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日月风华》 新书感言 这是进入网文创作的第十一个年头,也是我的第五篇长篇架空历史小说。 从【江山】开始,连续创作了【权臣】、【国色生枭】、【锦衣春秋】,直到今天的新书,回想起进入网文的第一天,从没有意料到会走到今天。 很多事情,只有做过,才知道优势和劣势。 多年来,创作作品的同时,一直在总结自己所擅长的和欠缺的,擅长的自然是精益求精,希望能够更进一步,而欠缺的也会尽力去学习提升,弥补不足。 从第一本书的稚嫩,到后来几部作品相较而言的成熟,本身就是一个一直学习的过程。 一直以来,创作的类型都是架空历史,归根结底,一来是确实太喜欢这样的类型,帝王将相金戈铁马总是能让我热血沸腾,也一直希望自己的笔下的故事气吞山河如虎。二来是因为在每一部书完本后,总会发现自己的不足,希望能够在这个类型的创作上有新的突破,能写出一本比之前更优秀的架空历史小说,于是乎,在创作野心的驱使下,一直坚持着。 因为受到以前阅读作品的影响,在架空历史之中,几部书里都有江湖故事融合其中。 因为江湖有侠义,诚如一位大神所说,武侠小说也许死了,但是再过一百年,中国人骨子里的侠气永不褪色,一直在血液之中流淌。 金戈铁马和行侠仗义,终归是男人最挚爱。 鹿逐天下谁定鼎?笑傲江湖任纵横。 希望在新书里,秉持初心,以自己十年的创作经验,不但可以给大家带去群雄争霸的宏伟、尔虞我诈的权谋、乱世情更深的儿女,还能够真正让中国的侠气弥漫在全书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跟着从边城走出来的少年,一起纵横捭阖、再燃热血! 第一章 甲字监 高大的长岭山脉绵延于西陵大地上百里,西陵的冬日虽然漫长,但二月过后,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雪水顺着山脊流入山下的河流,其中一条支流蜿蜒穿过距离山脉东段不到三十里地的龟城,成为城中最宝贵的水源。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龟城大狱的屋顶,却无法透过屋顶给牢狱之中带去一丝阳光。 大狱座落在龟城偏西北角,人烟稀少,守卫却很严密,分为甲乙丙三监,其中甲字监的犯人最少,条件却是最为舒适,不但每一名囚犯都拥有独立的囚室,而且一日三餐绝对管饱。 一名俊朗的少年此刻正从甲字监牢内走出来,哼着小调,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一身土蓝色的狱卒服,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面带春风。 “喂,秦逍,今天收成怎么样?”门口中年狱卒见得少年,立时便带着笑脸热情打招呼。 “不怎么样,进来一只铁公鸡,不过进了甲字监的牢爷儿,就没有不出血的。”秦逍眼睛笑成了月牙状,伸手过去,将一块碎银子塞进了中年狱卒手中:“好兄弟,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哈哈哈,那我可不客气了。不过你小子天生喜乐,就算没收成,只要看着你,谁都会心情变好。”中年狱卒笑着把银子踹进了怀里。 秦逍哈哈一笑,道:“哭也是活,笑也是活,自然是笑着活更好。” 秦逍在甲字监搞的是特色服务,这里面进来的不是重刑犯就是死刑犯,在临死或者未来长久的日子里总想过的好点,秦逍管这些人叫牢爷儿,精准服务,有什么需求,秦逍都会尽力满足,伺候的舒舒服服,当然收费也不是很便宜。 没钱的,秦逍也不欺辱,只是保证温饱。 收到的劳务费,甲字监的狱卒都有份,所以秦逍资历虽浅,但人缘却不错,大家有什么新鲜的事儿也愿意和秦逍分享。 中年狱卒四下里了看,这才神秘的凑近秦逍耳朵说:“你一会儿早点回去吧,衙门出大事了。” 秦逍一怔,轻声问道:“咋了?” “听说孟捕头被甄府抓了,现在大伙儿正想办法呢。”中年狱卒低声叹道:“可这次的对头是甄侯府,那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你装不知道,赶紧回家,千万别趟这滩浑水......!” 孟捕头出事了? 秦逍头嗡的一声,没等中年狱卒说完,冲着衙门前院飞奔而去。 几年前,西陵甄郡有过一场瘟疫,死了不少人,秦逍当时染病,差点死在路边,幸亏孟捕头遇见,救了他一条命回来,后来孟捕头更是替他在衙门里找了打杂的活计,也算是在龟城活了下来。 秦逍脑子灵活,做事勤快,韩都尉看在眼里,将他调到牢房做了个狱卒,十分照应,却不想秦逍进了甲字监,如鱼得水,在甲字监搞起了精准服务,收益颇丰,如今这甲字监已经交给秦逍负责,算是甲字监的小牢头。 无论是孟捕头的救命之恩,还是韩都尉的照顾之情,秦逍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个“谢”字,他觉得有时候言语太轻,并不需要出口。 此时听得孟捕头竟然出事,他当然不会置身事外,莫说对头是甄侯府,就算是天王老子,秦逍也无所畏惧。 秦逍跑到县衙前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二十来号人,秦逍皱起眉头,龟城两班捕快加起来也不过四十来人,此刻竟有半数已经聚集到了这边。 众捕快低声议论,忽听得咳嗽声起,随即看到一名虎背熊腰的捕快抬手道:“都静一下,别吵吵了。”扫视众人一眼,才道:“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孟捕头带人巡街,踢死了一条狗,事后才知道那条恶狗出自甄侯府。” 此事秦逍倒已经听闻。 孟捕头是马快捕头,昨晚带人例行巡逻,经过郑屠户肉铺时,瞧见一条恶狗正撕咬郑屠户,凶悍异常,孟捕头为了救人,上前一脚踢在了那条恶狗的脖子上,孰知那一脚力道十足,也恰好踢中恶狗的要害,竟是踢死了那条恶犬。 “恶狗伤人,孟捕头出手......唔,出脚救人,那自然是理所当然,但毕竟踢死的是甄侯府的狗,我们就劝说孟捕头登门谢罪,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虎背熊腰的捕快神情严肃:“今天午饭过后,孟捕头思来想去,还是去了甄侯府,按道理来说,入府道个歉,用不了多长时间,可是现在都已经天黑,孟捕头还没有从甄侯府走出来,这.....这恐怕是事情不妙。” 这说话的是步快捕头鲁宏,他这番话一说完,不少人都是变了颜色。 “鲁捕头,甄侯府就是阎王殿,孟捕头一下午都没出来,恐怕是凶多吉少。”有人担忧道。 又有人道:“前两个月甄家少公子在街上骑马,陈铁匠闪躲不及被撞,事后也去了甄侯府道歉,在侯府整整一天才被丢出来,遍体鳞伤,两条腿都已经被打断了,这后半生再也起不来。” 秦逍也是微皱眉头。 甄侯府是什么地方,他当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西陵三郡,龟城所在的甄郡就是以甄姓命名,长信侯便是甄家的家主,实际上也是整个龟城的主宰,身在龟城,实际上就是在甄家的统治之下,如果说还有一丝例外,那就只能是都尉府这些当差的捕快,直接隶属于朝廷。 但早在几年前,即使是龟城的捕快们,也与甄家的家奴没什么两样,一直都是看甄侯府的脸色行事,直到韩都尉前来赴任,掌理了两班捕快,情况才有所改变。 不过如此一来,也让都尉府成了甄侯府的眼中钉,毕竟在甄家的眼中,眼皮子底下有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衙门,总是让他们心里很不舒服。 院内的气氛异常的压抑,片刻之后,才有人道:“孟捕头是朝廷的人,甄侯府当真.....当真敢对孟捕头动手?” “甄家可是侯爵。”有人立刻道:“在甄郡这块地盘上,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 鲁宏抬头看了看夜幕,皱眉道:“都尉大人出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咱们要是一直等下去,孟捕头那边......!”犹豫一下,才道:“咱们要不去甄侯府问问到底是什情况?” 立刻有人道:“捕头,甄侯府是什么地方,哪里是我们能进得去?” “难道咱们就这样干等着?”鲁宏握拳道:“孟捕头平日里对大伙儿可不薄。” “捕头,若是别人与孟捕头为难,你不说,咱们也要抄刀子上,可这次孟捕头得罪的是甄侯府。”有人苦笑道:“咱们只是小小的捕快,这中间大半人的家眷都在这里,若是跑到甄侯府,回头甄家的人算起账来,咱们.....咱们谁能跑得了?鲁捕头,你老婆孩子也都在城里,你若是得罪了那边,那.....!”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不自禁点头,便是鲁宏也显出犹豫之色。 莫说是小小捕快,就是那位郡守大人,看到甄家的人也是毕恭毕敬,如果为了孟捕头前往甄侯府,惹恼了甄家的人,那可是大麻烦。 忽听有人道:“都尉大人回来了,都尉大人回来了。” 