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夫人纨绔》 第一章 女纨绔 幽州的冬天格外寒冷,此时大雪稍霁,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令人心生寒寂。 清晨的西四街,行人颇少,皆裹着厚厚的冬装,脚步或急或徐。 那街边有汉子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粥,一手拿着包子; 有谁家的娘子,拎着篮子,细声细气的与摊主讨价还价,同那一旁凶神恶煞的婶子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养眼罢。 “嘿,杜家娘子,你可知那女纨绔,又是砸了一处青楼嘞!” 长得壮实的婶子拿手肘撞了撞一旁的娘子。 “自是知晓的,这幽州谁人不晓?” 那长相寡淡的妇人,拿了一根萝卜放篮子里,撇撇嘴又道:“从未见过她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 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那婶子扬扬眉毛,道:“可不是嘛,她不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这有什么用哩!中看不中用!” 杜家娘子不语,那婶子又自顾自的开口:“还不就是有个当官的爹撑腰,我看她...” “王婶子您慢慢看,我先走一步。” 杜家娘子睨了那婶子一眼,将些许铜钱递给了摊主,才拎着篮子提步朝前走了。 王婶子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看着杜家娘子的身影,不屑的嘟囔,“不过是个小寡妇,整日自持清高,笑死人了。” 又转过头看着卖菜的小贩,大声的嚷嚷着:“哎哟小李子,你就少点罢,大家都是邻居,你看着少点儿呗...” 青瓦白墙上还堆着积雪,树枝上也是压着一簇簇白雪,不时吹过一阵冷风,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雪。 屋里烧着地龙,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梅香,令人昏昏欲睡。 窗边坐着一位少女,手里拿着一本传记,正敛眉垂眸,细细的看着。 有丫鬟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珠帘落下,碰得叮当响。 “小姐,老爷回府了,让您现在去一趟主屋。” 丫鬟躬身站在少女跟前,双手置于腹前,一脸恭敬的模样。 正在看书的少女放下书,闻声抬起头来,却教人倒吸一口凉气。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正值豆蔻年华。 观其相貌,面如桃花,肤如凝脂、螓首蛾眉、领如蝤蛴。 眉目流转间带着几分稚气却有着几分英气与傲然。 真真是一位标志的妙人儿。 这乃幽州节度使之女,温时娇,也是幽州声名赫赫的女纨绔,头冠幽州第一美人之称。 少女复又低着头翻开书,檀口轻启:“都有谁?” 玉黛沉吟片刻,后道:“应当各院儿的人都有。” 少女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玉黛抿抿嘴,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着急,便小心翼翼的开口说着:“老爷让小姐您现在去主屋...” 生怕惹得少女不虞。 过了一会儿,少女将书放桌上,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外走去。 玉黛见她神色淡淡,心里咯噔一声,急急忙跟了上去,“小姐可否要梳妆?” “否。” 刚行至主屋外,便听得屋内传出欢笑声。 “祖母~您看看,这是我写的字,练了好久呢!”少女娇俏的声音传出。 “来,我看看,哎哟,我的乖孙!写的真是不错,好好好!” 老妇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 温时娇眸子动了动,脚步不停,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屋内的欢声笑语便戛然而止。 温时娇寻了一处座位,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 屋内人心思各异,坐在上方的刘氏,半眯着眼看着温时娇,一脸不悦。 “三妹,为何不问祖母安好?” 那着竖领红梅茸毛镶边缎袄的女子看着温时娇,这是温家长房长女,温如荇。 温时娇闻言,嗤笑一声,将腿翘了起来,双手抱胸,懒洋洋的目光扫过她,最后落在黑着脸的刘氏身上,歪着头看着刘氏,笑道:“问刘老夫人的安。” “放肆!”坐在刘氏底下的年轻妇人,柳眉倒竖,看着温时娇的眼神十分不虞。 “三姑娘可知礼数为何物?” 这是温家长媳,顾青潇。 执掌温家中馈,手却伸不到温时娇所在的二房去,这让她很是恼怒。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上演,就连这说的话,也是重复了许多。 温时娇看着顾氏,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时间一长,看得顾氏险些崩溃。 顾氏实在是忍无可忍,看着温时娇又道:“三姑娘这般看着我作甚?” “今日大伯母甚是端庄明艳,所以我才会看呆了眼。” 温时娇微微一笑,看着顾氏的目光格外真诚。 顾氏一脸诧异,没想到温时娇会夸自己。 今日顾氏着宝蓝色的竖领荷纹茸毛镶边缎袄,头戴靛蓝飞燕梳篦,两支牡丹玉珠钗,看上去贵气逼人。 不管温时娇说的是真是假,顾氏心里还是十分飘飘然。 毕竟,女人都爱听夸自己的。 顾氏觉得今日的温时娇顺眼得多,便一副慈爱的模样看着温时娇道:“三姑娘,虽说有些贪玩,但还是知晓分寸的。” 刘氏冷冷的哼了一声。 顾氏面色未改,看着温时娇的眼神越发柔和。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顾氏轻轻笑了起来,“大伯母哪里的话,我生性顽劣,实在是不堪入目。” 顾氏还想说什么,就见温时娇又道:“大伯母今日分外明艳,往日也不曾失色过。” 听得顾氏嘴角的笑意又是深了几分。 “只是大伯,却不知晓为何忍心大伯母常常一人守空房,忒不知怜香惜玉了。” 顾氏嘴角笑意一僵,随即面色一冷,看着温时娇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长房夫妻不合,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一直以来,也是顾氏心里的逆鳞,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毫无遮掩的说了出来。 这让顾氏气得差点咬碎了牙,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时娇!你胆敢放肆!母亲岂能是你侮辱的!” 站在温如荇身旁的一位少女,一脸嫌恶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敛了笑,面无表情的看着温如徽,突然就笑出声来:“怎么?我不能侮辱,其他人就能了?” 温如徽一愣,又听温时娇下一瞬冷冷开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出,竟敢呵斥于我,看来府中的规矩还未立得起来。” 温时娇转目看向顾氏,挑眉说道:“大伯母,您说呢?” 温家家规,庶出不得对嫡出不敬,违者,掌掴。 第二章 顾氏 “陆嬷嬷,二姑娘无视家规,对三姑娘不敬,处以家法。” 顾氏看着温时娇,面无波澜,只是手中的帕子,已被生生的掐烂了去。 温如徽慌了,“母亲...”看着顾氏的眼神带着乞求。 陆嬷嬷走到温如徽跟前,朝她道:“二小姐,得罪了。” 温如徽张大了眼,“不...不要...”朝后退了几步。 却被陆嬷嬷抓住了衣领,扬起手啪啪打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放开了温如徽的衣领,陆嬷嬷走到顾氏的身后,等候差遣。 而温如徽的脸,则高高的肿了起来,如玉的小脸,不忍直视。 “三姑娘可满意了?”顾氏不咸不淡的开口。 不过一个庶出,打了就打了,只是这温时娇,简直是太可恨。 温时娇眨巴眨巴眼睛,“我就是那样随口一说,没想到大伯母这般认真,看来大伯母是真的大公无私啊!” 顾氏脸一黑,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等会儿就有你好受的。 顾氏垂眸轻轻笑了笑,将手中的手帕理了理,不再开口。 屋中一片寂静,好似在等着谁。 温时娇扫了一圈,发现只有长房的温数春,二房的温数秋未来,今日这场戏,她心知肚明。 屋内仍是安静着,只有温如徽的抽泣声时不时响起。 温如荇不耐的瞪了温如徽一眼,眼中带着警告意味。 吓得温如徽立马捂住嘴,不再发出声音。 温如荇看了一眼温时娇,眼底闪动着嫉恨的情绪。 突然温时娇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温如荇连忙撇开目光。 “母亲,是我来迟了。” 突然,一中年男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身姿修长,挺拔如松,面色温和。 这乃温家长子,温数春。 虽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向来爱流连风月之地,幽州有名的多情浪子。 后跟着一位黑脸中年男子,比温数春还要壮实许多,只是沉着一张脸,看上去不太好惹,这是温家次子,温数秋。 也是幽州节度使,温时娇的父亲。 刘氏却将目光看向温数秋,冷笑一声,“二房当家的,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说完一拍桌,满脸怒气。 温数秋坐了下来,看向温时娇,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头疼不已。 “二当家的!”刘氏不满。 温数秋转头看向刘氏,淡淡道:“母亲且放宽心,时娇我会教导好,不劳您费心。” 刘氏一听,气急:“放宽心?她这样我放宽心?” 猛地站了起来,刘氏指着温时娇,气得直发抖:“你女儿做的什么好事?不是砸人家摊子,就是去打架,这还不说,竟是去闹了青楼,给人家砸了一通!咱温家,在幽州算是丢尽了颜面!简直,简直就是烂泥!烂泥!” 说完,刘氏气喘吁吁的,满脸通红,一副喘不上来气的样子,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去给她顺气,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母亲这话,重了。” 温数秋皱着眉头看向刘氏,“砸摊子,是那摊子做的不良勾搭;打架是替人抱不平;砸青楼,是那青楼逼良为娼。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 “她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她来替天行道么!” 刘氏不耐的打断温数秋的话。 温时娇眸色一深,却没说什么。 又听那刘氏道:“女子本应该在家学女工礼数,像她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实在是丢我温家的脸。” 温数秋脸又黑了几分,刚想说什么,少女平静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温家的脸?温家的脸不是在你逼迫我母亲自尽时就已经丢尽了吗?温家的脸不是在你觊觎我母亲的嫁妆时就已经丢尽了吗?” 温时娇站起身来,走到屋中间,将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刘氏,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你做的事,将丧尽天良这四个字诠释地淋漓尽致,我就想问问,你入土后,能否安好?怕不怕见到我母亲?” 刘氏气得胸膛起伏厉害,气得翻白眼,指着温时娇,话都说得不利索,“你...你...” “够了!”温数春一拍桌,站起来看向温时娇,“三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竟如此不孝,快向你祖母道歉。” 谁料温时娇看也不看他,“各位,我言尽于此,先走一步。” 说完,转身便朝外走去。 给温数春气得不行,看着温数秋不满道:“二弟,你这女儿可要好生约束,这般不识礼数,今后怕是...” “多谢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突想起有政事未处理,各位自便,告辞。” 温数秋朝刘氏草草的行了礼,转身也走了出去。 温数春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皆是复杂的神色,最后化为一道狠厉,消失殆尽。 转过身来,又是那位温柔似水的风流浪子。 静姝苑,温时娇趴在软榻上闭眼假寐,秋白正在给她揉肩,屋内一片寂静。 “小姐,小姐!” 挽青掀开珠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张小脸通红,看样子十分激动。 温时娇睁开眼,作势要起身,秋白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什么事这般激动。” 开口才觉嗓子有些干。 秋白见状,给她斟了一杯温茶递给了她。 温时娇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将杯子捧在手里,静静的看着挽青。 挽青笑眯眯的看着她道:“适才纪府的小厮来了,传了口信,纪公子邀您今晚去露华湾看烟火会。” 温时娇微哂,“这就让你激动不已了?” 挽青好似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露华湾的烟火会一直有所耳闻,我一听,便...” “约定什么时辰?” “酉初三刻。”挽青答。 温时娇点点头,见时辰不早了,便笑着道:“摆膳罢。” 秋白问:“小姐今晚可有想吃的?” 温时娇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金乳酥、板栗烧鸡、冰糖百合羹、桂花鱼条、赤枣乌鸡汤。” 秋白笑着应了下来,转身朝外走去。 挽青走到温时娇身后,替她揉起了肩膀,“小姐,你觉得纪公子如何呀?” “问这干甚?”温时娇一脸不解。 挽青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温时娇无奈:“别扭个什么劲儿,有什么事便说。” “奴婢觉得,纪公子与您...” “停停停。”温时娇已经能猜出她想说什么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挽青委屈道:“奴婢说的是真话呀。”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与他是朋友,你越说我越别扭了。” 挽青哦了一声,便再没有说什么了。 第三章 露华湾 刚用过晚膳,见时辰还早,温时娇便倚在桌边看书。 如绛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站到温时娇身旁,道:“小姐,老爷朝这边来了。” “不见。” “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如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小姐!” 挽青风一阵似的跑了进来,珠帘被带起又落下,发出清脆叮铃的声音。 温时娇无奈,放下书看着挽青,“又是怎的了?” 挽青伸手给自己顺了顺气,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温时娇,“小姐,据说今晚露华湾的烟火会,有许多人都会去呢!” 温时娇闻言,挑眉看着挽青,“然后呢?”说罢,将书合上,放在了桌上。 “小姐可要好生梳妆打扮一番,哼,定是要让她们看看幽州第一美人的风姿。” 挽青一脸骄傲的模样,看得温时娇哭笑不得。 一旁的玉黛却是伸出手去拍了拍挽青的脑袋:“你啊!小姐都没说话,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挽青哎哟一声,伸出手去揉了揉脑袋,看着温时娇嘟囔道:“我就是这样说说...” “行罢,我见时辰不早了,挽青、玉黛,替我梳妆罢。” 温时娇含笑看来挽青一眼,作势要起身。 玉黛忙将她扶起来,朝妆镜台走去。 酉初二刻,温时娇带着挽青与玉黛跨出府门,马车停在门口早已备好。 “三妹妹这是也要去露华湾?” 温如荇站在门口,看样子要上马车了,听这话想必也是要去露华湾。 温时娇实在是受不了温如荇的阴阳怪气,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我去哪儿,恐怕与大姐姐无关。” 说罢,便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看也没看温如荇咬牙切齿的嘴脸。 见温时娇的马车行远,温如荇眉间闪过一丝戾气,看你能得意多久,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上去?”温如荇一脸不耐。 最后马车也朝温时娇走的方向驶去。 ...... “小姐,到露华湾了。”玉黛的声音传来。 温时娇睁开眼,挽青上前去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掀开门帘先行出去,下了马车将门帘扶着。 温时娇出了马车,抬首看了一下,此时天色已晚,月上柳梢,街边却是挂着许多灯笼,将月光都比了下去。 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小姐,好热闹啊!”挽青一脸激动,恨不能立马撒开腿儿去玩儿。 温时娇也是看了一下,今晚的露华湾确是热闹非凡。 少女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道喊自己的声音,温时娇一愣,转过头去。 “时娇。” 一少年踏着月光而来。 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头戴白玉嵌珠发冠,着青色圆领长袍,外披一件纯白茸毛镶边披风,脚踩一双白缎竹青皂靴。 眼如丹凤,斜飞入鬓的眉,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天庭饱满,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好一个风流倜傥的青衣少年郎。 “你今日...”温时娇有些看呆了眼。 纪临渊很是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很是俊俏?” “很是风骚。”温时娇瞥了他一眼,随即后退了一步。 挽青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纪临渊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温时娇,“何为风骚?我这明明是...” “行了行了,属你话多,来了就赶快走吧。” 温时娇很是不耐的打断他的话,提步朝河边走去。 露华湾是幽州城内有名的一处地方,虽说是湾,但其实是一条比较小的河。 河边有一座玉仙桥,桥边是一条玉露街,街上是卖河灯的,卖灯笼的,亦或者是些吃食、胭脂水粉等。 再往旁边,是一座玉香楼,其实就是供游玩的公子小姐们饱腹休息、煮酒赏花喝茶的地界儿。 温时娇与纪临渊并排走着,后面跟着丫鬟小厮。 “你今日怎想起约我?” 温时娇双手负在身后,慢慢的走着,头却转到一边,静静的看着那些热闹。 纪临渊本是直视前方,听她这话,便转过头去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嘴上却道:“你这几日,名气又是增长了许多,我便想着约你出来,同你聊聊。” “聊甚?” 纪临渊无奈,“温三,你莫要这般无趣行不行,我好不容易能出来透口气,你偏生这般不给面子。” 温时娇嗤笑一声,将视线收回来,转过头去看向纪临渊道:“怎么?你被禁足了?” 纪临渊对上她的眼睛,心跳蓦的漏了一拍,耳朵染上了浅浅的粉色,连忙撇开视线道:“可..可不是,我娘说什么也不让我出门,不过好在磨不过我,便让我出门了。” “这样说来,倒是我连累了你。” 温时娇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幽州的夫人们,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女儿与幽州女纨绔有接触。 纪临渊虽与自己青梅竹马,但随着年纪渐长,苏清乐,也就是纪临渊的母亲,越发不想让纪临渊与自己往来。 “时娇...”纪临渊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温时娇说的是实话。 温时娇没有搭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 纪临渊看着温时娇的侧脸,心里着急无奈,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然,一道矫揉造作的少女声音响起:“呀,这不是温三姑娘么?” 温时娇抬眸看向前方,见一群少女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自己...以及身边的纪临渊。 方才开口的是云家嫡长女,云芜。 温时娇与她并不熟识,便淡淡的回了一句:“云姑娘。” 云芜这幅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见今日她的装束,心里的妒火烧得很是猛烈,“温三姑娘,今日可真真是好看极了。” 今日温时娇格外明艳,穿了一件绛色梅枝刻丝褙子,娉娉袅袅。 梳了单螺髻,髻上别着两朵双鸾衔红果珠花,后缀着一条红色金丝绢带,耳坠红翡翠滴珠耳环,颈戴鎏金点翠缠丝梅花璎珞。 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今日少女用口脂在眉间点了颗鲜红的朱砂,再加上通身的气派,简直是令人惊叹世间竟有这般美人。 绣面芙蓉一笑开,眼波才动被人猜。 “云姑娘谬赞。”温时娇仍是不温不火的答了一句。 这样反倒让云芜不好开口接话了,有些尴尬的看向纪临渊,“纪公子。” 纪临渊微微颔首,不语。 云芜又是尴尬得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看向他两人,干巴巴又道:“我见温三姑娘与纪公子站在一块,实在是郎才女貌。” 纪临渊眼睛一亮,抿了抿嘴,却是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而温时娇则是冷冷的看了云芜一眼,“云姑娘何时做起了媒婆来,我竟不知。” 云芜面色一白,有些下不来台。 第四章 逗弄 “温三姑娘好生无礼!芜姐姐本就是在夸赞你,你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自云芜身后的一位穿竖领毛绒镶边金丝璎珞长袄的姑娘站了出来,看着温时娇,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琳琅,你...莫要说了,是我不好。”云芜拉了拉那少女的衣袖。 温时娇倚在河边的栏杆上,斜斜的看了一眼贺琳琅,又是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道:“你又是哪家的姑娘?看着眼生得紧。” 贺琳琅见她也不正眼看自己,心里简直气得不行,又是往前走两步。朝温时娇扬了扬下巴,“我的名号,你不配知晓。” 温时娇诧异,没想到幽州城竟还有比自己还嚣张的人。 便抬起头来,将那贺琳琅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温时娇心里起了恶劣的玩心。 “嗯,长得这般...我也的确是不该问,免得消了我的胃口。” 温时娇眼角带着几分桀骜的笑意,看向贺琳琅的眼神意味深长。 许是被她的话给刺激到了,贺琳琅小脸一白,作势要上前,抬手的样子像极了要与温时娇干一番架。 一众姑娘们惊呼,云芜连忙拉住了贺琳琅,朝温时娇颇有歉意的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温三姑娘,琳琅自小在保定外祖家长大,前几日才回幽州,惹得你不虞,可莫要放在心上。” “可我偏要放在心上呢?” 温时娇双手抱胸,看向云芜的眼神充满深意。 还未待云芜反应过来,就见那贺琳琅将手挣开来。 又是上前走了两步,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伸手指着温时娇,道:“温时娇!你莫要太过分!即便你父亲是节度使,你也不能仗势欺人!” 兴许是她表情太过认真,温时娇又是起了逗弄的心思,“我仗势欺人怎么的啦?” “你...你...”贺琳琅气得眼睛都红了。 到底年纪小,将手收回来揉了揉眼角,“要杀要剐随便你,总之是我惹得你不虞,同其他人没有关系,你可莫要迁怒于别人。” 温时娇一愣,见她一脸还是认真的看着自己。 心里方觉好笑,便用手帕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眉眼弯弯。 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教人简直看呆了去。 贺琳琅呆呆的看着少女,脸色蓦的红了,结结巴巴开口:“你...你笑甚?” 温时娇这才止住了笑意,拿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看向贺琳琅的眼神竟十分柔和。 “到底是少女纯真才好,唉。” 说完,便提步朝前走去,与那群少女擦肩而过。 “各位姑娘好生玩罢,我便告辞了。” 少女绰约的风姿教人看直了眼,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加上那一张明眸皓齿的脸蛋儿,实在是配得上幽州第一美人的称号。 “玉黛。”少女红唇轻启。 玉黛连忙应了一声:“小姐有何吩咐?” 温时娇站住了脚,看向河的那边,道:“去安排一条小船罢。” 玉黛一愣,随即躬身应道:“是,小姐。”说完,便提步疾步朝河边赶去。 温时娇侧头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纪临渊,“你这是怎的了?不是说你好不容易出来吗?” 纪临渊一双如墨的眸子看向温时娇,眼底盛着复杂的情绪,“你方才...” “方才怎么?” “......” “嗯?” “方才好似十分嚣张。”纪临渊勉强扯出一抹笑。 温时娇一脸奇怪,“我何时不嚣张了?” 然后又笑着十分潇洒的拍了拍纪临渊的肩膀:“好了,我见你心事重重,莫不是你母亲又替你物色了哪家姑娘?” 纪临渊苦笑:“这倒没有。” “那是为何?”温时娇蹙着眉。 见她有些不耐,纪临渊忙道:“没什么大事。” 转目又见玉黛走过来,便又道:“应当是安排妥当了。” 温时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玉黛走近,便问:“可否妥当。” 玉黛笑了笑,“已经安排好了,小姐现在要过河吗?” 温时娇颔首,作势要提步朝河边走去,见纪临渊仍站在原地,便有些好奇道:“你不同我一起?” 纪临渊看着她,笑了笑:“算了罢,我不能在外待许久,去给母亲买些糕点,便回府去。” 温时娇了然,对他点点头,转身继续朝河边走去。 纪临渊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敛了笑,抿紧了嘴,一脸复杂的看着少女的背影,见她上了船,纪临渊才转身离去。 殊不知,这一转身,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起来,两个本该同行的人,却越行越远。 不过这乃是后话,暂不提。 “小姐,今晚纪公子好似有心事哎。”挽青替温时娇斟了一杯茶。 温时娇端起茶杯,坐在船头,心里十分舒畅,听她这般说,便笑了笑:“想必是他母亲又同他说了什么。” 看着河边的热闹,温时娇眯起了眼,心里只觉无比轻松,余光见挽青好似又要开口,便挑眉道:“行了,莫要再说了,今晚我兴致不错,可莫要扰了我。” 挽青见她如此,便笑了笑,“行,奴婢不说了。” 月光洒河面,河上一小船,船头有佳人。 这一场景,令许多人侧目,但有些人认出这是谁,眼神中都带着不屑,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突然砰地一声,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 见不远处有那绚烂夺目的烟花,自空中绽开。 挽青眼睛都看直了。 温时娇也是觉得十分惊喜,可是真真好看极了。 船到了对岸,温时娇扶着挽青的手,下了小船,对周围的眼神视若无睹。 主仆三人便在玉露街上慢慢逛了起来,温时娇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眼中的笑意越发明盛,一副顾盼神飞的模样,更是引得许多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去玉仙桥看看罢。”温时娇笑着要朝玉仙桥走去,却听一声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温三姑娘么?砸了青楼,还有脸出来?” 一女子被许多人拥簇着走了过来,看着气势颇盛,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这是幽州地头蛇孙家千金,孙小婵。 见她着水红色竖领金丝孔雀缎袄,身段妖娆,面容娇美。 竟是梳的一头双螺髻,与温时娇发髻一样,不过是多了一个髻罢了,不过还是能教人知晓她俩是梳的一种发髻。 虽说梳一种发髻无甚,但这两人向来不对头,今日竟是出了这档子事,怕是要有一出好戏了。 围观的群众皆稍稍向后退了几步,生怕殃及自己。 第五章 两人对峙 温时娇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孙小婵,竟是理也不理她,提步就要往前走。 孙小婵见她与自己是一般的发髻,心里本就不虞,又见她无视了自己,心里更是恼怒她。 上前将温时娇拦住,孙小婵嗤笑一声:“温三姑娘见了我就跑,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温时娇皱眉,她本无意同孙小婵纠缠,怎料对方竟紧跟不舍。 少女扯出一抹笑意,看向孙小婵笑道:“孙姑娘今日这发髻,同我一样,莫不是在效仿我?” 孙小婵张大了眼,随即冷冷一笑:“不知道温三姑娘哪里来的自信,竟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是呢,孙姑娘身姿婀娜,发髻却这般幼稚,实在是牛头不对马嘴,徒增笑话,丢了脸罢。” 温时娇毫不留情的将孙小婵给贬了一通,给孙小婵气得一双眼瞪得老大,看着温时娇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吃了。 孙小婵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温三姑娘这张嘴实在是厉害得紧,我甘拜下风。” 又是看着温时娇顿了顿又道:“不过,温三姑娘在幽州虽是有家世有美貌,但无奈这般年纪了,竟无一人上门提亲,这幽州第一美人的名头,可真真是教人可惜了去。” 说完,便以帕掩唇笑了起来,她一笑,身后唯她马首是瞻的姑娘们,皆笑了起来。 孙家在幽州本就是大家,底蕴深厚,几乎无可撼动。 但这温家又是幽州节度使,两家关系冷淡,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谁知这孙小婵竟与温时娇杠上了。 两家十分有默契的不去管这件事,任由她俩闹个痛快。 温时娇微微一笑,不将她的挑衅放在心上,怎料站在她身后的挽青突然开口:“孙姑娘此言差矣,我家姑娘与纪公子...” “挽青!”温时娇不悦。 挽青被吓一跳,玉黛抓住她的手,对着她摇头。 挽青这才止住了嘴,只不过眼里蓄满了泪。 孙小婵却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了笑,只听她道:“温三姑娘,不是我在嫉妒你,只是这纪公子与你,是绝无可能。” 孙小婵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继续说道:“你这名声,入不了苏夫人的眼,劝你啊,还是早点放弃这个念头罢。” 又是叹了一口气,孙小婵故作惋惜的看着温时娇,假意蹙着眉,“这样一想,温三姑娘,实在是可怜得紧呀。” 温时娇嗤笑一声,看着孙小婵,眉目突然凌厉,“孙姑娘不必替我惋惜,我倒是觉得孙姑娘有些可怜,我听闻孙姑娘的父亲又是纳了第十六位姨娘,那八姨娘还诞下一位双生子,姨娘的年纪,与孙姑娘不相上下。孙姑娘还是好生理一理你现在的地位,莫届时孙府没了你的地位。” 说完,温时娇睨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孙小婵,提步继续往玉仙桥走去,徒留一众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小姐...”挽青跟在温时娇身后,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温时娇没有开口,继续朝前走着,到了玉仙桥,才悠悠开口:“挽青去小厨房待几日罢,磨一磨性子。” 挽青憋着泪,道了一声是。 “你们去桥头等我罢,我一人静静。” 温时娇站在桥上,双手负在身后,抬眸看着挂在天上的一轮圆月。 晚风徐徐,因着穿得不少,温时娇觉无一丝冷意。 看着天上的月亮,温时娇脑海里浮现出一位温柔的妇人,那是她的母亲,盛明珠。 盛明珠在温时娇七岁那年去世的,别人都在说是病殁,温时娇知道,不是的,是有人策划了一切,让盛明珠年仅二十有二,就在这高深大院儿里,香消玉损。 温时娇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她现在都还记得母亲温柔哄自己入睡的场景。 突然一双干净的手,递来了一张手帕,上面有着淡淡的松香。 温时娇一愣,转头看了过去,见那人着素色圆领长袍,头上简单束着一根绢带,眉眼温润,眸如星辰。 温时娇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多谢公子的好意。”温时娇后退一步,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眼睛。 那人也并未觉得尴尬,笑了笑,将手帕收回,看着温时娇开口道:“晚间风大,姑娘保重。” 温时娇也朝他礼貌的笑了笑,“多谢。” 那人颔首,便提步朝前方走去,与温时娇擦肩而过。 温时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痒酥酥的,见他走远了,才收回目光。 “玉黛、挽青。”温时娇觉得有些乏了,想着要回府去。 于是三人便上了马车,朝温府驶去。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用了些许糕点,又是细细梳洗了一番,便屏退丫鬟,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沉思。 总觉得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淡淡好闻的松香,温时娇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又是浮现出了那人温润的眉眼。 他是哪里人?听口音,好似不是幽州人士。 温时娇叹了口气,不再去想他了。 转念又是想起了温数秋,心里突然就有一股苦涩蔓延开来。 温时娇七岁到现在,都抗拒着温数秋,甚至是温家所有人。 盛明珠去世的手笔,定是有刘氏参与,说不定顾氏也参与其中。 至于温数秋,温时娇心情复杂。 这些年,温数秋对自己几乎是有求必应。 执掌中馈的是顾氏,温家还未分家,二房本应该也是顾氏在管,但温数秋力排众议,将二房的中馈交给了盛明珠身边的一位嬷嬷。 那嬷嬷十分忠心,将二房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房契地契,还有盛明珠的嫁妆等,都是在温数秋手上。 嬷嬷只负责二房丫鬟小厮的月例,各院儿里的供给,及各种采买等小事。 这让顾氏气得不行,认为温数秋宁愿相信一个下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当然温数秋这番举动,忤逆了刘氏,给刘氏也是气得拿起拐杖打了他几下。 温数秋还是一人抗了下来。 随着年纪渐长,温时娇性子越发跋扈,行事也越发乖张,就像一匹烈马,没有人能拉得住缰绳。 温数秋从不来不干涉她做了什么事,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刘氏越来越看不上温时娇,大房对二房也颇有微词,但是无法,谁让温数秋是节度使,一家人都要靠他吃饭,没人敢得罪他。 温时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间皆是疲惫神色,扬声喊了一句:“如绛。” 如绛掀开帘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小姐可是要就寝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作势要起身来。 如绛连忙上前去将她搀住,扶着她往床边走去。 待她躺好后,如绛又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见她闭上了眼,便将床幔放了下来,吹灭屋中的蜡烛,转身走了出去。 第六章 大房生事端 刚立春没几日,天气便渐渐和暖了起来,积雪大多也消融了。 恰逢今日有太阳,温时娇正在院儿里晒太阳。 少女半眯着眼,双手枕在脑后,好不惬意的样子。 “小姐。”玉黛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温时娇听见动静便睁开眼看了过去,见她手里拿着帖子,心里诧异,谁会给自己递帖子? 玉黛走近,将帖子递给了温时娇,“贺家派人送来的。” 贺家?温时娇有一瞬的迷茫,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少女一脸认真看着自己的样子。 心里已经猜到几分,不由得微哂。 将帖子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便将帖子拿与玉黛,并道:“今日天气甚好,贺家姑娘贺琳琅邀我今日未正三刻去清风楼参加她召集的开春花会。” “可小姐与贺家姑娘素不相识,她怎会这般突然?” 玉黛诧异,她估计是早早地将贺琳琅忘记了。 温时娇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去回帖,就说一定到。” 玉黛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又走了进来,“小姐,帖子已经送出去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但笑不语。 “小姐,小姐!”挽青又是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温时娇无奈扶额,挽青这性子,无论怎么磨都是这般。 “小姐,你可不知,大房又出事啦!老夫人让各院儿的人现在都去主屋呢!”挽青一脸兴奋。 温时娇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大房出事,你这般激动作甚?好似还挺开心?” 挽青噘嘴道:“大房的人总是针对咱们,对咱们也是阴阳怪气的,出事了才好呢!” 说罢,玉黛就去戳了戳她额头。 挽青捂着额头看着玉黛委屈道:“玉黛姐姐...” “小心隔墙有耳。”玉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挽青朝她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我知晓了。” “玉黛随我走一趟罢。”温时娇站起身来。 玉黛恭敬的应了一声。 刚走到主屋外,就听见温数春的声音。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寻了一处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 “什么?”顾氏尖锐的声音响起。 “老大媳妇,咋咋呼呼成何体统!”刘氏半眯着眼,看着顾氏的眼神充满了不满。 不过顾氏现在可不管她满不满,自己丈夫要纳自己陪嫁丫鬟进门? “我不同意。”顾氏定了定心神,冷静的说着,眼底皆是冰冷的神色。 温如荇表情也不太好看,自己父亲生性风流不说,竟还将手伸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如何不行了?”刘氏冷哼一声,“男人三妻四妾如此正常,老大媳妇,你是什么理?” 顾氏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向刘氏,“母亲,并非我不愿,只是这百灵是我的陪嫁丫鬟,这....” “百灵已经有身孕了。”温数春一句话,将事情弄得十分僵硬起来。 顾氏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那百灵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没想到也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刘氏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撼,只是稍微惊讶了一瞬,随即淡淡开口:“既然有了身孕,那便迎进来罢,给个名分,好生养着身子。” “此事有待商榷,母亲还是多多紧着身子,莫要过多操心劳累了。” 顾氏态度强硬起来,将当家主母的气势拿了出来,一脸不容置喙的模样。 这架势看得刘氏心里有些虚,她向来有些怕这个长媳,罢了罢了,不过一个女人的事。 不过心里还是十分不虞,毕竟当众被打脸,很是不爽快,眼神突然锁定了温时娇,“三丫头,不是我说你,咱们家是要破产了吗?还是要办白事了啊?衣服穿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温家亏待了你。” 刘氏向来爱端着长辈的身份对小辈挑刺,若是一般人定是忍了,但是温时娇是谁,幽州女纨绔不是白喊的。 温时娇正在喝茶,听她这话,便将茶杯握在手里,看了她一眼,“刘老夫人还是省点力气罢,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火气不要这样旺。” 刘氏一噎,气得头都疼了,将手中的拐杖用力杵了杵,屋内立马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三丫头,你是怎么同我说话的?这就是盛明珠教出来的好女儿?哼,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她这话,玉黛心道不好。 就见那少女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往刘氏脚下一掷,茶杯顿时四分五裂,有细小的瓷片将刘氏的手划伤了。 “刘安平,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说我母亲。” 少女语气冷冽,眉间充斥着浓浓的戾气,“你信不信,我让你提前入土为安,好让你,早一点去见我母亲?” 刘氏被吓得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尖叫出声,丫鬟婆子连忙去替她包扎伤口,替她安抚情绪。 温时娇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刘氏,不管屋内情形如何,转身便朝外走去。 一出主屋,就见温数秋站在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双手负在身后,正看着自己。 温时娇冷睨了他一眼,突然看见他身边那人,呼吸一滞,随即压下心底的悸动,抿着唇目视前方,疾步而去。 回到了静姝苑,温时娇心底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小姐,下午的花会,可否要推了?”玉黛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温时娇用手支着脑袋,正眯着眼假寐,“推了作甚?” 睁开眼,将手拿了下来,想了想又道:“准备笔墨纸砚,我想练会儿字。” 温时娇心里不舒坦或者平静不了时,就爱练字。 “是。”玉黛转身走了出去。 玉黛将文房四宝拿了过来,将宣纸铺在桌上,在温时娇的示意下,拿起墨条慢慢的磨起墨来。 少女站在桌前,执起毛笔,蘸了些墨,略弯腰落下第一字,稍稍直起身子看了看,微微皱眉,墨浓了些许,放下笔,打算等一会再写。 执笔写下两字,少女又蘸了蘸墨,左手扶着衣袖,直起身子看了看。 练了一会,心果然静了下来,温时娇吩咐玉黛将文房四宝都收了起来,自己一人站在窗边沉思。 秋白见时辰将晚,上前走到少女身后,温声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可要用午膳了?” 温时娇一愣,笑着道:“我倒是给忘记了,摆膳罢。” “是。”秋白恭敬的退了下去。 第七章 赴约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倚在软榻上,打算看一会子书。 秋白一直在旁边候着。 过了一会儿,秋白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探了探身子,温声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 温时娇听后,将书放在桌上,站起身子来,秋白忙扶着她,往梳妆台走去,“小姐今日可想穿哪件衣裳?” “你看着办就是了。”温时娇笑着坐了下来,挑眉又道:“只是莫要太张扬,素净些罢。” 秋白抿嘴应了一声是。 如绛走了进来,“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如绛,你去替我查一个人。” 如绛躬身回道:“小姐请吩咐。” “方才我见老头子身边有一位先生,你且去替我查查。” 温时娇心里有些莫名的期待,那人为何会到自己府中来? 如绛诧异,第一次见自家小姐对男子这般上心,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应了一声:“是,小姐。” 说完,如绛便转身朝外走去。 待梳妆完毕,已是未正二刻,所幸清风楼不远,温时娇带着玉黛与秋白一起出了门。 到了清风楼楼下,温时娇刚扶着秋白的手下了马车,就听见那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 想来今日人不少,说不定又会有一通幺蛾子。 温时娇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楼里有人瞧见她进来,便面露鄙夷,同姐妹丫鬟交头接耳起来。 贺琳琅也是瞧见了她,抿抿嘴,上前去拉着温时娇的手,颇有些别扭道:“时娇姐姐,你总算来了。” 楼里的姑娘们闻言一脸错愕,温时娇也是一脸讶异的看着贺琳琅。 时娇...姐姐? “时娇!”温时娇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笑着看了过去,就见一位少女猛地扑到自己怀里。 温时娇趔趄着后退两步,好在贺琳琅将她抓住了,不然定是要摔倒,温时娇朝贺琳琅笑了笑,随即放开了她的手。 “你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温时娇捏着怀中少女的肩,让她站直了身子。 纪羡鱼嘟嘟嘴,然后抱着温时娇的手臂撒娇道:“我可是许久没有见你了。” “两位,这边请坐,有什么话,慢慢说。” 贺琳琅朝她俩做请的姿势,一脸得体的笑,只是不敢直视温时娇的眼睛。 温时娇觉得好笑,这姑娘请自己来赴会,却是这般别扭。 “琳琅怎么会请她来啊?” “就是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琳琅受了她的威胁?” “......” 贺琳琅见众人窃窃私语,想也不想就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今日在座的,都是贺家递了帖子,一位一位去请的。” 见那些姑娘一脸不可置信,贺琳琅又道:“今日开春花会,其实是虚名罢了,只是召集各位姐妹,在这里聚集,畅所欲言罢了,请大家莫要拘礼,尽兴而归。” “你请了那纨绔来这,如何能尽兴?”有姑娘不满。 “是啊是啊!如何能尽兴!”立马有人附和了。 贺琳琅淡淡一笑,“大家与自己姐妹一起玩便是,不强行聚集,今日花会是我召集,还请大家给几分薄面,莫要弄得尴尬收场。” 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玩儿你自己的,又没人硬拉着你跟谁玩。 贺家到底也算是幽州大家,那些姑娘嘟囔两句,便再没说什么了。 这厢,纪羡鱼拉着温时娇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 “时娇,你可是不知道,我母亲现在整日都在替我物色,我都要烦死了。” 纪羡鱼拉着温时娇的手,一脸郁闷的样子。 温时娇看得不禁失笑,有些逗弄她:“物色什么?” 纪羡鱼闻言,顿时红了脸,“时娇!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来问我作甚?” “我真的不知晓啊。”温时娇一脸无辜。 纪羡鱼心思单纯,见她一脸真诚,便含含糊糊道:“母亲她...替我物色...未来...夫婿...” 说完,顺带着脖子也是红了一片。 “物色什么?我没听明白。”少女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纪羡鱼见少女眼中分明带着几分揶揄,便知晓她在逗弄自己,心里恼羞不已,哼了一声:“我不要理你了。” 温时娇听后,却是面色未改,言笑晏晏的看着纪羡鱼。 果然,没过多久,纪羡鱼就搂着温时娇的手臂道:“时娇,你说我母亲会替我物色什么样的啊?”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女在家关得太久,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定是憋不住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温时娇笑问。 纪羡鱼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没喜欢过谁。” 温时娇点点头,没有说话。 又听纪羡鱼道:“时娇,你觉得我兄长怎么样啊?” 纪临渊? 温时娇脑海里浮现出纪临渊一脸痞笑的模样,微微一笑:“他长得那般招蜂引蝶,心悦他的姑娘想必不会少。” 纪羡鱼见此路行不通,便换了个法子:“那时娇,你喜欢我哥这样的吗?” “太张扬了。”温时娇耸耸肩,“我与他定是合不来,若是往后在一起了,怕是要日日打架,将房顶都给掀了。” 纪羡鱼哭笑不得,又听那温时娇道:“而且...” “而且什么?”纪羡鱼张大眼睛看着她。 温时娇脑海里是那人温润的面容,以及淡淡的松香,“我应当是有心悦的男子了。” “什么?”纪羡鱼突然大叫一声,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温时娇向后一躺,脚翘了起来,双手抱胸,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老是会想起他。” 一向精明的温三姑娘,眼底闪着几分迷茫。 纪羡鱼快要哭了,她一直在撮合自己兄长和温时娇,自己兄长对温时娇也有意,没想到竟是被人半路截胡了。 “那人是谁?”纪羡鱼气鼓鼓道,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把自己准嫂嫂拐跑了。 温时娇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纪羡鱼一脸无奈,“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把心给丢了?” “此事讲究缘分。”温时娇知晓他在自己府上,心里有几分雀跃。 “时娇姐姐...”贺琳琅走了过来。 温时娇与纪羡鱼对看一眼,放下了腿,坐直了身子,将手也放好,笑着看着贺琳琅道:“上次一别,没想到贺姑娘这次竟会给我递帖子,实在是教人惊诧不已。” 第八章 江莲生 贺琳琅坐了下来,抿嘴垂眸道:“我觉得...时娇姐姐应当并非传闻那般。” “不,我就是那般。”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小姑娘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我与传闻无异。” 贺琳琅见她一脸笑意,脸又是不争气的红了,顿时有些腼腆道:“传闻无异,那定是那些评论误导了我,第一次见面,云芜姑娘的话,虽听上去无甚,但却是将时娇姐姐的女儿名声给有意带坏了。” “我还有名声?”温时娇眯着眼,锐利的眼神直直的锁定贺琳琅。 这眼神教小姑娘心生逃跑之意,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女儿名声可不比其他。”一脸倔强。 温时娇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看来贺姑娘还是将我想得十分美好。” 贺琳琅张张嘴,却没说什么,忙起身红着脸同她们告辞了,转身便朝另一桌走去。 “这贺姑娘怎么回事?怎的这般爱脸红?” 纪羡鱼一脸好奇的看着温时娇,“时娇,你们说的上一次,是何时?发生了何事?” 温时娇曲起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你啊,怎么同你兄长一般,话多。” 纪羡鱼哎哟一声,连忙抱住她的手,笑嘻嘻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掌柜的!快给我出来!”突然一群婆子丫鬟走了进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有店小二点头哈腰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贵客,今儿,咱清风楼被包场了,请您...” “哎哟!”只见那婆子狠狠的踹了一脚,那店小二抱着肚子摔在了地上。 那为首的婆子凶神恶煞道:“赶紧请你掌柜的出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有一微胖的中年男子小跑着出来了。 那婆子哼了一声,将那男子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扬了扬下巴:“你就是掌柜?今日我家小姐雅兴即来,想在你这清风楼作舞,你赶紧给清场,别耽误了我家小姐。” “哟!好大的口气!这清风楼是我们先来,且包了场的,你们怎么这般没脸没皮?”楼中有谁家的小姐开口讽刺。 谁料那婆子脸色突变,连忙躬着身后退几步,那丫鬟们也跟着后退几步,留出一条路来。 温时娇支着脑袋,懒洋洋的看着门口。 “实在是抱歉,今日怕是要委屈各位姐姐妹妹了。”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见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女子而来。 那女子生得清丽无双,身穿杏白绣花鸟织金褙子,身姿纤细。 梳了一头堕马髻,簪了两支白玉桂花簪,坠了两颗丁香耳环,颈间带了银环鎏金荷花璎珞。 这是幽州第一才女,江莲生。 江家也算是幽州的大家,不过比起孙家,还是略逊一筹。 贺琳琅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姑娘是?” 还不待对方回答,又扬了扬下巴道:“不管姑娘是谁家的,但还请顾及先来后到,我见姑娘气质非凡,想必不是那等不识礼数之人罢?” “放肆!”那婆子怒目盯着贺琳琅,“我家姑娘是江家的嫡长女,前几日才回幽州,且与当今户部尚书嫡子有了婚约,岂是你能训斥的!” 不过一个户部尚书。 温时娇微微一笑,尚书乃从二品,老头子是正二品,无所畏惧。 且又没有成亲,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真真是惹人厌,嘴巴又有点痒了怎么办呀? 贺琳琅抿抿嘴没有说话,贺家虽在幽州也能叫上号,但说白了不过是商贾人家,如何能斗得过当官的? 那婆子见贺琳琅不说话了,便十分得意,又是看着那掌柜的说道:“听见了没有?赶快清场,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你怎么能这样啊!” “就是,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楼中的姑娘们纷纷不满。 “江姑娘此举,怕是不妥罢?”纪羡鱼不知何时走到贺琳琅身边。 江莲生笑了笑,“是我的不是,不过我十分着急,还请各位姐妹体谅。” “幽州的茶酒楼这般多,你偏偏是选了清风楼,江姑娘,是故意的吗?” 纪羡鱼冷冷的看着江莲生。 纪羡鱼是县令之女,县令不过七品,想来也不会被江莲生放在眼里。 只见那江莲生理也不理纪羡鱼,目光温和的看着掌柜,道:“掌柜的,我出包场的三倍价钱,你看怎么样?” 掌柜的心里紧张得不行,明明是初春,额头上却布满了大颗的汗珠,“这...这...” “不怎么样。”少女慵懒的声音响起。 不知为何,楼里的姑娘们都松了一口气。 温时娇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嘴角带着笑意,站在二楼睨了江莲生一眼,娇笑道:“江姑娘好大的排场。” 江莲生看着温时娇,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嫉妒。 今日温时娇着月白绣鹅黄碎花对襟褙子,梳着一头飞仙髻,简单的别了两朵珠花,簪了一支簪子。 这般素淡的装扮,竟还是教人惊艳得紧。 江莲生是瞧不起温时娇的。她早就听闻了温时娇的那些事,对女纨绔一名声嗤之以鼻,对幽州第一美人称号也不放在心上。 她只在幼时见过温时娇,再加上鲜少出门,没想到今日竟教她给碰上了,她一眼就认出了温时娇。 “自是比不上温三姑娘名声浩大。”江莲生柔柔一笑,“温三姑娘父亲乃节度使,我自是惹不上的,不过,我包场清风楼,想必也算不上是犯了律法,温三姑娘不会回府禀明令父,发难于我罢?” 真恶心。 楼里的一众姑娘纷纷想着,有的人还一脸期盼的看着温时娇,盼她狠狠的给江莲生下一下脸。 温时娇嗤笑一声,“江姑娘,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不过是同尚书之子有了婚约,能不能成亲都是一回事儿呢,竟这般迫不及待的炫耀来了。” 不管江莲生白着一张脸、楼里的姑娘们一脸崇拜的眼神,温时娇又道:“第一,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江姑娘搬出你的婚约,不过是想让我们退一步,将清风楼让与你。第二,幽州这般多的茶酒楼,江姑娘偏生来了清风楼,不过是想炫耀显摆一番。这第三么,你包场清风楼的确算不上是犯了律法,但是。” 温时娇看着江莲生,慢慢道:“清风楼乃是我母亲名下的铺子,所以,这清风楼嘛,我也算个主子,自是有权做主的。” 第九章 已觉春心动 江莲生白着一张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贺琳琅一张小脸都激动红了,却是按奈不住笑意对着江莲生道:“江姑娘,走好不送。” 江莲生虽是白着一张脸,但却没有失态,看着温时娇道:“温三姑娘,我们来日方长。” 温时娇挑眉笑了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中,只要在幽州,她江莲生就斗不过自己。 江莲生带着一众婆子丫鬟狼狈的走了。 楼中花会仍是十分热闹,不少人偷偷的瞄向温时娇,眼中再也没有方才的鄙夷神色。 “时娇,她们好像都不讨厌你了。”纪羡鱼坐在温时娇旁边,一脸喜意。 温时娇闭着眼假寐,听她说这话,便勾唇一笑:“不过是同她们站在一条线上,待明日我又闹出什么事来,她们还是会觉得我同以往一般,不堪入目。” “时娇...”纪羡鱼一脸心疼的看着温时娇。 她与纪临渊、温时娇三人一同长大,温时娇小的时候还好,性子虽略骄纵,但不会做一些自损名声的事。 自七岁以后,也就是温时娇的生母逝世后,温时娇性子大变,变得乖张,那才叫一个飞扬跋扈。 后随着年纪渐长,温时娇性子稍微收敛了许多,却喜怒无常,经常做一些超出大家闺秀应当做的事,导致名声越来越坏。 但纪羡鱼知道,温时娇不会是那般罪大恶极之人。 花会在申正三刻便结束了,温时娇同贺琳琅与纪羡鱼道了别后,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 回府后,温时娇觉得有些乏意,便倚在软榻上,手支着脑袋,闭眼假寐,玉黛在她身后替她揉肩。 “小姐。”如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走近温时娇禀道:“小姐让我查的人有着落了。” 温时娇睁开眼,伸手示意,玉黛便揉肩的手便停了。 “你说罢。” “据查,那人是老爷的门客,名祝庭山,东都人,年至二十有一,无妻无子,家境贫寒。”如绛如实道来。 温时娇听后,想了想又问道:“既为东都人,为何来幽州做门客?” “祝先生是东都一寒门子弟,因东都实在奢华,家道又艰难,便举家迁至幽州,老爷见他气质非凡,便收他做了门客。” 温时娇点点头,又道:“他住在府中?” “平日里是住在府中的,逢休沐日便要回家。” 少女眼角含了几分笑意,“住在府中何处?住在幽州何处?” “祝先生在府中风行楼暂居,家住西三街的杏花巷中。” 如绛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自家小姐怕是动心了。 温时娇抿嘴笑了笑,不再开口。 如绛安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道:“如绛,将我那本未看完的传记拿来罢。” “是。”如绛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传记递给了少女。 将书打开,温时娇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心道这样不行,便强制着屏气凝神,将心中所想都压了下去。 认认真真的看起书来。 很快时辰便过去了。 “小姐,天色已晚,该用膳了。”玉黛笑着说道。 温时娇从书中回过神来,方觉腹中饿意袭来,便将书放在桌上,“摆膳罢。” 玉黛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又是拿起了传记看了起来。 玉黛拿了一件袍子,替她披在身上,“小姐,可要紧着身子,可莫要贪了凉。” 温时娇将身上的袍子拉了拉,笑着应了一声是,后又朝窗外看去:“天气转暖,不碍事的。” “虽是这般,可还是要注意着。”玉黛一本正经的看着温时娇。 少女坐在窗边,但笑不语。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虽不知山寺的桃花开了没有,但温时娇看着自己院儿里开得正艳的桃花,心情十分愉悦。 “秋白,祝先生今日可在府中?” 自打知晓他住在府中后,温时娇却一直没有见着他人,心里有些痒痒,便打算亲自去拜访。 秋白笑道:“奴婢打听过了,祝先生此时正在府中,老爷去了县令处。” 温时娇笑了笑,眉间闪过一丝狡黠,“挽青去小厨房将桃花酥拿来,咱们去会会这位先生。” 挽青一脸激动,她从玉黛口中知道了温时娇对那位先生的不同,一直想着去见识见识那位先生,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是。” 挽青一蹦一跳的朝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你们说,先生会见我吗?”温时娇此时心里有点虚。 如绛见今日少女着竖领素桃色广绣长衫,下着杏白花鸟绣裙,梳着一头堕马髻,并排簪了两支玲珑点翠桃花银簪,发髻上还缀着几颗圆润饱满的珍珠,耳朵上坠着细长的银质流苏条,颈间带着一个白玉滕花鎏金璎珞。 少女眉间含娇含怯,别有一番风味,令人移不开眼。 “小姐,您就放心罢,祝先生不会不见您的。” 如绛笑道,毕竟自家小姐是节度使之女,那先生若不是过于迂腐,应当是不会拒见。 温时娇嗯了一声,手无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玉黛失笑,第一次见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竟这般害怕去见一个人。 见挽青提着桃花酥走了过来,温时娇好似感觉也不是那么紧张了。 便带着玉黛和挽青一同前往风行楼。 风行楼离静姝苑不远,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温时娇就站在风行楼的门外。 “小姐请。”小厮伸出手,一脸恭敬的模样。 温时娇踏进了风行楼,四处张望着,风行楼是两进院子,摆设却是十分简单。 那小厮将温时娇请进了风行楼,“祝先生就在楼中,小的便不进去了,小姐请。” 见温时娇点点头,那小厮便躬身退了下去。 温时娇暗暗的长吸一口气,提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见屋中站着一人,着湖蓝色圆领长袍,头发仅用一根月白色绢带束之,眉眼温和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看呆了眼。 “三小姐。”祝庭山行了拱手礼。 温时娇回过神来,朝他颔首微笑:“祝先生,可还记得我?” 祝庭山淡淡笑道:“三小姐风姿过人,祝某自是记得。” 温时娇看着他脸上的笑,好似鼻尖又萦绕着一阵松香,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第十章 交谈 “三小姐这边请坐。”祝庭山看着温时娇说道。 温时娇点点头,十分淑女的坐了下来,玉黛和挽青站在她身后。 祝庭山也坐了下来,“不知三小姐今日来此,有何用意?” “没有什么用意,不过是来看看,下人可有怠慢的地方?顺便与先生拿了点桃花酥,先生莫要嫌弃。” 温时娇看着祝庭山,一脸恰到好处的笑意,语气也是十分礼貌。 挽青将桃花酥放在祝庭山身旁的桌上,在心中惊叹,这么年来,只有祝庭山一人受到自家小姐这份待遇,实在是罕见。 祝庭山心下诧异,第一次见闺中少女关心门客的,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显,看着温时娇道:“谢三小姐好意,祝某在贵府并未受到怠慢,心里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一说。” 温时娇嗯了一声,似觉这样不妥,便又忙道:“如此便好。” 接下来屋内便一阵静谧。 温时娇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话少。 “三小姐...” “祝先生...” 两人一齐开口,温时娇一愣,见祝庭山温和向她伸手做请势,“三小姐先讲罢。” 温时娇抿嘴笑道:“祝先生仍是孤身一人吗?” 挽青差点笑了出来,哪有这样问人家的。 谁料祝庭山一本正经道:“是啊。” “祝先生可有心悦的女子?” “喜欢哪一类女子?” “可着急成家吗?” 少女一连串问了许多。 祝庭山微微怔了一怔,然后认真的想了想,答道:“祝某未有心悦的女子,喜欢哪一类的未可取,投缘便挺好,暂时不着急成家。” 顿了顿又一脸疑惑的看着温时娇道:“三小姐为何这般问祝某?” 毕竟未出阁的少女问一个已过弱冠的少年的终身大事,实在是有些暧昧。 “啊...并未有什么用意,只是问一问祝先生的想法,届时,好...” 温时娇突然卡住了,想不出词儿来。 挽青在一旁机灵的接嘴:“小姐的意思是,届时好同祝先生物色物色。” 温时娇瞪了一眼挽青。 挽青耸耸肩,不这样说怎么好下台。 挽青这样一说,祝庭山就了然的点点头,看向温时娇的眼神带着几分暖意,“倒是麻烦三小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温时娇连忙摆手。 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时娇又看着祝庭山问道:“上次见面,不知祝先生为何会,做出那番举动?” 指的是祝庭山给当时素不相识的自己递手帕。 祝庭山好似早就料到她会发问,便坦然的迎着温时娇的目光,道:“实不相瞒,当时我是知晓,你就是温三姑娘。” 温时娇一怔,知道她的身份,才特意递上手帕,莫不是心生结交之意? 这样一想,温时娇看向祝庭山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 毕竟一介平民对官宦之女示好,目的不会太简单。 祝庭山面色未改,任由她打量自己。 温时娇突然又想到,若是有意结交,当时为何不报上名号? “不知先生之意是?”温时娇实在是想不明白。 祝庭山微微一笑:“说来甚巧,那日我恰好收到温大人的邀约,来贵府做门客。那晚巧合之下,才遇见了三小姐。不过门客之事,因家中出了点事,这才耽搁了一段时间。” 温时娇皱眉,这人不知为何,给她一种不简单的感觉,但又找不到原因,也无法说起。 “原来如此。”温时娇做恍然大悟状。 又道:“祝先生不必称我为三小姐,毕竟我是想交先生一个朋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少女眼里带着笑,双脸生霞。 少年垂眸,无人看见,眼里竟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先生?” 祝庭山抬眸看着少女,眼里一片清明,“抱歉。” 温时娇一愣,随即笑道:“无事,也是我太过突然了。” “三小姐乃是千金之躯,为何愿意同我一介布衣相交?”祝庭山看着温时娇道。 少女挑眉,然后低低的笑了笑,看着祝庭山朗声道:“我交朋友,向来是结交人,不是身份。” 祝庭山怔然,没想到少女竟是这般言论,待反应过来,眉眼又是柔和了几分,“能与三小姐相交,祝某荣幸之至。” “叫我时娇罢。”温时娇看着他道:“我有一好友,也是这般称呼我。” 祝庭山含笑点头:“时娇也不必对我以先生之称,唤我庭山即可。”想了想又道:“时娇说的,可是县令之子?” 温时娇一脸诧异:“庭山认识?” “略有耳闻,倒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祝庭山毫不吝啬的给出评价。 温时娇轻笑出声,见祝庭山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便道:“那人你见了便知,也不过是个没脸没皮的。” 少女语气里带着熟稔。 “届时倒是麻烦时娇帮忙引荐。”祝庭山看着温时娇,一脸真诚。 温时娇摆摆手:“庭山客气了,这有什么可麻烦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时娇一副斟酌模样。 祝庭山见状,道:“时娇有话便说罢,既是朋友,无甚斟酌。” “庭山为何不入仕?”温时娇还是问出来了。 祝庭山惊讶,见少女看着自己,便道:“我一向散漫惯了,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啊。” 最后两人又是说了许多,温时娇越发觉得祝庭山十分适合自己,心里甚是满意。 若不是温数秋要回府了,温时娇又不想见到他,便同祝庭山告了辞,带着玉黛和挽青出了风行楼。 祝庭山站在楼里,看着少女身影愈来愈远,神色莫名的笑了笑,见少女的衣裙隐没在转角,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了屋里。 静姝苑,温时娇坐在窗边,手撑着下巴,远看好似在沉思。 待挽青走近一看,却见少女一脸痴笑。 “小姐,我看那祝先生也并没有十分出众的地方嘛。”挽青实在是没看出来,或许是她年纪小。 话落,玉黛却是含笑摇头道:“我并不这样认为,我见那先生张弛有度,礼貌谦虚,不过分亲热,也不过分生疏,待人接物倒是十分得当。” 挽青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还是觉得纪公子好,生得十分俊俏。” “那要不我替你与纪临渊牵一牵红线?”少女不知何时抬眸看着挽青,幽幽说道。 挽青连忙摆手摇头:“我...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小丫头吓得不行。 温时娇与玉黛对看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十一章 父女 翌日,温时娇正在用早膳,就见秋白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喝了一勺粥,眼皮未抬问道:“何事这般匆忙?” “禀小姐,老爷,老爷知道了您昨日去见了祝先生,现下正往静姝苑赶来。” 秋白抿抿嘴,一脸担忧的看着温时娇。 往小了说,温时娇就是去拜访府中门客,往大了说,就是去私会男子。 说罢,见少女面色未改,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了。 秋白见她不为所动,便有些着急道:“小姐,现在府中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此事若是传出去,定是教小姐名誉受损。” 不知为何,温时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贺琳琅的脸。 将碗筷轻轻放在桌上,拿手帕擦了擦嘴,道:“让老头子去偏厅。” 秋白一喜,这就是同意见了,连忙应了一声是,转身朝外走去。 “小姐,此事...”玉黛将少女扶了起来,一脸欲言又止。 温时娇却是娇笑道:“这也叫事?”见玉黛仍是皱着眉头,又道:“无事,放心罢,老子头会处理好的。” 玉黛叹了口气,扶着少女进了里屋,往窗边走去,“可是以小姐聪慧这般,定是能料见的,可小姐为何还是这样。” “不为何,一是我确是想见见他,二来嘛,气气老头子也是好的。” 少女眉间带着几分乖张,眼角似乎都夹杂着几分邪气。 少女坐在窗边,见玉黛还要张嘴,心里知晓她要说什么,便摆摆手:“可莫要再说了,替我收拾一番罢。” 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玉黛应了一声,细细的给少女整理了仪容。 “才刚,我见有盛嬷嬷身边的丫鬟送来了两匹布,可是?” 少女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玉黛点头:“正是呢,想来是给小姐裁夏日的衣裳。” “盛嬷嬷年事已高,我年纪也不小了,想着去学学管家。” 温时娇脑海里是祝庭山的面容。 毕竟自己早晚要嫁人的。 玉黛笑出声来。 温时娇抬眸瞪了她一眼:“笑我作甚?” “奴婢呀,是觉得小姐变化甚大,这祝先生可是功不可没。” 温时娇哼了一声,佯装恼怒,眼里分明却是带着笑意。 待收拾好了,温时娇带着玉黛朝偏厅走去。 少女跨过门槛进了屋,见温数秋坐在右侧下方的座位上,温时娇斜了他一眼,坐在主位上。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开口。 温时娇垂眸看着自己袖口的花纹,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 “我...我听闻,你去见了祝庭山?”温数秋有些紧张。 温时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承认了。 温数秋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她:“你与他怎能私下见面,你可知...” “我知道啊。”温时娇开口,抬眸看向温数秋,挑眉又道:“那又如何?” 温数秋却是一愣,见少女那一副与她生母极其相似的面容,心里的苦涩迅速蔓延开来。 温时娇一见他如此,便知晓他心里在想什么。 少女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看着温数秋道:“现在是觉得后悔了?当年我母亲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温数秋错愕,这是第一次少女明晃晃的与自己说她生母的事。 见少女一脸嘲讽,温数秋连忙解释:“娇娇,不是这样的,我当时...” “我母亲饱受病痛折磨,觉自己大限将至,想见你一面,你却不在她身边,她忍着疼痛去寻你,却见你在那丫鬟房中,行那等苟且之事。” 少女眼眶微红,这些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她不过双十年华,却是在你面前殁了,温数秋,你对得起她吗?” 温数秋抱着脑袋,一脸痛苦:“我并未对那丫鬟做什么,我当时被人敲晕了,醒来时便是你母亲绝望的目光。娇娇,我定是受了陷害,你知道的,我与你母亲鹣鲽情深,我怎会...怎会...” “这些话,等你百年之后,同我母亲去说吧。” 温时娇已经恢复冷静,睨了温数秋一眼,又说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娇娇...娇娇...”温数秋欲叫住她,怎料少女冷着脸走了出去。 留温数秋一人,一脸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 回了主屋,温时娇屏退了众人,一人坐在梳妆台前,不多时,便缓缓留下一行清泪。 脑海里是妇人温柔的声音。 “我的娇娇儿这般好看,将来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不知道将来,究竟是谁能得到我娇娇儿的青睐呢?” “我的娇娇...咳咳,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哭,莫要哭...” ...... “小姐,小姐,小姐醒醒。” 耳边是如绛温柔的声音,温时娇缓缓睁开了眼,没想到自己竟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如绛见她眼睛微肿,脸上是已经干掉的泪痕,心里心疼不已。 又见她一脸迷茫,便细细的替她梳洗了一番。 梳洗完,如绛又躬身在她耳边温声问道:“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此时天色已是正午,时辰不早了。 温时娇愣了许久,才点头道:“摆膳罢。” 如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抿抿嘴,许久才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走,挽青就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神秘的看着少女道:“小姐您猜猜,我身后是什么?” 温时娇见她一脸活泼,心里好似也有了几分明媚,勾唇一笑:“我如何能知。” 少女神色有几分怏怏的,但是好歹已经有了笑意。 “你看!”挽青将手从背后拿了出来。 竟是一个花环。 温时娇一脸惊喜,将花环接了过来,“这是你编的?” “当然了!”挽青一脸自豪。 “说实话。”少女不信。 “是秋白姐姐编的。”小丫头低着脑袋。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着花环左看右看。 挽青见她面上笑意渐盛,便趁热打铁道:“小姐,我听闻府中花园有一处,那里的秋千尤其精美好看,咱们等会子就去那里罢?” “院子里有秋千,为何要去那里?”温时娇不解。 挽青转了转眼珠,嘿嘿笑道:“自然是那里景致更好啊,小姐,去嘛去嘛。” “行行行,我去便是了。” 挽青见她答应,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千方百计将她哄出去,就是不想让她待在院子里胡思乱想,更添愁绪。 第十二章 蹴罢秋千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小憩了一会儿,被挽青给叫了起来。 “小姐,咱们现在去花园吗?” 挽青将花环替少女带上,心里十分欢喜,少女带上花环,更添几分明媚。 温时娇嗯了一声,作势要起来,挽青连忙上前去扶住她。 少女走到妆镜台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花环是用粉色、白色、鹅黄的小花编成的。 温时娇满意的点点头,“行了,走罢。” 挽青跟着温时娇出了静姝苑,朝府中的花园走去。 行至花园,温时娇便看见了那秋千,果然是与自己院儿中的秋千不同,这秋千是在一众花丛中,两根绳索上面皆是各色的小花,自己竟没发现过。 “小姐,怎么样,可好看?”挽青笑眯眯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笑道:“是十分好看。” 挽青将少女扶至秋千上,在后面慢慢的替她推起了秋千。 “可莫要太高了。” “好勒。”挽青把握着力度。 微风拂过面颊,还夹杂着花香,耳边还有清脆的鸟叫声,温时娇一脸惬意,心里十分舒坦。 应觉这般没劲儿,少女又道:“挽青,再高一点点。” 挽青听后,稍稍用力一推,少女便荡得高了许多。 “小姐怎么样?要不要再高一点?” “不要了,这样刚好。” “......” “再高一点哈哈哈...” 花园里是少女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浅风,送入了谁的耳中。 又是谁,闻声而来。 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一位着墨色圆领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头戴碧玉冠。 一双剑眉下是细长多情的桃花眼,十分的俊朗飘逸。 这是温家长子,也是独子,温如白。 温如白其实并不是温家血脉,是顾氏的侄子。 但其十分聪敏,又胆识过人,温数春才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不过却是没有入族谱,还是顾家的人,却是冠着温家姓。 此时,温如白正一脸笑意望着花园中的少女,眼底竟是教人诧异不已的浓烈深情。 温时娇今日着杏白色褙子,发髻稍稍一绾,并没有佩戴首饰,只是头顶上戴着一个花环,虽简单,但是少女生得好看,这番装扮,也是生生教人惊艳了去。 “好了好了,停下来吧,莫要再推了。” 少女自秋千上下来,一脸娇态,惹人注目。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挽青扶着少女坐在花园里的凳子上,替她斟了一杯茶,“小姐,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温时娇端起茶,轻轻的抿了几口。 “小姐可尽兴了?”挽青见少女眉间的阴郁皆已散去,心里放心了不少。 温时娇捧着杯子点点头:“自是尽兴了。” 这样一番下来,少女也算是懂得了挽青的用意,便朝她笑道:“你用心了。” 挽青摇头笑:“只要小姐好,就行了。” “三妹。” 突然一道少女的声音传来。 挽青皱了皱眉,很快便松开了眉毛,低眉垂眼站在温时娇身后。 温时娇却是又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敛去眼底的嫌恶,朝来人看去。 见那温如荇领着温如徽走了过来。 “大姐姐,二姐姐。”温时娇懒懒散散的喊了一句,也没有起身。 温如荇在心中冷笑一声,眼底的鄙夷之色越发浓烈。 不过倒是很快敛了神色,朝温时娇道:“三妹妹今日雅兴格外好。” 温时娇嗯了一声,不搭腔。 温如荇咬咬牙,这温时娇怎的这般不识礼数。 “我听说大哥回来了,便想着去迎接大哥,没想到看见三妹妹在此,便想要叫三妹妹一同去迎接大哥,三妹妹你说可好?” 温如荇搬出了温如白,就不信温时娇还不开口。 果然,话音刚落,温时娇双眼一亮:“大哥回来了?” 温如荇含笑朝她点点头。 “那我们...” “娇娇。”一道颇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一愣,转头看去,见温如白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大哥!”少女朝少年奔去,一股脑扑进他怀里。 温如白好似早已做好准备,脚步竟纹丝不动。 颇为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怎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温时娇噘嘴,“在哥哥面前干嘛装大人。” 温如白眸色深了深,伸出手去牵住少女的手,“走,我带了许多玩意儿给你,要不要去看看?” 少女一脸惊喜,道:“自是要的。” “大哥。”温如荇与温如徽朝温如白行了行礼。 温如白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又笑着拉着温时娇提步往前走去:“走罢,我带你去看看。” “大哥此次回家,可还要出去?” “要的,只是时间未定,不过此次在家呆的时辰会比较久。” “大哥你都黑了,还瘦了。” “那你请大哥吃好吃的可好?” “......” 少年牵着少女愈走愈远,温如荇掐着帕子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的嫉妒滋长得十分快。 “长姐...”许是被她吓到了,一旁的温如徽呆呆的开口喊道。 怎料温如荇转头瞪了她一眼,随即抬手朝她一个巴掌便打了过去。 “贱骨头。”温如荇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提步便走了。 温如徽站在原地,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眼神却是十分疯狂,不过很快便收敛了起来,捂着脸朝温如荇的方向走去。 没人注意到,在另一条游廊上,站着一位少年,眉眼温润,静静的看完了一切。 这厢,温如白拉着温时娇去了他的院子。 子规楼里,温时娇看着堆积成山的东西,嘴巴张得十分大。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温时娇朝温如白看去,一脸震惊。 温如白笑了笑,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道:“是啊,都是给你的,不够还有。” 温时娇听罢,连忙小鸡啄米便点头:“够了够了,当然够了。” 两兄妹坐了下来,温时娇看着温如白,歪着脑袋问道:“大哥,你这次出去,可有遇见喜欢的女子?” 温如白抿抿嘴,看着少女的眼神幽深了起来,不过少女却什么也没察觉到,又问:“大哥?” “并未。”温如白无奈。 温时娇点点头:“大哥你也不小了,可要紧着婚事。” 顿了顿又一脸羞涩道:“不过我...” 温如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头看着她道:“你怎么了?”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少女眉间含娇。 温如白放在膝上的手顿时青筋暴起,少年沉着声道:“是谁家的公子?” 温时娇摇头。 “连我也不能说?”温如白死死的压抑着心里的戾气。 第十三章 应约 “我与他还未坦白心意,所以先不告诉大哥了。” 温时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顾及一旁的少年。 温如白深呼吸一口气,怕自己吓到了她:“娇娇。” “啊?”温时娇转过头去看着他。 “你可知,我是你堂哥?” 甚至不能算是堂哥。 温如白是顾氏的兄长的儿子,与温时娇毫无血缘关系, 温时娇呆呆的点头:“知道啊。”随即反应过来道:“可是堂哥又怎么啦?还是哥哥啊,这等女儿心思我本不应该同你说的。” 却是没懂温如白的弦外之音。 “为何不能同我说?”温如白皱紧了眉头,自己不在的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时娇看了他一眼:“这是女儿家的心思啊,同你说干嘛。” “可是你以前也会同我说的。”温如白有些头疼。 温时娇叹了口气道:“大哥,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是不能同以前相比。” 想了想又道:“我们还得避嫌呢。” 避嫌。 温如白一听到这个词,就想杀人。 罢了,来日方长。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今日便留在子规楼用晚膳罢?”温如白看着少女道。 温时娇却是摇摇头:“我得回静姝苑去。” “为何?” “可不能留在大哥这儿,会被人说闲话的。”少女一本正经。 “我们是兄妹。” “可是方才大哥还说我们是堂兄妹,还是没有血缘的那种。” 少女这时脑袋灵光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温如白简直没话说了,摆摆手道:“行罢。” 回到了静姝苑,温时娇让如绛去将温如白送她的东西都给拉回来,放在自己的小金库里,充当自己以后的嫁妆。 “小姐。”秋白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帖子。 温时娇撇嘴:“谁家的帖子?” “是纪府的。” 温时娇一愣,随即嘟囔道:“那兄妹俩约我何时递过帖子?” 打开来一看,原是兄妹二人邀她明日未正三刻在城门口见,三人一起去跑跑马。 温时娇想了想,便对秋白道:“你去同祝先生讲,明日未正二刻在府门口见,然后给纪府回帖,应下邀约,并道明我会带祝先生一同前往。” 说完,将帖子拿给了秋白。 秋白躬身恭敬的应了一声,伸手将帖子接了过来,转身走了出去。 “如绛。”少女拔高声音,喊了一声。 如绛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去将踏梅备好,明日要带它出去透透风。”踏梅是温时娇的爱马。 如绛笑着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挽青,挽青。”少女又叫。 挽青连忙走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还能咋了,我饿了,快摆膳。” 挽青摸了摸鼻子,心想,女子的情绪怎的这般快。 上午还是阴阴郁郁,一脸不开心,下午就这般中气十足哦不,应当是生龙活虎。 “愣着作甚?”温时娇皱眉。 挽青回过神来,忙道:“小姐可有想要吃的?” 温时娇想了想,然后看着挽青道:“桂花糖蒸粉糕、花香藕片、清蒸酒酿鸭、炖鸽汤。” “好嘞!”挽青机灵的转身出去了。 温时娇倚在软榻上,嘴角带着几分笑,又是想起了祝庭山,想到明日就能见到他了,心情很是激动。 佳人倚榻,眼波流转着薄薄的羞,双颊染上淡淡的粉,眉梢流露着浅浅的怯。 面晕浅春,颉眼流视,玉姿仙色,神韵天成。 用完了晚膳,温时娇便坐在窗边,手撑着下巴出神。 祝庭山已经应下了明日的邀约,不过他不会骑马,便坐马车前往城门,届时好在商定去哪里。 不过这也让温时娇又是平白添了几分躁动,心扑通扑通跳着,好似要跳了出来。 “玉黛,准备文房四宝罢。”实在是没辙了,温时娇想。 不过是寥寥几面,自己怎会对他这般沉迷?温时娇实在是想不明白。 此时夜色浓郁,有着几分燥热。 窗户稍稍开了一点点。 温时娇站在桌前,拿着毛笔,认真的练起字来。 玉黛站在远处,温时娇不让她磨墨。 没过一会,少女嚎了一声,便丢下毛笔,转身扑在了床上。 玉黛一愣,这场景还是头一遭。 便走几步上前,往桌上看去,怎料桌上竟是一团团晕染开来的墨,一字也无。 玉黛哭笑不得。 毫不意外的,温时娇今晚失眠了。 屋外有着几道蛐蛐声,还伴随着一两道蛙声,应当是院子里的池塘里蛙吧。 天上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无月,多云。 而屋内,香炉里的熏香换成了淡淡的荷香,少女躺在床上,瞪大了一双眼,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看上去精气十足。 翌日,温时娇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正坐在妆镜台前。 “小姐,您昨晚该不会一夜没睡罢?”挽青头一回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 温时娇有气无力道:“好像总共是眯了一个时辰。” 挽青张大了眼,“您都想了些啥?” 玉黛敲了敲她的脑袋:“这还用问?” 挽青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小姐在想着心上人啊~”小丫头一脸坏笑。 “我算是头一遭了。”温时娇无奈,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看向她们:“我与祝先生的事,不准任何人知道,只有我,还有你们四人知晓,可明白?” 少女突然严肃,给几个丫鬟都茫然了片刻。 随即几人皆点头应了一声。 温时娇这才满足了,“赶快摆早膳罢,我要饿得不行了,我要吃玫瑰莲蓉糕、梅花豆腐、牛乳菱粉香糕、藕粉桂花糖糕、水晶小饺儿、糖蒸酥酪。”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这么多,吃得完吗? “记好了没有啊?”少女懒洋洋问道。 挽青连忙点头:“记好了记好了。”答完,便转身麻溜的走了出去。 “今天,你们可得给我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温时娇幻想着自己穿着精美的衣裳,出现在自己心上人的眼中。 几人沉默了一番,秋白才干巴巴的开口:“小姐,您今日要跑马,应当穿骑马装的。” 空气静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才响起少女失落的声音:“那怎么办啊~” “没事的,小姐您天生丽质,我们给小姐添一点颜色,也是足够教人惊艳了。”如绛安慰道。 温时娇将信将疑:“真的?” “自是真的,小姐您就放心罢。”玉黛出声。 温时娇这才放心下来,满心的期待着下午快点到来。 第十四章 城门会面 用过早膳后,温时娇的心压根儿就静不下来,看不进去书,也练不了字。 就在屋内踱步,时不时问一问时辰。 “小姐,您就别晃悠了,我脑袋都晕了。”挽青一脸无奈。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不是你,你当然不紧张。” 挽青眨眨眼,没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午初三刻,温时娇用完了午膳,连忙让秋白给自己梳妆打扮。 “今日我便一人前往,你们不必随行。” 少女今日着一身火红骑马装,腰上束着一根腰带,盈盈细腰,不堪一握,更是凸显了少女婀娜的身姿。 一头青丝尽数用一条绯色绢带高高绾起,眉间神采奕奕,英气勃发,好不飒爽。 稍着铅粉,轻点口脂,微扫胭脂,淡描黛眉。 玉黛上前替她理了理衣领,温和道:“小姐,万事小心。” 温时娇笑着点头,“我先走了。” 见几个丫鬟还欲相送,便挑眉道:“不必送了。” 玉黛几人便看着少女出了院门。 “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挽青看着温时娇离去的方向,一脸艳羡。 玉黛和如绛对看一眼,道:“哟,咱们小挽青可是思春了?” 秋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遭挽青瞪了一眼。 “我不过是替小姐担心啊。”挽青一脸郁闷。 如绛看着她,一脸不解:“小姐有心上人,你担心什么?” 挽青白了她一眼,道:“你们想啊,小姐喜欢祝先生,但是祝先生乃一介平民,这还不说,而且又家境清贫,老爷这般疼爱小姐,怎会让她嫁给祝先生。” 玉黛笑了笑:“小姐向来有主意,不会轻易听信他人。” “可是小姐嫁给了祝先生可不是受苦吗?”挽青叹了口气,“看来小姐的感情之路注定不顺利啊!” “呸呸呸!”如绛伸手去敲了挽青的脑袋,“可莫要胡说。” 挽青哎哟一声,抱着脑袋委屈的应了一声是。 这厢,未正二刻,温时娇刚跨出府门,便见踏梅候在门口,有一小厮守在旁边。 见她走来,那小厮躬身恭敬的将马鞭递给她:“三小姐。” 温时娇接过马鞭,“可有看见祝先生?” “祝先生先小姐一步前往城门,道马车较慢,先走一步。”小厮如实答来。 温时娇嗯了一声,提步走近踏梅,伸出手去摸了摸踏梅光滑的毛发,心里十分满意。 踏梅好似十分通晓人意,将自己的脑袋往少女手心蹭了蹭。 温时娇笑眯眯的拍了拍踏梅的背脊,“走了,伙计。” 说完便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背,拽住缰绳,将身子压低,双腿夹紧了马肚,娇喝一声:“驾!” 踏梅便朝前跑去,街上的人见一人一马急速而来,连忙往旁边靠。 有人看见少女绝美的脸庞,认出了她,便撇撇嘴嘟囔:“也不知这纨绔又是去哪里消遣去了。” ...... 刚出了城门,温时娇拉了拉缰绳,踏梅放缓了脚步,少女吁了一声,踏梅便在原地走着打圈。 “时娇!”一男一女的声音正喊着自己。 温时娇调转马头,抬眸看去,见纪临渊与纪羡鱼骑着马而来。 纪临渊见她今日的装束,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纪羡鱼看见温时娇,便嚷嚷道:“时娇,你今日好生漂亮啊!” 温时娇爽朗的拍了拍她的肩:“你今日也毫不逊色。” “你回帖道你还要带上你家门客?” 纪临渊挑眉,温时娇竟会带上一男子?这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温时娇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但纪临渊却硬生生看出了几丝娇羞,对这位门客产生了敌意。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温时娇三人朝马车看去。 马车停了下来,一双白净纤细的手掀开了车帘,祝庭山含笑直直的看向温时娇,道:“时娇,承蒙邀约。” 此时应当是初夏,树上的蝉鸣不停,温时娇只听见自己胸腔咚咚咚的心跳。 “庭山,你不是先我一步吗?怎的还是比我稍晚?”少女面色绯红。 而纪临渊却是面色发黑。 祝庭山没有下马车,就那样的姿势看着温时娇,笑道:“是我低估了时娇的速度。” 温时娇点点头,对着祝庭山看向纪临渊道:“庭山,这便是纪临渊。” 又看向纪羡鱼:“这是纪羡鱼。” 又对着那兄妹两道:“这是我父亲请的门客,祝庭山,也是我的朋友。” 遂笑道:“我这般介绍了一番,大家便交个朋友罢。” 祝庭山扶着车帘的手紧了紧,看向纪临渊颔首微笑:“纪公子。”又看向纪羡鱼:“纪姑娘。” 纪临渊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味深长的看着纪临渊,眼底携带着敌意,却是拿着马鞭,抱拳道:“祝公子,幸识。” 纪羡鱼也朝祝庭山抱拳道:“祝公子。” 温时娇看向纪临渊:“此行去往何处?” 纪临渊看向她,耸耸肩:“不知道啊。” 温时娇额角跳了跳,瞪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我们便在明月见,如何?” 明月是郊外的一处庄园,用来接待宴会等。 纪临渊与纪羡鱼都没有异议,倒是祝庭山看着温时娇有些为难的开口道:“时娇,马车怕是要晚上一会儿。” “不碍事。”温时娇看着他笑道:“你慢慢来便是了。” 纪羡鱼看着她俩之间的诡异气氛,能肯定这祝庭山就是拐走自己嫂嫂的人,与纪临渊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眼神。 “如此便好。”祝庭山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温时娇朝祝庭山颔首:“庭山,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祝庭山含笑点头。 温时娇看着纪临渊与纪羡鱼,挑眉道:“可要一比?” 纪临渊嗤笑一声,看向温时娇挑衅道:“比就比。” 温时娇看向纪羡鱼,用眼神示意。 纪羡鱼却是摇摇头:“你俩就是疯子,我可不比。” 温时娇勾唇一下,看向纪临渊,“我数三个数,一齐出发,三...二...一...” 两人便如同离弦之箭,奔向前方。 纪羡鱼见他俩走了,便朝祝庭山微笑,扬了扬鞭子,也驱使着马儿朝前方跑去。 祝庭山看着温时娇的背影,神色有些柔和,又有些复杂,看向纪临渊又看向纪羡鱼,呢喃道:“这纪家,倒是出了两个一腔热血的正直人士,可惜啊...” 少年摇摇头,看向兄妹俩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白净的手松开了车帘,少年淡得快要飘散的声音响起,“走罢。” 第十五章 鲜衣怒马少年郎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温时娇压低了身子,眼底皆是兴奋之色,她许久没有这般了。 稍稍偏过头去,见纪临渊被她甩在后面,心里得意不已,慢慢直起身子来,将马鞭握在手里,向上挥舞着,“哟呵~哟呵~”少女眉间尽是酣畅淋漓之色。 纪临渊见状,也学着将鞭子举高挥舞着,“哟呵~哟呵~” 鲜衣怒马少年郎想来便是如此,但两人不知,他们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甚至也许是敌对。 路过一处草丛,温时娇眉毛一挑,拉着缰绳,身子略微歪下马,折了一根狗尾巴草。 温时娇早一步到了明月,纪临渊到时,见少女仰卧在马背上,翘着脚,双手枕在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吁~”纪临渊驱使着马慢慢走近温时娇,待走近后,拉着缰绳让马在原地走着。 听见动静,少女将狗尾巴草拿了出来,轻轻笑了笑:“纪临渊,你还是比不上我。” “放屁,那是老子让着你。”纪临渊嗤笑一声。 哼。 少女娇哼一声,音调软糯,少年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温三,你家那门客是什么意思?”纪临渊不动声色的打探着少女的口风。 