!” 白墨脸色微变。 “姑娘好见解!”慕瑾夜时刻表达着钦佩之情。随后语气淡下来,似有苦楚,“在下少时被火伤伤了脸,留了巴掌大的疤。如今看着都分外狰狞可怖。故而以纱蒙面,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宋姑娘今日所言,在下感动不已!” 巴掌大的疤!宋乔安倒吸一口凉气。烧伤的疤痕尤其可怕,她能想象的到,坐在她面前这个人揭开面纱后的那张脸,定是骇人的。也难怪他会幽闭在那一间屋子里,想找人说话,也难怪会对她这个普通女子产生情愫。 归根结底,应该算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世间貌丑之人何其多,真正能像她这样豁达的,在这古代实在凤毛麟角。 她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我能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而后神秘一笑,“我有秘方,你若想要,可以便宜卖给你!” “秘方?”白墨和慕瑾夜不约而同看向她。 宋乔安一把将面纱揭开,用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药膏。那道疤痕已然淡了差不多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蒙着面纱,少受了日光的晒灼,再加上面膜的滋养,宋乔安的皮肤白皙水嫩,吹弹了破。尤其那双眼睛,此时带着点小精明,俏皮可爱,嘴唇红艳水润,翘着好看的弧度。 慕瑾夜怔怔看着她,不过一年未见,她竟变得这样……惊艳! 白墨也恍了神。今日的宋乔安与那日他所见的完全不同。那一道疤竟蒙了他的眼! 这世间人人皆爱美,却不曾想有人扮丑。 宋乔安倒未在意两人异样的眼神,只以为自己的疤把人吓的说不出话了。但是有生意不能不做,于是把自己当成了试验者。 “实话告诉你吧!你别看我这疤如今快好了,但之前可是吓人的紧。小孩子看到我都会被吓哭。幸好我有祛疤秘方,这才用了一年多,就恢复成这样了!你的疤虽然严重些,但只要坚持用几年,定会有效果的。” 她此刻唾沫翻飞的神态,像极了那些电视购物的主持人,只等着人问她那不要998,不要98,只要9.8的跳楼价。 “好!在下买了!”慕瑾夜爽快道。 竟然都不问价,直接给“998”? 宋乔安心里暗喜,赚有钱人的钱,她丝毫不慌,装作很大方的样子, “这样,你先拿一点回去试用,效果好,咱们再谈钱的事!” “那在下少不得要时常请教姑娘那秘方的用法!” “好说好说!”宋乔安看起来很高兴,想着说不定将这个慕老板的脸治好了,他就不会缠着自己了!还可以挣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来来,吃菜吃菜!都凉了!” “好!”慕瑾夜看着她,眼里都是笑意。只可惜那张黑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白墨看这情形,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心里还隐隐有些恼怒。 于是起身道:“白某还有要事,便不作陪了!二位慢用!”而后看向慕瑾夜,“慕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离桌,上了门外的马车。 “神经!”宋乔安嘟囔一句。 “宋姑娘与白掌柜很熟吗?”慕瑾夜故作随意问道。 “不是很熟!” “那恕在下直言,宋姑娘还是远离此人为好!” 第八十五章 女人就不能做生意? 宋乔安点点头,“这人是挺讨厌的!我也没想与他为伍!” 慕瑾夜微微一笑,“宋姑娘心里有数便好!” …… 杜衡眼见自家公子从那“食为天”铺子里出来便没好脸色。只以为方才宋乔安揭来面纱,以丑态视之,冲撞了他。 便道:“这宋姑娘也真是,好好的面纱戴着干嘛取下来?这还让人怎么有胃口?”自家公子向来挑剔,连府中浣衣的粗使丫头也要品貌出众。说什么“食色性也”。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马车内的人语气中还藏着怒意。 杜衡只得闭嘴,不再言语。 有一种人,自小不被肯定,在压抑自卑中成长。当有一日功成名就之时,他往往很自负,学不会谦虚。 白墨便是这种人。 小时候,不管做的再好,白赵氏都不曾给过他一句鼓励。有的只是更为严格的要求。他就是在这样背负着家族的荣耀,和白赵氏的期望中成长!如今他不负众望,凝香阁的香料销往全国各地,白掌柜之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兼长得风流倜傥,更是锦州城女子们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而那个区区丑女竟对他不屑一顾!让他想起了白赵氏,想起了自己年少之时。想起了那些被无视的日子。那种自卑死灰复燃般让他只想赶紧逃离。 而这自卑又让他愤怒…… 这厢宋乔安与慕瑾夜二人相谈甚欢。 可能是“同病相怜”,也可能是宋乔安惦记人家兜里的银子,故而笑脸相迎。 吃罢了饭,又饮了茶。慕瑾夜眼见着宋乔安话越来越少,也不好再逗留,便告辞离开。陈大宝也跟着。 宋乔安自然也没有挽留,表示谢意,送出门外。 在收拾桌子时,才发觉那个装着发簪的锦盒慕瑾夜并未拿走。而那锦盒之下还压这一张字条:姑娘之貌,当配此物! 宋乔安撇撇嘴,既然别人相赠,她便收下了。毕竟她的秘方若能将对方的脸治好,便是再多金银珠宝,人家也是给得起的。这个权当作利息了! 宋应也出来帮忙收拾碗碟。 “我自己来吧!”宋乔安说道:“留了菜,在厨房里,你快去吃吧!” “掌柜的,我还不饿!”宋应执意帮忙。 “好吧!那你将着收拾下!” 说罢,宋乔安去了厨房,盛了些饭菜,端上楼来。 乔氏此时坐立不安,她不知道是否要把那件事告诉宋乔安。若是那样,便涉及当年之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便是人头落地。 “娘,吃饭了!”宋乔安推门进来,将饭菜摆上桌。 乔氏哪还有心思吃饭,起身将门关上,“那人走了?” “谁?” “那个……慕公子!” “嗯!都走了!”宋乔安笑道:“娘,你别紧张,他们那些人除了有点钱,也没啥了不起!用不着怕!” “安儿,你过来!娘有话给你说!”乔氏拉着宋乔安坐到床沿上。 “娘,什么事啊!这么严肃?”宋乔安坐下来,“娘,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安儿,娘今日在那屏风后偷听到了一件事!” 难怪乔氏之前那般慌张,宋乔安见她神色凝重,想必这件事非同小可,随即也敛了笑意,“什么事?” “那慕公子……竟然是宁王殿下!” “是这样……”宋乔安恍然大悟,“难怪那么有钱!他做个王爷就好了嘛,干嘛还要做生意抢人饭碗!” “是啊!他好好做王爷就是,为何偏偏到这锦州来!”乔氏满面愁容,她好不容易带着宋乔安到了安宁村避难,远离京中的人和事……如今偏偏又扯上关系,难道真是命中注定?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宋乔安自然知道这个身世没这么简单,只因她不是真的宋乔安,不想逼问乔氏,便也没在意。可如今看着乔氏背负着这个秘密似乎很痛苦,若她能说出来,她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你……”乔氏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安儿,你和那个宁王还是不要往来的好!” 宋乔安笑笑,“娘,你想哪去了?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若说有,也只有这个铺子!” “那咱们便不要这个铺子了!”乔氏抓住宋乔安的手,急切道:“咱们回村子里!这锦州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娘,你到底怎么了?” “安儿,你就别问了,听娘的话,咱们回去吧!女人开铺子本就不有违礼法,况且你这也没有生意……” “娘,别人也就算了,连你也这么说!”宋乔安打断她。开业第一日,便是这般情景,宋乔安本来就很受挫,如今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支持,她心里自然不好受。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回去!我这样做不仅为了你,也是为我自己!我宋乔安不会任人摆布,也不会听天由命!若是命运不公,我便改这个命!” 说罢,宋乔安起身开门跑了出去。 “安儿……”乔氏伸出的手终究垂下,喃喃道:“娘也是无可奈何啊!” 宋乔安跑下楼,坐在石磨上,宋应已经刷了碗,在后院喂驴子。 见宋乔安阴着脸,眉头紧锁,心知她准是为了今日的事烦心。 随即放下草料,走过去。 “掌柜的,您也别忧心了!这做生意没有一帆风顺的。掌柜的手艺这么好,假以时日,不愁没有客人!” 宋乔安幽幽说道:“你说女人是不是真的不该做买卖!是不是真的不如男人?” “宋应淡淡笑了笑,坐到宋乔安旁边,“我不知道这这锦州城是怎样,但在我们乡下,女人也要下地干活,有的比男人还要做的多!我父亲常年身子骨不太好,地里的重活全是我母亲扛下的!所以,我从不认为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能做!” 宋乔安心情终是有所疏解,笑道:“没想到你这个读书人竟有这般见解。你那圣贤书里恐怕没有教你男女平等吧!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思维被固化,便是读再多书,做再大的官,也不过如朝廷的蠹虫,百害无利!” 第八十六章 生不出孩子 “宋应啊宋应,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宋乔安满是赞赏,“你若能遇上明君,定是前途无量!” “嘘!”宋应赶紧示意她别再说了,“隔墙有耳,掌柜的切莫胡说。这大玄国的皇帝便是明君!” “行行!”宋乔安抬手抱拳,“大玄皇帝英明!这总可以了吧!” 宋应不好意思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不是宋应胆小,是这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遍布各地,言辞稍有不慎便被问罪!我倒是无所谓,怕只怕连累了掌柜的!” “话是我说出来的,要连累也是连累你!好了,不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宋乔安从石磨上跳下来,“我去看看厨房里的食材怎么处理!这天热,也放不得。” 院子里有一口老井,井水甘甜清冽,冬暖夏凉。每日清晨,井口都有白雾升起。宋乔安喜欢将一些瓜果放进去,第二天拿出来时,就如冰镇的一般。 她将那些易坏的蔬菜鱼肉用筐子装起来,绳子吊到井中一半位置,盖上井盖,密闭的空间便犹如一个冰箱。 …… “王爷,那姓白的似乎并不是善类!”魏管家语气中透着担忧。 慕瑾夜取下面纱,淡淡道:“算了!知道又何妨?此事也瞒不了太久了!” “那他为何要处处与宋姑娘过不去?老奴怕他是冲着王爷您来的!” “商人重利,能这样大费周折的想必也是想得到什么!” “宋姑娘也的确是个奇女子。只是今日开张不利,不知道她会不会放弃?” “不会的!”慕瑾夜笃定道:“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我相信她!” 魏管家若有所思笑了笑,“王爷慧眼识珠,自是错不了!” …… 宋乔安已经离开村子两三个月了,关于她的那些“传奇”往事似乎也跟着她的离开而被人遗忘。 可那些长舌妇们从不缺新闻。近日来,茶余饭后聊的最多的便是宋明凤生不出孩子的事。 宋明凤嫁去向张家已有大半年,可那肚子一直不见动静。有人说是那张三郎的身子骨虚,也有人说宋家做了缺德事,报应到宋明凤身上了。 张家对于先前那道士的预言也开始怀疑。什么天生凤命,生不出一儿半女,还谈什么旺夫旺子。 那张赵氏明里暗里也对宋明凤冷嘲热讽,说花了那么多彩礼竟取进来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对于这些委屈,宋明凤也只是受着,不敢反驳半句。闲暇时便去庙里拜送子观音,也吃了不少郎中开的调理汤药,均不见成效。 此事不仅宋明凤在张家日子难挨,连带着刘氏在村子里也成了笑柄。想当初,张宋两家的婚事办的是何等隆重,宋明凤满头珠翠,何等风光。如今竟是这般光景……那些从前眼热的此时还不好好奚落一番。 刘氏如今都不大出门,她最怕别人问她宋明凤的事。有些妇人明知她的痛处,还故意在她面前说着自己女儿何时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夫家高兴的又送了多少礼回来…… 这日,她娘家的一个嫂子突然到家里做客。 这个妇人多少知道些宋明凤的事,便委婉问道:“妹子,咱既是自家人,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凤儿在那张家可受了些苦?” 这一问让刘氏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似乎一下都宣泄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个死丫头,自己不争气也就罢了,还连累我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嫂子,你说我这命怎么这么苦!” “妹子你也别着急上火了。今日我来便是为了此事。