一听都尉大人回来,众捕快眉头舒展开不少,人群闪开一条道,一名身材瘦长的青衣人从人群中走过来,到得鲁宏面前,开门见山问道:“孟子墨出了什么事?” “都尉大人,孟捕头午饭过后去了甄侯府,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恐怕遇到大麻烦。”鲁宏立刻回道:“大伙儿正商议怎么救出孟捕头。” 青衣人韩都尉沉声道:“都不要轻举妄动,我去甄侯府一趟,闹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您一个人去?”鲁宏急道:“那可不成,甄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而且甄侯府的人一直对你有意见,你现在过去,只怕......!” “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韩都尉冷笑一声,扫了一圈,问道:“待会儿若有什么情况,我派个人回来说一声,谁跟我一起去?” 在场众捕快顿时面面相觑,看到同伴目光闪绰,立时都低下头去,鲁宏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偌大的院子,几十号捕快,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谁都不知道进了甄侯府会发生什么,就算能出得了甄侯府,只怕以后也要被甄侯府视为眼中钉,在龟城生存,没有谁愿意得罪甄侯府。 “大人,我去!”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一直没吭声的秦逍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 PS:新书出炉,踏上一段新的征程,愿诸君不离不弃,相伴而行。新书期间,求收藏、推荐,花点时间留言,让我知道你们都在,可以的话,捧场个一块两块,哈哈哈,拜谢大家了! 第二章 甄侯府 沉寂的院内忽然响起秦逍的声音,立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待看到说话的是秦逍,不少捕快脸上显出诧异之色。 韩都尉扫视众人一眼,却无人敢与韩都尉目光接触。 他也不多言,径自向院外走去,经过秦逍身边,看也没有看一眼,但秦逍却明白,韩都尉既然没有反对,那就是应允自己随同前往,立时跟了上去,众捕快面面相觑,但很快纷纷跟在后面,簇拥着到了都尉府正门外。 韩都尉翻身上马,这才扭头看了秦逍一眼,淡淡道:“跟上!”一抖马缰绳,骏马飞驰而出。 秦逍立刻撒腿跟在后面,但终究跑不过马匹,追出一条街,才瞧见韩都尉骑马正在前面等候,加快步子跑过去。 “体力倒是不差。”韩都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扫了秦逍一眼,淡淡道:“不过这脑子却是糊涂的很,你可知道衙门里那么多人,为何不敢跟我前往甄侯府?” 秦逍道:“因为甄侯府势力太大,他们害怕得罪了甄侯府,以后在龟城活不下去。” 韩都尉冷哼一声,道:“你不怕?” “怕!”秦逍点点头:“我也怕。” “既然害怕,为何还敢跟我来?”韩都尉目光直盯着秦逍的眼睛。 秦逍也看着韩都尉的眼睛,很认真道:“大人,我的世界就在龟城,这个世界里,你和孟捕头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士为知己者死,如果你们遇到了麻烦,我可以为你们拼命。” 韩都尉凝视着秦逍,终是道:“孩子话。”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递给秦逍,昏暗之中,秦逍一时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韩都尉已经道:“这件东西你收好,不要被人看到。” 秦逍有些奇怪,却还是双手接过,这才发现,这物事竟然是一枚玉佩。 玉佩造型别致,正面雕刻着虎头,獠牙如刀,虎虎生风,他翻过去,背面却是刻着一个“生”字。 “今晚去甄侯府,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说话,更不要轻举妄动。”韩都尉盯着秦逍眼睛,异常严肃道:“如果今晚我在侯府有什么意外,你便拿着这枚玉佩,去界北府找一个叫苏长雨的人,将这枚玉佩交给他。” “苏长雨?” “不用担心,只要到了界北府打听此人,很容易找到。”韩都尉正色道:“见到他之后,将这枚玉佩交给他,告诉他,大局为重,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为我报仇。”顿了顿,才接着道:“你顺便和他说一声,老韩让他给你谋个差事。” 秦逍有些发懵,不知那苏长雨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他却明白,韩都尉今晚前去甄侯府,已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大人,今晚绝不会有事的。”秦逍忙道:“而且我没有见过那位苏.....苏长雨,拿着玉佩找他,他会不会怀疑我是骗子?” 韩都尉摇头道:“不会,见到玉佩,他便知道你是我的人。”再不多言,探手将秦逍拉上了马背,一抖马缰绳,直往甄侯府去。 秦逍将玉佩收进怀中,心想甄侯府虽然霸道,但韩都尉毕竟是都尉府的官员,那是朝廷的人,甄侯府也未必敢对韩都尉下手。 不过那苏长雨又是何方神圣,秦逍心下好生奇怪。 甄侯府座落于龟城的正中心,从长岭山脉分支出来的那条支流穿过龟城,也恰恰穿过了甄侯府,所以这条河流的一部分就成了宅中河,当初甄家选址修建府邸的时候,也恰是因为如此。 甄侯府在龟城的存在,就宛若皇城在京都的存在,实际上侯府里的那位老侯爷,也确实是甄郡的土皇帝。 甄侯府四周都有一片空阔的街道,这只属于甄侯府所有,城里的人们是绝不敢在甄侯府四周的街道上经过,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侯府门前的宽道上一片冷清,见不到一个人影。 韩都尉骑马直接到了甄侯府前,秦逍已经看到侯府正门前的两根大石柱上悬挂着灯笼,照着那灰褐色的厚重大门,门前两头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边上,各有两名身着青色劲衫的刀手。 韩都尉勒马侯府门前,四名刀手立时按住刀柄,一人已经沉声道:“好大胆子,竟敢擅闯侯府!” 在侯府的侍卫眼中,只要进入侯府的门前大道,就等同于向侯府挑衅。 韩都尉和秦逍下了马来,上前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将马鞭子丢给秦逍接住,这才上前拱手道:“都尉府韩雨农,求见老侯爷,还请代为通传!” 青衫刀客互相看了看,一人过去拍了拍门,“嘎吱”一声,却是打开一扇小门,里面探个脑袋出来,那青衫刀客附耳两句,脑袋便即缩回去,小门也关上,那青衫刀客这才回身道:“等着吧!”语气甚冷。 并没有等太久,便见到那扇小门再次打开,一名身着黑色劲衣的男子从门内走出,秦逍见到此人,眉头微紧,目光落在那人的右手上,黑衣人的右手戴着黑色的手套,在灯火之下,泛着幽幽乌光,显示那手套绝非普通之物。 侯门深似海,秦逍认识不了几个甄侯府的人,但眼前这人他却认识,被龟城百姓私下里称为勾魂鬼,绰号又叫鬼手三。 “跟我来。”鬼手三冷冰冰道,也不废话,转身回到府内。 韩雨农低声向秦逍嘱咐道:“莫要说话。”上了石阶,秦逍紧随在身后,一起跟着那鬼手三进了府。 两人进了府内,随在鬼手三身后,穿庭过院,所见之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这偌大的宅邸就像是一座迷宫,院中有院,厅后有厅,看惯了城中大都是夯土筑建的房舍,进入堡内的秦逍大开眼界,只觉得这高墙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穿过一道拱门,顺着一条青石小径到了一处院子外,院门敞开,秦逍瞧见那院门头挂着一块匾额,书着“灵鹤轩”三字,院门左右,各有一名刀手守卫,跟着鬼手三进到院内,就听到一个声音惊呼道:“大.....大人!” 韩雨农和秦逍都是循声望去,只见到宽敞的院内,此刻竟有七八名青衣刀手,其中数人拔刀在手,中间一名大汉被五花大绑,秦逍一眼便认出正是马快捕头孟子墨。 刀手们瞧见韩雨农出现,倒似乎是害怕韩雨农上前抢人,立时有两人上前扣住孟子墨被反绑的胳臂,欲要将他按倒跪下,孟子墨低吼一声,挣脱开来,回身怒目而视,却是将那两人吓退了一步。 见到孟子墨被五花大绑,秦逍有些吃惊,韩雨农也是眉头一紧,却还是异常镇定,并不说话,径自往前,进到了屋内。 屋里面很宽敞,也很雅致,秦逍进屋的一瞬间,就有一股异香味道扑面而来,这种香味他此前从未有闻过,对于在嗅觉上有着异乎寻常灵敏的他,这股香味也立刻铭记在他的嗅觉仓库之中。 秦逍微闭眼睛,挺着鼻子微嗅了一下,但很快就跟着韩雨农上前几步。 厅中的一张案几上,摆着满满一案几水果,秦逍先不看其他,只瞧那水果,便知道就这些水果已经是价值不菲,至少在龟城的铺子里,一样也是买不着。 