温时娇手里捏着狗尾巴草,慢慢开口:“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思?” 将狗尾巴草扔在地上,少女将脚放了下来,手撑着身子坐在马背上,看向纪临渊的表情有些玩味,“小渊子,你莫不是...?” 纪临渊一愣,没想到她这般警觉,心里有些紧张,垂眸抿嘴,竟是脸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居然是断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女坐在马背上,双手撑在身旁,双脚不停的来回摆动着,脸上尽是放肆的笑意。 警觉个屁。 纪临渊一张脸又是黑了下来,“滚,老子不是。”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温时娇坐在马上,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纪临渊。 少年翻了个白眼,“我是太热了不行吗?还有,我俩一起长大,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喜欢男人?” 温时娇一想,撇撇嘴道:“好像也是这样。” “说话之前先过脑子行吗?你脖子上长那玩意儿是长着好看的?”纪临渊毫不留情的怼她。 温时娇这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你说个屁,是你他妈动不动就脸红,你一个大男人脸红个什么劲儿?还热?现在吹着风哪里热了?我看你就是骚劲儿上头了。” “我不热我脸红个屁?温时娇你眼睛长后脑勺了?头顶上明晃晃的挂着这么大个太阳你瞅不见?奉劝一句,眼睛不要可以挖掉。” “......” 纪羡鱼一来,就是见两人在唇枪舌剑,你一句我一句的,十分激烈。 小姑娘好似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觉得聒噪得紧,“你俩能不能歇歇?跑了这么久还能骂起来?精力旺盛啊。” 温时娇瞪了纪临渊一眼,驱着马走到纪羡鱼旁边,伸出手去勾住她的脖子道:“小鱼儿,你哥喜欢男人。” “我呸!”纪临渊简直是咬牙切齿的看着温时娇道:“温三,你不要胡乱开口。” 纪羡鱼默然,她哥喜欢谁,她自己早就知道了。 “娇娇,你莫不是喜欢那门客?”纪羡鱼一针见血的问道。 纪临渊拉着缰绳的手,突然青筋冒起,脸上的玩世不恭已经收了起来,紧紧地抿着嘴,看着温时娇的眼神十分复杂。 温时娇不知道说啥,被人戳穿了心事,很是丢脸,总之左顾右盼,就是不好好说话。 纪临渊了解她,见她这样,眸子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纪羡鱼见她这样,也是知晓了答案,余光看见自己哥哥一脸丧气,便心里替他俩惋惜。 不过还是打算替自己哥哥争口气:“你家世显赫,温伯伯不会允许你嫁给祝庭山的。” “我自己嫁谁自有打算,轮不到谁来替我做主。” 温时娇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无所畏惧,她手里有盛明珠留下来的嫁妆,哪怕她日日霍霍,也能过完一生了。 纪羡鱼着急:“万一那祝庭山不喜欢你呢?” 温时娇眨眨眼:“这点我也想过了,没事啊,我去追他便是了。” 纪羡鱼见自己兄长脸已经黑得不行了,心里十分心疼,她打算替纪临渊表明心意。 “娇娇,你知不知道,我哥他喜欢...” “喜欢一位女子!”纪临渊连忙开口,还瞪了一眼纪羡鱼,差一点就说出口了。 纪羡鱼委屈,她这是为了谁啊。 纪临渊庆幸自己及时开口了,不然,自己与温时娇,怕是真的是失之交臂,朋友都没得做。 温时娇诧异,看着纪临渊道:“你有喜欢的女子了?” 纪临渊嗯了一声,再没下文。 温时娇皱眉:“为何没见你说过?是谁家的姑娘?我可认识?” 纪临渊见她皱眉,一愣,心里有些小雀跃,她是不是还是有些在乎自己的? “怎么?你莫不是对我有意?” 少年看着温时娇,插科打诨一点不正经,眼底的一丝期待却是泄露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温时娇却是没有注意到,听他这话,便冷笑一声:“你竟是自恋到了这种境地。” 想了想又道:“我不过是在想你有了喜欢的姑娘,竟没有与我说过,是没有拿我当朋友?” 不想与你做朋友,想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过这话,纪临渊却是不敢轻易说出口的,一脸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与小鱼说漏了嘴,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想着,就没与你说。” 纪临渊随意扯了个由头。 “那你且与我说说,是谁家的姑娘?” 温时娇穷追不放,好像要必须知道是谁了,才肯罢休。 纪临渊也知道她的性子,忙扶额无奈道:“不过是一户农家女,不知道是谁。” “是一见钟情了?” “应该是吧?”纪临渊真的痛恨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一个坑。 温时娇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应该是?你能不能对感情认真一点?” 纪羡鱼想,没有谁,比自己兄长,对待感情更认真了。 纪临渊喜欢温时娇很久了,很久很久。 纪家兄妹与温时娇是一同长大的,纪临渊很小的时候,就有个长大要娶温时娇做媳妇儿的念头了。 随着年纪增长,温时娇出落得越发美丽,纪临渊就陷得越来越深,且无法自拔。 但温时娇却说她有了心上人,让纪临渊满心苦涩,却是不打算放弃。 情字一字,无解。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第十六章 拌嘴 “我哪里不认真了。”纪临渊实在是拿温时娇没法,“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温时娇十分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得了得了,懒得管你。” “抱歉,我来晚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三人见状,皆翻身下马。 纪临渊瞥见温时娇耳尖红了红,微眯着眼看向祝庭山,“不碍事的,祝兄,可介意我这般称呼你?” 祝庭山自马车里下来,听纪临渊这样说,便朝他颔首:“自是不介意的。” 纪临渊见他文绉绉的,心里嫌弃温时娇的眼光。 不过这样想着,却还是上前与祝庭山勾肩搭背,“我与祝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我觉得可以拜个把子。” 两人朝明月大门走去。 温时娇看着祝庭山,即便纪临渊一身痞子气勾着他,但还是不影响他满身温雅的气质。 “娇娇,你真的喜欢这种?”纪羡鱼皱眉,她可不喜欢这类的,她喜欢那种勇猛威武的。 温时娇看着祝庭山的背影,低低的嗯了一声。 余光见纪羡鱼还要开口,便连忙拉住她:“好了好了,你就不要说了,我们也跟着进去吧。” 纪羡鱼无奈,她知道温时娇是在故意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但是也便顺着她的话应道:“嗯,走吧。” 四人在明月二楼要了一处雅阁,楼下是一方花园,皆是种着许多花草。 温时娇向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便趴在栏杆上,与纪羡鱼一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纪临渊给四人皆斟了一杯茶,“祝兄请。” 祝庭山端起茶杯朝纪临渊笑道:“纪兄请。” “我说你俩,来这儿就是看花的?”纪临渊睨了两少女一眼。 纪羡鱼拉了拉温时娇,两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温时娇端了一杯茶轻轻抿了起来。 纪临渊看着祝庭山问道:“祝兄看样子比我年纪大些,不知祝兄生辰?” “庆安一百八十七年腊月初三。”祝庭山应道。 纪临渊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温时娇居然会喜欢这般老男人。 整肃了表情,纪临渊挑眉道:“今年乃庆安二百零八年,祝兄竟是二十有一了。” 见温时娇面色有些不虞,便连忙又道:“我的意思是,祝兄看上去十分年轻,倒是不符合年纪,绝无冒犯之意,祝兄可莫要介意。” 祝庭山摇头轻笑:“我并不介意,纪兄倒是第一人这样说我。” 纪临渊笑眯眯的看着他:“不介意就好。”想了想又道:“我觉得啊,我们几人十分有缘分,要不拜个把子?” 祝庭山眼底划过一丝流光。 温时娇却是在底下狠狠的踩了纪临渊一脚。 “啊~!”纪临渊随即哀嚎了起来,一脸痛色。 祝庭山吓了一跳,“纪兄这是?” 纪羡鱼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祝公子莫要在意,他俩向来如此。” 突然,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一喜,心里有了个想法。 祝庭山见她似乎司空见惯,便点点头,不再多问。 纪羡鱼却是罕见的开口道:“祝公子你可不知,我哥与娇娇可谓是欢喜冤家,整日打打闹闹的。” “这样的感情倒是教人羡慕。”祝庭山的面上满是羡慕的神色,“纪兄与时娇是青梅竹马罢?” 纪羡鱼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感情可好了呢,自小一起长大。” 祝庭山却是轻声道:“若是一方不好,另一方也会十分伤心难过罢?” 纪羡鱼一愣,没想到他竟来了这样一句突兀的话,不过却没多想,附和道:“对啊,他俩感情深厚,哪一个不好,另一个肯定会很难过的。” 小姑娘又笑嘻嘻道:“不过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啦。” 不会发生吗? 祝庭山微微一笑,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到。 “你踩我干嘛啊!”纪临渊故意大声嚷嚷。 果然,温时娇的脸一下就黑了一下来,余光见祝庭山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俩,心里暗骂纪临渊。 少女咬牙切齿的看着纪临渊:“是我不小心踩到的。” 纪临渊却是毫不松口,“那你应当同我道歉。” 温时娇额角一跳,又见纪临渊看向祝庭山,道:“祝兄,你说呢?” 祝庭山一脸认真的看着温时娇道:“纪兄说得没错,时娇,你该同纪兄道歉的。” 温时娇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想要揍纪临渊的冲动,对他嫣然一笑,纪临渊却是看呆了眼。 只听少女缓缓道:“是我的不是,临渊可莫要介意才好。” 少女与他挨得十分近,吐气如兰,纪临渊甚至都能闻见她身上的香。 纪羡鱼咳嗽一声。 纪临渊立马反应了过来,压下心里的悸动,朝温时娇欠扁的说道:“好吧,既然你这般诚心诚意的道歉了,那本公子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了。” 温时娇冷笑一声。 “祝兄可是要在幽州长待?”纪临渊不知晓祝庭山的情况。 祝庭山点点头:“我本是东都人,但因家境清贫,所以才会举家迁至幽州,打算就在幽州落户。” 纪临渊又道:“祝兄家里可有兄弟姐妹?” 祝庭山摇头:“并无。” “祝兄...可有通房丫鬟?” “你傻啊你!庭山都说了他家境清贫,怎会有丫鬟!”温时娇忙道。 纪临渊见她给祝庭山说话,心里不爽,便道:“我与祝兄说话,你插什么嘴?” “嘴长我身上的,我想说就说,你管得着吗你?”少女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我看你脖子上的物什上,只有这一张嘴可以用了,既能说话又能吃饭,其余的怕是摆设。” “总好比过你,你整日穿的花花绿绿,跟个女人似的,跟我在一起别人都以为你是我妹!” 纪临渊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顿时炸毛了。 “你说什么啊你,本公子俊美无双,怎么可能是女人?反观你,行事粗暴,语言粗鄙,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 在心上人面前被说成这样,温时娇也炸了。 “我这是不拘小节你不懂啊?你就一张脸可以看,其他地方简直不堪入目,你的脑袋,只有前面的那张皮勉强入眼,后面的脑子怕是来看一看这人世间便离家出走了吧?” “你不拘小节?你这是小节吗?你这节都比得上池塘里的大莲藕了,忒不要脸了你,我长得好看是我的本事,你还不如我好看,你除了一张嘴一无是处。” 祝庭山微怔,好似没反应过来。 见一旁的纪羡鱼嗑着瓜子津津有味的看二人,祝庭山便咽下到了口中的劝慰之词,静静的喝着自己的茶,静默不语。 第十七章 四人回城 温时娇气呼呼的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纪临渊,我看你喜欢的那姑娘今后怕是要倒霉了。” 纪临渊心头一跳,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她,见她面色无异,心里放心下来,“我喜欢的姑娘怎么了?能被本公子喜欢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纪羡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祝庭山则是不动声色的将他们三人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心里有了个大概。 “纪兄喜欢的女子定是十分出色罢?”祝庭山提起茶壶给他们斟满了茶。 纪临渊看向他,神色有些复杂,还未开口,就听温时娇忙道:“他说的是一位农家女。” 祝庭山轻轻笑了起来,看向纪临渊的眼神带着几分调笑:“没想到纪兄也是一位不拘小节之人。” “祝兄谬赞,我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 纪临渊皮笑肉不笑的也回望着他。 不知为何,纪羡鱼突然闻到一股火药味,目光警觉的看向祝庭山,却见他眼底惊现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 纪羡鱼慌了,如果祝庭山对温时娇也有意的话,那岂不是两情相悦,可是自己哥哥怎么办? “娇娇!”纪羡鱼突然大叫出声。 温时娇被吓了一跳,看向纪羡鱼皱眉道:“怎么了?吓我一跳。” 纪羡鱼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祝庭山看向自己的表情似笑非笑,便咽了咽口水干笑道:“那什么,我见天色晚了,我们回去罢?” “现在天色不算很晚,就这般回去了?”温时娇看着纪羡鱼。 见她不语,温时娇又将目光看向纪临渊,“回去?” 纪临渊也是抿抿嘴不说话。 温时娇诧异,这两兄妹怎么了? 祝庭山却是看着温时娇缓缓开口道:“不如我们就回城罢,我见纪兄和其令妹似乎都有些归心似箭。” 怕是坐立不安才对。 “好吧,不过我们回城后,去清风楼吃一顿好吃的罢?” 温时娇有些想念清风楼的菜了。 纪临渊却是拒绝道:“算了,免得又是我请客。” 话虽说着调笑的话,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温时娇无奈:“我请客,总行了吧?” 纪羡鱼却也是忙着拒绝:“不必娇娇破费啦,今日就算了。” 温时娇冷哼一声,一副审视的目光在这兄妹俩身上来回打量:“你们俩突然就不对劲了,说罢,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纪临渊一噎,竟见祝庭山眼底却是弥漫着笑意,他理解为幸灾乐祸。 磨了磨后槽牙,纪临渊刚想说什么,就听纪羡鱼开口道:“不是的...是我哥...我哥他要回去见那位姑娘!” 纪临渊一惊,心道可不要把坑挖得越来越大啊。 温时娇一愣,怀疑的眼光看向纪临渊:“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骗你作甚。”纪临渊垂眸,教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温时娇点点头,“行吧,不过小渊子,你可不要藏得太久,可要让我瞧瞧那位姑娘究竟是何等模样。” 纪临渊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祝庭山放下茶杯,看向温时娇道:“如此,我们便走罢?” 温时娇作势要起身:“走罢。” 四人相继走出了雅阁,纪临渊和祝庭山走在最后。 “祝兄,你可知贪心不足蛇吞象?”纪临渊眼底皆是冷意。 祝庭山却是微微一笑,“纪兄可知,强扭的瓜不甜?”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走。”少女不满的声音传来。 祝庭山朗声应道:“这就来了。” 睨了一眼纪临渊,提步朝前走去。 纪临渊眉间闪过一丝狠厉,却很快便消失殆尽,叹了口气,也是提步跟了上去。 三人翻身上了马,祝庭山则是上了马车。 “时娇,你且小心点。”祝庭山掀开帘子,看向温时娇。 温时娇抿嘴,眼底的笑意越来越盛,脸上竟是带着几分薄粉,“我知道了。” 祝庭山笑了笑,将帘子放了下来。 纪临渊看着马车眼神越来越幽深。 三人一齐扬鞭,马儿皆疾驰而去。 “时娇!” 温时娇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纪临渊的叫声,她一愣,将马速稍稍减慢,转过头去看向纪临渊。 纪临渊却是用力靠近她,大声道:“祝庭山居心叵测,接近你,定是没有好心的。” 温时娇眉心一蹙,“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不简单,你还是慎重为好。”纪临渊着急道。 温时娇见他似乎真的是替自己担忧,便朝他安慰一笑:“我知晓了,我心底有数。” 她向来聪慧过人,纪临渊见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便安心了许多。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耐着疲乏,让玉黛她们替自己好生梳洗一番完后,才嚎了一声,软绵绵的躺在软榻上。 玉黛抿嘴笑了笑,上前去替她轻轻揉了揉额角、肩膀等地方。 少女躺在榻上,舒服的叫出了声。 “小姐今日可顺利?”挽青在一旁道。 温时娇听闻,便有些笑意,道:“自是顺利的。” 想了想,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伸手示意了一下,玉黛便停住了揉肩。 “如绛。”少女眼中带着几分复杂。 如绛见状,连忙躬身恭敬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温时娇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指尖,过了许久才道:“你再去查一查祝庭山,多派些人手,去东都也未尝不可,务必要将他查清楚。” 她始终不放心祝庭山。 虽爱慕他,但也怀疑他,温时娇不想怀疑他,毕竟是自己的心上人,但是又不得不怀疑他,她讨厌抱有目的接近自己的人。 如绛一愣,见她望过来,便立即回道:“是小姐。”说完,便转身走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秋白突然开口问道:“小姐,可要用晚膳了?” “嗯,我想吃藕丝荷粉、酱肘子、百合红枣羹、鲜醋鱼、香米粥。”少女闭着眼懒洋洋的开口。 秋白点头,又道:“才刚,大少爷教人送来了些许蜜饯和糕点。” 温时娇听后,睁眼笑道:“那便好生收着罢。” 秋白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玉黛却是皱了皱眉,她觉得温如白对温时娇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对头。 “玉黛,再替我揉揉罢。”少女撒娇。 玉黛回过神来笑了笑,伸手又是替她揉了起来。 用过晚膳后,少女便挨不住瞌睡,梳洗一番便就寝了。 风行楼。 “大人,三小姐又是派人去查您了。” 黑暗里是一声轻笑,“这小猫还挺有警觉性的,随她罢。” “可若是三小姐真的查到了什么,那......” 空气蓦的一冷,“竟让她查到,你们可是摆设?” “是...是,属下明白了。” 那人叹了口气,“让保护她的人好好看着她,她若是查到了什么,莫要伤害了她,她今后可会是你们的主母。” “是,大人。” “退下吧。” 屋内一片漆黑。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第十八章 续弦 天气越发炎热,温时娇躺在贵妃椅上,闭着眼假寐。 秋白在一旁给她打着扇。 “小姐。”玉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老夫人让各院儿的人现在去一趟主屋。” 温时娇皱眉,“又是怎么了?” “听说...要给老爷重新续一位夫人。”玉黛小心翼翼的开口。 话落,就见少女唰的睁开了眼睛,眼底噙着冷意,教人生生打了个寒战。 作势要起身,玉黛忙上前去扶住她,少女垂眸冷笑:“刘安平到底是老糊涂了,替我梳妆罢。” 一盏茶后,温时娇带着玉黛和秋白前往主屋。 因着天气炎热,玉黛撑着一把伞,秋白拿着扇子在一旁同少女扇风。 到了主屋,竟没有听见一声响动,怕都是在等着自己。 玉黛收了伞,跟着温时娇进了主屋。 温时娇掀起眼皮懒洋洋的打量了一圈,都到齐了。 眼神掠过温如白的时候稍稍一暖。 见温数秋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温时娇面色未改,在他一旁坐了下来。 刘安平着松绿色对襟褙子,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一只手杵着拐杖。 松弛的眼皮略抬了抬,见温时娇进了屋,刘氏淡淡开口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便说了。” 眼神看向温数秋,道:“我打算替二当家的续一位夫人。” 温数秋皱眉:“母亲,我认为此行不妥当。” 刘氏哼了一声:“如何不妥当了?现在三丫头也快要及笄了,却连能操办及笄礼的人都没有,再者,你二房无子,无论如何,也得纳一位进去,哪怕是妾也行。” 温数春在一旁帮腔:“是啊,二弟,你就听母亲一言罢,她老人家也是为了你好。” “大伯此言差矣。”少女坐在椅子上,却是翘起了脚,手搭在椅子边上,“按你的意思,当初刘老夫人逼迫我母亲,也是为了温数秋好?” 竟是直言自己父亲的名字。 温数秋一愣,没想到自己女儿对自己的怨恨竟是如此大,不由得苦笑,想必这一辈子,父女俩真的是要形同陌人了。 “放肆,三丫头,你怎么说话的!” 温数春一惊,没想到温时娇这般大胆,温数秋好歹是朝廷正二品大臣,还是幽州节度使,怎么就这般开了口。 屋内的其他人也是冷汗津津。 温如白垂眸,抿抿嘴,握紧了拳头。 谁料刘氏却是理也不理她,直直的看着温数秋:“二当家的,你意下如何?” 温数秋有些为难,刘氏这话说到他心坎儿了。 他能不顾及自己,但他不能不顾及温时娇,届时行及笄礼,没有操办的人,该如何是好。 大房顾氏又不亲近,幽州各家的夫人又不喜自己女儿,这下,竟是叫他苦恼了起来。 “娇娇...你看?”温数秋看着温时娇,仔细着她的想法。 温时娇却是垂眸道:“随便你。” 温数秋一喜,又听少女道:“我去寺庙里落发当姑子也是极好的。” 脸上的喜意又是僵硬了,温数秋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如荇却是看不惯温时娇恃宠而骄的行为,“三妹妹,二叔也是为了你,你一句话,二叔便能高兴不已,你就不能...” “这是二房的事,长姐还是紧着自己吧。”温时娇眼里的冷意渐甚。 温如荇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顾氏拍了拍她的手,她才不甘心的闭了嘴。 刘氏却是讽刺一笑:“三丫头,我本以为你只是脾气乖张了些,竟没想到人也是这般自私自利,为了你自己,你忍心让你父亲孤寡一生?” “论自私,我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温时娇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氏,那模样竟是与盛明珠生气时如出一辙。 又听她道:“你因不喜我母亲,便逼迫她死去,让你儿子英年丧妻,如今身边空无一人,不就是你想让他当一辈子的鳏夫?” 论耍嘴皮子,幽州怕是只有纪临渊能与温时娇决一高下了。 刘氏简直气急,狠狠的杵了几下手里的拐杖,“无论如何,这事就这么定了!” “随便你,总之,你若是给温数秋塞人,我保证,第二日幽州就会传遍,你在房中娈养年轻俊美的男子。” 屋内的人皆是张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这倒是桩风流韵事。” 又转过头去看着刘氏:“刘老夫人,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你不信,大可一试。” 刘氏胸膛起伏得厉害,双眼瞪得老大,竟是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屋内人一片惊慌。 温时娇冷眼瞧着,起身朝外走去。 温数秋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温时娇正走在抄手游廊里,朝静姝苑走去。 “娇娇。”温数秋赶了上来,与少女并肩而行,“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喜,我便不娶,只是你的及笄礼该如何是好?” 温时娇却答非所问:“你不去看看?”指的是刘安平,“可是你的生母。” 温数秋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才低沉着嗓子答道:“我就是顾及着她是我生母才会这般容忍她,不过,这些年来,她所作所为,倒是将情谊磨得干干净净,如今怕是只剩血脉牵扯着。” “我想听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少女艰涩的声音响起。 温数秋一愣,点点头,“你随我来罢。” 昏黄的烛火照着少女娇美的面容,少女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泪痕,教人心生怜意。 这厢,玉黛几人站在外间直着急得不行了。 “玉黛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小姐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挽青急得眼底都是泪花。 玉黛咬着嘴唇,温时娇自回了静姝苑后,便屏退了众人,一天没有进食了,定是温数秋同她说了盛明珠的事。 挽青突然低声开口道:“要不,我去寻祝先生?” 如绛摇头:“小姐定是不想祝先生知晓此事的,再说,外男擅入女子闺房,这可不是小事。” “那怎么办啊!”挽青红着一双眼。 无人应答。 风行楼。 祝庭山正拿着一本书看着,突然窗子响了两声,便低声道了一声进。 身穿黑衣的蒙面人自窗户进了屋,单膝跪在祝庭山身前,语气恭敬道:“主子,三小姐因生母之事已经一日未进食。” 祝庭山一愣,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我知晓了,你下去罢。” 温时娇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只感觉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自己,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松香。 第十九章 盛明珠 盛明珠是益州节度使之女,当年与温数秋互相倾慕,便喜结良缘。 嫁入温家第一年便有了身孕,那那时刘氏还是待她不错,可是后来温时娇出生后,刘氏便立马变了脸色。 三天两头叨叨着温时娇是个赔钱货。 初为人母的盛明珠如何能忍得,说她可以,为何要牵连温时娇? 盛明珠便与刘氏大吵一架,关系便开始变得势同水火。 那时温数秋忙于幽州政事,温时娇出生后,在府待了两个月,之后便鲜少在府中。 幽州对于盛明珠来说人生地不熟,且幽州离益州也是十分远,她除了待在府中,别无去处。 折磨便开始了。 刘氏让盛明珠每日晨昏定省,减了她每日的月例,院子里的嬷嬷丫鬟见风使舵,也纷纷撂挑子,经常使唤不听,温时娇几乎是盛明珠一人带大的。 盛明珠时常一人暗自抹泪,刚生产没多久的身子,迅速衰败了下来,要靠着药物,才能维持着身子。 中途温数秋也会回府,刘氏又是立马变了态度,对盛明珠嘘寒问暖,十分殷勤,这让盛明珠欲向温数秋诉苦都无法。 就这样日子慢慢过着,温时娇也慢慢长大了。 温时娇自小便十分聪明,知道自己不讨刘氏喜欢,不过四五岁的她,小心翼翼的拉着刘氏的衣袖讨好。 刘氏却仍是不待见她,有一次被她缠得不耐烦了,便一甩袖,温时娇便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了红柱子上。 温时娇为了不让刘氏讨厌,便憋着嘴,没有哭出来,小小的身子爬了起来,朝刘氏笑。 刘氏却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睨了她一眼便走了。 晚间,盛明珠给温时娇拆发髻的时候,发现她后脑勺一片猩红,这让她顿时哀嚎出声,那日恰逢温数秋回府。 查明了事情起因,盛明珠哭晕在温数秋怀里。 温数秋这才发觉事情不简单,便派人去查,怎料,这一查,让温数秋这等堂堂八尺大汉,都落了泪。 刘氏这才觉事情不妙,欲开口解释,怎料温数秋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那日过后,温数秋日日都在府中,将盛明珠院子里的人都发卖了,重新买了一批新的丫鬟。 因着她成亲时没有从盛府带走丫鬟嬷嬷,身边没有可信的人,温数秋便让盛明珠将她的嬷嬷从益州给请过来。 又是在府中警醒了众人一番,温数秋又因政务繁忙而左右为难,盛明珠便劝慰他,让他去处理政务。 这时,温时娇已经六岁了。 距盛明珠逝世,还有一年,这一年教温时娇永生难忘。 幽州恰好有一桩杀人案,幽州县令无法解决,只有请示温数秋,温数秋忙得脚不沾地,更是没有回过温府。 刘氏见状,又是猖狂了起来,逼迫盛明珠将她的嫁妆转移到刘氏名下。 这让盛明珠如何能接受,她的嫁妆盛大,是盛家人筹备了许久的,她是打算留给温时娇的。 盛明珠偷偷将嫁妆转给了温时娇,刘氏每日的逼问,她也是避重就轻的躲了过去。 刘氏无法,毕竟盛明珠旁边还有一位嬷嬷。 可,好巧不巧,盛嬷嬷的一双儿女皆去世了,她得回益州。 盛嬷嬷临走前十分放心不下盛明珠,在盛明珠的再三劝慰下,才安排好一切,启程回了益州。 刘氏见盛嬷嬷一走,便急忙带着一帮人来了明珠苑。 小小的时娇便躲在一旁,看那凶神恶煞的刘氏,命人将盛明珠押住,让她将嫁妆给交出来。 盛明珠的嫁妆尤其丰厚,让刘氏眼红已久。 见她不肯松口,刘氏便上前狠狠的掌掴了盛明珠一巴掌。 温时娇尖叫出声,上前去咬住刘氏的手,刘氏将她推搡在地,冷笑着又是打了盛明珠几巴掌。 一旁的温时娇趴在地上,大声嘶嚎着捶地,手上皆是擦伤的伤口。 有嬷嬷劝刘氏莫要太狠了,刘氏这才让人将盛明珠放了,睨了她们母女俩一眼,哼了一声,出了明月苑。 明月苑里的人,早就被刘氏敲打了一番,皆不敢管,也不敢说什么。 盛明珠衣衫凌乱趴在地上,原本绝美的脸上,印着几个鲜红的巴掌印,脸也是高高肿了起来。 小时娇那时就在想,为什么爹爹不在,若是爹爹在,娘亲就不会被打了,年纪小小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怨恨着温数秋,小手轻轻的摸了摸盛明珠的脸。 这样的场景隔三差五便会上演一番,开始是刘氏一人,后来顾氏也来了,甚至是温数春。 仇恨在温时娇的心里聚集了起来,她渐渐开始不再哭,只在盛明珠被打了后,偷偷跑出府去买药,再轻轻的替她上药。 刚开始她想过去找温数秋的,不过她不知道温数秋在哪里,还被刘氏身边的嬷嬷给看见了。 将她拎回府后,刘氏派人送来了一堆的药,很显然是禁止温时娇出门了。 于是,就在盛明珠被刘氏打了后,用着刘氏送来的药给盛明珠擦上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 温数秋回来了。 温时娇知道温数秋回来后,便上前去打了温数秋许多下,又哭又打。 不过她小胳膊小腿,没什么力气。 温时娇朝温数秋控诉着刘氏等人的罪行,温数秋听得越来越心惊。 忙让人去查,但刘氏早就有所准备,不留一丝痕迹,温数秋的人,什么也没查到,温数秋派人去查了许多次,仍是一无所获。 他以为是温时娇在撒谎。 温时娇大声哭喊着。 温数秋去了盛明珠那里,盛明珠朝他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温数秋一再追问,盛明珠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快灯尽油枯了。 她不想揭穿刘氏,她要是死了,刘氏发难温时娇怎么办? 温时娇刚过了七岁的生日,盛明珠就病倒在床,温数秋衣带不解整日守在盛明珠身旁。 盛明珠昏昏沉沉,说了许多话,最多的就是,让温数秋好好照顾温时娇。 年三十那一日,狂风大作,幽州下起了大雪,温时娇在静姝苑午后小憩。 盛明珠替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擦了许多的胭脂,口脂也抹的有些鲜艳,带了金灿灿的首饰。 她想最后去看看温数秋一眼。 明月苑里有刘氏的眼线,立马去告诉了刘氏。 刘氏却道,要让盛明珠死也不好过。 便派人去给温数秋送一碗汤,温数秋觉得蹊跷,便假意抿了一口汤,却不知汤里根本没有下药。 有人拿棍子狠狠的敲了温数秋的脑袋,他便倒了下来。 刘氏的人将他扒光了,与那同样光着身子的丫鬟放在一张床上。 温数秋乃习武之人,没多久便醒了,醒来后正穿着衣裳。 盛明珠推开了门,却是被刺激得吐出一口血,倒在了温数秋的眼前。 温数秋目眦尽裂得扑向盛明珠,接住了她软绵绵的身子,见她张大着一双眼,眼里尽是绝望。 到底是死不瞑目。 盛明珠的忌日,便是在每年的年三十。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二十章 夏日 翌日,温时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了,睁开眼便是精致轻薄的床幔,上头绣着朵朵莲花,一愣,她何时上的床?不是一直坐在窗边的吗? 温时娇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被子滑到了腰间,“玉黛。” 嗓子有些喑哑,应当是昨夜哭得太厉害了。 玉黛闻声走了进来,给她斟了一杯温茶,走上前去递给了她。 “昨夜我是如何睡到床上去的?”温时娇喝了一口茶,嗓子好多了。 玉黛摇摇头:“昨日小姐让我们没有吩咐皆不要进来,我们都没有进来,大约是快寅正三刻,奴婢实在担心,才进来看了看,小姐就已经躺在床上入睡了。” 温时娇点点头,大概是她哭糊涂了,自己去的床上吧。 玉黛见她肿着一双眼,心里十分不好受,便道:“小姐,可要去拿蛋来敷敷眼睛?” 温时娇嗯了一声,作势要下床,玉黛连忙扶住她。 兴许是哭过,心情好了许多。 温时娇梳洗完,便道:“摆膳罢。” 恍惚记起昨夜萦绕在鼻尖的松香,还有那怀抱,温时娇蹙着眉,那种感觉不像是做梦。 用过早膳后,又敷了敷眼睛,总算是好点了。 温时娇叹了口气,叫玉黛去将游记拿来看看,便躺在贵妃椅上,看起了书来。 因着起得晚,早膳也用得晚,午膳也稍稍晚了一会儿。 温时娇刚将碗筷放下,便听挽青来道:“小姐,大少爷来了。” “快将这撤了下去,请大哥去偏厅罢,如绛替我随意收拾一下罢。”温时娇起身,如绛忙扶着她。 一盏茶后。 温时娇行至偏厅,见温如白负手而立,面上便漾着几分笑意:“大哥。” 温如白转过身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见她肿着一双眼,心里十分心疼,也知晓是昨日的事刺激了她。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娇娇,今日我带你出去逛逛罢?” 温时娇眨眨眼,“去哪里?” “你同我去便是了。”温如白伸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时娇不想驳了他一番心意,便点点头:“那大哥等我一会儿,我去梳妆打扮一番。” 温如白却道:“不必,娇娇向来生得美,即便这样,也是十分好看的。” 玉黛站在温时娇身后,皱了皱眉,抬头去看向温如白,却见他冷冷的睨了自己一眼,眼中带着警告意味。 玉黛连忙低下头,后背一身冷汗。 “好吧,那咱们走罢。”温时娇想了想,跟自己哥哥一起出门,就这样也挺好。 今日温时娇着浅青色白丝镶边对襟褙子,发髻随意一绾,身上无首饰,倒也算是简单大方。 刚出府门,就见温如白身边的小厮疾来:“少爷,有急事需您走一遭。” 温如白皱眉,眼中略过一丝冷意,转头见少女歪着脑袋好奇的盯着自己,心中一软,便道:“回来再说。” “少爷,此事刻不容缓。”那小厮语气十分焦急。 少年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虞。 温时娇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衣袖,道:“大哥,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去逛逛。” “可是...”温如白有些头疼,他知道,若非是十分重要紧急的事,自己小厮绝对不会来打扰自己的。 叹了口气,去捏了捏少女的脸,“你小心点,我改日陪你一起去。” 见少女乖巧的点了点头,少年便笑着转身走进府中,转过身来,眼中皆是冰冷的暴戾。 温时娇上了马车,玉黛问:“小姐,我们去哪里?” 少女想了想:“去云梦河逛逛罢。” 玉黛给车夫说了,便放下帘子进了马车,想了想刚刚温如白的眼神,心里依旧怵得慌,但是她还是想要提醒一下温时娇。 “小姐。”玉黛出声。 温时娇正掀开帘子看着街上的热闹,嗯了一声。 见玉黛没有开口,少女便放下帘子,看向玉黛,道:“怎么了?” 玉黛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温时娇严肃道:“您快要及笄了,大少爷也已经弱冠了,你们不能像从前那般亲密了。” 温时娇眯着了眼,看着玉黛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玉黛只觉自己额头上也沁出了汗,但是她必须把话说完:“奴婢只是觉得,您应该避嫌,毕竟,您与大少爷,不是亲兄妹。” 玉黛说完这些话,垂眸抿嘴,不敢去看温时娇。 过了许久,少女才缓缓答道:“我知道了。”玉黛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云梦河,玉黛掀开帘子走了下去,将小杌子放在地上,又将帘子扶着,少女出了马车,又扶着她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此时正值夏季,暑气正盛,河边的人不多。 玉黛一手给少女撑着伞,一手打着扇。 温时娇慢慢的在河边走着,思绪千回百转,想了很多事。 “温三!” 少女转过头去,见纪临渊一脸笑意向自己走来。 纪临渊见少女身姿纤细优美,面容姣好,站在原地等自己过去,心里简直激动不已。 待他走近,温时娇问道:“今日这般炎热,你出来作甚?” 纪临渊耸耸肩:“就是不想待在府中,出来随便逛逛。” 见少女眉眼如画,心中微动,又道:“你向来苦夏,为何出门来了?” 温时娇笑:“我也是随便逛逛而已。” “那倒好,我们可以做个伴。”少年语气有些雀跃。 温时娇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那日回来,说是要去见你的心上人,可见着了?” 纪临渊一愣,顿时有些无奈:“见到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随即慢慢开口说道:“临渊。” “嗯?” “我们虽关系甚好,相交甚密,但你我终有了心上人,言行举止,还是要恰当,莫要逾越了。” 少女说出的话,却教纪临渊面色一白。 少年苦笑,终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温时娇见他不说话,便蹙着眉道:“我同你说话呢,你听着没有?” 纪临渊不想答应,便含糊的说了一句:“世事无常。” 却迎来少女不满的瞪了一眼。 纪临渊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两人缓步在河边散着步,树上叫着蝉鸣,河上开着荷花。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少年朝温时娇狡黠一笑。 温时娇一愣:“去哪里?” 谁料纪临渊伸手拉住温时娇的手腕,带着她向前跑去。 玉黛傻眼了。 “纪临渊,你慢点!”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第二十一章 闻歌始觉有人来 纪临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条小船,朝温时娇挤眉弄眼。 玉黛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小姐...” 温时娇看了一眼她,又转过头看看着纪临渊道:“你要干什么?” 却见他灿烂一笑,拉住少女的手腕,站到了船上。 纪临渊拿起船桨划了划,船便离了岸。 玉黛欲哭无泪,“小姐啊...” 温时娇也有些傻眼了,便道:“玉黛,你寻一处地方歇着,等会儿我们这里见。” 玉黛只有无奈点头了。 温时娇见离岸越来越远,心里摸不着纪临渊的心思,便看向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带你去荷池深处看看。”少年头也不回,只顾着划桨。 温时娇见四处风景十分美妙,加上有浅浅的荷香入鼻,还有微风拂面,非常惬意。 便坐在船头,把鞋袜都脱了,将脚放入凉爽的河水中,顿时舒服的眯起了眼。 周围的荷叶越来越多,很快两人便看不见身影了。 纪临渊勾唇一笑,将船桨放下,转过头去看向少女,却见她这副模样,突然呼吸一滞。 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温时娇闻声看了过来,“怎么了?” 纪临渊却是干巴巴道:“时娇啊,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是男女有别,你这...” “没事啊。”少女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我们是好姐妹啊。” 纪临渊哭笑不得,也在另一头船头坐了下来。 白云悠悠,阳光正好。 “时娇,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怎么办?”纪临渊突然开口。 温时娇啊了一声,然后道:“嫁人生子,还能怎么办?” 又见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我嫁人一定要嫁我喜欢、喜欢我的,不然,我宁愿不嫁。” 纪临渊笑了笑,抬眸看向前方:“若是不嫁,你怎么办?你爹给你养着?” “为啥要他养我?我自己也可以啊?”温时娇弯腰用手舀了一点清水,又撒向远方。 毕竟她手里有盛明珠的嫁妆,够她霍霍一辈子了。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温时娇转头看向纪临渊。 却见他扯了扯嘴角:“我本来想啊,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也就算了。” 又见他垂眸道:“可是想想还是不行,我得努力往上爬。” 往上爬,才能让自己心爱的姑娘看到自己。 “你现在就挺好啊。”温时娇不解。 纪临渊长叹一口气,道:“我想入仕。” 温时娇眨眨眼,见少年一脸严肃的看向前方,原本打趣的话都咽了下去,嗯了一声道:“那挺不错的,届时我让我家老头子,给你开个后门。” 纪临渊笑出声来:“行啊,你到时候可别忘了。” “啊~”少年舒服的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温时娇见他一脸惬意的躺在船上,心里羡慕不已,可惜小船就这么窄窄的一条。 “温三,你说说,你与那祝庭山罢。”纪临渊虽然很嫉妒祝庭山,但是还是想听听他俩的事。 温时娇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玩水:“你问这个干嘛?” 纪临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满天的白云道:“就想听听呗,怎么?不能说?” “倒不是不能说。”温时娇道,“就是与他偶然遇见了,他又偶然当了老头子的门客。” 纪临渊撇撇嘴:“你这也太简洁了吧?不对,按你这样说,你们都不怎么熟悉?” “对啊。” ‘你这也太草率了罢!’纪临渊皱眉。 温时娇白了他一眼:“我对待感情可是很认真的,喜欢就喜欢上了,这有什么。” 纪临渊感觉有些挫败,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老男人、一个跟温时娇还不怎么熟悉的老男人。 “那你感觉他喜欢你吗?”纪临渊只能感觉到祝庭山对温时娇的些许占有欲,这是男人才熟悉的。 温时娇颇有些苦恼道:“不知道啊,我也想知道哎。” 纪临渊实在是受不了,“你非他不可吗?” “那你有非要不可的人吗?”少女反问。 纪临渊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脸苦笑,你不就是吗? 两人之间陷入了平静。 纪临渊有种感觉,那些话他现在不说,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娇娇。” 温时娇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喊自己,感觉有些怪怪的:“怎么了?” “其实我喜欢的女子不是农家女。”纪临渊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的跳。 温时娇沉默,她对感情的事向来较迟钝,不过现在突然却是脑中灵光一闪。 纪羡鱼的那些话。 纪临渊的表情。 早该猜到的。 纪临渊见她不说话,便继续道:“我喜欢的...” “小鱼有喜欢的人吗?”少女忽然出声。 纪临渊心脏仿佛被人拽住了,蓦的发疼,勉强开口道:“不知道,应当是没有罢...” 温时娇没有说话了。 两人之间,好像有了一道鸿沟,无法跨越。 纪临渊想起他第一次见温时娇,那时候温数秋还在府中,盛明珠和温时娇的处境并不困难。 盛明珠带温时娇去县令纪家,那时温时娇生得好看,嘴巴又甜,完全就是个软糯的奶娃子。 苏清乐当时特别喜欢温时娇,抱着她不肯撒手,弄得盛明珠哭笑不得,苏清乐还扬言要温时娇做纪家的媳妇儿。 要给纪临渊做媳妇儿。 这句话纪临渊直到现在还记得。 他年长些,带着纪羡鱼和温时娇,一起下河抓鱼,一起爬树,一起玩泥人,斗蛐蛐儿。 被苏清乐知晓了,就罚自己跪在院子中。 小临渊第一次见生得玉雪聪明的小时娇看着自己在哭,那滚烫的泪珠就好像砸在了自己的心上。 小丫头鼻子红红的,见四处没有人,小时娇迈着小腿奔向自己,搂住自己的脖子,在耳边悄悄的说对不起。 纪临渊还记得,自己当时鼻尖全是好闻的奶香味。 随着年纪长大,盛明珠去了,纪临渊亲眼看见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得乖张,喜怒无常,常常是漫不经心的一脸笑,眼底却是不符合年纪的狠厉。 他亲眼看见她带着家奴,卸了别人的胳膊。 但是他知道,是那人要去非礼她,所以她才会这般做的。 苏清乐本是十分喜欢温时娇,但温时娇却被冠上了纨绔的名声,便思量了一番,教纪临渊与纪羡鱼少与温时娇接触。 “温三,你唱首歌给我听吧。”少年眼角发红,有些湿润。 过了许久,荷塘里飘出一阵十分轻灵悦耳的歌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第二十二章 宣河决堤 庆安二百零八年夏。 幽州以西地界,宣河堤口破裂,来势凶猛的河水,掀起一丈多高。 无数的房屋被河水淹没,无数百姓生灵涂炭,许多死里逃生的人,无家可归。 远在长安城的庆安帝,听闻此事,气得险些掀了案桌,此时不是汛期,否则怎会这般声势浩大,平白无故,宣河怎会决堤。 所以,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庆安帝下旨,令幽州大开城门,让流落的难民进入幽州,工部水部司前往幽州地界,修缮宣河河堤。 又责令幽州节度使温数秋查明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让刑部比部司运送了许多物资送往幽州。 这番下来,庆安帝十分疲倦,上朝时也是沉着一张脸,给那些臣子吓得兢兢战战的,生怕惹得他不虞。 温时娇听闻温数秋已经许久没有回府了,就连祝庭山也甚少在府中。 幽州局势不稳,难民中混入了歹人,已经抓住了几个别国奸细。 温数秋要查明是谁捣毁了宣河河堤,要安抚难民的情绪,还要派人监督难民动静,实在是分身乏术。 好不容易将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温数秋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回府了,便带着祝庭山一同回了温府。 清荣楼。 温数秋与祝庭山相对而坐。 “你说,这人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捣毁宣河河堤,想要做什么?” 温数秋沉着声问道。 祝庭山手指曲起,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幽州是您的地盘,宣河决堤,想必是冲您来的。” 见温数秋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祝庭山便又道:“您不妨想想,您的政敌。” 温数秋皱眉,他远在幽州,很久没有回东都了,幽州又是他的底盘,自己手下的人几斤几两自己完全清楚,会是谁呢? “罢了。”温数秋抬手去揉了揉眉心,“此事急不来,且行且看吧。” 想了想又道:“你刚入府时,时娇来找你作甚?” 祝庭山垂眸,听他问道,便抬眸目光清明的看着他道:“三小姐送了些桃花酥,言我是您的门客,应当多关照关照。” “我听说你还同时娇一起出去跑马了?” 温数秋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倒不是别的,就怕自己的女儿被他拐走了。 祝庭山笑了笑:“三小姐欲结交祝某,纪家公子送来帖子,三小姐便带上了祝某。” “时娇还小,我就怕她遇人不淑。”温数秋言外有意。 祝庭山点头:“您是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温数秋见他言语得当,便转移话题:“我听说,东都的右相是一位少年?” “略有耳闻。”祝庭山答道。 “那人你可清楚?”温数秋又问。 祝庭山沉吟片刻后道:“那人名叫朱宴清,年纪应当是二十有一,未成家,是东都朱家人。” “朱家?”温数秋有些耳生。 祝庭山微微一笑:“朱家是当年的承伯候府,到了朱闵,也就是朱宴清的父亲一代,因朱闵无官职在身,又整日游手好闲,闯了不少祸,天子一怒,便夺了这爵位。” 温数秋一脸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叹了口气,“如今这宣河决堤,我若是处理的不得当,陛下定是会恼我,说不定也会贬了官职,我倒是还好,可是时娇年纪尚小,她该如何是好。” 祝庭山温声安慰他道:“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辅助你。” “你倒是诚心,我第一眼见你,就觉你并非池中之物,怎会甘心做小小门客?”温数秋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欣赏。 “庭山向来闲云野鹤惯了,倒是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祝庭山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温数秋见他不卑不亢,心里又是改变了主意。 清了清嗓子,温数秋红着老脸开口问道:“庭山啊,你觉得时娇,如何?” 祝庭山错愕,才刚,还在暗示他莫要对温时娇有非分之想,如今怎么又问起了这个? 或是他错愕之色太明显,温数秋的脸又是红了几分。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祝庭山还是认真看着他道:“三小姐生得国色天香,且性格不拘小节,庭山倒是十分欣赏三小姐。” “你莫要有所顾忌,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罢。” 温数秋摆摆手,认为祝庭山不好开口。 祝庭山却是一愣,“庭山所言乃真心话,三小姐并非像外界传言那般不堪,倒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 温数秋沉默着,他倒是没有料见祝庭山竟会有这般评价。 “庭山,若是日后我有不测,你可愿代我照顾时娇?” 祝庭山皱眉:“您何出此言?” “你莫要管,你便说,你愿还是不愿?” 温数秋无法,如今幽州城都对温时娇避如蛇蝎,谁会让她进自己家门? 纪临渊本是挺好的,可是那苏清乐... 想到这里,温数秋在心里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屋里一直在沉默着。 过了许久,才响起男子温润的声音:“庭山...自是求之不得。” 静姝苑。 温时娇手里拿着书,正认真看着。 “小姐!小姐!”挽青冲了进来,一脸激动。 温时娇合上书,伸手去揉了揉眉心:“挽青,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敛收敛?万事莫要着急,平心静气的说不好吗?” 挽青很是委屈的哦了一声。 “什么事?你说罢。”少女又是打开了书,看了起来。 挽青咽了咽口水,道:“纪家来人了。” 温时娇头也不抬道:“来就来呗。” 翻了一页书,又道:“来人作甚?” “提亲。”挽青看着她道:“向您。” 屋内寂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少女拿着书,一副石化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眸看着挽青道:“你说啥玩意儿?” “苏夫人带着纪公子上门来了,说是要讨论你与纪公子的亲事。” 挽青听见吧嗒一声,少女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 秋白将书捡了起来,放在桌上。 温时娇在屋里来回转悠,“纪临渊是不是疯了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风行楼。 “主子,纪家前来议亲了。”一黑衣男子跪在祝庭山跟前。 祝庭山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轻轻的捻着,听了黑衣男子的话,冷笑一声:“纪临渊倒是个重情义的,不过他纪家气数将尽,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这门亲事定是不会成,仔细看着,记着他们说的话,届时尽数向我回禀。” “是。” 第二十三章 议亲受辱 前院主屋,刘氏坐在上方,左手边是苏清乐与纪临渊,右手边是顾氏。 “刘老夫人,您看此事如何?” 苏清乐笑着看向刘氏,下巴微抬,眼底无半丝笑意,竟是带着浅浅的鄙夷。 刘氏却是没有看见她眼底的情绪,听了她的话,心里是一百个不满意。 第一是盛明珠的嫁妆她还未拿到手,第二是,她可不想温时娇嫁得这般好。 斟酌一会儿后,才看着苏清乐开口道:“此事我觉得甚好,要不...” “我不同意。” 高大挺拔的少年走了进来。 竟是温如白。 顾氏额角一跳,看着温如白的眼光带着几分质问,少年却是看也不看她,直直的看向刘氏,“祖母,我不同意三妹的婚事。” 纪临渊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他好不容易才求了苏清乐来议亲,早已做好困难重重的准备了,没想到第一个杀出来的竟是温如白。 关于温如白,纪临渊甚少与他结交,自是不知道温如白对温时娇的感情。 苏清乐眯起眼看着温如白,眼底划过一丝流光。 抬眸看向对面的顾氏,道:“顾夫人,这位是?” 温如白常年在外,众人虽知温家有个长子,却从未见他露过面。 “这是长子如白。”顾氏朝苏清乐淡淡笑了笑。 刘氏却是看着温如白语重心长道:“如白啊,你莫要胡闹,你三妹这桩亲事,我看极好,你便莫要插手罢。” 苏清乐低头理了理袖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看来你们还未商量好,不如等你们说好了,再商定此事也无妨。” 纪临渊皱眉,转过头去看着苏清乐:“母亲...” 苏清乐自进来,就端着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与温时娇小时候那个抱着她一脸溺爱的苏清乐,恍若两人。 屋中无人说话,温如白却是讽刺一笑:“苏夫人,不知是谁给你傲气让你做这番模样。” 苏清乐错愕,什么意思? 温如白寻了一处座位坐了下来,“我家三妹,虽名声有损,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她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你怕是没忘吧?” 苏清乐皱眉,不虞的看着温如白。 “时娇本是玲珑剔透的人儿,我坚信她会寻到懂她的良人。” 苏清乐嗤笑一声:“如此也是极好的,毕竟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语气里却满是不屑。 温如白冷笑:“倒是你纪家,不过是个七品官,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等着我们温家倒贴上去一般,时娇可是二品大臣的千金,就是放在东都,也是有极多的人追捧,岂容你等人不屑?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自命不凡罢!” 说完这一通话,就是教顾氏心里也是顺畅了许多,她一直看不上苏清乐自持清高的模样。 温如白说完这一番话,站了起来,睨了苏清乐一眼:“我知晓你看不上时娇,但是无妨,我温家,也看不上你纪家。” 说完,便一拂袖提步走了出去。 苏清乐紧紧地拽着手里的帕子,面色发白,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顾氏见刘氏似乎仍有议亲的念头,便皱眉抢先开口道:“苏夫人,言尽于此,你请吧。” 却迎来刘氏不满的目光。 顾氏在心中叹气,刘氏同那市井老妇一般,就爱咬着二房不放,为了教二房不好过,将自己的脸面丢尽了也是在所不惜的。 顾氏可与她不同,她觉得还是自己面子重要,二房同她又没有大仇大怨。 纪临渊失魂落魄的跟着苏清乐走了出去,心脏好像被划了一道口子,冷风不停的往里面灌,真真是教人心痛得难以呼吸。 回了纪府,苏清乐一进屋就转身打了纪临渊一巴掌:“逆子!若不是你硬要我上门去议亲,我怎会受如此大辱!” 纪临渊被打得歪了脑袋,听了苏清乐的话,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母亲啊母亲,你当初嫁给父亲,觉得委屈了你,如今还觉得二品大臣的女儿配不上你儿子,你莫不是忘了,你本是那街边小摊儿上卖豆腐的,您是在做梦呢?” 苏清乐气得浑身发抖,又是给纪临渊一巴掌打过去:“滚!逆子!逆子!” 纪临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就见纪羡鱼站在门口,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见他走出来,纪羡鱼便连忙上前去,看他脸上印着巴掌印,心里心疼得紧:“哥...” 纪临渊扯了扯嘴角:“我无事。” 见少女张大眼睛看着自己,眼底皆是怜惜的神色,心里一软,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小鱼放心,有哥哥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便放下手,朝自己院子走去。 纪羡鱼见他如此,难受得快要哭出来了,手用力的握了握,心里下定决心。 “我写张帖子,你快马送往温府。” 静姝苑,温时娇听完如绛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了一口气,大哥那样说纪家,纪临渊一定不好受罢?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小姐,纪府送来了帖子。”挽青走了进来,将帖子递给了温时娇。 看完帖子,温时娇眉头一蹙,原是纪羡鱼约自己现在去云梦河一见。 可是此时天色渐晚,温时娇无奈,只有应了下来。 到了云梦河,见一抹纤细的背影站在河边。 温时娇朝纪羡鱼走去,“小鱼。” 纪羡鱼转过身来,却是红着一双眼。 温时娇一愣,拉过她的手道:“你这是怎么了?” 两人坐在河边的草地上。 “娇娇,你大概不知道我哥有多喜欢你吧?”纪羡鱼一脸羡慕的样子。 温时娇却是抿抿嘴道:“小鱼...” “你那时候,在幽州得罪的人许多,就算你是节度使的女儿,可还是有没有保护周全的时候,我哥那时候恨不得整日同你在一起,他日日看着你,替你解决了许多人。” 温时娇微微张了张嘴,眼底流露着惊讶。 “还有一段时间,你喜欢芙蓉堂的蜜饯点心,可买的人太多了,店家又不惧强权,所有人只有乖乖排队去买,那是我哥就早早地去排队,替你买了蜜饯点心,还骗你说是小厮去排队买的,可是有关你的事,他向来是亲事亲为,不假与他手。” 温时娇没有说话,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还有你...” “小鱼,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温时娇不想听下去了,“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心肝吗?你以为我没有动心吗?” 纪羡鱼一脸震惊。 第二十四章 明月 温时娇苦笑,她对男女之事才懵懵懂懂的时候,身边只有纪临渊,何况纪临渊生得又好,对她也好,如何能不动心。 可是每次去纪府的时候,当自己与苏清乐独在一处的时候,苏清乐总会说些绵里带针的话,来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为此,温时娇还难过了许久,后来对纪临渊的男女之情,便在刻意之下,渐渐地消散了。 听她说完,纪羡鱼不知是该哭还是笑,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纪府。 纪临渊听完纪羡鱼说的话,愣了好久好久,纪羡鱼走了以后,他才红着一双眼,表情啼笑皆非,最后竟是低低的笑了起来,还带着几分呜咽。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温时娇因着怀着心事睡不着,便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啊荡。 直到困意来袭,这才进了屋,就了寝。 院子里的树枝无风却是动了动 风行楼。 祝庭山听着属下的汇报,眯起了眼:“喜欢过纪临渊?” 那黑衣男子只觉空气都冷了几分,硬着头皮道:“是如此,属下亲耳听见三小姐说的。” “她睡了?” “三小姐在院子里荡了许久的秋千,才进了屋就寝。”那人如实道来。 见祝庭山摆了摆手,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为什么要选她呢? 或许是露华湾那一晚,她美得似那掉落凡尘的仙子,他被吸引了,见到了她桀骜乖张的模样,见到了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见到了她在桥上红着眼眶抬首望月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的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两人之间的命运自那一刻,便纠缠在一起了。 纪府前往温府议亲反被辱之事,在幽州传得沸沸扬扬。 县令府,温数秋正在同幽州县令纪云霄商议政事,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这件事。 “都是内子无礼,教大人见笑了,望大人海涵。” 纪云霄朝温数秋十分诚恳的道歉。 温数秋不在意的摆摆手:“无事,倒是如白说话重了些,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纪云霄笑:“大人不计较便是大人度量大,我等怎会往心里去。” “你说,这宣河,到底是谁的手笔?”温数秋查了许久,也是想了许久,竟是无一丝头绪。 纪云霄想了想:“会不会是柏易?” 柏易是温数秋手下的一位文书,在温数秋的一众手下里,颇有几分能耐。 温数秋皱眉,柏易文采思略极高,对自己十分熟悉了解,若真的是他,倒是教自己头疼了。 “何出此言?”温数秋不想怀疑自己手下的人。 纪云霄伸出手去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我见他对大人您所说的话,常常有所不满,且在众人前反抗大人的命令,想来,心中怨怼不浅。” 温数秋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且让我再着手与他仔细查查。” “大人可要同在下饮一杯?”纪云霄爽朗笑道:“我这儿有一坛上好的清酒,定是教大人满意!” 温数秋听后,也哈哈大笑:“如此甚好,甚好啊!”他向来喜酒。 天气越来越炎热,温时娇常常是半夜被热醒。 静姝苑,温时娇躺在贵妃椅上午睡,昨夜因思虑过重,竟是天快亮了才睡了过去。 “小姐还在睡?”挽青低声说着话。 “小姐昨夜没睡好,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事?”玉黛应道。 温时娇睁开了眼。 又听挽青道:“纪府派人传了口信,说是纪公子在郊外明月庄园等着小姐。” “玉黛。”少女一听这话,便立刻出声。 玉黛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小姐。” “替我梳洗,同我走一遭罢。”温时娇也有些话想要同纪临渊说清楚,今日之后,两人还是少见面罢。 想到这里,温时娇心里闷闷的,很不好受。 他们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 玉黛应了一声是,上前来搀扶少女。 一刻钟后,温时娇上了马车,朝明月驶去。 到了明月,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着明月二字,心里恍惚,上次来,还是同纪家兄妹,还有祝庭山一起来的。 那时多好啊。 叹了口气,提步朝大门走去。 进了庄园,玉黛同引路的小二说了纪临渊所在的雅阁,小二便带着她俩上了二楼。 温时娇站在门前踌躇,对于接下来的场面,她有些不忍心。 怎料门却是突然开了。 纪临渊看着温时娇道:“进来罢。” 见玉黛也要跟进来,便道:“你就在外面候着罢。” 玉黛一愣,看向温时娇,见她对自己颔首,便应了一声,恭敬的站在门外。 温时娇想,等会子说的话,必定伤人,纪临渊定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失态的样子。 少年将门关了起来,竟还落了锁。 温时娇却是粗心的没注意到。 “临渊。”两人在里间,相对而坐,温时娇看着憔悴不少的少年,心里叹息不已,明明就是意气风发少年郎,怎会变成这般。 纪临渊给她斟了一杯茶,“不着急,慢慢说,你先喝口茶罢。” 见温时娇没动,便扯了扯嘴角:“怎么?怕我给你下药?” 温时娇抬眸无奈的瞪了一眼他,见他眼里尽是红血丝,心里一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怎的这般潦倒。” 纪临渊嘴角竟是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温时娇皱眉,“纪临渊,你果然给我下药了。” 说完便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掷,顿时杯子四分五裂,她想引起玉黛的注意。 “别想了,娇娇。”少年一脸温柔的笑,站起身来,“这房间大,外面还有隔间,然后才是外间,何况我落了锁,玉黛听不见的。” 他走向温时娇。 “娇娇,你曾经,也是喜欢过我的,对不对?”纪临渊走近少女,“那你为何不同我说?你同我说了,我定是高兴得发狂。” 温时娇只觉自己身子发软,使不上劲儿。 纪临渊颤抖着握住了少女的手腕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深呼吸一口气:“我自小便认为,你是我的,谁知后来。” 少年冷笑一声,“后来竟来了个祝庭山,娇娇,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纪...纪临渊,你疯了,快...快放开我...” 温时娇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现在的处境又很危险,她就不应该来,不应该来。 纪临渊突然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在她唇上辗转,少女蓦的睁大了双眼,然后狠狠的咬了下去。 少年吃痛,放开了温时娇,伸出手去抹了抹嘴唇,眼角的邪气几乎是与温时娇如出一辙。 温时娇借机离开了他的怀抱,却是摔在了地上。 突然门被踹开,温时娇转过头去。 见玉黛满脸泪痕,以及她身边的... 第二十五章 知与谁同 见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少女如此模样,温数秋简直是气红了眼,大刀阔斧走上前,狠狠的踹了纪临渊一脚。 那一脚正中他心窝子。 纪临渊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眼睛却是始终看着少女,眼里含着悲恸的深情。 温数秋又是踹了他几脚,纪临渊只觉自己眼前发黑,有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玉黛哭着上前去扶起了少女。 温时娇坐在椅子上,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微怔,脑海里是几人神采飞扬的过去,不由得热泪盈眶。 终究是回不去了。 “大人请脚下留情。” 温时娇一愣,没见过少年这般冷冽的声音,便抬头看去。 见祝庭山正冷冷的看着纪临渊,眉间是往日不曾有的戾气。 好似感觉到了少女的目光,祝庭山将视线转移到少女身上,眉间戾气全无,眼神也和暖了几分。 温数秋揪起了纪临渊的领子,怒吼着他。 祝庭山走近温时娇,见她唇瓣微肿,眼底又是一片冰冷,却是又很快恢复过来,温和的看着少女问道:“可有大碍?” 温时娇摇摇头:“你们怎么来了?” 玉黛却道:“自小姐进去了,奴婢心中便始终不安,见这庄园里有一位大人,是老爷身边的人,便让他快马回城请老爷来,奴婢心中着急得紧,那人应当是见过我几面,便连忙回城去请了大人,怎料大人和祝先生自宣河正回城,刚好路过庄园,那人便拦下了老爷,请了老爷上来。” 温时娇点头,心里一阵后怕,若不是温数秋及时赶到,怕是自己清白不保。 一声嘶吼打断了温时娇的思绪。 转过头去,见温数秋红着眼睛,正死死的扼住纪临渊的脖子。 纪临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温时娇大惊:“快放开他。” 祝庭山拢在袖中的手虚虚一握,眸色深了几分。 温数秋听温时娇喊道,便咬咬牙,将纪临渊扔在地上。 纪临渊躺在地上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耳边是少女虚弱的声音。 “我们回去罢。” 温数秋有些焦急:“娇娇,你可是中了药?” “大人不必着急,只是少量的普通软筋散,等会子药效便过了,无甚大碍。”祝庭山淡淡开口。 温时娇眨眨眼,这人竟还会医术。 温数秋嗯了一声:“那我们便走罢。” “可是,凭奴婢一己之力,是扶不住小姐的。”玉黛哭着嗓子看着温数秋。 温数秋皱着眉头,看着温时娇的情况,怕是连路都走不了,转过头去看着祝庭山,眼神不言而喻。 祝庭山一愣,抿抿嘴,道:“时娇,得罪了。” 温时娇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祝庭山将自己拦腰抱了起来,少女惊呼。 玉黛愣愣着一张脸,温数秋看了她一眼,“还不跟上?” 说完,便跟在祝庭山身后,玉黛也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纪临渊,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也跟着走了出去。 “时娇...”地上的少年呢喃出声。 温时娇被温家的门客抱入府中,在幽州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说她早已清白不保,有人说她不守规矩勾引男子。 不过倒是有人说温时娇说不定是病倒在外,无奈之下,被人给抱回来的。 众人一想也有道理,毕竟那后面可还跟着温数秋的。 祝庭山将少女抱回了静姝苑,竟是意外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你好生休息。” 温时娇脸一红,闭着眼胡乱点点头,却听见少年温润的笑意,脸又是红了几分。 祝庭山走后,挽青哭红了一双眼扑上来:“小姐...” 温时娇笑着开口:“这是做什么?哭作甚?” “奴婢识人不清,还以为那纪公子是堂堂君子,可竟做出如此卑鄙之事,实在可恨。”挽青不停的抹眼睛。 温时娇脸上的笑淡了淡,脑海里尽是他悲恸的眼神,以及眼底的深情。 玉黛走了近来,见少女神色不太好,便皱着眉道:“挽青,你先出去罢。” 挽青一愣,见少女没说话,便站起身来,朝温时娇福福身,便在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玉黛坐在少女床沿,见少女白着一张脸,心里难受得紧。 温时娇看着她:“我没事了,你也不要哭着一张脸了。” “小姐!小姐!”挽青又是跑了进来,“纪小姐来了。” 温时娇一愣,道:“请进来罢。” 纪羡鱼是哭着进来的,见少女白着脸躺在床上,扑通一声,跪在她床前。 温时娇大惊:“小鱼,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作势要去搀她,怎料自己药效有残余,身子还是有些软,便向玉黛使了个眼色。 玉黛上前去搀扶纪羡鱼,纪羡鱼却摇摇头,一脸坚定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心里尽是悲戚。 纪羡鱼吸了吸鼻子,看着温时娇道:“时娇,我知晓了我哥做的混账事,他也挨打了,遭到惩罚了,你让你爹莫要再出手了好不好?我知道是我哥的错,可是我求求你...” “不会再出手了。”少女喑哑的声音响起,“他怎么样了?” 纪羡鱼又道:“大夫说,若是再晚一点点,怕是...”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一阵呜咽声。 温时娇眼角划过一道泪珠,没入鬓角。 “小鱼啊...我们以后,便...算了吧。”温时娇忍着心里的难过开口。 纪羡鱼突然大哭出声,哭了许久,哭到嗓子都哑了,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温三姑娘,我...便告辞了...” 小丫头白着脸,红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 温时娇嗯了一声:“纪姑娘,好走。”竟是眼睛也没睁开。 纪羡鱼苦笑,转过身朝外走去,过珠帘门时,稍稍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少女,便垂眸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温时娇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一道鸿沟,再见时,竟是物是人非。 庆安二百零八年初秋,幽州节度使查明宣河主使,竟是幽州县令纪云霄。 当夜,温数秋率领一众官兵围剿了县令府,活捉了纪云霄、苏清乐、纪临渊、纪羡鱼四人,关至大牢。 第二日由温数秋重兵把守,押送回东都。 庆安帝大怒,判纪云霄死刑,择日斩首示众,其余三人发配岭南五年。 由于温数秋求情,庆安帝念及无辜,便酌情减为三年。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第二十六章 撞见 才至初秋,温时娇却是两季交换时教寒气入了体。 整日卧倒在床,脑袋也是昏昏沉沉,不过自己的手却是被温厚的大掌握住。 鼻尖又是那好闻的松香。 大概是睡了半月有余,温时娇的风寒总算是好了起来。 这日,她正在用午膳,夹了一块酒酿鸭入口,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最近...” 几个丫鬟诧异,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最近纪家可有传出什么风声没有?”她还是担心纪临渊,还有纪羡鱼。 那日纪临渊伤得那般重,也不知现在如何了,纪羡鱼也是,哭得嗓子都嘶哑了。 可是啊,幽州已经没有纪家了。 这时纪云霄已经被斩首了,苏清乐三人也是在前往岭南的路上。 温时娇见她们都不说话,便皱着眉道:“你们发什么呆?” 玉黛开不了口。 又是沉默了一阵儿,温时娇心里有些慌张。 秋白突然开口:“小姐,纪家没了。” 玉黛闭上了眼,眼角闪着泪花。 温时娇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扯了扯嘴角,看着秋白道:“什么叫没了?好生同我说清楚。” “纪云霄是主使宣河决堤之人,判了死刑,早已在东都斩首了,苏清乐母子三人则是被发配岭南三年。” 秋白情绪无一丝波动,她向来性子木讷。 少女呆愣着,眼中的光芒渐渐隐没了去,她只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万根针戳着,实在是痛不欲生。 往日里,纪临渊最爱与自己胡闹,两人又爱拌嘴吵架。一起下河抓鱼,一起爬树偷蛋,一起跑马,两人一起干的糊涂事多了去了。 纪羡鱼是跟在他俩身后的小尾巴,她性子胆怯柔软,害怕时,就爱拽住温时娇的衣袖,眼巴巴的模样教人心生怜爱。 那日,他说,温三,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在这幽州,那陪着自己长大,同自己一起玩耍的人,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人,还有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都不见了,不见了。 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温时娇笑着回忆着,又哭了出来。 天气转凉,逢秋风吹来,定会觉骨子似乎都沁着一股寒意。 少女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脑袋靠在一旁的绳索上,目光呆滞,面色发白。 远处,挽青有些着急:“小姐大病刚愈,怎能吹风,这样下去,定是又要伤了身子。” 如绛温声安慰她:“放心罢,玉黛去请祝先生了,祝先生一定有办法的。” “来了。”秋白淡淡出声。 几人朝前看去,见玉黛领着祝庭山朝这边赶来。 祝庭山过了拱门,朝少女走去。 几个丫鬟则是守在拱门处,看着他朝温时娇走去。 “时娇。” 少年温润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眸子动了动,见祝庭山正蹲在自己面前,眼底是担忧的神色。 见她没有动静,祝庭山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将少女的手握在手中,“哭出来罢,好好地哭一场。” 又是熟悉的松香,温时娇好似回到了露华湾那个晚上。 晚间风大,姑娘保重。 心里的委屈好像是满了,有些都溢出来了。 少女自秋千上滑了下来,祝庭山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呜呜呜... 少女的隐忍着自己的哭声,就像一头倔强的小兽。 祝庭山将她抱在自己怀里,看着秋千,神色有着怜惜,有着决绝。 纪家,本就气数已尽,他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 挽青张大了眼,“这...” 好像逾越了吧? 玉黛摇摇头:“今日之事都莫要说出去。” “今日什么事?”少年充满笑意的声音传来。 玉黛一惊,转头看去,见温如白手里拎着些许吃食,正看着她们,“娇娇可在?你们竟无人通报,皆聚在这处,是怎么了?” 说完,提步往前走着,走到拱门处,抬眸看向院内。 玉黛心道不好。 果然,见那言笑晏晏的少年眼中掠过一丝暴戾。 突然反手就是给了玉黛一个巴掌,“竟容小姐与外男待在一处,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怎么?活得不耐烦了?” 温时娇被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和暴喝惊醒了。 从祝庭山的怀里抬起头来,自他的肩膀看去,见玉黛被扇倒在地,温如白正站在一旁。 心里怒火顿时就拔高了,温时娇忙站起身来,但因蹲得久了,有些头晕。 祝庭山将她扶住,两人朝拱门走去。 挽青一脸惊恐:“不是这样的,大少爷,是小姐她...” 温如白又是给了挽青一个巴掌。 温时娇气急:“温如白!” 少年敛了眼中的情绪,转过头去,看着少女,见她仍是倚在祝庭山的身上,心里的戾气越发浓郁。 面上不显,却是看着温时娇道:“你的丫鬟实在是荒唐,竟容你同外男在一块儿,我便替你教训了一番。” 温时娇瞪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冷冽:“我的丫鬟我自会管教,大哥还是不要插手我的事才好。” 温如白被她气笑了,那个最爱黏着自己的小丫头竟会这般冷眼看着自己。 又听少女道:“再者,庭山不是外人,他是我心上人,同自己心上人在一块儿,无甚。” 祝庭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眉间漾着柔情,拉住少女的手紧了紧。 温如白气得额角跳了跳,这下他是真的笑都笑不出来了。 目光落在祝庭山身上,冷笑一声道:“这位好似是二叔身边的门客罢?” “大少爷好眼力。”祝庭山回道。 温如白眯起了眼,眼中带着几分狠厉,“既然是门客,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时娇还小,容易受骗。” 温如白这话说得教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实在是狠了些。 少女却是被气红了眼:“大哥你什么意思?我竟是不知,大哥这张嘴,竟会对着家里人,想来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与大哥感情甚好,不过是同别人一般罢了。” 温如白皱着眉,道:“娇娇,我...” “我们二房的事,就用不着大哥插手了,还有庭山不管是何身份,我都喜欢得紧,我非他不可,大哥今后莫要再说这般话了,也莫要为难庭山,大哥请回吧。” 少女说完,也不管温如白黑如锅底的眼色,看向几个丫鬟道:“你们先回去敷点药罢。” 说完,便拉着祝庭山往屋中走去。 第二十七章 表明心意 “方才你不该那般。”祝庭山坐在温时娇对面,看着她道:“毕竟是你大哥。” 身为大哥却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祝庭山眼底缀着些许冷意,走了个纪临渊,竟是又来了个温如白。 自己的小姑娘究竟是多么招人喜欢啊。 温时娇揉了揉眼睛,方才不觉,现在却是有几分羞涩了。 不敢看对面的少年,嘟囔道:“他说话那般难听,我实在气不过。” 祝庭山见少女眉间有着羞意,笑道:“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温时娇的脸简直红透了,她刚才就是气急了,心底话才会脱口而出,如今面对着他,教她怎能开口。 “时娇?”祝庭山想着,今日要将事情都说清楚才好。 温时娇却打定主意当鹌鹑了,硬是不开口。 祝庭山无奈,想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说便不说罢,不过我得教你知晓我的心意。” 温时娇头也没抬。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少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时娇抿抿嘴,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祝庭山,一双潋滟的眸子,令人沉迷其中。 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少年道:“这下你可知晓了?” 温时娇又没说话。 祝庭山却是道:“我见时辰不早了,我同你待久了对你不好,我先回去了,你莫要太伤心了。” 最后想了想,又是安慰道:“故人终会有再相见的那天。” 说完,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走后,温时娇便似松了一口气,放松身子,趴在桌上,神色怏怏。 她的好友皆被流放,她的心上人又同她表明了心意。 这下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叹了口气,想起祝庭山的最后一句话,故人终会相见。 是啊,总之人都还在,总有再见的那天。 只是,再见,怕已是物是人非了罢。 温时娇摇摇头,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眼睛肿得厉害,脸上皆是干掉的泪痕。 “小姐。”如绛走了进来。 温时娇见状,忙问:“玉黛和挽青怎么样了?” 如绛福了福身回道:“已经擦了药,无大碍。” 玉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还是梳洗一番罢。” “你怎么不去歇着?”温时娇皱眉。 玉黛笑了笑:“不过是小事,无甚大碍,小姐您放心罢。” 温时娇想了想,作势要起身,如绛将她搀住,边往外走边道:“小姐,我派去东都的人回来了,祝先生的身世无甚可查,就是我们知晓的那些情况,其他再没了。” 温时娇点点头,走到了隔间。 玉黛替她好生梳洗了一番,笑道:“今日,祝先生对小姐,可真真是柔情似水啊。” 丫鬟端着盆舆走了出去。 温时娇此时清清爽爽,除却眼睛还有一点肿外。 “才刚,他与我表明心意了。” 少女抿嘴笑了笑,眼底皆是温柔的笑意,眉梢是藏不住的春情。 几人一看便知晓了,皆为少女感到高兴。 如绛却是认真看着少女道:“小姐应该高兴才是。” 温时娇垂眸不语。 “小姐,纪家本就是自食恶果,听说那纪云霄是为了算计老爷,才会谋划了宣河决堤,多少人葬身于那场洪水,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啊!” 玉黛不忍少女还沉浸在伤心难过中。 如绛也继续道:“更何况,纪公子与纪小姐不过是去岭南了,三年之期也不是很长,纪公子向来聪明,定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你们总会有再相见的那天。” 温时娇被她们说的给打动了。 是啊,纪临渊向来是聪明绝顶,定是有法子让自己过得好的。 这么一想,几人三年后又会见面,心里也好受许多。 只是啊,闺中少女到底是单纯,人世哪有那般简单,可是复杂险恶许多。 第二日,温时娇正在用早膳,就见秋白走了进来,“小姐,老爷来了。” 自明月一事后,两人的关系缓和许多,不过也只限于温时娇不再拒绝温数秋的见面了。 “这般早来作甚?让他去偏厅罢,我稍后便到。” 温时娇放下碗筷,拿手帕擦了擦嘴。 一盏茶后。 温时娇踏入偏厅,见温数秋负手而立,便直直的走向主位,坐了下来,道:“找我什么事?” “我听说,你与那祝庭山,有亲密接触?”温数秋黑着一张脸,看向温时娇。 虽说他把温时娇交给了祝庭山,但这祝庭山的动作也太快了吧,他略微有些不爽。 温时娇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毫不意外,这定是温如白告知温数秋的,想借温数秋之手,惩戒祝庭山。 少女双眸一眯,看向温数秋道:“你不要为难他。” 温数秋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还没说什么,就见自己女儿护犊子样,将那祝庭山纳入自己的羽翼。 “你心悦他?”温数秋紧紧地盯着少女。 却见她勾唇一笑:“是啊,我和他,两情相悦。” “若是我不同意呢?”温数秋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温时娇哦了一声:“不同意就不同意呗,我又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啧,这丫头,说话还是这般带刺。 “行罢,我倒没有不同意。” 少女的眼睛亮了一瞬。 又听温数秋道:“只是,你俩凡事有个度,毕竟你年纪还小,还要等两年才及笄,可莫要...” “知晓了知晓了,废话这般多。”温时娇不耐烦的打断温数秋的话。 温数秋也不想耐着老脸说这些,可是温时娇毕竟没有母亲,这些话,他还是要说一说的。 想到这里,温数秋又道:“娇娇,上次老太太说要迎一位续弦...” “怎么?你还惦记着这事的?”温时娇睨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温数秋被她那一眼看得有些无可奈何,“你不喜我便不会再娶,可是你怎么办?我也是个大老粗,你的许多事情,总的有个合适的人来操心。” 屋内沉默了许久,温时娇也是想了许久,最后动了动嘴唇道:“我知晓了。” 见她反应淡淡的,温数秋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便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自己好生紧着身子,这又快深秋了,过了便是要入冬了。” 温时娇没理他,温数秋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身便走了出去。 少女这才动了动眸子,看着他的背影,神色莫名。 第二十八章 斗文会 夜晚,温时娇站在窗边练字。 少女略弯腰,挺直了背,一手扶着衣袖,一手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写着字。 过了一会,少女才将笔放下。 转身坐了下来:“如绛。” 如绛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温时娇想了想,才慢慢开口道:“你明日去寻一寻幽州城内,可否有家世清白的娘子,年纪大些无妨,关键是人要好的,心莫要歪,多打听打听。” “是,小姐。”如绛心里诧异,应了下来。 温时娇想了想,温数秋说得对,自己毕竟是要嫁人的,届时什么也不懂,岂不是闹了笑话? 又是想了许多事,觉得脑袋都有些疼了,便伸出手去揉了揉眉心。 玉黛见天色已晚,又是秋夜,更深露重,便温声安慰道:“小姐,还是歇着罢。” 温时娇点点头:“将这些都收起来吧。”看向桌上的文房四宝。 玉黛使了个眼神,秋白便上前将笔墨纸砚收了起来。 温时娇起身,玉黛忙扶着她,往床边走去。 替她盖好了被子,又放下床幔,吹灭了屋内的烛火,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一夜无梦。 中秋刚过。 最近幽州掀起了斗文会热潮,顾名思义,就是众人聚在一起,对对子吟诗猜谜等。 温时娇在用早膳时接到了徐婉的帖子。 “这个徐婉是谁?”少女舀了一口粥。 玉黛笑道:“是新知县的女儿,新知县是大名人士,据说是大名衙门的一位文书,被老爷向陛下推荐,来了幽州当县令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又道:“这个徐婉如何?” 几人却是纷纷安静了下来。 温时娇头也不抬,“挽青,你来说。” “回小姐,这徐婉...乃是个刺头,大名有名的...的...纨绔...” 挽青说到最后两字,声音明显小了下来。 温时娇却是挑眉,这么巧?两人见面会不会打起来? “她邀我今日下午未正三刻,去露华湾玉香楼参加斗文会,帖子上说幽州的姑娘她几乎都请了。”温时娇垂眸喝了一口粥。 她真想现在就去会一会那徐婉。 玉黛小心翼翼道:“小姐,那您去吗?” “去,为何不去,你去回帖罢。”温时娇拿帕子擦了擦嘴。 玉黛哎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秋白扶着温时娇进了里屋。 如绛走了进来,“小姐,奴婢几乎将整个幽州都查遍了。” “结果如何?”温时娇倚在软榻上。 如绛沉吟片刻后道:“奴婢层层筛去,还剩三人。” “道来听听。”少女掩唇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点点泪花,拿手帕轻轻按了按。 如绛抬眸看着她认真道:“第一人,是西二街小雨巷的李娘子,二十有四,未嫁过人,平日里不爱说话,家境一般,上门求亲的人倒是许多,不过她家父母眼界甚高,一拖再拖,所以未能出阁。” 见少女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如绛便又开口:“第二人,是东六街的沈二娘子,二十有三,未嫁过人,性格泼辣,家境殷实,长相平平,因着一张嘴着实厉害,所以至今未能出阁。” “第三人,也是东六街的王娘子,二十有五,未嫁过人...” “有没有年纪再大些的?”温时娇打断道。 如绛一愣,想了想眼睛一亮,“有一个,就是咱们这条街的齐娘子,二十有八,是街边卖胭脂水粉的,性格颇有些强势,心地良善,但就是嫁过人。” “说说看。”少女一脸好奇的模样。 “她是十六岁出阁,嫁给了西大街的李铁匠,但那铁匠似乎心里有人了,夫妻二人素来相敬如宾,后来那李铁匠与他心上人似乎有了苟且,这齐娘子就要同他和离。” 如绛如实说来。 温时娇诧异:“未曾有过孩子?” 这么多年没怀上,早已犯了七出之条,按理应该休妻的。 “据说那铁匠似乎...不想让齐娘子怀上。” 温时娇沉默了一会儿,道:“下午你同我走一遭斗文会,路过她铺子时,你同我说一说。” 如绛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小姐。” 用完午膳,温时娇便让挽青替她梳妆打扮一番。 “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挽青亮晶晶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要太张扬,也莫要太素了。” 挽青答道:“得嘞,保证您满意。” 未正二刻,温时娇扶着如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 温时娇一直将帘子掀着,如绛还刻意吩咐车夫稍稍慢点。 “小姐,快到了。”如绛道,“就是前面挂红灯笼那处,着素衣的女子就是齐娘子。” 温时娇正看着她,怎料那齐娘子竟抬起头来,与温时娇的视线对上了。 马车过了那铺子,如绛放下帘子,看着温时娇道:“小姐,您觉得如何?” “明日让她来一趟,我同她说说话。”温时娇见她眼神清澈坚定,不像是心思不正的,眉间又有几分英气,向来也是个心气高的。 温时娇想了想又道:“她平日里,是个怎样的人?” 如绛答道:“她爹是秀才,她娘是幽州以前大家的大丫鬟,她懂些诗词,认得字,也有几分傲气,素来是个讲理,拎得清的。” 温时娇嗯了一声,她对这齐娘子目前来看,倒是挺满意的。 “她叫什么?” “齐双双。” 温时娇笑了笑,随即闭上了眼假寐。 如绛在一旁候着。 温时娇是被吵架声吵醒的,不虞的睁开眼:“怎的了?” 如绛忙道:“已经到了玉香楼,奴婢刚想叫您。” “外面在吵什么?” “挽青说,是徐姑娘同那孙小婵吵起来了。”如绛替她整理整理仪容。 温时娇低低笑出声来:“没想到这徐婉倒是个不怕事的。” 徐家不过是个县令,如何斗得过地头蛇孙家? 不过也不一定,徐家是温家推荐当了幽州的县令,想必是温家的人。 这样想来,温时娇倒是站在了徐婉这一旁。 挽青掀开了帘子,如绛先走了下来,伸出手去扶住少女。 温时娇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她刚出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连那吵架的声音也是小了许多,最后竟无一丝声音,那群少女,竟是直直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今日着竖领红色海棠金丝长袄,梳着堕马髻,并排簪了两根簪子,头顶还梳了一个半月形的绯色珍珠梳篦,颈间带了一串鎏金牡丹璎珞圈。 教人看呆了眼去,这温三姑娘竟如此张扬。 温时娇觉得这很平常,并算不得张扬,嗯,挽青也是这般想的。 可见众人的表情,能看出她们却不是这般想的。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第二十九章 打脸 “倒是十分热闹。”温时娇笑着走近。 “时娇姐姐。”贺琳琅上前拉住温时娇的手,一脸笑意。 温时娇也对她笑了笑,眼底却带着几分愁思,一看见贺琳琅,她就会想起纪羡鱼。 “这位就是温三姑娘了罢?” 见一着竖领杏色绣花缎袄的女子上前来,仔细打量着温时娇,眼中带着几分惊艳。 贺琳琅朝她点点头:“是啊。” 又转过头来看着温时娇道:“这便是徐姑娘。” 徐婉长得算是明艳,但远远比不上温时娇。 温时娇朝她礼貌的颔首微笑。 “哟,两纨绔挨一块儿了?”孙小婵发出嗤笑。 温时娇却是睨了她一眼,道:“那孙姑娘何时同你家旺财挨一块儿?” 噗嗤。 周围有些姑娘笑出声来。 孙小婵一张脸红了又白,很是好看。 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徐婉眼中带着笑意,朝她们做请势:“各位请,玉香楼今晚已经包场了,就坐在二楼,大家随意。” “呀,是我来迟了。”江莲生嘴角噙着笑,莲步轻移,缓缓而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江莲生身上,她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对着徐婉道:“这是我家小姐,江家嫡长女,与户部尚书嫡子有了婚约。” “嬷嬷可别再说了,我脸皮薄,可是经不起调笑的。”江莲生娇笑道。 温时娇实在是不想在这秋日寒风里听江莲生显摆,“我第一次见江姑娘这般,来迟了还要报上名号,竟还要报上未婚夫的家门,我倒是觉得江姑娘脸皮挺厚的。” 又是噗嗤一声笑。 这些众人看去,竟是孙小婵满脸皆是笑意,最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江莲生咬着下唇,一脸无措。 温时娇斜了她一眼,道:“江姑娘看来挺喜欢吹风的,我身子弱,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便朝玉香楼走去。 徐婉看了众人一眼道:“大家随意。”话落,也转身朝玉香楼走去了。 温时娇同贺琳琅坐在一起,徐婉竟也同她俩坐在一起了,就是那云芜,也是来与她们坐在了一起。 温时娇眨眨眼,怎么都喜欢挨着自己?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时娇看着徐婉淡淡笑道:“不知徐姑娘才至幽州城,可否习惯?” “幽州城地杰人灵,我倒是十分喜欢。”徐婉也朝温时娇礼貌笑道。 云芜与贺琳琅交换了眼神,这两人不都是纨绔吗?怎么说话这般客客气气的,还以为要打起来呢,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不知何故,那孙小婵竟与江莲生吵起来了。 “孙姑娘何出此言,莲生以为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孙姑娘。”江莲生皱着眉头,站在二楼的东边。 而孙小婵则是站在西边,见江莲生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心里不耐烦,要说她最讨厌的人,那定是江莲生了。 孙小婵冷笑一声道:“江姑娘何必做这副模样,这楼里满是姑娘们,可没有谁家公子,即便你做出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也不会有人心疼你。” “孙姑娘说话未免太过歹毒了。”江莲生身边的嬷嬷看向孙小婵的眼神尽是不虞。 孙小婵可不唬她们,嫁得再好那也是在东都,幽州天高皇帝远,又能奈她如何? 只见孙小婵目光冷冷的看向那嬷嬷道:“放肆,你不过一个下人,竟敢呵斥与我,看来江家的规矩倒是没有立得起来,仆人倒敢在主子面前撒野了。你等老妇,还是休要张口,否则看我如何收拾你!” 温时娇听得差点拍手叫绝,这孙小婵的嘴上功夫也不弱嘛,给那江莲生听得脸色发青。 江莲生在幽州姑娘们的圈子里不太受得欢迎,温时娇现在的境地已经开始好转了,江莲生还是那般惹人厌。 “孙姑娘,我见你年纪小,不与你争执,不过还请你莫要羞辱我,我家虽非大家,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江莲生看着孙小婵振振有词道。 孙小婵嗤笑一声:“哪儿敢欺负你啊,我就怕那户部尚书的儿子扛着大刀过来替他未婚妻抱不平。” 有姑娘笑了起来。 温时娇眼底也皆是笑意。 “徐姑娘,今日是你召集大家聚此,你不出面吗?” 江莲生实在是不想同孙小婵说话,便转头看向徐婉。 听徐婉道:“江姑娘啊,此事乃你们个人恩怨,我出面算什么?” 那江莲生又不依不饶道:“可是今日若非你聚集,我怎会同孙姑娘闹起来,说到底,徐姑娘你也是有一部分责任的。” 啧,竟是将事情都推到徐婉身上。 温时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懒洋洋开口道:“距上次清风楼一见,江姑娘的练皮之数真是越发精进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这斗文会你自己要来便是,不来便不来,来了又爱出风头显摆,显摆完了又是与人争执,争了半天争不过,又是将事情都推到徐姑娘身上,不得不说江姑娘的脸皮之厚,教人叹为观止啊!” 