按我说,凤儿这也不是大事,只是没找到好的郎中!” 刘氏一听,停止哭泣,顿时来了精神,“嫂子可是有什么办法?” 那妇人道:“你大哥昨日从锦州回来,听说了凤儿的事。说锦州城里有位殷大夫,乃千金圣手,尤善这妇人不孕之症,好些大户人家都上门求医,灵验的很。你大哥便差我前来,同你说说,要不,让凤儿也去他那瞧瞧?” “嫂子说的可当真?”刘氏喜形于色,“那神医果真如此本事?” “这还有假!你也知道你大哥在锦州城里给一护人家做马夫。那家的夫人年逾四十都无子,去看了那殷郎中,才吃了两月汤药便有孕。这不,那东家一高兴,准你大哥回乡探亲,还赏了一两银子!” 刘氏听的一阵激动,拉住妇人的手,“嫂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若此事成了,我定要好好谢你!” “嗨!咱都是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那妇人又提醒道:“你大哥过两日便又要回锦州,到时凤儿便可与你大哥同去,也有个照应!” 刘氏连连点头称是,“那我得抽空去趟张家!” 第二天一大早,刘氏将小儿子宋青云背上,提上些糕点,便前往张家村。 往常她去张家手里何时拿过东西,可如今宋明凤日子不好过,她也得讨好着张家。 进了张家村,她一眼便看到宋明凤在河边洗衣。 穿着旧衣,素面朝天,头上的金饰也不见踪影。 “不争气的死丫头!”刘氏心里一阵恼火。勉强压下去,走到宋明凤面前,喊了声“凤丫头!” 宋明凤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两眼肿的像桃儿。 猛一见刘氏,更是悲从中来,“哇”一声哭的稀里哗啦。 刘氏看的一阵心疼,将她拉起来,“走!我找他张三郎去!” 宋明凤抽回手,哽咽道:“娘,你就别添乱了!”她知道张桓卿不待见刘氏。 刘氏那泼妇脾气上来,喊道:“怎么,我这个丈母娘就不能说说他了!这还没中举呢,就摆起老爷架子了,将媳妇当丫鬟使!这要是做了老爷,还不将你扫地出门了?” “娘,你小声些吧!”宋明凤心中一阵酸楚,“三郎……已经有两月不曾与我说过话了!” “没出息的!”刘氏一面骂着宋明凤,一面拉着她往张家去,“我倒要找他们评评理!这明媒正娶的媳妇,怎的就晾在一边?” 第八十七章 休妻 刘氏拉着宋明凤一路到了张家。那宋明凤平时只会窝里横,那怕在张家受了苦,她也不曾有过一句抱怨。若不是刘氏今日前来,她打算就这样忍气吞声下去。 这下有了刘氏撑腰,腰板都直起来了。 张家正厅里,张文远坐在上方,旁边坐着张赵氏。 刘氏抱着孩子坐在下方的客座。 宋明凤给刘氏上了杯茶,便低头站在她旁边,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张文远是个老实人,虽然对宋明凤有些微词,倒也没有明说,便道:“凤丫头,你先回房去吧!” 宋明凤看了一眼刘氏,转身准备回房。 “等等!不能走!”刘氏拉住她,转而看向张文远,“亲家,今日这事关系着咱们张宋两家的清誉,凤儿理应在场!依我说,这三郎也该出来说句话!” “说什么?三郎在读书!”张赵氏斜了一眼,冷冷说道:“我家三郎可是要考状元的,要是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了,你担当得起吗?” 随后看着宋明凤,“我说这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这点小事还要将娘家人找来,还嫌不够丢人?” 都说刘氏泼辣厉害,这张赵氏损起人来也是丝毫不输阵。可见宋明凤平时里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刘氏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驳道:“亲家母,你这话可就难听了!当初是你们上门来求的亲,还赌咒发誓着要把凤儿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这才不到一年,就变成了你家洗衣的老妈子!这传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谁丢人!” “好啊!你出去说说看!人家的媳妇不仅下地干活,还三年抱俩!偏我张家没那福气,娶个媳妇当个摆设!” 这话刺痛了刘氏,她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着:“那你家张三郎就没责任?” 张赵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歪理!自己生不出儿子怪起我家三郎来了!” “不怪他怪谁?这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家凤儿都守活寡了,能生的出儿子?” “好了!”旁观着两个妇人吵架的张文远大喊了一声,“都别说了!” 这时刘氏怀里原本睡着的宋青云被吓醒了,哇哇的哭。刘氏只得闭了嘴,咿咿呀呀地哄孩子。 张文远叹口气,“亲家母,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张家几代单传,若是不能后继香火,便是愧对祖先,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如今你们宋家有了后,但也不能让我们张家绝后吧!” 张文远的话句句在理,可刘氏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反正错都在他宋家就是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 张文远停顿片刻,斩钉截铁道:“休——妻!” “休……”刘氏惊的差点没坐稳,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说要……要休……” 宋明凤当即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就差没晕过去。 “正是!”张文远话中是不容商量的决绝,“凤丫头犯了七出之条的无子,休了也是理所当然!” 刘氏这下可懵了,休妻这种事她只知道在有钱人家里比较常见,乡下地方,娶个媳妇不容易,又岂会轻易休了。可她看着张文远的态度,不像开玩笑,登时气焰低了一半,转而开始恐慌。 宋明凤若是被休了,不仅再难嫁出去,刘氏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之前那些心思全都白费了,自己乃至宋家在村里也永远抬不起头了,她也就罢了,可小儿子宋青云也要跟着受委屈,这不行!绝对不行。 “那个,亲家,这事实在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登时刘氏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脸也挤上笑容,“这个死丫头确实让您二老操心不少,你们也都是和善之人。这香火一事,确为天大的事,若不是迫不得已,你们断不会这样做!” 张赵氏白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可是……这理是这个理,但凤儿才嫁过来不到一年,且……且三郎专心应考,难免在传宗接代上有所懈怠,这迟迟没有身孕,也许只是还未到时候。关于凤丫头,我这个当娘的是清楚的,身子壮,算命的都说她这辈子要生好几个儿子,享儿孙福。你们且再等个一年半载,定能抱上孙子。” 不的不说,刘氏虽然只是蛮横泼辣的村妇,可这脑子转的却快,知道这时候不能硬碰硬,该收敛时就得收,这一番话便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宋明凤是否真的不孕,这大半年也是看不出来。张文远夫妇当即便沉默不语,那让张桓卿休妻的念头也有所动摇。 刘氏见有了成效,继续游说,“况且当初这彩礼钱你们也给了不少,若是休了再娶,又得花一大笔钱。当然我相信凭你们张家的财力,娶他几个媳妇,这钱也是给得起的。可如今三郎要考举人,将来还要考状元做官,这上上下下少不得要打点打点,往后花钱地方可多了去了!” 张文远细细思量着,家里虽算不上穷,可也比不得大户人家。且张家祖上不曾做过官,朝中无人,即便张桓卿有朝一日中了状元,若无银子打点,恐怕也只有一辈子做个小吏…… “那依亲家母的意思……” “当家的!”张赵氏见自家男人妥协,急忙想劝。 “我自有计较,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张文远斥她一句。 刘氏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再给两年时间,若是这丫头还生不出孩子,任凭你们处置!” “一年!”张文远竖起食指,“一年若再无孕,休怪我张家无情!” 刘氏想了想,一咬牙:“行!一年就一年!可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凤丫头可不能再独守空房!” “这个不用你操心!”张赵氏插话道。 “那就行!”刘氏总算放了心,继续道:“这样吧!既然如今三郎要苦读,要不凤丫头先回娘家住几天?这丫头我从小惯坏了,难免有冲撞到你们的地方,趁着这几天,我再好好教教她!” 张文远点点头,“如此也好!” 第八十八章 对付小人 宋明凤一路哭哭啼啼,引得村人指指点点。 刘氏骂道:“还哭!今日若不是我,你就要被休了!到时看你哭都哭不出来!” “我走了,三郎都没出来送我!他果真好绝情!” 刘氏冷哼一声,“还不是怪自己没用,等你有了孩子,那张家自然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 宋明凤抽抽嗒嗒道:“哪有这么容易,这生孩子又不是别的事,不是我想就能生出来的!” 刘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说你要不是我生的,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亏我还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如今,还得为你的事操心,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先回去,我再和你说!” …… 乔氏想了一夜,宋乔安心气儿那么高,她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从不认输!她自觉昨日说的话伤了她,想着怎么弥补。 陈大宝回了园子,宋乔安昨夜是在他那间屋子里睡的,眼下正在楼下院子里磨着糯米粉准备做糕点用。 乔氏犹豫了下,走下楼来。 “安儿!” 宋乔安抬头见是她,问道:“娘,怎么了?” 乔氏见她表情无异,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心里反而更觉得难受,“安儿,娘昨日不该说那样的话!” “娘,没事!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宋乔安盯着石磨,熟练的将糯米放进那转动的凹槽内。 “只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店我都要开下去!” 乔氏笑着看着她,“好!娘再也不逼你了!今后不管你做什么,娘都支持你!”也不管她的安儿遇到什么危险,她都会豁出性命保护她。 宋乔安抬头,眼里波光流转,轻轻一笑,“娘,谢谢你!” 这时,宋应跑进后院。 “掌柜的,陈兄回来了!” 身后,陈大宝背着双手,笑着走进来,“宋姑娘,忙着呢?” 宋乔安手上的活没停,笑道:“小哥不用伺候你家主人?” “我家主人说了,宋姑娘今日铺子里忙,让小的前来帮忙!” 宋乔安苦笑几声,“昨日的情景你们也看到了,这铺子恐怕一天两天都没什么生意!放心吧,你家主人的饭菜,我会按时送去的!” “宋姑娘,今后便不劳烦姑娘了。姑娘只需将饭菜做好,由小的去送就成!” “是这样……”这人难不成转性了?宋乔安有些不相信。 陈大宝神秘笑了笑,“姑娘今日定然很忙,好好准备吧!” …… 令宋乔安没想到的是,昨日开业惨淡收场,这第二日倒是来了好些客人,虽然没有到那种火爆的程度,但宋乔安还是忙的脚不沾地。乔氏也出来帮忙添茶倒水,做些轻省些的活。 等闲下来时,宋乔安才觉有些蹊跷。加之陈大宝说的那番话,像是早有预料一样……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那个宁王爷安排的? 奈何陈大宝已送了饭菜去畅意园,她一时也问不着。 “掌柜的,今日生意真好啊!”宋应擦着汗,确是满脸喜悦,今日可是累坏他了。 “照这样下去,掌柜的就不用发愁了!” “嗯……”宋乔安淡淡应着,若真是如此,她当然开心,怕只怕是有人故意帮她制造这虚假繁荣。 收拾好,吃罢了饭,宋应将今日的帐目呈给宋乔安过目。 除去成本,净利润竟有一两银子。 “掌柜的!真是太好了!”宋应喜形于色。 “嗯!”宋乔安扯扯嘴角,“你看着铺子,我上楼去想想明日的安排!” “好嘞,掌柜的!”宋应将账本收回柜台里。 “宋姑娘今日生意很好啊!” 门外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白墨依旧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着一身白的发光的锦缎,不管冷热都拿着一把折扇,走到哪都是花枝招展。 之前宋乔安不觉得有问题,如今想起来,只觉得这姓白的就是一只孔雀。 “白公子可真是闲在,日日照顾我这小铺子的生意!宋应,赶紧给白公子沏茶!