案边的椅子上,蹲着一名身着紫衣的年轻人,二十四五岁年纪,仰着头,手臂抬起,两指捻着一颗葡萄放入自己口中,随即撇过脸,将葡萄皮吐在边上的盘子里。 “少公子!”韩雨农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年轻人抬起头,冷冷道:“你跑来做什么?” 秦逍认得此人正是长信侯的次子甄煜江,比起长信侯深居简出,这位少公子在龟城却是无人不知。 甄煜江性情张扬,在甄家人的眼里,龟城就是他们的国土,而在龟城生活的人们就是甄家的子民,所以甄煜江隔三差五都会骑着高头大马,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下,穿过长街,享受着两边人们投过来的敬畏目光。 见过长信侯的寥寥无几,可是龟城不认识甄煜江的却并不算多。 距离甄煜江两步之遥,是一位身着蓝色长衫的中年人,身形瘦长,颌下一缕青须,单手背负身后,一双眼睛却是打量着韩雨农,唇边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韩雨农道:“听说孟捕头因为昨夜踢死了侯府的一条狗,所以今天中午登门谢罪,但到现在还不见他回去,韩某是他的上司,过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你不用多说了。”甄煜江冷笑道:“你就算上门,那也保不住他,今天老子要弄死他。” 韩雨农皱起眉头,道:“虽说孟捕头鲁莽,但踢死一条狗,罪不致死吧?” “谁和你说是因为一条狗?”甄煜江从椅子上跳下来,盯着韩雨农眼睛道:“他偷了御赐宝物,胆大包天,那是非死不可。” “御赐宝物?”韩雨农微微变色。 那蓝衫中年人此时才背着手往韩雨农这边走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孟子墨登门谢罪,少公子还以为他是真心谢罪,请他来这灵鹤轩等候。少公子当时有事在身,没有立刻见他,让他独自在这边喝茶,后来抽时间过来宽慰几句,本想让他回去,但却忽然发现,放在灵鹤轩的御赐佛像不翼而飞。” “御赐佛像?”韩雨农皱眉道:“郎先生,你是说孟子墨偷了御赐佛像?” 蓝衫中年人郎先生点头道:“不错。御赐佛像是圣人所赐,就放在这灵鹤轩内,孟子墨进来的时候,佛像还在,可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佛像却不翼而飞。”抬手指着角落的一只楠木古董架:“你自己去看看,佛像本来是摆在那贝盒之中。” 第三章 御赐佛像 陷害! 韩雨农心里立刻就知道了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甄侯府一直将都尉府视为敌手,但都尉府直属于朝廷,而且一直行事小心,并不给甄侯府发难的机会,但这一次孟子墨踢死了甄侯府一条狗,为免事态扩大,登门谢罪,却恰恰被甄侯府找到了机会。 盗取圣人赏赐的宝物,当然是一个要命的罪责。 孟子墨盗窃御宝的罪名一旦坐实,身为他顶头上司的韩雨农,当然也难逃牵连,若是能够借此机会扳倒韩雨农,也就等若是搞垮了都尉府。 当初那个走狗般的都尉府,如今却成了掣肘甄侯府的麻烦,甄家的人当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借此机会当然要好好地治一治都尉府,让都尉府的人明白在龟城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古董架上确实有一只用贝壳制作成的精致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秦逍走到古董架边上,将脑袋凑近那盒子,闭上眼睛,挺着鼻子嗅了嗅,很快回头道:“大人,贝盒里是空的。” 韩雨农瞥了他一眼,心想瞎子都能看出里面是空的,倒也不用你提醒。 “你们从孟子墨身上搜到了佛像?”韩雨农神色凝重,盯着郎先生问道。 郎先生还没有说话,甄煜江已经道:“佛像是他在灵鹤轩等待的时候丢失,那自然是他偷的。” “如此说来,少公子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到佛像?” “谁知道他藏在何处?”甄煜江不耐烦道:“登门谢罪是假,偷盗宝物是真,韩都尉,你们都尉府的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秦逍心下一惊,他知道甄侯府的人素来霸道,却不想竟然霸道至此,看来今日还真是凶险得紧,也难怪来路之上,韩雨农事先便有嘱托。 他对孟子墨的为人十分了解,以孟子墨的性情,当然不可能在甄侯府偷盗,但对方蛮横霸道,强行给孟子墨扣上盗窃的罪名。 欲加之辞,何患无辞! “孟捕头是都尉府的人,他是否真的盗窃御赐佛像,还要细细调查。”韩雨农当然不会就这样看着甄侯府给孟子墨定罪,神情冷峻:“如果佛像真的是他所盗,都尉府自然会严加惩处。” 郎先生怪笑一声,道:“那倒不必。当年圣人给了老侯爷旨意,在甄郡地面上,但有盗贼横行,甄侯府有责任平乱剿匪。孟子墨盗宝,那就是盗贼,甄侯府有权惩处。” “别废话了。”甄煜江挥挥手:“郎先生,让人将孟子墨拖到侯府正门外处决,让所有人都知道,龟城法纪严明,就算是都尉府的人偷盗,那也绝不容情。” 韩雨农脸色一沉,环顾四周一圈,双手已经握成拳头,用目光暗示秦逍快走。 哪知秦逍面带微笑,看着甄煜,完全不和自己目光接触,淡定说道:“少公子,我知道佛像在哪里。” 声音突兀,几人不由都看了过去,只见到秦逍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正看着甄煜江。 甄煜江打量秦逍两眼,问道:“你说什么?” 秦逍拱手道:“少公子现在最在意的肯定不是如何治孟捕头的罪,而是要找回御赐佛像,那是圣人御赐,若是丢失,侯府也是不好向朝廷交代。” 甄煜江冷哼一声,秦逍继续道:“无论孟捕头有没有盗取佛像,佛像肯定还在侯府内。” “灵鹤轩内外都已经找遍,没有佛像的踪迹。”郎先生道。 秦逍笑道:“那可能在侯府其他地方。”向甄煜江拱手道:“少公子,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顺手牵羊拿走了佛像,与孟捕头并无干系。” “放屁。”甄煜江骂道:“侯府所有人都是忠心耿耿,而且我甄侯府家规森严,你说其他人顺手牵羊,简直是一派胡言。” 韩雨农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秦逍,住口。”向甄煜江道:“少公子,秦逍年纪轻轻,不知分寸,还请莫怪。” 郎先生冷笑道:“莫怪?韩都尉,你手下人竟敢说侯府出了家贼,那是败坏侯府名声,真是岂有此理。” “少和他们废话,来人,将这小子拉出去杖毙。”甄煜江大声叫道。 鬼手三带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外,还没进来,秦逍已经道:“少公子,究竟是谁拿走了御宝,总要找到佛像之后才能定论,小子若是找不到佛像,少公子再治罪也不迟。” 韩雨农心下发急,暗想今晚过来是为救出孟子墨,眼下倒好,孟子墨还没救出来,秦逍这小子信口开河,搞不好还要搭上这一个。 “哦?”甄煜江冷笑道:“找到佛像?好,我问你,你能找到佛像?” “可以试一试。” 甄煜江道:“你要真的找到佛像,甚至证明佛像被盗与孟子墨无关,我可以立刻让你们离开,而且还会重重赏你。”脸色一沉:“可是你若找不到佛像,孟子墨固然难逃死罪,你污蔑侯府声誉,也要杖毙,带你来的韩雨农还要杖责三十。。” 韩雨农心下一凛。 他很清楚,杖责之刑,是死是活,一来看执杖之人会不会下毒手,二来也是看受刑之人能不能撑得住。 甄侯府要对自己用刑,当然不会留手。 看来甄煜江一开始就没想让他们三个活着走出去。 “退下,侯府之中,哪有你说话的余地。”韩雨农只能厉声喝止,不能眼睁睁看着秦逍送死。 甄煜江却根本不理会韩雨农个,盯着秦逍道:“我给你一夜的时间。” 韩雨农脸色更是难看。 甄侯府加起来有上百个房间,莫说一夜,就算是三天三夜,仅凭秦逍一人,那也绝无可能将这些地方搜遍。 而且对方既然设下陷阱,即使真的让你搜遍侯府,那又岂能让你真的找到佛像。 “天亮之前,若是交不出佛像,你就和孟子墨一起到侯府正门外受刑。”甄煜江瞥了韩雨农一眼,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若非是在甄侯府,韩雨农真想将秦逍暴揍一顿,这小子自挖自埋,完全打乱了他的章法。 “用不了一夜,给我两个时辰就行!”秦逍想也不想,麻利回道。 韩雨农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还来不及恼怒,又听秦逍道:“两个时辰太长了,一个时辰吧,不,算了,我和都尉大人晚上还没吃饭,少公子肯定也不会留我们用饭,我们还要赶回去,半个时辰,给我半个时辰。” 韩雨农脑子发懵,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蠢货! 他本来还以为这小子机灵,谁知道竟然是一个脑子进水的蠢货。 