江莲生气得身子发抖,勉强扯了一抹笑看向温时娇道:“温三姑娘不是向来同孙姑娘不合吗?” 这倒是真的。 不过温时娇同孙小婵对视一眼,便笑道:“哪里算得上不合,不过是年纪小,爱吵吵闹闹罢了。” “就是,我与温三姑娘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如何能当得真。”孙小婵也笑嘻嘻道。 众人沉默,那有一次还打起来了,怎么说? 嗯,也是小孩子打打闹闹,做不得真。 江莲生简直气急了,胸膛起伏得厉害。 徐婉看了她一眼道:“江姑娘可还有事?若是没事,我们斗文会便要开始了。” 意思就是,你闹够了没有? “我...无事了。”江莲生咬着下唇,最后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徐婉站起来,走到栏杆处,朗声道:“各位,今日斗文会...” “时娇姐姐,你可要参加?”贺琳琅看着温时娇问道。 见她摇摇头:“我没什么兴趣,你们玩罢,我看着就是了。” 贺琳琅很是失望的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了。 云芜却是看着温时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温时娇转过头去看着她道:“为何这般笑我?” 贺琳琅也看着云芜。 “时娇向来是心口不一,等着罢,她等会子定是会参加的。” 云芜自小在幽州长大,她还是十分熟悉温时娇的。 贺琳琅一脸期待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却是摸了摸鼻子,好像也是这样,听着徐婉说的,她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第三十章 拔得头筹 “第一段便是飞花令了,大家想来也是熟悉,我就简述一番规则,说出带‘花’字的诗词曲即可。” 徐婉端着笑道,“由我这里开始罢,获胜者便是最后一位念出带‘花’的姑娘。” 温时娇看向徐婉,她面容娇美,身段婀娜,却处处皆是端庄,何来纨绔一说?分明就是大家闺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徐婉道了一句,便坐了下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有姑娘接了。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 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这下楼里十分热闹。 不过慢慢的能接住飞花令的人越来越少。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江莲生含笑道来,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徐婉沉吟片刻后道:“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岸花开且落,江鸟没还浮。”云芜接了一句。 “金灶初开火,仙桃正发花。”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江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徐婉败阵下来。 现在只有云芜,贺琳琅,楼中另外两位姑娘:玉送月,兰素香,再就是江莲生了。 “怎么还要继续吗?”江莲生睨了这几人一眼,眼底皆是不屑。 “自是要继续的。”贺琳琅道。 不过很快,贺琳琅与云芜也接不上了。 贺琳琅看着江莲生一副得意的嘴脸,磨了磨后槽牙,转头看向温时娇,道:“时娇姐姐,你怎么还不出场啊!” 温时娇噗嗤一笑,感情这姑娘把自己当压轴的大人物哩! 结果下一瞬她就笑不出来了,就见那孙小婵,还有云芜,徐婉,楼中许多姑娘都朝自己投来希冀的眼神。 温时娇:“?????”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江莲生见无人开口,咯咯笑道:“这是,我拔了头筹?” “轻轻的飞动,把卖花人扇过桥东。”温时娇开口。 有姑娘惊呼出声。 江莲生眯起了眼,看着温时娇道:“莫不是温三姑娘胡乱诌了一道诗?” “江姑娘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温时娇斜了她一眼。 只听那玉送月道:“这是一句元曲,应当是王和卿的醉中天,咏大蝴蝶。” “王和卿?”楼中有人问道。 “王和卿,生卒年不详,约与关汉卿同时。《辍耕录》谓其“与关汉卿友,常以讥谑加之”。”玉送月笑着说道。 徐婉笑:“江姑娘可要继续?” 江莲生开口:“自是要的。” 又听她道:“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温时娇念出这道词,心里尽是酸涩,这道词倒是十分符合自己现在的境遇。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 “一点青灯人千里,锦字凭谁寄?雁来稀,花落东君也憔悴,投至望君回,滴尽多少关山泪。” 温时娇突然朗声道了一句:“等等,我才想起这对江姑娘不公,你们接了许久我才来接,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倒是我的不对。” 众人哗然。 江莲生则是一脸诧异。 又听温时娇道:“那么,这次飞花令,拨得头筹的是江姑娘,徐姑娘,你说呢?” “自然,大家可有异议?”徐婉轻笑。 温三姑娘果然聪慧。 先是开口接了几句,表露了自己的才华,又主动揭起自己的失误,显得落落大方,怕是幽州的风向要变了。 见无人开口,徐婉便对着面露复杂的江莲生微微一笑:“江姑娘,这局,你乃是头筹。” 楼中响起掌声。 但江莲生总感觉这掌声不是给自己的,咬咬牙看向温时娇,却见她对自己粲然一笑。 温三姑娘,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徐婉站了起来,笑着看了楼中的姑娘,说道:“那我们便开始第二轮罢,这是对诗词,我说上句,指定某人来对下句,一直这般对下去,拨得头筹者是最后一人。” “乱入池中看不见,请玉姑娘对。”徐婉开了头,看向玉送月。 玉送月想了想道:“闻歌始觉有人来。”又听她道:“奉帚平明金殿开,请云姑娘对。” 云芜笑:“且将团扇共徘徊。生憎帐额绣孤鸾,请孙姑娘对。” 孙小婵一愣,没想到云芜会点自己,沉吟片刻道:“好取门帘帖双燕。愿君多采撷,季姑娘对。” 温时娇一恍惚,还以为是纪羡鱼,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得苦笑。 楼中情形越发火热,许多姑娘一脸激动。 温时娇却是有些纳闷,怎么没有点自己呢? “含情欲说宫中事,请温三姑娘对。”江莲生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一愣,竟见江莲生眼中带着挑衅,行罢,同你斗上一斗。 只见少女浅笑:“鹦鹉前头不敢言。可怜无定河边骨,请江姑娘对。” 江莲生眼中燃起了斗志:“犹是春闺梦里人。沧海月明珠有泪,请温三姑娘对。” “蓝田日暖玉生烟。不据山河据平地,清江姑娘对。” “长戈利矛日可麾。他年锦里经祠庙,请温三姑娘对。” 众人眼中的八卦又是熊熊的燃烧了起来,这又是对上了? “《梁父吟》成恨有余。无端嫁得金龟婿,请江姑娘对。” “辜负香衾事早朝。游子乍闻征袖湿,请温三姑娘对。” “......” 两人足足对了有半个时辰,楼中少女眼中的钦佩越发明盛,也不知是对谁的钦佩。 “桑拓影斜春社散,请江姑娘对。” 温时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她敢笃定江莲生定是对不出来。 果然,见那江莲生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看着温时娇神色莫名道:“恭喜温三姑娘,拨得头筹。” 温时娇笑:“桑拓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楼中皆是笑意掌声。 第三十一章 一同回府 “接下来是第三轮...”徐婉笑着站到栏杆边上。 温时娇端着一杯茶轻抿,眼中神色莫名。 而贺琳琅则是一双星星眼看着温时娇:“时娇姐姐,你可真是厉害。” 温时娇放下茶杯,淡淡笑了笑。 “时娇第三轮,你还参加吗?” 云芜问道,语气较之之前,和善许多。 温时娇摇头:“我就不参加了,我看着你们便是。” 楼中热闹至极,赢了的姑娘眉间神采飞扬,输了的姑娘却是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 温时娇看得一阵恍惚,她又想起纪羡鱼了。 若是她看到了今日场景,定会笑着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夸自己十分厉害。 楼中香炉袅袅,热闹非常。 外面的街上却是下起了雨,无多少行人。 一场斗文会总算是结束了。 徐婉送走了许多姑娘,因着楼里备了伞,倒也不惧下雨。 同贺琳琅道了别,温时娇收回了笑。 此时少女站在玉香楼的二楼栏杆边,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中已经空了下来,无甚人在。 “小姐,我们也回罢。”如绛道。 温时娇点点头,提步欲下楼。 见那徐婉却是含笑走了上来,“今日温三姑娘可谓是大放光彩。” “徐姑娘说笑了。”温时娇态度不咸不淡。 徐婉也毫不介意,“温三姑娘请。” 温时娇看着她慢慢道:“徐姑娘先行一步罢,我怕是要等会子。” 徐婉一愣,见她目光清澈,无其他意味,便道了一声:“那温三姑娘,告辞。” 温时娇朝她颔首:“徐姑娘,告辞。” 又是在楼中坐了一会儿,温时娇提步下了楼,挽青却是着急得小跑了过来。 “小姐,方才我去寻那小二,让他给我们一把伞,他却道,玉香楼里的伞都被拿走了。” 温时娇微怔,后反应过来道:“想来也是,今日姑娘众多。” “那小姐您怎么办啊。”挽青皱着眉。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等雨停。” 如绛无奈:“此时正值秋季,秋日向来雨多且绵长。要不让马夫回去拿伞罢?” 马夫坐在马车上,好歹不会被雨淋着。 “方才还未结束时就应当让马夫回去。” 挽青撅了噘嘴:“回去再来,且不是刚好。” 温时娇走到门口发呆,见远处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秋雨绵绵且无期。 温时娇来的时候马车停在露华湾的右街,因这露华湾不允马车驶入,此时马夫怕是还不知斗文会已经结束了罢。 突然传来挽青一声惊呼,“小姐!你看。” 温时娇心跳突然砰砰砰的快了许多,她抬眸朝前看去。 见一身姿修长的男子朝玉香楼走来,着月白色长袍,左手拿着一把伞,右手执着一把伞,因有些雾气,加之距离稍远,教人看不清容貌。 温时娇抿抿嘴,眼中带着些许期待与笑意。 那人走近,将左手的伞递给了如绛,将手里执着的一把伞朝后扬了扬,露出一双温和干净的眉眼。 他朝温时娇递出手,浅笑:“时娇。” 温时娇只觉天地间仅剩二人,眼中尽是他。 少女眉间荡漾着羞怯,却还是将手放入了他手中。 祝庭山的手微微用力,温时娇就同他站得有些近了。 鼻尖是那人惯有的松香,少女的脸也是越来越红了。 “我带时娇先走一步,你们...” “我们坐来时的马车便行了。”挽青忙道。 祝庭山含笑点头,带着温时娇转身朝前走去。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空中飘着薄薄的雾气,抬头看去,见一座座房顶上飘起了袅袅炊烟。 两人的手一直握着,温时娇脸已经红成一片了,耳尖竟也是红了。 温时娇觉得两人一直沉默有些尴尬,便开口问道:“你...为何来此?” “我见下雨了,又想起你们出门时好似没拿伞,我便来了。”祝庭山温声解释。 温时娇却道:“楼里是备有伞的,只是我运气不好,没拿着伞,可若是我拿着伞了,你岂不是白来一遭?” “你在这里,走与没走,我来了便来了。” 你在这里,我便来了,你走与没走,无甚关系。 温时娇的心脏好似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尽是甜蜜。 两人一直往前走着,走到了马车处,温时娇扶着祝庭山的手上了马车,祝庭山收了伞,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空间较为狭小,温时娇的脸又是烫了起来。 祝庭山拿出了一碟点心,看着温时娇道:“应当是饿了罢?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罢。” 温时娇确是有些饿了,抬手去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你说,岭南是什么样的?” 少女突然开口问道。 祝庭山眸色深了深,道:“具体我也不很了解,据说那边十分潮湿,人烟稀少。” 温时娇点点头若有所思,抬眸看着祝庭山刚想开口,就见他突然探了探身子,手抬了起来,将温时娇嘴边的糕点碎屑的拂了去。 少女一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是激动了起来。 两人挨得越来越近,呼吸交融在一块儿,温时娇见他的眸子越发幽深,便连忙推开他。 “抱歉,是我失礼了。”祝庭山斟了一杯茶递给了温时娇。 少女红着脸接过茶杯,“你...今后莫要再做此了。” 祝庭山笑,“是我不好,没控制住,险些失了态。” 一想到方才若是继续下去的事,温时娇就羞得不行了。 “你竟是这般容易失控,我还以为你十分有定力。”温时娇胡乱开口。 那祝庭山竟是笑出声来:“我平日里定是向来十分好,不过在自己心爱的姑娘前,定力倒是不值一提。” 果不其然,少女又是羞得垂眸不语,眉梢都带着几分羞意。 祝庭山眼底笑意渐盛。 马车很快便到了温府,祝庭山拿着伞下了马车,扶着少女也下了马车。 两人并排走进了府中。 祝庭山将她送到了静姝苑,见她望着自己,便温声嘱咐道:“莫要忘了让小厨房替你熬一碗姜汤,如今秋季寒气重,可莫要教寒气入了体。” “我知晓了。”温时娇看着他应道。 祝庭山笑,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少女娇嗔自己一眼,忍不住心神荡漾,“好了,我走了。” “嗯,走罢。” 两人的一番行为,教前来看望温时娇的温如白尽数收入眼底,眉间的戾气越发重,教人胆战心惊。 祝庭山同温时娇道别后,转过身来朝风行楼走去,却是含着笑,斜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温如白。 第三十二章 齐双双 翌日清晨,温时娇正在用早膳,就见挽青急吼吼的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 挽青一张脸通红,气喘吁吁的。 温时娇头也不抬,道:“让我猜猜,可否是昨日我与庭山的事,教人看见了?现在四处都是流言?” 挽青诧异,没想到少女猜得这般准,“小姐,那可要怎么办啊。” 小丫鬟眉间透着焦急。 温时娇淡淡笑了笑:“这有什么。” 遂不再开口,静静的用起早膳来。 “小姐,还有还有。”挽青又道。 温时娇嗯了一声,“还有什么?” “昨日小姐您在玉香楼的风姿都被传得沸沸扬扬。” “哦。”少女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垂眸继续用着早膳。 见她如此,挽青无奈,只有安静的站在一旁。 用完早膳,温时娇正准备进里屋,就见如绛走了进来。 “小姐,那齐双双,我带来了。” 温时娇抬眸看着她,心里微哂,自己竟把这事给忘了,“带去偏厅,我稍后便到。” 如绛应了一声是,转身便走了出去。 温时娇踏进偏厅时,便不动声色的好生打量了那齐双双一番。 见她所着衣裳的布料虽非上乘,但胜在干净和谐,并非是那般花花绿绿的。 “齐姑娘请坐。” 温时娇坐在上方,言笑晏晏的看着齐双双。 那齐双双抿着嘴唇坐了下来,虽她极力控制,但从她轻微抖动的手可以看出她有些紧张。 温时娇微微一笑:“齐姑娘可知我为何寻你来此?” “民女并不知。” 齐双双道,只是垂眸,不敢抬头看坐在上方的少女。 温时娇笑:“你可有心悦的男子?” 齐双双心里惊讶不已,哪有这般直接问人家的,不过想到少女的身份,便释然了,如实答道:“并未。” “那你喜欢何样的男子?” 齐双双这下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抬眸看向温时娇,定了定心神,道:“一切看缘分。”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三姑娘是何用意......?” 温时娇见她虽有些拘谨,但目光澄澈,眉间开阔,家底又是十分干净,心里还是十分满意,就打算将此事敲定下来。 只见少女笑盈盈道:“温府欲纳你做二房续弦,你意下如何?” 二房续弦,也就是温数秋的妻,也就是温时娇的...继母。 话落,就见那齐双双瞪大了一双眼,看样子并未反应过来。 毕竟也是,温数秋可是正二品节度使大臣,掌管幽州军政,若是今后齐双双得宠,说不定温数秋还会给她挣个诰命回来。 “三...三...三小姐...实在是太抬举我了...”那齐双双低着脑袋,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道:“你好生想想罢,我看你也并非是那等甘愿平凡普通一辈子的,想好了再来找我罢,记住,明晚之前你可得来,过时不候。如绛,送客。” 齐双双走后,温时娇想了很久,她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是好在这人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谅她也不敢翻了天去。 见那玉黛走了进来,朝少女福了福身:“小姐,老太太让您去一趟主屋。” 温时娇冷笑一声:“又不知那老妇在琢磨些什么幺蛾子,玉黛随我走一趟罢!” 到了主屋,又是听见一阵欢声笑语,其中温如荇的声音尤为明显。 温如荇惯会是哄得那老太太开心的。 见温时娇走了进来,刘氏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温如荇也安安静静的站到一旁。 温时娇刚坐了下来,那温数秋同那温数春并肩就走了进来。 “今日,是有两件事。”刘氏不紧不慢的开口,“这其一嘛,想必你们都是听说了那外面的流言,三丫头,你同我说说,你可否是爱慕那男子?”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温时娇。 刘氏今日的态度尤其缓和,目光虽算不上十分温和,但较之往日,已经算是好的了。 “谁说的?” 少女靠在椅子上,手里正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刘氏眯起了眼,眼里迸出阵阵精光,她就巴想不得温时娇同那门房搅和在一起,嫁得越差越好。 只见那顾氏今日也是十分和颜悦色,看着温时娇语重心长道:“三姑娘,你现如今也有了心悦的男子,想来离出嫁不久了,这样想来,我还是挺舍不得你的,毕竟是看着你长大的。” 现在的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精练了。 “大伯母也不必做此,你舍不舍得我,这屋里的谁不知晓,你这场面话说得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我可是要好好地向你学学。” 温时娇毫不留情的戳了顾氏的脸皮。 顾氏却还是一脸笑意,面色未改,丝毫不受影响,“三姑娘这张嘴还是这般厉害得紧,不过,今后可是要收敛收敛了,毕竟是要嫁人的,届时可是要孝敬公婆的,莫要落了面子。” 又听那温如荇笑道:“可不是嘛,我听说三妹妹同那男子十分相配,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温如荇压根就没见过祝庭山,她也不屑去见一个小小的门客,只需知晓温时娇与那门客有了暧昧就完了,说话不过张嘴的事,胡话信口拈来。 正二品大臣的女儿,竟是嫁了个小小的门客,真真是教人笑话了去。 这一屋子,除了温数秋和温如白,没有谁会盼着温时娇好过。 温如白搁在膝上的手已经冒起了青筋,眼底晦暗不明,嘴唇也是紧紧的抿着。 他抬眸看向温时娇,刚想开口,忽觉一道冰冷的视线看向自己。 温如白一惊,转头看去,竟见那顾氏冷着脸睨着自己,眼底带着刺骨的冷意,以及警告的意味。 膝上的手紧了又放,最后还是摊开,稳稳当当的放在膝上。 顾氏见他识时务,心里还是十分满意,转过头去又看着温时娇,眼底带着讥讽。 “原先,我是想着,三丫头同那纪临渊在一起就极好,但是当时如白极力反对,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刘氏手里捻着佛珠,笑眯眯的看着温时娇,“可如今三丫头已经有了心上人,想来自己已经拿了主意,那人虽家境平平,但坳不过三丫头喜欢得紧,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说什么。” “可不是呢,三姑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们也是多说无益,那便随了三丫头的心意罢!” 顾氏有模有样的说了一番话,不过也是为了附和刘氏,做的一通戏。 第三十三章 一出好戏 “我看也是极好的,庭山那孩子,我也是见过几回,一表人才,配得上咱们三姑娘。”温数春也温声开口。 看着温时娇的眼神格外慈爱,仿佛就是那十分疼爱小辈的长辈般。 不过这里头的龌龊,可是说上几天几夜也不见得完。 温数秋伸手去揉了揉眉心,欲开口,就听那顾氏又道。 “三姑娘此刻想必是心痒难耐了罢?” 顾氏笑吟吟的看着温时娇,“我年轻时也同你这般,要不,咱将那孩子叫到跟前来,敲定婚期如何?” 这般着急,竟是连合八字议亲提亲这等过程都给省略了。 刘氏眼底闪着贪婪:“我看极好,甫一再将嫁妆给备齐全咯。” 真真是一出好戏。 温时娇全程没怎么开口,就冷眼看着他们做戏,刘氏话落,就见她眼底布满了冷意,冷笑一声。 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止是她,就连温数秋也是黑了一张脸。 “可否太着急了?”温数秋沉声问道。 刘氏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如何着急?我看恰恰合适。” 说完,就见温数秋猛地一拍桌,给众人吓了一跳。 “三丫头还未及笄,你们便这般想着她出嫁?” 温数秋冷冷的环视了一圈。 刘氏一时语塞,不停的给顾氏使眼色。 顾氏隐去眼底的嫌恶,看着温数秋道:“哪里的话,我们也不过是为了三姑娘好。” 温数秋冷哼一声,“此事我看商榷一两年也不是问题,你们也莫要在此事上下功夫了,全权有我。” 一语双关。 温时娇的婚事轮不到她们做主,温时娇的嫁妆,也是轮不到她们来染指。 听了温数秋的话,刘氏与顾氏的脸色,顿时都不大好。 “母亲可还有什么事?”温数秋看向刘氏。 那刘氏抿抿嘴,不大想开口,嫁妆这么大一块肥肉,她可是念了许久。 刘氏不开口,温数秋就将视线看向顾氏。 顾氏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温时娇,干巴巴道:“母亲还是为了你续弦之事。” 一提到这,众人皆不约而同想起那日温时娇在屋里掷下的狠话。 生怕她给刘氏房里塞人。 温数秋皱眉,转过头去,看着少女,欲言又止。 “我想了许久,你们说的确是有道理,此事我同意。”少女淡淡开口。 温数秋张大了眼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屋内众人也都这幅表情看着温时娇。 刘氏很是奇怪的看着温时娇道:“你先前不是说不同意?” 想了想又冷笑开口:“我估摸着你又要拿做姑子之事要挟。” 温数秋听闻后,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眼睛紧紧的盯着温时娇。 见少女无辜的眨眨眼:“不会啊,我是认真的,我不反对。” 屋内人此刻心思各异,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又听少女笑道:“不过...” 众人的心又是高高提起,“此事需由我来做。” 给自己父亲找妻子,给自己找继母。 温时娇怕是头一人了。 听她这番话,众人表情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温数秋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几下,见温时娇望过来,便忙放下手道:“这事...你可有主意?” “放心罢,绝不会误了你抱拥美娇娘的。”少女出声,竟是在打趣温数秋。 刘氏额角一跳,这父女俩关系何时变得如此好?怕不是个好兆头,可不能再好下去了。 温数秋老脸一红,“我...并非如此意思。” “三丫头说得对,二当家的,你就该尽快找个媳妇,好生个大胖小子,届时长大了,也好照看照看三丫头。” 刘氏一副为了温数秋好的模样。 看得温时娇心中作呕,刘氏心里的那点花花肠子,她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 温数秋点头:“如此,那便辛苦娇娇了。” 看着温时娇的眼神十分温和。 温时娇实在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她向来是不爱说那些教人肉麻的话,哼了一声,便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下去好生操办着,先走一步。” 话落,利落的转身,带着玉黛走了出去。 不多时,少女就走在了街上,后面跟着玉黛与挽青。 挽青几步上前,跟在少女身旁,道:“小姐,咱们要买些什么啊?” “随意看看罢了。”少女懒洋洋出声。 秋日的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令人昏昏欲睡。 不远处突然传出喧闹声,隐约有少女哭喊的声音。 温时娇顿时眉眼一厉,提步朝人群走去。 “求求您了,不要卖了我...” 那少女约摸十三四岁,应当是同温时娇一般大。 见那少女抱着一中年男子的小腿,满脸泪痕。 虽是快要及笄了,但身子骨却是单薄得紧。那手简直就是皮包骨,瘦得眼眶深陷,教人不忍直视。 到底是何等生活,竟将人磋磨成这样。 那中年男子用力将她一踹,朝那青楼里的妈妈,谄媚道:“您看看,卖多少合适?” 那妈妈撇撇嘴,将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长得这般土气,身材又没有可看的,我看只有贱卖了去。” “别介,好妈妈,她虽然长得不入眼,但有一手好厨艺,可是真真不会亏了你去。”那男子拽着老鸨的袖子,一脸迫不及待。 只听那老鸨冷哼一声:“行了行了,如此,那我便买了去。” 她可是实在是受不得那男子这番纠缠。 周围人不停的指指点点,坐在地上的少女一脸绝望。 “这么点?”那男子看着手里的钱,大叫出声。 那老鸨正要去拉坐在地上的少女,听了男子的话,充满嫌恶道:“五十文钱已经算不错的了。” 少女被她拉了起来,只是不停的哭,却是半句话也不说。 “可使不得,我这姑娘好歹也是喂了十几年的饭菜,你这五十文,怕是连饭菜的钱都不能买得回来。” 那男子不肯,一脸不妥协的样子,看得那老鸨头疼,她就不应该同他纠缠。 温时娇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少女,突然出声:“我出二两银子。” 众人诧异,皆看向她。 只见她伸出手去指着少女,道:“我要她。” 老鸨本是不想买这少女的,但见温时娇出声抢她的人,心里不虞,将温时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扬了扬下巴:“哟,这是谁家的娘子,生得如此好看。” 随即起了龌龊的心思。 她不识得温时娇。 周围人有人认出了温时娇,皆纷纷向后退了两步。 “放肆,我家小姐乃温家三姑娘,你等老妇,可尽快收起那龌龊心思,仔细着你的皮,不然,等会子可是要教你好看!” 玉黛乃温时娇身边的大丫鬟,那通身的气势,又岂是寻常百姓能比的? 那老鸨一听,吓得一哆嗦,她虽未见过温时娇,但那名声可是如雷贯耳,又见周围人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一脸讨好的将那少女拉至温时娇跟前,“姑奶奶,您看,这女子,我便赠与你,可好?” 第三十四章 厨娘满香 那男子一听,心里不乐意了,他是周边的庄稼人,可不识得谁谁谁,一心只想着银子。 “喂,我同你说的,你可是没有听见?” 老鸨眉间掠过戾气,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使眼色,就见那小厮架着男子走进了一旁的巷子里,顿时响起了哀嚎声。 “姑奶奶,您看如何?”那老鸨惯来会看人眼色。 温时娇看着她,眼神不咸不淡,却教那老鸨心里一震。 只听温时娇道:“如此便好,倒是叫妈妈你破费了。” 这话教那老鸨惶恐得紧,“不不不,哪里的话,姑奶奶您高兴,老妇也是心满意足了。” 说完,便推了推那骨瘦如柴的少女,将那少女的卖身契塞给了玉黛,又对着温时娇笑了笑:“姑奶奶,您看...” “没你的事了。”挽青朝她摆摆手。 那老鸨便忙带着小厮进了楼里,竟是有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时娇睨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少女。 提步朝前走去,挽青拉着那少女跟在温时娇身后。 逛了一会,温时娇觉有些饿了,便道要回府去。 这般,出了门竟是什么也没买,白白多了一个丫头。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坐在上方,对着挽青道:“带她下去收拾收拾。” 这厢,午膳也是摆好了。 温时娇刚用完午膳,放下筷子,就见挽青拉着那少女走了进来。 秋白吩咐着下人将桌子上的东西给撤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温时娇倚在椅子上,如绛正给她捶肩。 那少女蓦的跪在地上,细声细气道:“杜小娘。” 温时娇皱眉,竟是连一个正经的名字也不给。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厨房丫鬟,赐名满香,三等丫鬟,每月月钱五百文,你可满意?” 五百文,竟是比自己卖的钱还要多出那么多。 满香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温时娇。 这世道向来如此,大府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可比得上普通百姓家的姑娘。 挽青见满香呆住了,便笑着去推了推她的肩:“嗳,小姐同你说话哩!” “满意,满意,自是满意的,谢小姐厚爱。”那满香回过神来,忙给温时娇磕头。 温时娇点头:“你也不要太开心,我带你回来,可不是教你白白领月钱的,我听说,你厨艺不错?是真是假?” “奴婢不敢多言,也不敢下定论,奴婢的厨艺,小姐一试便知,万万是不敢在小姐面前大放厥词的。” 那满香还是挺会说话的。 温时娇轻笑一声,十分满意满香的态度,“行罢,今晚你就做一顿给我尝尝,若你做得不合我心意,那你便去做个扫洒丫鬟。” “奴婢定是不会教小姐您失望的。” 那满香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温时娇摆摆手,挽青便带着满香走了出去。 玉黛看了大半日,心里十分不解,“小姐,为何要带她回来?” “这人一走,你便来质问我了?” 温时娇笑着睨了玉黛一眼,眼底笑意渐盛。 见她不恼,玉黛也松了口气,继续道:“奴婢只是不明白小姐的心思。” “见她可怜罢了。” 温时娇叹了口气,“明明是同我一般大的,与我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如绛边捶肩边笑:“这世道就是如此,像她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小姐如何能救得过来?” 温时娇抬眸看着前方的屏风,神色莫名,语气竟是有些飘忽:“我又不是那活菩萨转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过恰逢她合了我的眼缘,便带她回来了。” 见她情绪似有几分低落,如绛同玉黛对看一眼,皆不再开口。 屋里一片寂静。 “小姐可要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细?”如绛突然想到。 温时娇一愣,随即说道:“不过是个丫鬟,有甚可查的。” 想了想又道:“罢了罢了,你还是让人去查查看罢,届时查清了同我说说。” 如绛应了一声是。 晚膳是满香做的。 丫鬟们端着饭菜相继进了屋子。 温时娇看着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心里十分满意,惹得她食指大开。 今日晚膳是:芙蓉螃蟹、七翠羹、蟹粉狮子头,三鲜鸭。 一众丫鬟候在一旁,温时娇将碗筷轻轻放下,拿手帕擦了擦嘴,笑:“满香的厨艺果然是不错的,就好生在小厨房呆着罢。” “是,小姐。”满香含笑应道,能让温时娇满意,她也是开心不已。 少女作势要起身,玉黛忙伸出手去搀她。 两人进了里屋。 秋白吩咐人将桌上的收拾干净,满香也跟着一起收拾,撤了出去。 夜晚,温时娇突然有些想念祝庭山了,有些遗憾的想着,竟是没有拿个他的信物,不然此时还能拿来瞧瞧,睹物思人也是可的。 如绛走了进来,“小姐,满香的生平皆已查清。” “道来听听。”少女懒洋洋的倚在窗边,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如绛定了定心神,道:“那满香原叫杜小娘,年方十三,是幽州郊外的一处农家女,母亲早逝,她父亲本是私塾老师,奈何堕入了赌路,将家里的东西都拿去典卖了,最后竟是沦落到了卖女儿的境地。” 见少女认真听着,如绛又清了清嗓子,“因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满香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所以这才瘦成了这幅模样,她也是识得几个字的。” 温时娇嗯了一声:“你多照看照看她,莫要教旁人欺负了她去。” 如绛应了下来。 翌日,温时娇正用午膳,见挽青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夹了一块红烧肉,咽了下去,不紧不慢道:“这又是怎的了?” 见挽青不说话,温时娇抬眸看去,竟是见挽青红了眼眶。 “说罢。”温时娇问道,“怎么回事?” 挽青憋着不开口。 温时娇却是向来没有耐心,稍微冷了语气:“嗯?可莫要磨我的耐性。” 小丫鬟伸出手去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我说了,小姐您可别生气。” 少女轻笑出声,“得了,该生气的自是要生气的,轮不到生气的,自是不会生气,你赶快说罢。” “才刚,我去找盛嬷嬷要了点香烛,竟是在抄手游廊里见到了二小姐对祝先生出言不逊。”挽青小心翼翼的看着少女。 果然,话落,就见少女立马黑了脸,“说的什么,你可有听清?” “说...祝先生自命不凡...还有什么癞蛤蟆...还说了您的坏话,让祝先生莫要被您的外表迷住了...” 挽青见温时娇眼底冷意越发浓烈,心里为温如徽默默祈祷了一会儿。 “温如徽简直是好日子过够了,我谅她是个庶出,素日里也未主动为难过她,看来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吃些苦头了。” 温时娇将筷子往桌上一掷,“玉黛同我走一遭罢,我去会会她。” 说罢便要起身,玉黛连忙扶住她,替她穿好了衣袍,两人便出了院子,朝归云苑走去。 第三十五章 教训(推荐加更) 归云苑,温如徽刚坐了下来,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几口。 “小姐,奴婢斗胆说一句,您实在是不该去触三小姐的霉头。” 软云在一旁恭敬说道。 温如徽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是个门客,温时娇哪里将他当个宝了?她又怎的会为了一个门客,同我翻脸呢?” “哟,看来二姐姐将自己的地位还是摆的十分高的。” 温如徽大惊,手里的茶杯没端得稳,险些掉了下来。 见少女着大红色刻丝金色璎珞缎袄走了进来,双手负在身后,气势非常,眉目冷厉。 看得温如徽一哆嗦,她知晓,温时娇这是发怒了。 温时娇走进屋来,坐在上方,同温如徽面对面坐着。 温如徽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抬眸看着对面的少女道:“三妹妹此番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温时娇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不语。 温如徽有些尴尬,朝软云使了个眼色。 软云笑着给温时娇奉了一杯茶。 “三小姐请喝茶。” 温时娇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温如徽。 给温如徽看得如坐针毡,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就见少女蓦的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扫在地上,滚烫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温如徽吓了一跳,下一刻却是眼中闪过恼怒,“三妹妹这是作何?一言不发便作此,我虽是庶出,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如何经得起三妹妹的侮辱。” “温如徽,你该庆幸我没有对你作甚,若是换了温如荇,怕是一脚踹在你心窝子上了。” 温时娇睨了温如徽一眼,不管她苍白着一张脸,又道:“你可莫要来寻我的晦气,如若不然,我定是让你尝尝比温如荇更凶残的手段。” 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作势欲朝外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温如徽道:“才刚,我本是想扇你一巴掌,让你瞧瞧厉害。” 见温如徽捂着脸,一脸惊恐的模样,心里不屑得紧。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你是初犯,又是姐姐,如何能扇得?罢了罢了,只是,可莫要再让我看见你对我的人为非作歹,可不然...哼,定是有你的好果子吃!” 温时娇最后看了一眼温如徽,嘴角噙着冷笑,一甩袖走了出去。 徒留温如徽一脸失魂落魄的瘫坐在椅子上。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嚷着头疼,让玉黛给她揉揉。 便躺在软榻上,闭眼享受着玉黛的按摩。 “小姐,您就是太仁慈了,那二小姐常常在府中为非作歹,厉害极了。”玉黛笑。 温时娇闭着眼假寐,听她这话,便淡淡开口:“随她怎么闹,莫要闹到我头上便是了。” 想了想又问道:“温如荇不管?” “大小姐不屑管她,日日都是那二小姐巴在大小姐身旁,这大小姐稍有不顺气的地方,便拿二小姐出气,这二小姐非但不恼,且还舔着脸凑上去。” 少女轻笑一声:“这温如徽绝不会是等闲之辈,受了这般侮辱,想来心思已然歪了,届时她若是翻了身,温如荇第一个不会好过。” 恰好玉黛力度合适,温时娇觉得舒服,便嘤咛出声。 玉黛却说道:“奴婢认为,这二小姐对您也是怨恨颇深,小姐可要对她起个心眼。” “我知晓,她对这府中的人,没一个是看得顺眼的,不过她的手段,远远是比不上我的。” 温时娇又出声:“罢了,莫要说她了,你说,那齐双双今日会来吗?” “这...奴婢可说不准,她的性子摆在那儿,野心也是有的,可不知她的野心能否敌得过这二品大臣的续弦之位。” 玉黛又是想了一会儿,面色迟疑,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若她真成了夫人,那您...?” 屋中一片寂静。 少女还是闭着眼,面上无表情。 玉黛心里后悔着,自己不应该说这话,倒是教少女心里不虞。 “成了便成了,是我将她带进来的,就有本事给她扔出去,她若是歪了心思,我定是不会教她好过半分,若她安安分分的,我与她倒也能相处得和谐。” 温时娇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心里却是在飞快的盘算着。 玉黛见少女面色平静,没有不虞之色,心里倒是松了口气,笑了笑,没说什么。 日过黄昏,天色渐晚,此时就剩天边的一抹绯红的晚霞。 像是少女娇羞时的脸颊,惹人怜爱。 温时娇刚用完了晚膳,今日因着有些饿了,晚膳便用得有些早。 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静静的看着晚霞,神情安静宁和。 拱门处,一丫鬟疾来,站在玉黛身旁,与她低语了几句。 玉黛面露诧异,随即对那丫鬟招了招手。 那丫鬟附耳过去,片刻后,丫鬟提步朝外走去。 玉黛却是想了想,往院子里,秋千少女过去了。 “小姐,那齐双双来了,奴婢让人将她迎去偏厅,可否要见她?” 玉黛躬身,一脸恭敬的模样。 温时娇看着天边的晚霞慢慢隐没下去,漫天只剩昏黄的光,无一丝云朵,天上冒着几颗零星的星星,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偶尔吹来一阵带着桂花味的秋风。 令人心旷神怡。 “小姐?”玉黛见少女发呆,便又是轻声喊了一句。 温时娇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花丛,道:“自是要见的。” 作势要起身来,玉黛忙将她扶住。 两人朝外走去。 齐双双今日着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带着几处新衣特有的褶皱,看来是用了心思的。 见温时娇走了进来,便连忙站起身来,朝她颔首笑:“三小姐。” 温时娇也朝她笑了笑,走到上方去坐了下来,“见齐小姐今日装束,想来是已经打定主意了?” “不错,我对节度使续弦这个位置尤其感兴趣,但心有顾虑。” 齐双双沉吟片刻后说着,竟无一丝怯懦胆小之处。 眉间充斥着野心,但双目仍然是明亮清澈。 温时娇很满意她的态度,对她的顾虑也是有些好奇,“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我不过一乡村农妇,如何能坐得上这个位置?即便是坐上了,怕也是坐不稳当的。”齐双双抬眸直视着温时娇。 坐在上方的少女贵气十足,听她这话,便低声笑了起来,眉目流转的风华,足以教人惊呆。 “你不必担心,我早有安排,你只管做好准备就行了。” 温时娇对她微微一笑,“还有,你可要想清楚,一入侯门深似海,温家虽算不上是侯府,却也是大家,进了这个门,你怕是没有了退路。” “我已然做好万全准备。” “如此便好,你回去等着罢,那一天迟早会来的。” “拭目以待。” 第三十六章 三人行 这天越发萧瑟,院里的落叶片片如新,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要入冬了。 恰逢今日天气正好,温时娇正在房中看书,如绛走了进来:“小姐,大少爷来了。” 自那日温如白对祝庭山说了那一番话,教温时娇气恼不已,便再也没理过他,如今见他主动示好,哼了一声,眼底却是漾着几分笑意:“快快迎进来罢。” 说完,作势欲起身,一旁的玉黛忙将她扶住,两人朝外间走去。 “娇娇,你可还是在生我的气?”温如白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温时娇有些哭笑不得,“生气又能如何?我们终究是兄妹,难不成我还能生你一辈子的气?” 少女意有所指。 温如白眸子一深,拢在袖中的手虚虚握了握,抬眸看向玉黛,眼底带着些许冷意。 玉黛却是装作看不见他的眼神,抿着嘴敛眉垂眸而立。 温如白在少女面前坐了下来,看着她道:“前一段时间,我是去探过二叔的口风,他隐约透露出对你与那门客的事不赞同。” 温时娇却是瞪了他一眼:“大哥还是好生说话罢,届时庭山可是会成了你的妹夫。” 温如白顿觉脑仁儿一疼。 又听少女道:“你少来唬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不同意便不同意?大哥你这是拿他诳我来了罢。” 温数秋可没说过不赞同这话。 温时娇心里清楚地紧。 “罢了罢了,姑娘大了,胳膊肘朝外拐。” 温如白故意做恨铁不成钢状。 温时娇却是笑瞪了他一眼:“大哥可别耍嘴皮子了,今日来寻我作甚?” 温如白却是被她那一眼瞪得心猿意马,“上次本想同你一起出去逛逛,奈何有事缠身,如今得以闲暇,加之今日天气正好,娇娇以为如何?” 温时娇本不想同他单独出去的,男女大防她还是知晓的。 但见少年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脑海里想着的是他对自己好的画面。 算了罢,终究是自己的兄长,“行罢,挽青你去安排一下马车。” 挽青嗳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听闻清风楼新出了菜品,很是美味,我们今日午膳便在那里用罢,你看如何?”温如白含着笑意的眸子看着温时娇。 只见少女眼眸一亮,脆生生道:“如此甚好。” 两人又是聊了有一会儿。 挽青走了进来,一脸激动的看着温时娇道:“小姐,马车已经安排好了。” 温时娇却是心里纳闷,“安排好了便安排好了,你这般开心作甚?” 温如白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才刚,我去问盛嬷嬷给安排马车,恰逢遇见了祝先生,我便与祝先生交谈了几句,他知晓小姐将外出,便询问能否带他一同,奴婢便自作主张应允了他。” 挽青笑眯眯的说着,丝毫没见温如白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玉黛心道不好。 果然,挽青话落,就见温如白呵斥道:“放肆!你竟随意将主子的行踪透露与外男,这且不说,你还私自替主子应下了,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挽青在他说出放肆二字时就已跪在地上,看着温时娇,一脸无措。 后温如白的话越发的重,竟是教挽青两眼含泪,委屈极了。 她知晓温时娇与祝庭山的事,有意撮合,本以为温时娇会夸奖自己,怎料温如白却是大发雷霆。 “大哥,我起先就说了,庭山他并非外男,且挽青也是为了我好,你如何能朝她发火?”少女已经面露不虞。 温如白一见,心里着急,怒火也是熄了几分,“抱歉,方才是我太过激动了,可是娇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是为了你好。” 见他面色诚恳,温时娇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些许,便笑道:“如此,倒也是教大哥替我费心了,我看我们三人一起,也是极好的,庭山是个不错的人,大哥或许对他心存偏见,相信今日一过,大哥便会对庭山刮目相看的。” 温如白还能说什么,只有无奈道了一句:“行罢。” 祝庭山在府门前等候。 温时娇一踏出门,就见祝庭山候在门口,心里一喜,眉梢都飞扬了起来。 温如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不显,神色淡淡的跟在温时娇身后。 “庭山,让你久等了。”温时娇几步走到了祝庭山身前。 祝庭山却是目光掠过温如白,落在自己跟前的少女身上,笑:“不碍事的,我也才刚到。” “我与先生骑马前往,意下如何?”温如白对着祝庭山勾唇一笑。 温时娇却急忙道:“这可不行。” 两人的目光皆看向她。 就见少女面色微红,拉着祝庭山的手上了马车。 徒留温如白一人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看着祝庭山的背影进了马车。 冷笑一声,不再多言,翻身上了马。 马车里,祝庭山朝温时娇有些疑惑道:“我见令兄似乎对我有敌意,可是为何?” 温时娇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无须介意,他护妹心切,也就是怕我被骗了。” 说完,便突然凑近祝庭山,教他有片刻的呆滞,却见少女娇声道:“庭山,你会骗我吗?” 会吗? 祝庭山心里为难。 “我不会欺骗你的感情。”祝庭山只有棱模两可的来了这样一句。 温时娇娇哼一声,“男人的话不可信。” 祝庭山却是低低笑了起来,拉过温时娇的手,道:“或许我是个个例。” 温时娇笑睨了他一眼,“行罢,暂且信你一回。” “那我若是骗了你,你当如何?”祝庭山心里有些紧张,面上却是含着笑意,教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温时娇抽回了手,想了一会道:“我的性子想来你也有所耳闻,不会轻易原谅,不会轻易罢休的。” 祝庭山心里微哂,却是有些后悔了。 少女见他沉思,便眉毛一挑,看着他道:“你莫不是在骗我?” “并未,只是想听听你对这事的态度。” 论为人处世,祝庭山显然是老练多了,面容未有半分波澜,说出的话也是相当真诚,可信度极高。 温时娇虽聪明,但还是年纪过小,也还是被他哄了过去。 “原来如此。” 温时娇点点头,又问道:“你家里可有给你介绍姑娘?” 祝庭山心里一凛,生怕自己说错了惹得少女不虞,“起先是有的,不过前一阵儿我同他们说了我有心上人,他们便没再作甚了。” 温时娇却是微微红了脸,娇嗔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祝庭山见她如此,便复又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把玩。 马车里一片安静。 第三十七章 会骗我吗(推荐加更,求票票求支持呀) “经上次玉香楼的斗文会,时娇,你可是名声大噪啊。” 祝庭山笑,眼底是实打实的欣赏。 却是如此,那日参加了文会的姑娘回了家,都说着温时娇的才情,这让她竟是名声大涨。 与往日不同,这次可是好的名声。 有的人说她是在藏拙,有的人说她在扮猪吃老虎,也有人说她不过是运气好。 一时间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少女眨眨眼,随即轻笑道:“不过是些传闻。” “名震益州才女的女儿,怎会是大字不识的草包。” 祝庭山看着她,眼底是复杂的神色。 温时娇一愣,见他认真的看着自己,心里一酸。 是啊,盛明珠可是益州的才女,就连相隔甚远的幽州,对盛明珠也是有所耳闻,不然温数秋怎会娶得盛明珠。 温时娇没有说话,只是垂眸,不去看那人的眼睛。 祝庭山叹了口气,又道:“你向来聪慧无比,心思通透,明明是熟读四书五经,却从不显露,任由别人给你冠上这样的名号,你如何能甘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不敢冒那个险。” 温时娇抬起眸子看着祝庭山,笑:“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千金小姐?” 虽是笑着说出的,但眼神却是无比认真。 祝庭山摇头,“第一眼见你,就见你气度非凡,目光清澈明亮且十分坚定,想来不会是那等不学无术的人。” “可是整个幽州都流传着我是纨绔的名号,你不信?” 温时娇抽回自己的手,双手抱胸,挑眉看向祝庭山。 见她忽然一下气势大涨,祝庭山心里无奈,“我只信我看到的,别人说的,我一概不信。” “你且与我说说,你如何喜欢上我的?按理说,我虽家世显赫,但当时我不过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纨绔,你哪点看上我的?” 温时娇看着他,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倒是不脸红了。 祝庭山不合时宜的想着。 但见少女目光犀利,只有苦笑:“我已过适婚年龄,家中父母着急得紧,我便...” “所以你因为这个将就看上我了?”少女拔高了音调。 她可是接受不了这个。 祝庭山忙道:“不是,你先听我说完。” 又见他沉吟片刻后道:“我应当是对你一见钟情,那晚的露华湾。” “我可不信一见钟情。”少女撇撇嘴。 祝庭山低低笑了起来,最后竟是笑出声来。 温时娇有些无措,随即做恶狠狠状,“你笑甚?” “时娇,你确定,你对我,不是一见钟情?” 少年温润的眸子带着笑意,还有几分宠溺。 温时娇一滞,如今细细想来,自己对他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但少女倔强,不肯承认:“你莫要岔开话题,快快说。” “后觉得你为人豪爽,也去打探了一下你素日的做的事,虽说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但你做的,无一不是好事,至于你的名声,是这个城,给女子的束缚太多了。” 祝庭山很是理解不了幽州人的想法,因为没有做应该做的事,就要被冠上不好的名声。 这一点,在东都是万万不会有的,东都的纨绔,那才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有。 少女沉默着。 祝庭山看着她,想了会儿,才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声,“时娇,你为何不去东都?” “我为何要去东都?”温时娇不解。 祝庭山看着她,想了片刻,后道:“我觉得,东都更适合你。你...要不去看看罢?” 温时娇却是笑出声来:“你当真让我去?我去了,你可就一个人在这儿了。” 祝庭山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毕竟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能让你变得更好,你就该去。”祝庭山朝她微笑。 温时娇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对她来说,东都是那遥远的地方,她从没想过去那里。 可命运,兜兜转转,终会将你送去该去的地方。 少女粲然一笑:“得了,我生长在幽州,觉得这儿挺好的。” 见马车停了下来,便掀开帘子看了看,后转过头来,看着祝庭山说道:“已经到清风楼附近了,我打算去这处逛逛,然后再去清风楼用午膳,你看可好?” “甚好。”祝庭山应道。 玉黛掀开了门帘,祝庭山先一步下了马车,后扶着温时娇下了来。 周围有人见了,便对着他俩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起来。 祝庭山蹙眉,“时娇...” 方才就不该同她上马车的。 只见少女无所谓的摆摆手,“不碍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见她面色正常,祝庭山这才放下心来。 “娇娇,你可是太胡闹了。” 温如白驱马而来,随即翻身下马,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温时娇。 他是在责备温时娇同祝庭山在大庭广众之下相交甚密,方才他一心在祝庭山身上,竟未想到这层。 少女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今日街上有许多新鲜玩意,对温如白的呵斥也不放在心上,“大哥,你可莫要说我了,你们俩快快聊聊罢,我先去四处逛逛,等会子清风楼见罢。” 说完,少女便转身隐没在了人海。 温如白一噎,心里无奈,但也无法。 转头见祝庭山立在一旁,嘴角挂着冷笑,对着祝庭山做请势:“祝先生请。” 祝庭山朝他颔首微笑。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早听娇娇说,祝先生谈吐非凡,今日一见,却觉不过尔尔...” 温如白毫不留情的揭着祝庭山的脸皮。 又听他忙道:“啊,祝先生可莫要放在心上,我与娇娇一般,说话向来口无遮掩,你可千万莫要介意才好。” 话虽如此,温如白眼底一分不好意思的意味也没,倒是满满的冷意。 只见少年淡淡笑了笑:“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公子也不必介怀。” “我见祝先生虽算不上潘安之貌,但也是一表人才,如何到了这番年纪,还未娶亲?莫不是家中有娇妻,诓我那心思单纯的妹妹罢?” 温如白字字带刺,语气竟是也带着几分凌厉。 祝庭山就是泥人也恼了,站住脚看向温如白,道:“我知晓公子不虞我同时娇一起,我虽家境清贫,但也是识得礼义廉耻的人,如何能做得出家中已有妻室,再去诓骗旁人的事?我的家世,公子一查便知,公子这番所言,不过是堵祝某的心,可祝某是诚心爱慕时娇,公子多说无益。” 这一番话下来,教温如白眉间戾气顿起。 可祝庭山的下面一句话,却让他更是不虞。 “听闻公子并非时娇兄长,想来公子这番所为,不过是要同祝某在时娇心里,占得一席之地,祝某且看公子如何行事,希望公子能如愿以偿。” “你且看着罢。” 过了许久,温如白才冷声道了这么一句话。 第三十八章 别扭 不多时,两人提步进了清风楼。 楼里的小二惯来会看人气势,见他俩气宇轩昂,便谄笑着上前,弓着身子道:“两位爷可是温家的?才刚东家来了店里,让小的迎您两位进雅阁。” 他口中所说的东家,便是温时娇了。 “正是,劳烦小哥了。”祝庭山对着那小二微笑。 这可把那小二给吓得一惊,“爷折煞小的了,这边请。” 甫一进门,就见少女嘟囔着:“你俩可是慢吞吞的,我都看完了这一圈,在此等了许久,你俩才来。” 不过才半刻钟,显然少女是夸大其词了。 今日少女着鹅黄色对襟梨花褙子,梳的堕马髻,只简单簪了一支白玉海棠簪,未着脂粉,却也处处是好颜色。 见她坐在椅子上,却是翘着腿,一点闺秀的样子也无。 “你啊,好歹是在外人面前,也不收敛收敛。” 温如白上前,颇为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在一旁坐了下来。 祝庭山却是眸色一深,也跟着坐了下来。 温时娇却是不依了,“大哥~” 少女拖长了尾音撒娇,听得人心里痒酥酥的。 温如白笑:“好好好,我不说了,姑娘长大了,一心就想往外跑。” “哪里的话,大哥就知晓埋汰我。” 好一出兄妹情深,温馨十足的场面。 温时娇见祝庭山不说话,以为他尴尬,便替他斟了一杯茶,笑着推给了他:“庭山今日可尝尝这清风楼的菜,定是教你拍手叫绝。” 话落,将茶壶放了下来,再无动作。 这教眼巴巴看着的温如白哼了一声:“娇娇真是偏心,这茶斟得也是有所分别,真真是教人心寒了去。” 祝庭山朝少女笑了笑,眼底溢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看着温如白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挑衅。 看得温如白额角一跳,恨不得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恰逢温时娇捕捉了这幅场面,心里微哂,没想到祝庭山竟也有这般孩童的一面。 “大哥快莫要说了,说得我都有了羞意,当心我拂袖便走了。”少女娇笑。 话虽这般说,面颊却是干干净净,无一丝那娇羞之意,显然是同温如白说笑。 温如白却是挑眉,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片刻,遂朗笑道:”你看看你,脸皮竟如此厚,说着羞,却见不到一丝羞意。” 温时娇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看着祝庭山道:“庭山可有忌口?” “未曾有,只是不大爱吃甜食。”祝庭山如实答来。 却见少女眉目竟是有些暗淡,愣了愣又问:“怎么了?” 温如白喝了口茶,笑出声来:“娇娇向来爱吃甜食得紧,你这般,倒是教她为难了。” “无甚为难的,大哥你休要胡说。”温时娇哼了一声,手曲起来,一下一下的敲在桌面上。 屋内一片寂静,几人心思各异。 后来,少女想了几道菜,便招来小二,点了些许菜。 用了午膳,三人又是吃了茶水,畅谈了一段时候。 虽是三人,但说话的基本是温时娇与温如白。 见祝庭山甚少开口,温时娇也拉着他一起说,奈何温如白有意阻着祝庭山插入话题,倒也是偶尔说了几句,再没插话的机会了。 最后几人起身,温如白伸出手拍了拍祝庭山的肩膀笑道:”祝先生可莫要介意,我这人说起话来,就忘了别的,倒是冷落了你。” 温时娇也看着祝庭山道:“是啊,我哥向来如此,下回就不带他了。” 温如白磨了磨后槽牙。 “无妨,你们是兄妹,能说的话多,我在一旁看着也是极有趣的。” 祝庭山不咸不淡的看着温如白。 又含笑看着少女,面色温和。 温时娇一下子就觉得愧疚,方才自己应当多同他说说话的。 见她面露愧疚之色,祝庭山眼底笑意渐盛。 温如白却是觉得有些脑仁儿疼,自家的妹妹什么时候就被这姓祝的勾去了魂儿。 “行了,我们回府罢。” 三人出了清风楼。 祝庭山朝温时娇温声道:“时娇,我今日打算回家看看,你路上小心。” 温时娇一愣,见他看着自己,嗯了一声,“行罢,你回去罢。” 祝庭山看着少女上了马车,同她颔首笑了笑,见马车驶远,便抬眸看向骑在马头的温如白。 “公子,再会。” “先生再会。” 回了温府,少女又是生起气来,理也不理温如白。 “娇娇,你这是怎的了?”温如白心里无奈。 少女伸手推开他,哼了一声:“我无事,多谢兄长关心。” 温如白哭笑不得,都叫兄长了,还无事。 提步跟着她进了静姝苑。 少女先一步进了屋,他刚行至门槛处,门却是蓦的关上了。 温如白这下知晓少女是真的生气了。 “娇娇,你莫要生气了,快开了门...” 谁料少女脆生生道:“开门作甚?你今日竟那般欺负庭山,真真是过分极了。” 温如白听闻后,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哪里欺负他了?” “兄长还是这般睁眼说瞎话,你瞎了我可没瞎,哼,我这小院儿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请罢。” 少女话里都带着几分怒气。 好家伙,在清风楼的时候,竟是没发现她生气了,面上一丝不虞也无,倒是长进了。 温如白耐着性子同她说话:“我那哪里是欺负他,我不过是...” “不听不听,我不听!”少女打断他的话,便再没开口。 温如白还是想同她好好解释一番的,“娇娇,并非那般,我不过是为了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探探他的素养罢了,你便这般生气,是我不对,你快开开门好不好?” “......” 屋内没声音了。 “娇娇?” “娇娇?” 温如白叹了口气,只有立在门外,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 西三街杏花巷。 一简单朴素的院子里。 老妇手里拿着一封信进了屋,”主子,这是岭南的信。” 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信,展开了细细看了一遭。 屋里响起了一声冷笑:“看来这纪临渊倒也算得上是个人才,竟能绝处逢生,且看他如何能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不过可怜了那纪羡鱼,桃李年华,便...说到底,还是那纪云霄做的孽,竟是要后人来还,世道轮回便是如此。” 屋内又是诡异的寂静。 屋外是一地的金黄,已是深秋,竟是下起了细细的毛毛雨,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入冬了。 院子里有一处池塘,开着那残败的荷花,随风摇曳,可怜极了。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第三十九章 赏菊会(继续加更,求票票求收藏) 快要入冬了,但又没入冬,且那明月庄园里的菊花可是开得正正好。 这日,温时娇正在打络子,突发奇想,又见挽青走了进来,开口吩咐:“你且去盛嬷嬷那里,要一叠烫金帖子,我准备办一个赏菊会。” 挽青张大了嘴道:“那万一无人应约,该如何是好?” 温时娇将手中的络子扔向挽青,娇声喝到:“小蹄子,快快去,莫要多言。” 挽青笑嘻嘻的将络子放在桌上,嗳了一声,转身便麻溜的走了出去。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谨请徐小姐与庆安二百零八年十月廿七未正三刻,城郊明月庄园赏菊会见,具礼。庆安二百零八年十月廿五申初二刻,温三温时娇。” 徐婉收到这幅帖子时,幽州城内各家都收到了。 一时间,众人有的想去瞧瞧,有的仍是不屑与温时娇来往。 当日下午,自徐婉、贺琳琅、云芜、甚至是孙小婵,都应了下约,回了帖。 与温时娇有过些许接触的姑娘们也纷纷应下邀约,也是回了帖,譬如玉送月、兰素香等人。 就连那江莲生也是应下了约,写了回帖送去温府。 有了这些人带头,不少姑娘也写了回帖送去温府。 “小姐!小姐!”挽青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怀里抱着许多帖子。 温时娇正倚在软榻上闭眼假寐,玉黛正同她捶肩。 玉黛瞪了一眼挽青:“说了多少回了,还是这般冲动。” 挽青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鼻子,颇有些委屈道:“人家是太激动了嘛。” “让我猜猜,可是许多姑娘回帖应下了?”少女懒洋洋出声,仍是闭着眼睛。 挽青做小鸡啄米状点头,“是啊是啊,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轻笑一声,“得了,你快把帖子收好,收敛点。” 见小丫鬟笑眯眯应了一声,又抱着帖子走了出去。 “如绛。” 少女睁开了眼睛。 立在一旁的如绛上前两步,躬身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且去明月,将场子包下来,好生收拾打点一番,届时莫要落了我面子。” 如绛眼底含笑:“是,小姐。” 说完便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如今在幽州的境地,较之以往,可是好了许多。”玉黛笑。 温时娇也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又想了想,抬手示意。 玉黛停下了捶肩,听少女问道:“老爷子今日可在府中?” “今日休沐,未曾听说老爷出府去。”玉黛答。 过了片刻,见少女作势要起身来,玉黛忙将她扶住。 只听温时娇淡淡开口:“玉黛,随我走一遭罢。” 清荣楼。 温时娇跨过院门,走了进去,清荣楼是个三进院子,大是十分大,却是略显萧瑟。 温府的主子们都是三进的院子,除了庶出是二进。 “娇娇。” 温数秋走了出来,面上十分激动,这还是少女在生母逝世后,第一次踏进自己的院子,教他如何不激动。 激动得都主动出来迎接了。 温时娇却是睨了一眼他:“进去谈罢。” “哎,好,好。”温数秋跟在她的身后,一脸笑意。 丫鬟上好了茶,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屋中父女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今日来寻你,是同你说说,续弦的事。”少女垂眸看着茶杯。 温数秋一愣,他早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那日少女说的话,不过是被他当做玩笑话,做不得真的,怎料,少女竟是来真的。 温时娇见他没有开口,抬眸看向他,却见他呆滞着,嗤笑一声:“怎么?以为我是闹着玩儿的?你还是不了解我。” “我...”温数秋欲开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少女摆摆手,道:“得了,你不必说什么,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我也选好了,是咱们这条街的齐家娘子,成过亲,但人不错,我已经同她谈妥了,你做好心里准备,可千万莫要声张,等时机成熟了,你便去下聘礼提亲罢。” 温数秋这下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结结巴巴道:“娇娇...我...我...” “有话快说。” 温时娇的耐性向来不太好,想了想又道:“你莫不是心有所属?亦或者屋里有了美娇娘?” 温数秋忙摇头:“并未有,只是我还未能接受得。” “所以我给你时间接受接受,你若是不放心,皆可去打听打听。”少女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茶。 温数秋沉默了片刻:“你选的,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 温时娇没再理他,屋里又是安静了下来。 “同我说说纪家罢。”温时娇自那日得知了纪家的下场后,一直没有细问,她怕自己崩溃了去。 温数秋看着她的眉眼,心里叹了口气,“你也莫要怪我,纪家本就是自食恶果,气数已尽,那纪云霄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因着要算计我,宣河决堤这事他谋划了许多年了,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开始,我并未怀疑到他的身上,可那日庭山与我说了一番,我便心生怀疑,后来设了个局,他便落了网。”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又是响起了少女艰涩的声音:“岭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温数秋呼吸一窒。 岭南,算是深渊地狱罢。 那里地广人稀,气候潮湿,有许多的城中王,多股势力混合其中,向来犯了罪的,都会流放至岭南,几乎都是穷凶恶极之人。 那个地方,多的是人性的丑恶,流放至那里的,几乎无一人生还,大多数的下场,惨绝人寰。 不过这话,温数秋是万万不敢同温时娇说的,纪家母子三人,此时怕是已经成了森森白骨了。 “岭南我也没去过,我听闻那里极度潮湿阴暗,其他的,倒没怎么听说了。”温数秋捡好的说,生怕少女伤心。 温时娇张了张嘴,“你...能派人去保护他们吗?” 说的是纪临渊三人。 温数秋垂眸,片刻后答道:“那儿有朝廷的人,怕是不能。” 少女沉默着,敛眉垂眸,教人看不见她的情绪。 “我先走了,我与你说的事,你好生想想罢。” 温时娇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身子本就单薄得她,如今看上去越发纤细脆弱。 温数秋在屋中坐了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后人何罪之有?权当是积德积福罢,不管是死是活,还是去看看罢。 “来人,遣些许人马赶往岭南,暗中照应纪家母子三人。” 第四十章 横着出二房 廿六这日,温时娇正在用午膳,就见秋白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夹了一筷子酒酿鸭,看向秋白道:“怎么了?蹙着眉头。” 秋白闷闷的说道:“大小姐与二小姐来了。” 温时娇一愣,又听秋白道:“小姐还在用膳,我便请她们去偏厅了。” “她们为何而来?” “好似是因为小姐没有给她们递帖子。” 温时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往日,她们都不屑同我一伍,如今竟是眼巴巴的凑上来了。” “可不就是,昨日也没见她们来,分明是瞧见今日回帖的人多了,她们眼红了,也想来凑上一凑。” 挽青在一旁愤愤不平道。 如今回帖应约的人已有三四十来人了,怕是今日下午还得会有一波回帖袭来。 温时娇喝了一口粥:“不睬他们,随她们候着吧,专寻人家用膳的时候来,真真是不懂礼貌。” 玉黛同挽青对视一眼,皆抿嘴笑了起来。 过了一刻钟,温时娇踏进了偏厅。 温如荇与温如徽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她走了进来。 少女坐在上方,整了整衣袖,看向两人淡淡开口道:“长姐与二姐姐所为何事?” 温如荇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笑道:“我听闻三妹要在明月开赏菊会,不知,我可有那个福分拿到帖子?” 一旁的温如徽也是惴惴不安的看着温时娇。 温如荇竟是这般单刀直入,这让温时娇略感诧异,随即便释然了。 大房的这俩姐妹,因着年纪小的时候,欲结交幽州的姑娘小姐们,奈何因为温时娇的关系,被人狠狠的嘲讽了一顿,遂再也不敢轻易出门了。 即便是出门,也不敢与旁的人结交。 因此温如荇与温如徽年纪这般大了,竟还鲜少有人提亲,还是因为认识的人太少了,幽州都无多少人认识她俩。 幽州有什么花会、文会,也是没有给她俩递帖子。 所以这才觉得情势不妙,打算借温时娇的东风,结识些富庶人家的姑娘。 温时娇微微一笑:“自是可以的,等会子我便让人将帖子送去。” 温如荇没想到温时娇这般轻易的答应了,她以为还要纠缠一阵子呢,如此倒也好,少花些时辰。 “如此便好,倒是麻烦小妹了。”温如荇朝温时娇甜甜的笑了笑,语气也亲近了几分。 她做戏,温时娇便也跟着她做起戏来,“倒也是我的不是,竟是忘了长姐。” “娇娇,还...还有我呢,你可莫要忘记了。” 温如徽手指指着自己,看着温时娇的眼神带着几分期待。 温时娇也朝她安慰一笑:“当然不会忘记二姐姐,你且放心罢。” 三人又虚情假意的聊了一会儿天,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 看得一旁的挽青诧异不已。 待那两人走后,温时娇坐在上方,冷笑一声:“倒是打的好主意,都想拿我做伐子。” 挽青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小姐打算如何整治她们?” “她们若是不起幺蛾子,我便不会出手,若是起了幺蛾子,就算我不出手,在场的那几位,可不是善茬儿。” 孙小婵和贺琳琅可是妥妥的火炮弹药,厉害得紧。 徐婉同那江莲生,一张嘴皮子也能说得人面红耳赤。 “小姐,老夫人让各院儿的人现在赶紧去一趟主屋。”秋白走进了,忙道。 温时娇却是蹙着眉头,不满道:“又不知这老妖婆安的什么心,整天搞些乱七八糟的。”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站起身来,带着玉黛和挽青出了院子,朝主屋走去。 上方的刘氏面色红润,眉间漾着几分笑意,看来心情不错,即便见了温时娇,也并未黑脸。 且她旁边还站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姑娘,看着模样生得不错,但是眼神却是不安生的,四处乱瞄,一看就是那霍乱内宅的事儿妈。 待人都齐了,刘氏笑眯眯的开口:“今日,是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祖母,有什么好事呀?快快说来听听。” 温如荇一双眼十分灵动的看向刘氏,看样子就像是那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乖巧极了。 刘氏就喜欢她这样的,乖巧听话的,像温时娇这样极度乖张的,她向来是看不上眼的。 刘氏拿手虚虚点了一下温如荇,笑骂道:“你这小滑头,怎的这般心急,不急不急,我这就说了。”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拉过自己身边那女子,看向温数秋道:“我仔细琢磨着,二当家的亲事,还是得再三慎重,这孩子是我娘家远方的一位女子,虽成过亲,但好在心实,又是一家人,配老二实在是合适不过了。” 那女子一看就不是老实的,一双眼咕溜溜的转着,眉间还有些奸猾狡诈的意味,一双吊梢眼,尖嘴猴腮,看面相就可以得知。 “我看是极好的,老祖宗向来眼光老辣,定是不会看错人的。”顾氏笑着附和。 “是啊是啊,我见也是挺好的,不如就成了吧。” 温数春的眼睛就没从那女子身上挪开过,眼底的贪欲教人背脊发寒。 顾氏掐紧了手里的帕子,生怕这女子落入温数春房中。 刘氏见他们如此,心里十分满意,“她唤梅云,是我表嫂的姑娘,老来得女,爱惜得紧,二当家的,你看,何日将这事给办了?” 她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刘老夫人,你太心急了。”少女的声音响起,平平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温时娇。 见她勾唇一笑,又道:“上次,我说的那话,你们怕是无人放在心里罢?” 上次,也就是温时娇说要管温数秋续弦一事。 “三丫头,莫要胡闹。”刘氏的眼神带着几分森然的意味,看上去吓人极了。 她就是想将自己的人插入二房,目的嘛,还是为了掌控二房,好拿到温时娇的嫁妆。 贼心不死的老太婆。 少女转过头来,冷冷的迎上刘氏的目光,气势竟不输刘氏半截,隐隐还有压倒过她的趋势。 “此事我说了我管,我便管定了,容不得任何人插手。”温时娇的语气不容置喙。 一下子又踩到了刘氏的尾巴,“放肆!放肆!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片子,竟敢插手长辈的事,真是教人笑掉了大牙!” “你的牙不是都掉光了?哪里还有牙可掉?”少女毫不留情的回怼。 温数秋一点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自己的女儿怎会这般可爱。 屋里其他人也是由于刘氏的威压,憋着笑,不敢像温数秋这般明目张胆罢了。 刘氏又是险些被气得翻了过去,张着嘴,两眼不停往上翻,看上去十分滑稽。 “总之,此事我管定了,谁敢给二房塞人,我就往她嘴里塞泥巴、蚯蚓,竖着进二房,我让她横着出二房。” 扔下这句话,少女便负手提步走了出去。 徒留一屋风中凌乱的众人。 第四十一章 梅云下场(继续加更,求推荐求收藏) “你们当时可是没看见,那老夫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两眼往上翻着,却迟迟不肯翻过去,笑死个人了。” 挽青一回静姝苑便拉着如绛和秋白说。 如绛伸出手去戳了戳她的脑门儿,道:“大太太不生气?” 挽青揉了揉脑门儿,哼了一声:“生气?我看她是吭也不敢吭一声,小姐今日可真真是威风极了。” 屋子的一侧,少女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瞧着呢。 玉黛蹲在一旁,恭敬的给她捶腿来着。 “小姐,这会不会给老夫人气急了,作出有违常理的事?” 如绛皱眉,刘氏向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温时娇的嫁妆,她可是觊觎了良久了。 少女将书放下,笑着睨了一眼如绛:“作便作,我倒还是怕她不作呢,届时我定是让她瞧瞧我的厉害,也好敲山震虎一番,这宅子里的人,个个人心不稳,都看着二房这块肥肉呢。” 几个丫鬟听闻后,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如果我料想得不错,今晚那老妖婆怕是会有动作。你们几人,皆附耳过来,且与我做一出好戏。” 少女娇笑,眉目间暗藏着些许乖张,眼角又是酝酿着几分邪气,眼底闪着精光,再加上惊人的美貌,怕是称为蛇蝎美人也不为过。 天色渐晚,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隐没在了山头,夜色来临,正是人心蠢蠢欲动的时候。 清荣楼,今日格外安静,丫鬟婆子们好似销声匿迹了般,偌大的院子,竟无一丝响动,有些诡异。 那院儿门口,却是出现一位身姿妖娆的女子,正巧是白日里老太太身边那梅云。 “嗤,这温家好歹也是大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定是跑哪里去偷懒去了,整治如此不严,届时我若是当了二房的主母,定是要这些小蹄子好看。” 梅云一心以为今晚的事是板上钉钉,毕竟那刘氏已经安排妥当了。 远远地见着,一小厮扶着温数秋朝院子走来。 梅云眉间一喜,眼底的贪婪快要泄了出来,好在没有失了理智,躲在一旁的假山后边。 那小厮扶着醉醺醺的温数秋进了院子,又是进了屋里。 看着那小厮端了温水进了屋,又端着盆舆出来,还带上了门,便走了去。 梅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笑出声来,也不怕旁的人听见,提步朝屋子走去。 借着屋里的烛火,竟是见她今日着轻薄的小衣,眼角都是带着媚意,如此深秋,也不怕寒,为了前程,为了荣华富贵,倒也是个狠心的,什么事也敢豁出去。 眼见富贵唾手可得,突然后脑勺吃痛,心道不好,刚想开口喊人,就被塞了什么东西进了嘴里,竟还在蠕动着。 想起白日少女说的话,梅云吓得肝胆欲裂,顿觉恶心之意自腹部而起,想用力呕吐出来,奈何嘴里的东西被人死死按住。 最后竟是被恶心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翌日拂晓,天蒙蒙亮呢,有人见温府门前躺着一位女子,身姿姣好,衣衫单薄。 令人惊恐的是,她嘴里塞着泥巴,身上蠕动着蚯蚓,看上去可怖极了。 有的胆小的女子还惊恐的尖叫出声。 温家,今日又是一出好戏。 “今日那纨绔又是做了一件大事,你听说了没?” “哟,又是什么大事?她不是名声稍有好转?” “噗嗤,倒也不是什么损坏名声之事,听起来竟还觉得有些令人振奋人心呢。” “别兜圈子了,快快说来听听。” “听说有一女子,意图爬上节度使大人的床,却被这纨绔识破了阴谋,当晚便砸了她的脑袋,塞了泥巴到嘴里扔到了大街上,往她身上还倒了蚯蚓呢。” “咦~真真是恶心极了,这...这...” “怎么样?是不是大快人心?这女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若是碰到个性子软的,她便成事了,生米煮成熟饭了,可这纨绔可不是那般好欺惹的,这般便是下场。” “确是大快人心,这女子如何能作出这般有辱家门之事?不过这纨绔的手段也颇老辣狠厉了些,教人心生寒意啊。” “......” 温时娇又一次在幽州城名声大噪。 不过这次,倒也不全是坏的言论,有的人夸她雷厉风行,颇有温数秋的行事风格。 有的人说她心思歹毒,不敢结交,有的人则拍案叫绝,说她干得好。 诸如此类,等等言论,众人议论得十分之火热。 而刘氏刚起了,便听说了这事,竟是喷出一口老血,昏了过去,府里一片混乱。 倒是混乱不到二房来。 静姝苑的睡得正香,还未起。 清荣楼的,早早地便起了,对着门口的人视若无睹,骑马前往官邸处理政事去了。 风行楼的,听了这事,却是笑得开怀。 “本以为是奶凶的小猫,没想到竟是朵食人花,与我,真真是相配极了。” 有些女子本是应下了下午赏菊会的贴,又不好失约,只有硬着头皮准备着下午的赏菊会。 天色大亮,少女嘤咛了一声,悠悠转醒。 挽青伺候着她梳洗,一脸激动:“小姐,您可是不知,您今日又是火了一番,竟也是有许多好的言论呢。” 温时娇还未完全醒来,眼底带着几分迷茫,听了挽青的话,只是娇娇的哼了一声,再无下文。 玉黛见状,含笑睨了挽青一眼。 正用着早膳呢,就见顾氏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玉黛眉间闪过一丝冷厉,看着那没拦住顾氏的丫鬟,提步走向她,拧着她的胳膊朝外走去。 怕是要好生训斥一番了。 “大伯母火气怎的这般旺?” 少女眼皮抬也不抬,只管用着自己的早膳。 因着梅云的事,刘氏大发雷霆,顾氏倒霉的被连累了,遭刘氏一顿炮轰。 顾氏心里气不过,就来静姝苑寻温时娇。 顾氏在一旁坐了下来,“怎么?来了客人,竟也不奉茶?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未经主人同意便擅闯的客人,我倒是头一遭见。” 少女睨了她一眼,眼底皆是讥讽。 顾氏气急,“三丫头!看你做的好事!” “我谅你是长辈,没对你如何,若是别人,我定是教人给扔出去。” 少女微微一笑,放下碗筷,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抬眸看向顾氏。 “大伯母,你可要好好谢谢我,若不是我,那梅云现在怕是要与你称姐道妹呢。” 毕竟那温数春搁一旁对梅云虎视眈眈呢。 顾氏额角一跳,又听少女道:“我是念着你的,那副药,我如今没有忘,我若是那狼心狗肺之人,你又怎能好好地呆到如今?” 顾氏出了静姝苑,脑海里是温时娇的话,神情平静,竟是想起了往事。 那时她年轻,看不过刘氏整治盛明珠,偷偷的塞了上好的药给盛明珠,竟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记到如今。 罢了罢了,自己竟也是活得老糊涂了,回想曾经,自己如何不是那天真烂漫的闺中少女呢?到底也是被这高深大院,磨去了心性。 可悲,可悲啊。 第四十二章 顾氏母女 用过早膳后,温时娇倚在软榻上,言笑晏晏的看着挽青眉飞色舞的说着外头的传言。 少女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眼底皆是笑意。 “小姐,大小姐来了。”秋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温时娇眼睛一眯,敛了笑,哼了一声,作势要起身,玉黛忙将她扶住。 朝外走去。 温如荇在外间候着,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来。 见温时娇走了出来,便笑:“如此来叨扰三妹妹,倒是我的不是。” 挽青诧异的看了一眼她,竟是没见过温如荇这般真诚,这般心平气和的同温时娇说话。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坐了下来,“长姐请坐,如绛,奉茶。” 屋内一片寂静。 温如荇脑海里想起顾氏的话。 “她若是发了狠,温家可不一定有长房了。” “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好在你只是娇惯了些,倒也无甚坏心思,没被我教歪了去。” “她心是好的,大概是突然没了生母,未定下心性,你是长姐,年纪颇大了,莫要做小孩子的过场,要有大家嫡女的风范。” 温如荇微微一笑:“往日是我的不是,三妹,可莫要放在心上。” “长姐往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道来听听。” 少女靠在椅子上,眼里闪着恶劣的笑意。 她就是想捉弄捉弄温如荇。 温如荇咬了咬嘴唇,垂眸想了片刻,才道:“往日是我太过幼稚,是我嫉妒三妹,行事言语寻不到分寸,还请三妹海涵,原谅了我去。” 这番话若是搁在以往,温如荇是万万说不出的,奈何顾氏的话一直在脑海里飘着,说完了这番话,脸也是红了个遍。 屋子里一片寂静。 无人开口,温如荇顿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得紧,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嘴唇险些都被咬破了去。 “长姐说笑了,你我本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如何做的了数?到底是一家人,我怎会放在心上。” 温时娇温声道,想来是顾氏同温如荇说了什么罢。 温如荇松了口气,“我...三妹不介意便好,那...下午明月见。” 这是要告辞了。 “长姐慢走,明月见。” 温时娇目送着温如荇走了出去,脸上神情复杂,过了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挽青却是嘟嘴道:“小姐如何这般好说话,那大小姐往日说的话,可是绵里带针,难听极了。” 玉黛瞪了她一眼,她却朝玉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少女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有心改过,倒也是极好的,想来顾氏是良心发现了。” 想了想又道:“如此便也好,那老太婆如今孤立无援,我倒要看她又会作出什么妖来。” “可若是大小姐虚情假意呢?” 玉黛看着少女。 见温时娇笑出声来:“假意便假意,于我又没有损失了什么,不过我看她这样,倒也不算假意。” 是啊,一向高傲的温如荇,竟是亲自朝温时娇道歉了。 想来,是真心实意罢? 百玉苑,顾氏搂着温如荇笑着:“我家阿荇怎么如此乖,来,让为娘的好好疼疼。” 竟是往温如荇身上挠痒痒去了。 温如荇娇笑着在她怀里打滚,气氛和谐极了。 “阿娘,为何要做这般啊?女儿险些丢了脸。”温如荇噘嘴。 顾氏怜爱的捏了捏她的脸:“你啊,她如今在幽州城的名声有变好的趋势,同她交好,岂不是美事一桩?” 温如荇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嗯了一声。 “我听说,你对那庶出,非打即骂,有没有这一回事?”顾氏眉目突然冷厉。 给温如荇吓得一哆嗦,“我...我...” 顾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脑袋:“你今后可莫要再作此了,不只是庶出,对下面的丫鬟也莫要如此。” “阿娘,为何啊?”温如荇颇有些委屈道。 顾氏眼神却是有些飘忽:“我以往一心只想讨老太太欢心,只想讨你父亲的欢心,竟是忘了教养你。” “还好发现了,尚不算晚,再晚些,怕是你必定是要移了性子,届时,就酿成大祸了。” 顾氏一想到后果,就心有余悸。 “再晚些又怎么啦?”温如荇不以为然。 顾氏拉过她的手,又道:“再晚些,你就变成了爱施暴,爱残虐庶妹、丫鬟的恶毒女子,你愿意那样吗?人活一世,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温如荇沉默。 “你看看三丫头,她虽顶着纨绔的名声,可你见过她打过自己的丫鬟吗?按理说,她身份应当是比你还要高些,毕竟是二品大臣的嫡亲女儿,对丫鬟,对那庶出,可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 顾氏这样一说,越发心惊,她才刚还说温时娇的心性没有定下来,如今想想,她怕是早早的看清了所有人。 温如荇张张嘴,想要开口,却不知晓说些什么。 “自今日起,你莫要再与那庶出挨一起了,我见她忍耐非常人,想来性子已然歪了,届时怕是会作出不利你的事情来。” 顾氏皱眉,她一直不喜欢温如徽。 温如荇本也不想同温如徽一块儿,点点头:“听阿娘的。” 顾氏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有,你每日在屋里跟着嬷嬷学礼仪礼数,多看看书,多去你三妹妹那里走动走动。” “可三妹妹不理我怎么办?”温如荇咬唇,有些迟疑。 顾氏摇头,“她可精着呢,不会的。还有莫要同你祖母对你三妹妹敌对,那老太婆就是疯子,你三妹妹也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可要记在心里。” 温如荇忙做小鸡啄米般点头,温时娇的狠厉,她可算是见着了,生怕自己哪一日会变成梅云。 见女儿乖巧,顾氏心里满意得紧,“我今日说的话,你可万万要记着了,你是温家嫡长女,要拿出嫡长女的风范。” “我记着呢,阿娘。”温如荇一脸认真的看着顾氏。 顾氏嗯了一声,见时辰不早了,便道:“你今儿就在我这儿用午膳罢,下午的赏菊会可千万莫要怠慢了去。” 这厢,静姝苑。 温时娇倚在软榻上,打了个哈欠,眼角泌出些许泪花,拿手帕轻轻按了按,觉腹中有了饿意,便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是午初二刻。”玉黛在一旁笑着回道。 “摆膳罢,清淡些。”温时娇不知为何,近来胃口不佳。 “是。”秋白应了一声,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第四十三章 迎客(推荐继续加更,继续求收藏求票票) 用过午膳后,已经是午正三刻,温时娇吩咐玉黛和挽青给自己梳妆打扮。 “今日小姐做东,可要好好打扮打扮。”挽青笑嘻嘻的开口。 玉黛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啊,凡事有个什么事,你都激动得不行。” 挽青瘪瘪嘴,没说话。 温时娇却是笑了笑,“挽青性子跳脱,也好也不好,倒也不必拘着她。” 挽青朝玉黛得意的扬了扬眉毛。 玉黛哭笑不得,对着温时娇道:“您呀,就是太惯着她了。” 少女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未正时分,温时娇踩着小杌子,扶着玉黛的手上了马车。 因着今日她做东,得提前去看看,是否有准备妥当。 到了明月,温时娇下了马车,提步进了庄园,四处看看。 倒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快到未正三刻了,温时娇下了楼,走到了明月门口。 恰逢迎面来了人,是那玉送月与兰素香。 “温三姑娘,承蒙邀约。”玉送月对着温时娇浅浅笑了笑。 温时娇手置于腹前,一副端庄的样子,“玉姑娘客气了,两位里面请。” 伸出右手微笑做请势,玉送月与兰素香朝她礼貌颔首,提步进了门,有安排好的丫鬟来引路。 “小姐,贺姑娘来了。”挽青小声的在温时娇耳边说着。 贺琳琅竟是与孙小婵一同来的。 温时娇笑着看着她们走近:“哟,你俩居然还碰上头了。” 孙小婵向来与谁都不怎么亲近。 贺琳琅却是瞪大了眼看着温时娇委屈道:“我也不知为何,她就缠上我了,甩也甩不掉。”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小婵瞪了一眼贺琳琅:“快进去罢!” 却是挽着贺琳琅提步进了门。 那孙小婵却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温时娇。 看得温时娇莫名其妙,“她这般看着我作甚?”少女一脸疑惑。 “定是看小姐今日美得很,她自觉形秽。”挽青一脸骄傲。 说来也是,今日温时娇可谓是美得逼人,挽青与玉黛下了功夫打扮她,毕竟还是要拿出气势来。 见她着竖领大红色海棠花金丝缎袄,梳着一头飞仙髻,别着一把飞鸟衔珠的梳篦,缀着些许金黄色的小小珠花,后髻处束着一根红色海棠花样的绢带。 描了黛眉,扫了胭脂,涂了口脂,眉间还点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简直是教人移不开眼。 “温三姑娘。”徐婉款款而来。 温时娇看着她,笑:“徐姑娘。” 徐婉见她今日装束,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今日温三姑娘格外光彩照人,真真是好看极了。” “多谢夸奖,徐姑娘今日也是十分娇美动人。”温时娇也看着她夸道。 她可不是简单的客套,徐婉本就生得好。 简单的说了几句,徐婉就走了进去。 温时娇转过头来,见温如荇与温如徽也来了。 温如荇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她如何才能邀请到这么多的人。 见她笑着上前:“三妹妹。” 温如徽也跟着喊道。 温时娇对着温如荇点头,“长姐来了,快进去罢。” 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温时娇感觉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温三姑娘,许久不见了。”一道轻柔的声音而来。 温时娇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 见江莲生莲步轻移,徐徐而来。 不得不说,江莲生是生得十分好的。 若说温时娇是那开得娇艳欲滴的牡丹,那江莲生就是那空谷独立傲然的幽兰。 温时娇扯出一抹笑,看着江莲生客气道:“江姑娘,里面请。” “时娇。”云芜含笑而来。 温时娇也笑:“云姑娘。” 云芜站在温时娇跟前,想了想,道:“露华湾那晚,是我的不是,你莫要放在心上。” 指的是烟火会那晚。 “自是不会介意的,你快快进去罢。” 见人都来齐了,温时娇也进了庄园里。 楼里人声鼎沸,不少人在聊着天。 温时娇刚走上去,就见贺琳琅将自己拉了过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贺琳琅那一楼里,有云芜、徐婉、孙小婵、玉送月和兰素香。 温时娇朝她们笑了笑,提步走到栏杆处,往下一看,见皆是一簇一簇的菊花,各色各样,教人看花了眼。 “诸位姐妹,今日十分荣幸大家能来参加赏菊会,赏菊会主要是大家一块儿说会子话,聚一聚,我想着,还是找一处乐子来,所以,一刻钟后,我们就开始来一段菊令,顾名思义,就是说出带菊字的诗词曲,今日若是有不得当的地方,大家也可尽管提出来,温三定是悉心接受。” 楼里一片寂静,过了片刻,才响起了掌声。 温时娇笑了笑,坐了下来。 贺琳琅拉着温时娇笑问:“时娇姐姐,你怎会想着开赏菊会?” “不过是在家闲来无事,突发奇想罢了,我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多的人来。”温时娇淡淡一笑。 她感觉贺琳琅同纪羡鱼越来越像了。 想到这里,她呼吸一窒,不知道他们在岭南怎么样了。 徐婉抬手给众人都斟满了茶,“时娇如今的名声越来越好了,倒是我,竟是闯出了些名堂。” 听她这样说,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徐婉如今也愈来愈有纨绔的名声了。 她与温时娇不同,她素来爱去青楼、赌坊那些地方逛逛,也不干甚,就是去看看,玩玩。 名声也越来越不好了。 温时娇低低的笑出声来,“没想到徐姑娘竟是这般,亏我当初还以为你性子恬静,没想到竟是看走眼了。” “时娇不必喊我徐姑娘,不知时娇生辰日是何时?”徐婉欲结交温时娇。 温时娇眸子一闪,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庆安一百九十五年,冬月廿四。” 徐婉笑:“我也是那年的,却是生在正月。” “如此,我便唤你徐姐姐罢?可使得?”温时娇接了她的话。 徐婉也朝她点头应道:“自是使得的。” “我看你俩不如来个桃园结义。”孙小婵冷哼一声,撇撇嘴。 温时娇挑眉,看向她:“今日孙姑娘心思颇重啊。” 过了一会儿,孙小婵才看着温时娇道:“温三,我有话与你说。” “行罢,只是你等会子可别忘了,届时又要怪我。” 温时娇直觉今日孙小婵情绪低落。 朝她扯了扯嘴角,孙小婵便抱着茶杯不说话了。 见她如此,温时娇抿了抿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四十四章 出风头 一刻钟很快便过去了,温时娇站了起来,走到栏杆边上,朗声道:“这菊会便开始了,由我开头,最后一位说出带菊字诗词曲的姑娘算拔得头筹。” 想了想又道:“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有姑娘接了。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竟是温如徽。 温时娇眸色深了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玉送月开口。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我来捡温三姑娘的。” 江莲生笑着接了下来。 不少人默念江莲生没皮没脸,人家写在帖子上的话,你也要捡来说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温如荇微微一笑。 不少姑娘已经把目光投向她,目光中带着打量。 “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徐婉接。 “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 “黄菊枝头生晓寒。” “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 “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 “且欲近寻彭泽宰,陶然共醉菊花杯。” “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节物岂不好,秋怀何黯然!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 “......” 一时间,楼内的战况如火如荼,不少姑娘皆是站了起来,走到了栏杆边上。 温时娇眼含笑意,很是满意当下的情形。 “你这蹄子好生恶心,适才这句我已经念过了,你又念了一遭,我未放在心上,岂料你如此脸皮厚,竟是又拿出来念了一遭。” 有姑娘尖着嗓子开口。 温时娇蹙眉,站了起来,看去。 见温如徽白着脸站在那处,“我...我忘记了。” “呸!若说你忘记一次也罢,可我念过一次,你念过一次,接着你又要念一次,诳谁呢!你是谁家的姑娘?” 那女子本就是个尖牙利嘴的,说得温如徽面红耳赤。 “是舍妹的不是,我代她同你道歉。” 温如荇站了出来,落落大方的朝那女子开口。 那女子是宋家的嫡次女,名唤宋音音。 周围人见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宋音音直直的看向温如荇,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我是温家嫡长女,唤温如荇。” 众人哗然,竟是温时娇的那一家。 那宋音音咬了咬嘴唇,这才发现自己踢到了铁板,但是也不甘心就此作罢,“你...你这妹妹怎的这般无礼。” “我是真的没记着。”温如徽还是试图狡辩。 不少人面露鄙夷。 宋音音简直气得不行了,她从没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 “是舍妹的不是,还请宋姑娘莫要介怀,权当,权当...” 温如荇想不出什么话来了。 温时娇适时开口:“权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人情这般轻易的就卖出去了,何况还是二品大臣女儿的人情。 宋音音错愕,遂连忙摆手:“我...我不是...” “此事,本就是我庶姐做得不对,我携长姐同大家说声抱歉,并作为本次赏菊会的召集人,我决定取消温如徽的参会资格。” 一句话,却是透露出许多信息。 温如徽是庶出,温如荇是嫡出,今后就是结交朋友,大家也会擦亮了眼。 温如荇面色温和了下来,温温柔柔的说着:“扫了大家的兴,可莫要见怪才好。” 她终于知道同温时娇交好是什么感觉了。 宋音音见温时娇都主动道歉了,且自己还讨了一个人情来,心里舒爽不已,“不碍事不碍事,大家继续罢。” 众人这才又开始了起来。 温如徽则是脸色苍白的被丫鬟架着离开了楼中。 “你还有两个姐姐?”孙小婵一脸诧异。 温时娇嗯了一声,“是隔房的姐姐。” 孙小婵不再接话,只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温时娇见状,笑:“你今日竟是没有与我吵一番,教我很是惊讶。” 孙小婵听闻后,只是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贺琳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时娇姐姐,你不知道,孙姑娘不知为何一直缠着我,我还在想莫不是我哪里给她得罪了去?