白公子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好嘞,掌柜的!” “安儿,我去吧!”乔氏突然站出来说道。随后不经意间拉了拉宋乔安的衣袖,似有话要说。 宋乔安会意,便道:“那宋应,你去将桌椅擦的一尘不染,白公子爱干净!我去厨房看看。” 随即同乔氏一同进了厨房。 乔氏将宋乔安拉至角落,低声道:“这个白公子你要提防着点,昨日我忘了告诉你……” 宋乔安端着手中的茶壶,脸上掠过一丝阴狠,手里紧紧攥着一包巴豆粉!那是之前她为了对付宋老二提前准备的,后来有阿夜帮忙,也就没有用的上。 难怪昨日无一人来店,竟是这姓白的从中做梗。那黄五竟也是他指使的。 这个阴险小人! 她转念又想到,后来那黄五又将银两送回,难道是那姓慕的王爷所为? 这样一想,她莫名的有些感动。 …… “白公子,茶来了!”宋乔安巧笑着端着茶走过来,步态优雅,摇曳生姿。那脸颊似乎涂了胭脂,红粉绯绯,煞是娇艳。 脸上疤痕处贴上了几片海棠花瓣,将痕迹掩了去,看起来艳而不夭。樱桃小嘴抹着唇脂,鲜艳欲滴。 身上着一件艳色短衣,外套翠纱衣,还换上了裙子,娉娉袅袅。 “掌……掌柜的……”宋应已是看傻了眼。 白墨唇角浮上一丝笑,语气里略略有些调笑,“宋姑娘今日……甚美!” 虽然说的有些随意,可那双眼睛却直直盯着她,有着震惊和惊艳。 “那白公子觉得这身妆扮可好?”说话间,宋乔安已然到了近前,一股淡淡的清香窜入白墨鼻中。 他识香料无数,这个香味却是他分辨不出的。或许这就是宋乔安说的“大自然的味道”。 “甚好!”白墨喉咙有些干。 “白公子看的顺眼便好!” 纤纤素手斟着茶水,衣袖挽起一半,露出玉藕般的手臂,纤长白皙的手指触着青瓷的茶杯,让人赏心悦目。 “宋姑娘花容月貌,是白某之前看走眼了!” “白公子除了昨日看过我容貌,难道之前还看到过?” ------题外话------ 今天依旧万更,但是因为临时有事,剩下的放到下午更!小可爱们稍微等等哦!么么哒!为表歉意,今日与剧情有关评论,不管字数,皆奖励30币!也可找墨墨要现金。下午发完还会有订阅红包可以领。 第八十九章 有虫子 白墨清咳了两声,解释道:“姑娘素日蒙着面纱,白某又怎见过尊颜。昨日也是第一次见!” “原来是这样!”宋乔安笑着端起茶杯,“白公子,请!” 白墨此时确有些口干,却没有伸手去拿。 宋乔安今日一反常态,让他有些警觉。 “怎么?白公子还怕我在茶里下毒?”宋乔安勾起唇角,轻嗤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将空杯掷在白墨面前,“白公子既对乔安不信任,又来我这铺子里做什么?若哪一日吃坏了肚子,我可担待不起!” “宋姑娘说笑了!”白墨笑的儒雅,“白某又岂会怀疑姑娘。只是见这茶水与我平日饮的有所不同,不知是何滋味,故而迟疑!”说罢,拿起茶壶倒上一杯,灌入喉中。 然后在宋乔安面前将杯子倒过来,“白某饮尽了!” 宋乔安笑问:“那滋味如何?” “入口清凉,回味甘甜,不同一般茶饮!” “这是薄荷茶!”宋乔安又饮了一杯,“清凉解暑,我还加了一点蜂蜜!如何?没有蒙汗药吧!” 白墨浅笑道:“朗朗乾坤,怎还会有人用蒙汗药?姑娘真会说笑!” “可是……我听闻有些香料堪比蒙汗药,使人一闻边失去意识!尤其是在饮酒后,效果更甚!” 宋乔安猛然凑近白墨,笑问道:“白公子是第一调香师,不知可能调的出此种香料?” “这个,白某……闻所未闻!”白墨将脸扭向一旁,虽神色有些不自然,却镇定自若,不留一丝破绽。 “那便遗憾了!我还以为如白公子这般风月场中人,会调些别样的香料助兴呢?” 宋乔安的话让白墨越发不自在。这个女人太聪明了,只怕已经知晓他所做的那些事,如今用话来套他。 他见过的女人,聪明的也有,却都只用在如何讨好男人上。像宋乔安这般一句接一句地意有所指,让一向处变不惊的他竟有些疲于应付。 “宋姑娘,茶已饮,白某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为今之计,走为上计! “白公子,且等一等!”宋乔安突然惊呼一声,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肩上。 “怎么了?” “你肩上有虫子!” “虫子!”白墨大惊失色,他的衣服别说虫子,便是一点灰尘也不能沾染。 杜衡也是吓了一跳,果真看到白墨领口位置有一个蠕动的黑色小虫子。 “公……子,你等等,我拿根筷子将它弄走!” “哪有那么麻烦!”宋乔安走过去,伸手一捏,便把那虫子捏死了。而后拍拍手,“好了!解决了!” 这一幕,让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目瞪口呆。 “多谢宋姑娘!”白墨惊魂未定,“这是什么虫子?” 宋乔安轻描淡写道:“不知名的小虫罢了!只是不知道白公子有没有被叮咬,虽说这虫无毒,但有些人天生对虫咬过敏!” 杜衡插话道:“姑娘所说的‘过敏’是何症状?” “轻则全身瘙痒起疹,重则发热,呼吸衰竭!” “啊?公子……”杜衡已然吓傻了。 白墨怒瞪他一眼,“大惊小怪!本公子怎会对一小虫子‘过敏’!” 方才宋乔安徒手捏死虫子是他亲眼目睹的,他又怎能比一个女人还怕。 “还不赶紧回府,本公子要沐浴更衣!” “是,公子!”杜衡赶紧出门叫马车过来。 白墨匆匆向宋乔安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宋姑娘的茶,咱们改日再叙!” “白公子,恕不远送!” 宋乔安噙着笑意目送着白墨出门,其间她发现白墨耸了下肩,用手挠了下脖子。 “掌柜的,真有这么厉害的虫子?”宋应凑过来问。 “有啊!”宋乔安笑着回答。 “宋应,给我端一盆温水上来,记得加醋!” 说罢,哼着小曲儿,愉悦地上楼去了。 白墨坐上马车后,脖颈处便开始奇痒难耐。白皙的皮肤霎时红肿一片。不一会,连手也开始痒起来。 杜衡吓得六神无主,“这可了不得了!公子,咱们看大夫去吧!” 白墨烦躁道:“看什么大夫!让人知道我被一个虫子咬成这样?” “可是……” “别可是了,赶快回府,沐浴!” …… 白墨泡在浴桶同,才觉身上不那么痒了。可是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有些红肿,连脸上都有些红痒发烫。 “公子,咱还是看看大夫吧!”杜衡又忍不住劝道。 “出去!” “公子……” “让你出去听不见?” “……是!” “等等!再送些冷水进来!” “公子,这水已经够凉了,再凉您该受不住了!”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 杜衡长叹一声,“是,公子!” …… 宋应端着一盆加醋的水上楼。宋乔安将双手泡进热水里。 热水和醋的刺激让她的手更发痒。她只能强忍着。 “掌柜的,你的手也被咬了?” 宋乔安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那你干嘛逞强,要去抓那只虫子!这种事让我来就行了,我皮糙肉厚不怕咬!” “说你傻你还真傻!”宋乔安将手拿起来,“帮我把那边的面巾递过来,我擦擦手!” “好的,掌柜的!” 宋应转身去拿旁边的干净面巾,却突然瞥到桌上有一包灰色粉末,包着的纸上还有折痕,想必是新打开的。 “掌柜的,这是什么?” “别碰!”宋乔安赶紧走过来,拿起面巾将手擦干,小心地将那包粉末重新包起来,递给宋应,“拿去灶房烧了!” “烧了?”宋应满脸疑惑。 “这是荨麻粉!不烧了干啥?” “荨麻粉!”宋应手抖了下,明显有些害怕,“小时候我上山挖草药,不小心便碰到这个,结果全身发痒红肿,几日才消!至此便再不敢碰它了!” “所以才要烧掉啊!放心吧,这用纸包着呢,只要不沾上不会有事的!” 宋应看着宋乔安手上红红一片,恍然大悟,“掌柜的,你方才不会是……” 宋乔安狡黠一笑,“嘘!天机不可泄露!” “噗……”宋应捂着嘴笑起来,“这下可够那白公子难受的了!” 第九十章 求子 真是祸不单行!白墨泡了冷水澡,不但身上的奇痒未解还受了凉,患了风寒。 这身上又痒,还发着热,又死活不肯看大夫,可急坏了杜衡。 杜衡本想去找白赵氏,却被白墨狠狠骂了回去。 只吩咐他对外便说关在屋子里研制香料,万不可说他病了。 “你去铺子里,交代下李掌柜!刘员外家订的香料该送了,护国寺要的五十斤老山檀香也要准备好,还有……”白墨虚弱地交代着。 杜衡见自家公子哪怕病着,依旧还不忘铺子里的事,长叹口气,“公子,杜衡这就去!” “去吧!”白墨无力地摆摆手。 从铺子出来,杜衡想到自家公子的病,很想去医馆请郎中,可转念一想,便是请去了,也定会被轰出来。他家主子那倔脾气他是知道的,说不准一气之下,自己也会被赶出门。 可他又实在担心的很,若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正烦恼中,他猛然想到了宋乔安…… 宋乔安静静听完杜衡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强忍着想哈哈大笑的冲动,问道:“既然你家公子病的这样重,不去请郎中,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看病开药!” “正是这点难办!”杜衡一脸凄苦,“我家公子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看郎中。说到底,这病也是那虫子引起的,宋姑娘对那虫子了解,想必知道有何方法能治那奇痒之症!还请姑娘救救我家公子!” 宋乔安心里冷哼一声,讳疾忌医,等死吧! “这……我也无法!” “姑娘,我家公子之前确有些对不住姑娘,可那全因对姑娘的欣赏之情,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也算受到了惩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能见死不救啊!”杜衡说着都要哭出来。 宋乔安终究还是心软的,那白墨固然可恨,可他不看郎中,这样拖下去,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可没想过要他死。 他如今也算吃了苦头,便就此作罢了! “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回去照做便是!而且我猜想发热并不一定是风寒引起的,你先照我说的做,若还未退热,再抓几副祛风寒湿邪的药。” 杜衡喜极而泣,“我记住了!多谢姑娘!” …… 杜衡按照宋乔安说的,在浴桶里倒上一大桶热腾腾的水,再加入醋。刺激的烟雾熏的人睁不开眼。 白墨身体刚泡进去,便如万只虫蚁叮咬般难受。虽然他不太相信宋乔安,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紧牙关忍耐着。 但奇迹发生了,他慢慢地发觉身上并不痒了,甚至还有些舒爽之感。 直到水冷,他才从浴桶出来,身上依旧是红红的一片,但好在并不怎么痒。 杜衡拿出宋乔安给的膏药,绿油油亮晶晶的颜色。 白墨闻了下,里面的配方没有什么问题,才放心让杜衡擦抹在患处。 一阵清凉渗入皮肤,驱散那些灼痛,整个人似乎都轻快起来。 “公子,你觉得好些了吗?” “嗯!”白墨舒服的轻叹一声。 “宋姑娘说,这药膏抹个三天,您这身上的红肿便能消了!” “嗯!”白墨淡淡哼出个鼻音。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没骗他。 “公子,宋姑娘……” “宋姑娘,宋姑娘,还有完没完!”白墨不耐烦道:“难不成你对她有意?” “啊?”杜衡忙摆手,“公子误会了。宋姑娘只是让我转达你,说等你病好了,去铺子找她!” 他怎么敢对那个女人有所肖想!况且还是自家主子欣赏的人。 白墨敛了怒意,轻轻“嗯”了声。 …… 整治了白墨,宋乔安心情快乐到要飞起来,想到畅意园的那位,似乎也该感谢感谢人家。 祛疤面膜不多了,她得去买些药才,多做一些。 她可指着这膏药赚那宁王爷的钱呢! 在药堂里买好药材,宋乔安再准备买点什么礼物作为谢礼送给那个慕王爷。 可走了几家铺子,挑选了半天依旧没有合适的。 想到人家是王爷,又那么有钱,什么稀罕物没见过,自己就算送座金山,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 最后,她在一个老人手里花了几文钱买了一个树根,准备回去雕刻个什么玩意儿送过去。 当她经过一个路口时,发现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好些妇人。 难道这里在买什么上好的胭脂水粉? 宋乔安虽不怎么喜欢化妆,但毕竟是女子,对那些化妆品还是感兴趣的。尤其是这古代的化妆品,纯天然,无添加! 她拨开人群,挤进去,却原来是个摆摊的游方郎中。 胡须花白,约莫有六七十岁了。面前摆着一张桌和一个脉枕。身后竖着一面旗子,写着:千金圣手,妙手回春! 只见一个妇人伸出手腕,那老郎中搭了脉,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道:“你是因为阴虚宫寒导致行经不畅,气血双亏!” 那妇人见这郎中当众说出自己的病症,有些难为情,压低声音问道:“那我这……” 随后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终究没能说出口。 那郎中闭着眼,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寻医求子,后继香火,本就是天经地义。这里都是前来求子的苦命人,无妨,无妨!” “是啊,妹子!有什么不好说的!咱既找到了这殷神医,自然就是为了生儿子来的!”人群中一妇人话刚说完,便引的一群妇人赞同。 “是啊,没啥好遮掩的,咱就是为了求子而来!” 那妇人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但还是压低声音问道:“那神医,我这……还能不能生?” “按理说你已过了适合生育的年龄,又兼有这些症候,恐是不易!