要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到佛像,简直是异想天开。 甄煜江和郎先生也都怔住。 见过寻死的,可是这样找死的还真是稀罕。 瞧见韩雨农嘴唇动起来,甄煜江不等韩雨农说话,已经抢先道:“好,本公子就给你半个时辰,秦逍,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秦逍连连点头:“少公子,还有个请求,望你准许。” “说!” “小子恳请少公子答应,半个时辰之内,我可以在侯府的任何一处地方找寻。”秦逍道。 甄煜江也不犹豫,立刻道:“可以。” “有个事情想问少公子,那御赐佛像是否只有一尊?” “那是自然。”郎先生已经道:“御赐佛像是以鬼灵木所制,名贵至极,莫说龟城,就算是整个西陵,那也是独一无二。” “那就好,那就好。”秦逍一脸轻松,抬手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佛像。”忽地想到什么,扭头看向韩雨农,只见韩雨农就像石雕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秦逍摸了摸自己的脸,纳闷道:“大人,你怎么了?” 韩雨农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 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个蠢货,盘算着如何挽回今晚的局面。 朝廷当初在甄郡设置都尉府,就是要在这里扎根钉子,用以掣肘甄侯府,不过甄家在甄郡的实力太强,一开始都尉府反倒沦为甄侯府的走狗,朝廷调用韩雨农前来赴任,这才让都尉府真正发挥了作用。 韩雨农用几年的时间,才让都尉府拥有了威信。 但今次事件,一旦被甄侯府得逞,以盗窃之名处死孟子墨,那么韩雨农多年的心血便会毁于一旦,都尉府也必将一蹶不振。 他寻思对策之间,秦逍却已经出了门去,甄煜江立刻向郎先生递了个眼色,郎先生迅速跟了出去。 韩雨农虽然对秦逍的举动大为恼怒,但又担心他孤身一人在侯府会出现其他的变故,也跟了上去,甄煜江背负双手,慢悠悠也跟出了门。 秦逍出了灵鹤轩,也不回头,穿堂过院,竟似乎是对甄侯府很熟悉,跟在身后的郎先生大是诧异,暗想这小子肯定是头一遭入府,可为何却对侯府这般熟悉? 也不见秦逍进入任何一处房舍搜找,倒是从腰间摘下了酒葫芦,仰首饮酒,郎先生心中冷笑,死到临头,这小子还有心情饮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片刻之后,却见秦逍在一处小院门外停下,郎先生脸色微变,快步上前,挡在门前,秦逍已经含笑问道:“先生,不知这是谁的居所?” “我住在这里。”郎先生眼角微跳,眉头锁起:“难道你要搜找我的住处不成?” 郎先生并非普通的家仆,是甄侯府的重要幕僚,在府中颇有地位,所以有自己独立的院落。 “少公子说过,半个时辰内,侯府每一处角落,我都可以搜找。”秦逍脸上不再有笑容,盯着郎先生的眼睛:“少公子既然允许我在甄侯府搜找,这里自然也是可以任意进出。”指着门上的铁锁道:“还请先生打开门。” ------------------------------------------------------ PS:感谢大家的破费捧场,然后澄清一下书名的读法,应该是日月-风华,不是日-月风华,书里没有月风华这个角色。新书期,大家多推荐,别忘记收藏,拜谢了! 第四章 玉佩 郎先生挡在门前,背负双手,冷笑道:“侯府其他地方你要找寻,我管不着,可是我的居所,断然不会让你进去。” 秦逍微皱眉头,这时后面一群人也跟了上来,秦逍回头瞧见跟来的甄煜江,拱手道:“少公子,你刚说可以在府中任何一处找寻,这里自然也是可以进去的,只是郎先生似乎并不乐意。”不等甄煜江说话,已经抢着向郎先生道:“郎先生,难道你连少公子的吩咐也不理会?” 郎先生嘴角抽动,甄煜江犹豫一下,瞥见一边的韩雨农正盯着自己,终是道:“郎先生,你打开门,让他进去找。” 郎先生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是取出钥匙,打开了门,秦逍二话不说,抢先进了院子。 院内一排三间,秦逍大步走到正门前,推门而入,中间是厅堂,左右各有一间房,郎先生虽然竭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眉宇间却还是显出紧张之色,见到秦逍已经往左首的房间过去,郎先生加快步子率先抢入房内,冷声道:“这是我的书房,有许多重要的书函,你要在这里搜找,最好小心,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甄侯府饶不了你。” “先生放心,我只是随意看一看。”秦逍微笑道。 甄煜江和韩雨农前后脚进了书房,让人点上油灯。 书房十分雅致,书桌后面,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充满书香气,似乎在彰显郎先生的博学。 秦逍四下里看了看,目光却是落在了一幅挂画上。 那是一幅山水图,就挂在书桌对面的墙壁上,画功精湛,山水连天,气势磅礴。 “你可以找了。”郎先生指向书桌,又指了指书架,淡淡道:“秦逍,你最好仔细找,半个时辰一到,若是找不到佛像,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后果。” 秦逍却根本不理会,看也没有看书桌那边,而是缓步走到那幅山水画前。 郎先生脸色一沉,立刻挡在秦逍身前,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这幅画,画的真好。”秦逍笑道:“是先生画的吗?” “这是青莲先生的真迹,价值连城。”郎先生挡在秦逍身前:“我劝你最好离它远一点。” 秦逍嘿嘿一笑,已经抬起手,指着那副画道:“先生请让开,我想看看那副画有没有蹊跷。” “你要找佛像,画里怎能有佛像?”郎先生冷哼一声:“你还真没有资格碰它,滚开。” “我又不会损坏挂画。”秦逍道。 郎先生怒道:“我说不许碰就不许碰,你......!” 他话声未落,秦逍身子却猛地一矮,极其灵活地闪到郎先生身后,不等郎先生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抓住了那副画的边角,郎先生脸色剧变,失声道:“住手。”想也不想,回身去按住挂画,只听得“刺啦”一声,那副画已经从中被撕开,下半截落到了秦逍的手中。 甄煜江也是变了颜色。 山水图一分为二,挂画背后的墙面便即显露出来,古怪的是,山水图背后却并非整面石墙,有一块木板,秦逍手速极快,猛力一拉,已经将那快木板拉开,木板后面,显出一个暗格。 秦逍抬手往那暗格摸去,郎先生已经反应过来,伸手便要去抓秦逍手腕,却猛地感觉自己手腕一紧,扭头一看,韩雨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探手抓住了他手腕,韩雨农的手就像铁箍一样,郎先生一时动弹不得。 也就是韩雨农这样一阻止,秦逍已经从暗格里取出一件东西,是用锦缎包裹着,迅速打开,回身双手捧着,将那件物事亮在甄煜江面前。 “少公子,幸不辱命。”秦逍往前送了送:“这应该就是灵鹤轩内丢失的御赐佛像。” 锦缎之中,确实是一尊佛像,通体乌黑,而且从佛像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甄煜江嘴角抽动了两下,表情异常丰富,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尴尬,只能道:“这.....这佛像怎会在这里?” 秦逍竟然如有神助般在这里找到佛像,韩雨农只觉得匪夷所思,但瞧见御赐佛像真的被找到,也是长出一口气,倒是郎先生瞠目结舌,一时呆若木鸡。 “少公子,佛像既然在此处,是否可以证明孟捕头是被冤枉的?”秦逍道:“少公子说过,鬼灵木佛像只有一尊,整个西陵不可能有第二尊,那么这一尊自然就是从灵鹤轩失窃的佛像。孟捕头没有离开过灵鹤轩,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将佛像偷偷藏到这里,至于佛像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微扭头看了郎先生一眼,轻叹道:“这就要问郎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甄煜江虽然霸道无理,但此刻却也还是有些尴尬,只能拉着脸向郎先生问道:“郎......你说,佛像......佛像为何会在这来?” 郎先生额头冷汗直冒,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少公子,都尉府擅长处理盗窃的案子,是否要将此案交给我们侦办?”韩雨农脸色平静,肃然道:“若是侯府其他物事失窃,没有侯府的允许,我们自然不好插手,但这次被盗的是圣人的御赐宝物,非比寻常,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阴谋,确实需要调查一番。” 