害得我想了好一遭。”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去参会了?” “我已经接不上了。”贺琳琅耸耸肩。 楼中情势越发严峻,剩下的人只有江莲生、玉送月、云芜、温如荇四人。 “芙蓉金菊斗馨香。”江莲生眼神来回在另外三人身上扫着。 云芜沉吟片刻,笑:“我不行了,接不上了。”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玉送月接。 温如荇沉吟片刻后道:“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 “黄菊开时伤聚散。”江莲生仿佛势在必得。 玉送月摇头:“我也接不上了。” 如今只剩下温如荇和江莲生了。 温时娇倒是觉得温如荇胜算大些,她整日在府中,被顾氏拘着看书,学问自是比旁人好些。 “菊暗荷枯一夜霜。”温如荇一双眼紧紧盯着江莲生,她有些紧张。 江莲生嘴角挂着笑:“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 两人又是接了半个时辰。 有的人越看越起劲,例如玉送月、云芜。 有的人越看越困,例如温时娇、贺琳琅。 贺琳琅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犹喜闰前霜未下,菊边依旧舞身轻。” 温如荇捏着手里的帕子,心快要跳出来了。 江莲生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才笑着开口:“温大姑娘,今日一见,竟是教人佩服得紧,果然会有三姑娘这般优秀的妹妹。” 徐婉蹙眉。 温如荇朝温时娇看去,见她面色淡然,这才松了口气:“三妹妹腹中有才华,却是她自己的真本事,今日多有得罪,大家莫要介意。” 宋音音笑着开口:“介意作甚?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的,输了便输了,如何能怪得了别人。” 她倒是意有所指。 “是啊,怕输就不要参加。”江莲生看着宋音音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虞。 宋音音却是理也没理她,转过头去同别人说话去了。 温时娇可不管她们唇枪舌剑,“那么今日菊会,拔得头筹者是温家大姑娘,温如荇。” 楼中响起了掌声。 温如荇心情格外激动,到底是嫡出,也没有失半分态,只是抿着嘴朝众人微笑。 第四十五章 小婵的心事(推荐加更) 赏菊会到了尾声。 不少姑娘同温时娇道了别,纷纷上了马车。 “三妹,今日多谢了。”温如荇真心实意的朝温时娇笑着。 温时娇却是朝她摇摇头,抿嘴笑了笑。 贺琳琅蹦蹦跳跳的过来了,“时娇姐姐,我先走了,你也快快回罢,路上可要小心。” “我知晓了,你也是。”温时娇摸了摸她的脑袋。 徐婉含笑走了过来,“时娇,再会。” “徐姐姐,再会。” 人都走光了,温时娇摊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脸,今天这一天,可算是将她前十几年的笑都给笑完了。 少女毫不在意形象的摊在那儿,“还不出来?” 挽青眨眨眼,谁啊? 见孙小婵自楼中走了下来。 “你今日常常是魂不守舍,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温时娇转头朝孙小婵看去。 却见她扯了扯嘴角:“我俩不是死对头么?你这般关心我作甚?” 温时娇哼了一声,“也算是从小打到大的死对头,总归是有几分情谊的。” “我想问你,你...如何做的,如何让你父亲不要续弦。” 孙小婵在温时娇身边坐了下来。 温时娇却是勾唇一笑:“别介,可别胡说,我可没让他不要续弦的。” 孙小婵皱眉,“那你...” “不过是让我不喜欢的人,不要进门罢了。” 温时娇大概能猜到孙小婵的意图了。 楼里沉默着。 过了许久,孙小婵才张口:“那...你是如何让你不喜欢的,不要进门的?” 温时娇没有开口,只是转过头来,看着孙小婵,面色平静。 “我...你看着我作甚?快快说来听听。”孙小婵有些不自在。 温时娇却是笑睨了她一眼:“求人就这态度?” 孙小婵的暴脾气差点又蹦出来了,只是被她按捺住了,“你不是说我俩总归是有点情分的?”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少女低着头把玩自己的手指。 孙小婵简直败给她了,“那你开条件罢。” 温时娇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睛一亮,看向孙小婵笑得有些阴恻恻的。 这笑教孙小婵心生不好的预感。 “将你所有家当赠与我罢。”少女狮子大开口。 孙小婵张大了眼,随即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那忠肝义胆之人。” “嗯?说这么多干甚?你究竟是同意不同意?” 温时娇懒洋洋开口,眼底笑意渐盛。 孙小婵在裁度。 温时娇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又是过了许久,见孙小婵深呼吸一口气,“我同意。” 挽青啊了一声。 玉黛瞪了她一眼,她便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 温时娇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灵动。 “你笑甚?”孙小婵皱眉。 温时娇止住了笑,看着孙小婵十分欠揍道:“我改主意了。” “温!时!娇!”孙小婵咬牙切齿的喊出温时娇的名字。 少女哎了一声,“你干嘛这么生气嘛,说不定我下一个条件更好呢。” 孙小婵冷哼一声,“道来听听。” “我要你自今日起,唤我时娇姐姐,你看如何?”少女笑眯眯开口。 挽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玉黛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孙小婵额角跳了跳,她竟是觉得将全身家当给了温时娇,也比叫她姐姐要好。 见她不开口,温时娇坐直了身子,笑着看了孙小婵一眼:“你若是觉得勉强,那便算了罢,我从不做为难人之事。” “我答应你。”孙小婵沉声开口。 温时娇面色不改,好似是意料之中。 “你是想断了你家的红尘事?”温时娇猜的是这样。 毕竟孙小婵的父亲太过荒淫无度了,竟是有十几位姨娘。 孙小婵点头:“是,我想让你帮我想法子。” “你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温时娇笑着看着她:“为何?” 孙小婵又是沉默,过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我娘,因为这个,悲痛欲绝,她不想再看见我父亲房里再多一人了。” “什么方法都可以?”温时娇支着脑袋。 孙小婵坚定的嗯了一声:“什么方法都可以。” “断了你爹的子孙根呢?”少女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另一栋楼里,一双温润的眉眼,弯了弯。 孙小婵吓了一跳,随即不可置信的张大了眼:“你说什么?” 声音有些拔高。 温时娇很是无辜的看向她:“是啊,你不是说,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可是...这...这....”孙小婵有些迟疑。 温时娇叹了口气,道:“你父亲生性风流,没有什么法子能帮你,只有这一个,永绝后患。再说,你家不是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又不会绝了后,顶多是没有性福生活罢了。” 孙小婵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毕竟,再没法子了,可是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毕竟是她的父亲,“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没有。”温时娇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 孙小婵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她道:“谢谢你,时娇...” 最后竟是转身便走,看着背影,倒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时娇娇笑着:“嗳,姐姐二字你可还没喊呢,下次可别忘了啊。” 挽青笑出声来:“小姐,您这也太阴了罢。” “我是认真地,即便不断,她父亲这般荒淫,怕是很快便会不行的。” 少女一脸正经。 楼里传出一声咳嗽声。 吓得挽青一哆嗦,莫不是被人给听见了。 温时娇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见祝庭山一身白衣,走了下来。 玉黛拉着挽青,出了门,在不远处候着。 “你何时来的?”少女出声问道。 祝庭山走近了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结束时我便来了。” 温时娇将自己脑袋往他掌心蹭了蹭。 “你可是累了?”祝庭山语气中带着笑意。 温时娇嗯了一声:“太累了,日后,我可不要再做这事了。” 祝庭山却是默想道,今后这事,你定是不会少做的。 “行罢,那我们快快回府,天色渐晚,该回去用晚膳了。”祝庭山温声劝慰着她。 温时娇道了一声好吧,便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却见他不上马车,心里疑惑:“你怎么不上来?” “我坐另一辆便好了,免得坏了你的名声。”祝庭山耐心解释。 毕竟名声好不容易转好了,可不要再坏了。 温时娇蹙眉,却还是道了一句:“那行罢。” 祝庭山朝她笑了笑,便上了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渐渐朝幽州城驶去。 第四十六章 温如白的心思 天儿入了冬,如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院儿里的树枝上、屋檐上皆是堆着积雪。 “小姐,这是满香适才炖的酸萝卜老鸭汤,可香了,让您趁热喝了,祛祛寒。” 如绛笑着拎着鸭汤走了进来。 拿了一个小碗,给她盛了些许鸭汤,递与她。 温时娇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针线,见如绛如此,便放下针线,接过了鸭汤,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满香的厨艺越发精进了。” 自打满香进了静姝苑,每日的菜都是新花样,可是把温时娇的嘴都给养刁了,她本就是那馋嘴的人。 此时不过申正三刻,天却是黑压压的一片,冷风不停地吹,带起一些积雪,刮得满天都是。 “你们也去小厨房喝一碗罢,我这儿不需人伺候。” 温时娇捧着碗,笑吟吟的看着几个丫鬟。 挽青笑嘻嘻的开口:“我们也是托了小姐的福,才能尝尝满香姐姐的老鸭汤。” “少贫嘴,快快去罢。”温时娇睨了她一眼,又是端起鸭汤喝了几口。 几口热汤下肚,整个五脏六腑的暖和了,身子也渐渐舒展了。 “你这儿怎的一个丫鬟也没有。”一道少年的声音传了进来。 温时娇哼了一声,没开口。 温如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少女着粉色竖领白毛镶边缎袄,颈上还带着一块雪白的围脖,竖着元宝髻,看上去乖巧极了。 少年心里一暖,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可还是在生我的气?” 少女竟是看也不看他,端着鸭汤又是喝了几口。 温如白心里无奈得紧:“你啊,性子越发娇纵了。” “我这般娇纵,你还来寻我作甚?”少女斜了他一眼。 温如白伸手去揉了揉眉心,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小祖宗你可莫要生气了?可好?你这都气了许久了,也该消气了。” “明明是你不对在先,好在庭山性子和善。我早早的同你说了,庭山将来可会是你的妹夫。”温时娇蹙着眉。 温如白心里不虞,他听到妹夫这个词他就心里不舒坦。 只见他冷笑一声,“什么妹夫?我可不认。” 论娇纵,温时娇可是信手拈来,见他这幅态度,心里也来气了,“你不认便不认,我又不求你认,我自己认定了便行了。” 说罢,将手里的小瓷碗往桌上重重一放。 温如白眉眼一沉,见屋里只有他们俩,心里有的情绪便蔓延开来。 “我早早与你说了,我不是你亲哥哥。”少年眉目渐冷。 这话意有所指。 温时娇皱眉,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却惊现他表情,与那一日在明月,与纪临渊的如出一辙。 温时娇心中大骇。 小厨房在二进院里,她的闺房在三进院,且此时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丫鬟们肯定不会这时赶来。 不过让她松一口气的是,她现在好在是清醒的。 温如白站起身来,笑得有些放肆:“娇娇,我绝不会让你与那门客在一起的。” 说完作势要伸出手去抓少女。 温时娇伸出手打掉他的手,身子迅速的起身来,朝门外奔去。 却是被温如白拉住了手腕。 随着他的手越拉越紧,温时娇有些吃痛的叫出声来,她的手腕现在肯定一片紫红。 温如白眼底的得意之色越发明盛。 手一使劲儿,少女的身子就往他倒去。 眼看少女就要落入自己怀里,温如白呼吸越发粗重,拉住温时娇的手也渐渐松了。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少女的腰,用力一带,温时娇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带着些许松香味。 她心里一阵庆幸。 “公子今日所为,可是有失君子风范。” 祝庭山冷冷的看着温如白,少年素日里温润的眉眼,如今竟是染上一层寒霜,令人心生寒意。 温如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可不是君子,我见你倒是挺像君子,不过,有我在,你与时娇,必定不会成事。” “是么?祝某拭目以待。” 祝庭山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丝笑意也无。 温如白最后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一甩袖,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祝庭山将少女放在软榻上,握着她的肩头,温声问道:“可有大碍?” 温时娇却是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眶里包着一大泡泪水,鼻子也是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慢慢的将自己的左手伸出,向上拉了拉衣袖。 却见那左手手腕紫红一片,可怖极了。 少女本就娇生惯养,再加上那温如白那般用力,便造成了这般。 祝庭山眸子一深,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腕,“届时我拿一副云蓉膏与你,擦上几回,便恢复如常了。” 温时娇点点头。 少年叹了口气,拿出手帕,在少女眼下擦了擦,“你今日是第三回在我面前哭了。” 原来少女早已泪流满面,祝庭山是第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 却是被祝庭山的话吸引了过去,“如何是第三回?应当是第二回才是罢?” 她印象里,第一回便是两人在露华湾初见那晚,第二回便是这回,如何是第三回? 祝庭山不说话。 温时娇突然想到那晚,她想起盛明珠,伤心不已,第二日却是自己躺到床上去了,莫不是? “那晚可是你?”少女聪慧无比,稍稍思量下,便知晓了。 祝庭山含笑点点头。 温时娇却是红了脸:“那时是晚上,你怎能擅闯女儿闺房,更何况,我院子这般多的人,你如何进来的?” “你啊,莫要问这么多了,事情都过去了。” 祝庭山抬手,温柔的给她拭去了眼角的湿润。 温时娇垂眸,“大哥他...” 温如白竟是对自己有别的心思,她以往就发现了些许不对劲,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没想到却是真的。 她突然又想起那日,玉黛提醒自己的话,心里微晒,自己为何不早些发现? “我早就知晓了,他对你的态度,根本不是兄长对妹妹应该有的。” 祝庭山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时娇却是瞪了他一眼:“那你为何不早说?” 祝庭山笑了笑,“你会相信认识不久的外男,还是自小与你长大的兄长?” 这样想来也是。 温时娇叹了口气,“今后,我该如何面对他啊。”究竟是一家人。 “你无须担心,有我在。”祝庭山将她揽入自己怀里,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第四十七章 生辰礼 (继续加更,求收藏求票票) “你会怎么做?”少女倚在他怀里,好奇的问道。 祝庭山颇有些无奈:“我自有办法。” 见他不肯说,温时娇也不再开口了。 祝庭山突然瞥见桌上摆着针线,便笑问:“你竟还会做女红?” 语气尤为经验。 或是被他的语气给气到了,少女有些炸毛:“你什么语气啊?我就不能做女红啊?” 祝庭山哭笑不得,连忙给少女顺毛:“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 温时娇娇哼一声,没再开口。 屋内气氛温馨。 “你快走罢,我的丫鬟就快要回来了。”温时娇推了推他的胸膛。 祝庭山放开她,点点头:“那我便走了,你好生养着。” 温时娇朝他点头:“我知晓了。” 见他走了,温时娇坐在软榻上,叹了口气,她有些逾越了。 她还待字闺中,如何能与外男这般亲密? 可是她忍不住,祝庭山一对她好,她就忍不住沉迷。 下次定是不会再这样了。 她暗暗想到。 几个丫鬟回来后,发现了温时娇手上的那一圈紫红,个个惊呼不已,知晓是温如白做的,个个又愧疚不已。 “好了,也怪不得你们,此事你们可莫要告诉旁人。”温时娇说道。 几个丫鬟纷纷应了下来。 有小丫鬟走了进来,“小姐,这是祝先生遣人送来的云蓉膏。” 说罢,抬手将手里的云蓉膏奉上。 玉黛接过云蓉膏,朝她摆了摆手,那丫鬟便退了下去。 温时娇突然想起玉黛往日说的话,便道:“玉黛,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他心思不正了?” 玉黛嗯了一声,轻轻的给少女上着云蓉膏,待上好了,便看着温时娇认真道:“可奴婢也没有一定的把握,便只有提醒小姐了。” “是我大意了。”温时娇心里后悔。 如绛见她如此,忙道:“这也不怪小姐,那大公子伪装得十分巧妙,如何能看出?” 挽青也跟着附和:“是啊,亏我还以为大公子是那爱护小姐的好人。” “其实,那日小姐与祝先生在秋千处,被大公子看见后,他的态度过激,我就觉得有问题了。”秋白干干的说着。 挽青看着她,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玉黛抿抿嘴,“秋白也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对吗?” 秋白点点头。 温时娇见几个丫鬟心情都有些低落,便笑:“行了,都已经过去了,大家今后都长个心眼罢。” “可是小姐,奴婢觉得,您与祝先生,过于亲密了。” 玉黛皱眉,她觉得有些话,还是早些说出来才好。 温时娇一愣,随即说道:“我知晓,我也觉得逾越了,下回我会注意的,你们也要注意提醒我。” 几个丫鬟纷纷应了声是。 天色渐晚,挽青见状,问道:“小姐,可要用晚膳了?” 温时娇本是没有胃口的,但怕几个小丫鬟担心,便回道:“摆膳罢。” 草草用过晚膳后,温时娇坐在窗边发呆。 玉黛给她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袍,便退至不远处候着。 温时娇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其实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她一直当温如白是兄长,能让自己撒娇,能做自己依靠的兄长。 竟没想到,他对自己,已然歪了心思。 又想到祝庭山,温时娇就觉自己有些沉溺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她自小缺爱,旁的人对她一好,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溺下去。 她知晓这样是不行的,久而久之,自己便会依附那人生活,这如何能行? 夜色越发浓郁了。 玉黛见,上前去,温声劝慰道:“小姐,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 温时娇听后,才觉自己有几分疲乏,便点头,欲起身。 玉黛连忙将她扶住,往床边走去。 替她盖好了被子,将床幔都放了下来,吹灭了屋中的烛火,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里屋,行至外间去。 挽青见这几日,温时娇都拿着针线比划,心里纳闷,问道:“小姐,您这是作甚呢?” “我...就是闲来无事,随意摆弄摆弄。”少女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玉黛拿来云蓉膏,作势要替少女涂上。 却见温时娇对她摇头道:“已经无大碍了,不必。” 玉黛见她拉了拉衣袖,手腕洁白如初,这才笑着嗳了一声,拿着云蓉膏走了出去。 挽青却是撇撇嘴:“小姐您莫要看我年纪小就诳我。” 温时娇却是一怔,随即笑睨了她一眼:“得了,就知道埋汰我,我...打算给庭山做一份生辰礼。” “生辰礼?”挽青眨眨眼,“您准备绣香囊?” 玉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绣香囊?” “是啊,是啊,小姐打算给祝先生绣香囊,作为生辰礼。”挽青一脸笑意。 玉黛也跟着笑起来,“祝先生的生辰好像是腊月罢?小姐的生辰是冬月,可比祝先生的要早呢,何不看看他送什么与您,您再斟酌也不迟。” 温时娇想了想,道:“我先预备着罢,我是想着送他香囊的,但又不知绣什么样式的。” “您就想着,您一想到祝先生,就会想到什么?”挽青给出主意来着。 温时娇蹙眉,想了许久,随即啊了一声,一脸激动:“我知道了,绣松枝,我常常闻见他身上有松香,松枝再合适不过了。” 几个丫鬟听闻后,皆纷纷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又道:“如今快要年末了,续弦一事可要提上日程了,务必得在过年前将齐双双迎进门。” “那小姐,可要奴婢去告知老爷?”玉黛问。 少女摇头:“不必,届时我去寻他,顺便...问一问岭南之事。” 一想到这个,她便觉得心痛得紧。 几人见状,皆不敢多言,生怕触得她伤心事。 偏生那秋白,沉默许久,道:“奴婢,听闻,岭南并非那般好呆的。” “你什么意思?”温时娇蓦的抬头,看着秋白。 秋白沉吟片刻后说道:“奴婢听老爷身旁的温行管家道,那岭南乃穷凶恶极的歹人聚集之地,鱼龙混杂,及其可怖。” 少女一张脸煞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玉黛随我去一趟清荣楼!” 如绛皱着眉头看着秋白道:“你说这作甚?偏偏引得小姐伤心。” “我...想着早日说出来,反正小姐迟早会知晓的。”秋白抿抿嘴。 挽青瞪了她一眼:“你这猪脑子,一点不想事,笨死了。” 如绛拉了拉挽青的袖子,挽青却是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岭南 温数秋听闻温时娇来了,心里诧异,也有些开心,自己与女儿的隔阂渐渐变小了,他发自内心觉得开心。 一进屋便见少女沉着脸,温数秋心里咯噔一声。 却听她道:“我听说岭南是那凶险之地,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 少女的眼眶微红。 温数秋看了心疼:“我...我怕你承受不住。” “可是他们怎么办?”温时娇想着纪家三人。 温数秋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苏清乐殁了...” 温时娇张大了眼。 “我派人去暗中护着那兄妹俩了,不过,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他们自己的命。” 想到探子回来说的,他都不忍心告诉温时娇。 温数秋却还是打算告诉她一些:“还有,纪临渊,不是纪家人。” 温时娇蹙眉,“不是纪家人?那他就不用受流放之苦啊。” “哪里会有这般简单,岭南容易进,要出来却是得凭自己的手段了。”温数秋叹气。 温时娇又忙问道:“那...纪临渊和纪羡鱼他们如何了?你莫要骗我,你说罢,我承受得住。” 屋里一阵沉默。 “纪临渊聪明,抓住了城主这一根稻草,到底是没有被如何,不过那城主心狠手辣,脾气暴躁,纪临渊想来也受了不少拳打脚踢,但好在命能保住。” 温时娇略微松了口气,又问:“小鱼呢?” 温数秋没有开口了。 在岭南那个地界,女人是没有存活的能力的,只有依附男人。 见他沉默,温时娇的心好似被针扎一样,“她...她怎么了...” “她爬了城主的床,成了众多小妾中的一个。” 温时娇顿时感觉自己脑袋轰了一声,有什么崩塌了。 “你...你为何要,要将他们逼入绝境....”少女泣不成声,脸上挂着泪。 温数秋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把纪云霄的罪名报了上去,东都那位就下令,全权没有他能做主的余地。 温时娇越哭越凶,最后甚至都喘不上来气,最后竟是两眼一翻,倒在了玉黛的怀中。 温数秋有些惊慌的奔向她,“娇娇!” 她再醒来时,天已经大黑了。 闻着熟悉的熏香,想来应当是回了静姝苑了。 脑海里是纪家兄妹的面孔,纪临渊的桀骜不羁,纪羡鱼的天真烂漫,大家一起跑马,一起玩乐。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涌入脑海,温时娇平躺着,泪珠自眼眶滑落,没入鬓边的髻发。 她知晓,其实怪不得温数秋的。 要怪,只有怪纪云霄自寻死路。 可是她心里实在是难受啊,究竟是一起长大的。 一个是她的闺中密友,一个是,是她懵懂时爱慕的人,是她后来最珍贵的挚友。 如今却是天各一方,他们受尽折磨,每日胆战心惊。 可自己,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了。 她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梦里有盛明珠温柔的抚着自己的面孔。 有纪羡鱼着轻薄的衣衫,眉尾竟是惊人的妖娆。 还有纪临渊,他沉着眉目,直直的看着温时娇,嘴里不停的说着:“温三,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见到你...” 这一晚,少女时不时冷汗津津,时不时蹙着眉哭泣,玉黛整夜守在她的身边。 岭南。 城主府,一位妇人坐在上方,冷冷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子,“你个下贱胚子,竟是怀了城主的种,哼,有命怀,怕是没命生下来。” 说罢,便朝一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上前一脚就是踹在女子肚子上。 那女子受不住,倒在地上,婆子还在不停的踹她的肚子。 肚子很痛,像是那刀割般的疼痛,暗红的血水自腿根流了下来,染红了衫裙。 孩子应该没了罢? 女子却是吭也不吭,咬着牙倒在地上。 目光空洞,看得人头皮发麻。 另一边,城主书房,一位干瘦阴冷的男子手里拿着卷册,不停的翻阅着,嘴角的冷笑越来越盛。 翻完整个卷册,突然狠狠的掷在对面的少年脸上,“没用的东西!” “城主大人恕罪,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那少年跪在地上,一脸谄笑,尽显油腻,“城主大人何必同我生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哼,你不过是条狗罢了。”那男子一脚踢在少年心窝子。 少年被踢翻在地,又立马骂了起来,卑微的弓着身子,笑道:“嗳,城主大人何必要同我这条狗计较呢,可莫要生气了,不值当,不值当。” “我听闻,幽州的节度使,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你可识得?” 那男子睨了少年一眼。 少年眸子闪了闪,“大人说笑了,小的怎的会识得呢,那般大人物。” “我听闻,他的女儿可是幽州第一美人,据说生得绝美无双,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极尽猥琐。 少年瞳孔一缩,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尽是将手心生生挖烂了去。 温时娇又是病了,躺在床上,身子时冷时热,昏迷不醒。 请了多少大夫,也无济于事。 温数秋急得焦头烂额,竟是将政事尽数都放了下来,时不时跑静姝苑亲自看看。 温如荇、贺琳琅、徐婉等人也都来看望过她。 这样烧了三五天,最后竟是给烧好了。 玉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总之好了就行了。 风行楼。 “主子,三姑娘是生了郁结。”一黑衣男子跪在地上。 祝庭山眉目凛冽,“郁结?你不是已经医治好了?” “但三姑娘已经生了郁结,这是心病,无药可治,今后若是受了关于郁结的刺激,怕还是会如这般模样。” “什么郁结。” “属下,属下隐约听到,听到...临渊二字...” 空气一冷,少年冷笑:“纪临渊,纪临渊,好一个纪临渊,我倒是看看你,如何能翻身。” “好生教人看着她。” “是。” 过了些日子,天气越发寒冷了,温时娇却是没有往日那般活泼了,常常是整日抱着手炉,坐在窗边发呆。 论谁递帖子,她也不接,都给拒了,看得玉黛着急不已。 几个小丫鬟经常是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行楼那位,听了这情况,本想去探探,但少女竟是破天荒的拒了。 只有在夜晚,偶尔翻墙而进,但又怕她发现端倪,只是大概看了一下她,便又出了去。 少女不过几日,便瘦了下来,下巴尖尖,配上惊人的美貌,我见犹怜,真真是美极了。 不过她这般消瘦,却教关心着她的那几人,越发心急了,却也没什么法子。 好在,温时娇的生辰日快要来了,她十三岁的生辰日,就要来了。 第四十九章 蹴鞠(青云推荐加更,求收藏求票票) 临近冬月廿十。 温时娇的生辰在冬月廿四。 这几日温数秋日日在府中,与盛嬷嬷一同商量着,准备将温时娇的生辰大操大办。 静姝苑。 少女着软红竖领缎袄,躺在榻上,手里捧着手炉,正发呆来着。 “小姐,大小姐来了。”挽青扶着珠帘,笑着看着温时娇。 见她回过神来,淡淡的笑了笑:“快快迎进来罢。” 温如荇一进屋就见少女神色郁郁,眸色一深,见她作势欲起身,便忙上前去将她按住:“三妹不必起身,快快躺下。” 温时娇顺应她的话,躺了下来,抬眸看向温如荇:“长姐请坐。” 见温如荇坐了下来,便又问道:“不知长姐今日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你生辰日快到了,可想要什么礼物?” 温如荇抿抿嘴,笑着看着她。 躺在榻上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惊讶,又很快淹没了,笑:“不就是个生辰日,倒是劳烦长姐跑这一遭。” 她这般,倒是教温如荇有些不自在起来,“生辰日一年仅一次,你可要好好想,想要什么,届时我送给你就是了。” 这话倒是透着几分俏皮,带着姐妹之间特有的亲昵。 温时娇笑出声来,笑得眉眼弯弯,春色婉转。 温如荇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她可是真真的羡慕温时娇这一身好皮囊。 “如此,那便麻烦长姐了,送什么不重要,万般是心意。” 温时娇也不想驳了温如荇的好意,便顺意应承了下来。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儿,气氛较之以往,和谐了不少。 挽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温如荇如今是越来越有气质美人的感觉了,整个人如沐春风,与之前的颐指气使简直天差地别。 与温时娇道别后,温如荇便走了出去。 挽青看着温如荇的背影,叹了口气,感叹道:“如今这大小姐的改变,可谓是天翻地覆,教人开了眼去。” 玉黛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啊,多大的年纪,便有这般感叹。” 挽青拂了拂自己被她揉乱的头发,瞪了她一眼:“哼,我也长大了好吧?” 玉黛没说话,只是笑着摇摇头。 “小姐,可要用午膳了?”玉黛看向少女,温声道。 少女捧着手炉,眉眼不复往日伶俐,整个人也没了往日那股精气劲儿。 见她点头:“嗯,摆膳罢。” 用过午膳,温时娇打算小憩一会儿。 如绛掀开珠帘,含笑走了进来:“小姐,贺姑娘来了。” “快快迎进来罢。” 少女欲起身,玉黛忙将她扶住,接过挽青递来的衣袍,仔细替少女穿好。 贺琳琅进了屋,便笑着上前握住温时娇的手:“时娇姐姐,你可好些没有?” 见她眉间带着稚气,眼神清澈,温时娇心里一软,回握住她的手,笑:“本就没什么大碍,站着作甚?你快坐下。” “哎呀,无大碍就好,那先前我递与你的帖子你为何拒了?” 贺琳琅又道:“今日我们去玩蹴鞠罢?你看可好?” 温时娇一愣,她许久没有玩过蹴鞠了,还是年纪尚小时,与纪家兄妹玩过。 见她愣神,贺琳琅抿抿嘴,又笑着拉着温时娇的手晃啊晃,撒娇道:“时娇姐姐,好姐姐,你便应承了我罢,我可是日日盼着同你一起玩哩!今日天气甚好,不出去玩,真真是可惜极了。” 她实在是磨人,温时娇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脸,笑问:“罢了罢了,应了你便是。” 见贺琳琅眼里一亮,又笑:“都有谁?” “有徐姐姐,孙姑娘,芜姐姐,还有玉姑娘和兰姑娘。” 贺琳琅笑眯眯道,突然啊了一声,又道:“还有温大姑娘。” 温时娇点头,恰好八人,“那是去哪里?” “去空禅寺山后的蘅芜小筑,那里我去过,玩蹴鞠正巧合适呢,还有茶水糕点,很是不错。” “如此便好,现在赶过去吗?”温时娇问。 “是呢,几位姐姐都往那边去了。” 见她对贺琳琅道:“你先等我一会子,我换身衣服先。” 对着如绛使了个眼色,如绛便上前对着贺琳琅道:“贺姑娘请这边,我们小厨房的玉露糕可是好吃极了...” 如绛领着贺琳琅出去了。 玉黛与挽青对视一眼,终于,温时娇终于肯出门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温时娇就准备出门了。 因着要去玩蹴鞠,她今日着翠青色竖领白毛镶边缎袄,杏白绣花花鸟裙,里头却是着一条素白的宋裤。 梳着元宝髻,髻心插着一柄乳白飞鸟珠花梳篦,无其他首饰。 虽简单,看上去也是娉娉袅袅,简单也是有简单的美处。 手里抱着手炉,笑着和贺琳琅说着话,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 到了空禅寺,温时娇仰头,看着这高大的寺庙,心里滋生起了别样的情绪。 “时娇姐姐,你看什么呢?快快下来罢。”贺琳琅看着她说着。 下了马车,两人一起往空禅寺走去。 到了蘅芜小筑,见几位姑娘都坐着说笑,人人面带笑意,气氛相当和谐。 有人眼尖看到了她们,便开口:“看,时娇来了。” 众人朝温时娇与贺琳琅看去。 贺琳琅却是有些不自在,抿抿嘴,朝温时娇身后隐去。 “抱歉,教各位久等了。”温时娇一走近便是这话。 徐婉坐着睨了她一眼:“你这尊大佛,可算是请来了,站着愣着作甚?还不快坐下来。” 温时娇也没恼,没说话,坐了下来。 却是见远处有温如荇与那兰素香玩着蹴鞠,你来我往的,香汗淋漓。 温时娇看得起劲儿,眼睛也不眨。 徐婉侧过头去看着她,方才见她眉间还是有些郁郁,如今见她,眉间开阔起来,眼底笑意渐盛。 心里叹了口气,人啊,还是得多出来走动走动。 “哇,温姐姐好生厉害啊!” 贺琳琅张大一双眼,看得目不暇接。 温如荇身姿优美,脚尖上勾着蹴鞠,一往上踢,蹴鞠便飞了起来,她又用膝盖去接住,一会儿用肩,一会儿用头,花样百出。 兰素香也不是吃素的,拿着蹴鞠,那蹴鞠便在她食指上转了起来。 又往后抛,立马右脚后踢,蹴鞠又是飞了起来,伸出右手,那蹴鞠便落在右手了,见她身子一歪,蹴鞠便自右手滑过肩膀,落在了左手。 “哇!”那梳着元宝髻的少女拍手惊呼。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 第五十章 梅子酒 蘅芜小筑里,不时传出姑娘们的笑声。 天色渐暗,见天边雾色蒙蒙,应当是那边的天下起了雪。 温时娇玩了许久,感觉浑身都舒坦了,爽朗笑道:“快快回罢,若是等会子大雪封山,可是不好回了。” 听她这话,几位姑娘纷纷起身,众人一同往外走去。 与她们道了别,温时娇上了马车,马夫扬了扬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往前走着。 温时娇坐在马车里,手支着脑袋,闭眼假寐。 玉黛坐在她身旁,含笑看着她,心里松了口气,这下,总算是将那心里的郁气都吐完了罢? 回了静姝苑,少女就嚷着饿。 挽青麻溜的下去吩咐晚膳了。 “玉黛。” 少女倚在软榻上,突然出声。 玉黛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将那梅子酒温一温,待再晚些,我拿来吃几口罢。” 温时娇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玉黛见状,想了想,嗳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自那日温如白的意外出现后,屋子里无论如何都会留一人守着温时娇的。 如绛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小姐,大少爷...来了。” 少女本是在假寐,听她这样说,唰的一下睁开了眼,冷笑一声:“他还有脸来见我?迎进来罢,我倒是想看看,他想说什么。” 温如白走了进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却是沧桑了不少,整个人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娇娇。” 温如白见少女身姿婀娜,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如绛与秋白一脸警惕的守在少女身前。 温时娇却看也不看温如白,冷声问道:“大哥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温如白见她这幅态度,心里一抽一抽的痛,那个拉着自己的手撒娇的姑娘,到底是因为自己,同自己生分了去。 “娇娇与我,竟是生分了去。” 温如白扯了扯嘴角,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温时娇却是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眼底是彻骨的寒意,“怎么?你还想我扑你怀里?我都嫌龌龊。” 这话颇有些重了。 温如白额角跳了跳,咬着牙开口:“娇娇...你怎能如此,我好歹也算你兄长。” “这时候想起来是我兄长了?你脸呢?出去了一遭,脸皮就没了?” 少女语气犀利,话里带刺,隐约带着几分嘲讽。 听得温如白头疼,他倒是没想过,少女这般厉害的一张嘴,有朝一日,竟是会对着自己。 温如白抿抿嘴,想起那人对自己做的手段,心里不住的往下沉:“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对,伤了你,也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不过,我想提醒你。” 他抿抿嘴,又道:“祝庭山...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接近你,定是别有用心,你可要小心提防。” 温时娇不说话,温如白见她如此,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便要出远门了,这番要去东都,定是许久见不到的,你...你自己保重身体罢。” 说完,见少女没有反应,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用了晚膳,温时娇倚在软榻上沉思,过了一会儿,朝如绛招招手。 如绛走到她身前,“小姐有何吩咐?” “你且去告诉老头子,续弦之事她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少女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如绛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小姐。”挽青挑开珠帘走了进来,一脸兴冲冲的样子。 温时娇笑:“什么事这般开心?” 挽青走到她身后,给她按起了肩来,“这次生辰日,是老爷和盛嬷嬷一手操办的,老爷让您给交好的姑娘递贴儿,让她们来参加您的生辰宴。” 少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如今倒是得闲了?竟是有闲工夫操心起我的事来。” 挽青笑嘻嘻道:“老爷不操心您,还能操心谁呀,才刚,奴婢去盛嬷嬷那里拿了烫金贴回来,小姐何时兴致来了,奴婢便拿进来,给小姐写一写。” “罢了罢了,你都这样说了,快些去拿进来罢。”温时娇转头笑睨了她一眼。 挽青嗳了一声,转身出去拿帖子去了。 - 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温时娇拿着帖子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差错,便都拿与玉黛,“明日一早,你便亲自去送给各位姑娘。” 玉黛接过帖子,应道:“是,小姐。” “小姐,您都请了谁啊?”挽青一双眼亮晶晶的。 温时娇笑:“自是素日里与我有过交集的,琳琅,徐姐姐,云姑娘,小婵,送月,香香,嗯还有那宋音音。” 宋音音就是上回赏菊会讨了温时娇一个人情的那位姑娘。 “小姐,怎会请她?”挽青诧异。 少女靠在椅子上,“我见她眉间开阔,想来心思纯正,不过脾气有些直,何况我欠她一个人情,与她交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听她这样一说,挽青便点点头,不再开口。 温时娇又道:“你去将温好的梅子酒拿来罢,晚膳前我让玉黛温好的。” 挽青笑着应道:“奴婢这就去,冬日里,吃点酒,暖和暖和身子,也好,也好。” 少女打发了丫鬟们守在外间,任由她们吃酒嗑瓜子唠嗑,她一人坐在里屋,喝着梅子酒,想着往日种种。 想得最多的,还是纪家。 温时娇一想到,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痛。 不知道她与纪家兄妹,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日。 她的小鱼,本是那般天真烂漫,虽是小小七品官的女儿,但纪羡鱼自小被纪临渊保护得极好,心气也是十分高。 在如何的情况下,才会做出那不堪的事情来。 她一定很难受罢。 一杯一杯的梅子酒下了肚,肚里暖和和的,五脏六腑都被抚慰了。 还有纪临渊。 两人到底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现在即便是无那男女之情,可十几年的友情,已是深深刻在脑海里,如何能弃之不理? 温时娇脑海里都是那日在明月,纪临渊看着自己的眼神,悲恸且深情。 心里又是一阵刀割。 忽然脑袋又是想起了今日温如白那番话。 “祝庭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温时娇苦笑,不管简单不简单,两人已经是互相爱慕,如何能回得了头? 何况,连温数秋都没察觉到端倪,这温如白是如何得知的? 罢了罢了,随遇而安吧,再过几日,便是自己生辰日了。 又是新的一岁,往事便尘封,万事向前看。 第五十一章 生辰闹事 温时娇生辰这日,温府二房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不为别的,温数秋承诺这个月的工钱涨一倍,所以二房的下人们,干活都十分得劲儿。 给二房以外的下人羡慕得紧,恨不得自己也是那二房的人。 温时娇今日一起来,就摸着枕头底下有一包厚厚的红包,看样子份额不小。 少女一脸错愕的看着正伺候她起身的挽青。 挽青笑眯眯道:“这是今个儿拂晓,老爷来了一趟,给您放枕头底下的。” 温时娇抿抿嘴,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笑意越发明盛。 仔细梳妆了一番,挽青又道:“小姐,今儿个奴婢给您好生打扮一番,今儿个您可是主人。” 温时娇嗯了一声,任由她给自己折腾。 用完早膳,已经是辰正三刻了。 温时娇正倚在榻上看书,如绛肃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大少爷的小厮拿来的。” 如绛将一个精美的红木盒子拿了出来,“那小厮道,这是大少爷给小姐的生辰礼。” 温时娇眼皮抬也未抬,淡淡开口:“你拿仓库去放着罢。” 竟是也不打开瞧一瞧。 如绛一愣,随即应了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了会儿书,温时娇将书放了下来,捧着手炉,看向站在一旁的玉黛:“今儿个除了我请的那些,还有谁?” 玉黛沉吟片刻后道:“小姐的生辰宴是在主屋操办,主屋左偏房是小姐和一众姑娘们用膳的地方,主屋右偏房是府中长辈用膳的地方。剩下的几个房,便是个院儿里大丫鬟或者是姨娘用膳的地方。” 又想了想,看着温时娇接着道:“右偏房有老夫人,大夫人,大爷,老爷,还有祝先生。” “庭山?”温时娇有些惊喜。 玉黛含笑点头:“是呢,老爷想来也是知晓了您与祝先生的事。” 温时娇没说话,又听玉黛道:“还有老夫人,老爷本是不想请的,但顾及着有外人在,家丑不可外扬,怕教人看了笑话,便也请了那老夫人。” “哼,请了便请了,我谅她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温时娇冷笑一声,眼角带着几分乖张。 玉黛回道:“想来也是,毕竟是小姐的生辰日,还有许多外人在场,老夫人至少也会顾及着温家颜面的。” 温时娇却是蹙着眉头,刘氏可不像是那等会心平气和参加自己生辰宴的人。 毕竟自己,还将她那远房亲戚给扔到了大街上,想来不会轻易罢休。 “玉黛,你附耳过来罢。” 玉黛一怔,反应过来后忙凑了过去。 - 果然如此,刘氏向来看不惯二房,就喜欢整那些个幺蛾子。 主屋里,温时娇冷冷的看着正在耍酒疯的刘氏,眼神像是要将她凌迟了一般。 那刘氏歪歪倒倒的站起了来,看向温时娇的眼神格外慈爱:“我这个三丫头啊!向来是乖的不行,你们,可要好好待她啊!” 眼神看向在场的其他姑娘们,脸上带着潮红,神色迷离。 徐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刘氏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了,演技却是这般拙劣。 “刘老夫人,您还是快快歇着罢。” 贺琳琅心思单纯,看不出来刘氏的把戏。 刘氏却是朝她摇摇头:“这怕是不行,我怕三丫头生气。” 面上居然还带着几分恐惧。 这不是摆明了温时娇仗势欺人嘛。 温数秋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除了那些个年纪尚小的姑娘们,谁看不出来刘氏的把戏。 温如荇眸色一深,她以往怕是猪油蒙了心,竟是会为了讨好刘氏来与温时娇敌对。 顾氏只顾埋头吃自己的菜,破天荒的没去搭刘氏的茬儿。 温数春皱眉看着她,他感觉顾氏不知道从什么时刻开始,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温时娇却是心里略微松了口气,顾氏不帮腔,看这老妖婆还要怎么闹。 “三丫头啊,你从小就生得乖巧,我这老婆子的心啊,都拴在你心上了。” 刘氏还在做戏。 怕是她的心,都拴在温时娇的嫁妆上了。 玉送月朝温时娇微微一笑:“时娇,你还是快快遣人将刘老夫人给扶去歇着罢,今儿个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刘老夫人年事已高,莫要磕着碰着了才好。” “你是谁啊?你说我年纪大是不是?你这小蹄子,真真是没有礼数在身。” 刘氏看了一眼玉送月,嘴里的话,却是一点不干净。 说人家无礼数在身,这刘氏今日怕也是闹了个笑话。 温时娇不知道这刘氏是真醉还是假醉。 假醉,无非就是想要接着酒劲儿发疯。 真醉,也是故意给自己灌醉了,然后发疯。 目的都是一样。 玉送月听后,抬眸看向刘氏,道:“看来刘老夫人,醉得不轻。” 无一丝恼怒,教养实在是好。 温时娇挑眉,朗声道:“来人。” 屋外进来两个臂大膀粗的婆子,朝温时娇行礼:“三小姐。” “将老太太扶下去,歇着罢,可要好生伺候着。” 少女眉毛挑高,眼底是恶劣的趣味,她特意加重了伺候二字。 那婆子将刘氏架起,朝外走去。 刘氏大喊:“我没醉!我没醉!我没醉!” 无人应声。 刘安平落在温时娇的手里,怕是有的呛了。 温数秋适时出声:“家母年事已高,今儿小女生辰,所以这才喝高了,大家继续用膳,莫要客气。” - 未初三刻。 温时娇送完最后一位客人,便提着裙子要进府。 温如荇与她并肩,“今日,老太太可谓是丢尽了颜面,却什么也没捞到,你说,她目的究竟是什么?” “倒是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的生辰日顺利。”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淡淡。 温如荇不解:“可...为何不派人来?非得要她亲自做戏。” 温时娇嗤笑一声:“她估摸着若是派的人被抓了,将自己供了出来,那才叫丢尽了颜面。” 温如荇嘴角挂着一抹笑,眼里却是无甚笑意:“老祖宗究竟是年纪大了。” 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温时娇笑:“人总有脑子不灵光的时候,但我看她,活了大半辈子,脑子就没灵光过。” 温如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时娇也同她一起笑出声来。 最后两人道了别,回了各自的院子。 少女倚在软榻上,神色懒懒。 院子里的水榭旁开了一簇簇梅花,在茫茫天地中,别有一番颜色。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第五十二章 许愿 “小姐,今个儿可是收了许多礼呢,奴婢看了都替小姐高兴。” 挽青跪坐在一旁,正给温时娇捶腿来着。 少女手支着脑袋,笑得漫不经心:“那你且与我说说,谁都送了些什么。” 挽青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笑嘻嘻道:“我记得徐姑娘是送了一套翡翠头面,贺姑娘是送的白玉簪子,大小姐送的是一串红玉手钏...”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都收在仓库里罢。” 挽青点头:“都收着的。” 温时娇摆摆手,挽青站了起来。 少女红唇轻启:“你们都下去罢,我躺一会儿。” - 再醒来时,天边红云漫漫,挂着几颗零碎的星星,皎洁的弯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温时娇愣愣的看着天边的云彩,心里竟是升起了几分悲凉之感。 “小姐,祝先生来了。” 玉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可要见?” “替我收拾一番罢。” 不多时,温时娇便走到外间,见祝庭山着素色长衫,一脸温和的笑意,正看着自己。 少女坐了下来,朝他微笑:“等久了罢?” 祝庭山摇头:“并未,你看起来,精神不太足。” 温时娇接过玉黛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道:“我自来如此,无甚大碍。” 转念一想,又道:“庭山,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祝庭山笑:“倒也不为别的,想了想是许久未见你了,想着恰逢今日是你生辰,生辰礼还未送来,便想着过来亲自送你,顺便同你说会子话。” 温时娇抿抿嘴,就见祝庭山将一个白玉雕木盒子递了过来。 玉黛接过盒子,拿与了温时娇。 温时娇将盒子拿在手中,对着祝庭山粲然一笑:“多谢庭山费心想着。” “时娇不必客气。” 祝庭山也望着她,“不打开看看吗?” 温时娇一愣,旋即道:“不了,等会子我再看看。” 毕竟,当着送礼人的面儿看礼物,实在是有失礼数。 祝庭山也能猜出她心里所想,她既然这么说,自己便也不勉强了。 “时娇的生辰愿望是什么?” 祝庭山看着少女的眼神都噙着几分温柔。 温时娇眨眨眼,“无非就是家人朋友平安,健康昌顺罢了。” 想了想又打趣道:“怎么?庭山是要帮我实现愿望吗?” “嗯,正有此意。”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罢了罢了,不为难你了。” 祝庭山却是颇有些认真的看着她:“我说的可是真的,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片刻后,温时娇敛了笑,看着祝庭山说道:“当真?” “自是当真。” 温时娇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想要纪家兄妹,平安。” 祝庭山脸上的笑,一僵。 “庭山,你能助我实现吗?”少女目光清澈的看着祝庭山。 祝庭山呼吸一窒,见少女一脸期盼,心里终究是狠不下心来,“看来你是将我想得十分厉害,也罢,我就试一试罢。” 温时娇一笑,她就知道祝庭山不简单,不过她也不打算逼问,该让她知道的时候,她自会知道的。 “今日倒是教你看笑话了。” 温时娇想起今日刘氏的所作所为,心里就一阵恶寒。 祝庭山知晓她说的所为何事,见她神情郁郁,便笑:“看来你脾性还是十分不错的,竟是能容忍到这个地步。不过我想来,那老夫人也不会好受罢?” 毕竟刘安平落在温时娇手里,可是要好生磋磨一番。 少女挑眉,看向祝庭山:“庭山还是十分了解我的。”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 而温时娇好似没有察觉到似的,仍是和祝庭山聊得火热。 “小姐,天色晚了。”玉黛笑着开口提醒。 温时娇被她这么一打岔,抬眸见夜幕降临,却是晚了。 祝庭山站起身来,朝温时娇拱手:“那我便不叨扰了,回见。” 温时娇也站起身来,朝他颔首:“回见。” 见祝庭山走了,温时娇这才发觉肚中饥饿,便开口吩咐道:“摆膳罢,今晚我想吃酱肘子。” “得嘞。”挽青朝她一笑,转身机灵的跑了出去。 温时娇又坐了下来,喃喃道:“我就说他不简单。” 玉黛站在一旁,皱着眉道:“小姐还是提防一下罢。” “我知晓,若是我独身一人也还好,但老头子位高权重,经宣河一事后,我才惊觉,原来盯着我们温家这块肥肉的,大有人在。” 少女眉目沉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如何能做的了提防?温时娇有些头疼。 怕做得明显了,伤了祝庭山的心。 如绛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小姐,老爷来了。” “请进来罢,一起吃个晚饭。” 少女懒洋洋的开口,她已经对温数秋没有以往那般抵触了。 温数秋沉着脸,负手走了进来:“今日她所作所为,实在是过分。” 父女俩相对而坐。 温时娇嗤笑一声:“她什么德行,你还不知?” “我还以为她念着这么一点情分,还以为会规规矩矩的,没想到仍是闹出这么一通幺蛾子。” 温数秋眉间的褶皱已经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 温时娇垂眸,道:“倒也无甚,总之我已经讨回来了,你也不必为她大动肝火。” 温数秋一听,旋即看着少女出声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是今晚的晚膳有些名头,青菜里面有青虫,菜粥里面有巴豆,够她消停一阵儿了。” 温时娇毫不在意的开口,“趁此机会,你快快将续弦之事办了,免得这老妖婆起了别的心思。” 温数秋眼里含着笑意,“我知晓,你放心罢,打明儿我就去着手办这件事。” 想了想,手握成拳,在嘴边假意咳嗽了几声,见少女望过来,便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的生辰礼,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便给你拿了一个红包,你...莫要介意。” 温时娇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手放在上面摩挲,没有说话。 温数秋有些失落,不过也没说别的。 父女俩沉默的用了晚膳。 温数秋走的时候,看着少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了:“你多穿点,身子越发单薄了。” 倒也不是单薄,只是少女身量开始抽条了,所以难免看上去比以往要瘦些。 温时娇嗯了一声,“多谢...父亲。” 温数秋身体一僵,见少女看往别处,面色还有些不自然,心里一软,便笑着抬手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转身便走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 刘氏发火 最近,幽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幽州节度使温数秋,竟是要迎娶那卖胭脂水粉的齐双双入门做续弦。 还亲自上门议亲去了。 这便将这亲事定了下来。 有的人喟叹,说这齐双双今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毕竟这温时娇可是不好惹。 有的人羡慕,这节度使续弦的位置,可有人眼红了许久,怎料被一个农女给捷足先登了。 温府主屋。 刘氏瞪着一双大眼看着温数秋:“你什么意思?你去上门议亲,竟是也不告诉我老太婆,自个儿悄悄的就将这事给定下了,你眼里...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温数秋抿嘴,沉默不语。 温时娇懒洋洋的双手抱胸看好戏。 顾氏正嗑瓜子儿。 温数春没来,说是那百灵孕吐得厉害,便陪着去了。 温如荇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倒是温如徽,一脸担忧的看着刘氏:“祖母,您快莫要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这话没毛病,但刘氏现在心情不虞,逮着谁就炮轰谁。 “怎么?你这是咒我老婆子?恨不得我早些死了好?”刘氏冷哼一声。 温如徽吓得大惊失色,忙跪在地上:“并未,孙女儿并未是这个意思,只是...” “老大媳妇儿,我们在谈正事,你这是在干什么?” 刘氏一点不想听温如徽的解释,打断她的话,任由她跪在地上,目光却是盯着顾氏去了。 顾氏可不是那般容她任意发火的,好歹也是执掌中馈的主母。 见她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看了刘氏一眼:“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儿媳这不是在认真听着看着。” 刘氏气得杵了杵自己手里的拐杖:“罢了罢了,如今这府里,竟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温数秋皱眉,这话可不是在说他们不孝? “那你老人家何时去行乞呐?我看西六街的那个地界儿不错,你可以去瞅瞅,再不行,我看城门口也不错,容身之处这般多,何必要委身在区区一个温家呢。” 少女歪着头看着刘氏,脸上是天真烂漫的情态,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啼笑皆非。 顾氏忍住笑意,继续嗑自己的瓜子。 温如荇则是继续做发呆状,不过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 温如徽仍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温数秋倒是很无奈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将这老太婆惹急了,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温时娇耸耸肩,把她惹急了,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兴许是被她气多了,刘氏只是冷冷的看了温时娇一眼,便又看向温数秋:“此事做不得数,你快快去将婚事消了。” “母亲此言差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是亲事这般庄重的事。” 温数秋可不想做这。 又看那刘氏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你可是幽州节度使,他们不敢造次。” 刘氏的话一点不在意其他,也没把人家放在心上。 这话可把温数秋给气急了,刚想说什么,就见少女又出声呛刘氏来了。 “没想到你的脸皮越发的厚了,此事如何做不得数?我说做数,便做数,你还是仔细想想,如何给自己的新儿媳妇立威罢。” 温时娇这般狂妄的话教屋内的人心思各异。 顾氏神色恍惚,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自己也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闺中少女,性情不羁,肆意潇洒,如何就被这高深大院给磨去了心性呢。 温如荇一脸羡慕,她也想活成温时娇这般模样。 温数秋则是满心复杂,将自己女儿养成这般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温如徽跪的双腿发麻,也不敢起来,心里别无他想,就想起身来。 刘氏么,则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如常态。 温数秋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刘氏,竟是什么话也不说,走了出去。 几人见状,也纷纷走了。 徒留刘氏一人,坐在上方,一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逆子...逆子...” 一旁的嬷嬷见状,心思转了几回,便凑近刘氏,低声道:“老祖宗,老奴有一个想法。” 刘氏微眯着眼,眼底透着狠厉,“道来听听。” “......” - 静姝苑,温时娇正在用午膳,见如绛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小姐,有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了,说是要见您。” 温时娇诧异,顾氏身边的丫鬟,来见自己作甚? 想了想,便道:“迎进来罢。” “三小姐,我家夫人让我告诉您,最近怕是有不妙的事发生,让您警惕。” 那丫鬟进来便是这么一句话。 温时娇蹙眉,见她神色恭敬,再无其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便摆摆手:“我知晓了,替我谢过你家夫人。” 那丫鬟走后,玉黛皱着眉头看着少女道:“小姐,她是什么意思?” “应当是老太婆有了什么坏水儿,你们也都长个心眼罢。” “是。” - 天儿越发萧瑟,院子里光秃秃的雪白一片,光是看着就觉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意。 温时娇坐在窗边,愣愣的看着这幅光景。 玉黛进来时,窗子就大开着。 便忙上前去将窗子关上,“小姐啊,这如何使得?这寒冬腊月的,要是教寒气入了体,可就了不得了。” 说罢,便又从一旁的木施上取了衣袍来,给少女披上。 温时娇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对着玉黛笑了笑:“我省的。” “小姐可是有心事?”玉黛见少女眉间有些郁色,生怕她又是郁结复发。 温时娇摇摇头:“没什么心事,不过是越来越爱发呆了,也不知怎的。”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便问:“上回我隐约听老头子说,临渊不是纪家的人,你可记得?” 玉黛点头:“我也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 “你去探探口风,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时娇不相信这事,毕竟纪临渊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怎么会不是纪家的人? 玉黛应了一声:“是小姐。” 说完便出去了。 挽青进了来,手里拿着一支熏香,给香炉里插上。 屋子里便荡漾着浅浅的梅香。 “庭山的生辰日快到了罢?”温时娇笑问。 挽青一愣,旋即笑道:“是快到了,腊月初三,没几日了。” 温时娇抿嘴浅笑,期待他收到自己亲手所做的生辰礼。 第五十四章 流言四起 到了腊月初三这日。 温时娇心情有些激动,祝庭山送她的生辰礼,是一支精致的玉钗,通体温润,一看就是好玉雕刻而成。 她有些惴惴不安的想着,她仅送一个香囊,是不是太轻了? 玉黛好说歹说,她才没用那般纠结了。 祝庭山今日生辰,虽不是休沐日,但温数秋也让他回家去了。 温时娇派人给祝庭山递了帖子,约他今晚在露华湾见面。 祝庭山很快便回帖了,应下了她的邀约。 收到了祝庭山的回帖,温时娇很是激动,一脸春意的样子,看得挽青都不忍直视了。 “小姐,您好歹也矜持一点罢?”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在你们面前干嘛要矜持。” 玉黛笑:“小姐不用在我们面前矜持,在祝先生面前,可一定得收敛收敛。” 少女傲娇的哼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今晚可得将我好生打扮一番。” 挽青翻了翻白眼:“您就放一百个心罢!” 少女美滋滋的哼起歌来,满面春风,十分期待晚上的到来。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敛了脸上的笑问:“最近可有什么事发生?” 玉黛想了想道:“没有啊,小姐何出此言?” “可还记得上回大伯母的人说那句话?” 指的是刘氏要整幺蛾子了。 挽青啊了一声:“我记得,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啊。” “罢了罢了,看来那老太婆收了心思。” - 用了晚膳后,温时娇就迫不及待的让挽青替她梳妆。 挽青十分无奈的给她好生收拾了一番。 温时娇才带着玉黛出了门。 到了露华湾,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此时灯火喧哗,大街小巷都挂着灯笼,不远处还有小孩闹着要糖人。 少女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时娇。”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轻咬下唇,缓缓转过身去。 见祝庭山着月牙白的圆领长袍,站在挂满红灯笼的柳树下,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他眼里都是光。 温时娇有些沉迷了,就盯着他看。 玉黛手握成拳,在唇边假意咳嗽了几下。 少女一下回过神来,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丑态,有些窘迫。 尽力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走近少年,笑着看着祝庭山,少女道:“庭山,生辰吉乐。” 说完,又红着脸,将绣着松枝的香囊,递给了他。 祝庭山含笑接过了香囊,见上面绣着松枝,笑意越发盛大。 将香囊仔细的挂在腰间,抬眸认真的看着少女,:“谢谢你,时娇。” 许是他的眼神太温柔了。 温时娇鬼使神差开口:“你弯一弯腰。” 祝庭山听后,一愣,随即便弯下腰来:“怎么了?” 见少女双脸生霞,略微踮起脚,在他颊边轻轻落下一吻。 祝庭山微怔。 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惊呼。 温时娇立马转过头去,见对面一众人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脸瞬间爆红,作势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跺了跺脚,忙奔向玉黛,两人有些落荒而逃的上了马车。 而祝庭山则是摸着自己被亲过的脸,笑着。 “小姐,明日定是有您不好的传言流出来了。”玉黛有些担心。 少女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有就有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只觉自己脸上似乎还有余热,抿着嘴笑着掀开车帘,往露华湾看去,见那人还站在原地。 温时娇眉眼弯了弯,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都沾了蜜糖,甜意十足。 - 第二日,果然,幽州城里,都是温家纨绔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一位男子。 所有人的炸了,街头小巷,茶楼里,路边摊上,都是关于这事的,传得沸沸扬扬。 又有人说,那女纨绔亲那人,好似是幽州节度使的门客。 众人沉默了,又爆发了。 各种各样的都有。 有人说温时娇不顾身份悬殊,不在意门当户对,是个好姑娘。 有人说温时娇不知廉耻,对她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 总之,一时间,众说纷纭。 而流言的主人,正躺在软榻上,闭着眼小憩,丝毫不受影响。 挽青有些郁闷的站在外间,拉着如绛嘟囔道:“你说小姐,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她刚才都把外面的传言给温时娇说了,谁料她一点也不在意,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如绛笑了笑:“小姐向来如此,若是太过在意,反而使人心情烦躁,你也少提这事,免得小姐不虞,可知道?” 挽青点点头:“我知晓了。” 温时娇刚醒过来,正坐在软榻上,捧着一杯热茶发呆。 “小姐,大小姐来了。”秋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玉黛见少女没有反应,便略弯腰,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小姐,大小姐来了,可要见?” 温时娇回过神来,捧着茶抿了一口:“快快请进来。” “三妹,你昨晚的事可是将我吓一跳。”温如荇一进来就道了这么一句话。 温时娇失笑,抬眸看向她:“长姐请坐。” 说完,便细细的打量起温如荇来。 温如荇被顾氏教得很好,与当初那个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恍若两人。 如今的温如荇,一颦一笑皆是端庄,处处都是端着嫡长女的风范。 “三妹如何这般看我?”温如荇一脸不解。 温时娇懒懒开口:“长姐如今越发风姿绰约,在幽州名气渐长,想来,会有不少人提亲。” 被她这么一说,温如荇一张小脸兀的红了去:“三妹...你还是莫要取笑我了,你且与我说,昨晚的事,可是真的?” “是啊。”倚在软榻上的少女漫不经心,指尖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温如荇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现在名声有好转的趋势,何又闹出这么一庄事来,之前做的,岂不是白用功?” 只见她耸耸肩:“情不自禁嘛,理解一下咯。” 温如荇简直拿她没法,“他可是门客,你们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有苦口婆心的劝她了。 “我拉一拉他,我俩就是一个世界了。” 温如荇一噎,没好气道:“那说不定你拉不动他,他反倒将你拉下去了,届时该如何是好?” “万般皆是命啊。”少女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给温如荇都给气笑了,“好好说话,什么叫万般皆是命,你又不是那等愿意听之任之的人。” 见她还要说话,温时娇忙阻止:“好姐姐,你可莫要说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放心罢,你耳朵不会好过的,我不过是第一个,稍后二叔想来也会来劝你,还有琳琅,徐姑娘她们,我倒是看你怎么应付。” 被她这么一说,温时娇就觉得脑袋疼,“还能怎么应付,只能说一句,我们是真爱。” 第五十五章 和离书 温如荇又是十分郁闷的盯着她看了好一阵。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温如荇才向她告辞,出了静姝苑。 她才走,温数秋接着就来了。 温时娇实在是不想解释这件事,不就亲了一下嘛,还是脸,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 却还是让挽青将人迎了进来。 “你且与我说说,外面的传言可是真的?”温数秋一进来,便是这话。 温时娇心里纳闷,没好气道:“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温数秋搁她面前坐了下来,紧紧的皱着眉头:“你一个姑娘家,如何使得?是不是他勾引的你?” “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不是人啊?他倒没有勾引我,是我自己情不自禁。”温时娇一点不想讨论这个事情。 温数秋瞪了她一眼:“应当是他勾引你,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将他腿给打断了去。” 温时娇冷笑一声:“去啊,届时可莫要嫌弃你女婿是瘸子。” “你你你......”温数秋指着温时娇,说不出话来。 见少女把玩着自己的发梢,懒洋洋道:“你莫要管此事,如今已经是腊月初了,你的事,可要快些提上行程,免得那老太婆整些幺蛾子。” 说到这里,温数秋有些不自在的左瞄右看。 温时娇睨了他一眼,道:“可是看了那齐双双?” 温数秋点头。 又听少女继续道:“可否满意?” “自是满意。”温数秋认真道,“娇娇,你到底是何用意?” 听他这样问来,温时娇淡淡开口:“没什么用意,她若是个安分守己的,我自不会为难她,若她歪了心思,届时,你可莫要怜香惜玉。” 温数秋没说话,沉默着,想了想,开口:“我见她也并非那等爱耍小心思的,应当是不会。” 温时娇哼了一声:“我瞧着也不像,只是这高深大院,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怕是会乱了她的心,不过,若她是个心志坚定的,倒也算好的了。” 温数秋知晓她的话有道理,便沉声附和:“我知晓了,你放心罢,我会仔细敲打她一番的。” 顿了顿又道:“你为何会选一户农家女?” 少女抬眸看着他:“不为何,觉得合适,便行了。” 温数秋见她不想多说,便点点头:“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再说一句,你年纪尚小,莫要与那祝庭山过多亲密,可要知晓男女大防。” 少女颇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烦不烦啊,说了几遍了。” 温数秋见她乖得紧,手有些痒,没忍住伸出手去在少女头上揉了揉,飞快的收回手,转身大刀阔斧的走了出去。 挽青在一旁笑得乐呵呵的。 温时娇转目睨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开心?” 挽青笑嘻嘻的回道:“小姐与老爷的关系越发好了,奴婢瞧着心里欢喜得紧。” 少女娇哼一声,没有接话了。 - 腊月中旬,温数秋低调的将齐双双娶进了门。 虽是十分低调,但还是惹得幽州城里的人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这齐双双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毕竟这温时娇太过凶悍了。 至于这刘氏,气得直捶胸膛,但迫于温数秋的威胁,在大喜日子里没有闹出幺蛾子。 齐双双进了门。 刘氏拿出了婆婆的威严,让齐双双每日晨昏定省。 齐双双倒也没说什么,刘氏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刘氏对她冷嘲热讽,她面色未改,尽数接了下来。 日子就这么过着。 临近过年了。 温时娇正在和一群小丫鬟们剪窗花,热闹非凡。 玉黛蹙着眉头走了进来。 见她这样,温时娇一愣,旋即将剪刀放下,看着玉黛问:“什么事?” “老夫人让各院儿去一趟主屋。”玉黛答。 少女冷哼一声:“动不动就是去一趟主屋,这老妖婆又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话虽这样说,还是将手里的窗花放在桌上,“玉黛随我走一遭罢!”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跨出了门槛,玉黛忙拿起披风,跟了上去。 跨进主屋门槛,温时娇粗粗扫了一眼,人都来齐了。 “都来了,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刘氏看向齐双双,神色平静。 却还是教温时娇看出来几分不怀好意。 见刘氏缓缓开口:“我思来想去,二房还是人太少了,老二媳妇儿,你看看给老二招呼几个侍妾,随你安排。” 婆婆亲自发话了,儿媳岂有不尊之理? 温数秋皱眉,看着刘氏欲开口。 刘氏却是瞪了他一眼:“后宅的事,你莫要插手。” 温时娇觉得心很累。 她觉得刘氏做梦,也在想着给二房添堵。 她有时候都怀疑温数秋是不是刘氏亲儿子了。 这样想,便也开口说了出来:“刘老夫人,莫不是二房不是你亲的?” “三丫头!”刘氏用力杵了杵手里的拐杖:“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谁知少女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时娇双手抱胸,懒洋洋的看着刘氏:“你这人真是好笑,我又不是第一次插嘴了,偏生你要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我。” 睨了一眼齐双双,少女又道:“想来是要在新妇面前立威罢?不过拿我立威,刘老夫人,你究竟是老糊涂了。” 屋里一片寂静。 齐双双垂眸,捏着手里的手帕,手心都是濡湿一片。 温数春看向顾氏,皱紧了眉头。 顾氏很不对劲。 无论自己去寻花问柳,还是去百灵那里,顾氏都不闹了,就当没温数春这个人似的。 以往刘氏与温时娇互怼时,顾氏也会帮着刘氏。 怎么如今,倒是变了个性子一样。 不止是他,就是刘氏也是一样的想法。 “老大媳妇,你最近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吭,跟木头桩子一样。”刘氏语气不太好。 这让顾氏心中鄙夷更甚,“我是不是木头桩子,母亲你不知道?不过是近来打理家中事务,有些疲倦,不欲开口。” 刘氏眼底冷意渐甚,看来顾氏也不打算同自己站一块儿了。 那便一起收拾了罢。 “老大媳妇,进门这些年,你也未给温家诞下香火,从你家随意拉了一个人过来,便是充当了长房嫡子?这些年来,如白在温府的这些花销,你看寻个日子,去收回来。” 温时娇差点笑出声来。 顾氏未出阁时,性子便烈,如今又是当家主母,执掌中馈,岂是刘氏能够唬住的。 见她抬眸睨了一眼刘氏:“母亲看来是上了年纪了,如今说话倒是不知所谓。” 话语中夹杂着寒意,教刘氏一哆嗦。 温数春瞥了一眼顾氏,同以往那般说:“如何能对母亲这般言语?没一个儿媳的本分,当心休了你。” 语气不咸不淡,却是有些逼压。 谁料顾氏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一眼温数春:“走罢。” “去哪里?” “签和离书。” 温数春差点蹦起来。 见顾氏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他也赶紧跟了上去。 第五十六章 岭南来信 刘氏瞪大了眼,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顾氏有一天会提出和离。 毕竟,顾氏当初是那么喜欢温数春,那般在乎他,才会介意他在外风流。 如今,这顾氏竟是要和离。 刘氏心里有些慌,顾氏若是走了,温家长房怎么办? 真是可笑,将自家一房的希望,放在自己的儿媳身上。 温时娇瞧着大房夫妇走了,见温如荇面色如常,一挑眉,想来这大房母女俩的心思已然通了。 也没有耐心再待下去。 温时娇朝齐双双颔首,便起身带着玉黛走了出去。 见温时娇无视自己,刘氏觉得自己在新妇面前丢了脸子,心里不虞,便又是用力杵了杵手里的拐杖。 无人理她。 给刘氏气得七窍生烟了快。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刚坐下抿了口茶。 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小姐,盛嬷嬷来了。” 温时娇一愣,盛嬷嬷这些年来,打理二房,甚少与人接触,哪怕是温时娇,她也见得少。 “快快请进来。”少女起身来。 盛嬷嬷一进来,就见那熟悉的面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少女身上还有盛明珠的影子。 盛嬷嬷不由得悲从中来,眼角有些湿润了。 温时娇苦笑,知晓她是想起了自己母亲。 上前去握住盛嬷嬷的手,笑:“嬷嬷如今越发精神了。” 两人坐了下来。 盛嬷嬷叹了口气,拿手帕攒了攒眼角的泪花,也笑着说:“这么久没见,你竟是这般大了。” 看着少女的眼神,充满慈爱。 温时娇拍了拍她的手,有些撒娇道:“那您多看看我。” “哎...哎...好,好。”她这么一说,盛嬷嬷又有些心酸了。 温时娇见状,心里柔软,一向没甚耐心的她,拉着盛嬷嬷温声安慰了许久。 两人十分温馨的聊了一会儿。 盛嬷嬷就有些迟疑的望着少女。 温时娇大概知道她为何而来了。 见她面露迟疑,便微微一笑:“嬷嬷有什么事就说罢。” “那齐双双,是你的意思?”盛嬷嬷知道,温时娇不点头,温数秋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见少女点头,“是啊。” 盛嬷嬷皱眉,“傻孩子,何苦如此?” 温时娇拉着她,道:“嬷嬷,我也没什么的,只是二房还是有个女主人的好,何况今后我嫁人了,老头子不就是一个人了?虽然我不想同他亲近,但他毕竟是我父亲,不想看他晚年过得太凄凉。” 盛嬷嬷又是老泪纵横的拉着她:“我说嘛,这么乖巧的姑娘,怎会像外界说的那般不堪。好好好,你自己心里明白着就行。” “还有,嬷嬷,我想着我年纪也大了,准备向您学习管家。” 温时娇可不想自己以后嫁人了,两眼黑。 见她主动与自己说,盛嬷嬷很是欣慰:“好,那你何时有空了,就来寻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府中,你只管来就是了。” - 盛嬷嬷走后,温时娇一人坐在窗边许久。 窗子只支出去了一点,透过一指宽的缝隙,能看见,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玉黛拿来一件白绒长袄给她披上:“小姐,可得紧着身子。” 少女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长袄,对她笑了笑:“我省的。” “小姐在想什么?可是有烦心事?”玉黛看着少女娇美的面容,心里担忧。 温时娇叹了口气,“没什么烦心事,只不过想起了往事。” 玉黛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旁。 温时娇想起以往,逢大雪纷飞的时候,纪家兄妹俩总会拉着自己去雪地里。 打雪仗,堆雪人。 如今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白气,温时娇眼角略红,她想起一件事来。 有一年冬天。 自己生了一场大病,久卧病榻。 后来病好了,自己性子竟是变得阴沉起来。 对什么事也不感兴趣。 碰到一点小事就烦躁不安。 那时候她整日呆在屋子里,任由纪家兄妹怎么邀请,自己也不肯出去。 有一日,她正抱着手炉想念盛明珠。 正值情绪低落时。 突然砰地一声。 温时娇一愣,站起身来,提步走到了院子里。 又是砰地一声,给她吓了一跳,她抬眸看见天上绽放着绚烂美丽的烟火。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所有的草木都被大雪掩盖。 纪临渊和纪羡鱼两人,正站在一个高大的、圆滚滚的雪人身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温时娇只觉,天地之间,就只剩自己和对面两个笑容明亮的人儿了。 那时候的温时娇,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朝那兄妹俩飞奔过去。 三人拥在一起。 - “小姐。” 如绛一脸复杂的走了进来。 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温时娇回过神来,看向她:“何事?” “你之前让我查的纪公子的事,有着落了。” “说来听听。” “据说那年,纪公子是苏夫人从外面抱的孩子,纪云霄也不介意,接纳了纪公子。”如绛如实答来。 温时娇蹙眉:“那他身世究竟是什么?” “这个奴婢无从得知。” 如绛想了想,走近她,抿抿嘴,将信递给了少女。 温时娇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如绛:“谁送来的?” 如绛没有说话。 温时娇看着信封上空无一字,心剧烈的颤抖起来。 手缓缓地伸了出去,将信封接住。 如绛垂眸:“温管家送来的,这是岭南捎回来的,是经过老爷的人,送回来的。” “......” 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少女红着眼角,开口:“你们下去罢,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准进来。” 玉黛和如绛走后。 温时娇看着信封,竟是有些害怕,害怕看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终于还是将信打开了。 第一句话就是,温三。 熟悉的笔迹,熟悉的称呼。 让温时娇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掉在了信纸上。 迅速的晕染开来。 温时娇继续往下看,越往下,眼泪掉得就越发凶猛,最后竟是哭出声来。 玉黛和如绛在外间,听着里屋的哭声,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很有默契的沉默着。 信总共只有两张。 温时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不知是难过还是开心了。 - “温三,你有没有想我?我好得很,你不用担心,多亏了你爹出手相助。岭南挺好,就是人有点凶,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谁,我可是城主身边的大红人,我现在紧紧抱住城主的大腿,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别提有多舒服了。你怎么样了?小鱼很想你,我也是。重逢的那日,要不要来个热烈的拥抱?这样想着,真的是挺期待的,期待再次相见的那天。”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第五十七章 顾氏的过往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贴满了窗花,挂上了大红灯笼。 温时娇披着绛色白绒镶边披风,抱着手炉,正笑着指挥着挽青贴窗花。 “歪了歪了,往左一点点。” “多了,再往右一点,就一点。” “......” 玉黛站在不远处,看着神采奕奕的少女,心里欣慰得紧。 自打那日岭南的信送来后,温时娇就仿佛松了口气般。 又是写了封信,拿给了温行,是送往岭南的。 此时,想来信已经到了岭南了罢? 如绛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温时娇瞥见了,便笑问:“这是什么?” 如绛走近她,也笑:“这是大夫人送来的点心。” 少女一愣,旋即摇摇头:“大伯母有心了。” 想了想又道:“玉黛,去小厨房让满香做一点莲蓉糕,等会子你随我走一趟。” 玉黛躬身应道:“是,小姐。” 说罢,就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您看看,这正了罢?”挽青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微挑眉,看了一眼窗花,又转目睨了一眼挽青,道:“正了,不错不错。”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带着玉黛往顾氏的院子走去。 见她们走来,有丫鬟忙进去通报去了。 待她们走近,顾氏身边的大丫鬟,立月便一脸恭敬的将温时娇迎了进去。 - 屋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 温时娇见顾氏坐着,看着自己走进来。 对玉黛使了个眼色,玉黛便机灵的将手中的莲蓉糕放在顾氏身前的桌上。 “大伯母,这是我院儿里的莲蓉糕,味道不错,你尝尝罢。” 温时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顾氏笑着抬眸看着她:“来便来,拎东西作甚?” 温时娇仔细的打量着顾氏。 见她神色温和,眼底却是带着坚毅。 “以往倒是我猪油蒙了心,你莫要往心里去。”顾氏一脸诚恳的看着少女。 其实顾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不过是拿嘴呛呛温时娇罢了。 她对盛明珠没做过什么。 都是刘氏,那个丧心病狂的老妖婆。 温时娇微微一笑:“大伯母哪里的话。” 顾氏看着她,目光却是缥缈了起来。 “我未出阁时,是同你一样的,性子就像脱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缰绳。后来,他出现了,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我一心以为他是我的良人。不顾家人的劝说,一心要嫁进温家,可是谁能料到,他多情,对所有人都多情,我以为是幸福的开始,结果却是一脚踏进了深渊。” 顾氏口中的他,想来就是温数春罢。 见温时娇认真的听自己说话,顾氏目光又是柔和了许多。 “到底是人心,就是经不住时光的磋磨,加上在这高深大院,我险些,歪了性子,也倒是多亏了你,那日一番话,教我幡然醒悟,如此说来,我倒是还要谢谢你。” 温时娇看着她,道:“大伯母也不必谢我,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顾氏缓缓又道:“我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我现在,一心只有阿荇,她是个好孩子,早先不过是因为我的缘故,没有好生教导她,也差点教她误入歧途,我现在就想着,能给阿荇寻个好婆家,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大姐姐现在很好,在幽州城里,也结识了许多姑娘,如今不也是有人来上门提亲了吗?大伯母就放心罢。” 温时娇见顾氏面露忧愁,便忍不住去劝慰她。 顾氏苦笑:“是啊,我还在担心什么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氏神色有些踌躇。 温时娇见状,便道:“大伯母有什么说就是了。” “如白他...对你...” 顾氏一早就发现了,刚开始只是怀疑,后来注意到温如白看温时娇的眼神。 那实在不是兄长该对自家妹妹的眼神。 顾氏慢慢注意到温如白的言行举止。 越看越心惊。 温时娇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抬手描了描自己鬓边的碎发,“我知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也已经和大哥划清界限了。” 顾氏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们俩,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就是温如白的地位低了点。 顾家是幽州一处县城里的商贾人家。 如何能配得上正二品大臣的女儿? 不过,温如白配不上。 祝庭山就更是配不上了。 “大伯母也不必撮合,我心意已定。”温时娇能看出来顾氏的意思。 顾氏听她这么一说,也知晓多说无益,不过还是多嘴了两句:“那祝庭山,你...还是多想想罢,如今你名声好转,我渐渐又听到幽州那些个太太,准备替自己儿子上门向你提亲,我瞧着有几户还是不错的。” 温时娇知晓她是好意,但是却还是蹙了蹙眉:“于我来说,家世门第,远远没有情投意合来得重要。” 晓得她的脾气秉性,顾氏也不欲多说。 两人又是心平气和的说了会子话,温时娇便向顾氏告辞。 带着玉黛出了百玉苑。 顾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神色又是恍惚了起来。 一阵寒风吹过,立月将她身上的袍子紧了紧:“夫人,咱进去罢,外边儿风大。” 顾氏嗯了一声,垂眸转身进了屋。 松鹤苑。 刘氏听着下人来禀。 微眯着眼,眼里迸出阵阵精光。 蓦的,听她冷笑一声:“顾氏也是个糊涂的,竟是想着同二房搅和在一起,她怕是忘了这温家如今是谁在做主。” 一旁的嬷嬷不动声色的隐去眼底的讥讽。 刘安平总归是年纪大了。 有些倚老卖老的恶心人的姿态,也是自信不已。 这温家,实际能做主的,是温数秋。 毕竟温数秋可是幽州节度使,温家一家子都要靠他吃饭。 第二温时娇也能说得上话罢?温数秋那般疼爱她。 第三怕是顾氏,顾氏向来性子强势,又是执掌中馈,温家主母。 如何能轮得上刘氏来做主? 又听刘氏慢悠悠说道:“我且看她们今后如何,哼,她们最近倒是过得越发舒坦了,我倒是不介意给她们找点事做。” 一旁的嬷嬷却是皱紧了眉,小心翼翼的开口:“老夫人,如今正值年关,快要过年了,怕是...不太好罢?” “呸!你这老蹄子,多嘴作甚?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话这般多,当心割了你的舌头。我就是瞧着这贱人的忌日快来了,想着怎么也不会让她好过!” 刘氏拿着拐杖在那嬷嬷身上用力戳了戳,怒目圆瞪。 那嬷嬷忙低着头认错,眼底闪着狠毒的光芒。 第五十八章 教训刘氏 年三十这日,温时娇情绪有些低落。 今日是盛明珠的忌日。 要去上香祭奠的。 温时娇今日着素衣,加上她没精打采的小脸,看上去越发清瘦了。 她在等着,挽青去安排马车了。 盛明珠的墓是在幽州城外的清云山上。 那里安静清幽,很适合盛明珠。 每年的年三十,温时娇都会独自一人去清云山祭奠盛明珠。 盛明珠性子和软,为人良善,最是不会为难旁人的。 可偏偏,遇上了刘氏这般歹毒心肠的老妇。 想到这里,温时娇就一阵阵难过。 年三十本是和家人团圆守岁,一起迎接新的一年的日子。 盛明珠竟是在这天殁了去。 悲哀啊,莫大的悲哀。 “小姐,小姐!” 挽青急吼吼的跑了进来,一脸怒气。 温时娇看了摊一眼,眉心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见挽青走近,温时娇忙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挽青红着眼眶,显然是气得不轻:“老夫人道,今日是年三十,喜庆的日子,不准咱们带纸钱香蜡出去,还截下了咱们的马车。” 挽青话落,就见少女的脸黑了下来。 “哼!我不去找她的麻烦,她倒是来寻我的晦气,敢来碰我的逆鳞,刘安平,我定是要教你尝尝滋味。” 少女咬牙切齿说出这一番话,眉间充斥着浓浓的戾气。 看上去吓人极了。 说完,提步就要往外走去。 挽青忙跟在她的后面。 松鹤苑。 刘氏手里端着一盏热茶,嘴角噙着一抹笑,听着下人的禀报,心里爽快极了。 “您可不知,那三小姐身旁的丫鬟,给气得脸都青了。” 那下人一脸谄笑,极尽可能的去讨好刘氏。 顾氏和温如荇都站在一旁,那下人说的话,她们都尽数收入耳中。 母女俩皆是脸色发白,这府中谁不知盛明珠是温时娇的逆鳞,刘氏竟是这般堂而皇之的去挑衅。 温时娇年纪小倒不说,如今她性子越发桀骜狠厉,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刘氏冷哼一声,轻轻抿了一口茶,“那死丫头,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如今我就是要让她瞧瞧我的厉害之处。” 想了想又道:“你快快去门口看着,有什么风声,及时来禀。” 那仆人躬身哎了一声,退了下去。 “母亲此举,是否有失妥当?”顾氏皱眉,看向刘氏。 却见刘氏睨了她一眼:“怎么?对我有意见?” 顾氏还未开口,就见方才那退下去的仆人被一脚踹进了屋中,脸上赫然印上一道血印子,正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的叫唤。 母女俩看得心惊。 “刘安平,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的事动手动脚!” 一少女逆光而来。 见她着素白衣裳,身上干净得紧,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施粉描眉点脂。 手里拽着一条鞭子,满身戾气的走了进来。 刘氏一惊,故作淡定的看着温时娇,尖细的眉毛一挑,作势要开口教训。 就见少女猛地一甩鞭子。 听得尖叫一声。 那上一刻还在刘氏手中的热茶,已经被掀翻了去,尽数淋在她脸上,茶杯掉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那热茶还是滚烫的,淋在脸上,那个中滋味,怕是难受至极。 刘氏不停的尖叫,双手不知所措的摆动着,想要去碰脸,但又不敢去碰。 此刻她的脸,已经是通红一片,看上去可怖极了。 顾氏和温如荇已经吓得呆住了。 刘氏身旁的嬷嬷也都没反应过来。 “快!快将这贱人给我捉住!快快!” 刘氏在忍受满脸火辣辣的痛楚时,不忘教训温时娇。 被她这么一喊,那些个嬷嬷们都回过神来了。 看着站在屋里的少女,她们有些为难。 这都是主子。 谁都不能得罪啊。 “愣着作甚?你们这些老蹄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活腻了吗?哎哟,哎哟...” 刘氏已经被痛得涕泗横流。 嬷嬷们一听,咬咬牙,作势要来捉温时娇。 就见少女狠狠的甩了鞭子,鞭子冷硬的四处乱飞,有的嬷嬷被鞭子尾巴扫了一下,就捂着脸叫唤起来了。 又有嬷嬷迟疑了。 温时娇环视了一周,冷笑一声:“你们可得衡量清楚了,这老东西,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得不得罪无所谓。得罪了我,你们的好日子怕是就到头了。” 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打消了那些嬷嬷的念头。 纷纷都低着头当鹌鹑,不肯动。 刘氏一看,局势不利,忙开口求饶:“三丫头,我是你祖母啊,我是你亲祖母啊!我...我没让她们拦你去清云山啊三丫头!” 少女慢慢走近她,“清云山?” 又听她嗤笑一声:“我可没说我为何而来,你倒是不打自招了。” 刘氏已经痛得吓得失禁了。 一股难闻的气味蔓延开来。 温时娇见刘氏身下的椅子上,都是水渍,有些都滴在了地上,眼底的不屑更是明盛了。 “刘安平,我念你是老头子生母,一直没对你下狠手,本想着你老死了算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底线,我不得不重新思量了,你说,我要不要提前送你一程?” 刘氏已经吓得目光涣散了。 她是真的怕,一来是,她向来欺软怕硬,又胆小如鼠。 二来是,温时娇的狠厉,她是见识过的,如今这份狠厉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这让刘氏如何不怕。 听得她喃喃开口:“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少女抬手,一鞭子落在了刘氏身旁的红木桌上。 吓得她又是哆嗦一下。 “今天这一切,都是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温时娇微扬下巴,“我可没有伤你半分,是你自己没有端好茶杯。” 又转目看了一圈屋里的人,“你们说,老太太的脸如何烫伤的?” 周围一片安静。 旋即众人争先恐后的开口了。 “是老夫人自己失手打翻了茶杯,奴婢亲眼看见的。” “是是是,老奴也看见了。” “就是啊,不关三小姐的事,奴婢可以作证。” “.......” 少女轻笑出声,身上的戾气都消散了,歪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好吧,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可要记住今日说的话。” 她脸上的笑纯真无比,却是让人感觉背脊一凉。 有一个胆大的嬷嬷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看着温时娇道:“三小姐快快去罢,这儿一切有我们,放心罢。”