但是……”那神医故意停顿了一下,在场的人都噤声等着他说下去,那妇人也是像遇到了大罗金仙般满眼都是希望。 “但是,我医治过一位年逾四十的夫人,只服了两月汤药,便有了身孕!所以,你这也不是难事!” 在场众人皆舒了口气,纷纷恭喜那个求子的妇人,好似人家已经身怀有孕一般。 ------题外话------ 最后一章晚些! 第九十一章 神医 原来是个妇科医生! 宋乔安不求子,自然也没兴趣。况且这个所谓神医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还言之尚早。 正当她准备离开之际,却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娘,这个神医怎么是这样的?”宋明凤看着眼前那一人一摊,有些嫌弃,“你说……这靠谱吗?怎么看着像那些普通的游方郎中!” “是啊!”刘氏也觉奇怪。她本以为这个所谓的“千金圣手”应该那坐堂大夫,有着医馆,还有着响亮的招牌。 “这你们就不懂了!” 刘氏的那个娘家堂哥排行老二,因少时出痘没有护理好,留下了一脸的麻子,人称刘二麻子。面相磕碜,看着不像是老实人。 此时,刘二麻子对刘氏母女二人的怀疑很是不屑,“我告诉你们,这神医之所以在此设摊就是不想与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郎中相提并论。这妇科之症本就鲜少有郎中擅长,甚至还会被他人耻笑,殷神医这也是为了少些麻烦!” 刘氏两人听刘二麻子这样一说,倒觉有理。 这时,旁边一妇人拍了拍刘氏肩膀,“大姐,你也是来求子的?” 刘氏指了指背上的儿子,“我不是,是我女儿!” 那妇人打量了一眼宋明凤,“这位小娘子身子骨看着也不像不能生的啊!你瞧这骻多宽,一看就是生儿子的!” “是啊!”刘氏听了这话,很是高兴,“算命的都这样说。奈何她夫家逼得急,我便想着带她来看看,问问神医有没有速成之法!” “这个你可找对人了,只要在殷神医看了的,再是艰难,最多三月汤药就成事。我有个亲戚的女儿嫁去夫家三年了,就是生不出孩子。差点就被夫家休了,结果殷神医一瞧,只开了一个月汤药,第三个月便有喜了。这不,我也带我女儿来瞧瞧!” 那妇人指着身旁一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女孩说道:“虽说她才嫁去夫家半年,人家也没催,但哪有不想早抱孙子的婆婆?若是能早日生个儿子,在婆家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不是!” 刘氏连连称是,“正是这话说的!” 原来宋明凤生不出孩子! 宋乔安笑着摇摇头,当初风风光光嫁去张家,如今竟然为了生个孩子四处求医。这女人的命运真是让人唏嘘。 若是她没有穿越过来,原来的那个宋乔安嫁给了张桓卿,命运会不会也和宋明凤一样? 正感叹间,那坐着求子的妇人已经交了诊金,领了方子,高高兴兴地抓药去了。 临走时,那神医还嘱咐道:“一定要去城西的回春堂抓药,我这方子上的药只那一家齐全!” 这话让宋乔安隐隐觉得这个神医有点问题。 “下一个!”那神医已经在叫下一个求医的人了。 “该我们了!”刘氏赶紧拉着宋明凤走出来。 宋明凤毕竟人年轻,面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 刘氏按她坐下来,拉出她的手,笑吟吟道:“神医,劳烦你给看看?” 那神医瞥了一眼人群里的刘二麻子,缓缓搭上宋明凤的脉搏。 闭着眼睛,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就是不说话。 这可急坏了刘氏,忙问道:“神医,如何?” “你这气血倒是足,月信也准!只是肾气不足,故而在孕育子嗣上便有些艰难!” 刘氏面色微变,“那严不严重?” 那神医叹口气,“气血不足好补,肾气不足恐要多费些功夫!” 刘氏听出了言外之意,忙道:“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见效!咱也不求什么三年抱俩,第一胎是个儿子就成!” “既如此,那我便开药了!好在这小娘子还年轻,身子也壮实,吃上两月,定能有喜!” 刘氏一听,高兴地连连道谢。 宋明凤也暗暗翘起了嘴角,若是有了身孕,三郎便不会再对她冷言冷语了。她还记得新婚时,他俩的浓情蜜意。 想到这,不禁脸颊飘红。 收了方子,刘氏问那神医诊金多少。 神医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刘氏上前,那神医低声说了个数字…… 刘氏霎时脸色苍白,这也太多了! 她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差点就脱口而出。 敛了敛神色,方才说了银子不是问题,如今当着这么多人面,她也不好讨价还价,只得厚着脸皮将裤腰带上的钱袋解下,数了几遍,悉数都给了那神医。 “记得,要去回春堂抓药!” 神医又叮嘱了一遍,便开始唤下一位。 刘氏心痛的要死,狠狠瞪了一眼宋明凤,若不是人多,她准又是一阵劈头盖脸地骂。 “妹子,方子给我吧!我去抓药,你们先回客栈歇歇脚!”刘二麻子殷勤道。 “也好!”刘氏此时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方才还沉甸甸挂在腰间的一包银子,转眼就没了! 不禁又狠狠戳了宋明凤一下,低声骂了句“死丫头”。 “花你点钱就心疼这样,等三郎做了老爷,我当了家,还你便是!” “说的轻巧,你以为这家是这么好当的?你要学的还多得很!” …… 母女俩一人一句朝着客栈走去。 宋乔安撇撇嘴,这个瓜一点不甜。 随即也离开了人群。 等她逛了一圈又经过这里时,已经只有稀稀疏疏十来个妇人了。 那神医一看,摆摆手,“行了行了,今日就到这吧!” 说罢,从兜里摸出一些散碎银两,分发给众人。 那些妇人拿了银子,个个眉开眼笑。 “那我们明日还来不?” 神医不耐烦哼了声,“来!怎么不来!这钱可不是白给的!” “好嘞!只要有钱啥都好说!” 说罢,妇人兴高采烈地散去。 那个神医见没了人,便将旗子收拾好,一把扯下胡子假发,身上那层皮也扒了下来,露出里面穿的短褐。 这一看,竟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剃着个光头。 这时,那刘二麻子驾着个驴车过来,与那光头说了几句,便拉着那些桌椅走了。 还真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郎中! 那……那个回春堂? 宋乔安随即去往城西,果然有一家名叫“回春堂”的药铺。 里面还有一个妇人等着抓药。那妇人宋乔安有印象,便是那求子大军中的一员。 宋乔安装作抓药也进了铺子。 那抓药的掌柜警惕问道:“姑娘要抓什么药?” 第九十二章 谢礼 宋乔安见那掌柜的不断打量自己,便说道:“是殷神医让我来抓药的!” “哦!那等等!”那掌柜的不再起疑,又去给那个妇人拿药。 宋乔安见那柜台上已放着好几包还未配齐全的中药,便走过去同那妇人寒暄了两句。 目光瞥向那些药,看形状,几乎都是名贵药材,当归,川穹,白术……甚至还有人参!这样算下来也要不少银子了。 而宋乔安闻着这些药材的味不对劲,尤其那人参,她闻到了风干萝卜的味道。但药材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混合在一起,外人难以分辨。难怪那个假郎中非要那些妇人上这来抓药,这样大需求的“人参”,怕是也只有这家店有了吧! 不难理解了,这就是骗子一条龙服务。 这些假药虽然大多用的是一些可食用植物的根茎,吃不出人命,但却对那些妇人的病症毫无作用,更不用说有助孕育! 不孕不育成因复杂,即便在现代也是个疑难杂症。这古代就凭那郎中把把脉,吃吃药就能求子得子,岂不荒唐! 但这些骗子也正是利用这些人求子心切,才这么容易得手。 宋乔安想着那刘氏平日里最喜欢讹人,这次让她尝尝被骗的滋味,也算是报应。 只是这些人招摇撞骗卖假药,伤天害理,实在可恶。 宋乔安瞥见那药铺后面有几个壮汉守着,想必是以防有人闹事,此刻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寻了个借口,出了药铺,另想他法…… 铺子里这两日的生意勉强过得去,宋乔安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水分”,畅意园那位爷没有再来,只是每日打发陈大宝过来拿饭菜。 那个造型古怪的树根宋乔安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那日买回来,宋应便笑她,说那看着就是一个树墩,说不定是那老头随手捡来当座凳的,结果被她看上了! 宋乔安立即回怼他没见识,不知道有根雕,竹雕这些艺术品,就像璞玉,雕琢雕琢就成了无价之宝。 毕竟……她怎么会承认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只是人家捡来垫屁股的…… 这日送走客人,宋乔安精心打扮了一番。倒没有怎么涂脂抹粉,就是将那平日的青布麻衣脱了,换上了一身颜色衣裳。 随后带上“谢礼”,去了畅意园。 魏管家很热情,让她稍坐片刻,吩咐下人上茶上点心,便去通知慕瑾夜。 不过片刻功夫,宋乔安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慕瑾夜匆匆赶来,依旧蒙着黑纱。 “让姑娘久等了!” 她不过才喝了一口茶,这人就到了,这不算久等吧! 古人就是谦逊!宋乔安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是乔安不请自来!” 要客套,谁不会! “姑娘能来,在下……求之不得!” “……” 这……这让她怎么接? “呵呵……”宋乔安干笑几声,“我还以为得去南苑见公子呢?说来公子可能不相信,之前我见你总呆在那屋子里,还以为你腿脚不便!” 呵!尬聊谁不会。 谁知对方竟笑起来,“你一向如此,不奇怪!” 当初,她不也是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个哑巴,是个傻子!害他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 “啊?”宋乔安有些没听懂,她怎么着了,就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哦……没事!在下喜静,所以时常独处!”慕瑾夜赶紧转移话题,“若姑娘不喜欢,那在下往后便多出门走走!” 宋乔安忙道:“这就对了!整天憋在屋子里多闷啊!” 慕瑾夜往窗外看了看,“今日天气不错,要不,咱们一起游湖如何?” “啊?”宋乔安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很想说,你还是好好呆在屋子里比较好。 “今日……还是改日吧!今日我找你是有正事!” 慕瑾夜略有些失望,“那便改日吧!姑娘且说有何要事?” 宋乔安开门见山,“之前黄五那事,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又将铺子租给我,如今还安排这么多人每日来撑场……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慕瑾夜听后,沉吟片刻道:“在下最讨厌坑蒙拐骗之人,黄五之事,不过举手之劳!至于姑娘说的安排人撑场,在下确未做过!” “你就别骗我了!”宋乔安神情怏怏地叹口气,“那些‘客人’的模样我都记得,方才我就在你府中的仆人中找到好几个了!” “在下……只是……也不全是……“被当场抓包,慕瑾夜有些尴尬,也不知怎么解释! “没事!”宋乔安笑笑,“只是让你破费了!” 说罢,拿出那个雕刻了几天的玩意,“这个也是我亲手所做,算是谢礼吧!等我以后有钱了,再送你好的!” “姑娘实在不必如此……”慕瑾夜不喜欢宋乔安和他这样客气生分。 “若是姑娘能伴随在下左右,便是最珍贵的谢礼!” 宋乔安笑容僵在脸上,很想给他一拳让他醒醒。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东西不要还想要人! “公子,先看看吧!” 她装作没听见,打开了盒子。 “这……是何物?”慕瑾夜看着那个张牙舞爪奇怪的东西,皱眉问道。 宋乔安耐心解释,“这个……叫章鱼!” “章鱼?” “就是一种海里的鱼类,长着八只触角!” 慕瑾夜喃喃道:“竟还有这样奇怪的鱼!”看着怪吓人!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嗯……海里很多鱼都长的挺奇怪的!”说着,宋乔安翻到了另一面,“你看,这面像什么?” 慕瑾夜仔细一看,“是个老翁!” “嗯……是个白胡子老头!他叫马克思!” “……”慕瑾夜再次皱眉,“这名字也好生奇怪!” “不过,最大的惊喜在这呢!”宋乔安直接将那“章鱼”和“马克思”的“脑袋”摘掉,“你看,这还是个酒杯!既实用,又有收藏价值!喜欢吗?” “……”慕瑾夜咽了口唾沫,“甚好,甚好!” 当他拿着这个杯子喝酒时,该是怎样诡异的画面。 第九十三章 真实身份 饶是那礼物再奇怪,慕瑾夜还是高兴的收下了。 毕竟那个宋乔安亲手做的,只是这份心意便很难得了。 “既然收了姑娘的贺礼,那在下也卖姑娘一个人情!”慕瑾夜顿了顿说道:“下月十五,是锦州一年一度的厨艺大赛,在下希望姑娘能参加!” “厨艺大赛?”宋乔安眨眨眼睛,不可思议道:“还有这种比赛的吗?”这古代不是只有什么花魁大赛吗? 慕瑾夜点点头,“这厨艺大赛乃百味轩主办,一年一次。最终夺魁者有望去京中做御厨!所以,每年参赛的人很多!姑娘厨艺了得,必能夺魁!届时有了名声,姑娘铺子的生意自然会好起来!” “这……”宋乔安拖着腮帮子想了想,这倒是是个好办法。