秦逍也在旁道:“少公子,佛像藏在郎先生这里,要么就是郎先生有意设下圈套栽赃陷害孟捕头,要么就是郎先生想要据有佛香。前者构陷官府的衙差,自然要向上禀明,后者则是侯府这位郎先生监守自盗,连累到了孟捕头.....!”叹了口气,继续道:“少公子,家贼难防,今天敢偷佛像,明天的胆子就会更大了。” 甄煜江脸色有些发青。 秦逍的话,无疑是在用巴掌抽他的脸。 “秦逍,你找到佛像,确实有功。”甄煜江冷哼一声,抬手指着那副画:“可是你损毁了那副画,该如何赔偿?” 秦逍心下冷笑,知道甄煜江这是有意转变话题。 “不错,少公子,这可是青莲先生的画作。”郎先生本来面如死灰,听到甄煜江追究秦逍毁画之罪,立刻恢复生气,叫道:“青莲先生流传于世的画作凤毛麟角,这一幅山水图价值连城,如今竟然毁在他的手里,绝不能饶过。” 秦逍暗骂无耻,甄煜江却已经大声叫道:“来人,将这小子抓起来,若是无法赔偿这幅画,你出不了这个门。” 韩雨农冷着脸道:“少公子,若非郎先生伸手按住,这幅画也不会损毁,即使真的是秦逍所毁,那也是为了找到佛像。比起这幅画,御赐佛像要重要的多。” “韩都尉,一码归一码,找佛像是找佛像,可是损毁名画的罪责他必须担着。”甄煜江瞧见鬼手三已经带人冲进来,指着秦逍道:“将他押下去。” 鬼手三欺身上前,探手便要往秦逍抓过去。 “住手!”韩雨农脸色一沉,目光冷厉,已经横身挡住。 今日登门营救孟子墨,韩雨农早已经知道情势凶险,他也早就计划好,若真的在侯府里发生一些什么,自己即使无法活着离开,却也要竭力让秦逍安然离去,如此才能将侯府发生的一切传送出去。 眼见得甄府颠倒是非,要对秦逍发难,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鬼手三等人对韩雨农显然有些忌惮,没敢立时出手。 甄煜江见韩雨农不惜与侯府撕破脸也要护着秦逍,心下诧异,但很快向鬼手三递了个眼色。 鬼手三再不犹豫,一拳照着韩雨农胸口打了过去,劲风呼呼,这一拳的力道十足。 韩雨农却已经身形一闪,躲过这一拳,他身后便是秦逍,鬼手三并不收拳,化拳为抓,直往秦逍衣领抓去。 眼见指尖便要碰到秦逍衣襟,却听到韩雨农低吼一声,竟是抓住了秦逍肩头,将秦逍扯了过去,也躲过了鬼手三这一抓。 这一扯力道不小,秦逍踉跄转了个圈,韩雨农又探手在秦逍胸口一抓,稳住他身形,也便在此时,一件东西从秦逍身上掉落下来,甄煜江瞧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却是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正是此前在来路上,韩雨农交给秦逍的那枚玉佩。 玉佩反面朝上,灯火之下,玉佩上的“生”字十分清晰。 鬼手三抓空,眉头一紧,便要再往秦逍抓去,他手下两人也正要冲上。 “等一下!”忽听甄煜江沉声道,鬼手三一怔,扭头看向甄煜江,却见甄煜江直直看着地上的那枚玉佩,随即上前弯腰捡起,细细看了看,脸色越发难以捉摸。 屋内一阵死寂,片刻之后,才见甄煜江挥手道:“都退下。” 鬼手三不明甄煜江为何在瞬间就变了主意,也不敢违抗,只能带人退了下去。 甄煜江看了秦逍一眼,忽然笑道:“罢了,韩都尉说得对,比起圣人御赐的佛像,一幅画不值一提。秦逍,你今天立了大功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秦逍何等精明,甄煜江在看到玉佩前后,态度瞬间改变,那么这块玉佩当然不简单。 上前从甄煜江手中抢过玉佩,迅速收入怀中。。 “少公子,找寻佛像,是为了证明孟捕头的清白。”秦逍面带笑容:“只要少公子相信孟捕头是清白的,便是给小子最大的赏赐。” 甄煜江点头道:“孟捕头确实是清白的,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误会。”瞥了郎先生一眼,才向韩雨农笑道:“韩都尉,此事我会向郎先生问明白,也就不劳都尉府费心了。你们既然还没有用饭,就在府里吃了饭再走。” “不敢叨扰。”韩雨农拱手道:“孟捕头既然是清白的,我也希望事情到此为止。” 甄煜江颔首道:“到此为止。”吩咐道:“来人,放了孟捕头,送韩都尉他们出府。” 韩雨农也不废话,领着秦逍出了门,甄煜江缓步走到门前,盯着秦逍的背影。 “少公子,那枚玉佩.....!”郎先生凑近甄煜江身边,压低声音。 甄煜江盯着秦逍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良久之后,甄煜江才冷冷道:“查他!” 第五章 酒葫芦的秘密 韩雨农领着秦逍和孟子墨从甄侯府出来之后,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头反倒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很清楚,虽然将孟子墨安然无恙地带出了甄侯府,但这一切却并非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甄侯府与都尉府的矛盾由来已久,但甄侯府却也没有真正对都尉府动手,双方虽然暗流涌动,面上却没有撕破脸,可是这一次甄煜江设计构陷孟子墨,却反被秦逍揭穿真相,只能让甄侯府恼羞成怒,日后双方的矛盾只能是更加剧烈。 孟子墨当然已经知道从郎申水屋里搜出了佛像,心中恼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能够从甄侯府安然无恙走出来已经是万幸,难道还要与甄侯府继续理论? 韩雨农走在前面,秦逍牵着马跟在身后,走进一条胡同里,韩雨农才回过身,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佛像在那里?” 秦逍知道韩雨农必然会询问,早就做好了准备,道:“我也是赌一把。那佛像既然那般珍贵,甄煜江绝不可能让佛像离开侯府,更不可能损毁,只能是藏在侯府之中。” “甄侯府那么大,你又如何知道藏在郎申水屋里?” “既然是御赐宝物,就算藏起来,也不会随意找地方。”秦逍抬手摸摸鼻子,人畜无害笑道:“我猜测那佛像要么是甄煜江自己藏起来,要么交给郎申水暂时收藏,但究竟在谁手里,我也不能确定。我说要搜找甄侯府的时候,瞧见郎申水脸色不对,便猜测佛像很可能在他手中。” “哦?”韩雨农紧盯着秦逍眼睛:“就算你猜到郎申水藏起佛像,又如何知道他的住处所在?” “我就是一路走一路看他的反应。”秦逍边走边道:“越是靠近他的住处,他就越慌张,走到他住处的时候,他脸色完全不对,所以我就猜那里是他的住处。” “当真如此?” 秦逍连连点头:“是这样,是这样。” 孟子墨却已经抬手拍在秦逍肩头,道:“想不到你小子还很机灵,这一次要不是你,还真是大麻烦。”随即皱起眉头,向韩雨农道:“大人,甄侯府给咱们设圈套,心狠手辣,若非秦逍,这次的事情不得善了。甄煜江睚眦必报,这次没有得逞,以后定然还会找机会寻我们的麻烦。” 韩雨农微微颔首:“咱们的人尽量少与甄侯府的人接触。” “这次是秦逍坏了他们的诡计,他们必定对秦逍恨之入骨。”孟子墨皱眉道:“秦逍,以后定要时时提防,莫要着了甄侯府的道儿。” 韩雨农道:“以后老实呆在甲字监,外面的事情莫要去管,更不要惹是生非,你可听明白了?” 他语气虽然冷峻,但关切之心溢于言表,秦逍心中一暖,点头道:“大人放心,我就老老实实呆在甲字监,不和人生仇。” “天色很晚了,早些回去吧。”韩雨农冲着秦逍挥挥手,“以后少给老子惹事。” “不会不会,我一直很乖的。”秦逍嘿嘿一笑,转身要走,却被孟子墨叫住,担心道:“大人,秦逍独自一人,甄侯府会不会......?” “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韩雨农冷笑一声。 甄侯府确实是甄郡的土皇帝,但终究还是忌惮朝廷,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倒也不敢轻易动弹都尉府的人。 都尉府若是不小心被甄侯府抓住把柄,固然会惹来大麻烦,而甄侯府若是被朝廷找到借口,同样也会给甄侯府带来大麻烦。 秦逍向韩雨农弯了弯身,转身便即飞跑而去。 望着秦逍的背影,韩雨农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 龟城既有甄侯府的雕梁画栋,也有木头巷的陈旧破败。 木头巷是龟城诸多小巷的其中一条,富宽贫窄,比起甄侯府前的空阔道路,木头巷内有些狭窄,地面也是凹凸不平,一到下雨天,泥泞不堪,积水遍地。 虽然贫苦,但生活在这条巷子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秦逍回到木头巷的时候,夜色深沉,整条巷子已经是一片死寂,晚春时节,西陵的夜晚依然有些寒冷。 秦逍在甲字监收益丰厚,只花了半年的时间,便攒了银子,在木头巷购置了这处小院,因为地处偏僻,又十分破败,价钱很便宜,才让秦逍有了栖身之所,用不着在衙门的班房里打地铺。 反手关上院门,向院子角落望去,那条老黑狗就蜷缩在院角的梅树下。 兴许是听到了声音,老黑狗扭过头来,冲着秦逍轻吠两声,便重新蜷缩起来。 