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如此便好。” 说完,看也不看刘氏一眼,将手里的鞭子拿给了挽青。 转身负手走了出去。 见她走了,屋里的人才松了口气。 气氛没那般紧张了,竟是觉得自己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 第五十九章 守岁 温时娇带着玉黛挽青出了府。 刘氏还在松鹤苑不停的叫唤。 那些个丫鬟婆子忙给她敷药来着。 温数春一回府就听见了动静,也没回自己院子,直接来了松鹤苑。 看见屋中的狼藉,又听了下人的禀报,温数春皱紧了眉毛。 恰好看见顾氏在一旁,便不由分说的训斥一顿:“你这人怎么没一点眼力见儿?也不知晓帮母亲挡挡。” 顾氏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温数春。 不咸不淡的抬眸睨了温数春一眼:“我不想挡怎么地?她是人我就不是了?再多说一句,你自己就一个人过吧。” 温数春一脸错愕。 那日顾氏说的和离,他还以为不过是妇人的欲擒故纵。 没想到顾氏对他,已经没有原本的热情了,只有冰冷的语气,也不知从何时就变成这样子了。 眼睁睁看着顾氏带着温如荇走了出去,温数春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在红木桌上,咬牙切齿的道出三个字:“温时娇...” 一旁有嬷嬷不动神色的敛去眼底的神色,仔细的收拾着屋里。 温时娇从清云山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马车刚停稳在府门口,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见她眼眶还有些红肿。 如绛守在门口,见她下了马车,便迎了上去:“小姐,老爷让您回来了,便去清荣楼。” 温数秋昨晚是在官邸歇的夜,今日一早便去了清云山。 “去清荣楼作甚?”少女皱紧了眉。 玉黛抿抿嘴,温声开口道:“小姐,今儿是年三十。” 年三十是要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守岁的日子。 只见少女双手负在身后,往府中走去,神色冷清的开口:“我不去了。” 如绛一脸错愕。 温时娇可不想在这个日子,还其乐融融的吃着团圆饭。 她直直回了静姝苑,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吃团圆饭。 如绛只有去清荣楼复命了。 “她不来吗?”温数秋原本期待的神色一下子就失落了下来。 齐双双也有些失落。 如绛实在不忍心,但也不得不按实说:“小姐情绪不大好,加之今日老太太的一番作为,更是让小姐不虞了。” 这事温数秋也听说了,看着如绛沉声道:“你且与我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绛沉吟片刻,一脸恭敬的看着温数秋,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 温数秋脸色越发深沉,到最后,听他冷笑一声:“不必理会!任她自个儿闹罢!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她自己受着。” 不过温时娇没来,温数秋夫妻二人还是有些失望。 如绛走后,两人坐在饭桌旁,皆沉默着。 温数秋叹了口气,想了想,开口吩咐道:“摆膳罢!” 有丫鬟下去安排了。 齐双双见他难受,心里也不好受,本来想安慰他,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两人就等着上菜呢。 有丫鬟疾来:“老爷,夫人,三小姐来了!” 温数秋眼睛一亮,忙站起身来,朝那丫鬟道:“快快迎进来。” 见他情绪有些激动,眉眼都十分雀跃,齐双双心里也高兴了起来。 - 少女走了进来。 见她着竖领白色缎袄,上面还绣着朵朵红梅,梳着元宝髻。 看上去乖巧极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齐双双拉着温时娇坐了下来。 温数秋也一脸笑意。 恰好下人们端着膳食进来了。 温时娇一看,都是素食,心里十分满意,面上不显,也没说什么。 三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是其乐融融的,倒是挺和谐的。 温时娇本想着吃了团圆饭就会静姝苑的。 但温数秋执意要她留下来,齐双双也在一旁劝她。 所以温时娇也只能留下来,陪他们一起守岁。 刚过午时,温时娇耐着困乏回了静姝苑。 走到院子门口,就模糊见得有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少女一下子就精神许多了,脸上是惊讶的神色,随即一双眸子盛满了笑意。 祝庭山现在应当在家守完岁,准备歇着的罢? 见祝庭山笑着对她道:“时娇,新年吉乐。” 温时娇也弯了弯眉眼,“你也是,新年吉乐。” 两人对视着,祝庭山拢在袖中的手,虚虚握了握。 最终没忍住,伸出手揽住少女的腰,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挽青红着脸拿手捂住了脸,一副不敢多看的样子。 玉黛到底是沉稳多了,脸微微红,含笑看着相拥的两人。 “这般晚了,你怎的穿得这般单薄。”温时娇皱眉,抬眸看向祝庭山。 却见少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事,我就是格外想见你,匆匆便来了。” 温时娇心里一软,“你快些回去罢,天凉。” “我知晓了,你也早些歇着。” 两人依依不舍的辞别了,温时娇看着祝庭山的衣袍隐没在转角,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梳洗了一番,准备躺下歇着了。 如绛笑着进来了:“小姐,岭南来信了。” 温时娇本是已经躺在了床上了,听她这样说,便连忙坐了起来,笑着对她招招手:“快些拿来我看看。” 如绛依言将信拿给了她。 少女一脸期待的将信接过,却是不着急打开。 抬眸见灯芯快要烧完了,想着今晚留一盏灯恰好。 便看着屋里的玉黛和如绛温声道:“你们也下去歇着罢,今晚这灯就留着。” 玉黛和如绛互相交换了眼神,笑着要退下去。 谁料少女又是将她们叫住:“等等,这是红包,我险些给忘了去,快来拿着,你们四人,一人一个。” 就是玉黛这般沉稳的性子,也是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上前去笑着接过红包,对着温时娇道了一句谢谢。 她们走后,温时娇这才迫不及待的将信打开来。 看完信上的内容,少女一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随即将信小心翼翼的叠好,装在信封里,放在枕头下面。 躺了下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屋外还是那般严寒,但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令人心生希冀。 “娇娇,我是小鱼,我可想你了,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多亏了你父亲派的人来保护我们,新年将至,祝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我真的很期待我们再次相见的日子。” “温三,你的信我们已经收到了,你竟然给你爹选了个续弦,太生猛了罢!不过想想也对,你就是那般生猛的人,做出这些来,倒也不足为奇。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年三十,我还给了你一个红包,你和小鱼一人一个,话不多说,新年吉乐,我很想你。” 第六十章 拜年讨红包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庆安二百零九年,农历正月初一,新的一年第一天。 恰好下起了大雪,正验证了那句,瑞雪兆丰年,今年必定大吉,大吉啊! 静姝苑。 少女着大红色竖领白梅金丝长袄,梳着元宝髻,髻上别着一朵绯色海棠珠花,手里正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来着。 挽青笑着说温如荇来了,温时娇回过神来,也笑:“快快请大姐姐进来。” 温如荇一进来,便拉着温时娇嘟囔道:“三妹,你怎的还在看书,快去主屋呀!” 温时娇一脸茫然:“去主屋作甚?” 话落,温如荇就将自己手里的书抽走了,拉着自己出了门。 “去主屋拜年,讨红包呀!”温如荇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倒是教温时娇哭笑不得,没想到一向端庄的温如荇,竟是还有这份面孔。 温时娇紧跟温如荇的脚步,问道:“若是那老太婆也在,不是平白寻晦气?” 昨日温时娇来那一趟后,刘氏就将松鹤苑严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去,她窝在松鹤苑里一天,都没出来过。 “嗨,不是有你嘛,怕甚?”温如荇一脸无所畏惧。 温时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有跟着她往主屋走去。 到了主屋,发现府中的人都来齐了。 温时娇一进屋,刘氏看见她,嘴角直抽抽。 看得顾氏心里爽快不已。 温数春的眼神则是时不时看向顾氏,谁知顾氏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所以温数春有些慌了。 人啊,就是贱。 温时娇落落大方的朝顾氏拜年:“大伯母新年吉乐,祝四季安康,岁岁安稳。” 顾氏抿嘴笑了笑,自袖中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她:“好孩子,快拿着罢。” “谢谢大伯母。”少女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顾氏。 又走到温数春跟前,也说了大致的拜年词,不过语气明显没有那般真诚,倒是挺敷衍的。 温数春也倒是十分敷衍的给了她一个红包。 温时娇挑眉接过红包,道了谢。 转身看向齐双双,笑了笑,颇认真的看着她:“母亲新年好,新的一年望您吉祥如意,事是得心应手。” 齐双双已经适应了温府的生活,时不时同顾氏一起说说话,做做女工。 见她微笑,不慌不忙的拿出红包,递给了温时娇,也是格外真诚的看着她开口:“三姑娘,新年好,也没有什么话说,只希望你,岁岁平安,年年有福。” 温时娇笑着道了谢,转目看向温数秋,哼了一声,道:“新年快乐,红包呢?” 见状,顾氏和齐双双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温数秋也有些愣神了,他还以为温时娇要给她说祝福语呢,没想到就这一句话。 不过想了想,心里也是开心得紧,毕竟这是在盛明珠逝世后,父女俩第一次过年。 见他拿出一个颇为厚实的红包,拉过温时娇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也没有望女成凤的期望,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就行了。” 少女垂眸,心里暖烘烘的,好似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将红包收了起来。 刘氏咳嗽了一声。 听上去就十分假。 温时娇笑了笑,抬眸看向她。 一步步走向她,眼里带着玩味的笑意。 刘氏却是觉得有些瘆得慌,“你...你...你干什么!” 温数春皱眉,忙道:“三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一脸紧张的模样。 只见温数秋眸色一深,手指摩挲着红木椅,看着温数春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虞。 温数春心里一惊,讪讪的朝他笑了笑。 “我没做什么啊,我就是打算给老夫人拜个年。” 少女语气格外认真。 刘氏松了口气,看着温时娇的眼神也是十分慈爱,“三丫头有心了。” 温时娇微微一笑,看向刘氏,缓缓开口:“望您老人家,长命百岁。” 就这么一句话。 刘氏硬生生听出了冷意。 昨日的情形,又是浮现在眼前,呼吸蓦的急促起来,最后慢慢平稳了。 将手里的红包递给了温时娇,温和的开口说道:“三丫头,新年好。” 温时娇笑着接过红包,朝刘氏道了谢。 手却是摸了摸红包,微挑柳眉,这些个长辈里,就刘氏给的红包最薄,想来,以刘氏的尿性,里面怕是什么也没有罢。 - 拜完年,温时娇就回了静姝苑。 “挽青,准备笔墨纸砚。”少女一脸笑意。 她准备给纪临渊写信。 其实现在的情形已经算得上是很不错了。 三人常通信,语气熟稔,不会生疏了去。 温时娇已经很满足,她也是十分感激温数秋,毕竟派人去保护兄妹俩,也是他的一番好意。 写完信,温时娇还往信封里塞了两个红包。 将信拿给了如绛,道:“可要教他们好生保管,莫要丢了去。” 如绛点头:“我知晓了,小姐。”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给岭南和温府之间通信的人,是温行。 温府的管家,也是温数秋最信得过的人。 见信送了出去,温时娇满怀期待的期盼下一次岭南送来的信。 西三街杏花巷。 一老妇躬身进了屋,手里拿着一封信。 “主子,这是东都送来的信。” 苍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一只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信,展开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屋里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幽州终究是要变天了。” 用了午膳后,温时娇见院子里白茫茫一片,起了堆雪人的心思。 便招呼着四个丫鬟和她一起堆雪人。 堆着堆着,几人就打起了雪仗。 渐渐地,周围多了围观的丫鬟婆子。 还有些胆儿大的,也加入了雪仗。 温时娇玩得累了,便瘫坐在红木椅上,一脸笑意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她许久没有这般畅汗淋漓过了。 “小姐,快来快来,雪人还没堆好呢!”挽青作势要来拉她。 温时娇无奈一笑,“这就来。” 原本纤细干净的手,竟是被冻得通红,不过少女好像一点不在意,只是专注着手下的雪人。 有丫鬟拿来胡萝卜,不要的围脖,还有干枯的树枝。 温时娇看着已经堆成的雪人,心里满意极了。 突然一个圆滚滚的雪球砸在她手臂上。 见挽青朝自己狡黠一笑,旋即反应过来,也弯腰团了一个雪球,砸向挽青。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 温时娇不知道,这是她在幽州过得最后一个年。 当再回幽州时,已经物是人非。 第六十一章 卸职赴东都(换地图啦~) 庆安二百零九年农历正月初二。 东都来人,携圣旨,命幽州节度使温数秋,卸职回东都。 封从二品兵部尚书郎,幽州政务暂由幽州县令接管,即日启程,不得耽搁。 温时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用午膳,愣了愣神,看向来禀报的如绛,皱眉问道:“是否属实?” 如绛抿嘴,“应当属实。” 话落,温时娇就将手里的碗筷放在桌上,作势起身来,提步往外走去。 玉黛一愣,急忙将一旁木施上的披风拿着,跟着少女往外走去。 行至清荣楼,温时娇看到了正往楼里走的管家温行,开口喊道:“温管家。” 温行是个微胖面善的中年男子。 听得温时娇喊,温行转过头来,笑着躬身回道:“三小姐,有何吩咐?” “回东都的事,可否属实?” 温时娇紧紧盯着温行,生怕错过了什么。 温行垂眸恭敬开口:“三小姐不如去问问老爷。” 少女眉毛微挑,随即摆摆手,温行便退了下去。 温时娇直直走向楼中。 早有人去通报温数秋了。 一跨进楼中,就见温数秋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她,看来是专程等着她的。 听见动静,温数秋转过身来,看着少女,沉声道:“你来啦。” 温时娇寻了一处座位坐下来,看着他,问:“回东都,是否属实?” “......确实属实。” 温数秋语气有些无奈。 温家人,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如今,竟是要离了家乡去。 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温时娇心里难受,幽州有太多回忆了,自己和纪家兄妹的回忆,自己和祝庭山的回忆,还有盛明珠,若是就这么走了,这些回忆怎么办?盛明珠怎么办?祝庭山怎么办? 仔细思量了一番,温时娇缓缓开口:“我不去。” 温数秋抬眸看向她。 又听少女道:“这里有阿娘的嫁妆,我随意买一处宅子,也是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温数秋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视若珍宝,怎会忍受父女俩两地分别:“我不同意,你在幽州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我走了,谁来护着你?” 想了想又劝慰道:“明珠的嫁妆,我会安排人看着守着,绝不会有半分损失,届时还能转到东都去。” “可是,庭山怎么办?”温时娇心里难以抉择。 温数秋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去同他说一说罢。若是他愿意一起去东都,那再好不过了。” 听他这么一说,温时娇心里又怀着些许希冀。 是啊,说不定,祝庭山也会一起去东都呢? “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 竟是连这个新年也不让过完。 突然有一小厮疾来,“老爷,老夫人在主屋闹,各院儿的人都在,就等您了。” 温时娇看向他:“闹什么?” “老夫人知晓不带她上东都,她便闹起来了。”小厮如实答道。 温时娇又转目看向温数秋,不解道:“不带她?” “总之她年纪也大了,呆在幽州也算是归根落叶了,跟我们回东都,这竟是要葬在外乡吗?” 温数秋怕是第一人咒自己母亲的人。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 幽州是故土,人死了后,葬在故土也是归根落叶了,葬在外乡,怎么想也觉得心有遗憾。 温时娇想了想,看着他又道:“去看看罢。” 父女俩便一同往主屋走去。 - 刚行至主屋,就能听到刘氏的干嚎声。 温时娇嗤笑一声,听着声儿就觉得假的很。 父女俩提步进了主屋。 刘氏见他俩进来了,闹得更厉害了。 “哎哟我的命好苦啊,儿子也不管我,这是要让我活不下去啊!” 刘氏嚎得哭天抢地,生怕别人听不见。 温数秋和温时娇都坐了下来。 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看着刘氏哭闹。 温数春好似看不下去了,抬眸看着温数秋说道:“二弟,还是将母亲给带上罢,你说说话啊?” 无人开口。 温数春无比尴尬,左看右看,只有垂眸不语,眼底是无人看见的狠厉。 刘氏嗓子都嚎干了,也无人理她。 见这招不行,便讪讪的看向温数秋,道:“二当家的,我好歹也是你娘啊!当年是我一把手将你们兄弟俩拉扯大的,如今,儿子大了,竟是要抛弃老母亲吗?” 刘氏说得声泪俱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不过在场的只有温数春和温如徽是红了眼眶的。 其中真假,怕是个人才知道。 温数秋仍是不开口。 “二叔,我求求您了,将老祖宗带上罢!就是不带我,我也认了!”温如徽想努力营造一副孝顺的形象。 温时娇冷笑一声,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行啊,那就不带你。” 此话一出,温如徽慌了。 她不过是在做戏罢了,温家去东都,怎么能没有她! 温如徽忙改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想让祖母留在这儿,你去东都?”温如荇幽幽开口。 刘氏顿时用嫌恶的眼光看向温如徽。 温如徽有些不知所措,本能驱使她跪了下来,一行清泪流下,看向温数春,可怜得紧:“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温数春实在是不想再掺和这出闹剧了,垂眸没有说话。 温如徽又看向温数秋,苦苦哀求:“二叔,二叔求求您了。” “你是大房的人,不该求我。” 温数秋看也没看她,只是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温如徽又转头看向顾氏,就用跪着用双膝走到顾氏跟前,“母亲...” 顾氏心里一点不耐烦,这温如徽也是个蠢笨的,“少说话。” 一听,温如徽觉得有希望,便忙应道:“嗳,嗳我知道了,多谢母亲,多谢母亲。” 刘氏一见,只有自己还留在幽州,心里一点不服气,便又是嚎了起来:“哎哟!温家的列祖列宗啊!您们开开眼啊!” 温时娇实在是觉得聒噪得紧,更何况她等会子还要去找祝庭山,可是没心情陪她在这里闹。 “那就带上吧,闹事直接扔出去就行了。” 少女撂下这么一句话,给众人都惊得不行。 温数秋见她开口,便也点头:“行罢,今日你们快快收拾行囊,明早辰正二刻处出发。” 说完,便站起身来,提步向外走去。 温时娇也起身来,低声吩咐玉黛去安排马车,她要去见祝庭山。 第六十二章 启程前风波 温时娇没有见到祝庭山。 只见有一老妇。 “请问,你们找谁?” 那老妇仔细的打量着温时娇。 玉黛和善的看着老妇,笑:“老人家,我们是来找祝先生的,他今日不在府吗?” 老妇想了想,忽做恍然大悟状,“你们是温家的吧!庭山有事出去了。” 天色渐渐晚了,温时娇有些着急,“那老人家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什么也没说。”老妇摇头,如实道来。 玉黛看向温时娇,皱眉道:“小姐...” 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温时娇抿抿嘴,看着那老妇认真道:“老人家,麻烦您给庭山带几句话。” 不知为何,温时娇却是看见她在喊庭山时,老妇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你请说。”老妇也对上温时娇的目光,神色淡淡。 压根就不像是那农野老妇。 不过温时娇没注意那么多,开口道:“我明日一早将要前往东都,我...希望庭山能一起赴往东都,届时继续在我父亲门下做门客,也是极好的。麻烦您帮忙转达到。” 老妇点头:“你放心,我一定给他转达。” 温时娇同她告辞后,又站巷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在玉黛的催促下,才上了马车。 马车渐远,驶出了巷子。 老妇转身进了院子,将门给关上了。 “走了?”一道少年的声音自老妇背后响起。 老妇忙转过身来,十分恭敬的躬身应道:“已经走了,她还让我给您传话。” 祝庭山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香囊,上面还绣着松枝,“我皆已听到,你下去罢。” 老妇退了下去。 少年微仰头,看着月上柳梢头,心里有股莫名期待。 “时娇,我们,东都见。” - 回了温府,温时娇坐在榻上,心里藏着心事,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小姐,该用晚膳了。” 如绛在一旁温声开口。 见她仍是没有反应,如绛耐着性子又问:“小姐,该用晚膳了。” 声儿稍稍大了几分。 少女回过神来,神情郁郁:“我不大想吃。” 如绛一愣,旋即无奈道:“小姐,明日还得早起,还是稍稍吃点罢。” 温时娇叹了口气,“清淡点吧。” “哎,好。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如绛眼里带着几分笑,转身走了出去。 温时娇又是自顾自发起呆来。 幽州城,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这里承载了自己许多回忆。 如何能心和气平的离开。 总之她是做不到的。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还是心不在焉的。 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发呆。 几个丫鬟看了,皆没法,安慰的话也就那么几句。 只有安安静静的收拾行囊,不去打扰她。 “小姐,夫人朝这边来了。”挽青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温时娇眨眨眼,有些怔然。 这才反应过来,挽青说的是齐双双。 定了定心神,对着挽青开口:“好生迎进来罢。” 齐双双进来后,温时娇细细的打量着她。 发现她现在和嫁进温府之前,分别就是两个人。 齐双双现在在协助顾氏,一同执掌温家中馈。 加上有盛嬷嬷在一旁,齐双双更是得心应手了。 越来越有贵夫人的气派了。 二房的一些杂碎小事,也是齐双双在管。 “三姑娘这般看着我作甚?”齐双双坐了下来,一脸不解。 温时娇笑:“看母亲变化甚大,心里感慨。” 齐双双垂眸,也笑:“我也没想到我会有今日。” 想了想又道:“这番,去往东都,我心里竟是有些虚的,这...届时出了岔子,该如何是好?” “实不相瞒,我心里也是没底。” 少女神色惆怅,带着几分自嘲:“往日我在东都,也是能活得肆意潇洒,可这去了东都,就不是能容我撒野的地儿了,那里的贵人如星星那般多,得罪了可不是小事。” 见齐双双愁眉苦眼着,温时娇又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父亲是二品大臣,也不会教人平白欺负了去,初到东都,少言谨言便是。” “我知晓了。”齐双双看着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教你来安慰我来了。” 温时娇忽然想着,齐双双也是生长在幽州的,此行东都,想来也是十分难受罢?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儿。 齐双双想起明日还要早起,便同温时娇道了别,出了静姝苑。 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黑夜里,温时娇越发惆怅了。 “小姐...”玉黛担心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了,早些歇着罢,明日还要早起。” 转身刚走到外间,就有丫鬟进来了:“小姐,老爷来了。” 温时娇诧异,不知这个时候,温数秋来干嘛? 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道:“请进来罢。” 父女俩相对而坐。 温数秋见少女眉间郁郁,心里也是不好受。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安慰的话。 便干巴巴的开口:“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一切都打点好了。” “你一早就知道了?”温时娇挑眉,看着他。 温数秋假意咳了咳,道:“也不是很早,就早个几日。” 见少女蹙着眉头,便又忙道:“还有,我已经同庭山说好了,他若肯去东都,我定是不会亏待于他的。” 温时娇这才稍稍放了点心,沉吟片刻后问:“怎会让你突然回东都?” 毕竟温数秋掌管幽州许久了。 见他缓缓开口:“也是怕温家独大,那位生性多疑,向来喜欢做未雨绸缪的事。” 温时娇又是皱紧了眉毛:“那我们此行回东都,在天子脚下,定是不会好过罢?” “也不尽然,天子喜欢独臣,最是不喜营结党羽,说不定我们迎合了他,日子也会过得十分滋润。” 温数秋早年也是在天子身边待过,东都也有他的人,那位的行事作风,他还是略微有些了解的。 一般上位者都喜欢独臣,不站位,不支持谁,也不算计谁,只是效忠天子。 同朝中谁走得近了,都会引来天子的猜忌。 - 温数秋走后,夜色已经越发浓郁了。 温时娇看着茫茫黑夜,心里尽是茫然。 东都,是个未知的地方,又要离开故土,真是教人心里五味陈杂。 “小姐,该歇着了。”玉黛又是提醒了一遍。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倦怠的开口:“伺候熟梳洗罢。” 屋中烛火熄灭,徒留一室昏暗。 第六十三章 齐氏怀孕 翌日,天蒙蒙亮。 温时娇正在用早膳。 行礼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丫鬟婆子们都整装待发。 用完早膳,有温数秋的人,过来说可以走了。 温时娇抬眸,将静姝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小丫鬟们情绪也是十分低落。 到了府门口,见刘氏正吵吵嚷嚷,说她的松玉耳坠掉了,闹脾气呢。 温数秋不在,众人即便觉得聒噪,也只有忍着。 温时娇本就心烦,加上刘氏这么一闹,更是不虞了。 见她眉目一沉,冷冷的看向刘氏,厉声道:“实在想要你自己找去罢!再多嚷嚷一句,你就给我留这儿!” 此话一出,刘氏立马就噤声了。 少女扫了一圈,见玉黛几人已经将行礼都安置好了,同顾氏齐氏温如荇颔首,这才上了马车。 见她上了马车,剩下几人也都上了马车。 就等启程了。 温时娇坐在马车里,闭眼假寐,努力控制住情绪。 可当马车缓缓走动时。 少女脸上还是划过一阵湿热。 玉黛瞧了心疼,拿帕子递给了她。 温时娇接过帕子,压在脸上。 不一会儿,泪水就浸湿了手帕。 但马车里仍是一片安静。 少女素来是个要强的。 - 东都路途遥远,怕是要在路上耽搁许多时日。 温时娇百无聊赖,每日都是窝在马车上。 或是到了客栈留宿,也是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肯与人多言。 此举,温数秋可是心疼了许久。 如果可以,他也是不想离开幽州的。 相比他们父女俩,这一行人中,有两人是十分开心的。 至少是那种明面上的开心。 那就是刘氏和温如徽。 温数秋好几次向刘氏看去,眼中带着些许不悦。 可刘氏见温时娇不在,便直接将温数秋无视了。 还惹得温数秋一阵郁闷。 再就是温如徽。 顾氏只是凉凉的看了她几眼,她就立即收敛了起来。 不过想来心里定是怨恨着顾氏的。 正月中旬,温家一行人才至河东,突生变故。 这日,温时娇正在客栈里同众人一起用完了晚膳,打算上楼去歇息。 却听得背后一声惊呼。 她忙转过身去,见齐氏捂着肚子,一脸苍白。 待大夫诊断后,才知晓,原是齐氏有了身孕,快一个月了。 一听了这消息,众人神色各异。 温如徽一脸戏谑的看向温时娇。 却见她冷冷的回望着自己。 不由得心虚,将视线转往别处。 “如今母亲怀着身子,行程可还是要慢些才好,不要出什么差池。” 少女平静的声音在客栈中响起。 温数秋点点头:“娇娇说得对,此时不宜赶路。” 拖累了大家的行程,齐氏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耽搁了大家。” 顾氏见她如此,也知晓怀孕的辛苦,便温声安慰着她:“不碍事的,身子要紧。” 齐氏心里一暖,也朝她笑了笑。 怎料,刘氏竟是阴阳怪气的说起话来:“哟,知道是你的不是,也怪你肚子不争气,早不怀上晚不怀上,偏偏这个时候怀上,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呢。” 齐氏抿嘴垂眸,没有说话。 温数秋却是皱紧了眉头,看着刘氏:“母亲这话重了。” 温数秋是典型的孝子,从不会在言语上对刘氏不敬,因着盛明珠的缘故,顶多是不管她罢了。 刘氏哼了一声,她谅温数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温数秋说不出,不代表温时娇说不出。 只见少女细眉一挑,眉间顿起凌厉气势,看着刘氏开口:“你若是等不及了,自己先走一步便是了,偏生要多几个嘴,引得旁人嫌弃,可莫要再让我听到你言语不得当,如若不然,就算是到了东都,也是会教人给你遣回幽州的。” 刘氏动了动嘴,最后便将嘴闭紧了去,没有再说什么了。 兴许是上回被温时娇的鞭子给下着了。 刘氏在少女跟前的气势,都弱了好几段。 因着齐氏的缘故,东都之行一慢再慢。 期间,齐氏反应十分严重,常常是半夜无眠,亦或是孕吐无常。 温数秋跟在她身旁,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温时娇因着这事分了心神,也没有先前那般郁郁了。 与顾氏和温如荇一起来看看齐氏,几人聊聊天,说说闲话,倒也是解了些许闷意。 “不知二婶婶怀的是堂弟还是堂妹。” 温如荇第一次见人怀孕,很是好奇。 温时娇也是第一次,也是一脸好奇,“可能是妹妹罢?”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温如荇失笑,见温时娇活泼了几分,心里也是略微放下心来。 前一段日子,温时娇那般安静,倒是教她们担心了好一阵子。 顾氏笑着看着齐双双:“我见你这几日酸的吃得多,想来是个儿子罢?” “为什么吃酸的就是儿子呀?” 温如荇一脸不解。 温时娇笑嘻嘻开口:“我知道,因为酸儿辣女。” 齐氏看了一眼她,笑问:“你怎的晓得酸儿辣女?” 少女漫不经心的答道:“哎呀,话本子上都写了的,看得多了,就知道了。” 齐氏一噎,没想到少女做此回答。 温如荇没看过话本子,一脸激动地看着温时娇:“你有带话本子吗?我没看过哎,可否借借我看看。” 顾氏扶额,十分无奈。 温时娇含笑看了顾氏一眼。 转目看向温如荇,挑眉道:“挽青怕我闷,给我带了几本,你随我去看看罢。” 温如荇蹦了起来,一脸笑意挽着温时娇的手臂,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留顾氏与齐氏两人坐在屋中,交换了眼神,都笑了出来。 - 终于是在正月底,温家一行人,入了东都。 进了城,就能感觉到街上十分热闹。 温时娇稍稍挑了挑帘子,向外看去。 见这处热闹非凡,这街上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是非富即贵。 她听见外面有人在议论他们。 “这是谁家的马车?竟是这么长一队。” “你还不知道罢?幽州温氏回东都了,据说封了个从二品的尚书。” “幽州温氏?倒是略有耳闻。” “......” 马车停在了一处宅子前。 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下了马车。 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头是明晃晃的温府二字。 今后,怕是再也没了幽州温氏了。 这是一处五进宅,温数秋耗费了不少心血,毕竟是今后的安家之所。 府中个人的院子,还是在幽州时的名儿。 温时娇走进名为静姝苑的宅子,看着熟悉的摆设,心里一酸,差点又是没有控制住情绪。 天色渐晚,温时娇大略用过晚膳,仔细梳洗一番,便上了榻,沉沉睡去了。 东都气候比幽州和暖,倒是有些春日的意味。 犹记上回春日,还是受贺琳琅的开春花会之约,前往清风楼。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六十四章 应邀 幽州温氏回东都一事,在东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不过几日,递给温时娇的帖子,都已经有好几张了。 不过倒是没人给温如荇递帖子。 毕竟温数春可没有官职在身。 人还是十分现实的。 因着温时娇是二品大臣的嫡女,所以有意同她结交的人,只多不少。 温如荇倒也落落大方的来静姝苑,找温时娇哭诉了。 “不是,她们咋就那么瞧不起人啊,我怎么啦?哼,真是气死我了。” 温时娇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温如荇,哭笑不得。 拉着她的手,温时娇耐着性子安慰她:“无事,等会子我挑一张帖子应下,你届时陪我一同去便是了。” 因着这帖子实在是有些多,温时娇又不可能全部应下,只有从中挑一个了。 听她这样说,温如荇心情好转了,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那我同你一起挑,可好?” 最后两人挑了一位名叫段初菱的帖子。 “这是何人?”温时娇问道。 一旁的如绛早已将东都的许多贵人熟记于心。 见她抿嘴,笑了笑:“这是翰林学士的嫡长女,性子和善活泼,在东都颇有名气。” 温时娇点点头:“就她了。” 又抬眸看向如绛:“快去回帖罢。” 如绛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唉。”温如荇手撑着脸,叹了口气。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道:“好端端,怎的叹起气来了?” 温如荇扁扁嘴:“就是觉得不大适应,还是想念幽州啊。” 温时娇沉默着,她也想念幽州。 兴许是这个话题太凝重了,温如荇想了想,又道:“方才那段什么,约的是什么时候?”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人家叫段初菱,约的今日未正三刻,在那晚湘楼。” “哦。” 温如荇呀了一声,一脸防备的看着温时娇。 少女被看得一脸茫然:“你做甚这般看我?” 只见温如荇哼哼唧唧一阵儿,“你可莫要太过盛装了,免得我在你身旁,衬得像村姑。” 挽青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迎了温如荇的一个白眼。 温时娇也是想笑。 挽青脆生生道:“大小姐,您也不必过于担心,您要是信得过,今儿奴婢给您梳妆一番,你看如何?” “你来给我梳妆了,三妹妹可怎么办?”温如荇看向温时娇。 挽青眨眨眼,也看向少女。 温时娇哼了一声,“怎么?这时候想起我了?我看你俩聊得挺好的。” 挽青笑嘻嘻的看着她,“小姐想来是不会介意的,我便自作主张了。” “行了行了,我见时辰也不早了,大姐姐便在我这儿用午膳罢,用过午膳,就让挽青给你梳妆行了。” 温时娇又看向挽青,“你就安心给大姐姐梳妆罢,我这儿有玉黛就成了。” 温如荇也是十分开心,拉着温时娇直叫好妹妹。 - 用过午膳后,见时辰还早,温时娇便倚在软榻上看书。 而温如荇最近则是沉迷话本子,天天捧着看得津津有味。 见时辰差不多了,玉黛便上前温声提醒:“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梳妆了。” 温时娇抬眸,应了一声,将书放在桌上,提步走向梳妆台。 温如荇见状,也跟着起身走了过去。 待出门时,已经是未正二刻了。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往前走动。 温如荇拽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些紧张。 温时娇见她这副模样,便伸出手去拉过她的手,道:“大姐姐不必紧张,没什么的。” 按理说,紧张是挺正常的。 但温时娇看上去却是一点不紧张。 “你不紧张啊?”温如荇看着她问道。 温时娇耸耸肩,“不紧张啊。” “......” 温如荇不知道说啥了,只有努力定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稳了。 “小姐,到了。”玉黛的声音响起。 挽青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给她俩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扶着帘子,让她们下了马车。 帖子中写到,这段初菱邀温时娇来参加鸣春诗会,这晚湘楼,是被包下了的。 温时娇有种在幽州,参加贺琳琅的开春花会的错觉。 竟是又想起往事了。 “三妹妹,走罢。”温如荇携着温时娇的手。 温时娇颔首,朝她笑了笑,提步朝晚湘楼门口走去。 进了楼中,见有一姑娘端站在门口。 那姑娘一见温时娇便眼睛一亮,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笑着迎上去:“看姑娘眼生得紧,想来就是温三姑娘罢?” 玉黛拿出帖子,递给了那姑娘。 温时娇浅笑:“正是。” “我是段初菱,幸识。”那段初菱接过帖子,笑着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有感觉到温如荇的身子僵硬,便不动声色的隐去眼底的情绪,对着段初菱微微一笑,“这是我长姐,素来是个性子好的,我想着便将她一同带来了,段姑娘可莫要介意才好。” 段初菱有些惊讶,仔细的打量着温如荇。 见温如荇今日着竖领浅青色桂花缎袄,绾了一个堕马髻,梳了一个白玉飞鸟衔珠的梳篦,簪了两朵白玉小花,耳坠兰花流苏,颈间还戴了一圈翠青白丝璎珞。 往那儿一站,就是如兰的美人,气质通透,举手投足都是端庄。 段初菱有些歉意的朝温如荇笑了笑:“是我的不是,请温大姑娘见谅。” 温如荇朝她摇摇头,温柔笑着:“不碍事的,段姑娘无须放在心上。” 她这么一说,段初菱对她的好感,又是多了几分。 “咦,段姐姐,这两位是?”有姑娘看到了她们,便走近问道。 皆被温时娇的样貌和气质给惊艳到了。 有一位姑娘年纪较小,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着温时娇,“这位姐姐好生漂亮,不知是谁家的呀?” 段初菱拿手帕掩嘴笑了笑:“温三姑娘可莫要介意,这是宣威将军的嫡幼女,徐春卿,年纪尚小。” 温时娇眉毛微调,莞尔道:“自是不会介意的。” 见她一笑,仿佛周围无论何种美人,都失了色。 少女今日着绯色竖领海棠长袄,梳着垂鬟分肖髻,右边簪了一支红玉流苏簪,左边儿戴了一朵银鎏露滴珠花,结髾尾用绯色红线缠住一截儿,垂于肩上。 真真是娇美极了。 段初菱又一次感叹着,天下竟是有如此标志的人物。 怕是东都第一美人也是及不上她的。 想到这里,段初菱眸色深了深,隐去了神色,笑着拉着温如荇两姐妹往里走:“今儿啊,有可多得姑娘了,大家都想见见你们呢。” “怕是要劳烦段姑娘帮忙引荐了。” 温如荇言语得当,神情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段初菱闻言,笑意又是深了几分:“温大姑娘哪里的话,不必同我客气。” “......” 上架感言 不出意外应该是明天上架了。 虽然不是第一本书,但是心情还是很激动的。 夫人算是我第三本书了。 关于这本书,我是不会太监的,会坚持写下去,毕竟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本书也是投入了大量的心血,请大家放心入坑,我也会努力写得更好,不断进步。 如果有写得不得当,逻辑不通顺,或者文有问题,都欢迎大家来指出,尽情的喷我吧!厌厌也会吸取好的意见,积极改正。 从这本书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在这里,感谢责编绿萝,感谢签约编辑白露。 还要感谢各位读者大大,每天投推荐票的、打赏的、收藏观看的小可爱们。 有了你们的支持,厌厌就有码字的动力,谢谢大家! 希望喜欢夫人这本书的小可爱们,都能支持正版,支持作者! 记得来起点找我玩呀! 上架感言就到这儿了,谢谢观看。 - 以下是加更姿势: 正常更新:每天两更,上推荐三更。 打赏加更:打赏5千加更1章,每日上限5章。 月票加更:月票10张加更1章,每日上限5章。 我是厌纷,期待你能来,支持正版,就在阅文,谢谢您的支持! 第六十五章 掌掴董棠雪(求首订~求月票~求收藏么么) 这楼中的姑娘的确十分多。 见段初菱领着温如荇姐妹俩进来,都十分好奇的看着。 “段姐姐,还不快快介绍介绍。” 有姑娘笑着开口,语气十分熟稔。 段初菱瞪了她一眼,笑:“这就来了。” “这是温家大姑娘,这是温家三姑娘。”段初菱将两姐妹给众人介绍了一番。 《夫人纨绔》第六十五章 掌掴董棠雪(求首订~求月票~求收藏么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人间春雨足(求订阅~求收藏~) “三妹,今日一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一上马车,温如荇就咬着唇,十分愧疚的看着她。 温时娇笑了笑:“长姐哪里的话,我瞧她也是那等惹人厌的,想来我同她也是迟早会对上的。” 她今日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好多人都对董棠雪面露不满,想来她定是得罪了许多人。 回了静姝 《夫人纨绔》第六十六章 人间春雨足(求订阅~求收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灿灿 温时娇在晚湘楼打人一事,在东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有人说她初来东都便敢这般肆无忌惮,不是草包就是真的胆大。 温时娇还等着温数秋来找她呢,不过等了两天,温数秋却是没有来。 据说那董棠雪的父亲董辙之还在朝堂上写折子弹劾温数秋。 说温数秋家风散漫,教女不严,甚至说温时娇品行不端。 温数秋面色未改,只是说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是那董棠雪出言侮辱在先。 却被庆安帝不咸不淡的揭过了。 还说董辙之小题大做,这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顺带还将温时娇夸奖了一番,说她性格直爽,豪迈不羁。 这般分明对待,给董辙之气得差点吐血。 还想再争论争论,却是见庆安帝有些不虞了,只有将话都咽回肚子里。 却是将温数秋给记恨上了。 这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见了这架势,个个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算盘。 这时,段家姑娘和徐家姑娘出言,说那日在晚湘楼,是董棠雪出言侮辱人在先。 温时娇见自己长姐被辱,那董棠雪一再挑衅,温时娇气不过才出手打人的。 有她俩开头,那日在晚湘楼的有些姑娘们也开口为温时娇说话。 还顺带夸奖了温时娇的容貌惊人,和她的才华横溢。 一时间,温家成了东都众人饭后茶谈的对象,被推上了流言的风尖浪口。 而众人谈论的对象,则是正倚在软榻上,怀中抱着一只猫,惬意极了。 “这猫是谁送来的?”温时娇笑着问。 玉黛含笑回着:“那人不肯说,我估摸着,是祝先生罢?” 温时娇一愣,想着祝庭山那神秘的身份,心里也欢喜得紧。 “小姐,这猫叫啥名儿啊?”挽青张大了眼看着温时娇。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苦恼道:“我也没有好的名儿,不如你们说说?” 如绛抢先开口:“我觉得春天或者春春极好。” 挽青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啥名儿?” 如绛瞪了她一眼,道:“这猫不是春日送来的吗?我看挺好的啊。” 秋白也想了想,慢慢开口:“我见它通体白润,长得讨喜,不如不如叫喜喜罢?” 温时娇眼底笑意越发明盛了。 玉黛却道:“我看它也挺圆润的,不如就叫圆润吧?” 温时娇:“???” “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啊。” 挽青一脸鄙夷。 如绛哼了一声:“那你说一个,我们保证不笑话你。” 见挽青清了清嗓子,美滋滋道:“我觉得叫灿灿吧。” “灿灿?这是什么缘故?”玉黛不解。 挽青颇为得意的摇头晃脑解释:“不是说它是春日送来的吗?春日阳光灿烂,极好,极好。” 玉黛一脸郁闷的揉了揉挽青的脑袋。 “我觉着也是极好的,就叫灿灿罢。” 温时娇捏着灿灿粉红色的小爪子,爱不释手。 如绛却是撇撇嘴:“你还不是借鉴了我的,哼。” 挽青也不甘示弱:“我哪里借鉴你的了?我这是自己想出来的。” “春日明明是我先说的。” “现在是春日又不是只有你一人知晓。” “好了,你们快别闹了。” “......” 温时娇纤细白净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灿灿雪白的毛发。 转目看向窗外,见树枝已经抽出绿芽,花园里的草地,也冒起了浅浅的青绿,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耳边是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温时娇嘴角挂着一抹笑,春日真的来了。 日子便这样过去了。 兴许是上回温时娇在晚湘楼太过凶猛,竟是没人给她递帖子了。 不过她也在东都出名了。 不知何故,竟是冠上了东都第二美人的名号。 挽青听了这话,顿时面露愤愤:“第二美人是几个意思?小姐在幽州都是妥妥的第一美人,如今来了这东都,竟是沦为了第二?” 玉黛拍了拍她的脑袋,淡淡开口:“我打听过了,这第一美人,是董棠雪的姐姐,董棠春,据说她生得貌美如花,才华也是令人叫绝,所以才会被冠上第一美人的称号。” 挽青毫不在意的撇撇嘴:“我觉得她定是没有咱家小姐好看的。” 如绛却是皱着眉摇摇头,道:“我有仔细打听过她,在东都,这董棠春可是声名大噪,家喻户晓,我认为她也可能是极好看的。” “哎呀如绛姐姐,你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啊。”挽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如绛无奈:“我真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玉黛却是哭笑不得:“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小姐都没说啥,你俩说得倒是起劲儿。” 几人看向少女。 见温时娇正笑嘻嘻的逗着灿灿,一点也没把这“第二美人”的事放在心上。 挽青噘着嘴,不知道说些啥好了。 “小姐,岭南来信了。”秋白笑着走了进来。 温时娇一下子就精神了,将灿灿抱到怀里,对着秋白招手:“快拿来我看看。” 秋白将信递给了她。 少女接过信,对着屋内的几个小丫鬟使了个眼神。 几人都走了出去。 温时娇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看了起来。 这回信中只有信,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少女认认真真的看起信来。 “温三,近来可好?想来,我们就快要重逢了,想想就觉得如梦一般,不过半年光景,竟是发生了许多变化,不过我觉着我们三人的情谊是不会变的。说不定,我还可以赶在你明年及笄前回来,你及笄后,就该嫁人了,时间过得是真的快,我恍惚还记得你小时候哭着搂着我的脖子,像个奶娃子。对了,你可有收到我遣人送来的那只猫?我见实在是生得乖巧灵动,便想着将它赠与你,我将它取名为灿灿,意为春光灿烂,望你,时时春光,日日灿烂。” 温时娇眼角一下子就红了。 接着打开了下一张信纸,这是纪羡鱼写来的。 “娇娇,你可还好?我一切都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必为我难过伤心,你还记得那日,你从明月回来,我来见你的时候吗?你说不要再见了,其实我知道,你也很难受的,当时我没说什么,如今我却是要说,人生苦短,在世之时,定是要随心所欲同自己的所亲之人、所爱之人一起,活得肆意潇洒。” 将信放在桌上,温时娇低头,一下一下摸着灿灿的毛发,一颗滚烫的泪珠掉入灿灿的毛发中。 灿灿好似感受到什么,用自己的脑袋拱着少女的手,发出甜腻的叫声。 像是在安慰她。 第六十八章 旬阳长公主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天气和暖了起来,想来再过些日子,怕是要脱下厚厚的冬装,换上轻薄的春衫了。 这日,温时娇正在同齐氏、顾氏、温如荇用早膳。 几人气氛和谐,满脸笑意。 这些个日子,刘氏也不作妖了,也不知是被温时娇给吓到了,还是在琢磨着其他幺蛾子。 温时娇的日子也是过得十分清闲。 齐氏身边的惊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帖子,毕恭毕敬道:“禀夫人,这是旬阳长公主府递来的帖子。” 齐氏一愣,顿时有些无措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对着齐氏安慰一笑。 齐氏便伸手将帖子接了过来,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合上帖子,想了想,开口道:“旬阳长公主道,她邀了东都各府的年轻的女眷,后日在听风馆游湖赏花,请我们温府的女眷后日未正三刻,听风馆一见。” 温如荇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齐氏却是看向顾氏,眼底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想来也是,这帖子不递给温家主母,竟是给了齐氏。 若是那脾气火爆的,定是要发难与齐氏。 不过顾氏现在一心只有温如荇,对其他也不甚感兴趣。 更何况,齐氏背后可还有温时娇呢。 见齐氏看向自己,顾氏挑眉一笑:“弟妹看着我作甚?既说了府中女眷一同前往,大家届时就一起去便是了。” 观顾氏神色自然,齐氏心里就松了口气,笑:“那是自然,不过我向来没有参与过此种场景,怕是...有些紧张。” “母亲不必担心,这些日子,你也是同嬷嬷们学了礼仪,届时同旁人交际,不用太过紧张,说出心中所想便是,也不必趋炎于别人。” 温时娇开口说着。 有她在,齐氏也松了口气了。 “可是要同老太太一起?”温如荇问。 温时娇耸耸肩:“都说了是年轻女眷,她一把老骨头了,去了干甚?” 少女这张嘴真是教人又爱又恨。 温如荇捂着嘴笑了起来,想了想笑容淡了几分:“这二妹妹......” 顾氏冷笑一声:“若是不出我所料,这消息散出去后,她定是会来讨好我,让我带她一起。” 温如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看来是十分讨厌这温如徽了。 “你可还在听她来往?”顾氏问。 温如荇乖巧的摇头:“并未,自那日母亲同我说过后,我就不再见她了,即便她来寻我,我也没有见了。” 顾氏点头:“那就行。” 又转目看向温时娇:“带她还是不带?” 温时娇抬眸含笑看着顾氏:“我觉得还是带上罢,不然,定是会传出大伯母苛待府中庶出。” 毕竟这温如徽可不是个善茬儿。 顾氏眸色一深,道:“我知晓了。” - 用完午膳,几人都回了各自的院子。 温时娇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剪刀,正给自己精心照看的花草修剪枝桠。 “小姐,你紧不紧张啊?” 挽青跟在她后面,少女修剪完一盆,挽青就给那盆花草洒洒水。 温时娇漫不经心开口:“有什么好紧张的,不都是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挽青没话说,只有哦了一声,便乖乖的洒起水来。 “小姐,小姐。” 如绛走了进来,一脸欣喜的笑意。 温时娇的心突然砰砰砰的跳得快了起来。 故作镇定的看向如绛,问:“何事这般欢喜?” 如绛走近她,笑着将一张信纸给了温时娇。 少女愣了愣,接过信纸,抿着嘴将纸打开来。 见上面只有三个字。 东都见。 熟悉的字眼,温时娇一下子就笑起来,眉眼弯弯,春色无边。 挽青笑嘻嘻的打趣她:“呀,终于要相见了,这时隔两月,可是等得人心痒难耐呀。” 玉黛几人都拿帕子掩着嘴笑出声儿来。 温时娇脸一红,却是黛眉微挑,春水漾眸瞪了一眼挽青:“你这小蹄子,休要胡说,仔细着你的皮!” 说着,拿手去捏挽青的脸蛋儿。 挽青眼快的躲开了,看着温时娇脆生生道:“我去小厨房看看今晚吃什么,小姐,你就等着祝先生罢!” 温时娇作势要跟上去。 挽青大叫一声,忙跑了出去。 温时娇瞪了剩下几人一眼:“可别笑了,不然我罚你们去院子里跑几圈。” 玉黛却是难得的俏皮答道:“我是觉着跑几圈也无碍,倒算是锻炼锻炼,也是可的。” “我也是这样子认为的。” 如绛跟着搭腔,眼里皆是笑意。 温时娇扶额:“都出去出去,看着都碍眼。” 待几个小丫鬟都出去了,温时娇又打开信纸看了几遍。 眉梢含娇,令人移不开眼。 - 天色渐晚,太阳西斜。 几缕落日的余晖洒在屋内。 整个屋子都是染着昏黄的光辉。 窗边站着少女。 见她正在练字,背挺得笔直。 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玉黛在一旁安静的磨墨。 少女下笔干脆利落,笔下的字游云惊龙,煞是壮观。 玉黛垂眸磨着墨,时不时看向那宣纸上的字。 笑:“小姐的字越发好了,任谁看了都拍手叫好。” “那自是还要更好,越来越好,顶顶好,人啊,一定要变得更好,无论是哪个方面。” 少女神采奕奕,说的话有的放矢,铿锵有力。 玉黛道:“小姐已经很好了,奴婢再没见过比您还要优秀的人。” 少女放下笔,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字。 笑着抬眸看向窗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自负,戒骄戒躁,才能更好的往前走。” 玉黛似懂非懂的微微点头。 温时娇看着窗外,见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都隐没在山头了。 漫天只剩绯红的晚霞。 很美的一幕。 温时娇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 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祥和。 “收起来罢。”说了这么一句,少女就走向外间。 玉黛将笔墨纸砚都收了起来。 挽青侯在外间,见温时娇走了出来,便问:“小姐可要用晚膳?” “嗯,摆膳罢。” 少女倚在软榻上,手支着脑袋,闭眼假寐。 挽青哎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一片寂静。 用过晚膳,温时娇便又是倚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书。 玉黛拿过衣袍,给她披在身上。 温时娇笑了笑,拉了拉衣袍,将书收了起来。 站在窗前,探头看了看夜色。 少女抿着嘴笑:“有些乏了,伺候梳洗罢。” 玉黛伺候她梳洗后,就扶着她上了榻,给放下床幔,吹灭了烛火,走了出去。 一夜无梦。 第六十九章 东都第一美人 很快便到了去听云馆那一日。 午后。 温时娇叮嘱玉黛去告知齐氏身边的丫鬟,梳妆打扮莫要太浮夸,轻点即可。 玉黛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挽青笑着看着少女,道:“那小姐,您的妆面如何来?”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随你罢,我向来是信得过你的。” 挽青立马就神采飞扬了,一脸得意样。 看得温时娇忍俊不禁。 未正一刻,温时娇出了府门。 见马车都在门口候着。 此时就自己一人早先到了。 接着她就看见齐氏也出了门来。 今日齐氏妆面端庄素净,不过分张扬,也不显寡淡,恰到好处。 自打齐氏进门,她便跟着嬷嬷学了礼仪,也认了许多字,看了许多书。 如今见她待人接物,倒是十分妥当,并未失了差池。 “母亲。” 温时娇朝齐氏微微一笑。 齐氏见了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旋即抿嘴笑:“三姑娘如今出落得越发令人惊艳了。” 温时娇却是少见的有些羞赧,“母亲可莫要再说了。” 齐氏笑吟吟的站在她身旁。 “今日你们可得仔细看着母亲,毕竟是怀着身子,可是寸步不能离。” 温时娇肃着脸看向齐氏身边的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 见她们都十分恭敬的应了下来,温时娇才稍稍放了点心。 齐氏却道:“我无事,倒也不必这般紧张。” 温时娇挑眉,笑:“母亲可不要放松警惕,只要孩子没落地,都要防着人,毕竟,这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见她这般说了,齐氏也便警醒了过来,道:“我省的。” “三妹妹。” 温如荇和顾氏一同出来了。 后面还跟着温如徽。 温如荇走近,拉着温时娇的手,笑着说道:“三妹妹每次都会让我眼前一亮。” 说罢,便认认真真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眼中带着惊艳。 温时娇笑了笑:“好了,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我可没有打趣你,我说的是真真的实话。”温如荇噘嘴。 她所言不虚,今日温时娇真的是美得教人屏住了呼吸,生怕将她惊着了。 见她着桃红游云刻丝褙子,梳着单螺髻,髻上梳着红玉珠果梳篦,还别了一朵红白相间的莲蕊珠花,两边各垂着一小绺墨发,用红线束之。 描的是弯弯细细的远山眉,眉间点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加上她眉宇的英气和眉尾的桀骜,果真是位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的娇娇女。 见人都齐了,温时娇便道:“走罢,我瞧着时辰不早了。” 几人上了马车。 两位夫人太太做一块儿马车,三位姑娘小姐坐一块儿。 温时娇率先上了马车。 随即是温如荇,最后是温如徽。 上了马车,温如荇拉着温时娇的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温如徽则是垂眸敛眉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温时娇微眯着眼,一壁回答着温如荇的话,一壁打量着温如徽。 见温如徽今日着鹅黄色梨花对襟褙子,梳着双平髻,别着白梨珠花,描了妆,想来是细细打扮过一番的。 这妆面,恰好将她的优势突出的十分明显。 温如徽是那种我见犹怜的面容,清纯伴着妩媚,今日装束,倒是抓住了旁人的眼球。 不过在温时娇身旁,她一下就被衬得暗淡无光。 但温如荇同温时娇在一块儿,倒是不会被比下去。 温如荇是端庄的美,温时娇是明艳的美。 温如徽太过小家子气。 - 不一会儿,便到了听云馆。 温时娇是最后一个下马车的。 见今日听云馆格外热闹,想来也是,几乎东都所有的名门女眷都在此了。 温时娇一下来,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见她坦然自若的走向齐氏,挽着齐氏的胳膊,往听云馆门口走去。 听云馆门口有位贵气的嬷嬷正在迎客。 见温家一行人来了,她目光扫过温时娇时,被狠狠的惊艳了一下。 旋即掩了情绪,见几人走近,便不卑不亢的开口问道:“请问,您几位是谁家的夫人小姐?” 齐氏笑着将帖子递给了嬷嬷,道:“我们是温家女眷,受长公主邀约来此。” 嬷嬷了然的笑了笑,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齐氏,目光老辣,看得人头皮发麻。 温时娇冷冷的睨了一眼那嬷嬷。 嬷嬷一惊,倏然对上了少女的眼神,便讪讪的笑着对着几人做出请势:“是我失礼了,几位这边请。” 进了听云馆,见这处贵气不已,所装饰的物品都够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的。 温时娇和温如荇面色未改,只是四处看了一下。 毕竟幽州温氏,家大业大,许多东西也是见过的。 不过温如徽乃庶出,这倒是将她给深深震撼住了,眼底是令人心惊的贪欲。 走过转角,过了拱门。 众人见一位模样贵气的夫人坐在上方,正同几位夫人说着话,下方坐着许多人家的夫人和姑娘,想来就是那旬阳长公主了。 那领路的丫鬟走向长公主,恭敬道:“殿下,温家的女眷到了。” 那夫人转目看向温家一行人,神色带着几分傲然,笑:“原是温家夫人来了,快请坐。” 齐氏带着一众人走向长公主,皆向她行礼:“民妇/民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几人落了座。 旬阳长公主依次扫过她们,看见温时娇的时候,眸色深了深,便笑着看着温时娇:“温三姑娘可是?” 温时娇一见,便站起身来,走到中央,福了福身,道:“正是民女。” “好孩子,快起身来,到我这里来。”长公主笑着,面色温和。 温时娇却是在心里警惕起来了,双手置于腹前,背脊直挺,莲步轻移,走向长公主,面色平静。 少女走到长公主身旁,垂眸而立。 那旬阳长公主却是拉过温时娇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早就听说,温三姑娘才貌惊人,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温时娇心里一凛,笑了笑,谦虚的说着:“长公主谬赞了。” “如何能算是谬赞?我看传闻不虚,冠你东都第二美人,怕是委屈了你,我见你可是真的担当得起这东都第一美人的名号。棠春,你说呢?” 温时娇心里一惊,棠春?董棠春? 她听见下方有一道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民女也觉着长公主殿下所言真真是妙极了,这东都第一美人的名号,确是该落在温三姑娘的头上。” 第七十章 陆行之 温时娇转头看向下方。 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有一姑娘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着梨白花鸟对襟褙子,梳着堕马髻,并排簪了两只飞云白玉簪,耳坠丁香小玉,项间带着一圈银鎏白丝缠花桂花璎珞。 眉眼如画,风髻雾鬓。 唇色朱樱一点,鬓云欲度香腮雪。 果真是生得标志极了。 神色安静,正浅笑着看着温时娇。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温时娇感觉,这董棠春虽是在笑,眼中也有笑意,且笑意真诚,但就是有些不屑在里头。 温时娇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今日一见,我才是有幸看到了东都第一美人的风姿,果真是春半桃花的绝顶美人。” 温时娇黛眉微调,看着董棠春的眼神十分平静。 旬阳长公主眼中笑意越发明盛了,“你这孩子,嘴儿真是甜如蜜。” 竟是同温时娇有了些许亲近之意。 这让温时娇顿时汗毛竖立,心中的警惕越发浓烈了,见她微微一笑,“民女只是实话实说。” “我对温三姑娘一见如故,可不知,能否如得了你的眼。” 董棠春将态度摆得十分真诚,甚至还有些低。 这是有意要结交了。 不过,董辙之官职比温数秋低,董棠春却也是不能做出那等眼高的姿态,如若不然,定是会教人看了笑话去。 温时娇眸色一深,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声少年朗笑,她诧异,闻声看去。 “母亲,今日可是十分热闹了。” 见一着月牙白圆领长袍的少年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位少年。 几人皆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教在场的姑娘们都偷偷红了脸。 温时娇安静的立在旬阳身旁,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未改。 旬阳长公主笑着瞪了他一眼:“你啊,简直胡闹,这儿这般多的姑娘们,你就来了,不识礼数。” “见过长公主殿下。”跟在少年身后的几位,纷纷行礼。 旬阳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了。” 陆行之笑着看着旬阳,道:“我就是来瞧瞧,又不干些什么,母亲,等会子我们也想去一同游湖,您便应允了罢?” 旬阳抬眸睨了他一眼:“怎么?我还敢不应允啊?”语气中带着宠溺。 温时娇默想,看来这少年就是那旬阳长公主的嫡子,陆行之。 她听如绛说过,这陆行之也是个人物,才冠东都,可是赫赫有名的才子。 “咦,这位姑娘生得好生标志呀。” 陆行之将目光投向温时娇,眼中带着好奇的打量。 坐在下方的不少姑娘们都拽紧了手里的手帕,紧紧的看着温时娇和陆行之。 旬阳嘴角的笑淡了几分,看着陆行之道:“休要无礼,这是温三姑娘。” 温时娇分明看见那陆行之眼睛亮了一瞬。 “殿下,民女就先退下了。”温时娇实在是受不住那陆行之的眼神。 旬阳浅笑:“行罢。” 温时娇朝她福了福身,转身朝下方走去,步履轻盈,目不斜视自陆行之身旁经过,入了座。 齐氏拉过温时娇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温时娇朝她安慰的笑了笑。 转头却是见董棠春含笑看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又是对上了,温时娇刚开始面无表情,旋即对着董棠春粲然一笑。 温如荇拉着温时娇说话,温时娇又转过头去,同温如荇说起话来。 转头的瞬间,她是瞧见了那董棠春也敛了笑,神色平静。 少女垂眸敛去了眼中的神色,认真的听着温如荇说的话。 陆行之与旬阳说了会子话,便走了。 温时娇却是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见她蹙了蹙眉头,却还是不动声色。 - 过了一会儿,旬阳长公主站了起来。 下方众人也都站了起来。 就听她笑说:“咱们去游湖罢,今日天气甚好,晒晒太阳也是极好的。” 众人纷纷应好。 温时娇也跟在齐氏身旁,随着众人跟着旬阳的脚步,往湖边走去。 “几位太太一船,几位姑娘一船,这般,倒也好说说话。” 旬阳长公主开口了,众人也都应了一声是。 温时娇拉着温如荇,本以为温如徽也会同她们一块儿的,怎料温如徽却是转身走了。 温如荇一脸呆滞,“她...” 温时娇看了一眼温如徽的背影,道:“不须管她。” 因着方才这陆行之说了,他也要游湖,所以这许多姑娘,都怀着春心,满心期待的上了船。 温时娇拉着温如荇上了船,船上就她两人。 就见段初菱也含笑站在船边,笑问:“不知我可否能与温家姑娘们一同船?” “段姑娘,快快上来。”温如荇朝段初菱伸出手。 段初菱抿着嘴笑了笑:“谢谢温姐姐。” 又转目看向温时娇,朝她颔首微笑:“温三姑娘。” 温时娇挑眉,也道:“我瞧着,段姑娘比我年长,也不必这般客气,我就唤你段姐姐了,可好?” “那自是甚好的,我唤你时娇妹妹罢。”段初菱一脸笑意。 突听得一道软糯的声音传来:“那我呢?” 三人看去。 见徐春卿笑着看着她们,撅嘴道:“我也想上来。” 温时娇一笑,朝她伸出手:“快来罢。” 见小姑娘眼睛一亮,将手放入温时娇手心,上了船。 四人站在船头,风姿各不一,引得人频频侧目。 尤其是为首的温时娇,可谓是风华正茂,身姿绰约。 船缓缓离岸。 这湖中,都是大片大片的荷叶。 有的正枯着,有的已经冒了绿。 阳光和煦,微风徐徐。 温时娇站在船头,望着这满湖的枯荷,还有那新生的小荷。 生机盎然。 少女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双眸含笑。 不远处的一条船上,皆是方才那几位少年。 为首的就是陆行之了。 他站在船上,目光看向温时娇那条小船 “哎,陆兄,这温三姑娘,长得真真是美极了。” 有位少年见他看向那边,便合着他的胃口说话。 见陆行之轻笑一声:“是美极了,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貌美的女子。” “我却是觉得,董大姑娘更胜一筹。” 有一位玄衣圆领袍的少年邪邪笑着:“董大姑娘如那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陆行之哼了一声:“得了,我们都知道你爱而不得,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这长了眼的,都知道这温三姑娘容貌更为出众。” 几位少年哄笑一声。 那玄衣少年却是羞红了脸,倔强道:“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这少年的笑声却是吸引了许多姑娘望了过去。 这一望却是双脸生霞,可爱极了。 第七十一章 温如徽落水 温时娇正同徐春卿说着话呢。 那顽皮的风儿将她鬓边的发丝胡乱的吹着。 小丫头伸手认真的将她鬓边的凌乱的发丝揽回来拨正。 温时娇微怔,她看着徐春卿白玉的小脸,眉间还带着几分青涩。 她想起了纪羡鱼和贺琳琅。 温家走的急,甚至当时许多人都还不知道。 她一心想着祝庭山,竟是也没有同徐婉和贺琳琅还有其他人打个招呼,道个别。 真真是遗憾极了。 还有纪羡鱼。 她的小鱼,眉间应当是没有了青涩,也没有稚嫩。 再见时,她怕纪羡鱼眉间都是风情和妩媚。 那还真是教人难受啊。 “时娇姐姐,你怎么啦?” 徐春卿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可是我唐突了?” 温时娇笑了笑,“并未,我不过一时走神了。” 徐春卿点点头,又道:“时娇姐姐,你以后出去玩带我一起好不好?我喜欢同你在一起。” 见她实在是天真可爱,憨态可掬,温时娇没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好好好,届时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你们俩说啥呢?”段初菱侧过头来问她俩。 徐春卿眼珠转了转,狡黠的开口:“我们在说悄悄话,就是不告诉你。” 温如荇笑眯眯的看着她问:“那我呢?可否能告诉我?” 小丫头顿时有些为难了,眼巴巴的望着她俩,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我逗段姐姐的。”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徐春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几人又是其乐融融的聊起天儿来。 - 突然,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温时娇听得几声尖叫声,她转头望过去。 见有人不停的在水里扑腾。 那人着鹅黄色衣衫,十分明眼。 温时娇眼睛微眯,心里有了个猜测,顿时咒骂出声:“蠢货!” 她与温如荇交换了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又听人惊呼。 温时娇又看过去,见有一少年跳入了水中,她看了看,那人应当是陆行之。 已经有人去救他们了。 陆行之抱着温如徽上了岸,朝一边的厢房走去。 这怕是不妙了。 她已经能预见等会儿的情形了。 温家,怕是又要被舆论推上风尖浪口,不过这回,怕只是不好的流言罢。 有人落水了,众人也没了游湖的兴致,皆下了船上了岸,搁一旁候着。 见丫鬟婆子拥簇着旬阳长公主走了过来。 “落水的是哪家姑娘?”她扫过人群,淡淡开口,却是带着几分威压。 有一姑娘举高了手答:“她说她是温家的嫡姑娘。” 温时娇额角一跳,这温如徽还真的什么都敢说。 其齐氏则是错愕的望着那姑娘,脑子正在飞快的运转着。 落水的是温如徽。 救她的人是旬阳长公主的儿子。 落在别人眼中,这就是蓄意落水,引得一出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闹剧。 温如徽真的是胆大包天,她不过一介庶出,难不成还敢肖想长公主的嫡子? 旬阳的目光看向齐氏一行人。 转目看向那姑娘,又问:“她是如何落水的?” 那姑娘咬了咬嘴唇,颇有几分为难。 “嗯?”旬阳目光忽的冷厉了几分。 那姑娘被吓得一哆嗦,忙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当时是站在她斜后方的,站在她身后的,是...是...董二姑娘。” 众人哗然。 竟是董棠雪。 温时娇抬眸看向对面的董棠雪。 见她面色苍白,眼神躲闪,手在不停的拽着手帕。 这温如徽怕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怕是这董棠雪藏着诡计。 旬阳置于腹前的手稍稍一紧,她还以为是有人想要攀高枝。 见她转过头去,看向董棠雪,问:“董二姑娘,请问,此事与你有无关系?” “当...当然没关系。” 董棠雪因着年纪小,又或者第一回做这事,底气不足,很是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站在温时娇这一边的董棠雪蹙了蹙眉心,却是垂眸不语,看样子是不打算为胞妹出头了。 旬阳好歹是一国公主,自小在深宫之中摸爬滚打,见过的人数不胜数,怎会看不出董棠雪心中有鬼。 见旬阳厉声喝道:“董二姑娘!” 给董棠雪吓得一哆嗦。 “我劝你还是如实道来,今日是我召集大家在此的,自是要查明此事。” 董棠雪快要吓哭了,见她红着眼眶,梗着脖子大声道:“就是我做的如何?总之没有淹死就成了。” 旬阳被气得不行,手指着董棠雪,说不出话来。 顾氏捏了捏温如荇的手。 温如荇眸子动了动,旋即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旬阳落落大方道:“禀长公主,落水的,应当是民女庶妹。” 又转目看向董棠雪,平静问道:“却是不知她是如何惹得了董二姑娘不虞,竟是做出此番举动。” 董棠雪应当是被惯坏了,听了温如荇的话,嗤笑一声,难听的话张口就来:“不过是个庶出,你们这般关心作甚?死了便死了,左右不过一介贱婢。” 在场的也有许多是庶出,董棠雪这一番话,得罪了不少人。 “董二姑娘还是慎言,即便是庶出,也是轮不到你来打杀,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教训与我,我父亲是六部侍郎,你父亲又是何人?”董棠雪不耐的打断温如荇的话。 竟是又拿这话来说。 温如荇顿时就难堪不已。 顾氏脸色也不太好。 温时娇冷笑一声,提步走到温如荇身旁,冷睨着董棠雪,“看来上回的巴掌,董二姑娘,还未尝到苦头。” 见她冷着神色,董棠雪就缩了缩脖子,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顿觉怒火中烧,却也不敢说什么。 “温三姑娘,我以为你是那良善之人,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教人心寒。”董棠春本不想替董棠雪出头的。 但温时娇站出来了,她看不过,便也上前跟温时娇杠上了。 而这旬阳长公主则是安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也没有出声阻止。 董棠春话落,就见温时娇低低的笑出声来。 旋即就见少女黛眉一挑,下巴微扬,眉间气势顿显:“我何时说过我是良善之人了?且我不是良善之人关你何事?你心寒作甚?真真是笑死人了。” 董棠春张大了眼,没想到温时娇这般单刀直入,连客套都不想做了,而她说的话,却是教董棠春气得脸色发白。 “实不相瞒,我在幽州有个不大好的称号,便是幽州女纨绔,与良善二字,可是沾不上边儿的,生性恶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是很苦恼啊。” 少女一脸桀骜的笑,眼角是几分邪气。 第七十二章 丑闻 众人听了她说的话,大惊。毕竟没想到她竟是将自己的坏名声主动公之于众。 温时娇敛了笑,肃着脸转过身去看着旬阳,道:“今日一事,望长公主明鉴。庶姐虽是庶出,但也是我们温家人,却是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还请长公主定夺。” 不知为何,温时娇感觉这长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温和。 “交由官府罢。”见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断送了一位少女的一生。 闹过官府的人,身上已经有了污点,如何能嫁得好人家。 董棠雪小脸煞白,紧张无措的看着董棠春:“长姐...” “此事,本是幼妹不懂事,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董棠春本不想管的,但是怎奈是胞妹,一母同生的胞妹,如何能看得她沦落至此。 旬阳看了她一眼,道:“今日董府就你们两人来此?” “是,家母身子微恙,便只有我姐妹二人。”董棠春恭敬的回道。 旬阳叹了口气,“此事,你不应当同我说,你还是问问温家罢。” 温时娇无奈,就见董棠春看着自己,垂眸开口:“请温三姑娘,看在幼妹年幼无知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回罢。” 温时娇没有说话。 董棠春渐渐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双目泛红,难堪至极。 董棠雪却是吓得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十分可怜。 “罢了罢了,再这般下去,倒是显得我们温家咄咄逼人,此事就做罢吧。”温时娇本就不想追究此事。 她真是觉得那温如徽恶心得紧。 见她松了口,董家姐妹也都松了口气。 众人看向温时娇的眼神又是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鄙夷多一点,还是欣赏多一点。 - 温时娇坐上马车时,天色已经晚了。 她们四人坐一辆马车,温如徽单独一人。 都不想同她一起。 “今日可真真是把我吓到了,娇娇怎的将你在幽州的时候给说出来了。”齐氏还拿手顺了顺气。 温时娇漫不经心答道:“这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氏却是哼了一声:“这温如徽倒是个恶心人的玩意儿。” 可不是,对外宣称自己是嫡出。 她就没想过这事儿迟早会暴露的。 真是蠢得可怜。 听她说起温如徽,马车里的几人脸色都不甚好。 “她今日可算是露了面了,才刚,我见她还未醒来,想来是吃了些苦头的,如今虽是初春,却也稍带严寒。 温如荇一脸嫌弃,十分不想提及温如徽。 齐氏抿了抿嘴,一向情绪不表的她,眼底也是出现了几分嫌恶,“她已经与陆家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这怕是会有风言风语了。” “有就有呗,我想着,要么陆家闭口不谈这事,要么他们上门提亲,不过凭温如徽的身份,只能做妾了。” 温时娇倚在车壁上,懒洋洋开口。 齐氏看向她,颇有些心疼道:“可是乏了?” 温时娇朝她笑了笑:“无妨,只是有些饿了,我瞧着也快到了。” 到了温府,温时娇最后下了马车。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见温如徽被人抬了下来,至今还未醒来。 嗤笑一声,便提步进了府中。 回到了静姝苑,温时娇就嚎一声:“挽青!我饿了!我要吃肉,快快去。” “好好好,我这就去。”挽青机灵的朝外小跑着出去了。 少女倚在榻上,手支着脑袋,闭着眼假寐。 玉黛站在她身后,伸出手去给她揉了揉肩:“小姐,您说,今日一事,是真的假的?” 想了想,又道:“我见那董棠雪也并非那般无脑。” 温时娇被她揉得舒服了,嘤咛出声,听了她的话,笑了笑道:“我估摸着,这是个巧合。” 玉黛眼睛一亮:“小姐,说说罢。” “温如徽定是有那等想法,不过她是借那董棠雪的手,来做这事的。”少女慢慢开口。 玉黛却是蹙眉:“可是...二小姐如何能有那等心机?” 温时娇冷笑一声,睁开眼来:“她可不是个善茬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定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的。” 玉黛点点头,道:“小姐可要防着点儿她,万一将主意打到您的身上,可实在是不大好了。” 少女挑眉,并未托大,笑:“我知晓了,你们也多长个心眼。” 想了想,又叹了气道:“你等会子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打算写几封信,送回幽州。” “是写给祝先生的吗?”玉黛好奇。 温时娇答:“并不,我只是想着,我走时,也未向她们道个别,辞行什么的,还是要写点东西回去,免得辜负了这一场交情。” 玉黛应道:“行,奴婢记着了。”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腹中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刚想叫人去催一催,就见挽青笑着领着人走了进来。 一盘盘精美可口的菜放在自己面前。 温时娇感觉自己今晚会吃很多。 “小姐你可是不知,我方才听说,大夫人狠狠教训了一道二小姐,听说将二小姐训得脸都白了。” 挽青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温时娇一壁用晚膳,一壁听她说。 “我还听说大爷也说了二小姐几句,哦还有,老夫人居然破天荒的替二小姐说话,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温时娇刚咽下一块红烧肉,喝了口汤,头也不抬说着:“想来那老妖婆孤军奋战觉得寂寞,想拉个人同她一起作死罢。” 几个小丫鬟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用完晚膳,温时娇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抚慰了,心里也是满足了。 正准备起身,就见秋白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二小姐气冲冲往这儿来了。” “三妹今日为何不替我讨回公道,难道就这样任由那董棠雪这样得意吗?” 温如徽进来第一句便是这话。 哟,这是来怪起人家来了。 温时娇睨了一眼她,不咸不淡道:“你自己去讨公道啊,挽青送客。” 说完,便转身进了里屋。 给温如徽气得说不出话来。 - 晚风习习,今晚星星倒是有很多。 温时娇探出头去,看了看满天星辰,心里放着太多事了。 “小姐,笔墨纸砚来了。”玉黛走了进来。 将笔墨纸砚放在了桌上。 温时娇转过身来,走到桌边,“你替我磨墨罢。” ...... 写完最后一封信,放进信封里,用蜜蜡封好。 认真的将手里的信都交给了玉黛,“让人送去幽州,务必送到。” 玉黛也十分认真的点头:“我知晓了。” 天色渐晚,温时娇今日有些疲乏,困意来袭,梳洗一番后便就寝了。 第七十三章 温如白的狼子野心 天越来越暖和了,前几日才淅淅沥沥下过一场春雨。 这日,阳光正好,温时娇正在打络子。 挽青眨眨眼,看着她问:“小姐,你这是给祝先生打的络子吗?” 温时娇只顾低着头,开口说着:“不是,这是给纪临渊的。” 玉黛笑:“这样,只怕祝先生会吃醋的。” 少女手停了下来,忽想起那日在清风楼,祝庭山和温如白两人明争暗斗的场景。 这样想起来,就觉得那祝庭山还是有些童心的。 “这又没甚,大不了我给庭山也打一个,我和小渊子是朋友,他又不是别人,我相信庭山会理解的。” 温时娇没想到其他,好似将那日在明月的事忘记了。 玉黛和挽青交换了眼神,才干巴巴开口:“小姐,您和纪公子...” 少女又打起络子来,听了她的话,没反应过来,“嗯?我和他怎么了?” 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温时娇顿觉头疼不已,她竟是将那事给忘了。 是啊,纪临渊心悦自己,如何能甘心做朋友?即便是做朋友,也是浑身不自在。 少女赌气似的将络子往桌上一扔,起身往外走去。 玉黛忙跟了上去:“小姐是要出去吗?” “我去看看母亲。” - “三个多月了罢?”温时娇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齐氏的肚子问。 齐氏含笑点头:“是啊。” 温如荇也在一旁,问:“二婶婶可有觉得不适的地方?我看话本子上写,这怀着身子,可辛苦了。” 顾氏却是瞪了她一眼:“少看点那些东西。” 温时娇摸摸鼻子,感觉顾氏这话好像也在说她一样。 “倒没有什么辛苦的,我这也是头一回,心也有些虚。”齐氏垂眸抚摸着肚子,面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顾氏看她如此,便笑了笑:“不碍事,总之你有什么问我便是,如今你时间短,还没有什么,届时月份一大,可有你好受的。” 齐氏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些慌了:“那我...” “不急不急,我会安排好的,你只管放心就是。”顾氏失笑。 齐氏红了脸,看着顾氏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倒是麻烦大嫂了。” 顾氏挑眉道:“怎的这般客气?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立月挑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笑意,看着顾氏道:“夫人,大少爷回来了,老夫人让您几位都去一趟主屋。” 顾氏心里一咯噔,转目看向温时娇,见她面色未改,心里也松了口气。 便转过头去看着立月道:“我知晓了,这就去。” 齐氏作势要站起身来,温如荇和温时娇将她扶住。 听她开口道:“我还没见过大公子呢。” 顾氏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我娘家的孩子,脾气秉性倒是个好的,你等会子见了便知道了。” 几人向外走去。 温时娇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一想到等会子便会见到温如白,心里的烦躁越发明盛了。 玉黛跟在她后方,也能猜到她心里所想,只有在心中叹了口气。 温如白是在外行商的,具体做些什么,温时娇也不大清楚。 几人刚行至主屋外,便听得温如白的声音。 还有温数秋和温数春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刘氏的笑声。 看来温如白此行,收获颇丰。 几人进了主屋,各自落了座。 刘氏面上的笑意立马就淡了几分。 温如白却是明目张胆的盯着温时娇看。 顾氏额角一跳,冷冷的看着温如白,眼中蕴含着警告的意味。 温如白却是毫不在意的迎上顾氏的眼神,还颇有挑衅意味的挑了挑眉。 给顾氏气得不行。 温时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听温数秋温和道:“如白此行,看来是长进不少。” 温如白也朝他十分恭敬道:“哪里哪里,二叔谬赞了,我要学的还很多。” 见他态度谦逊,温数秋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盛,甚至还带着一分惋惜。 这份惋惜被温如白纳入眼中,眼底的炽热越发热烈了。 “如白如今倒也算年少有为,可有想过入仕?” 温数春不满温数秋和温如白交谈甚欢,也想插个嘴。 温如白的态度立马就有了转变,见他微微一笑,不咸不淡回应:“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未下定决心。” 温数春咬咬牙,这小兔崽子怕是忘了自己才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果然,外家的就是养不熟。 对顾氏的埋怨又深了几分,毕竟当初是顾氏提议将温如白过继到温家长房名下的。 顾氏却是在心里大惊,这个长子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怕是会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 自己定是要做些什么才好。 顾氏抬眸,看了一圈屋中的人,斟酌道:“我觉得,该让如白入族谱了,毕竟也是咱们温家养大的孩子。” 温时娇诧异,见顾氏肃着脸,心里一凛,看来温如白让顾氏心生忌惮了。 “不行!” “我不同意。” 温数春和温如白一同出声。 顾氏蹙着眉,没想到温数春也出声阻挠,不过她也不打算同温数春说话了,只有看向温时娇,眼里含着抱歉的意味。 温时娇小幅度的轻轻摇了头,示意无事。 温如白理了理袖子,站起身来,走到屋中央,笑着看着温数秋,神情恭敬。 温时娇眼皮不停在跳,她应该知道温如白要做什么了。 “二叔,我心悦时娇,欲娶她为妻。” 温时娇眸色一深,眼底皆是冰冷的神色。 温数秋错愕,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仔细打量了温如白一阵儿,满意之色越发明显。 温如白心中激动不已,他以为温数秋这般满意自己,定是能同意这般亲事。 只听温数秋道:“第一,你是温家人,即便没有入族谱,也是温家人,此举不妥当。第二,此事你不应当问我,娇娇的亲事,她自己做主。” 温时娇心里一松,她就知道温数秋不会将自己推出去。 温如白却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过些日子,我便会回顾家,冠顾家姓,至于时娇,我会同她好好说的。” “你们是不是都当我死了!” 刘氏用力的杵了杵拐杖,一脸不满,看向温如白:“如白,咱们温家这些年也将你养得极好,你便就这般走了?” 温如白轻笑出声,抬眸看向刘氏,道:“老夫人,我并非是那狼心狗肺之人,我会将我手下的铺子和家当五成尽数归还温家,算是报答这些年的养恩。” 五成。 一听这,温数春和刘氏眼底都是贪婪的神色。 温时娇皱眉,看来温如白所做之事,绝非小生意。 第七十四章 温如徽下场 温如白又看向温时娇,眼底皆是深情,“时娇,我...” 不知为何,看着纪临渊的深情,温时娇只觉得自己愧疚,心疼和难受。 看到温如白的深情,温时娇只觉得恶心,大概因为她一直将温如白当做自己的哥哥罢? “我先前就说了,我有了喜欢的人,旁人一概入不了我的眼。” 少女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是无情了些。 温如白面色一白,旋即笑:“他不过一届草民,如何能配得上你?” 温时娇一下子就恼了,一拍桌,站起身来,看着温如白冷笑一声:“他是草民,那你是什么?你就高贵了?你就配得上我了?配不配得上,得我说了算!总之,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罢。” 看了他一眼,温时娇双手负在身后,道:“我先走一步,各位请便。”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众人。 温如白则是脸色发青,没想到温时娇竟是会这般说自己。 往日的疼爱,终究是喂了白眼狼,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法子。 齐氏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的侄子,竟是肖想自己的女儿,还想做自己的女婿。 温时娇气冲冲的回了静姝苑,坐在椅子上,一脸不虞。 几个丫鬟们都恭敬的候在一旁,深怕惹得她更恼。 “玉黛。”少女红唇轻启,手指曲起,一下一下的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玉黛上前一步:“小姐有何吩咐。” 少女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自今日起,院门口的人都白日是壮实的丫鬟,晚间是壮实的婆子,多拨几人去守着。我房门口自今晚起派精明谨慎的嬷嬷守着,还有屋里,外间一人守着,隔间一人守着,白日你们便多歇着,也不用尽数围着我,晚间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如果不出她所料,温如白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玉黛神色一紧,认真答道:“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莫要让温如白进我的院子,你可晓得?” “奴婢省得。” - 当天晚上,静姝苑门口果然站了一个人。 “我要见见三妹,你们快去通报一声。”温如白面色温和,看上去毫无威胁。 婆子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道:“小姐吩咐,大少爷拒见。” 温如白面色一沉:“放肆,你们竟敢拦我?” “还请大少爷莫要为难老妇。” 婆子面色未改,就站在院儿门口,脚步未挪,将门口挡的死死的。 温如白往院子里看了看,冷笑一声:“那我改日再来!” 说罢,一甩袖,转身走了。 他走后,玉黛从一旁走了出来,神色冷冽,看着那俩嬷嬷说道:“打起精神来,莫要教人钻了空子。” “是。” 玉黛往院子门外看了一眼,入眼尽是浓郁的夜色,什么也没有。 收回了目光,转身朝屋子走去。 屋内,少女正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不如意的地方,就紧蹙着眉头。 看到尽兴的地方,就舒展了眉头,眼里皆是笑意。 “小姐,才刚,大少爷来过了。”玉黛走了进来。 温时娇敛了笑,将话本子放在一旁的桌上,“他可有说什么?” “大少爷有些不虞,不过也没说什么,就说他改日再来。”玉黛如实答道。 少女冷哼一声,想了想,转目看向如绛,道:“你明日去打听打听,看他是做的什么生意。” “是,小姐。”如绛应了下来。 温时娇又问:“今日是谁守夜?” 玉黛沉吟片刻答:“是我与秋白。” 温时娇点头,“行罢,我乏了,伺候梳洗罢。” 一夜无梦。 翌日,温时娇见着天气甚好,便起了出门玩耍之意。 “挽青。” 挽青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小姐怎么啦?” “你去拿帖子来,我写几封,你遣人送去。”温时娇想着约段初菱和徐春卿出来逛逛。 又想着说:“顺便去请大姐姐过来。” 挽青机灵的答道:“是小姐。”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温如荇来时,温时娇正在修剪花枝。 “三妹妹。” 温时娇转过头去,见她来了,便放下剪刀,笑着走向她,“大姐姐,快请坐。” 两人坐了下来。 温如荇问:“三妹妹今日要我过来,是如何?” “我想着下午一同出去逛逛,毕竟咱们来了东都,也没怎么出过门,顺便邀请了段姐姐和徐妹妹。” 温时娇解释。 温如荇面色和软,“如此甚好。” “今日午膳,大姐姐便在我这儿用了罢,你看可好?”温时娇笑着问。 温如荇也看了她一眼:“自是极好的,你这小厨房的厨艺真真是不错,吃了一回,还想吃二回。” 温时娇眉眼弯弯:“你只管吃,甭管几回,你来就是了。” 两姐妹又是说了会子话。 不多时,挽青拿着两封帖子走了进来:“小姐,段小姐和徐小姐都应下了今日邀约。” 温时娇点头,“行罢,今日午膳多备一份。” “是。” - 温如荇想了想,问:“你可知,温如徽被我母亲训了一顿?” “知晓的,怎么了?” 见温如荇叹了口气:“那温如徽越发癫狂了,竟是说出,她有一日成了陆夫人,定是不会教我母亲好过。” 温时娇蹙眉:“这话她也敢说?” 温如徽还是日子过得太好了,野心越来越大。 也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大放厥词她倒是信手拈来。 她大概是忘了她是庶出。 庶出一般是没有出路的,都是要依附主母,讨好主母,还能有一份不错的亲事。 像温如徽这般,给顾氏气急了,传出个病殁或者意外卒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不是,给我母亲气得不行了,将她禁足了,并严令派人把守。” 温如荇还是一副愁眉苦眼的样子。 温时娇不解:“温如徽的事,你这般愁苦作甚?” “我五月便要及笄了,如今...却是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亲事本是女子终身大事,若是说起来定是满面羞红的。 可温如荇却是白着一张脸。 温时娇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到这事。 温如荇是比她大一岁的。 如今是庆安二百零九年。 温如荇是庆安一百九十四年生,温时娇是庆安一百九十五年生。 温时娇初到东都,便声名大噪。 温如荇虽不能说籍籍无名,但还是没人提亲。 “大姐姐,你看我,我还不是没人提亲呢。”少女温声安慰着温如荇。 温如荇叹了口气:“你还小,明年冬月才及笄,不急。” 确是,温时娇还小。 可温如荇不小了,若再没人提亲来,她怕是要被人说闲话了。 第七十五章 东都右相 温时娇也不知道说些啥了,只有一个劲儿的安慰:“无事的,我们初来东都,还没怎么出过门,多出去露露脸,便行了。” 见她这般安慰自己,温如荇心里一暖,点点头,对她笑了笑。 温时娇递的帖子是下午未正三刻,在晚湘楼门口见。 如今时辰还早,两姐妹又是说了会子话。 “小姐,可要用午膳了?”挽青探了只头进来问。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快快摆膳罢。” 两人又是其乐融融的用了午膳,温如荇是真真觉得这些菜味道不错。 一直在夸。 温时娇笑意渐盛,对着一旁的玉黛道:“赏满香。” 玉黛笑:“是。” 两人用完午膳后,见时辰还有松动。 便一起拿着话本子笑嘻嘻的说着话,一会儿说这女子实在太过悲惨,一会儿说那书生太过无情。 总之十分热闹。 温时娇笑了好几回,肚子都笑痛了,伸出手去给自己揉了揉。 玉黛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小姐,该梳妆了。” “今儿个还是挽青给我梳妆罢?我觉着她手艺不错。”温如荇笑问。 温时娇挑眉:“自是可以的。” - 上马车时已经是未正二刻。 马车朝晚湘楼驶去。 “三妹妹,我还未听你说起过你心上人,你..要不同我说说?” 马车上,温如荇一脸八卦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也不脸红,耸耸肩道:“也无甚可说的。” 温如荇不依,缠着她道:“你快说说罢,快说说。” “就是偶然遇见了他,偶然他做了父亲的门客,偶然就两情相悦了。” 少女言简意赅。 温如荇一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可不可以敷衍得认真一点。” “哎呀,是真没什么好说的。”温时娇无奈。 温如荇哼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以往我只觉大哥偏爱你,认为他只是把你当成妹妹,倒是没想到...” 温时娇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也没想到。” 语气平淡,面色未改。 好似说的不是她的事一样。 “其实我觉得大哥也挺好的,三妹,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温如荇真觉得这两人不错。 温时娇却是瞪了她一眼:“可莫要再说了,我都说了我有心上人了。” 见她似乎恼了,温如荇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温时娇叹了口气:“即便是没有心上人,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她口中的他,应当是温如白。 “为何?”温如荇不解。 