若她能在厨艺大赛中一战成名,那‘食为天’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食店脱颖而出,必定食客纷纭,成为“网红店”! “姑娘觉得如何?”慕瑾夜突然凑过来,也学她托着腮帮子。 扑面而来的是成熟男人的气息,还有那熟悉的味道…… 那已经留在她脑子里的味道,顿时,一幕幕往事浮现…… 宋乔安怔怔看着那张红润的薄唇有些恍惚,她想起了那夜那个微凉的吻,情不自禁伸手去解那面纱,喃喃道:“阿夜?” 慕瑾夜心中微动,一把抓住她的手…… “在下面容丑陋,恐惊吓了姑娘!” 宋乔安回过神,不好意思道:“抱歉!”随即想抽回手,对方却已经抓牢了。 “公子……” “抱歉!”慕瑾夜敛了表情,“冒犯了!”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宋乔安揉了揉手腕,“我把你看成了我认识的一个人了。” 慕瑾夜微微有些激动,“这人对姑娘很重要?” 宋乔安淡淡笑了笑,“都过去了,不说了!对了!” 她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瓶子,“这是我调制的祛疤面膜,早晚敷于疤痕处,坚持使用,会有奇效!我这脸就是这样好的!若是用完了,便告诉我,我再给你配!” 慕瑾夜垂眸,轻叹口气,淡淡道:“多谢姑娘!” 宋乔安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以为他是为自己的面容自卑,便安慰道:“你别灰心,我这面膜是祖传秘方,只要你耐心用两年,一定能恢复如初!倒时这张面纱便可摘了!” 慕瑾夜抬头看着她,“在下想要姑娘亲手为我摘下这面纱!” “额……好!”宋乔安应着。 那张紧闭的薄唇总算又有了些弧度,“希望这一日不会太远!” 宋乔安见他稍稍舒缓,也松了口气,“对了,有件事,乔安想向公子求证!” “姑娘请说!” “公子的真实身份……是宁王?” 慕瑾夜身形微怔,“姑娘已经知道了?” 宋乔安扁扁嘴,“你既这样说,看来是真的了!” 慕瑾夜急道:“难道姑娘因为在下这个王爷身份,便要与在下生分了吗?” “啊!那倒不是!”宋乔安忙摆手,“这王爷也是人,只不过比普通人出生的富贵些而已!我看公子身为王爷,却谦逊有礼,完全没有架子,想必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若换作其他的皇亲国戚,乔安此时恐怕是跪着回话,更遑论与你这样如朋友般对席而坐!” “姑娘说的极是!”为着宋乔安的那句“朋友”,慕瑾夜很是高兴。 “在下王爷的身份并无几人知晓,也不喜那些俗礼,正如姑娘所说,朋友之间,没有身份之差!能与姑娘相识,是在下之福!” “哈哈哈……好说好说!”宋乔安笑道,“你这个朋友,我喜欢!” 喜欢!慕瑾夜不禁轻笑。 既然证实了,宋乔安心里便有了计策,“虽然你不怎么在意这个身份,但不得不说,别人做不到的事,你这个身份却能做!” 慕瑾夜疑惑,“姑娘要在下做什么?” …… 同样是昨日那个街角,那个冒充郎中的骗子依旧在那里设摊,装模作样地摸脉诊病。 周围同样围着很多妇人,那些用钱请来的群众演员占了大多数。 还有很多像刘二麻子那样的人四处拉着那些急无求子的亲戚朋友前来。有些贫苦人家,被骗的钱或许就是全部积蓄。所以,这样的恶行不得不除。 宋乔安和慕瑾夜藏在一处矮墙后面,身后秦风带着畅意园的护卫蹲守。 “王爷,要不要通知官府?”秦风问道。 “不要!”宋乔安摇摇头,“据我所知,这个诈骗组织耳目众多,官府若是出动,必然是大张旗鼓前来抓人,免不得打草惊蛇,让他们给逃了!” “宋姑娘此言有理!”慕瑾夜表示赞同。 “那王爷万事小心!”秦风担忧道。 慕瑾夜点点头,对宋乔安说道:“咱们去吧!” “嗯!” 两人从矮墙处走出来朝着那小摊走去。陈大宝作为仆人跟在后面。 “让开,让开!”陈大宝拨开人群后,恭敬道:“老爷,夫人请!” “什么人啊!这是!”有人不满道。 慕瑾夜伸手扶着宋乔安,“夫人,慢点!” “咳咳!”宋乔安不自然看了他一眼,她这扮的又不是孕妇,扶着干什么! 那假神医抬眼打量二人,见穿着富贵,男的腰间的玉佩一看便价值不菲,女的满头珠玉,金银饰物满身。 顿时眼里闪过惊喜,转而闭着眼,缓缓道:“看病求子请稍候!待老朽唤人再上前来!” 陈大宝抱着双臂,盛气凌人道:“老头,告诉你,我家老爷夫人打京里来的,听闻你有些本事,故来看看!这些闲杂人等赶紧轰走!” “轰走!凭什么?有钱了不起!咱们也是千里迢迢来的!”那些群众演员还在卖力表演。 “啪!” 陈大宝直接将一个锦袋扔在那假神医面前,袋口敞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锭子。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无人再敢二话。 那假神医咽了一下口水,对众人道:“这位夫人不远千里而来,想必是有急症!老朽先为其诊治!你们都散了吧!明日再来!” 妇人们自觉散了,群众演员们自然高兴,那些真的来求子的受害者这下更坚信了那“神医”的本事,连京中的人都来了,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这“神医”之名果然不虚! ------题外话------ 先更两章,裸奔的我身体被掏空! 第九十四章 勇斗恶人 人群散尽,那假神医伸手一指,“这位夫人请坐吧!待老朽为你诊脉!” 宋乔安摇摇头,“不是我要看病!” 随即一把将慕瑾夜拉过来坐下,“是他要看病!” “……”慕瑾夜抬头惊愕看着她,“夫……夫人!” “嗨!都到这了,你还扭捏做什么?来,让神医看看!”说着,宋乔安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伸到那假郎中面前。 “这……” 那假郎中这才知道为何这男人要蒙面,敢情是有隐疾,不便将真面目示人。 清咳了两声,“老朽只看妇科,这男人……” 宋乔安冷哼一声,“原来看不了啊!浪费我的时间!大宝,将金子收起来,我就不相信,有钱还看不了病!” “夫人,且慢!”那假郎中慌了,将那金子护住,“老朽虽擅妇科,可这生儿育女,是男女二人之事。男子若是肾虚,精气不足,也是不能繁衍后嗣。归根结底,这根源大同小异,先待老朽诊了脉来!” 宋乔安忙附和道,“正是呢!你别看他此时看着精神,可一进了房,就跟上断头台一样!” “……”慕瑾夜瞪着眼睛,僵着脖子不可思议看着她,突然血气上涌,呛得猛咳了几声。 “看看,这身子骨多虚!”宋乔安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此时陈大宝和那个假郎中也是惊呆了。 那假郎中在此设摊骗人,遇到求子的妇人无数,没有一人是丈夫陪同来的。而眼前这个妇人却当着外人的面数落自己的丈夫!奇怪的是他丈夫竟然一声不吭…… 观此情景,他也看出了点门道:这男的应该是入赘了大户人家,那位夫人才是当家作主的人。 语气瞬间便带了些讨好,“夫人真是深明大义!待老朽诊了脉,开个药方,这位老爷的病定是药到病除!” 说着,便搭上了慕瑾夜的手腕。 “欸?神医,这把脉不是男左女右吗?”宋乔安看着那个假郎中直接搭的是慕瑾夜的右手疑惑道:“难道是神医另辟蹊径?” “哦!哈哈哈……”那假郎中尴尬笑了笑,解释道,“老朽看惯了妇科,一时忘了!” 说罢,将手移到了慕瑾夜左手。 “嗯……果然是肾气不足,导致房事上力不从心!”假郎中摇头晃脑一番,煞有介事地又说了些不知道哪本医书上看到的“专业术语”。说的一套一套的,却与病症无关。 宋乔安也配合地点点头,听的很是认真,完了,才问道:“那这严重吗?” “说严重也不打紧,说不严重,却还是有些麻烦!” “神医,麻烦不怕!你只管对症下药!钱不是问题!若是有效,还有重金酬谢!”宋乔安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此言正合那假郎中的心意,立即提笔开方子,“夫人放心,吃了药,保管这位老爷龙精虎猛!子嗣一事,也自然是水到渠成!” “希望能如神医所言!若真是如此,定来答谢神医!”宋乔安面色丝毫不变,而慕瑾夜的脸却红到了脖子跟,还好有面纱遮挡,才不致太尴尬。 “夫人记住,要去城西回春堂拿药,他家药材……” “不必了!”宋乔安打断他,“这锦州城有我家的药铺,这药方我拿去给那坐堂的老郎中看过后,再行抓药!” 那假郎中一听,顿时慌了神。妇科他倒可以随便写几个调经补气血的药方,可这男子肾虚之症与女子不一样,一阴一阳,用药自然不同。想着反正也都是假药,他只是随意地开了几副调理脾胃的药,并不对症!若是其他郎中一看,定能发现端倪。这户人家不同一般百姓,事情闹大,他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于是忙喊道:“夫人,此药方乃老朽家里祖传,万不可泄露!那回春堂的掌柜与老朽相识,夫人去抓药只需报上老朽的名字,还能有所折扣!” 哼!假药当然有折扣! 宋乔安冷笑一声,“我看是你做贼心虚吧!这药方……有问题?” 那假郎中似乎回过味来,眼神里闪过凶狠,“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既然夫人怀疑我这药方,那便自行求证,老朽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完,那假郎中伸手拿起那袋金子,便要开溜! “等等!”慕瑾夜抓住他的手,“神医若能随我等前去验证,再加一倍金子!” 那假郎中明显感到手上传来痛楚,知道遇上了练家子,心一横,怒道:“老子没空!” “没空也得去!”慕瑾夜说着,一把拉过他的手,那假郎中站立不稳,往前一倾,倒在桌子上,假发也掉了,露出光头。 “你们找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另一只手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直直扎向慕瑾夜的手臂。 “小心!”宋乔安惊呼一声。 慕瑾夜瞥了一眼,一个甩腕,只听“咔嚓”一声,那光头男一声尖叫,整个身子翻过来,那只手被压到身下。短刀插在了桌子上,入木三分! 那人顾不上惨叫,大喊一声:“有人闹事!” 话音刚落,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十几个壮汉,个个拿着长刀凶神恶煞,上来就朝慕瑾夜和宋乔安围拢来。 一旁的陈大宝一看,想上去护驾,已然来不及了,忙喊道:“爷,小心啊!” 宋乔安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江湖骗子,竟然纠结了这么多打手。 慕瑾夜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放了那光头男,拉过宋乔安,把她护在身后,目光凛凛地盯着冲过来的人。 “糟了,王爷有危险,保护王爷!” 与此同时,藏在远处的秦风带着一众护卫冲上来。 慕瑾夜一手揽住宋乔安的腰闪躲了一下,躲过了迎面砍上来的刀。 在其他歹人涌上来之际,秦风踩着轻功落到慕瑾夜面前,随即后面的护卫也跟上,与那些歹人厮打一片。 那光头男此刻伪装已卸,见情势不妙,掉头便要跑。 “站住!”宋乔安忙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衣服。 “小心!” 慕瑾夜刚喊出口,没想到那光头男子猛地转身,将短刀刺过来。 宋乔安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刃逼近自己胸膛…… 第九十五章 救命之恩 “咣当!” 短刀坠地,那光头男人惨叫一声,被慕瑾夜踢飞两丈远,随即上来的秦风将其制住。 慕瑾夜回头来扶住宋乔安,满眼都是担忧,“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宋乔安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衣服已经割破了,还在汩汩流着血。 “还好你来的快,不然那刀就不是伤到手臂这么简单了!” “别说了!走,赶紧去看大夫!”慕瑾夜搀着她急切道。 “没事……包扎下就……”宋乔安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慕瑾夜怀里。 “安娘!安娘!” 慕瑾夜喊了两声,宋乔安毫无反应,但见她那伤口已经发黑,吓得变了脸色。 秦风提醒道:“王爷,这刀上好像有毒!” 慕瑾夜一把抱起宋乔安。 “回府!” …… 宋乔安迷迷糊糊醒来,模糊看到轻薄的纱帐随风飘扬,上面金线绣制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刚苏醒的她还适应不了窗外的强光,便想翻个身。 “啊!”身体好似散了架一般,痛的她惊呼一声。 月见闻声赶紧跑过来,“姑娘,你醒了?太好了!” “!”乍见一张有着一片黑色胎记的脸凑到眼前,宋乔安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 月见不好意思地退了回去,低下头诺诺道:“婢子叫月见,是伺候王爷的丫鬟。方才惊吓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原来是这样!宋乔安见这婢女怯怯地模样,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过分,便道:“对不起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姑娘……”月见有些哽咽。 因为脸上的胎记,她自小走到哪都被人嘲笑,那些小孩子捡起石子扔她,说她是丑八怪!