秦逍入院之后,快步走到屋门前,面带一丝期盼抬头看了看门头,见到出门时放在上面的那根小枯枝还在,不由苦笑叹了口气,喃喃道:“第一百九十七天了,看来他真的不会再来了。” 这是一个秘密。 如果不是“他”,秦逍相信自己在半年前就一命呜呼了。 三年前,秦逍按照老头子临死前的嘱咐,离开了那个他生活十几年的村子,在途中染上了疫病,幸亏孟捕头出手相救,这才活下性命来。 但那场疫病恢复过后,打小就折磨着他的寒症开始发作。 自他记事的时候开始,寒症就一直伴随着他,隔三差五在子夜时分全身就会寒冷如冰,如果不是老头子以针灸治疗,秦逍恐怕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冻死,在老头子的调理下,秦逍七八岁的时候,每天只要坚持饮酒,寒症便再也不会发作。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酒葫芦便从不离身,可是秦逍却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那样古怪的病症,老头子虽然尽心帮着秦逍治疗,却从没有提及这病症的来历。 孟捕头帮他治好了疫病,但寒症便开始发作,一开始三两个月才发作一次,饮酒勉强能够压制,到后来发作的间距越来越短,烈酒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许多夜里,秦逍竭力忍受着寒症带来的痛苦,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半年前的那天深夜,寒症发作的前所未有的厉害,秦逍意识迷糊,知道自己挺不过去,也就是在生死之际,“他”出现了。 秦逍只记得那人用奇怪的手法帮着自己挺过了那一夜,等自己意识恢复过来,“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次出现,是在一个月后,也就是一百九十七天前的那个夜晚,当秦逍的寒症再次发作,“他”也再次出现,秦逍迷糊之中,那人喂秦逍喝下了一点东西,天明之前再次消失,那一走,就再也不曾出现。 那晚只等到天亮,秦逍恢复过来,才发现那人竟是给自己饮下了一盅血液。 除此之外,那人留下了一只酒葫芦,酒葫芦的外形和齐宁之前所用的葫芦一模一样,甚至做旧,两只酒葫芦放在一起,从外形上,根本无法分辨出哪个是自己原来的葫芦。 一切也就从那天开始,出现了极为诡异的变化。 血液可以极大地减缓寒症的痛苦,每当寒症出现发作的症状,只需要饮上一盅量的血液,就可以遏制寒症的发作。 秦逍直到今时今日也无法适应血液的味道,可是他却又无法离开血液。 因为血液是克制寒症的惟一方法。 这个秘密,除了自己,或许只有“他”知道。 可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之后。 半年来,秦逍已经从自己身体变化中发现了一些惊人的能力。 血液可以压制寒症,更奇怪的是,身体也会随着血液种类的不同,出现极为惊人的反应。 譬如一旦饮下狗血,那么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之内,嗅觉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常人根本不可能嗅到的气味,秦逍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嗅到,非但如此,就算两种差距极为微小的气味,秦逍也能够瞬间就能分辨出来。 此外嗅觉的灵敏度,与饮用血量的多少也有着密切相关的联系,血量饮用过多,嗅觉的灵敏就会增加,两口狗血下肚,甚至可以嗅到隔了半条街的张家俏媳妇身上体香。 他在甄侯府能够迅速找到鬼灵木雕制的佛像,秘密就在此。 秦逍嗅过贝盒之后,立时对那佛像的味道一清二楚,找机会饮下葫芦里的狗血之后,他便以超人的嗅觉顺着鬼灵木的香味,从灵鹤轩循着气味一路追踪到郎申水的居室内,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佛像的所在。 如今秦逍不离身的酒葫芦,乃是“他”那夜留下的葫中葫,葫芦里面有小葫芦,外葫盛酒,内葫则是盛有血液,在酒葫芦的底部有机关,只要触动机关,内葫就会上升,饮用的便是内葫的血液,只要盖上塞子,内葫就会自动沉下去。 秦逍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在自己垂死之际,竟然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如同孟捕头在秦逍心里的地位一样,“他”是秦逍的救命恩人,秦逍只希望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将救命恩人的样貌记在心里,如果有机会,偿还欠下的恩情。 秦逍一直期盼着那人能够再次出现,为此这半年来,只要每天下差,他便迅速赶回家里,想看看那人是否在家里等候。 今天是等待的第一百九十七天,那人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章 宾至如归 天未亮,雄鸡未鸣,秦逍已经在自己的屋内打了一套拳。 八极拳是老头子在秦逍六岁的时候传授,拳法本身并不复杂,甚至有些简单,不过老头子说过,这八极拳强身健体,长年累月锻炼,可以增强体质,而且让人的脑子变得灵活。 通常情况下,老头子说的话都不会错,所以多年来,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秦逍必定早早起床,风雨无阻地打上一套拳。 这已经成了他生活中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的规律。 黎明第一丝曙光洒落在大地之前,秦逍已经冲了个凉水澡,随后下了碗面条给自己做早餐,吃完之后,这才收拾一番,挂着自己的酒葫芦,出了门去,顺手带上了院门。 木头巷两边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十户人家,不过在此长居超过五年的却不到一半。 龟城是西陵重城,是往来商旅的一处重要据点,流动人口极多,此外在关内若是犯了刑律,有不少也会被发配到西陵。 商旅、盗贼、罪犯,还有游侠混迹其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杂居城内,所以龟城也算得上鱼龙混杂。 木头巷有人来,也有人走,来得突然,走的也会无声无息。 不过木头巷人不多,就算是新来的,只要适应一段时间,也能与四邻熟络,而木头巷的人互相之间也都不会轻易给别人添麻烦,各守着自家门。 斜对门油铺的麻婆每天第一个开门,烧饼店的大饼脸只知道傻笑,棺材铺的金家父子每天都拉长个脸,活像无常鬼。 这些人的市井生活,单调而乏味,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 “麻婆早!” 齐宁经过油铺子的时候,瞧见麻婆刚从内堂出来,立马冲着麻婆笑了笑。 麻婆的油铺子在这条街经营了许多年,生意不算好,但却一直坚持下来。 这老太婆终年穿着黑色的厚袍,头上罩着黑色的头巾,佝偻着身子,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耳聋眼花,平日里很少与人交流,秦逍每天经过的时候,只要看到她,都会打一声招呼。 麻婆似乎没有听见,并没有搭理,秦逍习以为常,看着佝偻着身子的麻婆又往内屋去,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如果有一天这老太婆过世了,这油铺子也就彻底关门了。 到了甲字监,秦逍手中拎着个麻袋,守门的中年狱卒立刻凑过来,低声道:“听说孟捕头昨晚回来了,大伙儿说是你和都尉大人一起去了甄侯府?” “都尉大人担心出什么事,带着我过去,好让我通风报信。” “甄侯府是不是因为那条狗?”中年狱卒心有余悸道:“得罪了甄家,还能安然无恙出来,那可是少见。” 秦逍笑道:“不过是点小误会,有都尉大人出马,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说是这样说,但昨晚可是凶险得很。”中年狱卒叹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年轻气盛,秦逍,说句不该说的话,有些事情还是躲起来好,不可强出头,否则只能是惹祸上身。” 秦逍知道中年狱卒这番话倒也没有什么恶意,但孟捕头出事,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笑了一笑,也不多言,正要往监牢里去,就听到后面传来声音:“秦逍,等一下。” 秦逍回过头,只见到两名衙差押着一名身着囚服的汉子过来。 见到有犯人押解过来,秦逍将麻袋放下,脸上立刻显出浓浓笑意,快步迎上去。 “窦霸,三十六岁,四海镖局的镖师,误伤人命,被判入狱六年,已经定了案。”