在她看来,温如白一表人才,又对她一往情深,再好不过了。 温时娇倚在车壁上,道:“我不喜欢。” 温如荇沉默,过了一会儿问道:“你真的,不看重家世门第吗?” “都是虚的,看这些作甚?” 温如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有时候她会羡慕温时娇的肆意潇洒,有时候又觉得她过得很累。 总之,各有各的苦楚罢。 到了晚湘楼,温如荇先一步下了马车,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下了马车。 “时娇姐姐!”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闻声望去,见徐春卿正和段初菱站在一块儿。 正朝她们笑。 温家姐妹俩互相交换了眼神,笑着朝她们走去。 温如荇抿抿嘴道:“教你们久等了。” 段初菱看向她:“我们也刚到不久。” “温姐姐,我们去放风筝罢!” 徐春卿双眼亮晶晶的。 温如荇有些懊恼的开口:“竟是忘记了放风筝去,也没有糊,这...” “无事,才刚,我同春卿去看过,见南街有一家作坊,可以自己糊风筝。”段初菱微微一笑。 徐春卿上前拉住温时娇的手臂,笑:“时娇姐姐,你看可好?” “如此也倒是极好,我们去糊风筝罢,糊好了便去放。” 温时娇也是十分期待,毕竟,她许久没有放过风筝了。 四人说笑着往南街走去。 不知怎么的,温如荇和段初菱说起了心上人之事。 徐春卿一听,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段姐姐!” 段初菱红着脸瞪了她一眼:“春卿,休要胡说。” 温时娇没想到段初菱有了喜欢得人了,便笑:“段姐姐喜欢谁家的公子?” “这...没有的事,你们不要听春卿胡闹。” 段初菱虽是这样说,但脸上却是布满了红霞。 徐春卿噘嘴:“我才没有胡闹。” 温时娇挑眉,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那你说说,段姐姐心悦之人是何人?” “是朱家公子。” 徐春卿笑眯眯的说。 温如荇和温时娇对视一眼,皆看到茫然的神色。 温时娇好奇的问道:“这朱家公子是何人?” 徐春卿哎呀一声:“就是如今的右相啊!可是东都一等一的才俊呢。” 段初菱这时就不开口了。 温时娇见她连耳朵都红了,徐春卿所言应是真的。 温如荇也问:“这右相是何人?春卿,你快快说说。” 见小姑娘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脆生生道:“这右相啊,是朱家的公子,名朱宴清,好像有二十有二了,未成家,且性格温和谦逊,十分得东都姑娘们的青睐。” “那为何迟迟不成家?”温如荇问道。 徐春卿眨眨眼:“我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段姐姐,她同朱公子较熟悉。” 几人齐刷刷看向段初菱。 见段初菱结结巴巴道:“他的事,我怎会清楚?” “快快说说罢,段姐姐。”温时娇也在一旁凑热闹。 段初菱不说话。 温如荇笑了笑,转了转眼珠,眼底尽是狡黠。 ‘“那朱家公子姓甚名谁?” 段初菱诧异,道:“才刚春卿不是说了吗?名唤朱宴清。” “年龄多少?” “二十有二。”段初菱一脸无奈。 “可有婚配?” 段初菱不知道温如荇搞的什么主意,只有如实回答:“否。” “字是什么?” “庭山。”说完,段初菱就立马捂住了嘴,一脸懊恼。 男子的字和女子的闺名,都是不能轻易说出的。 在她说出庭山二字时。 温时娇眸色一深,眼底一冷。 温如荇则是愣了愣,庭山?倒是十分熟悉的名字。 突然灵光一闪,庭山?祝庭山? 温如荇微微侧过头去,见少女面无表情,应当是将这事给记在心中了。 “应当是巧合罢?” 温如荇来了这么一句话。 段初菱没反应过来:“什么巧合?” “是呀,温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徐春卿也看向温如荇。 温如荇干笑两声,“没什么,咱们快去罢,等会子天色可就晚了。” 温时娇沉默的跟着她们,一言不发。 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久久不肯停息。 第七十六章 以身相许如何 应当是巧合罢? 祝庭山,朱宴清,朱庭山。 应当没有这么巧的事。 温时娇不相信巧合,只相信自己的只觉。 这样想着,心里越发沉重了。 温如荇见她眉间郁郁,便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对她安慰一笑。 温时娇抿抿嘴,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了。 这厢,徐春卿正拉着段初菱,四处逛着。 小丫头十分开心。 段初菱却是怀着心事了,她刚刚是听着温如荇那句话的。 巧合? 什么巧合? “温三妹妹,我与你说会子话罢。”段初菱侧头看向温时娇。 温如荇一愣,旋即走向徐春卿,将温时娇留给了段初菱。 温时娇垂眸,又抬眸看向段初菱:“段姐姐怎么了?” 段初菱道:“你们方才说的巧合,是什么巧合?” 温时娇一噎,没想到段初菱这般警觉。 “会不会与朱公子有关?”段初菱又问。 温时娇苦笑:“我在幽州遇得一人,名唤祝庭山,与他两情相悦。” 段初菱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系,松了口气,道:“那真真是巧合了,据我所知,朱公子从未离开过东都,且因病卧榻,正在休养呢。” “可是当真?” “自是当真,前一阵子,我爹爹还上门去看望了他。”段初菱一脸认真。 温时娇也松了口气,是巧合就好。 徐春卿见她俩低着声儿说话,便哼了一声:“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小姑娘一双眼圆溜溜的看着她们两人。 段初菱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见旁边的少女朗声道:“我家里有只猫猫,名唤灿灿,可乖了,我正给段姐姐说呢。” “正是如此。”段初菱也接住了话。 两人相视一笑。 徐春卿忽的眼睛一亮:“那改日,我也要去看看那猫猫。” 温时娇笑:“好啊,你何时得空了,来就是。” 温如荇也搭话:“三妹妹院子里的小厨娘,厨艺很是精湛,教人念念不忘啊。” 说到吃的,小姑娘眼睛越发明亮了:“那届时,我去看灿灿的时候,顺便吃一吃,温三姐姐,你看可好?” “自是好的,到时候,段姐姐也一起来罢。”温时娇看了一眼段初菱。 段初菱眉毛一挑,笑道:“好啊。” - 几人到了南街的作坊。 糊起风筝来了。 温时娇糊的事白绿相间的鲤鱼。 温如荇糊的是粉嫩的蝴蝶。 段初菱糊的是一只红色纸鸢。 徐春卿糊的是一只青蛙。 几人笑盈盈的拿着风筝出了作坊。 却是遇到了两人。 定睛一看,这不是董家的姐妹花吗? “几位姑娘好兴致。”董棠春微微一笑,来了这么一句。 段初菱也敷衍的笑着,并未开口。 几人就这般僵持着,无人开口。 董棠春也不觉尴尬,就那样站着。 周围有人在看她们了,有人认出了她们,正窃窃私语。 温如荇不耐,蹙眉问:“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却不知她这句话哪里将那董棠雪惹着了。 “你算什么!胆敢口出狂言。” 段初菱不虞,看向董棠雪:“如何算是口出狂言了?董二姑娘,请慎言。” 大概是上回在听云馆将脸都丢尽了,董棠雪也不在意那些了。 见她冷笑一声道:“怎么?我如何要慎言了?我说的不对吗?” 父亲无官职在身,一直是温如荇的一块心病。 董棠雪就跟疯狗一样,每次见到她就咬她。 徐春卿年纪虽小,但说起话来一点不含糊:“我看你哪里都需要慎言,大庭广众之下口不择言,可真真是惹人厌。” 这可将董棠雪惹急了,见她三步做一步上前,抬手欲打徐春卿。 众人惊呼。 董棠春却是面色未改,一字不发。 温时娇哼了一声。 挽青就动了,见她抬手将董棠雪的手抓住,嘿嘿笑了两声,另一只手一甩。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众人捂眼,不忍直视。 见那董棠雪脸颊上,又是多了一个巴掌印。 董棠春眸色一深,置于腹前的手紧了紧,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董棠雪红着眸子看着温时娇,咬咬唇,刚想说什么。 就听董棠春开口了:“棠雪,还不快快给徐姑娘道歉。” “......是我不是,徐姑娘莫要介意。”董棠雪不甘不愿的吐出这么句话。 徐春卿哼了一声,往温时娇的方向走近。 董棠春笑:“不知,我们可否可以同几位姑娘们一起呢?” 几人为难,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否。” 少女冷冷出声,睨了一眼董棠春,提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董棠春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见温时娇走了,另外三人也跟在她身后。 徒留董家姐妹花,和一众看好戏的路人。 - 几人坐上马车,往城外的清河驶去。 到了清河,温时娇发现这处风景不错。 两排柳树,临河而栽。 河边是一大片青青草地,青草已经是长得很茂密了。 “温三妹妹,你可要防着那董棠春。”段初菱摆弄着自己的风筝。 温时娇笑:“为何这般说?” 段初菱回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母亲是这样说的,让我少与她走近。” “可是还是有人在同她交好啊。”温如荇想起上回在听云馆。 那董棠春身边可是拥簇着与多人。 段初菱叹了口气道:“是有人同她交好,巴结她,也有人不屑与她往来,疏远她。” 看来这董棠春也没有那般受人欢迎。 “哎呀,你们快莫要说那讨厌鬼了,快快来将风筝放了罢。” 徐春卿一脸笑意,还拉了拉温时娇的衣袖。 温时娇失笑:“好好好,我们不说了就是。” 几人将风筝拿着,迎风跑着,不一会儿风筝便飞上天了。 温时娇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心情也越发明朗。 很快她便发觉了不妙,蹙起了眉毛。 “哎呀,温三姐姐,你的风筝挂树上了。” 几人收回了风筝,团团围在挂住温时娇风筝的树下。 大眼瞪小眼,一脸无奈。 温时娇叹了口气:“太高了,拿不下来,就让它挂着罢。” 说完,便转目看向别的地方,看有没有其他玩的。 突听徐春卿惊呼一声。 她心中一跳,转过头来,见一位风流俊俏的少年手里正拿着她的鲤鱼风筝,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温时娇一愣,旋即退了一步,伸出手将风筝接了过来:“多谢陆公子相助。” 陆行之双手负在身后,笑问:“那你要如何报答我呢?” 温如荇抬眸诧异的看着陆行之,没想到这人出手相助还主动要回报。 温时娇垂眸,道:“金银财宝,你随意挑选。” “我要你,以身相许如何?” 第七十七章 突生意外 温时娇神色一凛,挑眉看向陆行之,淡淡开口:”我无才无德,如何能入得了陆公子的眼?” “可你有颜啊,我觉配我甚好。”陆行之越看温时娇,越觉得心中满意。 温时娇虽性子张扬,但是也懂得审时度势。 虽然她很想将手里的风筝按在陆行之脸上,但是她还是一副淑女的微笑:“陆公子抬举我了。” 陆行之见她如此,便低低的笑出声来:“我说的是实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实不相瞒,我第一眼便看见你了。” 温时娇真的不想和陆行之纠缠,便轻笑一声,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还请陆公子慎言。” “哦?心上人?是何人?” 陆行之也不失望,倒是十分好奇的看着温时娇。 少女向来没有耐性,“这恐怕与陆公子无关罢。” 段初菱适时出声:“陆公子,不知你还有什么事?” 明显是下逐客令了。 陆行之叹了口气,十分惋惜的看着温时娇,“没什么事了,各位姑娘们慢慢玩。我先行告辞了。” 陆行之走后,温时娇才感觉心中的烦躁少了一点点。 见她好似还是有些不快,段初菱便温声安慰她:“好了,没事的,他虽才情过人,但人却不怎么着调,不过好在没有什么坏心眼,你不必放在心上。” 温时娇点头,将手中的风筝又是摆弄了几下。 几人笑着将风筝重新放回了天上去。 温时娇跑得香汗津津,心里却也渐渐舒朗了起来。 人啊,还是要多走走,憋在屋里,容易憋出毛病来。 天色渐晚,几人又是坐在草地上,聊了一会子天。 丫鬟们见时辰不早了,便出声劝回。 同段初菱和徐春卿互相道了别之后,温时娇和温如荇一齐上了马车。 “今日,可真真是尽兴极了。”温如荇倚在车壁上,一脸满足。 温时娇也笑:“我也这样觉得,看来,今后咱们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两人相视一笑。 温如荇想了想又问:“那陆行之,我看不错。” “那要不我替大姐姐牵个红线?”温时娇调笑她。 温如荇却是瞪了她一眼:“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我是想着将你和他凑一对。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温时娇无奈:“大姐姐,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可莫要乱牵红线。” “可是...” “好了好了,可莫要再说了。” 温时娇想了想,挑高了眉毛看向温如荇,笑:“我觉着啊,大姐姐你应该紧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可莫要再关心我了。” 温如荇很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我关心你你还不乐意了,哼。” “大姐姐可莫要恼,不过你这实在是太磨我了,我都怕了你了,一见你张嘴,我都吓得不行。” 少女故意往夸张了说。 温如荇给气笑了,笑着张牙舞爪去挠少女痒痒肉,两人笑作一团。 马车里响起了少女清脆的笑声。 - 回了静姝苑,天色已经晚了。 温时娇只觉满身疲乏,一进屋就哀嚎一声要倒在软榻上。 玉黛忙拉住她:“小姐,还是洗洗罢。” 少女幽怨的望着她,任由她将自己拉着清洗了一番。 复又软绵绵的倒在软榻上,舒服的喟叹出声,面上还带着满意的神色。 挽青走了进来,见她如此,便笑问:“小姐可是饿了?可要摆膳?” “容我躺一会儿,等会子摆膳罢。” 少女语调绵软,听得人心痒痒的。 挽青哎了一声,笑着看了她一眼便走了下去。 玉黛站在少女身后,伸出手去给她揉肩来着。 温时娇闭上眼假寐。 屋内一片寂静。 “小姐!不好了!”秋白肃着脸走了进来。 温时娇睁开眼,伸手示意了一下,玉黛便停了揉肩,恭敬的站在一旁。 少女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问:“什么事这般惊慌。” 秋白定了定心神,旋即道:“才刚,夫人去给老夫人请安,正逢那大房的侍妾百灵也在,夫人没注意,同老夫人请安后,便同百灵一齐走了出去,怎料夫人却是倏的摔了一跤,落了红。” 温时娇眉眼一冷,作势起身来,玉黛赶忙将她搀住。 “现在人在何处?” “夫人已经回了院子,恰好盛嬷嬷在,便去请了大夫,有人去请老爷了。” “秋白玉黛跟我走。”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刚一出屋,就是一阵风吹来,吹得她身上的衣袂纷飞。 - 刚去看了齐氏,好在没伤及腹中胎儿。 温时娇坐在床边,看着齐氏,温声问道:“母亲可还好?” “适才小腹有些轻微痛楚,如今倒是一丝也无,没什么大碍了。” 齐氏苍白着脸,朝她笑了笑。 少女又问:“母亲是如何摔的?” 齐氏抿抿嘴,旋即开口:“我只知道有人推了我一道,并未看清是何人。” 温时娇安慰了一番齐氏,转身来便是眉目冷厉的走了出去。 “父亲还未回来?是在何处?” “已经派人去寻了,说是已经下了朝,老爷应当是与同僚在一块儿。” 少女转目看了一遭,问:“百灵在何处?” 秋白垂眸恭敬答道:“夫人出事的时候,恰逢大夫人过来了,大夫人见情况不好,便将百灵拘在松鹤苑,就连老夫人也是拘在屋中。” 主仆三人朝松鹤苑走去。 温时娇进屋时,温数春还在指责顾氏。 “大伯还是消消气。” 少女平静的吐出一句话,提步走向百灵。 温数春却是一脸警惕的挡在百灵身前,看着温时娇:“你要干什么?” 温时娇叹了口气:“大伯不必担心,我就是问几句话而已。” “不用问了,我相信百灵。”温数春仍是死死的盯着温时娇。 只见少女轻笑出声,“行罢,那我就不问了。” 屋中几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没想到她会这般轻易松口。 温数春也松了口气,笑着走开了百灵,欲去倒一杯茶。 怎料变故突生。 见温时娇眉间气势顿起,转身来,狠狠地掌掴了百灵一巴掌。 温数春目眦尽裂,将温时娇推了一手。 “温数春!”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在温时娇耳边。 她被温数春一推,就恰好落入了刚进屋的温数秋臂弯中。 温数秋将少女扶正,转目看向温数春,冷笑一声:“怎么?倒是欺负上小的来了?” “你..明明是她,她动手打人在先!” 温数春一脸愤愤的看着温时娇。 第七十八章 四品诰命夫人 温时娇冷冷的看了一眼百灵,又看向温数春:“是非黑白,公堂定夺。玉黛,报官去。” 玉黛躬身应道:“是,小姐。” 说完,转身便要走出去。 “等等!”温数春皱眉,看着温时娇不虞道:“三姑娘,你几个意思?” 温时娇扬了扬下巴,看着温数春:“当时我母亲身后,只有百灵一人,你说说,不是她,又会是谁?” “也有可能是丫鬟!亦或者是她自己绊倒的。” 温数春口不择言的给百灵辩解。 却见屋中人一脸鄙夷。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旋即涨红了脸,“我...我的意思,不可能是百灵...” 温时娇冷笑一声,“那我给仔细捋一捋。” 少女冷着脸看向百灵,“百灵是大伯母身边的大丫鬟,待遇可是比一般的农妇要高得多,世面见得也多了去了。” 众人一脸疑惑,不解她为何说起这个来。 “我母亲虽是一介农妇,却是成了二品官员的正房夫人,你们说,这百灵,心里可甘心?” 温时娇看着垂着脑袋的百灵,厉声道:“你不过是一介姨娘,竟敢迫害正室,我今日将你押上公堂,且看你有何话要说!”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也才反应过来。 丫鬟是断没有胆子去推齐氏的。 只有百灵,生了长房庶子,又被抬了姨娘,得了温数春宠爱,心思也渐渐活络了起来。 自是心比天高的。 心比天高,后边儿一句可是命比纸薄。 “我不同意,百灵万万不可押上公堂。”温数春还在维护百灵。 温时娇侧目看向顾氏。 见她面色平静得可怕。 更像是心如死灰的平静。 温数秋哼了一声,威压不小。 温数春感到有些头皮发麻,却还是梗着脖子继续说:“二弟,百灵,无论如何还是你的大嫂啊!” 温数秋实在是忍无可忍,怒吼出声:“什么大嫂?不过是区区贱妾,就容你这般上心了?” 百灵脸色一白,竟是哭出声来,梨花带雨,惹人怜。 “二弟...”温数春不满的看着温数秋。 温数秋深呼吸一口气,又道:“你还想入仕是吧?” 温数春诧异,旋即一脸惊喜问:“你有法子?” “我有。” 温数春有些飘飘然了。 怎知温数秋的一番话,却是将他打入地狱。 “即便我有法子又如何?这些年来,你做的荒唐事可还少了?你若是入朝为官,也保不住你那官帽!你所作所为,会被文臣弹劾,怕是只能做上半天的官儿。如今你宠妾灭妻,更是入不了仕,你这一辈子,也不会与官场有半分关系!” 温数春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 见他这副模样,温数秋看了心烦,转身去看向百灵:“将她拿住,报官罢。” “不可!”温数春还是执意保百灵。 温数秋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已向陛下请命,这两日,宣旨的人怕就要来了。” “宣什么旨?” “双双被封了四品诰命夫人。” 温数春面如死灰。 温时娇看了一眼百灵,“没那个命,就不要有那个病,将她押住,送往公堂。” “是!” - 再回到静姝苑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温时娇方才又是去看了看齐氏,见她神态安宁,面色红润,心里也放下心来了。 “摆膳罢,我饿了。” 少女绣屏斜倚,懒懒开口。 挽青见状,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了。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本就疲乏,梳洗一番,便上了榻,睡了过去。 翌日。 见她正在用早膳,就听下人禀报温如荇来了。 温时娇一愣,颇有些无奈道:“她这时来寻我作甚?带她去偏厅罢,我等会子就到。” 那人欲去回话,又被叫住了。 “将她迎进来,哼,偏生这个时候来寻我,就叫她来看着我吃。” 温如荇进来时,便见她用早膳,蹙起了眉头:“你既在用早膳,为何将我唤进来。” 少女吃了口饺子,喝了一勺粥,道:“你要这个时候来寻我,就知晓我在作甚了,我就让你看着呗。” 温如荇哭笑不得:“得,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扰了你温三姑娘用早膳。” “可别打趣我了,我等会子就完了,可再等等罢。” 不消片刻,温时娇便用完了早膳。 拉着温如荇进了隔间。 两人相对而坐。 玉黛给她俩斟了茶,便安静的退至一边。 温时娇靠在椅子上,手指曲起,一下一下的敲在红木桌上。 这是她向来的习惯。 少女漫不经心的开口:“大姐姐来寻我作甚?” 温如荇也靠在椅子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引得温时娇侧目:“叹气作甚?有事便说罢。” “三妹可听了外边儿的传言?” 温时娇诧异,“我这刚起了,还没来得及听呢。”她想了想又问:“怎么了?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有啊。” “快快说来听听。”温时娇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温如荇,有些期待。 温如荇看着她,缓缓道:“是关于你的。” “我?” 温时娇一脸茫然:“关我什么事?” 温如荇叹了口气,又道:“你现在可是东都家喻户晓的人了,一来是旬阳长公主说的你东都第一美人的称呼,这称号便落在你头上了。二来是你昨日当街打人,倒没有人说你什么,毕竟许多人都看见了,都在指责那董棠雪不识礼数。三来....” 见少女看着自己??,温如荇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了:“那陆行之,扬言说心悦你。” 她意料之中的看见少女一脸震惊。 温时娇:“......???!!!” “他有毛病啊!”少女一脸怒气冲冲。 温如荇摊了摊手:“我知晓了便马上过来寻你了。” 温时娇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陆行之!!!他怕是个孤儿吧!” “呸呸呸,可别乱说!”温如荇瞪了一眼她:“他生母可是当今陛下的胞姐,你怎的说这般话。” 少女一下子就瘫在椅子上:“我都口不择言了,你该是知道我有多生气了吧?” 温如荇翻了翻白眼:“你生气也无济于事,这件事也不能解决。” “你说,要不要...”少女做凶狠状,拿手做抹脖子的动作。 给温如荇气笑了:“你去啊,有本事就去呗,就只会口嗨。” “口嗨几个意思?”温时娇一脸茫然。 温如荇耸耸肩:“不知道,我有一回在??马车上听别人说的,还有啥蓝瘦香菇,蛮有意思的。” 第七十九章 怀疑祝庭山 温时娇愁眉苦脸的嘟囔:“我的名声都被毁了。” “你哪个时候有名声了?何况不就说了喜欢你嘛,又没说你怎么了,怎么能算是毁了。” 温如荇毫不在意,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些事,可以很客观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温时娇撅撅嘴:“可是庭山若是来东都了,肯定认为我沾花惹草,届时不管我有几张嘴都是说不清了。” “那这种男的不要也罢,仅凭外界言论便听之信之,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 温如荇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又是火上浇油了一番。 温时娇气急:“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倒是教我大开眼界。” “跟你学的。”温如荇一脸笑意。 “......” 温如荇走后,温时娇又是独自一人郁闷了一阵子。 越想越觉得陆行之是个王八羔子。 喜欢就喜欢呗,还拉自己下水,真真是可恶极了。 “小姐!小姐!” 挽青手里挥舞着一张信纸,笑嘻嘻的跑了进来。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你要嫁人啦?这么高兴。” 挽青跺了跺脚:“小姐!” “啥事?你家小姐在思考人生,没有空闲给你物色对象。” 挽青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信纸往少女面前一放,转身便又跑了出去。 温时娇眼睛一亮,将信纸拿起来,看了看,心里的郁闷霎时就烟消云散了。 这时倒是眉开眼笑的将信纸上的内容看了许多遍。 信上写了三个字:近时归。 熟悉的字眼,教少女一下子就双目含情。 倚在软榻上,一会笑一会愁,可真真是像那书上说的那般,女子的脸,就像那变幻莫测的天气。 说变就变了。 “小姐,小姐。” 挽青又折了回来。 温时娇摆弄着手里的信纸,十分敷衍的回道:“又怎么了?” “老爷来了,你快把信收好啊!”挽青可着急了。 温时娇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做贼,这么着急作甚?来了就来了,迎到外间罢,我等会子就出来。” 见她无动于衷,挽青无话可说,哦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去了。 片刻后,少女将信纸揣好,满脸带笑的走了出去。 见她一出来,温数秋就忍不住开口:“你昨个儿又打人了?” “是啊。” 父女俩语气平静,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 温时娇睨了他一眼:“他爹找你麻烦了?” 温数秋虎目一瞪:“他敢!” 想了想,旋即又道:“不过那董辙之暴跳如雷,今儿个在朝堂上又是将我弹劾了一番。” “然后呢?” “然后圣上就骂他了,说他一把年纪了,还跟你计较。”温数秋说着,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温时娇也有几分诧异,没想到这庆安帝这般维护温家。 “这陛下,为何这般维护咱啊?”少女出声问道。 温数秋瞅了她一眼,又垂眸,道:“先前不是同你说了,他就是希望满朝孤臣,全都效忠于他,这董家,可是站了派的,是那六皇子一路的,我们温家,至始至终都效忠于那个座位上的人,所以他才会这般维护咱们。” 少女哦了一声,点点头。 温数秋看了她一眼,面色温和,“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告诉你,在这东都,你也不必怕谁,除了皇亲和比你爹官儿大的,不要惹。其他的也不要让他们搁你这儿撒野,即便是有那官儿大的,你也不虚,若是占了理,我有法子给你讨回来。” “怎么?你还希望我四处惹事儿啊?”温时娇心里一暖,却是道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向来脾气别扭,不爱说那些肉麻的话。 温数秋笑了笑,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了解她的性子。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见他神色一肃:“我倒是将正经事给忘了,你且与我说说,那陆行之,是怎么回事?” 说到他,温时娇也有些气恼:“我也不知,他就像是那突然冒出来那般,对我穷追不舍。” 这样,她便将那日听云馆、还有昨日清河,陆行之的举动告知了温数秋。 “那日二丫头的事后,长公主府无一丝动静,想来是不承认这二丫头,还有那长公主,在深宫中长大,心机深沉,你还是少接触为好。” 温数秋沉声道来。 温时娇嗯了一声:“我省得。” “你的亲事...” 说到这里,温数秋就想到了祝庭山。 心中一沉,又继续道:“那祝庭山,绝不是等闲之辈,起先我以为他不过是颇有才华的少年,如今回望以前种种,竟发现他做的事皆步步为营,说的话皆有的放矢,且气质绝佳,并非是那等贫苦人家的孩子。” 听了温数秋这样说,将温时娇心底的那些喜悦都冲散了些。 其实她心里也有了答案,祝庭山,并非常人。 会不会是... 温时娇脑海里浮现出了段初菱的脸。 朱宴清? 少女定了定心神,看向温数秋:“你可知东都右相?” “我知晓,先前还在幽州时,我便问了庭山,他与我说的。”温数秋道:“你问他作甚?” 温时娇又垂眸,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只是怀疑。” 听她这么说,温数秋眸色一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恍惚记得,那日我问他可知晓东都右相,他平静的将右相的生平缓缓道来,如今想想,那右相仅是少年便身居高位,常人应当是有羡慕或是嫉妒,亦或是仰慕的情绪,可他没有,哪怕是一丁点,我都未曾感觉到。” 温数秋越说越心惊:“且他还说了,那东都右相年纪应当二十有一,竟是与他的年纪相当,怎会有这般巧的事。” 他越说,温时娇的心就越往下沉,不会的...不会的... 理了理思绪,温时娇才发现这不过是他们的猜测,或许等见了祝庭山的那日,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你如今可还是心悦他?”温数秋观察着少女的神色。 温时娇抿抿嘴,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温数秋沉默着。 屋内也是十分安静。 “他若真是右相,那可就是六皇子派了,届时,局势大改,怕是东都有变。”温数秋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疼。 温时娇听后,心里更加沉重了,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来:“好了,一切都是猜测,说不定他不是呢?” 不是吗? 或许真是要等到尘埃落定的那日,才是会一切都见得分晓。 第八十章 情圣温时娇 春分刚过,已是三月中旬了。 温时娇这些日子,郁郁寡欢,鲜少言语。 几个小丫鬟看了难受,却也无法。 这日午后,温时娇正倚在软榻上假寐,就听挽青欢快的声音:“小姐!小姐!岭南来信了!” 少女睁开眼,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尤似画中娇。 “快拿来我看看。” 挽青笑着将信递给了她,很是自觉地退了下去。 将信展开来,温时娇细细的看着信中内容,渐渐的弯了眉眼,眼中笑意也越发明盛了。 “温三,近来可好?灿灿可好?可有想我?我如今在岭南越发如鱼得水了,你莫要担心,小鱼也很好,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便能回了东都,以另一个身份站在你身前。你可还记得那日在云梦河,我说我要是入仕,你爹可要给我开后门儿的,可不要失信。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同你说,但又觉得这苍白的文字不足以表达我的情绪,我想着,等再见你那日,给你慢慢说。” 少女想了想,抬眸看向帘子处,朗盛道:“挽青。” 挽青笑着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准备笔墨纸砚。” “是。” - 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揉着手腕,仔细的看着自己写的信,满意的笑了笑,将信叠了起来,装在信封里,用蜜蜡封住。 郑重的交给挽青,认真道:“让人送去岭南。” 挽青接过信,用力的点头:“我知晓了,小姐您就放心罢。” 将信拿到手里,挽青转过身,提步朝外走去。 温时娇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期待。 期待下一次的来信。 觉有些乏了,便唤来玉黛,进了里屋,准备小憩一会儿。 待再醒来时,少女坐了起来,上好的金丝绒被滑落至腰间。 她却毫无知觉,只是愣愣的看着天边如火的晚霞,只觉心中满是震撼,眼底皆是惊艳。 刚想开口喊人,方觉喉咙有些干。 兴许是听见动静,玉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倒了一杯温茶走近床边,将茶递给了她,温时娇接过茶,喝了几口,才觉嗓子滋润了些许。 “我有些不适。”少女蓦的出声。 玉黛一愣,旋即忙问:“可要请大夫?” 温时娇浅笑摇头:“不必,想来是睡得久了,有些昏昏沉沉的,口中无味,浑身乏力感,你备些蜜饯果子,和温茶,我润润口,提提神便是了。” 玉黛见状,便应了下来,见她要起身,就伺候着她穿衣。 两人行至隔间,温时娇坐了下来,玉黛则是去准备蜜饯和温茶去了。 - 少女坐在软榻上,正吃着蜜饯果子,怀中是那圆滚滚的灿灿。 “小姐,你可不知,如今大夫人正在给二小姐物色夫婿呢。”挽青在一旁,脆生生的开口。 温时娇莞尔:“可有结果?” 挽青歪着脑袋想了想:“有是有,奴婢瞧着许多都是不错的,奈何这二小姐一个都看不上,还说大夫人故意坏她的亲事,给大夫人气得不行了。” “温如徽如今胆子越发大了,竟是敢顶撞主母。” 温时娇眸色一深,想来温如徽心比天高,是看不上那等寻常人家的。 挽青也附和道:“是呀是呀,二小姐如何可是和以往大不一样了,说话也带刺,也不似以往那般畏畏缩缩,大夫人直接扔下一句,让她自己寻亲事,便撒手不管了。” 玉黛笑:“大爷不管?” “大爷可没有心思去管她呢,如今,大爷一心只在大夫人身上,对旁的一概没有心思。” 挽青看了一眼玉黛,“我如今儿啊,可是觉得,这大房个个变化甚大,可真是奇了怪了。” 温时娇微微一笑,手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灿灿的毛发。 可不是。 大房如今和以往,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顾氏,原是同刘氏在一块儿来对付温时娇的,顾氏本是没有坏心的,对二房也没做过什么,只是爱拿嘴呛温时娇,最后还是识得了自己的本心,一心只在自己的娇娇女儿身上,旁的一概不管了。 后是温如荇,也是顾氏醒得早,将她的性子往正了掰,如若不然,此时定是比以往还要娇蛮任性。 至于这温数春,就是两个字:犯贱。 当初顾氏那般喜欢他,简直是爱而不得,这温数春却是将人家的真心尽数都磋磨干净了去,教人生生心如死灰。 如今顾氏不再围着他转了,这温数春倒是自己贴上去了,整日嘘寒问暖,好不殷勤。 玉黛突然问:“你们说,大夫人还会回心转意吗?” “我看会吧,毕竟曾经那么喜欢的,而且如今两人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如绛也加入了进来。 秋白却道:“我看未必,当时不珍惜,如今失去了再想着补救,可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挽青哼了一声,道:“我支持如绛姐姐,大夫人曾经那么热烈的爱着大爷,即便是伤过心,可也还是爱着啊,如何能做到形同陌路,小姐,您说呢?” 几人都看着少女。 温时娇失笑:“我见秋白说得不错。” “为何啊?”挽青一脸不解。 少女喟叹一声:“就是因为曾经爱过,爱得太深了,所以才会伤得更深,即便是补救,感情这种东西,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而且。” 温时娇垂眸看着灿灿,继续道:“而且我看大伯母,也没有要回到当初的打算,她如今一心只有大姐姐,对大伯,也是没有一丝的情意了。” 玉黛好奇:“那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眼睛。看一个人的眼睛,爱和不爱都可以从眼睛看出的,爱的时候,眼神明亮又炽热,眼中仅剩那人了。不爱的时候,眼神平静又生疏,带着淡漠,不复往日明彩。” 少女神色复杂,满腹心事。 挽青颇有些遗憾道:“可惜了大夫人那些年的一往情深,竟是葬在了这般高深大院中。” 不知为何,听了挽青这句话,温时娇有些慌乱。 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很快这抹慌乱就淹没了。 “爱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不爱也是。如今,这世上,有太多的爱而不得,有太多的得而不爱,或许你弃之如敝履的人,正是旁人的心头爱。” 玉黛神情有些纳闷,“小姐,这些您都是哪里知道的?” 温时娇如今可只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怎会知道这般复杂的情情爱爱。 “哦,也没啥,话本子上看的。”少女眨眨眼,一脸无辜。 “......” 第八十一章 教训 玉黛沉默着,怪不得。她就说自家小姐说着这些,头头是道,好似是经历过了一番。 “小姐,您少看些话本子,整天神叨叨的,一点也不精神。” 挽青扁扁嘴,她觉得温时娇经常的发呆和抑郁,都是因为看了话本子的。 少女娇哼一声,瞪了挽青一眼:“你这小蹄子,如今倒是来说我来了。” “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嘛。”挽青见少女面色如常,便笑嘻嘻的插科打诨着。 少女幽幽的叹了口气:“如今这东都,可真真是没有意思,我瞧着,哪里都没有乐趣。” 见她如此,玉黛温声安慰:“小姐,咱们来了也没多久,说不定可以多逛逛,也好熟悉熟悉,就寻得了那有乐趣的地界儿。” “小姐!”秋白蹙着眉头疾来。 玉黛问:“怎么了?” “如今外面都在传,传您不知羞耻勾引陆行之,一心想嫁入长公主府。” 秋白话落,那倚在软榻上的少女神色就冷了几分,心里有了大概。 温时娇抬眸,睨向秋白:“去查查,是谁的手笔。” 秋白一愣,旋即躬身应道:“是,小姐。” 转身便走了出去。 “小姐这是有怀疑的人了?”玉黛看着少女的神色,猜测道。 温时娇笑:“是啊,你们不妨猜猜?” “或是那董棠雪?她一直对小姐怀恨在心。” 玉黛沉吟片刻,她觉得董棠雪怀疑很大。 挽青却摇头:“我觉着是二小姐。” 玉黛蹙眉,刚想开口问,突然就想通了,舒展了眉毛:“这样想来,二小姐也是极有可能的。” 温时娇冷笑一声:“我看就是这温如徽。” 见她微微扬了扬下巴:“这温如徽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当初是陆行之将她救起来的,本以为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料却被我从中拦截了去,想来她定会心生嫉恨。” “为何小姐不怀疑董棠雪?”如绛问。 少女微挑黛眉,嗤笑一声:“董棠雪没那个胆子,她如今正憋屈着呢,董家斗不过温家,想来也是憋屈不已,不可能是她。” “这二小姐也太过分了吧。”挽青一脸忿忿的神色。 温时娇微眯着眼,喃喃道:“温如徽...”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 天色渐晚,挽青看向少女:“小姐,天晚了,可要用晚膳了?” “嗯我今晚想吃肉。”温时娇神色懒懒,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灿灿毛茸茸的耳朵。 挽青哎了一声,转身便下去安排去了。 用完晚膳,温时娇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慢慢的摸着灿灿圆滚滚的脑袋。 闭着眼假寐,做懒洋洋姿态。 “小姐!” 挽青一脸喜意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温时娇睁开眼,见状:“岭南又来信了?” “不是呢,小姐不妨猜猜?”挽青笑嘻嘻开口。 温时娇抬眸睨了她一眼:“快莫要作神秘了,拿来我瞧瞧。” 挽青走近她,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她,“是幽州送来的。” 一听是幽州送来的信,温时娇蓦的眼睛一亮。 伸出手去将信接了过来。 含笑将信打开来。 “时娇姐姐,我是琳琅,近来可好?这信是我同几位姐姐一齐写来的,故此只有一封,幽州此时刚破冻了,还是有几分冷的,想来东都还是会比幽州暖和许多罢?你可不知,自你走了后,那孙小婵和江莲生逢见面是必定要吵起来的,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她们干嘛这样,好像上辈子有仇一样,百思不得其解。还有徐姐姐,她母亲如今正在给她寻觅亲事呢,我见徐姐姐一脸郁闷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好笑,且好笑之余又有些担忧,担忧我今后也会这样子,我不想嫁人,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了,还有你呢?你如今怎么样了?可有婚配?你若是有了喜事,可得快快写信来,莫要忘了我们,若是得了空闲,便回来看看罢。” 看完这信,温时娇五味陈杂,幽州本是故土,赴东都竟像是背井离乡,她始终放不下幽州。 即便东都再好,她也放不下幽州。 见她叹了口气,将信叠了起来,装进了信封里。 抬手将信又拿给了挽青:“和以往的那些信放一起罢,都放信匣子里,好生锁着。” “奴婢晓得。” - 秋白走了进来,面色难看:“小姐,查清了,乃二小姐的手笔。” 少女眉目冷厉,见天色还稍稍有些早,便起身来,将灿灿递给了挽青。 挽青接过灿灿,抿着唇看着她:“小姐...” 玉黛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沉默着从一旁的木施上取下外袍,给她穿上了去。 温时娇拉了拉衣袍,抬眸看向外面浓郁的夜色,沉声道:“玉黛秋白,走罢,去看看我那二姐姐。” 玉黛秋白躬身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三人朝外走去。 秋白提着灯笼,走在前方,玉黛跟在少女身后,皆敛眉垂眸,大气也不敢出。 归云苑,温如徽准备就寝了,脸上还挂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么晚了,来叨扰二姐姐,是我不对。” 少女声音不咸不淡,却是教温如徽身子一僵。 她转头看去,见温时娇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温如徽垂眸,伸手去将木施上的衣袍取了下来,笑着看着少女:“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三妹妹快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沉凝。 见她迟迟不开口,温如徽有些坐不住了,勉强扯出一抹笑,看着她问道:“不知三妹妹来寻我,所为何事?” “我所为何事,二姐姐会不知道?”温时娇抬手拂了拂鬓边略微散乱的碎发,神色平静。 她越平静,温如徽就越慌乱。 “三妹妹这话,倒是教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温如徽故作镇定。 屋中响起一声轻笑。 不知为何,温如徽看着她绝美的脸庞,却有种惊悚的感觉。 温时娇叹了口气:“二姐姐,我自认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你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想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罢?” “三妹妹说的话,我听不懂。”温如徽面色一白,手心却早已湿濡一片。 温时娇站起身来,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是要给你敲打敲打了。你做的虽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就像苍蝇一般,实在让人恶心,我素来也不是良善之人,掌掴有些痛,你多忍着点儿。” 温如徽眼睁睁看着少女走开,又瞧着秋白沉着脸走近自己。 “不...不...” 屋子里响起了巴掌声,还有抽泣声。 温时娇看了一眼温如徽,笑:“二姐姐保重,今后可莫要在做这些个混账事了。” 说完,敛了笑,转身便走了出去。 徒留一屋惶恐的丫鬟和泪流满面的温如徽。 第八十二章 兄妹之间 东都越来越和暖了,人们也都换上了薄薄的春衫。 这日,天气十分不错,玉黛指挥着丫鬟婆子,将屋内的贵妃椅给抬了出来,放在了那石桌旁。 又是备了笔墨纸砚,瓜果蜜饯。 温时娇着梨白银丝对襟褙子,正在院内的秋千上坐着。 “小姐,都安排好了。”玉黛笑着走近她。 少女懒懒的嗯了一声。 想了想又问:“把灿灿带出来,让她晒晒太阳罢。” 玉黛颔首应了一声,转身便朝屋子走去,想来是去抱灿灿去了。 快到温如荇及笄的日子了,温时娇颇有些苦恼,不知该送她什么才好。 想了许多样,都不合心意。 幽幽的叹了口气,起身朝石桌走去,最近自己是越来越爱叹气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见她站在桌前,拿起毛笔蘸了蘸墨,神情专注在宣纸上走笔。 不多时,见一只白猫跃然纸上,实在栩栩如生。 凝眸一看,这不就是那灿灿吗? 挽青笑嘻嘻的抱着灿灿,“来来来,瞅一瞅,是不是感觉挺眼熟的?” 灿灿喵呜了几声,挽青伸出手去挠了挠它的下巴。 那灿灿便一脸享受的眯起了眼,往前探了探脖子。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将笔放在砚台上,伸出去去揉了揉灿灿的脑袋:“懒东西。” 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 “小姐,今儿天气不错,要不出去走走罢?”玉黛提议。 温时娇思忖片刻,道:“行罢,你等会子去告知母亲,问她可否要同行,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合适大姐姐的及笄礼。” 玉黛含笑应了下来。 温时娇朝挽青伸出手,挽青便将灿灿递给了她。 少女掂了掂,带着几分嫌弃:“竟是这般重了。” “可不是,这些个日子,奴婢们都好吃好喝的给她惯着,不胖才怪哩!” 温时娇笑着抬眸看向挽青,笑得有些恶劣:“我见你,也是胖了不少,可是夜夜偷吃小厨房了?” “我....” 挽青憋红了脸,过了会子才嘟囔道:“也就那么几回而已,可没有夜夜这般。” 温时娇一愣,没想到这货居然不打自招了,便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一旁的如绛和玉黛互相交换了眼神,纷纷拿着手帕掩嘴,也跟着笑了起来。 挽青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小姐!你就知道取笑我!” “你自己做的事,还不许别人笑了?这是什么理?”少女悠哉悠哉的看了她一眼。 “你可快快瘦下来罢。” 挽青不解:“为何?” “如今年纪也大了,可是要觅良人了,若还是这般,哪个良人会看得?” 少女说起这般来,倒是津津有味。 却是给挽青羞得不行:“你...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完,便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跑屋子里去了。 徒留三人笑得乐呵。 秋白走了进来,面色恭敬:“小姐,大少爷又来了,这几日来得十分勤,说是有话想同您说。” 少女敛了面上的笑。 玉黛和如绛也都收了笑,敛眉垂眸站在一旁。 “有什么话可说的,他日日来,也是烦得紧,让他进来罢,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做些什么。” 温时娇神色已有不虞,与当初那个缠着温如白的少女,恍若两人一般。 温如白进来便瞧见她斜在贵妃椅上,神色蓦的便柔和了下来。 玉黛吩咐丫鬟端了凳子出来,摆在石桌的另一面。 温如白坐了下来。 少女也没看他,只是垂眸把玩着灿灿的耳朵。 谁也没有开口。 “你这般...可还是在恨我?”温如白心中苦涩。 “有话便说。”温时娇一点也不想和温如白说话。 一看到他的脸,就能想到自己当初多么愚蠢。 自己扑向他怀中时,他定是怀着龌龊的心思。 温如白深呼吸一口气,“不管如何,我是你兄长,自小对你的疼爱是真的。” 少女不说话。 又听温如白继续道:“你不愿同我在一起,我无话可说,可那祝庭山,我是断不会同意的,他十分复杂,你同他一块儿,必定会受委屈。” 温时娇冷笑一声:“我与谁在一起,干你何事?” “我想阻止谁和你在一起,也与你不相干。” 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温时娇一噎。 温如白也不想他们两人的关系变得这般僵硬:“我只希望,你能觅得良人,那祝庭山,绝不会是你的良人。” 少女突然动了,见她伸出手去拿着那毛笔掷向温如白。 少年躲而不及,那毛笔便直挺挺的落在他的膝盖上,衣衫上都是溅着墨黑的汁水。 温时娇微挑黛眉:“你想说的就是这些?你可以走了。” 温如白无奈,将毛笔拾起来,站起身来,将毛笔轻轻放在砚台上,最后看了一眼少女,转身走了出去。 温时娇本来心情挺好的,但是让他这么一打扰,顿时就有些阴鹜了。 垂眸看着自己刚才作的画,心情又是奇妙的好了许多。 她一看到灿灿,就能想到纪家兄妹。 也不知,何时才是重逢的那日。 还有祝庭山。 自打来东都以后,祝庭山身上的谜团就越来越多了。 温时娇着实头疼,若是到了同祝庭山再次相见的那日,她都不知该拿什么样的心情去和他相处。 可真真是烦人极了。 - 在院子里坐了良久,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温时娇眯着眼躺在贵妃椅上,怀中抱着灿灿,一人一猫,格外和谐。 挽青见时辰不早了,便问:“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少女抬手覆在眼睛上方,遮住刺眼的阳光,坐直了身子,看向玉黛:“母亲怎么说?” “夫人说可,时辰小姐定就是。”玉黛如实答来。 温时娇点头:“你且去告诉她,未正二刻在府门前见。” “是。” 少女又看向挽青:“摆膳罢。” 挽青哎了一声,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留如绛一人候在温时娇身旁。 斟酌了许久,如绛才低声道:“小姐。” “何事?” “我发现,秋白有些不对劲。” 温时娇蓦的挑眉,抬眸看向她:“何意?” 秋白向来性子深沉,话也少,是四个大丫鬟里,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玉黛主内,做事沉稳,年纪最长;挽青活泼,年纪最小;如绛主外,干事老练; 秋白就素日里看门通报,打打杂事,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奴婢不知该如何说起。” 温时娇蹙眉,她一直没对几个丫鬟有什么格外的关注,至于秋白,就更是关注得少了。 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罢? 第八十三章 不对劲的秋白 “秋白怎么了?”温时娇蹙着眉尖看向如绛。 如绛轻轻摇头:“奴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里觉得奇怪。” 沉吟片刻后,如绛又道:“秋白以往虽寡言,但时不时会说上几句,如今同她一块儿,却是一个字也不愿说了。“ 温时娇想了想,问:“说不定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说?” “不会。”如绛笃定道:“我偶尔会看见她露出凶恶的表情。” 少女一脸沉思,旋即淡淡开口:“我知晓了,此事莫要声张。” “是。” 用完午膳后,温时娇伸了个懒腰,这些个日子,自己都窝在家中,连院儿门都没出过。 挽青笑嘻嘻看着她:“小姐,今日且让我给您好生打扮打扮。” 温时娇抬眸瞪了她一眼:“不过是逛街,有什么好打扮的,简单些就行了。” 听她这样说,挽青扁扁嘴哦了一声,便没再开口了。 温时娇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秋白,倏地出声:“秋白,最近可是有心事?” 秋白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反应过来后,垂眸恭敬道:“并无,多谢小姐关心。” 温时娇笑了笑:“没有便好。” “小姐小姐,你怎么不问问我呀。”挽青撅着嘴,看向温时娇。 秋白却是眸色一深,不动声色的敛去眼底的神色,安静的收着碗筷。 少女无奈:“问你作甚?你整日没个正形儿,能有什么心事。” 挽青哼了一声,便没有开口了。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玉黛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出声提醒:“小姐,该梳妆了,时辰不早了。” 正在假寐的少女睁开眼,面上带着几分娇憨,见她懒洋洋开口:”若不是今日约了母亲一同,我定是睡它个天昏地暗的。“ 说罢,便要起身来。 玉黛含笑将她搀住,取了一旁的衣袍给她穿上:“可使不得,小姐每回午后睡久了,便会不适,可不能睡得太久。” 温时娇长叹一声:“是啊,可不能睡太久。” “不知为何,小姐近来越发爱叹气了。”玉黛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话落,就见少女苦笑:“我也不知为何,想来是习惯使然罢,无甚大碍。” - 未正时分,温时娇带着挽青出了门。 秋白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二人的背影,神色莫名。 如绛却是站在那不远处的拱门旁,仔细的看着那秋白。 这厢,温时娇刚行至府门口,就见齐氏笑着走来。 温时娇上前扶住她:“母亲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了,可是处处要注意着。” “我省得,你就放心罢。” 两人相视一笑,先后上了马车。 马车上,齐氏思忖片刻:“我琢磨了许久,也不知送阿荇什么才好,你可有主意?” 温时娇抿嘴:“并无,我也正为此事烦恼来着。” “也罢,等会子上街瞧瞧,若是有合适的,那再好不过了,若是没有,我寻思着,给阿荇做个香囊,好歹也是亲自做的心意,你看合适不合适?” 齐氏逢送礼就觉得头疼,她是真不知该送些什么好。 温时娇拉过她的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看极好,母亲也不必太过忧愁,心意到了便好了。” 齐氏心里一暖。 她最初嫁入温府的时候,以为温时娇同外人传说那般。 后来相处了才发现,流言误人呐! 且温数秋对自己也是呵护至极,还给自己挣了个诰命回来,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到了一处脂粉铺子前,温时娇和齐氏都下了马车。 这脂粉铺子名叫花想容,倒是挺有那个味儿。 两人携手并肩进了铺子中。 一进这铺子,温时娇就暗暗称奇,见这铺子里陈列得当,竟不似寻常铺子。 每盒胭脂前都有名称,且名称都十分美妙,倒是教温时娇大开眼界。 “两人贵人,楼上还有新的头面,您二位要不要看看?”小二上前热情的招呼着。 一听到头面,温时娇就有些动心了,若是寻得合适的头面,倒是可以赠与温如荇做及笄礼。 齐氏对她颔首:“你上去瞧看看,我就在楼下看看胭脂水粉。” 温时娇点头:“那我先上去看看。” 又转目看向齐氏身边的丫鬟:“看好夫人,莫要生了差池。” 见丫鬟都恭敬的应了下来,温时娇这才带着挽青上了楼。 - 楼上的头面果然都是精致又特别。 温时娇正拿着一支白鹤簪爱不释手的看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套兰花头面,心里欢喜得不行。 这白鹤簪,她觉着十分适合纪临渊,本想拿给祝庭山的,但想到他与这白鹤气质不符,倒是更适合纪临渊。 兰花头面么,她觉着正配温如荇,恰恰合适。 见她一脸满意,对着一旁的小二开口道:“将这白鹤簪和那套兰花头面包起来,我要了。” 小二一脸谄媚:“得嘞,马上给您包好,先请您稍等片刻,亦或是再看看别的。” 说罢,便接过白鹤簪,端着头面进了里间。 温时娇便打算四处再看看,她打算给齐氏和祝庭山,还有纪羡鱼分别买点礼物。 怎料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见她神色一冷,同挽青交换了眼神,疾步朝楼下走去。 “你这山村野妇,竟敢顶撞我母亲!看我不给你瞧瞧厉害!” 齐氏也不虚,冷冷的看着她:“这盒胭脂分明是我先看见的,如何能算是你们的了?”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粉衫女子嗤笑一声:“怎么?是你先看上的怎么了?我说我要它,它就得是我的!” 齐氏气得不行,胸膛起伏得厉害。 见那粉衫女子身后的一位妇人慢慢开口了:“阿瑶,休要浪费口舌。” 那粉衫女子哼了一声,伸手去拿胭脂。 齐氏却是快一步将胭脂拿到手里:“这胭脂我已经付了钱,是我的物什,这位姑娘莫不是要强抢。” 何瑶欢心里一恼,泼辣道:“你猜对了,我就是要抢,你能奈我和?” 不少人正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齐氏定了定心神,看着何瑶欢开口:“恐怕是不能如你意了。” 蓦的,那何瑶欢朝齐氏伸出去,有丫鬟挡在齐氏身前,看着何瑶欢:“这位姑娘,请您自重,我家夫人是...”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那挡在齐氏身前的丫鬟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 齐氏一怒,瞪向那何瑶欢:“你胆敢!” 何瑶欢颇不耐烦:“打了就打了,有什么不敢的,快将胭脂给我!” 齐氏死不松口。 何瑶欢冷哼一声,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推了齐氏一把。 齐氏大惊,捏着胭脂向后倒去。 突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齐氏看去,见挽青朝她安慰一笑。 温时娇走下楼来,站在了齐氏身前,冷眼看着何瑶欢:“你是个什么东西,四品诰命夫人,也是你敢造次的?” 第八十四章 花想容造事 众人一片哗然。 温时娇刚刚有听小二道,那何瑶欢不过是一介文书的女儿。 竟是敢光天化日口出狂言。 或许是那齐氏实在太过朴素。 齐氏向来低调,衣着简单,且鲜少带那些个金银首饰,在这遍地都是皇亲贵胄的东都,确是太过寒酸了。 但这不是何瑶欢仗势欺人的借口。 听了温时娇这一句话,何瑶欢也一脸呆滞。 “你...你...你说什么?” 何瑶欢结结巴巴的看着温时娇,面色发白。 她身后的那妇人也是目光躲闪,一脸后怕的样子。 温时娇上前去扶着齐氏,抬眸看向何瑶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又不知!况且,她又没说她是谁,怪不得我。” 围观的众人都啧啧称奇,这何瑶欢实在脸皮太厚。 温时娇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若不是四品诰命夫人,便可以任由你拳打脚踢,言语侮辱?” 见她好似没什么威胁,何瑶欢就松了口气,便也没将温时娇放在眼里,想来,她定是以为温时娇是个软柿子罢?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怎的还是这般咄咄逼人?” 少女眸色一深,顿时眉目冷厉,哼了一声。 挽青就笑嘻嘻的朝何瑶欢走去。 何瑶欢皱眉看着逼近的挽青:“你干什么?” 挽青眨眨眼,道:“咄咄逼人啊。” “什么?” 啪。 有的女子不忍直视,双手捂着脸,却是从指缝里偷偷看着。 何瑶欢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挽青:“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挽青翻了翻白眼:“打就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这般嚣张的态度,简直和温时娇如出一辙。 却是给何瑶欢气得七窍生烟,见她抬手就要去打挽青。 挽青好歹是个丫鬟,力气可比娇娇小姐大了许多。 伸手捏住了何瑶欢的手腕,冷然道:“这位姑娘,还是好好认清当前的局势。我家夫人是温家四品诰命夫人,如今怀着身孕,你竟是出手推搡,且毫无悔改之意,并对我家小姐出言不逊,真真是可恶极了。” 听了挽青的话,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是温家的人。 何瑶欢气势瞬间的矮了半截,却又是梗着脖子嘴硬:“我如何对你家小姐出言不逊了?” “并无,但是是你招惹在先,我实在看不顺眼。” 温时娇微微一笑。 将何瑶欢一噎。 一旁有姑娘温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可是温三姑娘?” 温时娇抬眸看向那位女子,颔首微笑:“正是。” 众人又是哗然。 虽见她容貌不凡已经猜到了,但是听她这般亲口承认,可还是震惊一番。 何瑶欢的脸则又是白了几分。 人家连侍郎的女儿都敢打,何况她父亲不过是文书。 越想越觉得丢人,何瑶欢转身拉着那妇人,落荒而逃了。 温时娇见她跑了,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问着齐氏的情况。 好在挽青及时到来,不然齐氏定是要摔倒在地上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挽青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众人,摆摆手:“都散了罢,散了散了。” 众人见状,都各自做各自的事了。 方才那位问温时娇的女子下了楼,走近温时娇,笑问:“我是太傅之女,名唤郁秋晗,不知可否同温三姑娘结交一番?” 温时娇一听,微挑黛眉,没想到她竟是太傅之女,太傅可是正一品。 “可是可的,荣幸之至。”温时娇对着她礼貌的一笑。 郁秋晗眼里带着几分打量:“温三姑娘的名号,只怕是明日又会增长几分。” 温时娇毫不在意她的打量,笑:“也无甚大碍。” “温三姑娘倒是性情中人,却是一点不在意名声。” 郁秋晗实在是佩服温时娇。 才至东都,便有了这么大的名声,且也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但是东都的人,却比幽州和善多了。 虽然闹了名声不好,但是始终无人给她冠上纨绔的名声。 温时娇漫不经心道:“名声也没什么用处,倒是也不必过于在意。” 想了想又看着郁秋晗:“郁姑娘,我们今日还有事在身,改日回见。” “回见。” 郁秋晗倒是十分欣赏她这般直来直往爽快的人儿。 见着温家母女走了出去,郁秋晗却是站在原地,喃喃道:“是个可以结交的。” 这厢,温时娇扶着齐氏,说道:“母亲今后还是莫要过于朴素,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法,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我知晓了,今日倒是麻烦你了。”齐氏也有些自责。 温时娇却是不满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可莫要再这般了。” 齐氏嘴角噙着笑:“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那胭脂母亲怎的这般重视?”温时娇不解。 齐氏腼腆一笑:“我觉得那颜色,十分衬你,便想着拿给你。” 温时娇垂眸,心里一软,却是没用说什么。 她向来是个别扭的性子。 两人又是去了另外一间铺子,也买了许多东西,见天色晚了,这才上了马车,朝府中驶去。 -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又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拿了出来,她一个一个看着。 “这个白鹤簪,我看着真的是适合小渊子~” “还有这个红玉璎珞圈,是给小鱼的。” “这个青玉坠是给庭山的。” “这套兰花头面,是给大姐姐的及笄礼的。” “这个砚台,是给老头子的。” “这个飞云梳蓖,是给母亲的。” 少女笑着看着眼前的东西,十分满意。 余光看到边上的那盒胭脂,心里美滋滋的。 玉黛笑问:“夫人给大小姐备了及笄礼吗?” 温时娇点头:“本来以为没有合适的,结果就看到了那一对质地通透的白玉镯,母亲便买来了,当作给大姐姐的及笄礼。” 挽青笑着讲着在花想容的事:“你们可没看见,那何瑶欢可真真是讨厌极了。” “得了得了,你讲了好几遍了,不是都打了一巴掌嘛,还这般兴奋。” 如绛无奈。 挽青撅撅嘴,“人家激动嘛。” 她又转目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秋白,问:“秋白,你怎么了?” 秋白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如绛神色一凛,看向挽青:“可不要没大没小的,秋白比你年长,怎能直呼其名。” 挽青莫名其妙:“我以往也是这般啊。” 温时娇看了一眼垂眸的秋白,慢慢开口:“如绛说得对,挽青,可要多注意注意。” 挽青委屈,但也不敢说什么:“我知道了。” 语气却是有些不服气。 如绛觉得有些头疼,挽青被宠坏了,越发没个大小了。 她与玉黛还好,不大在乎这些。 但秋白不同。 如绛有观察过秋白,秋白好似对挽青有些不满,但也不知秋白为何不满。 第八十五章 搞事情的温如徽 翌日,东都果然是流言四起。 说这温时娇实在是太过胆大,有人欣赏她的干脆利落,有人却是觉得她没有女子该有的本分云云。 总之是众说纷纭,觉得她好的,那是十分欣赏的,觉得她不好的,那就是尤其鄙夷的。 而流言中的本人却是优哉游哉的,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秋千呢。 “快快快,用力一点,推高一点。” 少女着素白衣衫,无佩戴首饰,就那般坐在秋千上,笑容明媚。 那一旁的各式各样的花,都比不上少女的半分娇艳。 玉黛正给她推秋千,听她这样说,便又使劲儿用力推高了些。 另外三人正站在不远处候着。 挽青扁扁嘴,转过头去看着如绛:“如绛姐姐,我可是何处得罪了你?” 如绛错愕,也转头去看着她道:“并未,你为何这般说?” “上回我不过是叫了秋白姐姐的名字,你便那般说我。”说道这里,挽青还是有些委屈。 站在一旁的秋白,放在腹前的手紧了紧。 如绛眸色一深,讪讪而言:“我不过是想到便说了,并无其他意思,你...莫要过于介意,我也是无心之举。” 挽青嘟嘴,如绛说得这般真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还是觉得自己委屈得紧:“好吧。” 见她没有再开口了,如绛心里松了口气。 秋白却是一直看着秋千处,并未插过一句话,面色也未改过。 有丫鬟疾来,走到如绛身旁,将一幅帖子递给了她。 如绛将帖子接了过来,问:“是谁家的人送来的?” “那人自称是郁家。” 如绛点头:“我知晓了,你下去罢。” 丫鬟退下去后,如绛捏着帖子看向秋千处。 - 这厢,温时娇觉得有些累了,便出声喊停。 玉黛也没有再推了。 见她从秋千上走了下去,玉黛跟在她身后。 “小姐,来擦擦汗罢。”挽青递过一张手帕。 温时娇接了过来,擦了擦额头和鼻尖的微汗。 如绛开口道:“小姐,这是郁家递来的帖子。” 说着,便将帖子递给了少女。 温时娇一愣,“郁家?” 挽青笑:“是那花想容里的郁秋晗,小姐你忘啦?” 温时娇恍然大悟:“是她啊!我记起来了。” 将帖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原是那郁秋晗约她明日上城外的清尘寺的后山看桃花。 明日未正二刻在城门口见。 还说约了几位其他的姑娘。 温时娇挑眉,想了想,将帖子又拿给了如绛:“回帖就说定是会如期赴约。” 如绛接了过来,垂眸应了声是。 温时娇转身朝屋子走去。 玉黛见时辰不早了,便问:“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少女站住脚,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今日想吃鸡蛋羹。” “好,奴婢这就吩咐去。” - 用完午膳,温时娇便倚在软榻上看话本,时不时发出笑声。 玉黛和秋白在一旁候着。 自打那日如绛说的那话后,温时娇便将秋白唤了进来,留在她身边。 她也不是不相信如绛。 只是这高深大院儿里,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她得亲自观察观察。 “秋白,给我捶捶腿罢。” 少女脆生生吩咐道。 秋白垂眸,上前两步,应了声是,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给她慢慢捶起了腿。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将话本子放在了一边,手支着脑袋,懒洋洋问:“秋白今年多大了?” 秋白微怔,旋即答道:“与小姐同岁,十四了。” 温时娇想了想,又问:“你生辰是在几月?” “六月。” 少女点点头,不再开口。 突然珠帘被挑起,挽青笑嘻嘻走了进来。 温时娇觉得好笑,这挽青不管如何,那心里所想的,定是会表现在脸上。 “又是怎么了?这般高兴?是谁倒霉了?” 挽青张大了眼:“小姐,我啥还没说呢,你咋就知道有人倒霉了?” 少女哼了一声,抬眸睨了她一眼:“你那脸上的幸灾乐祸可太明显了,只要是那长了眼睛的,谁看不出来。” 挽青笑着应道:“嗳,对啊对啊,那二小姐如今在主屋被训得可惨了,大夫人让各院儿的人都去一趟。” “温如徽又干了什么糟心事?” “哎呀,我也不清楚,小姐您去了就晓得了。” 挽青从一旁的木施上取下衣袍,温时娇无奈,摆了摆手,秋白便站了起来,退至一边。 少女起身来,挽青便将衣袍给她穿上。 两人朝外走去了。 秋白垂眸而立,眼底是晦暗的情绪。 主仆二人刚行至主屋,就能听到顾氏冷厉的声音。 温时娇挑眉,顾氏向来不屑管教温如徽,如今这般生气,定是温如徽干的事是十分严重了。 她提步进了主屋,见温如徽跪在屋中央,上方坐着刘氏。 除了温数秋没来,温家所有人都在了。 温时娇一进屋便能感觉到一道炽烈的视线,她抬眸看去,见温如白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少女面无表情移开目光,坐在了齐氏身旁。 见人都来齐了,顾氏深呼吸一口气,冷眼看向温如徽,道:“快将你做的那些腌臜事都说出来。” 温如徽跪在地上,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跟当初那卑躬屈膝的样子,恍若两人。 温时娇眸色一深,这温如徽怕是不会安分了。 “我做了什么事?母亲请明言。” 温时娇这才发现温如荇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这事跟温如荇还有关系? 顾氏被气得不行,两步上前,狠狠的打了温如徽一巴掌:“你这贱蹄子,如今自己做的事,倒是不肯承认,想着就这般敷衍过去,你休想!” 温如徽的脸被打向一边,她也没哭,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张脸的下颚,嗤笑:“母亲说的什么,我可是一句也听不懂。” 顾氏浑身发抖,指着温如徽说不出话来。 刘氏适时开口:“二丫头到底做了什么?老大媳妇,你倒是说个明白。” 温如徽却是蓦的变了脸色,见她双眸含泪看向刘氏:“祖母...” 刘氏本来也不屑温如徽,但她突然有了个想法,一脸心疼的看着温如徽:“好孩子,快莫哭了,有什么委屈,告知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温时娇眉毛一挑,她没想到温如徽如今竟是变成了这般,也没想到刘氏会倒向温如徽。 刘氏心里的幺蛾子,在场的人几乎都知晓。 见她低低笑出声来:“刘老夫人,这屋子里,你能做主的,只有温如徽了,你能替她做什么主?” 被她这般拆台,刘氏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温时娇微微一笑,迎上了刘氏的目光。 第八十六章 我还在这儿坐着的 温如荇突然开口:“此事,本就是你对不住我,你...你还如此狡辩!究竟是何居心!” 温时娇心里一凛,温如徽到底是做了何事? “我如何对不住你了?大姐姐,说话可得有根有据。”温如徽朝温如荇笑,眼底却是充满了挑衅。 温时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管二姐姐做了什么事,也别追究了。” 几人诧异。 没想到她会为温如徽说话。 顾氏和温如荇一脸错愕,温如徽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温时娇笑嘻嘻道:“左右不过一个庶出,病殁失足,寻个法子处理了就是,何苦这般生气,倒是伤了身子,不值当。” 顾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看着温如徽的眼神,好像是真的要将她处理了一般。 温如徽面色渐渐白了,她本以为自己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温时娇。 温..时...娇! 定是要寻个法子,将她处理了。 可温如徽显然是忘了,现在究竟是谁要处理谁。 刘氏眼底也是闪过一丝惊骇,没想到温时娇如今越发猖狂了。 “三丫头,心未免太狠了,二丫头好歹是你庶姐。” 温数春也帮着刘氏说话:“是啊,女孩子家家怎的开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 温时娇叹了口气,一点不想同她们说话,简直就是浪费口舌。 都交给顾氏罢,顾氏好歹是温如徽母亲,她自有主意。 不过,温时娇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想开口问,就听见温如徽开口了。 “母亲,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拿着大姐姐的闺名出去招摇撞骗,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回罢!” 温时娇沉着脸,没想到这温如徽竟是如此恶心的人。 温如荇还是红着眼眶,抿嘴不开口。 顾氏则是目光阴冷的看着温如徽。 屋里的人都沉默着,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刘氏皱着眉头看着顾氏:“到底如何,你也开个口。” 顾氏眼皮微抬,也不理她,独自沉思着。 给刘氏尴尬得不行,面上闪过一丝恼怒,但还是没有张嘴了。 “我寻思着,二丫头还是送回幽州罢。” 顾氏来了这么一句。 温如徽立马就白了脸色,见她跪爬着到了顾氏脚下,拉着她的裙摆哭嚎:“母亲!母亲!母亲我真的知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将我送走,我求您了,求求您了...” 顾氏将脚移开,温如徽的手落了空。 刘氏面露不忍,好似真的不忍心一样:“老大媳妇,你这心也忒狠了,二丫头好歹也是大房的子女,如何能送到那般远的地方?” “祖母这话倒是教我听不明白了,幽州是老家,是故土,如何是那遥远的地方?”温如荇第一次顶撞刘氏。 眼眶虽是红着的,但目光犀利,颇有几分气势。 这可把刘氏气得不行了,温如荇以往那般乖巧,如今却是敢出声顶撞自己了。 “大丫头!以往我见你乖巧聪明,对你抱着莫大的希望,你今日倒是敢出声呛我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哼!” 刘氏说便说,还偏生要扯上温时娇。 少女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看向刘氏,“刘老夫人慎言,我还在这儿坐着的。” 这话无比嚣张,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警告。 刘氏脸色一僵,便将目光转向别处,看样子不再开口了。 温数春面色不太好,“我也觉得此举不妥当。” 顾氏理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看着温如荇,“你快莫要难过了,免得哭坏了眼睛。” “我说话你听不见吗?顾氏!”温数春不满顾氏很久了。 顾氏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温数春:“阿荇才是长房嫡出,何况她才是委屈的那个,老爷莫不是昏了头了?” 温数春面色微沉:“阿徽也是我的孩子,我如何不能说了?” 顾氏虽对他心凉,但是没想到他竟是黑白不分,为了让自己不顺心,就要与那温如徽一头。 罢了罢了,也是自己往日识人不清。 这厢,温时娇正拉着温如荇安慰她,两姐妹站在一块儿,低声说着话。 顾氏见了,心里也安慰了不少。 转目看向温数春:“你说罢,爱说什么说什么,我管不着,温如徽我也不管了,她自生自灭吧,若是再有下回,我定是让她病殁在这高深大院,届时可莫要怪我无情了。” 说罢,顾氏便朝齐氏和温时娇颔首,拉着温如荇,便走了出去。 温时娇叹了口气,垂眸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温如徽,笑:“大伯母作罢了,我可没有。” 温如徽一脸惊恐:“三...三妹妹...” 顾氏走了,温数春的心思也没在温如徽身上了,也不打算管她。 刘氏就更不可能为了温如徽,去招惹温时娇。 见少女转头看了一眼挽青,勾了一抹笑,哼了一声。 挽青笑着走近温如徽。 温如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作势要起身来,却被挽青抬手一个巴掌,打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又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她吃痛的捂着脸,落下两行清泪,又一只手去揉了揉膝盖,面上十分痛苦。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走近齐氏,扶着她起身来,两人也朝外走去。 沉默了许久的温如白站起身来,看向少女的背影开口:“娇娇...” 温时娇面色未改,扶着齐氏跨过了主屋的门槛。 -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招来了如绛:“你去查查,温如徽干了什么事。” “是,小姐。” 玉黛见天色晚了,便要上前来。 少女抬眸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玉黛身子一僵。 又见她眼神扫过秋白,玉黛心里顿时明了。 又是过了一会儿,温时娇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我好饿啊...” 玉黛没有开口。 秋白看了看她,抿抿嘴,又转目看向少女:“小姐可要用晚膳了?” 温时娇笑:“是啊,你快去安排罢。” “是,奴婢晓得了。” 秋白转身走了下去。 见她下去了,玉黛看向温时娇,问:“小姐可是有心想让秋白做事?” 少女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了。 玉黛点头:“如此也好,我见她寡言,多见见人,也是极好的。” 温时娇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多带带她。” 玉黛笑着应道:“奴婢省得,小姐您就放心罢。” 见她如此,温时娇也稍稍放心了些,她也觉着那秋白有些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第八十七章 顾氏要和离 翌日,温时娇刚用了早膳,倚在软榻上看书,秋白在给她捏肩,玉黛候在一旁。 如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让我查的事,已经查明了。” 少女放下书,抬手示意了一下,秋白便停了手,安静的站在一旁。 “道来听听。” 如绛沉吟片刻后,道:“二小姐用大小姐之名,与东都各府千 《夫人纨绔》第八十七章 顾氏要和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春日游 “小姐,该起了。” 玉黛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 少女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作势要起身来,玉黛伸手将她扶住。 上好的兰花绒被滑自腰间。 伸手揉了揉眼睛,温时娇有些懒意,脑海里冒出了推了邀约的念头。 但帖子已经送过去了,且快要到时辰了,如何能做出那 《夫人纨绔》第八十八章 春日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桃花诗会 几人闹了一番,有些累了,便寻了一处亭子坐了下来。 “这是开封尹的嫡女上官海棠,这是正奉大夫的嫡女斯云梦,这是中书舍人的嫡女邱妙葶。” 郁秋晗给温时娇介绍着。 看段初菱和徐春卿的神色,想来几人都是认识的。 温时娇朝她们三人颔首微笑。 那上官海棠是个爽朗 《夫人纨绔》第八十九章 桃花诗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不安 这回了温府第二日,刚用完早膳,温时娇就收到了那三个姑娘的帖子。 不禁失笑:“今日吩咐小厨房先不要干别的,有客来,让满香好生歇着。” 玉黛含笑点头:“奴婢省得。” 说罢,就要转身走出去。 温时娇突然出声:“那挽青可有看见?从昨日到现在竟是一点影子都没瞧见,这小 《夫人纨绔》第九十章 不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挽青没了 用过午膳后,段初菱、郁秋晗、徐春卿同温时娇说了会子话,便同她告辞了。 送走她们三个后,挽青的行踪还是没有风声。 少女沉着脸坐在屋里,不知在想什么。 玉黛走了进来,躬身恭敬道:“回小姐,府中没有挽青的身影,有婆子说,自昨日午时后,便再没有见过挽青了。” “小姐 《夫人纨绔》第九十一章 挽青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秋白是凶手 秋白死了。 死状之惨烈,传遍了整个温府。 她就在静姝苑门口,被杖毙,被活活打死。 不知怎么就传遍了东都。 这一下子就传出了温时娇滥打滥杀的恶名。 温家又被送上了风尖浪口。 温数秋丝毫不在意,该干嘛干嘛。 不过,董辙之那伙人还是在朝堂上弹劾了他。 说他教女无方,草芥人命。 却被庆安帝草草的揭过了,还说董辙之一伙人闲事管得宽,有这心还不如多操心操心国事百姓。 且这温数秋常常与庆安帝密谈至深夜。 兵部尚书如今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得罪不得。 有不少人看见风向,忙着对温数秋示好。 温数秋却对这些人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走自己的道儿。 也有人拉他站位。 有的是太子派的,有的是这个皇子,有的那个王爷。 总之,温数秋成了朝堂上的香馍馍。 - 四月底了。 天气也越发明媚了。 静姝苑里,如今各个都是提心吊胆的。 那日秋白被杖毙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就在静姝苑门口,鲜血流了一地。 那秋白竟是一声未吭,硬生生被打死了去。 也不知这秋白是犯了什么错,曾经的大丫鬟,如今却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且这温时娇的手段,实在狠厉,让人头皮发麻。 玉黛垂眸,端着一叠糕点进了屋子。 如绛正给温时娇揉肩。 “小姐,这是满香新做的糕点,您尝尝?” 少女正闭着眼假寐:“放这儿罢。” 玉黛将糕点放在一旁的桌上,便恭敬的退至一旁,屏气凝神。 温时娇在想挽青。 若是以往,那小丫头定是笑嘻嘻的夸张的说着这糕点有多么美味,盼她能吃两个。 终究是以往的事了。 秋白为什么害挽青呢? 温时娇想着就有些想发笑。 因为挽青受宠,性子活泼,秋白心生嫉妒,便拿手帕捂了挽青的口鼻。 让她窒息而亡。 后扔入池中,欲掩盖尸体。 温时娇想不明白,玉黛、挽青、如绛、秋白,四人伺候自己有些年头了。 秋白下手如此干净利落,难道对挽青无一丝情意吗? 她下手的时候会犹豫吗? 没有。 如绛去查过秋白的身世。 秋白是农民所出。 自小生性薄凉,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加上性子阴沉,最是容易走上歪道的。 温时娇难过,替挽青难过。 这些日子,她就抱着灿灿发呆。 玉黛感觉,温时娇越来越,越来越不似以往了。 往日那个,桀骜乖张,张扬明媚的幽州女纨绔,到底是一去不复返了。 有丫鬟探了脑袋进来。 玉黛蹙眉,提步走了出去。 “何事?” 小丫鬟手里拿着一封信,道:“这是温管事遣人送来的,说是岭南的信。” 玉黛看着信半晌,才抬手将信接过来。 少女看了信,心情会好点罢? 但愿心中的内容是好的。 - 玉黛走了进去,将信递给了温时娇,含笑道:“小姐,这是岭南送来的信。” 听到岭南二字,少女眸子动了动。 抬眸看向玉黛,伸出手,去将信接了过来。 只听她低声道:“你们都出去罢。” 如绛和玉黛交换了眼神,皆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少女一人坐在榻上,怀中是圆滚滚的灿灿。 见她将信打开来,细细的看了起来。 她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最后竟是笑得眉眼弯弯。 笑了一会儿,便将信叠了起来,装进了信封里。 敛了笑,突然就幽幽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低头顺了顺灿灿的毛发,神色平静。 很快便到温如荇及笄的日子了。 这个日子一过,温家就要变天了。 温时娇也期待着纪家兄妹来此,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也期待祝庭山。 不知道他到底何时才能来东都。 前些日子以为快了,如今想想,再见怕是遥遥无期。 想着信中的内容,少女面色一下子就柔和了起来。 “温三,可有想我?我快想死你了,岭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真的呆够了,想念幽州,那里处处都是回忆,可你在东都,我就得来东都了,你说你好好的幽州不待,跑东都干甚?虽说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但是我还是想说你两句。怀念以往我俩斗嘴的时候,可真是年轻,可真是好时光啊,我若是来东都了,哼,定是吃香的喝辣的,届时带你一起出去玩啊,跟我混,绝不会亏待你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还有那祝庭山,我本不想说这事的,但是温三,人总要面对自己的感情,我要争取,努力争取,你可不要疏远了我,如若不然,我定是将你扛进深山做压寨夫人。总之,我还是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往那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娇娇,我可想你了,你可不知道,我为了将信一起拿给你,求了我哥好久,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总归是要将信拿给你的,将我的一起捎上不行吗?是不是感觉他没变?我也没变,我们都没变,我一点也不想呆在岭南,这处十分潮湿,且没有好吃的,关键是没有你在,一点也不好玩,你可要等等我,等等我们,等我们来东都了,再一起出去好好玩一场,好想跑马啊,我想到以往在幽州时,我们三人常常城外跑马,潇洒肆意,唉,不过还是有时日的,待我们来了东都,也一起去跑跑马罢?” - 玉黛询问温时娇可否再提两个丫鬟上来伺候。 “不用了,就你们俩人挺好的,若是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多寻些人帮你们就是,莫要往我身边塞人。” 少女这般说了,玉黛也不再提了。 她与如绛每日都伺候在温时娇身旁。 比以往更加用心,更加恭敬了。 五月初,再过几日,就是温如荇的及笈日了。 这几日顾氏忙得不行。 又是准备府内的笄礼事宜,像酒具、冠笄、舆盆等。 又要去请人来,甚至是求人来。 赞礼、赞者、有司、正宾、宾众。 几乎是能请到谁就是谁,身份越高越好。 毕竟笄礼一生只有一回。 顾氏可不想就这般草草的就给办了。 可温数春无官职在身,这般贸然的上门去请人,不被人轰出来都算是好的了。 但一般都是被拒绝。 顾氏愁得不行了。 便想到了温时娇,只有舔着脸去找温时娇。 让她去请人,并且不要告诉温如荇。 温时娇哪里不知道她的苦心,便应承了下来。 第九十三章 温如荇及笄 五月初六这日,温府已经是安排得井井有条。 关于及笄的宾客等,温时娇已经请了。 赞礼是顾氏结识的一位夫人,地位虽不高,但好在有官职在。 赞者是段初菱和徐春卿。 有司是温如荇的四个大丫鬟。 正宾是段初菱的母亲。 段初菱可是翰林学士的女儿,她母亲可就是学士夫人。 这个身份可是十分高的。 还请了一些宾众,大多都是顾氏和温如荇结交的夫人姑娘。 温时娇还请了郁秋晗来此。 倒也不算寒酸。 顾氏可是十分高兴的。 温如荇却是有些紧张,来了静姝苑找温时娇。 “大姐姐不用紧张,都是相熟的人。”温时娇耐着性子安慰温如荇。 温如荇却是苦着一张脸:“即便是相熟的,我也紧张啊,你不是我,不知道这种感觉。” 温时娇无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紧张紧张就过去了,你先上,明年我及笄,你再给我传授经验。” “啧,还搞得这般严肃,有什么经验可传授的。” 温时娇笑:“那你就别紧张,无甚大碍的。” 温如荇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那温如徽最近真的是越发猖狂了。” 温时娇不解:“她又干了什么糟心事?” “我母亲给她选的亲事,她全都拒了,扬言要自己寻,这些个日子,我见她花枝招展的出了门,活像那窑子里的,丢死个人了。” 温如荇一脸嫌恶。 温时娇却是若有所思:“她应当是想结识皇亲贵胄,好为自己谋出路。” 却听得温如荇嗤笑一声:“就她?我都这般境地,何况她,即便结识了谁,也只有做妾的份儿。” 温时娇微微一笑:“你与她所想不同,她觉得即便是高门妾,也比百姓妻要好。” “她是想荣华富贵想的魔怔了。” 温时娇想起顾氏的话,斟酌着言语,看着温如荇问道:“大姐姐...” “嗯?怎么了?” 温如荇见她不说话,便笑:“你干嘛这副模样?” “大伯母都和我说了。” 温如荇脸上的笑僵了僵,旋即敛了笑:“嗯,我觉得那条路也挺好的。” “你是真的这样想的吗?”温时娇紧紧的看着她。 温如荇耸耸肩:“当然是真的,幽州乃故土,重归故里有什么不好。” 见她神色坦然,温时娇才略微放下心来。 “可若是你回了幽州,这东都,便只剩我一人了。”温时娇也想回幽州。 见她情绪倏的低落了下来,温如荇心里一软,拉过她的手,温声细语道:“你在东都挺好的,可以回幽州看看,我们也可以叙叙旧,倒也不是什么生死离别,可莫要太伤感了。” 温时娇不说话。 温如荇没法:“行了行了,你不是幽州女纨绔吗?怎的这般没精打采。” 说到这儿,温如荇确实有一些发现。 见她认真的打量着温时娇,神色莫名。 温时娇被她看得起鸡皮疙瘩了:“你作甚这般看着我?” “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温如荇喃喃道。 温时娇眨眨眼,道:“何处变了?我怎的不晓得?” “你自己当然不晓得,要旁人才能看得出变化。” “那你说说,我何处变了?”温时娇看着她。 温如荇看了片刻,摇摇头:“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凭感觉,感觉你变了。” “哟喂,你自己都说不出来,那就别说了。”温时娇一脸鄙夷。 给温如荇气得翻了个白眼:“还有啊,你那丫鬟怎么回事?” “什么丫鬟?”温时娇一头雾水。 温如荇瞪了她一眼:“前一阵子闹得那般厉害,你不知道?还有,我怎么没见着挽青了?” 少女敛了笑,神色平静的看着温如荇:“秋白害死了挽青,我便将她杖毙了,一命抵一命。” 温如荇背脊一凉,结结巴巴开口:“害...害死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 见气氛有些沉凝,温如荇又道:“那陆行之可还在骚扰你?” “并未。”温时娇摇头看向温如荇,打趣笑道:“怎么?大姐姐有意于他?” 谁料温如荇竟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见他是个不错的。” 温时娇一脸错愕,旋即又反应过来:“若是你觉得好,那不如我替你们牵线?” “又不在这处长呆,牵线有什么用?”温如荇哂笑:“怪我怪我,不该提起这。” 温时娇看着她,轻声道:“今后的事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 - 到了温如荇及笄那日,温府十分热闹。 一切都十分顺利的进行了。 好在没出什么乱子。 几个少女还在一起说了会子话,见天色不早了,这才像温府辞行了。 这一日给温时娇累得不行,一回屋便摊在软榻上。 玉黛笑着给她梳洗了一番,问:“小姐可要用晚膳了?” “不急,我还不觉饿意。” 温时娇倚在软榻上,自顾自的沉思。 想了一会子,抬眸看向玉黛,“你说,大姐姐和那陆行之,相配否?” 玉黛一愣,反应过来后失笑道:“这奴婢不好说,毕竟对陆公子了解甚少,不过,若是两人有情义在,倒也可以凑一凑。”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是突然有些失落:“大姐姐走了,这东都就剩我一人了。” “小姐莫要难过,如今您也是结识了不少的姑娘们,也不至于太孤单,且那纪公子和纪姑娘也快回了,想来,定是不会只剩您一人的。” 玉黛安慰她。 一提起这个,温时娇就有些郁闷:“庭山和纪临渊他们一般,说的是近时归,可迟迟不见来,可真真是给我急得不行。” 如绛正给她捏肩,听她这话,笑道:“小姐何必这般恼,总归是要见面的,或许是有事儿耽搁了?” 少女哼了一声:“若是有事耽搁了,晚点回也无妨,可他们却是早早的在信中说不日将要归来,可给我盼得厉害了,整日心心念念想着。” 玉黛同如绛交换了眼神,都抿着嘴笑了笑。 过了一会子,温时娇觉得有些饿了,便吩咐着:“快摆膳罢,我今晚想吃香酥鸭和莲蓉包。” 玉黛含笑应道:“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用完晚膳,天色还早,温时娇便倚在窗边拿着话本子看着,看着看着便入迷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如绛见天色晚了,夜色渐浓,便上前温声劝慰:“小姐,该歇着了,夜深了。” 温时娇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朝窗外看了看,这才将书放在桌上。 如绛伺候着温时娇就寝,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间。 第九十四章 和离书 五月来,天儿就开始热了。 温时娇向来是个苦夏的主儿,整日嚷嚷着热,玉黛忙吩咐人往屋里堆了些许冰块儿,又时不时在她身旁给她扇风。 这才不叫唤了。 满香做了冰甜牛乳酪,少女一勺一勺往嘴里送,面上皆是满足的神色。 玉黛在一旁看得笑意连连,但见她还没停着,便出声劝到:“小姐,这冰的可要少吃。” 温时娇摆摆手:“我知晓了。” 语气却是满不在乎,手里的勺子却是没停。 知晓她的性子,玉黛只有无奈的立在一旁。 如绛走了进来,笑:“听说,今日夫人胃口不错,老爷也挺高兴的。” 温时娇将瓷碗放下,抬眸看向她:“今日父亲没有上朝?” “今日休沐。”如绛答。 少女点点头,又听如绛道:“昨日,东都有位公子来,向大小姐提亲了。” 温时娇一脸喜意:“那大伯母与大姐姐是何态度?” 如绛抿抿嘴,回道:“大小姐给拒了。” 少女神情一下就平静了下来,见她蹙着眉头,问:“那人是何人?” “是翰林院的一位修撰的公子。” 修撰,乃正七品官。 对温如荇来说,也算不错了。 可惜... 温时娇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在红木桌上:“大房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如绛一愣,沉吟片刻后答:“大爷时常去大夫人的院儿里,却是经常沉着脸出来,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也不知和离的事,什么时候被揭开。 温时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顾氏以往虽与她有些不虞,但如今却是十分好的。 且那顾氏还格外照看齐氏。 温如荇也与自己交好,大房若是分了,怕是这母子俩都不好受罢? 可,温时娇也没办法去改变温数春。 温数春本就是那等风流浪子,性格又有些毛病。 罢了罢了,或许分了,会比如今更好也说不定。 有丫鬟走了进来,“小姐,老夫人请各院儿的人去一趟主屋。”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知晓了。” 又看向如绛:“可知什么事?” “应当是二小姐的事。” 少女一脸疑惑:“她又怎么了??” 如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也还是没有说这,只道:“小姐去了就知晓了。” 见她如此,温时娇也不多问,起身来便往外走去。 一脚踏进主屋,看了一圈,发现只有刘氏没来,其余的人都在了。 温时娇朝温如荇颔首,坐在齐氏身旁。 这才发现温如徽站在顾氏身后,面无表情的沉思。 少女挑眉,却见温如徽直直的看向她。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嬷嬷扶着刘氏走了上来。 刘氏坐在上方,微眯着眼扫了众人一眼。 温时娇好整以暇的看着刘氏,不知她又会闹什么幺蛾子。 “此番,我请你们来,是想商定二丫头的婚事。” 没人搭腔。 刘氏有些挂不住脸,继续道:“二丫头虽未及笄,但也快了,我想着,给她安排一门妥当的亲事,你们,可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罢?” “老太太可真是爱护小辈,不过一个庶出,您便这般劳心动力,可是真真教人感动。” 顾氏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刘氏面色一沉,以往顾氏虽未同她站一块儿,却是没有拿话呛过她。 如今,却是来了这么一番怪话,让刘氏一下子就冒火了。 见她冷笑一声,看着顾氏厉声喝斥道:“老大媳妇,我以往谅你是当家主母,平日里辛劳奔波,对你多有体谅,如今你倒是越发猖狂了,我估摸着,七出之条你一犯两出,无子乃其一,口舌乃其二,我儿已有休妻之理,你...你...你与数春,好聚好散罢!” 这么一番话,却只教温数春和温如徽变了脸色。 其他人仍是一脸平静,好似不受影响。 顾氏点头,淡定道:“老太太说得不错,我觉得可。” 说罢,便在温数春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宣纸,递给了温数春。 “这是和离书,签了罢,若是要休妻书,我也可以重新拟一份。” 刘氏大惊,她不过是吓唬顾氏的,怎料...怎料... 她马上说道:“虽无子,但...但如白也算是了,因此...” “刘老夫人,你可知覆水难收的理?温如白并未入温家族谱,我看,大房分了得了。”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斜了一眼刘氏。 刘氏有些慌了,若是顾氏走了,温家大房该如何? 她定了定心神,看着顾氏温和道:“老大媳妇,我不过是气话,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顾氏笑:“我已经放在心上了,且这和离书已经放这儿了,白字黑字,可是明明白白的。” “老大媳妇!你若是和离了,这大丫头该怎么办?大丫头,你还不快快劝劝你母亲?” 刘氏急得不行。 温如荇一脸平静:“我尊重母亲的选择,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温数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顾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莫不是到现在还认为顾氏是在做戏? 顾氏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和离书我放这里了,明日我来取,若是不肯签,我们便公堂见罢。” 温数春眼睁睁看着顾氏带着温如荇走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温数春冷冷的看向温时娇:“三丫头,大房的事,可用不着你来掺合。”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大伯何需这般恼我,下回我便不说了就是。” 少女表情无辜,眼底却是带着几分讥讽。 温数春看了一眼温数秋,深呼吸一口气,提步便往外走去。 温时娇感觉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眸看去,见温如徽正看着自己。 温时娇可没心思和她玩儿对视,朝她翻了个白眼,对着齐氏和温数秋告了辞,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便坐在窗边发呆。 “玉黛,我可是变了?” 少女突然发问。 玉黛有些怔住了,片刻后反应过来道:“小姐...是与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何处变了?” 玉黛有些迟疑:“这...奴婢也说不上来。” 温时娇叹了口气,可能真的变了吧。 可谁是不会变的呢? 望着窗外和煦的春光,少女神色平静,夏日就要来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云梦河,她给纪临渊唱的那首歌。