在齐王府里时,哪怕她白天呆在净房,也有丫鬟仆人跑来肆意奚落…… 他们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她看到的只有那些嫌恶嘲笑的嘴脸,从来没有人正眼瞧过她,更没有人向她说过“对不起”。 “姑娘言重了,月见受不起的!” 宋乔安察她有些激动,便不再纠结这事,转而问道:“这里是……畅意园?” “是的!这是王爷的寝居!” “额……”宋乔安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只见屋子里布置简单,只一桌一榻一书案。除此之外,便是几盆绿植,一扇“四君子”妆花屏风。 “对了!”月见兴奋道:“婢子还未去禀告王爷!王爷若是得知姑娘醒了,定会很高兴!” “等……等一下!”宋乔安叫住她,“要不,再等会吧!”她如今的模样,还不知道见不见的了人。 “嗯?”月见有些疑惑,“这是为何?姑娘你是不知,这两日姑娘一直昏迷不醒,爷可急坏了,不眠不休地守在榻前,不久之前才被秦护卫劝去休息了!临走时嘱咐婢子,若是你醒了,马上禀告!” 宋乔安微微有些感动,“既然他才去休息,还是先不打扰他吧!我有些饿,要不,麻烦你给我拿些吃的来?” “瞧我这脑子!”月见忙道:“厨房里早就预备好了,我这就去拿!” “好!你先去吧!” 待月见关上门,宋乔安立马爬起来。躺了许久的身子牵扯着一阵酸痛。 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她也没找到铜镜。 她记得晕倒之前模糊听到说那刀上有毒,不知道有没有毒气攻心,变得面目全非。况且躺了这么久,她的形象该是多邋遢! 最后,她找到了一个铜盆,盆里还有水,借着水里的倒影勉强能看清脸。 好在除了有些憔悴,嘴唇有点干之外,倒也没有太见不得人。 正当她“顾影自怜”时,突然伸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啊!”她大叫一声,猛的回头,是带着黑纱的慕瑾夜。 “你吓死我了!” 宋乔安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你……你怎么进来的?也不敲个门!” “这是在下的房间,还需敲门?” “你……”宋乔安瞪了他一眼,“好吧!你是王爷,怎么都是对的!” 慕瑾夜轻笑,“看来姑娘生气了,那在下便出去重新敲门进来?” “算了,不用了!”宋乔安拦住他。进来了又出去,难不成再吓她一次? 慕瑾夜看向那铜盆,故作疑惑道:“方才我见姑娘看这铜盆看的出神,这里面是有什么玄机?” “咳咳……我只是……只是想洗把脸而已!”说着,宋乔安低下头,捧起水开始洗脸。 “姑娘要洗脸让仆人打来干净水便可,为何要用在下洗过的水?” “!?”宋乔安身子一僵,猛的起身,用袖子胡乱将脸擦干,“这水是你洗过的?” 慕瑾夜憋住笑,点点头。 宋乔安无语了,“我说你洗了脸为什么不把水倒了?浇浇花,浇浇菜不好吗?非要摆在这?” “倒洗脸水不是在下做的事!” “……”宋乔安竟无言以对。摆摆手道:“算了,这脸我不洗了,饭也不吃了,我得回铺子里。”她两日不在,还不知乔氏担心成什么样,铺子也定然两日未营业。 “姑娘不必担心,我已遣人告知了令堂,还派了百味轩的掌厨师傅为姑娘坐镇!姑娘在此安心养伤便是!” “……”这波操作让宋乔安措手不及,“那个,我还是得回去,我不放心!” 说着,便要去开门。 “在下好歹救了姑娘一命……”慕瑾夜走近,灼热的气息让宋乔安后背发痒。 “姑娘难道就不该说点什么?” “呵呵……”宋乔安转过身来,扯着嘴角笑道:“乔安当然记得您的救命之恩,可眼下我要钱没钱,还身负重伤,王爷也不忍心让宋乔安还您这情吧!” “王爷?”慕瑾夜似有些不满,“姑娘曾说过,与在下是朋友!” 这人可真是小气! “口误,口误!乔安一直拿您当朋友的!既是朋友,这两肋插刀的事,自然不在话下,还谈什么报不报恩的!”宋乔安看了看窗外,“您看,这天色……“ 突然,她住了声,眼神被放在窗台上的两盆植物吸引,那尖长的红色果实在日光下泛着热烈的光芒…… 第九十六章 承诺 辣椒! 宋乔安差点惊叫出声,像魔怔一般朝着那沐浴在阳光下,红艳透亮的果实跑过去。 一股清新又带着霸道的辛辣气息刺激这她的神经,让她好久没有这般舒畅。 “这……” “这是红番果!番邦进贡而来!”慕瑾夜走近,瞧见她眼里的微光和脸上的喜色,“姑娘喜欢?” 宋乔安点头如捣蒜,眼神变成期待,期待着这个家财万贯的尊贵王爷将这不起眼的果子送给她,说一句:若是姑娘喜欢,便送与姑娘! 毕竟,他那么珍贵的发钗都能送的起,又岂会在乎着两盆植物。 “姑娘喜欢……”慕瑾夜好似恶作剧一般,勾唇一笑,“在下也喜欢!” 说罢,转身回到桌边,坐下来,倒上一杯茶水,兀自喝起来。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还说朋友呢? 宋乔安撇嘴,先前这人都这样大度,如今反而这般小气!不就是她醒来没向他答谢,反而想着开溜嘛…… 咳……这样一想,好似自己真的不太礼貌。 想到这,宋乔安咧开嘴笑的极为灿烂,声音也恰到好处的温柔,走过去,坐到慕瑾夜旁边,盯着他,轻声道:“慕公子,乔安有个不情之请!” “嗯?”慕瑾夜没看她,依旧喝着水。 “能否将那两盆红番果借与乔安观赏几日,到时再还给公子!保证不会损伤分毫!” 宋乔安方才已看过,那些辣椒有的已经成熟了,她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摘上几颗,晒干后便能得到种子。况且,辣椒长得快,几日后,小的变大的,青的变红的,再还回来时也不易被人察觉少了几个。 “姑娘还未谢过在下,便又想讨要我这心爱之物……”慕瑾夜扭头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姑娘觉得是否合理?” 宋乔安急着解释,“我不是要,我就是借。这是要还的!”说完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开个价吧!租金多少,我付给你就成!” 慕瑾夜笑意越深,“姑娘认为在下是缺钱之人?若是世间万物都可租赁,那在下想租姑娘游湖赏月,不知可否?” “……”宋乔安越来越觉得这人不似初见时那般“单纯”,敢情先前他做的那些都是诱饵。可为啥非要钓她这只普通的小鱼? “好啊!只要你将那果子租给我,那我也可以租给你!”不管了,先把辣椒搞到手再说。 “姑娘……此话当真?”慕瑾夜嘴角划过一丝坏笑,看的宋乔安有些发怵。 “你别想歪了,我只陪吃,陪喝,陪聊!其他的你别肖想!”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惊恐的小模样只想笑,“在下不过与姑娘开个玩笑!这物品可以租,可姑娘是个人,何来租售一说!” 听他这样说,宋乔安一时有些感触,她想到在那市场上的贫苦人家卖儿卖女的情景,这古代人口不就像牲口一样可以卖来卖去吗?这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要么是心善,要么就是不知民间疾苦。 正感慨间,只听的对方又道:“不过,姑娘若是应在下一事,这两盆果子,便送与姑娘!” 宋乔安按捺欣喜,试探问道:“公子且说是何事?我考虑考虑!”鬼知道会不会让她以身相许什么的。 “在下还未想好!但不会是过分的事,让姑娘为难!” 听慕瑾夜这样说,宋乔安倒是放了心,应道:“好,那我便答应你!” “好!”慕瑾夜站起来,“今日我赠姑娘异果,姑娘欠我一个承诺!姑娘,可别忘了!” 看着慕瑾夜喜形于色,宋乔安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对方设的局中,可辣椒对她的吸引太大,容不得她细想了。 将那两盆辣椒抱在怀里,如获至宝般。 “多谢公子割爱了!”激动地道谢,“那我就先走了!” “在下派马车送姑娘回去!”说着,慕瑾夜便唤仆人备车。 宋乔安没有拒绝,毕竟带着这珍贵的辣椒,马车护送自然稳妥些。 …… 马车有些颠簸,宋乔安紧紧护着辣椒,不让其有一丝损伤。 突然前方传来敲锣声,有人大喊了一声:“犯人游街了!”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跑上前去看热闹。 一列差役压着带着枷锁的犯人缓缓前行,百姓们夹道欢呼,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扔的那犯人满脸的血。 经过马车旁边时,宋乔安才看清,原来那犯人竟是那个冒充神医的光头男和那回春堂卖假药的掌柜以及同伙。 这官府办事真是神速! 不过也难怪,就凭刺杀王爷这一条,便是大罪,那官府自是怠慢不得…… 乔氏这两日担心坏了,虽说那边派人过来报了平安,可她依旧不能放心,自己又不便去园子里,直急的茶饭不思。 见宋乔安平安回来,一番嘘寒问暖,见她没事了,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安儿,那……宁王爷没有为难你吧!” “她为什么要为难我?”宋乔安一边将两盆辣椒放在后院,一边说道:“他这人还不错!虽然贵为王爷,倒也平易近人!” 乔氏叹口气,“可他终究是皇室中人!” “娘,你就爱瞎操心!莫说他是王爷,就算他是皇帝,我也不稀罕!” 乔氏虽听她如此说,暗暗叹气,这两人本是天定良缘,奈何…… “掌柜的!你回来了!”宋应去采买食材刚回来,一进后院看到宋乔安异常兴奋。 “掌柜的,你没事吧!慕公子说你受伤了,还要不要紧啊!” “没事!就是皮外伤!”宋乔安动了动包扎好的手臂,“没伤到筋骨!” “这慕公子府上想必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不然掌柜的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嗯!可能是吧!”宋乔安也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普通刀伤,倒也正常。可那刀上明明有毒,这才两天便能把毒素清除,这畅意园里到底是有华佗在世之人还是有那种能解百毒的诊奇药材? 若是人家真在她身上用了什么价值千金的药材,那她岂不是又欠那个王爷的情? 难不成真要以身相许才能还的完了? “掌柜的!你怎么了?”宋应见她发愣,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累了?您伤未痊愈,还是上楼休息吧!” “是啊,安儿,去休息下吧!”乔氏也劝道。 第九十七章 掌厨师傅 宋乔安才睡了两天两夜,此时想到床便感觉全身疼痛,哪还需要休息。 “休息就不用了!”宋乔安对乔氏说道:“娘,我有点饿,要不,你帮我煮碗粥吧!” “好!”乔氏应着去了厨房。 “对了,宋应,那个百味轩来的大厨呢?在哪?我见见!” “他已经走了!每日客人走后,他便回了百味轩!”宋应略有些抱怨,“掌柜的,我劝你还是别见他了!这人不苟言笑,从来不和我们说一句话!那张脸骇人的很!” 宋乔安笑他大惊小怪,“人家毕竟帮忙撑了两天场子,怎么也要感谢下。” “那倒是!”宋应点点头,“虽说这人长相丑陋,确是有些本事,那些食客都赞不绝口!” “哦?那我倒更要见见了!”宋乔安对这个厨师有了些兴趣。 宋应憨厚笑道:“可我还是觉得掌柜做的菜最好吃!对了,那人做的菜还有些剩余,掌柜的要不尝尝?” “好,我尝尝,看看这人是不是名副其实!” …… 那是一盘吃剩下的东坡肉,色泽如琥珀,汤汁浓郁,肥瘦适中。 宋乔安用筷子夹下一小块,送去口中,软糯细腻,不油不腻。选材,火候,调味都恰到好处。就连每方肉块,都是大小相等,不差分毫。 便是她,也不一定能发挥出这等水平。 这就奇怪了!百味轩的菜她吃过,并没有达到这样的水准! 可那慕公子明明说是掌厨师傅…… “掌柜的,你觉得怎么样?” “嗯!”宋乔安点点头,“百味轩掌厨师傅的手艺自然不会差!” “宋姑娘的伤这么快就痊愈了?” 这时,白墨突然出现在门口。 宋乔安吩咐宋应将菜送回厨房,笑着迎上去。 “白公子的病倒是好的挺慢!”宋乔安盯着白墨仔细瞧着,“还好,白公子这张脸保住了,没落下麻子!” 白墨不以为意笑笑,“便是毁了容,有姑娘的灵丹妙药,也无妨!听闻姑娘与宁王爷联手破了一桩大案,姑娘还为此受了伤,白某特来看望!姑娘难道还为着之前的事,让白某这样站着说话?” 宋乔安没好气道:“椅子就在你脚边,要坐便坐!” 白墨倒也不在意,笑了笑,自顾坐下。 “说吧!什么事?”宋乔安翘起二郎腿。 “不是姑娘让白某病愈后来铺子找你?昨日我来时,得知姑娘受了伤,在宁王府里养伤,白某便回去了。今日得知姑娘病愈,才又来拜访,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宋乔安漫不经心道:“就是希望你往后安分守已,别尽做些缺德事!” 白墨做了个揖,“姑娘说的是,白某谨记!” 这人突然转性了?宋乔安打死也不相信。 “希望你说到做到!” “姑娘的厉害,白某已经见识到了,岂敢再轻举妄动!” 宋乔安听着他的话不对味,问道:“你知道了?” “姑娘用虫子做掩护,实则往白某脖颈处洒了荨麻粉。姑娘忘了,白某也与姑娘有些一样敏锐的嗅觉!” “既然你知道,为何当时没有拆穿我?” 白墨一怔,他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是那日的宋乔安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姑娘没有对白某痛下杀手已是仁慈,白某又岂会在乎那点痛痒?” 宋乔安看了他一眼,“你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若是这世间人人睚眦必报,还有什么人情味!” 白墨一时无话,沉吟半响道:“恕白某直言,姑娘既要入商场,就不能太过仁慈!商场如战场,商人重利,从来就无人情可言,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今日是伙伴,明日便能害你家破人亡!