衙差向秦逍道:“你这边先收押了。” 秦逍上下看了看囚犯,绕着缓步转了一圈,就像是在验收货物一般,甚至挺着鼻子嗅了嗅。 窦霸忍不住道:“你做什么?” 秦逍拱手笑道:“原来是窦镖师,久仰久仰。自我介绍一下,小姓秦,单名一个逍字,逍遥的逍,负责一日三餐给你们送饭,然后帮你们做一些杂活,跑跑腿什么的。以后窦镖师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能做的我一定为您做,不能做的我也会竭尽全力,反正定会让您在这里住的舒舒服服,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抬手道:“来来来,快请,快请!” 窦霸有些发懵。 宾至如归? 这鬼地方能让老子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秦逍却已经跑过去打开了甲字监那道铁门的锁链,随后推开门,拎起麻袋,退到一边,依然是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窦镖师,快请进,八号房空了好一阵子,我每天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等着您大驾光临。” 两名狱卒这才押着窦霸往里面去,进门的时候,窦霸忍不住看了秦逍一眼,见秦逍一脸热情笑容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疑惑,暗想现在大狱的服务已经这么周到贴心了吗? 进了铁门,是往下的石阶,前面是一条还算宽敞的通道,往前走出不到二十来步,正对着的是一间屋子,门关着,尔后左右各有一条通道,但也都用铁栏门关着,透过铁栏门,瞧见里面昏暗的很。 “这是班房,我平时执勤的地方,为的是方便你们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招呼。”秦逍拎着那麻袋,笑眯眯道:“甲字监只有十六间房,左右各有八间,您是八号房,那是在左边最靠里面的一间,来,您请!”向那两名狱卒道:“两位哥哥辛苦了,我送窦镖师进去就可以,你们可以先回了。” 两名衙差对视一眼,一名衙差冲着秦逍笑了笑,也不说话,秦逍却是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窦镖师看在眼里,心下一紧,暗想这两人互相递眼色,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难道是要对自己不利? 等两名狱卒离开,秦逍这才过去打开左边的铁栏门,又是很客气地做了一个请势,窦霸犹豫了一下,终是先往里面进去。 秦逍跟在窦霸身后,窦霸进去之后,才发现右手边是一排囚牢,经过第一间,透过木珊栏,只见里面的囚犯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让窦霸吃惊的是,牢房里的景象和他之前想的完全不同。 他只以为大狱之中,囚牢必然是肮脏不堪,而且还会散发酸臭味道。 但这第一间囚牢里,干干净净,除了角落的一张床,竟然还有一张书桌,桌子上摆放着不少书籍,那老囚犯坐在桌边的一张大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就着桌上的油灯正灯下观书,一幅悠闲自在的模样,不像是在大狱,倒像是在自家的书房里面。 老囚犯虽然穿着囚服,却也是干干净净,连头发都梳得很有型。 听到动静,那老囚犯扭过头来,竟是看也不看窦霸,只是看着秦逍道:“逍子,老夫要的那几本书,你是不是找到了?” 秦逍停下脚步,冲着里面恭敬道:“许先生,刚到了新客人,您的书已经找到,待会儿就给您送过来,劳您等一下。” 老囚犯许先生轻嗯一声,继续看书,悠然自得。 窦霸睁大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一时出现错觉,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进了大狱? 一路前行,八间牢房,除了窦霸要入住的八号房,前面七间竟然都住了人,秦逍每经过一间牢房,没等里面的人说话,就已经开口道:“稍等稍等,马上过来!” 直走到第八间,牢门上方画着一个圆圈,里面写着一个“捌”字,这自然就是八号牢房。 秦逍打开了牢门,自己先进去点了灯,屋里亮起来,窦霸才发现这牢房之内还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过和其他牢房里的陈设相比,这屋里只有角落里的一张木板床,边上放着一只马桶,此外再无一物。 窦霸皱起眉头,忍不住道:“秦.....秦逍,为何我这里面东西如此简陋?桌椅为何不见?” 秦逍放下手里的麻袋子,抬手道:“窦镖师先请坐,你刚进来,许多事情您还没弄明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指着铐着窦霸双手的手镣道:“进来的前三天,镖师还要忍耐一下,先戴着这玩意,三天一到,就可以打开了。这八号房有一张床和一只马桶,都是免费提供。如果镖师从现在开始需要任何物事,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玩的,只要在允许范围之内,您开口,我立刻给您弄来。” 窦霸“哦”了一声,有些惊讶:“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是的是的,窦镖师......,镖师,这个称呼我感觉太生疏了,不知以后我称您为窦大叔可好?”秦逍一脸真诚的笑容:“这样会让我们的关系更亲近。” 窦霸一屁股在木板床坐下,道:“你随便称呼。” “好叻。”秦逍更是热情:“大叔,我说了,你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给你弄过来,以后您就当我是您的后辈,凡事都不要客气。例如你这身囚服,总不能天天穿着一套,你若需要,我立刻可以给你再弄一套干净的,这样每天都可以换着穿,衣服脏了,你说一声,我会让人给你洗的干干净净,你若是有要求,例如在衣服上绣上一朵花什么的,我都能办到。” 窦霸点头道:“不错,一套衣服不够,你帮我再弄一套,谢谢你了。” “客气客气,大叔要新囚服一套,我待会儿就给你送来。”秦逍一边说话,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打开本子后,里面还夹着一只用木炭做成的细细的炭笔,拿着炭笔在本子上记了一下,才含笑问道:“大叔还要什么?”没等窦霸说话,指着马桶道:“窦大叔每天要不要让人给你清洗一下马桶?” 窦霸立刻道:“那是自然。”看了空荡荡的木板床,皱眉道:“这连一套被褥都没有,怎么睡?能不能帮我弄一套被褥过来。” 秦逍一边记一边连连点头:“自然自然,夜里还有些凉,窦大叔虽然身体强壮,但晚上还是睡着被褥才好,您放心,我给你弄一套又暖和又柔软的被褥。大叔,还要什么,我都记下来,回头一次给你送过来。”抬头看着窦霸,一脸认真:“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喜不喜欢书法?要不要来套笔墨纸砚?又或者你喜欢乐器,我给你来支竹箫什么的。” 如果不是看到前面几间牢房里的人过的确实很舒坦,窦霸都以为这少年是在调侃自己,想了一下,道:“我平时喜欢斗蛐蛐,不过这里不大方便,那就算了。这样吧,我这人喜欢喝酒,你要是方便,给我弄两坛酒,就是万福楼的古城烧,还有,弄点下酒菜,来点牛肉烤鸭什么的都可以,是了,如果能弄到御品斋的红油猪耳朵,那是再好不过了。” “方便方便,这些东西都可以弄到,小事一桩。”秦逍记下后,问道:“还要什么?” 窦霸想了一下,才摇头道:“先就这些吧,我要是需要什么,再找你说就是。” 秦逍点头道:“好的好的。窦大叔,你听一下,你需要的东西有这些,被褥一套,囚服一套,万福楼的古城烧两坛,御品斋的红油猪耳朵一份,另外一斤牛肉一只烤鸭,另外马桶每天会专门有人冲洗,窦大叔,是不是就这些?” 窦霸道:“不错,先就这些,麻烦你了。” “窦大叔太客气了,不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秦逍笑眯眯道:“除了清洗马桶是月付,一个月一两银子,其他的东西加起来八两银子,窦大叔,你身上肯定没带银子,不知道您的家住在哪里,你可以告诉详细地方,我上门好受领!” 第七章 赌神 秦逍干脆利落地给出了报价,窦霸一时呆住。 见窦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秦逍淡定自若,语气十分客气:“清洗马桶要先预付一个月,所以加起来要承惠九两银子,当然,窦大叔在这里要呆两年,以后肯定还需要不少东西,可以先预付一些,我记在账上,以后就不用总是登门收账了。你放心,我秦逍别的不敢说,但论起诚信,我称第二,这世上恐怕没人敢称第一,长久的买卖,以诚信为本,一分一毫我也不会出差错。” 窦霸脸上已经显出怒色:“你是说,这些东西还要收银子?” “难道这些东西不收银子?”