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第九十五章 顾氏母女回幽州 近来顾氏和温数春闹得十分厉害。 温数春这下是真的知道顾氏是来真的了。 他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让他去公堂,也是坚决不肯去,只道不愿和离。 给顾氏烦得不行,只有来寻温时娇,让她拿法子。 “你快快给我想想办法罢,我多待一天便觉难受不已,现想幽州,只觉归心似箭。” 静姝苑里,顾氏拉着温时娇说着。 温时娇转了转眼珠,眉间尽是狡黠,见她笑着凑近顾氏,小声的说了一段话。 顾氏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精彩了。 最后两人皆是笑得有些得意。 顾氏走后,温时娇一人坐着,撑着下巴发呆。 玉黛一直站在旁边,见顾氏走了,便看向少女,问道:“小姐和大夫人可是要对大爷做些什么了?” 温时娇回过神来,听了玉黛的话,笑嘻嘻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是挺懂我心思,不错,大伯不肯松口,我便使个法子。不过,这分家之事我想了想,还是不妥当,暂且搁着罢。” 玉黛点点头,没有开口了。 “小姐!有信来了!”如绛一脸笑意,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少女一听,双目一亮,笑着对如绛招招手:“快拿来我看看。” 将信接过来,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温时娇脸上的笑意越发明盛。 玉黛见此,也含笑问:“见小姐这般高兴,信可是岭南的?” 少女摇头,“并不,这是庭山遣人送来的,说他快要到东都了。” “可上回小姐还说,说他们老是说近时归,却一直看不见人,小姐不是挺郁闷的?”玉黛一脸好奇。 温时娇哼了一声:“自是郁闷的,不过这回,庭山是已经到了河东地界了,很快便会到东都了,想来,不会很久。” 想起信上的内容,少女面上带了几分娇羞,眉梢尽是春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时娇,我与你可是许多秋未见了,可还好?先前我是有些许事耽误了,如今正在回东都的路上,这封信,是我在河东的一处客栈里写的。期待再见那日,保重。” - 东都最近掀起了一阵流言。 主人公嘛,当然还是温家咯。 不过这次流言,可不是针对温时娇来的,而是大房,温数春。 据说那王家有一女,长得明艳动人,对这温数春一见钟情,怎料温数春已有妻室,那姑娘伤心欲绝,此事便不了了之。 王家虽是商贾,却是和皇室有些许沾亲带故。 这传言却是教温数春激动不已,也不巴着顾氏了,整日去打听这王家姑娘的消息。 亦或者整天在王家附近晃荡。 可人家已经说了,因着温数春有了妻室,不欲再说此事。 这可把温数春给急坏了。 那日一回府,温数春便直奔顾氏的院子,两人谈了许久。 温数春才从顾氏的院子里出来。 翌日,两人便签了和离书。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 顾氏要回幽州了,要将温如荇一起带走。 临行前,母女俩来静姝苑找了温时娇,三人说了许久的话。 待她俩走后,温时娇倚在门边,看着那母女俩的背影,凝望了许久。 到顾氏二人启程的那日,齐氏和温时娇叮嘱了许多的话。 温如荇抱着温时娇哭得十分难过,差点就打消了顾氏的念头。 温如徽也来相送了,假意的抹了下眼睛便算完事儿了。 温如荇看着她,红着眼眶,十分平静的说着:“二妹妹,祝你心想事成。” 在温如徽复杂的神色中,又转过身去,同温时娇说了会子话。 立月来催了。 顾氏和温如荇上了马车。 温时娇眼眶泛红,齐氏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少女吸了吸鼻子,看着马车驶远,便扶着齐氏进了府。 这顾氏大约走了两三日,怕是已经驶出了东都地界,温时娇才招来人耳语了一番,笑着期待明天。 第二日,又是一出好戏。 据说那王家根本没有姑娘,还说这一切都是温数春自己谋划的。 给众人又是乐了许久。 不过,这却不关二房的事。 温家大房与二房是各过各的,东都人尽皆知。 - 静姝苑,温时娇正吃着一颗颗樱桃,笑着听如绛说的话。 “小姐,您可不知,那大爷回了府,扔了许多贵重物品,满屋都是狼藉,据说还打了几个丫鬟泄愤。” 少女拎着一颗水灵灵的樱桃放入口中,脆生生道:“他也只会做此了,哼,我倒是看看,他如今孤寡一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 如绛继续道:“还有那老夫人也是气得不行了,直骂他败家,如今这老夫人正给大爷物色新夫人呢,且这大房如今是老夫人在管家。” “温数春如今这般名声了,还有那个要嫁给他?不过,也不尽然,毕竟这世上的人,没脸没皮的,多了去了。” 少女漫不经心的说着,脸上尽是嘲讽的神色。 玉黛有些担心:“大爷会不会怀疑咱们?” 没错,这一切,都是温时娇策划的。 “就凭他?若说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他能查到倒也有可能,不过父亲也是有掺一脚的,还收拾了尾巴,尽管他如何查,也是查不到我身上的。” 温时娇有些得意。 玉黛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小姐,这王家可是真的?” “是啊。” “啊?那...”玉黛有些诧异。 拿人家做文章,人家不会恼怒吗? 温时娇耸耸肩:“我也不知晓,总之父亲尽数都打点好了。” 听她这般说,玉黛才放下心来,若是将人家这般戏弄,可莫要上门来讨说法。 有丫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温时娇看着,立马就放下了手中的樱桃,伸出手去将信接了过来。 少女迫不及待的打开信,“你们出去罢。” 玉黛和如绛对视一眼,笑着并肩走了出去。 看完信,温时娇满脸都是笑意,甚至还笑出了声儿,将信叠了起来,放进了信封里,将信拿在手里,脸上的笑迟迟未消散。 “温三,我们快来了,你近来可好?如今岭南的事宜我们都已处理完了,还剩一些后续,待处理完,我们便来东都,我估摸着,应当是七月初到东都,还有一个多月,你激不激动?我猜你现在定是一脸傻笑,能不能矜持一点?好吧我现在也是一脸傻笑,灿灿可还好?你莫要饿着它,届时我可是要来看它的,瘦了我定是要问你要理儿的。你不用给我回信了,等我回来就好。” 第九十六章 解元纪临渊 温如荇走后,温时娇越发无聊了。 整日窝在静姝苑里,煮煮茶,修剪花草,打络子,看话本子,练字作画。 倒也算十分清闲。 偶尔也会出一趟门,应下了郁秋晗、或是段初菱亦或是徐春卿三人的邀约,日子就这般过着。 这日,她正在窗边作画,少女神情认真,聚精会神。 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她面上含笑,手里端着一碗冰糖燕窝,“小姐,快来尝尝罢,这是满香做的,冰镇过的,说是定会十分和您胃口。” 话落,温时娇便也作完了画,将笔放在砚台上。 转过身来,看着那碗燕窝,笑问:“满香近来如何?” 她素来爱吃甜食,且怕热,如今这碗燕窝可是真真到她心坎里去了。 如绛将碗递给了她,道:“一切都好,她日日钻研着新菜品,时不时出去逛逛,尝尝人家做的菜,心里琢磨着,亦或是教教下面的小丫鬟做些简单的花样儿,日子也算是十分悠然恣意。” 少女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着燕窝,神情满足。 得了空嘴来说话,问如绛:“最近东都可有什么流言啥的,说来解解闷。” 如绛沉吟片刻,旋即说道:“有的,据说董家姐妹起了冲突,好似十分严重,这两姐妹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 “为何起冲突?” “这就不得知了,外面的人传得沸沸扬扬,却也没说为了何事。” 温时娇点点头,董棠春和董棠雪不和,她第一次见知晓了,那日在听云馆,董棠雪那般被羞辱,到最后时刻,董棠春才为她出头,可见这姐妹俩有些许龌龊在里头。 如绛又笑道:“还有那大房,如今大房只剩大爷和二小姐了,老夫人日日想着给大爷物色新妇,可大爷的名声皆已败坏了去,我想着也寻不到什么良人了。” 突然如绛止住了话,面带迟疑。 温时娇向来讨厌这些吊胃口的:“有话就说罢,可莫要如此了。” “这..奴婢也不敢肯定,只是说来小姐听听,前几日,我去夫人那处送了点糕点,见二小姐从大爷的屋里出来了。” “这有什么?” “关键...二小姐面带潮红,还有些许妩媚和春意...” 如绛仔细的看着少女的神色。 温时娇却是一脸错愕,这温数春不会和温如徽搞到一块儿去了罢? 这样想着,温时娇就有些莫名的期待今后了,也不知,这刘氏知晓了此事,作何反应。 少女满脸笑意,“此事莫要声张,你多注意注意,能抓住大房的把柄,也是极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奴婢省得。”如绛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是和段小姐有关的。” “说罢。” “据说,东都右相身体渐愈,已经可以出门见客了,这东都右相朱家好似与段家有些渊源,应当是要将段小姐,和这右相凑一对儿。” 如绛说完这,便见少女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此刻就敛了笑,肃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把如绛给吓一跳,这怎么不过就说了段初菱和右相之事,自家主子怎么就不虞了呢? “你下去罢。” 冷不丁少女说了这样一句话。 屋内气氛的转变,让如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恭敬的福了福身,“是。” 如绛下去后,温时娇心里的烦躁越发明盛了。 祝庭山前一阵儿才给自己写了要回东都了,这东都右相身子骨就痊愈了。 又是巧合。 温时娇不相信巧合,世间怎会有这般巧的事。 可现在祝庭山正在回东都的路上,要向他证实,也不是现实。 这个事实,让温时娇心里的烦闷越来越重,见她沉着一张脸,眉头紧蹙。 - 自打那日如绛说了那话后。 玉黛就发现少女整日都是心不在焉的。 “小姐,您就别想了,总归祝先生就快到了,您届时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玉黛只有时不时劝劝她,希望她能想开点。 温时娇却是蹙着眉头看向她:“你说,庭山万一真的是右相,该怎么办?” 这把玉黛也问住了,她从来没这么想过这个,在她心里,祝庭山不会是东都右相。 可温时娇这么一问,玉黛也有些慌了,若祝庭山真是东都右相,那自家小姐怎么办? 据说那朱家与段家是世交,段初菱和朱宴清还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 这么一想,玉黛就有些头疼了,若真是这般,自家小姐算什么? “此事不一定呢,小姐您就是想太多了,才会这般患得患失。”玉黛自己也拿不定,只有耐着性子劝着少女。 温时娇听她这样说,也知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里也有些侥幸,万一不是呢?万一真的是巧合呢? 天儿越来越热了,温时娇每日必定是有一道冰甜的点心,以此来抚慰她燥热的心。 “小姐!小姐!!” 如绛一脸激动的跑了进来。 温时娇听了,忙抬眸看向她问道:“可是庭山回来了?” 如绛一愣,旋即哭笑不得道:“并不是,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温时娇眨眨眼,“令人高兴的事?是什么事?” 如绛抿抿嘴,笑:“如今有一位公子,过了乡试,得了解元,声名大噪,如今正赴往东都,参加明年的春闱。”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少女一脸疑惑。 如绛但笑不语。 温时娇突然心就跳得很快,“你...” 脑海里想起那人坚定的话语:“我要入仕。” “可是纪临渊?” 温时娇迫不及待的看向如绛。 如绛含笑点头:“正是呢,纪公子如今可是人尽皆知,明年春闱若是能过,就要殿试,殿试若是能拔得头筹,可就是状元郎了。” 状元郎,可就是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 温时娇一脸喜意,她替纪临渊高兴,嘴上却道:“这小子,在信中竟是一声不吭,也不透露点风声与我。” “想来纪公子也是怕若是乡试过不了,便可丢人了,因此这才隐瞒的。” 少女突然想起往事来,喟叹一声:“好啊,如此好啊,真真是好极了,能看到他即将平步青云,我也是替他高兴。” “小姐,那您和纪公子之间...” 想起这个,温时娇就想到信上的话:“将你抗回深山做压寨夫人。” 少女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欢喜:“此事,往后再说罢,好不容易重逢,就将这事暂时搁后,你们可不许再提了。” “是。” 第九十七章 两人相见 六月,一轮骄阳似火,晒得人生疼。 温时娇越发不爱出门儿了,就连院子都很少出。 “母亲身子可是六个月了?” 少女倚在贵妃椅上,怀中抱着灿灿,正揉着它的脑袋。 玉黛在一旁,听她问,便道:“正是呢。” 温时娇点点头,刚想又问,就见如绛一脸喜意走了进来。 如绛走近她,笑:“小姐,有位贵人想见您。” 少女毫不在意的开口:“见我?是何人?” “是小姐一直想见之人。” 温时娇猛地抬头,面上慢慢溢出了笑意,按捺住心中激动,问:“可是庭山回了?” 如绛抿嘴,道:“小姐见见,就知道了。” 少女忙把灿灿给了玉黛,起身来便要朝外走去。 玉黛接过灿灿,同如绛互相笑了笑。 温时娇一走到外间,就见一男子含笑而立。 他着月牙白圆领长袍,腰间还挂着自己赠与他的那个香囊。 少女激动不已,却是定了定心神,故作平静的看向他:“可算是见着你了。” 祝庭山面色温和,眼底皆是笑意,望向自己的姑娘,“抱歉,是我来晚了。” “我有好多话想要问你。” 两人相对而坐,如绛上了茶,便退至一旁。 祝庭山仔细看着少女的眉眼,道:“我大致能猜到你想问的。” “那你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我...名朱宴清,表字庭山。” 温时娇蓦的心里就是一凉,看着祝庭山问道:“我记得有一日我问你,你会不会骗我,你是如何回答我的?” “我是说,不会骗你的感情。”少年面色平静,细看还蕴含着几分无奈,“时娇,你知晓的,我身份特殊,不能以真身份示人。” 少女哼了一声,她其实也没那般生气,只是有些郁闷罢了,“那你当初为何会去东都?” 祝庭山见她目光澄澈,心里一软,温声回道:“巡查罢了。” “你和段家的事...” 温时娇心里有些闷闷的,没想到话本子中的情形,也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自己和段初菱是朋友,喜欢的男子,竟是同一人。 可真真是教人头疼不已。 祝庭山料想到她会问这,便胸有成竹的向她保证:“我拿初菱只是当做妹妹,别无他想。” “当真?” “自是当真。” 见他面色诚恳,温时娇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两人又是说了许久的话。 期间,屋内笑声不断,看来交谈十分和谐。 祝庭山却是见了少女眉间有些许郁郁,便蹙眉问:“时娇,我见你精气神不复往日,想来心中有事,积怨颇多,可有大碍?” “你们都这么说,说我不如往日了,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无甚大碍,不必担心。”温时娇朝他安慰一笑。 祝庭山见她这般说,也就没多么在意了。 两人畅聊快两个时辰,有丫鬟来禀,说是温数秋要见祝庭山。 温时娇挑眉,看向祝庭山,似笑非笑:“你快去罢,骗了我们这么久了。” “实属无心之举,那我先去了,回见。” “回见。” 看着少年出了院子,温时娇倏地敛了笑,眉目沉沉的进了屋。 玉黛和如绛则是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 直觉告诉她,她该结束这段感情。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她该如何面对段初菱?自己才至东都时,第一个认识的人便是段初菱。 段初菱也待她极好,如今,却是来了这么一出。 她没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也会为情所困。 对以往看的那些话本子中的情情爱爱嗤之以鼻,如今自己倒是沦为别人嗤之以鼻的对象了。 真是可笑。 - 东都右相重回朝堂,掀起了不少流言。 有人说,朱家和段家快要联姻了。 有人说朱宴清和段初菱已经情根深种啦。 ...... 总之众说纷纭,十分热闹。 温时娇面无表情听完如绛上禀的话,摆了摆手,如绛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玉黛,垂眸退了下去。 “小姐...”玉黛开口安慰少女:“您也不必太过难过,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少女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转机?” 见她深呼吸一口气,又慢慢道:“段家和朱家是世交,他们两人又是青梅竹马,别人眼中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算什么?” 玉黛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见少女面容苦涩,心里也不是滋味。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呢? “你先下去罢,我一人静静。” 玉黛出了屋子,站在外面,和如绛大眼瞪小眼。 如绛叹了口气,“小姐该怎么办啊。” “我昨日看见有人上门来了。”玉黛倏地说了这么句话。 如绛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呢?” “是给小姐提亲来的。对方是太常寺掌寺的公子,一表人才,在东都也小有名气。”玉黛看了一眼屋子,低声道:“倒与小姐十分相配。” 如绛瞪了一眼她:“快莫要说了,若是被小姐听着了,又会训你。” 玉黛无奈:“我说的是实话,以小姐的条件,在东都定是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可是小姐都不喜欢,再多人来提亲又能如何啊?” 如今温时娇年纪渐长,名声满东都,虽未及笄,但前来提亲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因着温时娇与齐氏通过话,说了自己有心悦之人,齐氏都将上门提亲的,一律推了去。 玉黛看了一眼如绛,说道:“好在,纪家公子就快回来了,他们兄妹俩一回来,小姐定是会十分高兴的。” 如绛噘噘嘴,看了看屋子,拉着玉黛的手,低着嗓子说:”我一直觉着,小姐和纪公子才是绝配,他俩可是青梅竹马,且小姐前几年还对纪公子动过心,我觉着再合适不过了。“ “你觉着合适,可小姐没那想法,小姐现在对祝先生,可谓是一往情深。”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屋子,皆无言。 过了几日,温时娇都快闷出毛病来了,正打算出去走走,就见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段家递来的帖子。” 原是段初菱约她下午未正三刻到晚湘楼一聚。 少女看着烫金的帖子出神,没有说话。 如绛咽了咽口水,又道:“小姐?” 温时娇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她:“我知晓了,你去回帖罢,就说一定到。” 说罢,转身进了里屋。 如绛一人拿着帖子,怔住了。 第九十八章 朱宴清与祝庭山 段初菱约她作甚? 温时娇有些为难,她该不该同段初菱说,其实祝庭山和朱宴清是同一人? 她们俩喜欢的男子,是同一人。 少女倚在软塌上,自顾自的出神。 灿灿突然跳入了她怀中,对她喵喵的叫着,嗓音甜腻,让温时娇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抬手笑着揉了揉灿灿的脑袋,嘟囔道:“也不知道你主子啥时候才回来...” 自是说的纪临渊了。 灿灿听不懂她说的话,安慰似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被一只猫舔得有些痒,少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玉黛一进屋便见她如此,心里也松了口气。 见时辰不早了,玉黛便问:“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少女还在跟灿灿玩着,听她这话,便摆摆手:“去吧去吧。” 玉黛看了她一眼,含笑走了出去。 用过午膳后,见时辰还早,温时娇抱着灿灿准备小憩一会儿。 “小姐?小姐?” 如绛轻声的叫着她。 温时娇悠悠转醒,神色有些懵然。 如绛笑:“小姐,该起了,等会子还要赴约。” 少女抬手揉了揉眼,作势欲起身来。 如绛忙将她扶住。 - 梳妆后,温时娇便带着玉黛出门了。 刚行至府门口,就见温如徽对着一位男子,笑得有些谄媚。 见她出来了,温如徽心里一紧,转目看向男子。 果不其然,那男子一脸惊艳的看向温时娇。 “这...就是温三姑娘罢?” 温时娇看了那男子一眼,又睨了温如徽,收回了目光,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驶远。 温如徽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复又被一脸恰到好处的笑意给掩盖了。 “公子莫恼,三妹向来是被宠坏了,有些不识礼数,她年纪还小,公子可莫要介意。” 那男子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挑眉笑着:“我自是不会介意的,这般美的女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可真真是跟仙女儿一样的人物。” 温如徽咬咬牙,没想到这人被美色迷昏了头。 这厢,温时娇正在马车里小憩,突然开口问道:“刚才那男子是何人?” 玉黛沉吟片刻,后答:“是陆家庶出,名陆启源。” “那温如徽也是昏了头,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家的门口,同一位男子拉拉扯扯,关系甚密,想来,是不把她的名声当回事儿。” 少女语气漫不经心,好似没将这放心上。 玉黛抿抿嘴,又道:“这陆启源,好似是跟六皇子是一派的。” “说这作甚?” “......” 玉黛不语,温时娇睁开了眼,脑海里正飞速想着,玉黛不会说不相关的闲话。 “他若真是右相,那可就是六皇子派了,届时,局势大改,怕是东都有变。” 温数秋的话蓦的跳入脑海。 少女目光阴冷,可真真是烦死了,偏生这般麻烦的事,教她碰上了。 温家不参与夺嫡,不拉帮结派。 若是同朱家结亲了,东都局势定是会变。 温数秋本就不愿站队,虽说他会支持尊重温时娇的想法。 但他本心是不想的。 温时娇不想让温数秋为难。 究竟要这么办才好啊! 马车渐渐驶向晚湘楼,停在了门口。 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下了马车。 抬首看了一眼晚湘楼的牌匾,神色平静。 犹记她刚至东都,应了段初菱的邀约来此,同徐春卿交好,走时心情也算是愉悦。 也不知,今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离开。 提步进了晚湘楼,跟着小二上了楼,进了段初菱所在的雅间。 “时娇,你可算是来了。” 段初菱一见她进来便笑着拉过她的手。 温时娇坐在她对面,扯了扯嘴角,问:“我估摸着我也没晚了,你是等了许久了?” “也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想快些见到你。”段初菱笑嘻嘻的看着她。 却发现她脸色不大好,便开口问着:“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对?” 温时娇轻轻摇头:“没事。”又笑着看向她:“为何想要快些见到我?” 段初菱一下子就被引走了话题,微红着脸对着她说:“我...我与他,就快要定亲了。” 少女眉间荡漾着春意,眉梢含羞。 温时娇的心却是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对着段初菱这张脸,她实在说不出祝庭山就是朱宴清这话。 可不说那怎么办? 见温时娇没有说话,段初菱蹙着眉,认真问她:“时娇,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你便说,我们是朋友啊。” 温时娇苦笑,怕她说了之后,朋友定是做不成了,还会变成情敌。 “我...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的我的心上人吗?” 段初菱眨眨眼,旋即点点头:“我记得啊,你说你们是在幽州相识的,叫祝庭山,他怎么啦?” 温时娇没有说话,就那般幽幽的看着段初菱。 段初菱还未反应过来,仍是一脸疑惑,“你到底...” 这时,脑海中就蹦出了那日在街上她们俩说的那话。 “他...他...”段初菱一脸不可置信,语气飘忽。她不愿承认。 温时娇嗯了一声,接着道:“祝庭山就是朱宴清,你和我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段初菱眉目一沉,抿抿嘴,神色复杂。 两人皆没有开口了。 屋内气氛沉凝。 段初菱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女,原本拉着她的手也松了去,“我没想到,竟是如此。” 温时娇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有些艰涩:“我也没想到...” 她们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生疏了。 温时娇不想如此的,她不想为了个男人,同自己的朋友疏远了去。 “段姐姐,我...” “好了,温三姑娘,你容我冷静冷静罢。”温三姑娘都说出来了。 温时娇一愣,看着段初菱平静的侧脸,心里有些恍惚。 她好像突然突然明白了。 因着她身份,所以段初菱愿意同她结交。 又因为朱宴清,段初菱不愿与她结交。 至始至终,段初菱都是一个,利益分明,心思缜密的人。 东都的水,果然很深,倒是自己,有些自大了。 这么一想,温时娇定了定心神,神色淡淡的看向段初菱道:“此事我也不知情,且我也是被骗了去,不过若是庭山选择了你,我别无他话。多谢段姑娘的照拂,回见。” 温时娇站起身来,睨了她一眼,提步往外走去。 段初菱看着她走了出去,面上神色复杂,过了一会儿,见她突然将桌上的茶壶尽数扫落在地上。 热茶皆在地上四处溅开来。 却是捂着脸呜呜的哭出声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九十九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生气。 越想越觉得委屈,明明自己也是被骗了的。 “小姐,祝先生来了。”玉黛站在珠帘处,弓着身子,十分恭敬。 温时娇一想到他就觉得满心烦躁,便摆摆手,颇不耐烦道:“不见不见,谁都不见!” 玉黛退了下去。 少女此刻一脸不虞,看上去骇人极了。 她脑海里已经有了要同祝庭山分道扬镳的想法了。 莫名其妙她就变成了插足朱宴清和段初菱感情的人。 可这是一段真挚的感情,温时娇又是十分重感情之人,如何能割舍? 玉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一脸为难:“小姐,祝先生执意要见您。” 温时娇抬眸看向她,神色不太好的样子,便道:“那就让他进来罢。” 祝庭山一进来,便见少女气势汹汹的瞪了自己一眼。 少年无奈的坐在她对面,问:“可是心情不虞?” “你都看到了还问我。” 祝庭山斟酌片刻后,说道:“时娇,我并非是那等对感情儿戏之人,我对初菱只是兄妹之情,之前我前往幽州,就是要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所以才会认识了你。” 温时娇见他神色认真,便收敛了一下情绪,“她已经知道了,与我也划清了界限,你如今说说,你们两家就要议亲,这置我于何地?” “我会将此事处理妥当,你给我一些时日可好?” 少女冷笑一声:“那你且说,需要多少时日?” 祝庭山一噎,好言说道:“此事我也不能保证,不过我尽快解决,你莫要生气了,可好?” 温时娇沉默,她没有生气,她是难过。 “罢了,便信你这一回。”少女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祝庭上见她松口便放下心来了,笑吟吟问道:“你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呢?怎么没见着了?” “死了。” 祝庭山一愣,旋即站起身来,看着她说道:“我先走了,此事我会尽快处理妥当,你...还是好生歇着,我见你精神不似往日了。” 见他走了出去,温时娇坐在屋内,神色莫名。 - 天色晚了。 玉黛听屋内一直没有动静,心里有些担心。 终于没忍住走了进去。 见少女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心里就止不住的心疼。 若是挽青在,该有多好。 “小姐,可要摆膳了?” 玉黛仔细观察着少女的神色。 温时娇回过神来,淡淡开口:“嗯,清淡点。” 玉黛退了下去,如绛走了进来。 见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脸笑意。 温时娇瞧见了,有些诧异,便问:“这是谁送来的信?” 祝庭山已经回来了,不可能是纪临渊。 如绛笑:“这是幽州送来的,小姐您快看看。” 说罢,便将信递给了少女。 温时娇抬手接过了信,打开细细看着。 “这是大伯母和大姐姐写来的。” 如绛含笑说着:“看来她们已经平安到达幽州了,小姐您也可以放心了。” “是可以放心了,不过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少女手里拿着信,神色忧愁。 如绛能够猜到她心中所想,便安慰道:“小姐,您要相信祝先生,他不是都说了他会处理好吗?你就莫要担心了。” 温时娇叹了口气:“是真的希望他能处理好。” “小姐!小姐!” 玉黛忙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惊讶。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问:“你这是怎么了?” “有人来提亲了。” 如绛没反应:“如今日日都有人来向小姐提亲,你这般大惊小怪作甚?” 玉黛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温时娇额角一跳,心里有了个猜测,又问玉黛:“可是陆行之?” “并不。” 得到拒绝,少女也松了口气,却是有些想不明白:“那是谁?教你这般。” 玉黛看着她,缓缓开口:“是郁家公子。” 温时娇一脸迷茫:“郁家公子?谁啊?” “小姐你忘了?是那郁姑娘的兄长啊。”玉黛提醒她。 温时娇则是一脸复杂,她想起来了,那郁秋晗的哥哥,叫郁嵩。 念此,她便无奈扶额:“怎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真是无可奈何。” “小姐,这...” “不用在乎,莫要四处嚼舌根。” 如绛玉黛心里一凛,恭敬应道:“是。”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沉思。 怀中还有一只白白胖胖的灿灿。 她本是不愿抱它的,怎料那小家伙死活要往她怀里扒拉。 给温时娇弄得哭笑不得,无法,只有将灿灿抱在怀中,一起坐在秋千上。 如绛和玉黛侯在不远处。 少女着白裙,未施粉黛,未佩金钗,怀中是一只乖巧的白猫。 荷风轻过,荡起少女的裙袂。 不远处的拱门前站着一位少年,剑眉斜飞入鬓,眉目如画。 他痴痴凝望着院中的少女。 目光十分贪婪,好似要将她的容貌深深刻入自己骨血中。 温时娇好似感觉到什么,她转头望去,见那处却是空无一人。 她蹙了蹙眉头,自己的精神越发恍惚了。 - “可是在怪我?” “并未。” “罢了罢了,你如今羽翼渐丰,将来势必会直上青云。” “我同那位已经见过面儿了。” “如何?” “且再看看。” “如此也好。” “我想问您要一个宝贝,不知您,能否舍得割爱。” “什么?” “我要娶温时娇,为妻。” “哼,野心倒不小!” “......” 终于到了六月下旬,温时娇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要盼来了七月。 一想到几人就要重逢,少女忍不住激动。 但又有些害怕,害怕三人不能一如往初。 温时娇正用早膳,玉黛走了进来。 斟酌再三,玉黛开口说着:“小姐...外边儿的传言越发强烈了。” 温时娇挑眉,抬眸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据说朱家和段家见过面了,众人便连忙一阵猜测。” 少女放下了碗筷,拿手帕轻轻擦了擦嘴,神色平静的哦了一声。 她倒要看看,祝庭山如何处理这件事。 温时娇不去想这事,看向玉黛,问:“纪家可有消息?” “并没有,奴婢一丝风声也没有听闻。” 话落,就见少女眉眼一下子就耷拉了。 玉黛有些忍俊不禁:“小姐莫要难过,如今离七月还有几日,说不定再等几日,纪公子他们就回来了呢。” “但愿如此。” 第一百章 又见江莲生 过几日,是郁秋晗祖母的生辰日。 她给温府下了帖子,请齐氏和温时娇一同前往郁府参加寿宴。 温时娇本不想去,因着段初菱也会去。 届时,可多尴尬。 可齐氏先一步将帖子应承了下来,温时娇无奈,只有同齐氏一起前往郁府。 谁料这温如徽竟是厚着脸皮也要跟着去。 她知晓温时娇不是个好说话的,便跑到齐氏那里去了。 温时娇听到风声,忙去了齐氏的院子。 齐氏正为难时,就听见温时娇朗声拒绝了温如徽。 温如徽便灰溜溜的走了。 想来,她现在也后悔顾氏走了罢?顾氏不在,她连出去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顶多就是跟三五个庶出一起出去逛逛罢了。 温时娇可没把她放在心上,她现在日日盼着纪家兄妹快快回来,再就是膈应着在郁秋晗祖母的生辰宴上见到段初菱。 “娇娇,你怎的了?”齐氏见她眉目不似往日神采,便关心关心她。 温时娇回过神来,见她望着自己,笑着说:“没什么,您别担心。” 又低头看向齐氏的肚子,问:“母亲如今可要小心点,我本想着劝您拒了帖子的。” “无甚,我会多加注意的,我整日在府中,也觉得闷得慌,如今能出去走走,你可莫要再拘着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聊起其他的来。 不知怎的,就聊起了婚事。 齐氏仔细的打量着少女的脸色,斟酌着用词,问她:“娇娇,你...对你的亲事,是如何想的?你让我拒了那般多提亲的人,你心悦之人,却是不在其中。” 齐氏也不想这般说的,她怕温时娇伤心,但是不得不这般说,她只希望温时娇能早一点认清这份感情,莫要越陷越深。 毕竟,明年温时娇就及笄了,今年若是来提亲,是最好不过了。 温时娇脸色僵了僵,她抬眸看向齐氏,见齐氏是一脸认真的望着自己,心里苦笑,自己也觉得有些挂不住脸。 是啊,在这众多的提亲的人中,就是没有祝庭山。 再等等罢,若是有希望呢?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辜负这份感情。 但齐氏这般关心自己,温时娇也不好说得太清楚明白,只有含糊的带过:“母亲不必担心,我晓得。” 她这般说着,齐氏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了,便笑着扯到了别的地方去。 - 六月廿九这日,温时娇同齐氏一起上了马车,马车朝郁府驶去。 府门后,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是盯着二房的母女。 温时娇同齐氏坐在马车里说笑, 见齐氏欲言又止,温时娇浅笑:“母亲有什么但说无妨。” “我想问,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齐氏有些忐忑。 少女耸耸肩:“皆可,要是都有就最好了。” 齐氏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说笑间,就到了郁家。 温时娇扶着齐氏下了马车,两人朝门口走去。 见她俩下来,众人都将眼光看向她们。 温时娇毫不在意,扶着齐氏往里头走着。 见郁秋晗站在一位妇人身旁,正笑着跟女宾说话。 那妇人应当就是太傅夫人了罢? 这太傅夫人岳氏,据说是个厉害的人物,还有诰命在身哩! 郁秋晗见温时娇走近,眼睛一亮,笑着上前去迎接,她看向齐氏,喊了一句伯母,又看向温时娇,朝她颔首。 温时娇也朝她笑了笑。 岳氏见状,也走上前来,看向齐氏,道:“想必,这位就是齐夫人罢?” 齐氏朝她礼貌一笑:“岳夫人。” 简单寒暄了几句,因着郁秋晗还要同岳氏招待女宾,和温时娇说了会子话,便又忙去了。 温时娇和齐氏寻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两人坐着的时候,有人家将她们认出来,便上前来打招呼来了。 温时娇感觉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想起自己去年在幽州办的那个赏菊会也是如此,自己当时还说不要再这般了,现在看来,她这一辈子,都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活着了。 “温三姐姐!” 温时娇转过头去,见徐春卿一脸笑意,还朝自己挥了挥手。 少女也露出一抹微笑,就见小丫头向自己跑来。 她跑来时,腰间的铃铛在不停响着,头上的绢带随风飘荡着,加上她一脸明媚的笑意。 温时娇又想起纪羡鱼了,还有贺琳琅。 她们都是这般,单纯干净的人儿。 徐春卿笑着拉过温时娇的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齐氏在一旁看着她们,一脸笑意。 温时娇见她有些闷,便嘱咐着丫鬟婆子看好齐氏,让齐氏去寻人说话。 见齐氏走了,徐春卿也放开了许多。 “温姐姐,你和段姐姐是不是吵架了啊?” 小丫头张大了眼看着温时娇,一脸好奇。 温时娇不知该如何去说这件事,正值此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温三姑娘,别来无恙。” 那声音轻柔,十分温和。 温时娇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双眼,她望过去,见一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那女子着浅青色花鸟刻丝白纹褙子,梳着堕马髻,有十足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是... “江姑娘?” 温时娇眨眨眼,好似没反应过来。 江莲生轻笑,走近了她:“正是呢。” 徐春卿看着她俩来回摆动脑袋,脆生生问道:“温姐姐,这是你朋友啊?” 朋友? 先前在幽州,两人明里暗里,冷嘲热讽来了多少个回合,如何算得上是朋友? 但说不是朋友吧,两人也没到那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 “我是海棠街江家,名江莲生,这位姑娘是...?”江莲生一脸和善的看向徐春卿。 徐春卿本不想理她,但想着她万一是温时娇的朋友,便勉强开口应和道:“我是徐家女,名徐春卿。” 见她语气有些生硬,江莲生的眸子有些黯淡了去。 她以为东都和幽州一般,谁料,她一介商贾之女,在这东都,可谓是混得十分艰难了。 因着与户部尚书的嫡次子有了婚约,江家才会举家迁往东都。 江家在幽州也算是家境殷实的,不过来了东都,却是有些寒酸了。 有些宦官女又是眼高于顶的人,江莲生听了许多人议论自己,说自己高攀了户部尚书家。 憋屈了许久,江莲生本想来寻温时娇的,但又没有由头,便一直搁着,如今两人相遇,江莲生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她高兴,温时娇却是一脸复杂,她现在和江莲生,是朋友?还是塑料姐妹花?还是仇人? 难搞哦! 第一百零一章 三人终重逢(求收藏~求票票) 自郁家回府,温时娇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如绛给她斟了一杯温茶递给了她。 温时娇蹙眉,“江莲生竟是也来东都了。” 如绛一愣,旋即开口说道:“她是与户部尚书的公子有了婚约,自是要来东都的。” 温时娇端起茶抿了几口,她一点也不想同江莲生打交道。 今日在郁府,那江莲生凑在她跟前,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都让温时娇有些怀疑了,那个在东都清高自傲的江家大小姐,竟是变成这般了。 不过想想也说得过去,江家毕竟是商贾,在东都没有人脉,定是会举步维艰的。 温时娇沉思之际,玉黛一脸笑意走了进来。 “什么事这般高兴?”少女望向玉黛。 玉黛眼中笑意又是盛了几分,看着温时娇轻声道:“小姐,有贵客想见您。” 温时娇撇撇嘴:“什么贵客?我可不认识什么贵客。” “唷,这竟是不想见我们了。” 一道女子声音在珠帘外响起。 温时娇霎时就红了眼眶,她站起身来,看着珠帘外的那一抹身影,死死的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小鱼?是小鱼吗?” 一只纤细干净的手挑开了珠帘,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温时娇的眼中。 她眼角没有惊人的妩媚,她也没有死气沉沉,她还是一如往昔,笑容纯粹又干净。 这还是她的小鱼。 纪羡鱼也是红着眼眶,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走了进来。 见温时娇没有反应,纪羡鱼挑眉:“怎么?你是吓傻了啊?” 话落,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少女们紧紧相拥。 纪羡鱼眼角湿润,眼底是重逢的欢喜,也用力的回抱着温时娇。 两人拉着手,看着看着对方的脸,相视一笑。 “你...过得可好?”温时娇看着纪羡鱼的脸,心中又酸又涩。 纪羡鱼还是和以往不同了,她眉间过了几分坚毅,也多了几分傲然。 见她笑嘻嘻的说着:“还行还行。” 她见温时娇又要开口,便忙拉着她往外走:“哎呀,我光顾着我俩说了,我哥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温时娇跟在纪羡鱼身后,听了她的话,心砰砰砰的跳着,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般。 她们出了屋子,就见院子的拱门处站着一位少年。 他着青色圆领长袍,头戴碧玉嵌珠发冠,脚踩一双白缎竹青皂靴。 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纪羡鱼松开了她的手,还推了她一把。 温时娇往少年所在的地方慢慢走去。 她离少年还有几步之遥时,怎料一只大手揽过她的腰,她落入了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 纪临渊感觉到自己胸膛前的衣衫都湿润了,他用力的抱着自己怀里的姑娘。 失而复得的心情他已经深刻感觉到了。 “温三,我回来了。” 纪羡鱼在不远处,眼中有泪,笑着看着相拥的两人。 - 温时娇笑着给他们俩斟了一杯茶:“你俩也是,回来也不跟我说一说,我好去接你们。” 纪临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接我们作甚?我们有手有脚的,费那劲儿。” 温时娇瞪了他一眼:“那你自己爬回来,我和小鱼坐马车。” 纪羡鱼笑嘻嘻的拉着温时娇的手,问道:“你如今怎么样?” “我啊,挺好的啊。”温时娇朝纪羡鱼俏皮的眨了眨眼。 少年看着对面的姑娘,神色有些复杂,倏地出声:“你还是和以往不同了。” 温时娇一愣,耸耸肩道:“你们都这般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纪临渊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少女,道:“你比以往少了些精神气,眉间是散不开的郁郁之色。” 温时娇见他一脸正经的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我...年长了些,精气神定是不会如以前的。” “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少年嗤笑一声,朝温时娇微微扬了扬下巴。 温时娇微恼,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岭南呆得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纪羡鱼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俩能不能好好说话?久别重逢不应该是挥泪诉说思念之情吗?怎么到你们这儿,这味儿就变了?” 温时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纪临渊倒是轻笑出声:“是啊,我觉得这个味儿也变了,有点别种感情掺和在里面,当然变味儿了。” 他边说还边看向温时娇,眼神带着几分暧昧。 不知为何,温时娇一下子就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只觉得羞赧不已,不敢看人。 “小姐!小姐!” 玉黛疾步进了屋,一脸焦急。 温时娇蹙眉,玉黛不会这般不识分寸,定是有重要的事:“是何事?” 玉黛看了一眼纪临渊,欲言又止。 少年的眸色深了几分,却是不动神色的垂眸看着自己的袖口。 “有事便说,吞吞吐吐作甚?” 玉黛迟疑片刻,后道:“陆公子来提亲了。” 温时娇此刻简直想骂人,陆行之压根就是个神经病! 她深呼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小丫鬟进来了,气喘吁吁的接着玉黛的话:“回...回小姐的话,夫人已经婉拒了,说...说小姐已经有了心上人,那陆公子的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玉黛见屋中气氛沉凝,便拉着那小丫鬟退了下去。 纪临渊莫名的眼神在少女身上来回扫荡,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温时娇实在受不了他,便恶狠狠的朝他说道:“你这般看我作甚?” “哎呀,时娇,你如今在东都可是十分受人欢迎啊。”纪羡鱼笑着调侃她。 温时娇假意咳了咳嗓子,摆摆手道:“不过就...提亲而已,又没什么的。” 话落,就见那纪临渊冷哼一声:“可不是,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提亲,又没什么的。” 他说话阴阳怪气,给温时娇气笑了:“是啊,怎的了?怎的了?” “时娇,你不当我嫂子了?”纪羡鱼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顿时给温时娇羞得不行,纪临渊还跟一旁坐着呢,这....这怎么就说到这里来了。 她定了定心神,压住心中的情绪,看着纪羡鱼说道:“我可是有心上人的,你莫要胡闹,被人听见了不好。” 谁料这句话教少年恼了去,见他冷然开口:“听见了就听见了,怎的了?怎的了?” 温时娇看他学自己说话,心中无奈,只得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略备薄酒,为你们接风洗尘,可莫要嫌弃才好。”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第一百零二章 你只能和我好 玉黛发现,自打纪家兄妹回来后,温时娇的情绪明显就好了许多。 不再常常叹息,不再对窗出神,连胃口也是好了许多了去。 玉黛由衷的为少女高兴。 纪家兄妹在东都有一处房子,纪羡鱼日日往温府跑。 这日,温时娇正同纪羡鱼打络子,她送纪羡鱼的那红玉璎珞圈正在小姑娘项间带着。 两人笑着说着话。 “娇娇,你给我哥的礼物是什么啊?”纪羡鱼一脸好奇的看向温时娇。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络子,看向纪羡鱼,说道:“一只簪子。” 纪羡鱼笑着嘿嘿两声,便再没下文了。 温时娇却是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她觉得自己应当同纪临渊保持距离,但好不容易才重逢,总不能跟人家说要少来往这样的话罢? 真的是愁啊! 不过,温时娇打算找个时间,同纪临渊说清楚,让他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 “小鱼,你有喜欢的人吗?”温时娇看向纪羡鱼。 小丫头愣了愣,旋即垂眸低声道:“没有。” 温时娇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问,懊恼不已。 见她如此,纪羡鱼扯了扯嘴角,笑着问她:“那你呢?和那祝庭山如何了?我哥还有没有机会?” 说到祝庭山,温时娇就有些烦躁,便将关于他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纪羡鱼听。 “右相?” 纪羡鱼一脸诧异,没想到去年在幽州遇见的祝庭山,竟是如今右相朱宴清。 温时娇点头:“我也没想到如此,如今正因为他,教我心烦不已。” 纪羡鱼轻笑一声:“好了好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你哪怕是拼尽全力,也动摇不了它半分,且看着罢。” 她说的话也有道理,温时娇朝她颔首。 纪羡鱼转移了话题,和她说起了其他的事,两人说说笑笑,好不和谐。 用了午膳,纪羡鱼便走了。 温时娇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静姝苑,心里一阵欢喜。 故人终会有重逢的那一日的。 “温三。” 温时娇微怔,转头看去,见纪临渊朝自己走近。 “你怎么来了?小鱼刚走了。” 纪临渊走近她,笑:“正是让她走了我再来的。” 少女没有说话。 “你这是,让我这般干站着说话?”少年微挑剑眉:“这可是盛夏,炎炎酷暑,我又是细皮嫩肉的。” 温时娇有些不大想和他同处一室,毕竟之前在明月的那一幕还印在她脑海中。 但见他这般说来,温时娇一噎,想了想,让玉黛和如绛守在外间,她与纪临渊进了隔间。 两人相对而坐,玉黛给他们斟了一杯温茶,便退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 纪临渊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听她这样问,便漫不经心说着:“没有什么,不过是想同你说会子话罢了。” 温时娇感觉现在气氛有些暧昧,她有些招架不住。 “我...我与庭山两情相悦,你...你还是休要纠缠的好,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天知道,温时娇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说了这么一句话的。 说完这话,她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纪临渊的表情,生怕他冲动。 见小姑娘打量着自己,给纪临渊气笑了:“怎么?能狠心说出这话来,还怕我伤心不成?” 温时娇嘟囔:“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啊...”眼神却是止不住的飘忽,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对面的少年。 “我可不想与你做朋友,你可知道?”纪临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女,目光火热。 温时娇有些头疼,“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我已经...” “我知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可你还没成亲啊?即便是成亲了,还可能和离啊?” “纪临渊!” 温时娇咬牙切齿的喊出他的名字:“你就盼着我不好过是不是?” 少年嗤笑一声,倏地收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微微靠近了少女,极其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是啊,我就是不能盼着你和别人好,你只能和我好。” 他眼底蕴含着深情,就这么直直的望入少女的心中。 温时娇蓦的想着,那日在明月,他被温数秋揍倒在地上,眼底也是悲恸的深情。 那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温时娇的心头,让她觉得沉重,觉得难受。 “临渊,你不要这般,我希望你能去寻一个好姑娘,比我好的大有人在,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温时娇苦口婆心的劝慰着他,希望他能看开点。 “在我心里,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你说的话,除了甜言蜜语,我一概听不进去。”少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脸上又是痞痞的笑意。 这样温时娇有些恍惚,好似她又回到了在幽州的时候。 见她出神,少年笑得有些肆意,突然就凑近了温时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唇。 少女睁大了双眼,捂着嘴看向偷腥的少年,“你干什么!” 站在外间的玉黛如绛心里一凛,问道:“小姐,可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你们不要进来。” “你们家小姐被我亲了。” 玉黛如绛皆是张大了一双眼,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脸不可置信。 “纪临渊!!!!!” 隔间,少女正用手帕一下一下的擦着嘴,一脸嫌弃的样子却是刺痛了对面的少年。 纪临渊状似不在意的问道:“那祝庭山可有这般对你?” “他才不似你这般,孟浪无礼。” 看来是没有了,这让少年松了口气,结果少女的下一句话,却教他咬牙切齿。 “不过我主动亲他了。” 少年一下子就炸毛了:“你亲他了?你干嘛要亲他?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见他不虞了,温时娇就开心了,笑得有些欠揍:“我怎么不能亲他?我心悦他,亲他又怎么了?” 她这幅嚣张的模样可把纪临渊给气到了,作势又要来亲她。 温时娇吓得不行,忙抵住他的胸膛:“我我我...我亲的他的脸...你不要乱来...” 结果还是教他得逞了。 温时娇拿手帕不停的擦着微肿的唇瓣,时不时瞪向对面得意的少年。 “我同你说,你与那人,不会成的。”少年突然出声,却是说的这么一句话,且见他神色复杂,不似作假。 听了他这话,温时娇心里有些堵,却是不肯接着他的话说:“你以后不要这般了,我还要嫁人的,以免坏了我的名声。” 说完,便起身进了里屋。 徒留阴沉着一张脸的少年坐在隔间,他眉间尽是戾气,骇人极了。 第一百零三章 求你离开庭山 纪临渊走后,温时娇独自一人坐在里屋,使劲儿的挠自己的脑袋,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玉黛候在她身旁,见她如此,忙劝慰道:“小姐,您可莫要如此了,好好的头发,都给挠掉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少女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不想和纪临渊分道扬镳,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又招架不住他来势汹汹的感情。 快要郁闷死了。 玉黛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也只有苦着脸不说话了。 东都的天儿越发热了,温时娇常常是半夜被热醒哀嚎,玉黛如绛又赶忙安排人送了些冰块儿放屋子里,玉黛又守在窗边给少女摇扇扇风。 这日,温时娇正在逗着灿灿,笑意满满。 如绛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小姐。” 温时娇抬眸看她,见状,便问:“什么事这般?” “外边传言,朱家和段家已经在议亲了。” 话落,如绛就见少女敛了面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沉思着。 温时娇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灿灿的毛发,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与祝庭山,到底是有缘无分,“我知晓了,你下去罢。” 如绛担忧的看了一眼少女,却还是弓着身子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少女垂眸看着怀中的猫儿,眼眶微红。 “祝先生,您不能进去,祝先生...” 外面一阵嘈杂声,温时娇蹙着眉头抬首向外看去。 突然珠帘被挑开,祝庭山一脸焦急的看着温时娇。 见他来了,温时娇别开脸,没有说话。 祝庭山叹了口气,提步进了屋,坐在她的对面,“时娇,我特意来告诉你,我与段家绝无可能了,外面的都是传言,当不得真的。” 少女还是没有说话。 祝庭山无奈,继续温声说道:“我怕你担心,一听到传言我便来寻你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声音有些喑哑,温时娇转头望去,见他额间鼻头都是汗珠,且气息不稳,显然是急忙跑来的。 少女心里一软,低声说道:“我没生气。”顶多是有些难受罢了。 见她这般说,祝庭山就松了口气:“你放心,我回府了就与家人提此事,届时便寻人来提亲,你一定要应下这门亲事,好不好?” “好。” 祝庭山笑着拿出了一幅画,递给温时娇:“你快看看,定是会很喜欢的。” 温时娇一愣,抿抿嘴抬手接过了画,打开一看,惊呼出声。 画中竟是自己与他,这是去年祝庭山的生辰那晚,在露华湾,她亲他的场面。 “你...”少女吸了吸鼻子,看向对面含笑的少年。 祝庭山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猜你会喜欢的,临摹了许久,如此看来,倒是值了。” 两人相视一笑。 - 祝庭山走后,温时娇还拿着那副画看了许久,越看心里越欢喜得紧,甚至还哼起歌来。 看得玉黛忍俊不禁:“看来小姐是好事将近了。” “那可不。”少女眉飞色舞的模样,教玉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绛又走了进来,一脸无奈。 温时娇收了画,问:“又怎么了?” 如绛手里拿着帖子,递给了温时娇:“这是段府遣人送来的帖子。” 温时娇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原是段初菱约她今日下午去晚湘楼一见。 她已经猜到段初菱约她干甚了,一点不大想去。 “小姐,要拒了吗?”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罢了,说一定到。” “是。”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小憩了片刻,醒后便带着玉黛出了门。 温府马车渐渐朝晚湘楼驶去。 到了晚湘楼,温时娇直奔段初菱所在的雅间。 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刻,温时娇竟是在段初菱眼底看见了一丝晦暗。 “坐罢。” 段初菱朝她颔首。 温时娇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火药味。 过了许久,段初菱垂眸,突然开口:“温三姑娘,你才至东都时,是我将你介绍给众位姑娘的,你同董家的人对峙时,也是我出来为你说话的。” 温时娇没说话。 “你可知我爱他多久了?我与他自小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对他的情愫一天比一天深刻,我从小就以为,我长大了定是会嫁与他的,不止我是这样认为,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般认为的。” 段初菱说着渐渐有了哭腔,蓦的,她跪在温时娇跟前,一双眼含泪一字一句说道:“我求你了,你...你就不要再纠缠庭山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介入我俩,我怎会...怎会如此!我知晓你也是无辜的,可是我...我更没有做错什么啊!” 温时娇面无表情看着段初菱,过了片刻,她才叹了口气,幽幽开口:“这些话,你去与他说罢,他若是肯放手,我定是不会纠缠。” 段初菱看着她,好似要辨别真假,“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就把自己关在屋中,不许任何人看望。 如绛和玉黛急得团团转,却还是没法子。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 玉黛转头看去,见纪临渊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见两个没反应,纪临渊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回事?” “纪公子,小姐自回府,便将自己关在屋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也不肯用晚膳。” 纪临渊看向玉黛:“她为什么会如此?” 玉黛有些迟疑,但见纪临渊有些不虞,忙道:“今日小姐出府去见了段家姑娘,回来便如此了。” “她们说了什么?” “说了...说了...” “嗯?” “段姑娘让小姐不要再纠缠祝先生了。” 玉黛话落,就见少年眸色一深。 纪临渊看了一眼屋子,提步便要进去。 玉黛将他拦住:“纪公子...此举不妥。” “你家小姐都要饿死了,还管妥不妥的。”说罢,少年便不顾玉黛阻拦,进了屋子。 他一进去就见少女坐在窗边,眼眶泛红,神情郁郁。 “喵~喵~” 灿灿在他脚下喵喵叫着,用脑袋去蹭他的腿,音调甜腻,十分乖巧。 少年挑了挑眉毛,弯腰将小家伙抱在怀中,朝少女走去。 温时娇感觉颊边有些痒酥酥的,她转头看去,就见灿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还拱了拱她的脸。 “你干什么啊!纪临渊。” “你看,灿灿可是你和我,的第一个孩子啊!” “纪!临!渊!” 第一百零四章 五不娶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事情吗?”温时娇看向纪临渊。 少年垂头抚摸着灿灿的毛发,含糊说道:“是啊。” “你在做什么?” 纪临渊抬首看向她,挑眉笑得有些暧昧:“这么关心我?又重新喜欢上我了?” “少来,快快如实说。”温时娇瞪了他一眼。 少年耸耸肩:“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你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你是不是要参与夺嫡?” 温时娇紧紧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什么。 纪临渊嗤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温时娇看着他,道:“你可知温家不参与夺嫡?若是你参与其中,温家会与你划清界限。” 她是温家人,也应该同他划清界限。 少年面上的笑敛了,突然凑近她,轻声说道:“温三,那朱宴清可是当朝右相,与众多人有虬枝盘曲的关系,且还可能是六皇子的党羽,你怎么不和他划清界限?” 温时娇一愣,两人靠得十分近,鼻息混合,这般亲密,教她蓦的脸红了。 “我...我...定是...我...” 纪临渊又坐了回去,睨了她一眼,“温三,你别掩饰了,你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即便他是六皇子那一派的,你还是想和他一起。” 温时娇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本就心悦他,自是想和他在一起的。” 少年微眯着眼,眼底暗潮涌动,十分复杂。 “那你就不为你家想想?不为你爹想想?届时教他怎么做?” 温时娇蹙眉,她就是不想让温数秋为难。 可这... 见她一脸迟疑,纪临渊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温三,你以往也是喜欢过我的,不如,再喜欢我一次?我不参与夺嫡,不会欺负你不会教你难做,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以为感情是能受控制的啊?我说喜欢谁就喜欢谁?” 若是有别的选择,她就不会这般为难了。 纪临渊轻笑一声,看着她,说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无疑是最合适你的人,你考虑考虑?” 温时娇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你不在考虑范围。” “温三!” 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看向纪临渊,有些纠结的说道:“我爹将你爹送入东都,我们...这...” “这有什么,第一这是纪云霄自作自受,第二是他不是我父亲,对我也不好,所以你不要有心结。” 纪临渊说得毫不在意,好似真的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说起他的身世,温时娇就有些好奇:“你...怎么会不是纪家人呢?” “想知道啊?” 少女小鸡啄米般点头:“想啊。” “嫁给我,你就知道了。” 温时娇抬手去掐他:“你就不能正常一点!你整天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想的是你啊。” 被他一噎,少女顿时就焉了。 - 过了几日,温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温数秋和一位婢女同房,害得齐氏动了胎气。 温时娇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她看向如绛,一脸不可置信。 “老爷和一位丫鬟同房了,夫人动了胎气,大夫正在把脉。”如绛又重复了一遍。 温时娇蓦的将手里的书扔向一边,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冷厉。 如绛一愣,垂眸一脸恭敬的跟了上去。 “我要听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说与我听。” 两人疾步往齐氏的院子走去。 如绛定了定心神,沉声道:“说是那丫鬟勾引了老爷,还点了催*情的熏香,被进屋收拾的丫鬟撞见了,府里都知道了,夫人知晓了,情绪一激,便动了胎气。” “那丫鬟如今在何处?” 少女声音有些冷,想来心情不虞。 如绛如实答道:“盛嬷嬷将她绑住,扔柴房了,老爷去了夫人院里,老夫人也去了。” “刘安平?” “是。” 温时娇嗤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这件事定是有她的手笔,这老妇...!” 刚进了屋,就见温数秋沉着脸站在外间,旁边站在不停絮叨的刘氏:“你就听我一言罢,那姑娘也是清白人家,你若是太过,定是会教人说了闲话去,届时可就覆水难收了。” “真是可笑,不过一个丫鬟,打杀了就是,何苦还要在意她?” 少女声音冷厉,带着几分嘲讽,“我可不知,刘老夫人竟是这般菩萨心肠的人。” 见他俩都在外间,想来大夫还在里屋诊脉,温时娇便坐了下来,双手抱胸,看向刘氏。 刘氏看向温时娇的眼神十分复杂,一脸失望:“三丫头,我以往只看你是顽劣些,如何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 少女叹了口气,挑眉看向刘氏,“若是我父亲不对在先倒也罢了,可我听闻,是那丫鬟心怀鬼胎,这种丫头,留着作甚?何不发卖了去,好敲打敲打府中的人。” 温数秋适时出声:“我与她,什么事也没有。” “刘老夫人,这手笔,是不是似曾相识啊?”少女含笑看向刘氏,却是皮笑肉不笑,眼底一丝笑意也无。 刘氏却是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的开口:“问我作甚?我又不晓得。” 不知怎的,刘氏看向温时娇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三丫头,我见你也不小了,明年就及笄了,可有喜欢的男子了?” 温时娇还没说话,就见刘氏继续说道:“我看你也是个命苦的,如今这许多人家都有五不娶的规矩,你怕是难啊!” 温时娇心里一凛,她见刘氏眼底的幸灾乐祸可不是装的,便问:“五不娶?何为五不娶?” “一来,丧妇长女不可娶,二来,世有恶疾不可娶,三来,世有刑人不可娶,四来,乱家女不可娶,五来,逆家女不可娶。你这就应了一来,可是教人心酸啊。” 刘氏给她解释了五不娶的释义,还假意抹了抹眼睛,替少女惋惜。 可到底惋惜是否,在场的人都知晓,这刘氏还是个爱做戏的。 温时娇垂眸不语,她已经可以料想了,朱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朱家好歹是高门大户,有一定的规矩,家风森严,即便是祝庭山权势滔天,也坳不过家里人。 这样一想,温时娇就愈发烦躁了,偏生这刘氏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照我说,你便寻个不错的人家,嫁了就行,毕竟女子还是找个夫婿才是头等大事,你...” “闭嘴。”父女俩一同开口,心思各异。 刘氏的脸色僵了僵,旋即轻轻哼了一声,倒是也没再开口了。 第一百零五章 温数秋发怒 大夫走了出来,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大夫,我夫人怎么样了?”温数秋抢先开口。 大夫估摸也是个有脾气的倔老头子,瞪了温数秋一眼:“怎么?现在知道心疼了?那干嘛还要惹她生气!” 温时娇看着一脸委屈的温数秋,觉得好笑,她看向大夫,问道:“我母亲如何了?” 那老头子抬手顺了顺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沉声道:“她本就底子弱,如今月份也大了,可莫要再生事端了,你们这大宅内人心复杂,若再是不注意,这孩子怕是落不了地了。” 说罢,也不顾几人的脸色,他又道:“寻个丫鬟同我去拿药罢,吃一方药就行了,主要是好生休养。” 话落,他提步就往外走。 温时娇同如绛使了个眼色,如绛便吩咐小丫鬟跟上大夫了。 刘氏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来。 温时娇看了一眼她,便进了里屋,温数秋也跟上去了。 刘氏站在外间,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齐氏还在睡着,呼吸平稳,无甚大碍。 父女俩又一起出了里屋,走到外间。 温时娇看着一脸疲色的温数秋,心里有了个大概。 看来,这刘氏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当年盛明珠也是这般,被刘氏设计了,到死都不瞑目。 如今,刘氏故技重施,想要将齐氏也害了去。 温数秋再怎么孝顺,也做不到心平气和的一笔带过。 刘氏也看出不大好的苗头了,她咽了咽口水,去拉了拉温数秋的衣袖:“老二,你这是怎的了?” 温数秋动了动手臂,甩开了刘氏的手,淡淡开口:“去主屋罢,我有话要说。” 说完,便提步往外走去,“去请各院儿的人到主屋。” 温时娇看着温数秋的背影,不知为何,硬生生看出了几分悲凉之感。 也是,被自己亲娘如此设计,还是两次,温数秋大概也心如死灰了。 温时娇看了一眼呆愣的刘氏,扯了扯嘴角,也走了出去。 见不得自己儿子好的,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刘氏一人了。 有时候温时娇都有些想不明白,刘氏究竟是如何想的,将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四分五裂。 后来才明白了,刘氏这是贪心,自私自利,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她的内心都已经扭曲了。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刘氏也是真会折腾。 - 其实温府也没什么人了。 大房只有温数春,还有温如徽,温如白都很少出现了,要么就是那些个小妾。 再就没了。 突然就觉得,以前吵吵闹闹的温府,竟是这般冷清了。 温时娇扫了一圈,都来齐了。 刘氏坐在上方,神色平静,但估计她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 “二弟,将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温数春一脸和煦的笑,看向温数秋。 温如白则是看向温时娇,含着笑意,深情款款。 温时娇直接将他忽视了去,免得消了自己的胃口。 温如徽则是坐在温数春身旁,几日未见,她竟是有些妩媚妖娆在眼角,怕是已经人事,破罐子破摔了。 见温时娇望向她,温如徽还朝她抛了个媚眼。 给温时娇恶心的不行,还了她个白眼,便转头看向别处了。 温数秋斟酌了用词,看了一眼众人,不慌不忙说道:“我打算分家。” “什么!” 刘氏惊叫出声,一脸不可置信。 温数春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这温家所有人都是靠着温数秋活着。 如今要分家,大房和刘氏怕是日子难过了。 “二弟,你怕是糊涂了,怎能说出分家这话。”温数春看向温数秋,试图拿出兄长的架子。 刘氏也跟着劝说:“是啊,老二你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就是,都是一家人,互相迁就着,日子可不就是这样过着的。” “我觉着分家挺好。” 温如白看向温数秋,神色带着几分恭敬,这可是温数春这个挂名的父亲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这可把温数春给气坏了,“温如白!你记着你是谁的儿子!” 虽是同顾氏和离了,但温如白还是在温家长房名下。 “我只是就事论事,父亲莫要激动。”温如白微微一笑,不为所动。 刘氏显然是被气得不行,“此事我不同意,做不得数!” 温数春点头:“我也不同意,二弟,你莫要再说傻话了。” 温数秋好歹是混迹官场多年,如何能被他们给压制住,淡淡的看了温数春一眼,站起身来冷然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五日后,咱们便分家罢。” 说完,便提步向外走去。 刘氏用力的杵了杵手里的拐杖,气得满脸通红:“孽子!孽子!我还没死,就想着分家,这...这...” 温如徽看向温时娇,柔声道:“三妹,你也劝劝二叔罢,想来,他定是一时冲动,分家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姐姐还是紧着自己罢,莫要露出马脚,教人知晓了去,届时,纵使你有万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温时娇看向温如徽,目光冰冷。她已经知道了,温如徽和温数秋有一腿儿。 真的是丢死人了。 谁料温如徽却是一点不慌张,笑吟吟的看向温时娇,“我晓得了,多谢三妹好意。” “你们是在说些什么?”刘氏眯着眼来回打量两姐妹。 温如白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温时娇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屋龌龊,心里泛着恶心,一拂袖,转身便走了出去。 徒留一室心思各异的众人。 齐氏醒后,温时娇同她说了会子话,又安慰了她一会儿,便回了静姝苑。 她走后,温数秋便守在齐氏身旁,同她解释。 “小姐,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抬眸,见纪羡鱼笑着扑了过来。 将她接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话虽如此,语气却是十分宠溺。 “娇娇,明日我们去跑马好不好?”纪羡鱼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一脸期待。 温时娇一愣,旋即蹙眉道:“好是好,但东都我也不是很熟悉,万一出了什么事。” “没事啦,我哥今日去观察地势了,有他在,不会出事的。” 见她兴致勃勃,温时娇也不好扫她的兴,便点头应了下来:“行,那你今日就在静姝苑歇着罢,明日我们一齐出去。” “好啊!”纪羡鱼高兴的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 温时娇笑着搂着她,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了。 第一百零六章 情敌见面 翌日上午,温时娇正与纪羡鱼聊天,灿灿还在温时娇的怀中打盹。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和谐。 有阳光探了进来,照在屋子里,十分明媚。 “小姐,纪公子来了。” “快让他进来罢。” 纪临渊一进来,这幅画面便入了他的眼,见他眸色一深,若是这幅美好能永远持续下去该多好。 温时娇见他站着发呆,便朝他嚷嚷了一句:“你愣着作甚?” 纪临渊笑着坐了下来:“我看了一圈,发现城西外的一处林荫大道很是不错,十分适合跑马。” “那就这般说定了,下午未正三刻一起出发。” 纪羡鱼笑着拉过温时娇的手:“娇娇,今日让我哥也在这处用午膳可好?用完午膳,我们三人便一齐出门,多方便啊。” 虽然知晓纪羡鱼是有撮合之意,温时娇还是不忍心拒绝她,笑着回握她的手:“好,依你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 玉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面色有些难看,却是站在温时娇旁边,欲言又止。 温时娇挑眉,出声说道:“有什么说便是了。” “我们还是回避一下罢。”纪羡鱼说道。 温时娇摇头,拉着她的手:“不必。” 转头又看向玉黛,示意她有事便说。 玉黛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说道:“外边儿都在传言,说您介入朱家和段家之间,要拆散段姑娘和祝先生。” 纪羡鱼心里一凛,她转目看向纪临渊。 见少年垂眸沉默,面上没有表情。 温时娇却是有些烦躁:“无人知晓此事,可是段初菱说的?” 毕竟段初菱是东都唯一知晓此事的,且她还希望自己和祝庭山分道扬镳,是最有可能做这事的人。 玉黛不语,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并不是。” 温时娇错愕,不是段初菱,还能是谁? “是大少爷。” 温时娇顿时就有些恼了,温如白简直是混账。 不过,温如白怎么知道祝庭山是朱宴清的? 应当是猜中了她心中所想,纪临渊适时出声:“温如白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你长点心。” 心里却是有些恼怒,自己竟是这般没用,看来是要尽快做成那事,才能将权势握在手中,如若不然,自己想要的,怕是会眼睁睁看着失之交臂。 “我省得。” 温时娇见两兄妹神色不大好,便抿抿嘴,说道:“好了,不过是小事,你们莫要如此了,不必在意。” “可是,娇娇,你真的要与那祝庭山在一起吗?我瞧他,不是个好的。” 纪羡鱼并非是挑拨离间,她在岭南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祝庭山如今虽是心悦温时娇,但他是个头脑清醒的,说话有的放矢,做事干净利落,不像是那等为了儿女私情会不顾一切的人。 温时娇正与祝庭山浓情蜜意之事,陷入情感的她,压根就听不进去劝慰。 只是点点头,心不在焉道:“我晓得,你放心罢。” 纪羡鱼颇无奈的与纪临渊交换了眼神,便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莫要你看我我看你了,且不说这了,我们还是说一说下午罢。”温时娇不想再说这事了。 纪羡鱼沉吟片刻后道:“可有歇脚的地界儿?” “有一处庄园,名唤海棠庄,可以去那里歇歇。”纪临渊应道。 纪羡鱼转过头去看向温时娇,问:“可行?” “可。” - 三人又是聊了一阵儿,多是纪羡鱼和温时娇在说,纪临渊就坐在一旁喝茶,听她们说,目光多半是落在温时娇身上的。 温时娇有些不自在,纪羡鱼却是心里越来越满意。 若是将这两人凑成一对儿,那是最好不过了。 “小姐,可要用午膳了?”玉黛见时辰不早了。 温时娇点头,看向兄妹二人:“你们可有想吃的?” 纪临渊耸耸肩:“皆可。” “我想吃菱粉糕、酱肘子、酒酿清蒸鸭、胭脂鹅脯、糟鹅掌。”纪羡鱼看向温时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 温时娇莞尔,抬眸看向玉黛,“可记着了?” “记住了。”玉黛应了一声,便含笑走了下去。 纪临渊靠在椅子上,睨了温时娇一眼,又看向她膝上的灿灿,撇撇嘴道:“你这是怎么养的?竟是这么胖了。” 温时娇垂眸看了一眼灿灿,遂又看向少年,脆生生道:“就那般一日三餐喂养着呗,胖些才好呢,多乖啊。” 说罢,还去揉了揉灿灿的圆滚滚的脑袋。 小家伙还发出甜腻的叫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温时娇越来越喜欢灿灿了,整日抱在怀里玩。 本是苦夏的人,如此看来,倒是真的喜爱。 “嗳,娇娇,你身边那叽叽喳喳小丫鬟呢?没在你跟前伺候了啊?” 纪羡鱼说出了她心里的疑惑,她一直没看见挽青,还以为温时娇将她贬下去了。 温时娇苦笑,这挽青看来还是有很多人记着的,个个都问。“她死了。” 听她这般说,纪羡鱼一脸诧异,旋即点点头,也没再多问了。 纪临渊倒是看了一眼温时娇,不过也没说什么。 “你们打算今后如何?”温时娇看向兄妹二人。 纪临渊笑嘻嘻的看着她:“混吃等死。” 纪羡鱼只笑笑,不说话。 温时娇瞪了一眼纪临渊,看向纪羡鱼:“到底打算怎么办?总得有条路走不是。” “你就放心吧,有我哥在,他不会让我饿着的,即便他让我饿着了,不是还有你的嘛。”纪羡鱼一脸漫不经心,好似对前面的路一点不上心一样。 温时娇无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翻了个白眼,也没说啥了。 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咽了咽口水,看向温时娇:“小姐,祝先生来了。” 温时娇下意识的看向纪临渊,却见他也看着自己,吓了一跳,又忙转过头去看向如绛,道:“我有客人在,不便相见。” 如绛硬着头皮说道:“祝先生说,今日下午能否同行。” 温时娇有些头疼,一个纪临渊都搞不定,这祝庭山又凑什么热闹啊,万一两人打起来,她该帮着谁? “让他进来呗,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同行,也是行的。”纪临渊语气平淡,好似没将祝庭山放在心上。 温时娇思来想去,便只好开口说道:“去将庭山请进来罢。” 在她说庭山二字时,没发现对面的少年眸色一深。 祝庭山走了进来,面容含笑,看见纪家兄妹也丝毫没有惊讶,只是十分礼貌的朝二人颔首:“纪公子,纪姑娘,好久不见。” 纪临渊对他笑了笑,“祝先生,别来无恙。” 纪羡鱼只是掀了掀眼皮,朝祝庭山很是敷衍的颔首。 屋里的气氛十分奇怪。 第一百零七章 分外眼红 “是我叨扰了。”祝庭山坐了下来。 温时娇看了一眼纪临渊,道:“是纪临渊让你进来的,我本想着不大方便。” “哦?竟是纪公子出言,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毕竟在幽州时,我俩就见过了。”祝庭山笑着开口,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温时娇有些后悔了,她就不应该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届时打起来,若是损坏了自己屋子里的物件儿怎么办? 温时娇也有些佩服自己,事到临头,还有心思想这些。 纪羡鱼看向温时娇,问道:“你在想什么?还不快快去吩咐丫鬟,多备些菜,莫不然你让我们饿着肚子去跑马?” “哦,哦玉黛,你快去吩咐罢。”温时娇转头看向玉黛。 玉黛应了一声,又下去了。 几人都沉默着,气氛尴尬。 纪临渊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祝庭山,问:“朱大人,不知,您准备几时向时娇提亲?” 此话一出,给温时娇吓一跳,这这这...这是说的啥? 祝庭山看向温时娇,目光温和,见他浅笑道:“此事急不来,好事多磨。” “是要多磨,我看您这,铁杵都磨成针了,这得是多大的好事啊。”纪临渊笑眯眯的说着。 祝庭山又看向他,反问:“纪公子打算何时向喜欢的姑娘提亲?” 温时娇抿抿嘴,垂眸顺了顺灿灿雪白的毛发。 纪临渊看了她一眼,眼中盛满了细碎的笑意,见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得须她同意才行,不然我提亲也没用啊。” “所以,感情得两情相悦才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纪公子,你说呢?” 纪羡鱼看着他俩,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温时娇则是内心焦灼,她真的很后悔把他俩凑一块儿了。 纪临渊歪着脑袋想了想,十分认真的点头:“是啊,强扭的瓜不甜。” 顿了顿又笑道:“可总比没有瓜好,苦瓜,也是瓜。” 两人你来我往,气氛暗潮涌动,教人的心高高提起。 “纪公子所言,甚有道理。”祝庭山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话。 纪临渊却是踩着他的话说:“不过,朱大人也可要注意一下。” 祝庭山一脸好奇,问道:“注意什么?请纪公子赐教。” “赐教谈不上,只是一点拙见。”纪临渊语气尤其潇洒:“大人可要好好珍惜当下,毕竟,万事皆有可能,或许明日,这一切,可都尽数不属于大人了,往日种种,皆付诸东流,教人喟叹啊!” 祝庭山微眯着眼,眼底皆是冷意,“纪公子所言极是,教人茅塞顿开,我定是好好珍惜当下,不负韶华。” 后面两句话,却是加重了语气,好似有几分挑衅一般。 “够了!”少女蓦的出声,给纪羡鱼吓了一跳,“娇娇,你怎的了?” 另外两人也一脸疑惑的看向她。 温时娇哂笑:“我...我说你们能不能聊点别的,我跟小鱼都插不上话。” 祝庭山有些歉意的笑着说道:“是我不是。” “哎哟,男人说话,你们女人插什么嘴。”纪临渊摆摆手,一副不想跟她们说话一般。 温时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哟你是女人吗?我怎么看不出来,顶多一小丫头片子,装什么女人。” “纪临渊!我看你才是,整个一豆芽菜,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豆芽菜?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过?啧啧,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小丫头片子也是小丫头,一点不害臊。” “我呸,我看你?你怕是在白日做梦,整日没个正形儿...” “.......” 祝庭山看着他俩,想要插话,却是有心无力。 这时他才发现,温时娇同纪临渊的关系,非常人能比。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这样想着,祝庭山却是看见纪羡鱼正望着自己。 祝庭山朝她笑了笑,纪羡鱼也朝她甜甜一笑。 见他俩还在吵,纪羡鱼无奈,“我说你俩,能不能消停点,欢喜冤家也不是这么吵的。” “小鱼,你说什么啊!” 温时娇有些恼羞,她知道纪羡鱼是故意这般是说的,当然是说给祝庭山听的咯。 纪临渊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唇瓣被茶水染得嫣红,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向温时娇,“我觉得小鱼说得挺对。”又看向祝庭山,挑眉问道:“朱大人,您觉得呢?” 温时娇也看向祝庭山,神色有些紧张。 祝庭山朝她安慰一笑,说道:“我是很羡慕这种友情的,自小一起长大,不是亲情,更胜亲情,教旁人生出你俩是兄妹的错觉。” 纪临渊神色未改,笑着插科打诨:“哎哟,朱大人,你羡慕我们作甚,你不是也有吗?不过我觉得你们和我们可不一样哦。” “纪公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纪羡鱼接着话说道:“就是那段姑娘啊,听说与您一齐长大,说是情谊深厚呢。” “庭山,你家可有五不娶之说?”温时娇倏地出声问道。 祝庭山一脸疑惑:“五不娶?未曾听说。”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温时娇松了口气。 纪临渊却是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泛着苦涩。 “时娇,上回我赠与你的那画,你可收着?” “自是收着的,怎么了?”温时娇看向祝庭山,不明白他提这个作甚。 祝庭山微微一笑:“还是拿出来给纪公子、纪姑娘看看罢,毕竟,大家都是朋友。” 温时娇有些脸红,这还是不要了吧? 纪临渊却是心生警惕,看向温时娇问道:“什么画?” “没...没什么。”温时娇有些含糊的回答:“不过是一副夜景画而已。” 纪羡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缠着温时娇撒娇:“娇娇,你快给我们看看罢,好不好?嗯?” 到底是坳不过这两兄妹,温时娇将画取了出来。 祝庭山要去拿画,却被纪羡鱼先一步抢走了。 温时娇眼睁睁看着纪羡鱼打开了画,心里想着,这样也好,说不定,纪临渊就放弃了呢? 纪临渊凑近纪羡鱼,看着画被打开。 这是的的确确是一副夜景,灯火阑珊,河畔边有佳人才子,佳人轻踮脚尖,在少年侧脸落下一吻。 即便是一副不太明显的画,但纪临渊还是看出了,这是在露华湾,画中人是温时娇和祝庭山。 纪临渊却是一点不恼,笑着看向祝庭山,有些肆意道:“挺好的,我与我喜欢的姑娘,怕是比这还亲密的都有。” 祝庭山脸色微沉,温时娇却是心道糟糕。 第一百零八章 三人跑马 “纪公子的心上人,可是那农家女?”祝庭山笑问。 纪临渊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就不方便多言了。” 祝庭山还想说什么,就见一位小厮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他面色难看了起来。 温时娇有些担心的看向他。 纪临渊则是把玩着空茶杯,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一 《夫人纨绔》第一百零八章 三人跑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意气风发少年郎 徒留一行人站在原地,徐春卿还望着她们三人的背影,一脸艳羡道:“我也好想去跑马啊,可是我不会。” 郁秋晗揉了揉她的脑袋,笑:“我也不会,不如,我们约个时间,一同学学?” 徐春卿拍手叫好,她转头看向段初菱,问道:“段姐姐,你可要一起?” 段初菱扯了扯嘴角:“我就不掺和了。” 徐春卿嘟着嘴哦了一声。 倒是郁秋晗看着段初菱若有所思。 这厢,三人出了城,往城西奔去。 “可以啊,温三,我还以为你身边只有那祝庭山一人,如今一见,倒是教我大开眼界。”纪临渊与温时娇并行。 温时娇翻了个白眼,任由发丝飞舞着:“你以为我想啊?可真真是给我郁闷得不行。” 此时太阳正在头顶,十分毒辣。 三人却是跟没知觉般,额上鼻尖上都布满了汗珠。 纪羡鱼笑道:“娇娇,我瞧着喊你的那人,恨不得眼睛贴你身上去了。” 她说的自是陆行之。 “得了,快莫要说了。” 听她这般说,纪羡鱼吐了吐舌头,笑着转过头去看向前方。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温时娇眼底的得意之色越发明盛了。 夏风徐徐,绿荫繁盛,阳光明媚。 纪临渊心里的饱胀感好似都要溢出来了。 这幅场景,他在岭南时,只在梦里见过,终于是美梦成真了。 三人一齐行至海棠庄,皆翻身下马,有小厮过来伺候马匹。 温时娇将缰绳给了小厮,提步便朝庄内走去。 纪羡鱼两大步到了她身边,同她勾肩搭背、挤眉弄眼。 温时娇有些没理解她的意思,便问:“这是作甚?” “我瞧着,方才在城门口,说是要与我们同行的那男子生得不错。” 温时娇幡然醒悟:“啊,他啊。”又斜了一眼纪羡鱼,“你是什么意思?” 纪羡鱼撇撇嘴:“我见他生得不错,比我这哥哥好太多,你若是实在看不上我哥,他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纪羡鱼,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纪临渊跟在她俩身后,听了纪羡鱼的话,顿时就不满了。 温时娇却是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纪羡鱼没搭理纪临渊,见温时娇不说话,她就有些急了:“我说真的,娇娇,你考虑考虑呗。” 温时娇抬眸打量着这处庄园,见这里十分清幽,别有一番韵味,听了纪羡鱼的话,她冷笑一声,“怎么?你们当庭山不存在?” 纪羡鱼就没法了:“我说,你怎么就是王八咬人,死不撒嘴啊你,那祝庭山有什么好的,让你这般心心念念。” “他哪里都好,我就是忘不了。”温时娇提步上了楼:“你且与我说,纪临渊有什么好的,非让我选他?” 纪羡鱼一愣,旋即转头看了纪临渊一眼:“你快说啊,你有什么好的。” 突然被点名,纪临渊有些茫然,不过他很快便理解了纪羡鱼的话,见他得意洋洋的开口:“我嘛,长得不赖,又有才华,又喜欢你,又...” “像你这般脸皮厚的,我倒是第一回见,小渊子,你倒是让我很惊喜。” 温时娇撂下这句话,便过了转角。 纪临渊被嘲讽了,刚要辩解,就见纪羡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温三!” - 三人寻了一处雅间,临窗而坐,小二上了茶,便退了下去,一句话也没说。 这让温时娇频频侧目。 往日她去的那些酒楼茶楼,那些个小二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的话。 这小二倒是个寡言的。 这楼中也是十分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看啥呢?”纪羡鱼给她斟了一杯茶。 温时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只是觉得这处有些特别。” 纪临渊也抿了一口茶,一脸正经的看向温时娇:“温三,我正经与你说,你与那人,不会成的。” 温时娇挑眉,“你为何这般笃定?你这是第二回说这话了罢?” “总之,我有我的道理,此事我可以笃定。” 纪羡鱼也跟着劝温时娇:“娇娇,我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即便你不与我哥在一起,也不要同那祝庭山一起,当然,你能同我哥一起,是最好不过了。” “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温时娇有些头疼。 纪临渊同纪羡鱼互相交换了眼神,没有说话。 温时娇刚想开口,纪临渊就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纪羡鱼侧耳听了听,对这两人做口语:“祝庭山。” 温时娇一喜,作势要起身来,纪临渊忙拉住她的手腕,让她不要出去。 “庭山,你就不要在倔了。”这是段初菱的声音。 温时娇眸色一深,坐了下来。 听声音,他们应当是在隔壁,加上此处异常安静,三人能听见很正常。 “阿菱,你莫要闹了。”听祝庭山的声音,有些无奈。 “可是,伯母不会同意你和温时娇的亲事的。” “你未免说得太多了。” “我是说真的,温时娇乃属五不娶其一,你...” “我不想听这些。” 祝庭山的语气尤其冷冽,和素日有些不同。 温时娇垂眸看着茶杯上的花纹,心思有些沉重。 沉默,楼中十分沉默。 无人开口,就连段初菱也真的没有开口了。 温时娇蹙眉,刚想开口,就听见隔壁有人说话了。 “总之,我是不会让这门亲事成的,庭山,你还是想明白罢,我先走了。” 听着声音,段初菱好似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祝庭山也跟着出了门。 这下隔壁是真的没人了。 纪羡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娇娇啊,那女子好似知晓你在这处,那些话,都是特意说给你听的。” 温时娇诧异:“你如何得知?” “方才我们在城门口可是见过了,且城东没有亭子可歇息,城西也只有这一处可停脚,还有我们的马也是在这庄子里,她怎会不知?”纪羡鱼懒懒开口。 温时娇想了想,又道:“那庭山是不是也知道了?” 纪临渊耸耸肩:“未必,我看他说话可是有些心不在焉,想来是没注意到,不过我也不敢打包票。”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同祝庭山有交集,也不会有接下来的这些破事了。 可她现在心绪已乱,凡是有关祝庭山的事,她都冷静不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 明年春闱 见她似有些烦闷,纪羡鱼便给她斟了杯茶:“好了好了,顺其自然罢,我看你眉心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你说这等糟心事,怎么就被我给碰上了。”温时娇抱怨了一句。 纪临渊轻笑一声:“我瞧你起先还挺开心的。” 温时娇瞪了他一眼:“当然开心了!”又垂眸捧着茶杯闷闷不乐道:“他若是平常人家,我倒是更开心一点。” 纪羡鱼神色温和,去拉过温时娇的手,“你啊,就是顾及太多,所以才会郁郁不得志。” 温时娇点头:“是啊,一来他是参与夺嫡,我不想让父亲为难,二来是他与段初菱的事,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 “当然。” “那你还想嫁给他吗?”纪羡鱼问她。 纪临渊也看向她,握着手里的茶杯,心里有些紧张。 温时娇沉默,片刻后道:“我不知晓,心里很乱。” 纪羡鱼安慰着她:“好了,你也莫要为此事纠结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有缘分,你们自是不会错过的。” “嗯,谢谢小鱼。”温时娇心里一软,朝她笑了笑。 纪羡鱼下一句却是又插科打诨起来:“若是你能做我嫂子,我觉得更有诚意。” 温时娇:“......” “你明年春闱,有把握吗?”温时娇又看向纪临渊。 今年春闱不知什么原因,给推到明年去了。 若是落榜,那又要再等上三年了。 纪临渊嘴角咧了一抹笑,凑近她,笑问:“担心我啊?” 见他又不正经,温时娇尤其头疼:“你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 纪羡鱼笑得乐呵呵的:“他对谁都正常,就对你不正常。” “还行吧。”少年来了这么一句。 温时娇却是蹙眉:“什么叫还行?若是落榜了,你.....” “你以为我说有把握就能上啊,此事我可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咯。” 虽是在说着十分重要的春闱会试,可纪临渊却是一点不紧张。 纪羡鱼见温时娇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就觉心里好笑,“你就放心罢,也不知他往这上面下了多少功夫,若是落榜了,他定是无颜见人了。” 纪临渊冷哼一声,睨了一眼纪羡鱼:“什么他他他的,我是你哥,没大没小。” 纪羡鱼扁扁嘴,没再开口。 温时娇趴在桌上,自顾自的发起呆来。 突然纪临渊也跟着趴在桌上。 两人是相对而坐的,这般都趴着,显得十分亲密。 这给温时娇吓了一跳,立马直起了身子,“你干什么啊!” 见她一脸不满的看向纪临渊。 少年慢悠悠的也直起了身子,漫不经心道:“跟你学的啊。” “那你就不能不跟我学啊,真是的。” 纪羡鱼笑着看着他俩斗嘴,也不插话。 “我跟你学怎么了?你就反应这么大?” “你...我就看不惯你学我,怎么地吧?” “啧,那我还看不惯你和那祝庭山卿卿我我呢。” “你看不惯我就非要,你管得着吗你!” “那我学你就学你,你管得着吗你!” “......”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晚了,太阳渐渐西下,也没那般燥热了,倒是偶有一阵凉风吹来,很是舒爽。 天边冒出来几朵红云,十分惊艳,如那女子娇羞时的脸颊,尤其惹人爱。 纪羡鱼抬首望去,眼底尽是破碎的笑意,耳边是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声音,眼前是美丽的晚霞。 若是时光能在此刻停滞,该有多好。 温时娇见她望着远处发呆,也朝远处望去,就被那一幕火烧云给震撼到了。 纪临渊见状,也转头看去。 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又转过头去看着两位少女,心里一股十分温暖的满足。 - 见时辰不早了,估摸这个时候回城恰好天黑。 三人起身来,朝外走去。 