所以白某从不讲情,只看利!” 宋乔安淡淡笑了笑,“所以,你千方百计想要我去凝香阁,不是把我当成合作伙伴,只是我有利用价值?” “……”白墨沉默不语。 宋乔安了然,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何就算走投无路,也不去找你吗?就因为你太看重利益,哪怕你‘三顾茅庐’,但我在你眼里看不到诚意,只有唯利是图的欲望!做生意不仅要讲诚信,还要真诚!对顾客真诚,对对手真诚,不要做了商人,便忘了怎么做人!乔安言尽于此,白公子请便吧!” 说罢,宋乔安起身上楼。 白墨静静地坐了半晌,直到杜衡进来,才起身离开…… 从畅意园带回来的辣椒,宋乔安将成熟的摘下来,晒在簸箕里,剩下的分株种在后院的菜地里。 辣椒结果能一直持续到秋天,她可以收获不少干辣椒。 第二天一早,宋应打开门板,便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易师傅!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随后让进屋里。 易枫没有理他,径直往厨房里走! 宋乔安正在厨房查看食材,猛然进来个壮汉,一时没反应过来。 “易……”宋应跑过来,见此情景指着宋乔安向易枫介绍道:“易师傅,这是我们掌柜的!” 易枫打量了宋乔安一眼,冷冷道:“女人?”声音低沉雄浑,语气带着轻蔑。 宋乔安笑了笑,站起来拍拍手,上下打量这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正如宋应所言,这人脸上似乎被烧伤过,坑坑洼洼,皱皱巴巴十分可怖。穿一件普通的青布短褐。乍看像那些市场上做苦力的搬工,根本不像厨师! “阁下便是百味轩掌厨师傅?幸会!” 易枫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在下不是什么掌厨师傅!只是在厨房打杂!” 打杂?这是怎么回事?宋乔安一头雾水。 “你说你是打杂的?” “是!”易枫冷冷应了句。 难怪!看来百味轩里藏着高人! “你做的的菜不错!”宋乔安赞赏道:“堪比大厨水平!” 易枫有些愣住,冷着的脸似乎有了些动容,眼神也变得没那么咄咄逼人。 “多谢掌柜的!” “照你这厨艺,完全可堪当大厨,为何只做个打杂的?” “易枫厨艺不精,怎敢与大厨相较!” “你姓易?”宋乔安略一思索,“你是易牙后人?” 第九十八章 感动 “你姓易?这姓不多见!”宋乔安想了想:“我记得你们厨师的祖师爷便是那春秋时的名厨—易牙!你莫不是他的后人?” 易枫似有些气愤,“易牙烹子献糜,残忍至极,易枫不屑之!易枫烹饪只求随心,不拜什么祖师爷!” “哈哈哈……“宋乔安大笑,对这个叫易枫的厨人多了几分赞赏,“这点,我俩倒是不谋而合!不过,如今我回来,百味轩那边若是需要你,你明日便可不用来了!” “……”易枫低下头,面色阴沉下来,闷声“嗯”了下,“今日菜谱是什么?我帮掌柜的将食材准备好!” 说罢,开始处理那些摆放的乱七八糟的食材。 宋乔安察觉到他眼里的失落。她也是厨师,她似乎懂他的感受。 身怀精湛的厨艺,却只是个打杂的。或许是因为他的面容,也或许是出身低微没有入哪个名厨门下,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而不能担任厨师。这种怀才不遇的人,在很多高级餐厅的后厨里太常见了。 他们往往有着自己的烹饪理念,不随主流,有自己的特色,对食材和调味严苛到让人不敢想象。把做菜当作是雕刻一件艺术品,力求完美,不留一点瑕疵。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别人。但往往这种人在厨师界却并不怎么受人待见!毕竟多数的厨师哪怕开始怀着一腔热血,久了也只是个努力挣人民币的机器。 只有真正对烹饪热爱的人才称得上大厨。 想到这里,宋乔安暗暗欢喜。 易枫这匹“千里马”,既无人识得,那她就做那个“伯乐”! 不得不说,易枫给自己打下手,宋乔安如虎添翼。她一个眼神,易枫便知道她要什么,而那些需要使用的食材,也准备的妥妥当当。该切细丝的,如头发丝般细,该切丁的,每块大小相等…… 而在宋乔安做菜时,易枫也在旁边观摩,不时点头。之前对宋乔安是女人的那点成见似乎也转变成了一种欣赏,就如宋乔安不因他是个打杂而对他嗤之以鼻,反而大加赞赏那般。 时近午时,宋乔安抽空做好了要送去畅意园的饭菜。 外面客人还很多。这时宋应进来说陈大宝来拿食盒。 宋乔安解下围裙,“今日我亲自去送!” 宋应知道她准是要去答谢那位慕公子,可今日还有几桌客人,都刚点了菜。 “掌柜的,外面还有客人等着,您一走,恐怕……” “这不还有易枫嘛!”宋乔安回头看着有些受宠若惊的易枫说道:“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易枫缓缓行了个礼,“掌柜的放心吧!” …… 宋乔安随陈大宝一同去畅意园。 一路上陈大宝兴奋地说个不停,说他家主人对宋乔安如何如何用心,如何如何看重,噼里啪啦不间断的像传销洗脑一般。 “小哥!”宋乔安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我受伤的时候中了毒,为什么好的这么快?你们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哪有什么灵丹妙药,是……”陈大宝意识到什么,马上闭了嘴,“爷说了,不让告诉你!” “为什么?”宋乔安不屑道:“难道还怕我向他讨要?” “哎呀!都说了没有灵丹妙药,都是咱爷用嘴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连带着自己也中了毒,要喝一月解毒汤药方才能毒素全清!” “……” 这……宋乔安万万没想到。 陈大宝一口气说完,后悔地打了下自己嘴巴,看着沉默的宋乔安可怜兮兮道:“还请姑娘当小的什么都没说过,千万别告诉爷!不然爷定饶不过我!” “好,我明白!”宋乔安应道,转而又问:“那为何他要喝一月汤药解毒,我却不用?” 就算将毒血吸出来,也不能保证全部清除,而且连吸毒之人也中了毒,可见这毒性霸道,怕是华佗刮骨疗毒,也未必除尽。 “这便是咱爷看重姑娘的地方!”陈大宝回道:“不知姑娘可知道百花解毒丸?这是云南神医洛千手精心调制,能解百毒,随身携带就能驱赶各种毒虫!机缘巧合下爷得了一颗,以备不时之需。此次姑娘中毒,毒素已渗入脏腑,虽然爷将毒血吸出,姑娘仍是有生命危险。爷那时也已中毒,但药丸只有一粒……” “所以……他给我了?”宋乔安心里隐隐的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陈大宝点点头,“所以,姑娘,咱家爷对你真是用情至深啊!” “……”宋乔安没有再言语,掀开车帘看着窗外来往的人流,有些恍惚……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宋乔安敲响南苑的门,嗅觉灵敏的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进来!”屋里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宋乔安推门进去。 “怎去了这样久?她如何了?”慕瑾夜正背对她一人独弈,旁边还放着个空了的药盅,那药味便是从那盅内散发出来的。 宋乔安挂上笑,“公子好兴致!乔安同你切磋一局如何?”说罢,便要上前。 慕瑾夜捏着旗子的手僵在半空,转而惊慌道:“姑娘且慢!” 随即起身,顺便将那药盅盖上盖子。而后进到里屋,片刻后,带着面纱出来,“在下不知姑娘会来,故未遮脸!” “这没什么!”宋乔安盯着他的脸,认真道:“公子在乔安面前可摘下面纱!你我既是朋友,便不必遮遮掩掩!” 慕瑾夜沉默片刻,“在等些时日,在下便不戴这劳什子了?” 宋乔安兴奋道:“可是我给的药有了效果?” “额……”慕瑾夜笑了笑,“是!姑娘的药确有奇效,但是若要恢复如初,还需很长时间!姑娘既说让摘掉面纱,在下也觉得有理。只是容在下再考虑几日,毕竟姑娘未见过我这面容,在下怕惊吓到姑娘。” “嗯……也好!”宋乔安没有坚持。她知道一个人要将自己不好的一面展露人前,是需要勇气和时间的。 “那公子先吃饭吧!” 她将饭菜摆上桌,因为不知道慕瑾夜也中了毒,她也没有准备什么补身的汤羹,依然是全素。 第九十九章 如虎添翼 “公子!“宋乔安为慕瑾夜舀了一碗汤,“乔安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慕瑾夜抬眼看向她,“姑娘……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啊!昨日没有向公子道谢,今日补上!”宋乔安一脸认真的解释。 “姑娘不必言谢,昨日在下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咳……”慕瑾夜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昨夜受了凉,嗓子有些不舒服!” “嗯……公子要保重身体!”听了陈大宝的话,宋乔安此时面对慕瑾夜时总觉得很尴尬。那些感激的话,似乎也不能表达她心里真实的感受。 “对了!公子说派了百味轩的掌厨师傅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慕瑾夜停下筷子,疑惑道:“姑娘这是何意?” “倒也没什么!”宋乔安脸上装出有些介意的表情,自嘲道:“毕竟我这是小铺子,百味轩的掌厨师傅自然看不上!让个杂工来帮忙也算仁至义尽了!” “杂工?”慕瑾夜更是不明所以,“怎么可能,在下明明吩咐的是掌厨……姑娘稍等,容在下将事情问清楚,定给姑娘个交代!“说罢,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爷!”陈大宝进屋来,“怎么了?” “让魏管家来见我!” 不一会儿,魏管家便匆匆赶来,慕瑾夜冷着脸问道: “我吩咐你让掌厨去‘食为天’,为何去的是一个杂工?” “王爷恕罪!”魏管家吓得瑟瑟发抖,“老奴是吩咐掌厨去,可谁知他不知王爷与宋姑娘交情,得知只是个小铺子,便只派了个打杂的前去。这事老奴也是方才才知晓,都怪老奴疏忽了!” “这个掌厨谱也太大了!”陈大宝不禁插了句,“连上头的吩咐也阳奉阴违!” “这个掌厨……不必留了!”慕瑾夜冷冷说道。 “是!”魏管家欲言又止,“可是……” “有话便说!” 魏管家战战兢兢道:“只是若将他打发走,这一时便找不到新的掌厨接替。要不……再留些时日,待……” “今日便让他离开百味轩!”慕瑾夜语气中是不容商量的决绝,“掌厨位置先空着,给其他厨子加工钱,待下月的厨艺大赛中,再找合适的人接替!” “是!” 宋乔安不禁看向那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她原以为她不过是个温室的王爷,不曾想还是个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 慕瑾夜回头看向宋乔安,方才的冷厉散尽,微微笑道:“姑娘不必着急,百味轩好的厨子多得是,在下再让魏管家安排一个!” 宋乔安行了一礼,“乔安谢过公子好意,如今我伤既已痊愈,能应付的过来。我看那个杂工人挺老实,做事也勤快,若百味轩不缺人,乔安想让他来食为天做个伙计!还望公子成全!” “姑娘还要伙计?”慕瑾夜有些不悦,有个宋应还不够? “宋姑娘请三思!”这时魏管家忙道:“那个杂工名叫易枫,面容生的极为丑陋,人又孤僻,若是做伙计,恐惊吓了客人!” “我知道!”宋乔安毫不在意道:“我用人从不在意面貌!”转而看向慕瑾夜,笑问道:“公子身边不也有个月见吗?” 难道她吃醋了?慕瑾夜暗暗有些高兴,问那魏管家:“那人果真长得丑陋?” “面如阎罗!” “好!”慕瑾夜爽快应道:“既然宋姑娘需要伙计,便让那人去吧!” “是,王爷!” 宋乔安暗喜,“多谢!不过,乔安还有一事!” “姑娘但说无妨!” “我要让他参加厨艺大赛!” “让他参赛?”慕瑾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是作为你的助手?” “不!让他单独参赛,我要与他一决高下!” 慕瑾夜有些无奈的笑道:“姑娘的手艺定能夺魁,他不过是个小小杂工,如何能与姑娘并论?” “大赛过后,他就不会是杂工了!” …… 宋乔安回到铺子时,易枫正要走。 厨房里收拾的很干净,各类食材码放的很整齐。那些鱼肉荤腥还有剩余,宋乔安却见他两手空空,并未夹带。 他一个做杂工的想必工钱不多,且看他穿的那身洗的发白的粗衣便知道。即便这样也没动那食材的心思,确是难得。 “易师傅,多谢你了!” “该是易枫多谢宋掌柜才是!”易枫有些感慨,“我在百味轩做杂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拿刀掌勺,这几日蒙宋掌柜信任,圆了这个梦!易枫无憾了!就此告辞!” “易师傅且等一等!“宋乔安叫住他,“乔安看得出易师傅对烹饪的热爱,若乔安聘请易师傅做‘食为天’的掌厨,易师傅能否答应?” 易枫转过身来,不可思议看着宋乔安,“宋掌柜……是何意?” “我已向魏掌柜说了,百味轩那边你便不用回去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这‘食为天’的掌厨……就不知我这小庙,易师傅看不看得上!” 易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的语无伦次,“易枫何德何能让掌柜的如此赏识!” “什么都不必说了!今后好好做菜!”宋乔安满眼期待,“我为你报名了厨艺大赛,好好把握机会,你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掌柜的,易枫定不负所望!” “对了,往后你便宿在铺子里,楼上还有房间!” “掌柜的,不必了!”