几人说说笑笑下了楼,小厮已经将马匹牵了出来,温时娇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 “温三姑娘。” 一道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看去,见不远处,段初菱坐在马车里,正掀开轿帘,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温时娇眸色一深,却是面色未改,朝她礼貌的颔首微笑:“段姑娘。” 段初菱笑得有些古怪:“温三姑娘可是听见了我方才在楼中说的话?” “段姑娘说的,我听不明白。” 话落,就见段初菱低低的笑了起来,片刻后,见她一脸温和的看向温时娇:“没关系,有朝一日,你总会明白的。” 她眼底却是丝毫笑意也没有。 温时娇有些恍惚,她想起才至东都时,段初菱对自己照顾有加,“段姑娘,我们却是不该如此的。” 她看着段初菱的脸一点一点的面无表情。 段初菱呆呆的看着温时娇的脸,好似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子,温时娇见她有些惆怅:“是啊,我们是不该如此的,不过,各有各的路,温三姑娘,你好自为之,我们各凭本事。” 说完,便神色复杂的看了温时娇一眼,放下了轿帘,马夫驱马,向前驶去。 温时娇看着段初菱的马车驶远,却是一言不发。 纪羡鱼看着温时娇,说道:“娇娇,此事...” “呀?这不是纪公子和纪姑娘么?” 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额角跳了跳,却还是朝来人看去。 见江莲生正坐在马车里,一脸诧异的看着纪家兄妹。 想来,是路过此地。 纪羡鱼朝她敷衍的点头:“江姑娘。”好似一点都不惊讶江莲生在东都。 纪临渊更是理也不想理江莲生。 江莲生也不尴尬,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纪临渊:“听闻纪公子可是乡试解元,可是教人大开眼界啊。” “有什么事就快快说罢。”纪羡鱼一点不想在江莲生身上浪费时间。 江莲生较之以往,脸皮更厚了,“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就是许久没见你们了,这就走,这就走。” 江莲生的马车也驶远了。 温时娇见天色已晚,便蹙着眉对着另外二人说道:“还是快快回城罢,免得生了意外。” 几人纷纷颔首,扬了扬鞭子,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撒开马蹄往前面跑着。 回到温府时,天已经大黑了。 玉黛一直候在院子门口,见温时娇回来,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忙拉过少女,吩咐人备好饭菜,又草草梳洗一番。 用完饭菜,温时娇觉得有些乏了,便闹着要沐浴,但刚用过晚膳如何能沐浴。 玉黛好说歹说,这才又熬了一会子。 换上亵衣,这才感觉清清爽爽,倚在床头看了会子书,便架不住疲乏,倒头睡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分五裂的温家 庆安二百零九年七月廿十,广平侯陆燮清卖国通敌,被收押至刑部大牢,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顷刻间,广平侯府陆府全族下狱,侯夫人旬阳长公主在房中自尽身亡。 往昔声名赫赫的陆家公子,也在府中病殁,年方二十有一,未婚娶。 庆安二百零九年七月廿九,天子下令,广平侯府全族,于午正三刻,在南街市口,斩首示众。 南街市口那满地的血,久久不曾干涸,晚间无人敢路过此处,风声里竟是恍惚带着几分呜咽声。 偶有打更人路过,一阵冷风吹过,吓得他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那处。 温时娇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半晌,脑海里是旬阳长公主带有笑意的脸,还有那陆行之带着几分痞意的笑意。 明明是酷暑当头的夏日,温时娇硬是感觉到了几分凉意。 虽说陆行之往日对她有些骚扰,但也并未过分。 且那还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不知为何,温时娇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 她不禁想着,若是温数秋有朝一日惹怒了天子,温家是否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样想着就觉着,这东都哪哪儿都不好,还是在幽州过得逍遥自在。 “小姐,老夫人让各院儿快去一趟主屋。”玉黛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温时娇蹙眉:“你这是作何?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黛抿抿嘴,才道:“奴婢也不知,只见那传话的丫鬟脸色十分难看,想来,是不大好的事。” 温时娇沉思片刻,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 玉黛一愣,旋即立马就跟了上去。 刚行至主屋,温时娇就听得温如徽呜咽的声音。 想来,这回又是事关温如徽。 见温时娇进了屋,刘氏哼了一声:“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便说说。” 温数秋却是先她一步开口:“上回我说了分家,后因政务繁忙,此事便不了了之,如今,我再提,望母亲和大哥都能配合。” 他语气不咸不淡,却是带着几分威压。 刘氏气得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拐杖用力杵了杵:“老二!你非要闹得这个家四分五裂才乐意吗?” “不是我要闹,是你行事让人心凉,我不得不为之。”温数秋面色未改,也不去理会刘氏涨得通红的脸。 温数春脸色也不太好看:“二弟,你这又是何必呢?都是一家人,闹得这般难看,平白教人看了笑话去。” “行了,此事我心里有数,今日究竟是何事?”温数秋有些不耐烦。 温数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温如徽正坐在他身旁哭泣,声音有些幽婉,听得人心里烦躁。 温时娇蹙眉:“闭嘴。” “三丫头,二丫头好歹是你姐姐,你怎可如此?”刘氏看着温时娇的眼神有些不快。 温时娇才不想理她,见温如徽不出声儿了,这才没说什么。 刘氏有些恼怒,被她这般无视,着实没面子。 可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刘氏就觉得自己老脸挂不住了,朝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便带着下人都退了下去,只剩温家各院儿的主子。 嬷嬷还将门给带上了。 温时娇心里有了猜测,神色戏谑的看向温数春和温如徽。 - “什么?”温数秋沉着脸看向温数春:“大哥竟是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事。” 温如徽看向温时娇,却见她眼底带着几分嘲弄,却无一丝惊讶,想来,是早早的就知道了。 温时娇睨了温如徽一眼,刘氏果然是说的这事,看来温数春和温如徽的奸情是瞒不了咯,且看他们如何解决这事。 温时娇含笑又看向刘氏,也不知这刘氏知晓此事时,是多么的崩溃。 好好的一个温家,如今竟是变成这般模样了。 刘氏抬手揉了揉眉心,颇有几分疲倦道:“你们都说说罢,此事该如何。” 众人沉默着,无人开口。 温数春突然开口道:“此事,我思来想去,是我不对,不然,重新给如徽做个身份,迎进来罢。” 温时娇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温数春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说话怎的还是这般没谱。 刘氏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果不其然,就见刘氏猛地将桌上的茶杯都扫落在地,看向温数春冷冷道:“老大,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是要迎自己亲生女儿进门,你...你...” 说着说着,刘氏就翻着白眼,好似要晕过去。 不过此刻屋中没有仆人,刘氏做这般姿态,也没人去理她。 好在她自己又翻了过来,没晕过去。 “罢了,既是如此,不如今日就分家罢。”温数秋倏地出声。 刘氏和温数春都一脸震惊的看向他。 温数春咽了咽口水,“二弟,此举...不妥。” 温数秋不管他,自顾自的说着:“母亲是由长子赡养,我想着长房有些吃力,便将我名下的三处铺子,五亩良田赠与你们,分家后,便各过各的了,大哥还是莫要这般糊涂,还是好生过日子罢。” 温数秋本是打算将分家之事搁一搁的,但今日竟是出了这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将他弹劾一番,他估计不会好过。 所以不妨今日就分家了罢。 刘氏直言道不同意,却是无人理她。 温数春听了温数秋的话,心里有几分心动,毕竟这三处铺子和五亩良田可是块儿肥肉。 刘氏仍是喊着不同意的话,若是这铺子良田落在温数春手上,按他的毛病,定是没几日就会被嚯嚯干净了去。 但温数春可不这样想,他仿佛看见自己家缠万贯的样子,眼底尽是闪着贪婪的光芒。 “老二!我们再说长房之事,你如何就扯到分家了!”刘氏试图引开话题。 温数秋叹了口气,“此事是大哥的事,他自己定夺便好。” 此话一出,刘氏只觉满心绝望,温数春却是眼睛一亮,朝温数秋挤眉弄眼,一脸得意。 温时娇看得有些好笑,只怕是这温数春今日会后悔今日所为。 却是见温如徽正看着自己。 温时娇见温如徽无声的朝她说了两个字,“伯母。” 温时娇差点就蹦跶起来了,这温如徽的意思是,她成了温数春的人,温时娇就该喊她伯母了。 疯了疯了,大房疯了。 温时娇只觉心里一阵恶寒,怎会有这般恶心的事。 加之温如白回了顾家,便不再温家住了,还赠了长房许多铺子和珠宝,自己在东都寻了个地界儿住着。 如今,温家可真真是四分五裂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温家分家 温数秋是有官邸的,在梅花六街,当日分家后,就立马叮嘱二房的婆子丫鬟收拾,又吩咐着盛嬷嬷好生照看着齐氏。 不过半天时候,温家二房就搬到了梅花六街。 这温府,只剩温家大房了。 众人看了好一阵儿热闹,后为区分这两房,温家大房是大温氏,温家二房是小温氏。 温时娇还记得,二房搬走时,刘氏站在府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温如徽则是面带得色,好似已经看到温时娇落败之时。 温时娇扯了扯嘴角,这温如徽怕是已经魔怔了。 待院子收拾完,已经是酉初三刻。 温时娇坐下来,接过玉黛递过来的温水,一口就喝光了。 玉黛笑着又给她斟了一杯:“如今这般倒是好极了,小姐也得了清静。” 少女往后靠在了椅子上,懒懒开口:“我估摸着,温府今后不会安宁了,有温如徽在,定是会闹出许多幺蛾子来。” 如绛走到她身后,笑着给她捏起了肩来:“不管如何,总之是闹不到小姐这儿来了。” 温时娇闭上眼,淡淡开口:“这温如徽也是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虽是庶出,但总归温家是大家,她嫁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如今这副样子,她怕是不能善终了。” 有小丫鬟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小姐,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睁开眼,笑着看着那丫鬟:“快快迎进来罢。” “娇娇!”纪羡鱼一进来就扑向她。 温时娇拉着她坐了下来:“这般晚了,你来寻我作甚?” 纪羡鱼笑嘻嘻的开口:“我听了消息后,就想着过来看你了,估摸着你这时应当忙完了,我也顺便来讨个晚膳吃,你可不许撵我。” 温时娇抬手轻轻刮了刮她鼻尖:“你啊。”笑着睨了她一眼:“好了好了,不撵你就是了。” 纪羡鱼笑着抱着她手臂撒娇。 两人说说笑笑,尤其温馨。 - 两人用过晚膳后,天色已经晚了,只剩天边几丝红云。 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 “你今晚便歇在我这儿罢,太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温时娇与纪羡鱼躺在贵妃椅上,两人面上都是满足的表情。 纪羡鱼嗯了一声:“好呀,我可是许久没跟你一起睡过了。” 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皆笑出声来。 纪羡鱼躺在贵妃椅上,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心里有开心,她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这般毫无防备的同别人这样聊天了。 “娇娇,你就没想过再喜欢我哥哥吗?” 纪羡鱼蓦地出声。 温时娇沉默,过了片刻才十分无奈说道:“小鱼,这个问题,你问过我许多遍了。” “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和我哥在一起啊。”纪羡鱼撅嘴,她小时候就认准了温时娇是她嫂嫂。 谁料被祝庭山给截胡了。 温时娇侧目看了一眼她,笑了笑:“感情这事谁也说不准。” 看着满天繁星,温时娇幽幽的叹了口气:“小鱼,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任由你怎么挽回,也是无济于事。” “可是事在人为。”纪羡鱼不服。 温时娇失笑:“感情这事,你想怎么为?” 感情可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纪羡鱼想了想,脆生生道:“让你和我哥整天待在一块儿,你们总会有感情的。” “有的人待了一辈子,也没有生出感情来,倒是多了许多的怨怼愤恨。” 温时娇神色平静,她不想和纪临渊走到这一步。 “小鱼,你能给我说说岭南吗?” 自打二人回来后,三人就一直避讳着这个,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如今温时娇实在忍不住,她真的想知道纪家兄妹的情况。 一阵晚风吹起了发丝。 纪羡鱼将被吹在脸上的发丝拂开,看着夜色缓缓开口:“岭南很潮湿,衣裳洗了许久都没干,墙壁上也是水,秋日里是更加磨人的,阴冷的寒气直往骨子里钻,阴雨天教人浑身酸痛。” “小鱼,你知道的,我想听什么。” 纪羡鱼梗在心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她沉默着,温时娇便等着她说。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道艰涩的声音响起。 “哥哥是在城主手下做事的,城主向来喜怒无常,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对哥哥常常是拳打脚踢,哥哥没办法,寄人篱下,只有尽力忍耐着。我记得有一回,有人惹了城主生气,那城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哥哥撒气,就那样硬生生打断了两根肋骨,哥哥在床上躺了半月就被拉起来做事,我见他忍耐着疼痛,同我说话时,我就恨不得,杀了那猪狗不如的东西。” 温时娇已经落下一行清泪,她一双含泪的眸子在夜色里尤其明亮。 纪羡鱼的眼眶也有些红,见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本是怀了城主的孩子,却是被城主夫人给落了去,怀了有两回,落了也有两回,那种痛,我想着我毕生也不会忘记。好在有一日,城主被杀了,城主夫人也被人吊死在屋中,哥哥接管了岭南城的事务,为新的城主。我们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后来哥哥就去参加了乡试,后中举得了解元,便带着我赴往东都了。” - 翌日,温时娇正笑着与纪羡鱼说笑,两人各拿着话本子,笑作一团。 玉黛一脸喜意的走了进来:“小姐!” “什么事这般高兴?”温时娇将话本子搁在一旁,抬眸看向玉黛。 玉黛定了定心神,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说道:“朱府来人了,请了人来提亲。” 温时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纪羡鱼却是顿时捏紧了手里的话本,指节泛白。 “是何人在招待?” “老爷和夫人都在。” 温时娇笑着看了一眼纪羡鱼:“你且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起身来,朝外走去。 纪羡鱼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平静,可拿着话本子的手,却是泄漏了她的真实情绪。 媒人在主屋。 温时娇带着玉黛,走向主屋。 玉黛看着她平静的侧脸,莞尔道:“小姐,您不要太过紧张。” 温时娇却道:“我没有紧张啊。” 玉黛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您的脚步却是很凌乱的。” 温时娇沉默,只是脚步不停。 一主一仆往主屋走去。 刚行至主屋,温时娇就听见齐氏的声音。 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故作平静的跨过了门槛,进了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朱家提亲 见一位老妇人坐在齐氏下方,笑着正与她说话。 温时娇一进来,那老夫人就转过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就是温三姑娘罢?可真真是长得标志极了。” 温时娇朝她笑了笑,提步走到了齐氏身旁。 提亲此事,当事人本应不能在场的,但温时娇心里痒痒,就想来看看。 老夫人应当是见过大场面的,对此也没有什么介意的,只是继续同齐氏说着话。 “朱家那孩子我是见过的,气宇温润,待人和善,对温三姑娘也是十分上心,此事,你不妨考虑考虑。” 老夫人就怕她拒绝。 毕竟以往齐氏拒绝人,不在少数。 朱宴清虽是权倾朝野的右相,但温数秋也是天子身边的红人。 哪个不能居高,哪个也不能落下。 算是持平了去。 今日温时娇竟是亲自来了,又带着笑意。 齐氏大概也是明白了她的心思,抬眸朝她看了一眼。 少女向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齐氏便明白了她的心思,捋了捋思路,齐氏朝老夫人颔首微笑:“我看这门亲事倒是十分不错。” 老夫人大喜:“那便这般定下来,可好?” “可。” 那老夫人走后,温时娇还在笑着。 她脸上笑就没断过,看得齐氏哭笑不得。 抬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这般喜欢那人?” 温时娇点头:“是啊,可喜欢了。” 齐氏面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这年头,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可着实不容易了。 朱家来向小温氏提亲的消息,飞满了整个东都,众人议论纷纷,街头小巷,茶坊间,都是在讨论着这事。 很快,小温氏应承了这门亲事,又是教众人诧异不已。 这小温氏连长公主的提亲都敢拒了,竟是同意了朱家的提亲。 看来这倒是一门极为合适的亲事。 不过也有很多人说,温时娇拆散了段家与朱家的姻缘,许多人都为段家感到不公。 一时间,这个流言越来越大,都说温时娇横刀夺爱,小温氏被推上了流言的风尖浪口。 静姝苑里,温时娇听了如绛的禀报,神色有几分难看,她挥挥手,如绛就退了下去。 玉黛在一旁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安慰她:“小姐,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您就不要难过了,您与祝先生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知晓玉黛是在安慰她,便低声道:“我晓得。” “小姐,纪公子来了。” 温时娇一惊,就见纪临渊沉着脸走了进来。 玉黛抿抿嘴,自发的走到隔间守着。 少年与温时娇相对而坐,一时间,屋里十分沉默,气氛有些凝重。 温时娇垂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纪临渊则是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吓到了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温时娇以为纪临渊走了。 可那双黑缎皂靴还在自己眼皮底下,迟迟不肯离开。 温时娇刚想开口,就听纪临渊先道:“你......决定好了?” 温时娇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艰涩,又想到了纪羡鱼那晚说的话,心里一疼。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嗯。” - 纪临渊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温时娇还独自一人坐在没有点烛火的屋子里。 玉黛也不敢进来扰她。 温时娇耳边还想着纪临渊的话:“好,既然如此,那祝你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犹记得她第一次对纪临渊动心,大概是十二岁那一年罢。 她时不时偷看少年,他看开心大笑,自己也抿着嘴笑,他皱眉烦忧,自己也蹙眉难受。 总之自己就跟在少年身后,当一个小尾巴。 在别人面前,她是桀骜不驯、手段狠辣的温三姑娘,幽州女纨绔。 可在纪临渊面前,她就是乖巧的小姑娘。 后来,许是被苏清乐知晓了此事。 每当她去纪府寻纪临渊的时候,苏清乐说话总是含沙射影,绵里带针。 那时的纪家兄妹还不懂,丧母的温时娇却是一下子就懂了苏清乐的意思。 再后来,因着苏清乐的话,温时娇便渐渐的逼着自己,磨去了对纪临渊的爱慕,两人又是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好朋友。 回忆至此,温时娇心里一抽一抽的,脑海里又是那日在明月,纪临渊看着自己的眼神,悲恸又深情。 但缘分如此,不能强求。 错过了,只能作罢。 ...... 这几日都是风平浪静,平静得温时娇觉得有些诡异。 段家怎会没有手段?那日在海棠庄,段初菱那势在必得的话语,她绝不可能放弃祝庭山的。 想来,是有更大的手段,需得细细谋划罢? “小姐。”如绛手里拿着一张烫金帖子,走了进来。 温时娇疑惑,这个时候,谁会给自己递帖子?不过还是将帖子接了过来。 打开帖子一看,原是郁秋晗约她明日下午未正三刻,在晚湘楼白玉间见面。 温时娇若有所思的将帖子合上,拿给了如绛。 如绛见此,便问:“小姐,可要应邀?” “嗯,去吧,就说明日见。” “哎。” 玉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一怔,没想到纪羡鱼会来,也不知是为何事。 纪羡鱼一进来,便扁扁嘴,抱着温时娇的胳膊,闷闷不乐。 “你这是怎么了?” 纪羡鱼哼了一声,“还能怎么了?明知故问。” 温时娇无奈:“小鱼......”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也理解你,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惋惜。”纪羡鱼叹了口气。 温时娇沉默,没有开口。 纪羡鱼又道:“娇娇,这几日我哥将自己关在屋中,无论如何也不肯出门,吃的饭菜少得可怜,有一回我去见他,他眼睛里皆是红血丝,看上去骇人极了。” “小鱼。” “嗯?” 温时娇深呼吸一口气:“我知晓你和临渊的意思,可是我现在已经有了未婚夫婿,怕是...不能去看他了,只能说有缘无分。” 纪羡鱼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子,她才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我晓得了。” 温时娇这是在同纪临渊划清界限,毕竟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有失声誉。 且温时娇还是有了未婚夫婿的人了。 纪羡鱼突然想起,小时候三人在一起的画面。 她还想起,自己哥哥看见温时娇眼底明盛的炽热。 到底...是有缘无分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当街鞭挞温如徽 翌日下午未正二刻,温时娇带着玉黛出了门。 马车驶向晚湘楼。 温时娇正倚在马车里假寐,突然马车一个颠簸,她差一点就往前扑去了。 好在玉黛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了。 温时娇蹙眉,示意玉黛去看看。 玉黛掀开轿帘走了出,温时娇坐在马车里能听见她冷静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马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脸为难的看向玉黛:“我就驾着驾车,怎料这...姑娘就这般冲了出来。” 玉黛看了一眼这马夫说的姑娘,神色一冷,旋即冷笑道:“不知这温姑娘是何用意?光天化日竟是当街拦下马车,成何体统。” 她喊的温姑娘,自然就是温如徽了。 坐在马车里的温时娇神色冷厉,手边是常备在马车里的鞭子,以备不时之需。 温如徽抽泣着,没有说话。 玉黛见时间紧凑,可容不得在此浪费时辰,便冷声喝道:“温姑娘!还请速速离开。” 周围已经有人在驻足观看,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温如徽终于开口了:“三妹,求求你,不要这般绝情,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啊。” 众人哗然,看向温时娇马车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温如徽这一句话,可是蕴含着许多消息。 “温姑娘还请将话明说,这般含沙射影,可是引得人猜测,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玉黛扫了一圈,果然,她此话一出,有人就沉思了起来。 温如徽咬咬牙,又哭喊着说道:“不过是求三妹看在是一家人的份儿上,救救我们罢!二叔给的那一点点银子,实在是不够我们一家上下老小啊!祖母已经许久没能吃得肉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个惊天消息。 温家二房无情,草草打发老母和兄长,不孝至极。 不过,温如徽说得也没错,刘氏真的是许久没有吃得肉了,却是因为温数春得了温数秋给的东西拿去典卖,银子都拿去花天酒地了。 还剩一下尤其贵重的铺子,刘氏坚决不许温数春典卖,这才有些收入,好维持这一家的生活。 其实这铺子收入不菲,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了,即便顿顿吃肉,也是能吃上半年的。 但那温数春不知为何,又是沉迷赌钱,又是花天酒地。 大温氏,实在是入不敷出。 温如徽这才觉得不妙,寻了法子去见温数秋,怎料都不见她,她才出此下策。 玉黛气急:“温姑娘可要慎言,凭你一人所言,简直胡说!” 温如徽还是嘤嘤嘤的哭着。 周围的人皆面带怜悯,有的人还大着胆子说小温氏的不是。 给玉黛气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突然,马车轿帘被掀开,温时娇走了出来,见她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冷然。 她一出来,周围的人都噤声了,只是拿一双眼还在她身上打量着。 温如徽见她出来了,哭得更是可怜了。 就在众人重新议论纷纷之时,站在马车上的少女动了。 见她眉目冷厉,甩出一根鞭子,狠狠的抽向温如徽。 “啊!!!” 有些胆小的都捂着眼睛不敢看。 温如徽脸上赫然印着一条鞭子印,血淋淋的,看上去可怖极了。 温如徽不停尖叫着。 温时娇面无表情的抬手再用力挥了一鞭子。 啪 温如徽另一张脸上,又是印上了一条鞭痕。 温如徽已经口不择言了,见她尖叫着说出了一些令人不快的话,还有很多恶毒的字眼:“温时娇!你个小贱人!竟敢如此对我!我是你二姐,你...你就是这般对家中姐妹的吗?你抢了段姑娘的夫君,还和旁的人有所暧昧,你..水性杨花!实在是不配为我温家人!哎哟,哎哟...” 周围人看向温时娇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鄙夷,好似已经认同了温如徽的话。 温时娇不知何时,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扬了扬下巴,看向不停哎哟的温如徽,冷静开口:“你说的有几点不对,其一,你乃家中庶出,我敬你年长,便客气喊你一声二姐,你倒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其二,我与朱家公子,情投意合,实乃天赐良缘,如何能算得上是抢?其三嘛~” 温时娇笑得有些桀骜,眼角都是不屑:“你与你父亲,温数春的腌臜事,我都没脸说出来,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温如徽瞪大了一双眼,没想到温时娇竟是连这都敢说。 见她呆滞住了,温时娇哼了一声,不管一脸震惊的众人,转身就要进马车去。 怎料那温如徽又忙道:“你与那纪...” 温时娇眉目一沉,瞬间的时间就转身回去,咬着牙狠狠的又是抽了温如徽一鞭子。 众人吓了一跳,怎么又抽起来了? 温如徽不停的嚎叫,温时娇冷着脸继续抽着,一鞭一鞭抽在温如徽身上。 满街都是温如徽痛苦嚎叫的声音。 待她身上的衣物都抽烂了去,温时娇才看了一眼满身是血、晕过去的温如徽,平静的进了马车。 马夫将温如徽往边上挪了挪,上了马车,驱马往前驶去。 留下一众嘴巴张得老大的围观人群。 这小温氏的姑娘,也着实凶悍了些罢! - 到了晚湘楼,已经是晚了时辰,温时娇忙向郁秋晗所在的白玉间奔去。 “秋晗姐姐,是我不好,来迟了。” 温时娇进屋见了人,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郁秋晗拉过她的手,坐了下来,“不碍事的,我已经听说了。” 想来,她说的是温如徽当街拦马车的事罢? “不知秋晗姐姐今日请我来,是为何?”温时娇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郁秋晗沉默了一小会儿,才低声道:“初菱来找过我了。” 温时娇敛了面上的笑,“所以,你今日寻我来,是想劝我的吗?” 郁秋晗斟酌了一会子,道:“并未,我只是想说,你与初菱都是我朋友,我也不偏袒谁,朱家向你提亲了,定是喜欢你些,不过,我想说...” 见她望着自己,郁秋晗抿抿嘴,继续说道:“那朱宴清,你还是注意一点为好。” 温时娇心头一跳,看着她,问:“何出此言?” 郁秋晗勉强笑了笑:“并不是为何,只是我觉他身居高位,定是没那般简单,你莫要多想。” 她这般说了,温时娇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好了,你也别多心,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郁秋晗安慰着她,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见她幽幽叹了口气:“至于初菱,只能说是与朱家公子,有缘无分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段初菱做妾 齐氏快要临盆了。 温数秋担心得不行,派了许多的丫鬟婆子守在她身边。 产婆也早早的预备上了。 下了朝一回来就守在齐氏身边,看得温时娇哭笑不得。 因着齐氏月份大了,不能随意走动,温时娇便常常来寻她,陪她聊天,解解闷。 “母亲不用担心,父亲都已吩咐妥当。” 见齐氏有些紧张,温时娇便温声安慰她。 齐氏拍了拍她的手,笑:“是有些紧张,不过想想,总是要生的,这样想着,也没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 “前些日子,朱家来议亲了,你可知晓?”齐氏看了她一眼。 温时娇点头:“晓得。” 齐氏抿抿嘴,继续说道:“婚期定在明年腊月廿一。” 温时娇垂眸,见她有些脸红,小声道:“嗯。” 齐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十分温柔:“明年冬月廿四,你也及笄了,倒也算合适。” 两人相视一笑。 温时娇又陪齐氏坐了会子,便回了静姝苑。 这些日子,纪临渊和纪羡鱼再没来找过她了。 这让温时娇有些心慌,她并非是想吊着纪临渊,只是终归是一起长大的,终归有些情谊不是? 纪临渊不来倒好说,纪羡鱼也不来,温时娇有些纳闷。 这些日子,她的名声又在东都重新翻了翻新。 那日她当街将温如徽打了一遭,众人十分惊讶,当日就传出了她手段狠辣、性格乖张的流言。 对此,温时娇嗤之以鼻,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些? 除此之外,还有说她不配与朱宴清的传言又蹦了出来。 不过没怎么引起众人的注意。 天子身边红人的嫡女,如何配不上? 温时娇却是注意到了,忙派人去查,谁料竟是段初菱教人散播的传言。 听得来禀丫鬟的话语,温时娇沉默了一下,旋即摆摆手,丫鬟一愣,便退了下去。 小丫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应该报复回去吗? 温时娇不知该如何对段初菱,她知晓段初菱也是无辜的,可是她也无辜啊?她压根就不知祝庭山是朱宴清。 且她也不是那圣人,能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 而那祝庭山也选择了她,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 “小姐!小姐!” 玉黛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温时娇正在吃莲蓉糕,见玉黛如此,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将手里的糕点放下,拿手帕擦了擦嘴,抬眸看向玉黛。 玉黛定了定神色,平稳了一下凌乱的呼吸,才道:“有传言道,段姑娘也要嫁入朱家。” 温时娇蹙眉:“这....如何嫁入?” 她已经是祝庭山的未婚妻,自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段初菱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 就见玉黛缓缓开口:“即便做妾,也无妨。” 温时娇没反应,心里却是一沉。 段初菱是翰林学士的嫡长女,正三品大臣。 可如何能有三品大臣的女儿去给当朝右相做妾的道理? 即便这朱宴清是正一品。 古今来往,从没有这样的先例,也断没有这般道理。 这不是,平白教人看了笑话去?段初菱的父亲怎会同意如此荒唐之举? 若是当真,那温数秋该如何在朝堂之上,同段初菱的父亲相处? 那段初菱的父亲,可否会发难于温数秋? 温时娇有些头疼,不过是因为自己感情之事,竟是牵扯出这一大堆烦心事。 “小姐,老太太那边儿来人了。”有丫鬟进了来。 温时娇正为段初菱之事烦心,如今又是来了个刘氏,愈发不耐了:“来此作甚?不见不见,轰了去。” 那丫鬟有些为难,旋即又恭敬的应了声:“是。” 说罢,便退了下去。 温时娇见状,沉思片刻,对着玉黛道:“你跟上去,看看那些人究竟是怀的什么心。” 玉黛哎了一声,也退了下去。 温时娇看着桌上精致的糕点,顿时没有了胃口。 只觉心中腻得慌。 她竟是忘了一事。 温数秋是向来专情的,不管是对盛明珠还是齐氏,身边都没有小妾姨娘甚至是通房丫鬟。 温时娇自小便认为男子一生只有一妻。 后来长大了,晓得了一夫多妻。 可心里还是没当回事,应当是温数秋影响了她,她便以为世上男子皆如温数秋这般专情。 但骗得了自己一时,骗不了一世。 温时娇知晓,像温数秋这般的人,世上已不多,能碰见一个,与之相爱,便是毕生修来的福气。 可祝庭山好似不是这样的人。 温时娇虽没打听祝庭山的房中有没有人,但自觉告知她是如此。 正巧,如绛进屋来问她可否要用午膳。 温时娇不答,反问:“你可知庭山房中有人与否?” 如绛一脸茫然:“并不知。” “那你去打探打探,看看是如何的,尽快。” 如绛应了一声,又问:“小姐可要用午膳?” “随意随意。” 如绛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草草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坐在窗边,虽是一脸平静的抱着灿灿沉思。 但心里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也不知如绛打探得如何了,也不知祝庭山房中到底是否有人。 珠帘被掀开,温时娇倏地抬眸看去。 见如绛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温时娇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忙问:“如何了?” 如绛接过茶,尽数饮下,稳了稳心神,才缓缓道:“祝先生房中,有两位姨娘,两位通房丫鬟。” 温时娇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她沉默着,垂眸不知看向何处,眼神恍惚。 见她摆摆手,示意如绛退下。 如绛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了下去。 留少女一人坐在屋中失神。 如绛出了屋子,走到院儿中,她思来想去,祝庭山不是自家姑娘好的归宿。 便心生了别的想法,招来一小丫鬟,与她耳语了几句,便拍拍她的肩,让她去了。 小丫鬟机灵的点点头,转身便朝外走去。 如绛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希望自家小姐能有个好的归宿罢。 她始终觉得,纪临渊才是最好的。 自小一起长大,知根儿知底儿。人又不错,对自家小姐又好,也还有大好的前途,且对自己小姐又十分深情。 祝庭山嘛,倒也不是不好,喜欢自家小姐,也对她好,但是,不知为何,如绛就感觉祝庭山这个人,像是蒙了一层纱布,教人看不清真面目。 不过也是,年纪轻轻就是当朝正一品权倾朝野的丞相,如何能被人轻易看透?如何能是简单的人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阳王妃 “小姐,纪公子来了。” 温时娇一愣,纪临渊来此作甚? 她道:“迎进来罢。” 纪临渊一进来就见少女坐在屋中,怀中还抱着灿灿。 玉黛候在一旁。 温时娇看向少年,问:“你怎的来了?” 纪临渊挑眉:“我怎的不能来?” 温时娇无奈,她此时心情不快,不想同他插科打诨,便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少年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看着温时娇:“温三,你这不是自讨苦吃?那祝庭山并非良人,我同你说过许多遍了。” 温时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你知道什么就胡说。” 纪临渊耸耸肩:“我可没有胡说。” “那你且说说,他为何不是良人?” 少年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见你父亲向来是只有一位妻子,你自小被影响,可这祝庭山并非那般专情的人,你想要的,他给不了。” 少女嗤笑一声,目光顿时有几分冷厉,见她直直的看向纪临渊,扬了扬下巴道:“怎么?他给不了,你就能给得了?” “能。” “胡扯!”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此事木已成舟,你就不要瞎折腾了,改变不了什么的。” 纪临渊满不在乎:“怎么就木已成舟了?你俩又没成婚,即便成婚了还能和离,且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不急不急。” 温时娇气急,随手拿起一旁的书就扔向他。 “你混账!” 纪临渊轻轻松松将书给接住了,笑吟吟的看着她:“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想了想又道:“小鱼最近闷得慌,你也不去看看她。” 温时娇撅嘴:“我去了,她定要同你一般,说庭山不是良人诸如此类等等,我可不想听。” “这是实话。” 温时娇没理他,自顾自的低头摸着灿灿的毛发。 纪临渊见状,嘴角挂着一抹笑,也上前去挠了挠灿灿的下巴。 少年面色温和,“你说说你,竟是变得这般胖了,那日我送你来时,你还是瘦巴巴的。” 温时娇也笑:“你好意思说,以往在你那里都是那般瘦小,看来你对人家不好。” 纪临渊笑得有些狡黠:“是啊,我只对你好。” 见他又不正经,温时娇翻了个白眼,想了想问:“小鱼她,她的终身大事...” 纪临渊敛了笑,温时娇顿时心里就有些发慌。 两人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子,少年低声道:“小鱼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也没有别的想法。” 温时娇垂眸,眼眶有些发红。 本是那般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如今竟是成了这般模样。 见她如此,纪临渊心里心疼,便道:“好了,她如今也挺好的,不受感情牵绊,整日只想着你我,其余一概不放在心上,倒也算是清净安稳。” 温时娇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我听说,那段家也要嫁入朱家?” 少女又是嗯了一声。 纪临渊也不在意,只是皱着眉头道:“此事只怕是会成。” 温时娇错愕,抬头看向他:“为何会成?这般荒唐的事,应当是不可能。” 少年笑了笑,道:“今年春闱推后,你可知为何?” “不知。” 纪临渊挑眉,看向窗外,眼底划过一丝晦暗,遂又看向一脸茫然的少女,笑得有些欠揍:“我也不知。” 还以为是什么呢,温时娇瞪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要瞎说,害得我瞎想。” 纪临渊叹了口气,“但是,段家那丫头嫁入朱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见少女又要开口,他补充道:“你且不要管为何我会知道,你只要晓得,你若是嫁入朱家,会和段家丫头,成为姐妹,届时你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他所言非虚,虽不想让温时娇嫁给祝庭山,但就现下局势来说,对温时娇并不利。 温时娇见他面色认真,无一丝玩笑意味,心里有了个底,自己若是嫁给了朱宴清。 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此事,我心里有底,你...不必担心。”温时娇梗着脖子道。 纪临渊一噎,没想到她还跟自己倔起来了。 罢了罢了,少年起身来,看了她一眼道:“我先走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罢。” - 纪临渊走了后,温时娇一个人想了很久。 想得头都疼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她紧蹙眉头,一脸烦躁。 玉黛小心翼翼的上前去:“小姐,要不要去查查?” 温时娇有气无力道:“没那个必要,算了罢。” 玉黛点点头,没再开口。 “你说,我与庭山,究竟配与不配?”少女神色有几分迷茫。 玉黛沉思,片刻后道:“奴婢们都觉得,您与纪公子,更相配一些。” 说完,便小心翼翼的看了少女一眼,生怕惹得她不快。 温时娇没说话,只是沉默。 玉黛也摸不清她的想法,只有安静的站在一旁。 温时娇摸着灿灿雪白毛发,心里一寸一寸的冷了去。 到底该怎么办? 她现在心里除了发冷以外,就是茫然,乱糟糟的。 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和祝庭山一起。 可是,她真的喜欢啊。 见她难受,玉黛也不忍,便劝慰道:“小姐也不用太难受了,关键还是看您的心,您过得开心就很好了。” 可温时娇不知晓,自己走的这条路,到底会不会开心? “小姐。” 如绛走了进来,恭敬的福了福身,向她递去一张帖子。 温时娇疑惑:“这又是谁?” “这是南阳王妃给东都众位姑娘们都送了帖子。” 温时娇歪着脑袋想了想,南阳王妃? 如绛笑:“这是天子胞弟,南阳王的王妃。” 温时娇恍然大悟,便将帖子打开看了起来。 原是约她三日后未正三刻在城外的天香苑参加小荷会。 温时娇其实不大想去的。 她现在心里已经够乱了,还要去见那般多的人。 但这可是南阳王妃,若是拒了帖子,那定是将人给得罪了去。 便摆摆手,道:“去回帖,就说定是按时赴约。” 如绛哎了一声,又道:“奴婢听说,这小荷会还有男子参加呢。” 温时娇一愣,旋即蹙眉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聚一方,可是不太妥当?” “奴婢也想到了这个,不过既是南阳王妃,定是会安排妥当,小姐放心,届时我们会照顾好您的。” 如绛笑眯眯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失笑:“罢了,你快快去罢。” 如绛下去后,温时娇转头,看着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生机盎然。 只是自己这心里,却是一点没有生机的样子,反而更有几分死气沉沉。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喜欢我 翌日,恰好今日无阳,温时娇觉着心里郁郁,便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去坐着,晃荡着发呆。 一小丫鬟疾来,在玉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垂首等着她说话。 玉黛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坐在秋千上的少女,沉吟片刻,后提步走了上去。 “小姐,小姐。” 温时娇抬眸睨了她一眼:“何事?” 玉黛笑道:“是徐姑娘和江姑娘来了。” 江姑娘?哦,原是那江莲生。 温时娇诧异:“她们来此作甚?” 玉黛只摇头:“奴婢不清楚来意,不过想着只是来看看您,同你说会子话而已。” 如此,温时娇便点点头:“快快迎进来罢。” “是。” 徐春卿和江莲生笑着进了静姝苑。徐春卿本是不想同江莲生交好的,怎料这江莲生一张嘴尤其会说。 徐春卿不知不觉就被带进去了,还与江莲生以姐妹相称。 两人进屋时,温时娇正倚在贵妃椅上上,怀中抱着灿灿。 见她两人进来,便笑道:“快坐罢。”又转目对如绛道了一句:“上茶。” 江莲生虽是一脸平静的笑着坐下来,只是她眼底的艳羡,却是泄漏了她的真实想法。 行商有何用?不如入仕为官来得风光。 “温姐姐,我可是许久没有见你了,你也不来寻我。”徐春卿噘着嘴看向温时娇,有些不满。 温时娇无奈:“是我不好,只是我这阵儿有些忙,忘了你了。” 徐春卿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继续道:“我就说你与段姐姐不对劲,你偏生不肯与我说半分,倒是没将我拿做朋友看,可真真是过分极了。” 这小丫头一张嘴就是数落她的话,温时娇哭笑不得,却也知晓是自己不对。 她沉吟片刻,后道:“并非如此,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着此事让你知晓了,会为难。” 徐春卿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明人,听她这样说,嘟囔了一句:“可我如今还是晓得了,倒也没有特别为难。” “为何?” 温时娇不解,按理说,自己与段初菱都是她的朋友,她不应该为难吗? 徐春卿有些郁闷:“段姐姐也不理我了,我给她递了许多回帖子,她都拒了,我上门去拜访她,她也是不咸不淡敷衍我几句。” 温时娇蹙眉,这段初菱实在是过于精明了。 这样想来,段初菱会结识温时娇,不过是因为她身后的温数秋。段初菱会结识徐春卿,因为她父亲是宣威将军。 如今,因为祝庭山,段初菱不欲与温时娇交好。也顾及面子,不愿与徐春卿交好了。 徐春卿明显也是想到了这层,也只是伤心了一阵儿,便再无大碍了。 江莲生见自己终于能插进话了,便笑着看向温时娇:“温姑娘这怀里的猫儿着实可爱。” 温时娇朝她笑了笑。 “温姐姐说这猫儿是他朋友赠与她的,我想,这朋友该不会就是朱公子罢?”徐春卿一脸打趣的看向温时娇。 江莲生一愣,反应过来,也拿手帕掩嘴,笑了起来。 温时娇有些羞赧,却还是瞪了一眼徐春卿,道:“春卿莫要胡闹。” 徐春卿笑嘻嘻的开口:“我可没有胡闹,那你且说说,这猫儿,是何人赠与你的?” 温时娇脑袋里是纪临渊的脸。 “我先前不是说了,是朋友。” “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徐春卿是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了。 温时娇简直无话可说了,也不想这般冷了徐春卿,便道:“你且莫要管,总之是就对了。” 小姑娘一愣,扁扁嘴哦了一声。 江莲生见她们没有说话,便挑开话题,同她们说起话来。 江莲生的确是比较能说的,为人又是懂得分寸,倒也没有在幽州时那股傲气。 徐春卿被她逗得咯咯咯直笑。 温时娇时不时应和一句,手一下一下摸着灿灿的毛发,神色沉思着。 这两人恰好说到了小荷会。 “**姐,你可有收到小荷会的帖子?”徐春卿一脸好奇的看向江莲生。 江莲生心一紧,有些低落道:“并未。” 徐春卿见状,也有些低落,她又看向温时娇,问:“温姐姐,小荷会的帖子你收到了吗?” 江莲生也眼巴巴的看向温时娇。 温时娇嗯了一声,又反问:“怎么了?” 江莲生有些窘迫,同时又有些气愤,若是她家里也是有入仕的人,今日这小荷会,定是也有她参与。 温时娇却是睨了她一眼,两人在幽州多年,温时娇也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这江莲生就是个心比天高的人,可绝非良善之人,若是有朝一日,她要上位,定是会踩着人上去的。 可要提醒提醒徐春卿了。 “也没什么,只是问问。”徐春卿这样说了一句:“我还听说有男子也会参与呢。” 江莲生有些诧异:“这是什么理?男女怎能同处一地?” 徐春卿歪着脑袋想了想:“起初我也不大明白,后来听说,这王妃自有法子,总之不会出错就是了。” 温时娇笑了笑:“我怎么觉着,这小荷会,倒像是给各位公子物色夫人的呢。” 徐春卿脸有些红,“这个....我也不甚清楚。” 温时娇见她如此,有意调笑她:“春卿,莫非有了喜欢的男子了?” 江莲生也看向徐春卿,眼底是薄薄的笑意。 本来温时娇只是打趣徐春卿的,谁料小姑娘只管脸红,却是不理她。 温时娇一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么说,还真有了?快快说来听听,是谁家的公子?” 徐春卿扭捏着不肯开口。 温时娇使了好大的劲儿,她才低声说道:“是那新解元。” 温时娇眨眨眼,新解元?纪临渊? “可是姓纪?” 徐春卿有些讶异,抬眸看向温时娇,问:“你是怎么知晓的?” 江莲生笑着开口:“在幽州,纪公子和温姑娘可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 温时娇眼睛一眯,眼底迸发出些许精光,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着。 “呀?竟是这般巧合?温姐姐,你快与我说说,他可有喜欢的人?”徐春卿张大一双眼看向温时娇,眼底尽是期待。 温时娇无奈,回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不会不会,你快说吧。” “他喜欢我。” “!!!!”徐春卿一脸受伤的神情,看向温时娇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幽怨。 温时娇看了心疼,便道:“只是我并不喜欢他,若不然,你若不介意,我将你俩凑一对?” “好啊好啊,我不介意。”徐春卿一双眼亮晶晶的,单纯又美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媒婆温时娇 温时娇有些忍俊不禁。 正当此时,有丫鬟来禀:“小姐,纪公子和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眼看着小丫头的眼睛亮了一瞬。 “快迎进来罢。” 徐春卿有些不知所措:“温姐姐,我...” 温时娇安慰她:“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啊?”少年爽朗的声音传了进来,让徐春卿本就通红的脸,又是红了几分。 见纪临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纪羡鱼。 见屋内还有两位女子,纪临渊一愣,旋即道:“既然你在迎客,那我们便等会子罢。” “等等,你俩就进来罢,认识认识就都熟悉了。” 见她这般说,两兄妹对视一眼,皆坐了下来。 纪临渊发现那长相乖巧的女子时不时偷看自己,眉梢还带着几分娇羞,这让他心里一凛,抬眸看向温时娇,却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 纪临渊顿时有些头疼了,这祖宗怎么又给自己牵起红线来了。 纪羡鱼也是发现了这个,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被自己喜欢的姑娘牵红线,自己哥哥怕是头一个了。 想罢,便带着几分戏谑看向纪临渊。 感受到自己妹妹的眼神,纪临渊简直无话可说。 论自己喜欢的姑娘给自己牵红线,自家妹妹还看热闹怎么办? “这位姑娘是?”纪羡鱼好奇的看着徐春卿。 知晓她是纪临渊的妹妹,徐春卿有些紧张:“我...我...” 温时娇看不下去了:“这是徐家姑娘,叫春卿就好了。” 没想到在纪羡鱼面前,这徐春卿还是这般紧张。 纪羡鱼好像嫌事儿不够大,哦了一声,尾音却是拖得十分长,其中的意味深长,教人脸红。 纪临渊磨了磨后槽牙,这丫头,该收拾了。 屋中气氛有些暧昧,有些尴尬,无人开口。 温时娇作为主人,自是要带头的。 见她笑吟吟说道:“今日也是十分巧的,大家也都认识认识罢,多个朋友也挺好的。” 纪羡鱼挑眉:“是啊,我也觉得挺好的,是不是,哥?” 说罢,还拿肩膀撞了撞纪临渊,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到纪临渊身上了。 “我一介男子,就不与你们在此了。” 徐春卿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下来。 温时娇有些头疼,她是有意撮合纪临渊和徐春卿的,两人甚是合适,可惜纪临渊不配合。 江莲生适时开口:“纪公子不必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倒也没什么的。” 话落,就见徐春卿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生怕纪临渊走了。 纪临渊觉得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了,想了想,便道:“我是无大碍的,可我怕我喜欢的姑娘生气了。” 徐春卿一下子就转头看向温时娇,眼神十分可怜,看得人心里一软。 温时娇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自己要说,我不生气? 纪羡鱼笑得有些得意忘形:“好了好了,哥你就别扫大家的兴了。” “是啊,纪公子。”徐春卿罕见的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去劝纪临渊。 这让温时娇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徐春卿是十分羞涩的,没想到倒是主动去搭话。 看来还是十分喜欢纪临渊的。 一想到这里,温时娇就更头疼了,可纪临渊完全不搭理人家啊。 果不其然,纪临渊就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再没下文,这让徐春卿有些难堪,咬了咬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温姐姐,我...我先走了。” 温时娇还没反应过来,徐春卿就起身来,朝外走去。 江莲生也起身,跟在了徐春卿身后。 温时娇有些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黛跟了上去。 “纪临渊你咋回事啊?”温时娇看着少年。 纪临渊冷笑一声:“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倒反问我来了。” 温时娇有些心虚,遂又梗着脖子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整日孤寡一人,我就想给你寻个女子,人家春卿挺好的。” 纪临渊哼了一声:“倒是不劳你费心了,若是你肯以身相许,我倒是十分开心。” 温时娇被他一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了。 转目却见纪羡鱼笑得十分乐呵。 温时娇手痒痒,拿手去捏了捏纪羡鱼的脸蛋儿,咬着牙道:“你个没良心的,倒是在一旁看戏看得热闹。” 纪羡鱼任由她捏自己,脆生生道:“我觉得挺好的。” 却是迎来了二人的白眼。 小丫头又掩着嘴笑起来了。 “不是,温三,你能不能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啊,整日就想着给我找不痛快。”纪临渊忍不住抱怨。 温时娇顿时就炸毛了:“什么叫找不痛快?我这还是为了你好啊?你这人真的是一点不懂人家的好。”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纪羡鱼忙劝着他俩,又转头看向温时娇,问:“你可收到了小荷会的帖子?” 温时娇点头:“怎么了?” 纪羡鱼笑着道:“没怎么呀,我也收到了,不过是一个人有些无聊,便来问问你,届时我俩一起。” 温时娇有些惊喜:“你也收到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哥哥是谁!”小姑娘一脸骄傲的模样。 看得纪临渊和温时娇皆是笑意连连。 少年抬手去揉了揉纪羡鱼的脑袋,神色温和,还带着几分坚定。 纪羡鱼也转头看着他,两人神色一具。 温时娇看着他俩,神色也是十分柔和,三个人能在一起,就真的很好了。 纪羡鱼见她如此,转了转眼珠,笑嘿嘿说道:“娇娇,不如你就依了我哥罢?嗯?这样我们三人也能经常在一起啦?你说好不好?”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你真的是见缝插针,整日都在想着这事。” 纪羡鱼还煞有其事的点头,认真道:“当然啦,这可是事关我哥一生的幸福啊!” “少来,你们可别说了啊。” 纪羡鱼笑着又道:“我听说,那小荷会上也有男子参与呢,娇娇你长得这般好看,可莫要被贼人惦记上了。” 温时娇冷哼一声:“我看谁敢,我抽死他我。” 纪临渊却是看了她一眼,道:“还是莫要掉以轻心,这般聚会,人是最多的,也是最杂的,还是长点心较好。” 见他这般说,温时娇也肃了神情,“我省得,你放心罢。” 纪临渊这才作罢了,不再开口说其他。 三人说说笑笑又是聊起了其他的事来,屋中气氛轻快,令人愉悦。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赴往天香苑 到了要去小荷会这日。 温时娇刚用过午膳,纪羡鱼就来寻她了,说是要一起前往天香苑。 两人说了会子话,见天色还早,便一起躺榻上小憩。 玉黛见状,笑了笑,将帷帐都放了下来,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午正三刻,温时娇起身来了,又吩咐丫鬟们给她与纪羡鱼梳妆打扮。 因着时辰还有松动,温时娇与纪羡鱼说说笑笑,待出门时,已是未正一刻多时。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马车咕噜转动着,朝城门口驶去。 马车里,纪羡鱼正同温时娇说着话,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尤其悦耳。 大都是纪羡鱼在说,温时娇只是一脸笑意看着她。 也不觉得吵闹,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美好。 大概是曾经失去过,才会更珍惜如今。 马车停了下来,纪羡鱼也没有再说了,只是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见天香苑外已经有许多人了,估计都是这个时辰才到的姑娘们。 如绛掀开轿帘,温时娇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后边儿跟着纪羡鱼。 她一下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董棠春正享受着众人对她的讨好,温时娇一下马车,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了。 董棠春却是还笑着,只是手里的手帕已经被掐变了形。 在温时娇还未来东都时,明明她才是那个众星捧月,受众人瞩目的人,可当温时娇来了后,这一切都没了。 董棠雪却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情绪,稍稍凑近了她一些,笑着说道:“要不要,让她消失?” “你有法子?” 董棠雪撅嘴,好似一个天真的闺中少女,嘴里却道:“光凭我一人,定是不行的。” 说罢,她便朝着董棠春甜甜一笑。 董棠春微眯着眼,眼底是晦涩的情绪,见她抬手摸了摸董棠雪的脑袋,笑道:“好。” 董棠春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粉衫少女,正背对着她们。 姐妹俩相视一笑,携手走向那少女。 董棠雪拍了拍那少女的肩,娇声道:“段姑娘呀!” 那少女身子抖了抖,缓缓转过身来,正是段初菱。 “段姑娘,不如同我们一起?说说话?”董棠雪勾住段初菱的脖子,看上去与她亲近极了。 段初菱有些僵硬,只是垂眸不说话。 董棠雪拉着她,往天香苑里走去。 正与徐春卿说话的温时娇则是看了一眼董家姐妹和段初菱,心里疑惑,段初菱怎会和董家姐妹一起? 可巧,这厢江莲生也来了,正与温时娇搭话。 温时娇实在佩服江莲生的手段,这等也是寻了人将她捎进来,想来,定是这江莲生忽悠着徐春卿将她带进来的。 “温姑娘,又见面了。”江莲生朝温时娇投去善意的微笑。 温时娇实在不想同她虚与委蛇,便朝她敷衍的笑了笑,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但这江莲生,并非是那等薄皮之人,好似看不懂温时娇的敷衍,又继续说道:“温姑娘今个儿可是美极了。” 纪羡鱼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道:“娇娇什么时候不美了?” 徐春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莲生也不恼,只是笑吟吟的,没说话了。 今个儿温时娇较素净,却还是如那出水芙蓉般动人。 见她着杏白花鸟对襟褙子,梳着垂髫堕马髻,髻上并排簪着两根白玉芙蓉簪,梳着白玉杏花梳篦,耳坠丁香流苏耳环,项间还带着一圈银鎏兰花绕枝璎珞圈。 如那空谷幽兰般清高,只可远观。 温时娇含笑嗔了纪羡鱼一眼,拉着她和徐春卿往前走着。 江莲生跟在徐春卿身后,时不时插上一句话。 纪羡鱼可讨厌江莲生了,那日幽州清风楼,江莲生的态度很是教人心生不快,纪羡鱼本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她是如何也做不出对江莲生微笑的。 倒是徐春卿,却是在隐隐同纪羡鱼打听纪临渊的事,纪羡鱼心里偷笑不已,眼神也是时不时看向温时娇。 “哎呀,我哥哥这个人啊,是个死脑筋,喜欢的姑娘就喜欢了,可是绝不会轻易动摇的。” 纪羡鱼还是十分喜欢徐春卿的,跟自己以往的性子比较像,知晓纪临渊不可能喜欢她,所以纪羡鱼便含沙射影,告诉徐春卿,她与纪临渊绝无可能的意思。 可徐春卿也有几分倔,道:“那挺好的,我还是十分欣赏这样的人物,那般轻易移了感情的人,我还不屑。” 纪羡鱼无奈,没想到这徐春卿还是这般倔强之人,只有将视线投向温时娇。 温时娇却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转头看向一边,给纪羡鱼郁闷得不行。 忽见有一女子上前来,朝温时娇道:“问温三姑娘的好!” 这给温时娇吓了一跳,这人是谁? 看着她脸上的谄笑,温时娇就不想搭理她,竟是打算绕过她。 “哎哎哎,温三姑娘可莫是记不得我了?”那女子忙拦下温时娇。 徐春卿不耐:“什么温三姑娘?如今这东都,可只剩这一位温姑娘了,你可好生说说。” 温时娇终于记起这人来了,原来这人是那日在花想容的何瑶欢,顶撞了齐氏的那人。 想到此处,温时娇有些不快,冷冷的睨了那何瑶欢一眼,就要往前走去。 何瑶欢刚想跟上去,就被姑娘们的丫鬟给拦下了。 “那人是谁?”纪羡鱼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看向温时娇。 温时娇笑了笑,不打算多说,便道:“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无甚。” 纪羡鱼哦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见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 “时娇,春卿。” 纪羡鱼转头看去,见一位女子朝她们走来。 温时娇挑眉,道:“秋晗姐姐。” 徐春卿也朝郁秋晗笑着喊了一句。 郁秋晗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看向纪羡鱼和江莲生二人,意思不言而喻。 温时娇笑,拉着纪羡鱼的手道:“这是我发小,纪羡鱼。” 郁秋晗眼睛一亮:“可是那位解元的妹妹?” “正是呢,这位姐姐好眼力。”纪羡鱼朝郁秋晗笑眯眯道。 这让郁秋晗对她的好感蹭蹭蹭的往上升。 徐春卿也不知晓该如何去介绍江莲生,只是草草的介绍了她是商贾之女,便再没下文。 这让江莲生有些恼怒和羞愤,今日就不该来此! 于是四人行又加入了郁秋晗,五人说说笑笑,往天香苑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段初菱出手了 到了天香苑正厅,发现已经有许多姑娘都到了。 段初菱正和董家姐妹在一起说话,看样子倒是相处得不错。 徐春卿见此,有些难过:“段姐姐怎么会和她们在一起啊。” 温时娇同郁秋晗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五人皆是寻了个地界儿坐了下来。 纪羡鱼倒是拉着温时娇,未曾松手,好似怕她跑了一般。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遂又拉紧了她的手。 纪羡鱼感觉到了,便朝温时娇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的模样。 温时娇拉着纪羡鱼正在说话,两人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坐在董家姐妹身旁的段初菱,看着一脸笑意的温时娇,就觉心里难受。 明明朱宴清是自己的,为何就被她中路拦截了呢? 她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一定要将朱宴清抢回来,只要温时娇不在了,朱宴清就是自己的了。 段初菱眼底闪着疯狂的笑意。 冷冷的看了温时娇一眼,她便转头同董棠雪说起话来了。 南阳王妃还没来,这期间一直有姑娘来同温时娇一行人说话,有人还偷偷把目光看向和温时娇十分亲近的纪羡鱼。 温时娇便大大方方的将纪羡鱼介绍给众位人。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这纪羡鱼可是解元的妹妹,看着她的眼神也热络了起来。 不过江莲生倒是没有人注意到。 徐春卿也拉着纪羡鱼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温时娇和郁秋晗正招呼着前来说话的姑娘们。 江莲生好似跟她们不是一起的。 偶尔面对着别人好奇的打量,也让她有些窘迫,恨不得将头埋得低低的。 不多时,突传来一道道爽朗的笑声,还有男子说话的声音。 温时娇蹙眉,同纪羡鱼对视一眼,这不会真的男女同席罢? 见一众男子坐在姑娘们的后方,能看清脸,却也是隔了些许距离的。 温时娇看到了纪临渊,那小子还朝自己挤眉弄眼,转过头去,又是那等高傲冷淡的解元,看得温时娇哭笑不得。 她还看见了祝庭山,却是见祝庭山首先将目光投向了段初菱,看到这里,温时娇有些不快,其次,祝庭山才将目光看向自己,少女哼了一声,没理他,自顾自的和纪羡鱼说话来着。 祝庭山一愣,旋即低低的笑了起来。 周遭有人问:“大人这是?” 少年脸上的笑淡了几分,眼底却还是有细碎的笑意,道:“不碍事。” 一众少年们也落了座,这给姑娘们脸红得不行,皆都小声的说着话,也不似方才那般大大咧咧。 南阳王妃此举倒也不算出格,但也不算分明,马马虎虎罢。 也不知,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南阳王妃膝下无子无女,也不能够说为了自己孩子物色夫婿或是妻妾罢? “是我来迟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这来人怕是那南阳王妃。 见着水红色华服的夫人笑着走了上去,见众人有些拘谨,她便笑着说道:“大家不必见外,今日此会,不过是召大家来聚一聚,无甚。” 此言一出,下面的气氛有些松动,不似方才那般沉凝。 纪羡鱼拉了拉温时娇的衣袖,凑近她,悄悄说道:“我看这南阳王妃,可并非等闲之辈。” 温时娇也有此意,南阳王妃面色虽十分柔和,但目光犀利,眉间皆有一股傲气,不似旬阳长公主那般温和。 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温时娇心里暗暗有几分警惕。 “我今日召大家来此,除去聚一聚以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南阳王妃一脸笑意,扫过底下一众人。 温时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王妃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正当她疑惑之时,忽然殿内响起一道清丽的声音。 “民女参见王妃,王妃金安。” 段初菱站在殿中央,一脸恭敬的朝南阳王妃行礼。 温时娇额角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南阳王妃面色未改,笑着说道:“快快请起。”打量了段初菱片刻,后又道:“诶?这不是翰林学士的姑娘吗?可是有什么事?” 段初菱直起身子,抬眸看向南阳王妃,目光真挚,缓缓开口:“正是有一事想要王妃做主。” “你且道来听听。” 纪临渊靠在椅子上,神色带着几分懒散,看向段初菱,还有几分讥讽。 段初菱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心悦朱公子,且还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情谊,还请南阳王妃做主。” 温时娇面无表情的看着段初菱,神色平静。 却是感觉到有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南阳王妃扫了温时娇一眼,道:“可是,这朱公子可是和温家有了婚约,你想如何让我为你做主?” “民女不求多想,也不愿做那拆散姻缘之人,若是能与别的身份留在朱公子身边,也是心满意足,无憾了。” 段初菱说的话,字字诛心,又带着几分悲戚,听得众人心生怜悯。 董棠春嘴角勾着一抹温婉的笑,朗声开口:“民女也觉得段姑娘尤其情深,不应该被辜负了去。” 南阳王妃好似有些为难,又是看了温时娇一眼,遂即又看向朱宴清,浅浅笑道:“此事本不是要我做主的,段姑娘应是向朱公子说与此事,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也可以做个公证人,免得他日反悔了去。” 好似有了她的话,自己就胜券在握了般,段初菱转头,朝朱宴清看去,一脸期待。 所有人都在看朱宴清。 温时娇却是垂眸沉思,并没有看谁。 “此事,我觉得,还是要未来夫人同意了,方可。”朱宴清面色温润,一点没有被影响。 段初菱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又转目看向温时娇,温声道:“温姐姐,此举可行与否?” 姐姐都出来了。 按年纪,段初菱是比温时娇要大些的,但是若是一同嫁进了朱家,那温时娇也的的确确是她的姐姐。 可见这段初菱野心勃勃,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 这下所有人都在看温时娇。 纪临渊神色平静,但是拢在袖中的手却是握得紧紧的,纪羡鱼也在看她,神色平静。 过了许久,众人都以为温时娇睡着了,段初菱面上的笑也都快僵硬了,南阳王妃却是怡然自得,好似都忘了这茬儿。正当此时,少女开口了:“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南阳王妃认妙人 众人哗然。 段初菱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她没料到温时娇会拒绝。 毕竟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温时娇竟是拒接得这般干净利落。 利落到段初菱都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她,殿内许多人都是没反应过来。 都是一脸呆滞。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纪临渊,见他面色有些无奈,还有几分宠溺。 再是祝庭山,见他含笑看了温时娇一眼,并无其他表情和话语。 然后是南阳王妃,她却是无多大震惊,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待众人尽数反应过来时,都以一种十分错愕的眼神看向温时娇。 没想到她会众目睽睽之下,落段初菱的面子。 “温姑娘倒是个有气性儿的人。”南阳王妃赞赏的看了温时娇一眼。 温时娇荣辱不惊,认真道:“民女不过一介俗人,王妃谬赞。” 说罢,又面带歉意的看向段初菱,道:“段姑娘,实在抱歉,我向来性子直,多有得罪,还请谅解。” 段初菱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什么。 倒是董棠雪,是个急性儿的,忙道:“温姑娘未免太过小气了罢!” 温时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几分狠厉。 董棠雪立马就焉儿了。 段初菱垂眸坐了回去,一声不吭,看上去打击不小。 南阳王妃对此事也不敢兴趣,笑吟吟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我聚大家来,还有一事。” 见她目光扫过温时娇、纪羡鱼、纪临渊三人,道:“我膝下无子无女,便想着认一对妙人儿,来我膝下承欢。” 温时娇挑眉,没想到这南阳王妃竟是打的如此算盘,可是,她看了自己一眼,这又是打算拉自己入南阳王府吗? 众人都跃跃欲试,若是被南阳王妃认了干女儿或是干儿子,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南阳王虽不理朝事,但十分受一众皇子的尊敬,就连当今天子,也是十分尊敬他的。 南阳王妃将底下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中,又道:“倒也不是干女儿、干儿子那般简单,若是得了眼缘,入族谱也是有可能的。” 众人一下又凉了下来。 他们都是有父母生养的,怎会不顾一切入南阳王府? 不过还是有人期盼着自己能被选中。 “其实,我心里是有人选的。”南阳王妃说了这么一句话。 却教下面的人都沸腾了,个个都希望是自己。 温时娇撇撇嘴,说不定皇室也没那般好呢,都说天家无情,尔虞我诈颇多,届时,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纪羡鱼垂眸,面无表情的沉思,眼底是一片晦暗。 纪临渊面上仍是一片笑意,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有姑娘大着胆子问道:“王妃娘娘,您就快说罢,可莫要再吊我们了。” 姑娘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南阳王妃也笑:“好好好,我便说来,你们听听看罢。” 众人都一脸期盼的看着上方的夫人。 见她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本是想,当今的乡试解元纪公子,倒是不错的人选,当然,还有他那机敏乖巧的妹妹也是不错的。” 众人一脸羡慕的看向纪临渊和纪羡鱼。 温时娇也是十分惊讶,没想到南阳王妃会选纪家兄妹。 不过想想也对,在场的,只有纪家兄妹是孤寡无亲的,恰好是南阳王妃的最佳人选。 却见她突然看向温时娇,笑得有几分和善,“可是我想着,温姑娘也是极不错的。” 温时娇愕然,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自己父母亲健在,如何能使得? “不过,温姑娘应当是还想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我瞧着纪家的两个孩子也是极好的。”南阳王妃好似是故意拉出温时娇出来一般。 她明明知晓温时娇不肯去南阳王府,却还是说了出来,教众人听见。 这...是何用意? 正当她一脸疑惑时,众人纷纷向纪家兄妹道喜。 纪临渊笑着和来贺喜的人交谈着,目光故意扫过朱宴清,却见他笑着回望自己,两位少年皆是微笑着看着对方。 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这般对视着。 相比,纪临渊的游刃有余,纪羡鱼就差太多了。 她应当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忙躲在温时娇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温时娇见状,便替她应下了姑娘们的道喜。 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是真心来道喜,但表面还是要有做派,温时娇礼貌的笑着接下来所有人的道喜。 郁秋晗和徐春卿皆是笑得真心实意,她们皆看向纪羡鱼,道:“小鱼,这下可是好好恭喜你了。” 她俩好歹是相熟的人,纪羡鱼也不似方才那般拘谨,只是有些腼腆的笑着回了她们:“你们可莫要再说了,我皮薄,可是禁不住的。” 郁秋晗和徐春卿相视一笑,两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江莲生,面上带着僵硬的笑,心里却满是不忿。 纪羡鱼乃罪臣之女,不过是有个解元的哥哥,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是有这般福气。 自己不如温时娇也就算了,为何连纪羡鱼这个小丫头片子也不如? 她若是入了南阳王府,这东都,就无人看不起她了。 可是,南阳王府怎是那般好入的? 江莲生垂眸,心里有了个计划,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意。 温时娇看了江莲生一眼,若有所思的撤回了眼神。 纪羡鱼一脸不解,问:“娇娇,你看她作甚?” 温时娇蹙眉,道:“你可要小心她,莫要被设计了。” 纪羡鱼笑得甜甜的,嘴边的梨涡尤其可爱,见她抱着温时娇的手臂,脆生生道:“我知晓啦。” 眼神却是看了着江莲生。江莲生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敛了心事抬眸看去。 见那以往巧笑倩兮的少女,面无表情的用看死物的眼神冷冷的盯着自己。眼底皆是阴冷的神色。 江莲生打了个颤,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意,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女。 又见少女听见了谁的呼唤,脸上扬起一抹纯真的笑意,转过头去与旁的人说话去了。 这一幕无人看见,谁也无法理解江莲生此刻的心情,纪羡鱼怎么会?怎么会是如此模样?仿若换了个人般,这哪里还是以往那般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明明就是那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幽魂。 可不就是,那岭南称之为地狱,也一点不夸张过分。 纪羡鱼看着自己靠着那人,心里皆是满足,将脑袋靠在她身上,看向对面的少年,又是甜甜一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段初菱下跪 说是小荷会,还以为要游湖或是诗会什么的,谁料南阳王妃说完这事,便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说是让他们好好玩,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就是了。 还留下了一位嬷嬷。 众人还有些呆怔。 温时娇笑了笑,给郁秋晗使了个眼神,拉着纪羡鱼和徐春卿就出了殿。 江莲生却是没跟过去,只是看着纪羡鱼的背影,神色复杂。 殿中不少的姑娘也起身出了殿。 这也不合规矩。 将一众姑娘和男子放在一处,着实不妥。 不过,好似南阳王妃一点也没注意到,也可能是毫不在意罢。 温时娇几人走到一处水榭中,周遭都是大片大片的荷叶,其中还夹杂着朵朵莲花。 纪羡鱼笑着拉着徐春卿趴在栏杆边上,两人对着一池的荷叶笑得十分开怀。 温时娇同郁秋晗对视一眼,两人皆笑了笑,坐了下来。 水榭里还备有蜜饯糕点和茶水。 郁秋晗抬手替她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斟满了茶水。 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没想到竟是如此,倒是教我吃了一惊。” 温时娇也笑:“我也是没有想到的,不过,小鱼有了个好的去处,倒也是挺好的。” 忽见有三人朝这边走来。 温时娇挑眉看去,见董家姐妹和段初菱朝自己所在的水榭走来。 郁秋晗也看着她们三人走来,与温时娇对视一眼。 “又有好戏看了呢。” 温时娇微微一笑,她不介意今日一巴掌打三个。 这边的动静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这场好戏。 纪临渊与几位少年在温时娇旁边的水榭中,能将她所在的地方,尽数收入眼底。 纪羡鱼见纪临渊看来,还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纪临渊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宠溺。 董棠春先一步进来了,见她浅笑道:“叨扰了,不知温姑娘可介意?” 温时娇手里捏着茶杯,垂眸看着茶杯口的花纹,漫不经心道:“介意啊,你倒是出去。” 董棠春脸色一僵,她是知晓温时娇的口舌之厉害,也在她嘴下吃过几回亏,即便如今再来一遭,也不能心平气和的与之相处。 “温姑娘好生傲气,竟是这般不给我们脸面。”董棠雪可没董棠春那般好心机,想到什么话,立马就说了,也不在脑子里过一遍。 徐春卿不知何时也坐了下来,笑嘻嘻的看向董棠雪:“你还有脸面?不是都丢没了,还好意思谈脸面。” 说罢,便拿手帕掩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温时娇眼中也带着几分笑意。 周围看戏的姑娘们也都纷纷笑了起来,尤其热闹。 董棠雪被如此对待,脸给气得通红,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徐春卿一眼,便没再说话了。 水榭中一片安静,无人开口。 董家姐妹一行人坐在水榭的另一边,心思各异。 温时娇也不打算和她们再有什么交谈,便作势要起身来。 就在此时,突见一人猛地跪在了温时娇的脚下,哭得那叫声泪俱下:“温姑娘!求求你了,你就让我留在朱公子身边罢!求求你了!” 温时娇有些恍然,段初菱何时竟是变得这般了? 转念又有些恶心,自己与祝庭山不过是有了婚约,还未进门,这人就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心里也烦躁不已,段初菱这般经常缠着她,教她愈发不耐了。 “你同我说作甚?你去求朱公子,你去求朱夫人,求朱老夫人,也不该来求我。” 温时娇睨了段初菱一眼,提步就往外走去。 剩下三人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徒留董家姐妹,和跪在地上抽泣的段初菱。 纪羡鱼挽住温时娇的胳膊,哼了一声,脆生生道:“这三人着实讨厌,整日在眼前晃荡,可烦了。” 温时娇转头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蛋儿,笑:“好了,同她们气什么,免得气坏了身子。” “只是觉得对你不公平啊,是那朱公子选择了你,你又没有办法。”纪羡鱼撅着嘴,替她打抱不平:“我虽不喜你与朱公子在一起,但她们实在是过分了些。” 徐春卿和郁秋晗对视一眼,有些迷惑。 “小鱼,为何你不喜时娇同朱公子在一起啊?”徐春卿看着纪羡鱼,一脸好奇的问道。 纪羡鱼咯咯咯的笑了几声,旋即道:“因为我想让娇娇做我嫂嫂啊。” 温时娇心里一咯噔,就见徐春卿本亮晶晶的眸子,一下子就黯淡了去,心里无奈,看了纪羡鱼一眼。 纪羡鱼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她嫂子只能是温时娇,虽然徐春卿也很好,但是纪临渊不喜欢啊。 “秋晗。” 一道男子声音传来。 温时娇额角一跳,却还是闻声看去。 见郁嵩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虽是喊的郁秋晗,但眼神却是频频看向温时娇。 郁秋晗余光瞥了温时娇一眼,又正眼看向郁嵩,“哥哥,等会子可要等我一同回家。” “我省得,只是你,可莫要玩得忘了时辰。”郁嵩神色温和,语气也是十分温柔,温润如玉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 他看向温时娇,刚想开口,就听见一男子声音传来。 “时娇。” 温时娇看去,见朱宴清含笑看着她,身边竟是跟着纪临渊。 徐春卿看见纪临渊的时候,眼睛都放着光,可她看见,纪临渊正看着温时娇,眼底还有笑意。 这让她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 温时娇有些不知所措了。 纪羡鱼和郁秋晗对视一眼,先后开口。 郁秋晗看向郁嵩,“好了好了,我们先去那边瞧瞧去,一会子见。” 纪羡鱼看向纪临渊,朗声笑道:“哥,我和娇娇先去那边,你等会子可莫要忘了我。” “知道了。” 说着,纪羡鱼就要拉着温时娇走了。 温时娇见状,便对着朱宴清颔首,朝另一处走去了。 见她们走了,朱宴清才对着郁嵩和纪临渊微微一笑:“二位还是紧着自己的身份,如今时娇是我未婚妻。” 郁嵩笑了笑,看了他一眼,转头走了,这就显得朱宴清有几分幼稚。 纪临渊哼了一声,看了朱宴清一眼,突然就笑了,且还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朱大人,您还是好生珍惜当下,毕竟,风水轮流转呢。我可是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少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挑衅。 朱宴清看着他,也笑,“拭目以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千里共婵娟 这厢,四位姑娘皆坐在凉亭里,吃着果子。 徐春卿一直是闷闷不乐的,温时娇有好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娇娇,你与纪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啊?”徐春卿低声道了一句。 温时娇眨眨眼,她嘴里还嚼着果子呢。 纪羡鱼替她开口了:“我和我哥,还有娇娇,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呢。” 一听到是青梅竹马,徐春卿就更难过了。 温时娇忙将果子吃完,想要安慰她,却不知怎么安慰。 郁秋晗见状,道:“娇娇是不喜纪公子吗?” 温时娇一愣,见三位姑娘都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将他拿做朋友看。” 纪羡鱼却嘟囔道:“可是我哥却是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徐春卿更难过了:“那我就没有机会了啊。” 小姑娘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哭腔,温时娇一下就慌了,“这...这...你不要难过了,万事皆有可能的。” “真的?”徐春卿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憨憨的,乖巧极了。 纪羡鱼却是笑出声来,温时娇这是给自己挖坑了。 郁秋晗也在一旁,含笑看着一脸无可奈何的温时娇。 温时娇也知晓不能给自己挖坑,便忙又道:“这...我也说不准的,其实。” 徐春卿扁扁嘴,作势又要哭。 温时娇一慌,忙拿了一块糕点塞她嘴里。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抬手拿住糕点,也不哭了,竟是吃起了糕点来。 温时娇见她这样,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纪羡鱼和郁秋晗也是笑出声来了。 亭子里都是姑娘们娇俏悦耳的笑声,尤其活泼动听。 又是聊了一阵儿,几人见天色不早了,便说说笑笑往外走去了。 温时娇同几人告了别,笑着上了马车。 马车朝温府驶去。 马车里,温时娇手支着脑袋,正假寐来着。 玉黛在给她扇风,马车里一片寂静。 温时娇突然出声了:“玉黛。” “奴婢在呢。” 少女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你觉不觉得,小鱼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只是觉得纪羡鱼跟往日在幽州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温时娇如今同纪羡鱼在一起时,偶尔会捕捉到她眼底的狠厉和晦暗,可下一瞬,小姑娘又笑得十分的天真无邪。 玉黛沉默,过了一会子才沉声道:“小姐,您大概是被纪公子和纪姑娘回来的事给刺激了,太过喜悦了。” 温时娇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小姐您忘了?那岭南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想进去容易,出来怕是难了,纪姑娘那般单纯的人进去了,定是见了许多险恶,心境怎会始终如一。” 玉黛垂眸,只是给少女扇风,说出的话不疾不徐,却是一下一下的砸在温时娇心上。 见她神色恍惚,有些没反应过来。 玉黛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知晓温时娇心中难受,却没说出安慰的话,这也安慰不了,还是得靠自己想明白。 - 中秋这日,温时娇收到了朱家和纪家送来的礼物。 如今,这纪家成了南阳王府的人,可是有许多人登门拜访,成了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 “小姐,老爷让您去一趟主屋,说是一起过中秋呢。”如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她笑得十分欢喜。 温时娇正窝在贵妃椅上看话本儿呢,见她怀中还抱着灿灿,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嫌热般。 但实际却又不是这般回事,见两边各站在丫鬟,正给她扇风呢。 少女懒懒回道:“我晓得了,你去吧。” 如绛笑着候在一旁。 过了会子,少女作势欲起身来,玉黛上前将她扶住,温声问道:“小姐可是此时去主屋?” “嗯。” 温时娇带着玉黛一起往主屋奔去。 刚行至主屋,就听得温数秋哄齐氏的声音。 温时娇神色有些柔和,这样的日子就是挺好的,可若是,盛明珠在,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便进了主屋。 见她进来,齐氏娇嗔了一眼温数秋,又转目看向温时娇,笑道:“娇娇来啦?快来坐,今个儿可是吩咐了厨房让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呢,都是满香亲自掌厨。” 如今温府只有他们一家三人,温时娇想着就将自己院儿里的小厨房给撤了,将她派去了府中的厨房。 齐氏见状,也听说了满香的厨艺高超,便让满香做厨房的掌勺,每日各院儿里的一日三食,都是由满香亲自操办的。 满香如今过得挺好的,嫁给了管家温行的儿子,在府中也越来越受人尊敬了。 温时娇也挺开心的,自己当初在街上拎了一个小姑娘回府,如今生活倒是过得越发滋润了。 见齐氏挺着肚子,温时娇又有些担心:“母亲,小家伙可还闹腾?” 齐氏抿嘴笑了笑,“哎,偶尔闹一闹,如今也知晓快要出来了,便不怎么闹了。” 温时娇点头,想了想,又问:“产婆可有说大概几日落地?” “约摸是十月初,不过也不太准。”齐氏笑了笑,见她转目笑睨了温数秋一眼,道:“你父亲日日在我身边看着,那丫鬟婆子也拥簇着我,好似我明日就要生了般,尤其紧张,弄得我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温时娇听罢,笑得眉眼弯弯,“父亲这是担心您,如今临近临盆,可真的是要多加小心呢,可莫要马虎了去。” 齐氏嗯了一声,“我省得。” 见一桌子的菜都上齐了,温数秋笑着扬了扬手,“快用膳罢,我见今日天色不错,想来用完晚膳,倒可以去游廊里看看月亮,倒也不负今日中秋佳节。” 一家三口相视一笑,皆提起筷子,用起晚膳来了。 饭桌上,温数秋说些怪话来逗着两人开心,温时娇咯咯咯的笑着,险些翻了饭碗去。 齐氏也是一脸笑意,偶尔肚子有些许动静,她低头用手抚着肚子,面上皆是温柔的神色。 温数秋在一旁也看着她,一脸温柔。 温时娇看着这场画面,心里一软,也不知,自己将来和祝庭山,是否也是如父亲母亲的姻缘这般美好? 这样想着,对未来,又有了许许多多的期盼,但愿事如人意。 用完晚膳,三人再屋外的游廊里仰头看了一会子圆月,夜色浓郁,便都回屋歇着去了。 温时娇在回静姝苑的路上,心绪百转千回,路过拱门时,她抬头看了一眼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圆月,笑着道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泼粪治恶 东都发生了一件笑话。 那大温氏温数春,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被人打得抱头乱窜,多少人都看了这个笑话,在那茶楼、街边小摊都是对这事津津乐道。 许多人都在说,温家分家分得好,免得温数春又要替这温数春收拾烂摊子。 这温数春本就是自作自受,因此,即便是被人打了,也只有忍着。 《夫人纨绔》第一百二十四章 泼粪治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嫂嫂 大温氏去小温氏要银子,被泼了一身的屎粪之事,传遍了整个东都,温家又一次成为了饭后余谈。 不少人都看见了当时的情形,只说大温氏自作自受,却无一人说小温氏的不是。 “当真这般做了?”齐氏摸着肚子,一脸错愕的看着来禀的丫鬟。 那丫鬟笑着回道:“是呢,夫人您可是没看见,那老 《夫人纨绔》第一百二十五章 嫂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世事如此 少年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温时娇,说道:“你又不同我在一起,我自是要努力。” 温时娇瞪了他一眼:“你努力也也没用,你努力了我就会和你在一起了?” “总要试试看,不是吗?” 少年面上挂着笑,一脸漫不经心,好似没把温时娇的话放心上。 温时娇实在无话可说,白了他一眼 《夫人纨绔》第一百二十六章 世事如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房逢绝路 段初菱在朱家,伏小做低最后朱家同意她进朱家门的流言,飞遍了整个东都。 竟是不知为何,这段家,也不管段初菱的所作所为,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好似也丝毫不在意,面色未改,让人感觉这段家,压根就没有段初菱这个人一样。 不少人都对此深感疑惑。 这些日子,齐氏快要临盆了,温时娇也 《夫人纨绔》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房逢绝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刘氏殁了 翌日,温时娇正在用早膳,丫鬟们都候在一旁。 屋子里十分安静,今日天气正好,有阳光洋洋洒洒的探进了屋子里,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屏风上,有的落在红木桌上。屋里一片明朗。 有丫鬟走了进来,在如绛耳边低语了几句,如绛面色平静,她摆摆手,丫鬟就退了下去。 “小姐,老夫人殁了 《夫人纨绔》第一百二十八章 刘氏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受伤 待三人在城门口聚齐。 徐春卿张大一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温时娇。 温时娇有些不自在,笑着瞪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你这般看我作甚?” 小丫头笑嘻嘻的开口:“我见你双脸霞飞,可莫是,在来的路上,遇见了谁?” 她这般说了,温时娇脑海里便是纪临渊的面容,不过,这却是无 《夫人纨绔》第一百二十九章 受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兄妹审讯 温家温时娇,昏迷着被人抬进了温府的事,在东都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出了何事,却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 玉黛红着眼眶,给温时娇擦着伤口。 伤口在锁骨下方,差一点到胸口,还好。 纪临渊把柳大夫带来了,可以说几乎是连拖带拽的。 《夫人纨绔》第一百三十章 兄妹审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外祖家 温时娇第二日就醒了,她醒来时,徐春卿正在她床前红着眼流泪,郁秋晗也在一旁坐着,也是红着眼眶的。 “这是做什么?”她扯了扯嘴角,却是发现腰间还有胸口有些疼。 徐春卿一愣,旋即又是哭了出来:“温姐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郁秋晗见状,忙倒了一杯温水,过去将她扶了起来,让 《夫人纨绔》第一百三十一章 外祖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董棠雪之死 温时娇的伤势慢慢好转了,也能下地走动了,只是不能太过用力,免得拉扯了伤口。 这日,玉黛正同她说笑,就见如绛笑着走了进来。 温时娇见了,便问:“何事这般开心?” 如绛抿抿嘴,道:“小姐可不知,如今东都城里,大街小巷可都传遍了。”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笑道:“快快 《夫人纨绔》第一百三十二章 董棠雪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 纪羡鱼走后,温时娇独自一人想了许久。 她说的话,还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 “可你不该为了感情,去放弃你想要的的人生和底线。” “但是取什么,舍什么,你心里还是要想清楚,一旦决定了,可不能回头了。” “即便你不嫁给我哥,我还是希望你快乐,娇娇,你嫁给朱家,不会快 《夫人纨绔》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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