易枫婉言谢绝,“我家中还有腿脚不便的老母需要照料,还是回家方便些!” “也好!”宋乔安指着那些剩余的食材,“这忙了一日,你把这些拿回去,省的再买了!” “掌柜的心意,易枫心领了!易枫既为东家效力,除了每月应得的工钱,其他的哪怕一片烂菜叶,也不该拿!如今易枫已是这‘食为天’的掌厨,更应做好表率!况且,易枫所得工钱,还能养活老娘,掌柜的尽管放心!” 说罢,易枫抬脚出了铺子! “掌柜的,这易师傅真是高风亮节啊!”宋应也忍不住赞叹。 宋乔安满意笑笑,“我看好的人,不会错!” ------题外话------ 作者:恭喜安娘喜提大厨一名! 某王爷哭晕在厕所:这个女人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把百味轩的人都撬走? 安娘:你这个老板都是我的,何况是那些员工? 某王爷:说的好有道理! 第一百章 劲敌 锦州一年一度的厨艺大赛吸引了很多厨师以及饕客前来,不仅因为百味轩的名头,还有那一百黄金奖金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厨艺精湛者还有可能被官府保送至宫里,参加御厨的选拔,或者成为百味轩里的厨师。传闻百味轩的厨师待遇比御厨还好! 这几日的锦州城热闹非凡。客栈里住满了临近州城而来的厨师选手。各家食店这段时日一般都是掌厨掌勺。因为食客中难免会有厨师,胃口比普通食客挑剔,所以,菜品力求做到最好,尽量不被人挑刺,砸了招牌! “掌柜的!”宋应急急跑进厨房,“外面来了个棘手的客人!您出去瞧瞧吧!” 虽说宋应人老实,但做了这些日子伙计也圆滑了不少,往常遇到难缠的客人他基本能解决,今日却要让她亲自出马,想必这个客人不那么好应付。 “吃霸王餐的还是找茬的?”宋乔安一边解围裙一边问。 “都不是!”宋应一脸苦相,“那人看了咱的菜单后便一言不发,既不点菜,也不离开。我都上前问过多次了,一句话也不回答!” “竟有这样的怪人!”宋乔安皱眉,回头对易枫说道:“咱们出去看看!” 来到大堂,宋应指着一处角落道:“就是那个人!” 巡着宋应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个男人独自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桌上空空如也。 难道这古代也有蹭坐的? “掌柜的,是倭国人!”易枫严肃道。 “没错!”宋乔安见那人桌一身和服,穿着木屐,与旁的食客格格不入。 “我听闻此次厨艺大赛有倭国人参加!所以出现倭国人倒也不奇怪!” “那他们定是吃不惯咱们中土的食物,可若是吃不惯,干嘛又要进来,还坐着不走!”宋应颇有些不满。 “这人可能没那么简单!”宋乔安说着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眼,只见那倭人面容还算清秀,看着应该挺年轻,身量矮小,眼神里没有戾气。手掌上虽有老茧,但多数在拇指和食指,并未在虎口位置。所以不会是常年握刀的武士! 宋乔安还闻到他身上很浓郁的生鱼片和芥末的味道,只有长期接触这类食材的人,身上才会有这样浓烈的味道。 这人也是个厨师!且善做日本料理,那手上的茧是握刺身刀所致。 宋乔安挂上笑容,礼貌照顾道:“这位客官,我是本店掌柜,您若对菜品有何要求,但说无妨,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虽然店里没有三文鱼,但却有上好河鲜,他爱吃生鱼片,给他片上一盘便是,只要他敢吃! “您是掌柜?”那人用蹩脚的汉话问道:“那些店中的厨师……” “也是我!”宋乔安笑道:“所以客官尽管提要求!” 那人直言不讳,“恕我直言,掌柜的这些菜品不够新鲜!食物最重要的是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中土的食物用的配料太多,掩盖了本味,实在是暴殄天物!” 没想到这个汉语都说不利索的外国人竟然还用起成语来了!而且还在头头是道的指责中原的菜品用料太杂,莫不是有毛病。 宋乔安明显感到易枫已经有些愤怒。这在现代还好,毕竟日本料理店随处可见,也有很多人喜欢吃生鱼片,可这是古代,古人对外邦的接受还存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程度,乍听有人这样口出狂言,定然气氛。 宋乔安向易枫递了个颜色,示意他别激动,而后对那倭人说道:“客官此言差矣!中原美食历史悠久,很多菜品都是经由一代代的人传至今日。况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倭国喜海鲜,认为生吃更为鲜美,而咱们中土喜熟食,吃的是味!若硬要说生食……咱们的祖先几千年也吃过!” 宋应“噗嗤”一声笑了,附和道:“是啊,吃生肉的那是野人,咱们早就不吃了!” 这话噎的那倭国人脸色苍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掌声,“掌柜的说的极是!” 宋乔安等人回头,见又是一个倭国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只是这人衣着华贵,气度与方才的那人明显不一样,还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 这人上前来鞠躬行了礼,“鄙人荒木野,幸会!”随后对那个面红耳赤的年轻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那年轻人便起身恭敬地向宋乔安道歉。 那叫荒木野的再一次诚恳道歉。 “实在抱歉,鄙人下属言语有失,冒犯了姑娘,望姑娘海涵!” 宋乔安笑了笑:“无妨!中原礼仪之邦,咱们不会为此小事介怀!” “姑娘如此说,鄙人便放心了!” 宋乔安发现这人手上也有同样的茧,但是身上的味道却要复杂得多,甚至有她熟悉的菜品味道。看来,这人也学过中原的菜。 既然对方诚恳致歉,她也没有理由让人站着说话的道理。 “荒木公子请坐!宋应,上茶!” “多谢!” 荒木野坐下来,方才那个年轻人赶紧站到他身后,恭敬地低着头。 “阁下一行千里迢迢来锦州,可是为了厨艺大赛!”宋乔安直接问道。 “正是!”荒木野点点头,“鄙人自小对中土文化很感兴趣,尤其中原美食。拜读了谢讽的《食经》,虞宗的《食珍录》等,深感中原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此次厨艺大赛,一来为切磋学习,二来也想将本国美食传至中原!” “原来如此!”宋乔安不置可否。 “只是没想到中土的人并不喜海鲜,鄙人这愿望恐怕要落空!” “阁下倒也不必失落!”宋乔安淡淡笑了笑,“饮食向来不分国界,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有时候根据当地口味适当变更些做法,说不定能推陈出新,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荒木野沉吟片刻,转而喜悦道:“掌柜的说的有理!倒是鄙人浅视了!” 宋乔安笑而不语。 送走了那荒木野,宋乔安有些忧心忡忡。 第一百零一章 无耻 “掌柜的,你为何要指点那个倭人,他可是您的对手!”宋应不解问道。 “这人不简单!”宋乔安叹口气,“他根本早就已经将中原与倭国的饮食文化融会贯通,却要故意藏拙,这人将是厨艺大赛上的劲敌!” 宋应不屑道:“他不过一个外邦人,怎会把握咱们中原人的口味!” “人惯是喜新厌旧!若那叫荒木的能保留中原菜品的传统风味之余,又添加了新的创意……这便难说了!” 宋乔安转身对一直不曾言语的易枫说道:“易枫,你认为呢?” “易枫不是师出名门,做菜全凭自己心意,未曾深究此理!” “随心而作……不拘泥于传统,也是难得了!”宋乔安鼓励道:“厨艺大赛上,你定要全力以赴!” “掌柜的!”易枫吞吞吐吐道:“我想放弃参赛!” “放弃?”宋乔安惊讶道:“为何?你不想证明自己了?” 易枫低头沉默不语,看得出内心很是纠结。最后抬头坚定道:“掌柜的,我已经决定了!能得掌柜的如此看重,是易枫前世修来的福气!如今这般,易枫已经满足了!至于那些名利,已不重要了!” “……”宋乔安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看得出易枫有难言之隐,她亦不便多问。 “那你便做我的助手吧!” 易枫犹豫片刻,点头应了。 下午,陈大宝来铺子请宋乔安去畅意园,说是他家主人有事相商。 宋乔安心里是不大想面对那个几次三番帮她的王爷的,这让她时刻都觉得自己欠了别人太多,心里不安。 “爷,宋姑娘来了!”陈大宝通传了一声,打开门让宋乔安进去,自己则候在门外。 慕瑾夜见宋乔安怏怏的模样,问道:“姑娘今日似乎有心事!” “没有啊!可能是厨艺大赛在即,有些紧张!”宋乔安随便找了个借口。 “哦?那在下增姑娘一物,或许能让姑娘多些自信!”慕瑾夜说完转身拿过一个黑漆的木盒。 宋乔安以为他又要送些什么金银珠宝,忙拒绝道:“慕公子,你实在不必……” 当那盒子打开,她只觉得一阵刀光闪过,刀体纯黑而亮,刀锋薄而刃,泛着锋利的寒光。暗红色木质刀柄上刻着“陈记”二字。 宋乔安还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惊呼道:“陈记的刀!” 陈记的刀是祖传的手艺,有着几百年历史。宫中的御厨以及有名的厨师用的刀皆出自陈记。她来锦州后去看过,那些刀确是精工所做,可是也价值不菲!因着厨艺大赛,价格也水涨船高,有的已要价百两纹银。 “正是!好马配好鞍,姑娘厨艺非凡,不能没有好刀!” 宋乔安的确差一把好刀!她也知道陈记的刀好,可价格却让她望而却步。 “姑娘试试,可还趁手?”慕瑾夜将刀递她。 明明知道这“礼”她不能再收了,可宋乔安的手还是不由自主伸了过去。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正好,用拇指试了试刀锋,竟发出清脆的声音,一瞬间如电流一般传至指尖。 果真是一把好刀! 宋乔安心里的喜爱之情已经让她不舍放下,哪怕她之前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欠别人的情了。 “姑娘!”慕瑾夜见她如痴如醉一般,轻声唤她,“姑娘此时是否不那么紧张了!” 宋乔安回过神来,手狠狠地握了下刀,才不舍地放进盒子里,“这刀,我不能要!我不能再欠你了,不然真还不了了!” “在下从未说过要姑娘还!”慕瑾夜眼神变得温柔,深情道:“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是心甘情愿!” “……”宋乔安低头沉默,她最不善处理这样的情景!只有在事后,她把才会冷静地分析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而此时,她脑中是一片空白,只能装个哑巴。 可对方似乎并不想这么放过她,逐渐逼近,灼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她不由得向后退去。 慕瑾夜捉住她的肩,微微抬起她的下颚。 “在下心悦姑娘!愿与姑娘共结连理,白头偕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宋乔安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人是魔鬼吧!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要和他共结连理,这古代的人都这么随便的吗? 慕瑾夜见她沉默,以为默认了,轻轻一笑,微凉的唇落在宋乔安额头上! 那熟悉的感觉一下刺激着宋乔安,猛的抬起头来,脑子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被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轻薄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你无耻!”猛的推开慕瑾夜,夺门而逃! 食客越来越少,投诉越来越多,当宋乔安得意地等着这“傻子”大发雷霆时,人家大手轻轻一挥——今日起,你便为本王一人做饭!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老娘怎么说也是你老婆,真把我当做饭老妈子了?好,你要吃是吧,吃不死你! 油盐酱醋,酸甜苦咸,可劲招呼!结果,人家吃的面不改色!大佬,真是大佬,她宋乔安服了! 猝不及防,大佬来一句,“本王没有味觉!” “……”晕倒!堂堂百味轩掌柜竟然没有味觉? 敢情在山中茅屋她精心烹制的菜肴,这傻子吃的开心,都是哄她的? 呸呸呸……这负心汉不能信!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就爱下乡体验生活。 可她为啥却想把他的病治好!难道只是因为她菜做的再好吃,他也无福尝到? 苦心人,天不负,当她快要放弃时,不经意发现傻王爷房间窗台摆着一盆植物,这……这莫不是,四川人爱到死去活来的……辣椒?这样的好东西竟然进贡过来只当个盆景?暴殄天物! 剧情毫无意义,宋乔安用辣椒治好了“负心汉”的舌头!当然,这个过程中傻王爷拉了多少次肚子,爆了多少痘,已经无法估量,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对,没毛病!因为“负心汉”似乎很是高兴,高兴地差点就要就地圆房?! 味觉恢复了,傻王爷似乎开启了美食的大门,恨不得一天十顿地吃!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