秦逍一脸惊诧道:“窦大叔,那你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不要银子的东西,我立刻就赶过去。” 窦霸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要在大狱里兜售东西,难怪......前面那些牢房里的人,都是使过银子的吧?” 这时候窦镖师终于恍然大悟,难怪这牢房里的人一个个过的逍遥自在,有吃有喝,住的还舒坦,原来都是花了银子。 方才在看护室门前,狱卒冲着秦逍使眼色,当时窦霸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明白过来,那狱卒的意思,无非是说又有新的买卖上门来。 秦逍依然是一脸真诚,点头道:“窦大叔,这里不是客栈,是大狱。大狱自有大狱的规矩,按照规定,莫说美酒佳肴,就是一根针也不能轻易带进来的。关在甲字监的都是英雄好汉,我打小就崇拜英雄,看你们在这里受苦,我比你们还要心疼。”苦笑摇头道:“我就一直想,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后来想了想,我既然可以在甲字监自由进出,如果你们缺点什么,我岂不是可以帮你们带进来?” 窦霸冷哼一身,一脸鄙夷。 “跑跑腿,那自然是我该做的,但什么东西都要花银子,我一个月的薪水不过二两银子,家里还要养,自己掏腰包也是掏不起啊。”秦逍叹了口气,将那小本子收进怀里,一脸无奈。 窦霸道:“好,你帮人跑腿,拿银子也是应该,可是刚才那些东西,加起来绝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你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九两银子?”指着马桶道:“买一个年轻的丫鬟,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什么都能做,找个老妈子天天刷马桶,一年也使不上二两银子,你竟然一个月就要我一两银子,我看你干脆拿大刀出去抢好了。” “我是捕快,怎能抢劫?”秦逍立刻摇头:“就是饿死,我也不干知法犯法的事儿。你说东西太贵,可是你想想,我这是担了多大的风险才将东西弄进来。衙门里的规矩很严,这事儿要是被上面知道,我这差事也算到头了,以后连养家的活命薪水也领取不成。这事儿要瞒住,总要打点一下弟兄们,每个人都要拿点封口费,所以......窦大叔,其实这已经很便宜了,我做买卖,讲究的就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绝不强买强卖,大叔有需要,我竭尽全力帮你办,你若是不需要,我也绝不会逼着你买。” 窦霸一翻白眼,道:“那你给我滚出去,我什么都不要!” “窦大叔千万别上火,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既然不需要,那就好好休息。”秦逍面色不变,依然是和善道:“不过你若需要什么,可以等我过来的时候提出来。”拎起那只麻袋,出了牢房,又将牢门锁上,似乎想到什么,向里面的窦霸道:“窦大叔,还有件事儿差点忘记告诉你。这甲字监是龟城大狱最好的地方,想要住进来的大有人在,若是窦大叔十天之内什么都不需要,那就是用不上晚辈的服务,窦大叔只能搬去乙字监甚至是丙字监了。”说完,向里面微微躬身:“窦大叔晚安!” 窦霸怒气上涌,刚还说不会强买强卖,秦逍这几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若不拿银子买东西,便要被移到条件极差的其他牢房。 秦逍说完之后,转身便走,斜眼往八字号囚房瞥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怪笑。 到了七号囚房前,在门前停下,脸上又是和颜悦色的笑容,里面住着一位身材肥胖的囚犯,见到秦逍,已经凑过来,脸上堆笑,秦逍打开麻袋,从里面摸出一个油纸包递进去:“陈伯伯,这是您要的酱肘子,还有,这是同庆楼的猴儿酿,你收好,一共是四两银子,我从账上给你减了。” 囚犯接过酒肉,也不废话,转身自己去享受。 六号房住的却是一名身形瘦长的中年人,秦逍过来时,那人也没有凑过来,反倒是秦逍打开牢门,自己进了去,顺手关上门。 中年人屋里有桌椅,桌上还摆放着筛盅和几颗骰子,此人盘膝坐在床上,似乎正在闭目养气,等秦逍靠近过来,打开麻袋时,中年人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眼往那袋子里瞅。 只见秦逍从里面竟是拿出了一本发黄的书籍,还没说话,中年人伸手一把抢过,转手塞进被褥里,冲着牢房外看了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低声问道:“没有告诉别人吧?” “赌神叔放心,绝对没有人知道。”秦逍压低声音道:“这本【玉团芳】很难找,我托了人脉,好不容易才从赵夫子那里买到一本,听说现在查的严,赵夫子写完最后一本,就准备封笔了。” “封笔?”赌神大叔急忙道:“他最后一本写的是什么?” “听说是家丁和主母的爱情故事。”秦逍道:“赵夫子说既然是最后一本,他就要使出浑身解数,写出最精彩的故事,而且还请了马大师作画。” 赌神明显亢奋了,一把抓住秦逍手臂:“还有插画本?马大师的画技了得,想不到他竟然也会画......!”见秦逍直盯着自己眼睛,立时咳嗽两声,道:“赵夫子一代文豪,这么快就封笔,可惜可惜,哎,主要是环境不好,也是没办法。逍子啊,既然是夫子的封笔之作,你一定要帮我弄一本过来,就是带插画的那种。” 秦逍点头道:“赌神叔放心,听说这个月底就能出来,我到时候立刻给你搞一本,不过......价格会很昂贵。” “银子从来都不是问题。”赌神豪迈道:“我那结义兄弟可曾亏待过你?” 秦逍往那被褥瞧了一眼,低声问道:“赌神叔,这到底是什么书,你以前开赌场,我以为你不喜欢看书。” “你不知道是什么书?”赌神看着秦逍狐疑道。 秦逍很真诚地点头:“你是知道的,我识不了几个字,这些书摆在我面前我也不认得。拿到书的时候,赵夫子还交代,说我年纪小,这些书学问太深,不要偷看,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说的话我自然遵守。” 赌神立刻一脸肃然,点头道:“赵夫子说的没错,这些书都很深奥,你太年轻,还不是研究这些学问的时候。”轻拍了拍秦逍肩头:“我还有半年就要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将我珍藏的这些书都留给你,那时候你再好好研究。” 秦逍咧嘴一笑,一副天真你烂漫的样子:“赌神叔,其实我不怎么喜欢看书,更喜欢赌,你上次教给我的偷梁换柱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能不能再教我一些别的。” 赌神咳嗽道:“今天我要研究学问,没有时间,等过两天再说。” “赌神大叔,你看我都帮你留意赵夫子的封笔之作,带插画的那种,如此尽心尽力,你就不能......!”秦逍露出委屈神色。 赌神想了一下,终是道:“罢了,我今天就将我压箱底的绝招教给你,你万不能传授给别人。”伸出右手拿住筛盅,顺手一抄,速度快极,竟是将桌上的几颗骰子全都收进筛盅之内,晃动筛盅,一脸严肃道:“这绝招叫做天神下凡,当年我从街头要饭的乞丐,成为整个西陵数一数二的圣手,最后被人称为赌神,就是靠了这一招。这一招你一旦学成,便可以在赌场所向披靡,要开上十家八家赌场拥有娇妻美妾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随着赌神晃动筛盅,秦逍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你是要大还是要小?”赌神也是一脸肃穆:“里面有五个骰子,最大的点数是三十,最小的是五,你要大要小?” 他一面摇动筛盅,一面说话,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 “我.....我要......!”秦逍有些紧张:“我要.....大!” “砰!” 赌神将筛盅扣在桌子上,双臂环抱,脸上带着得色瞧着秦逍,努努嘴:“自己打开!” 秦逍伸出手,握住了筛盅,看了赌神一眼,赌神双臂环抱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上去莫测高深,向秦逍点点头,鼓励他打开筛盅。 秦逍手一提,筛盅打开。 五个骰子,三个骰子是三点,一个骰子四点,一个骰子六点,加起来是十九点。 “赌神叔,这......?”秦逍本以为赌神定会摇出三十点,却不想只有十九点,脸上顿时显出沮丧之色。 赌神也瞧了过去,本来一脸得色,瞧见点数,老脸一红,却还是姿势不变,咳嗽一声,道:“这是给你做个示范,那些无能之辈,摇出来的点数就是这样,这样的手法要在赌场,是要输得倾家荡产。”心中却是嘀咕:“最近太沉迷爱情文学,手法生了些,这可不成。” ------------------------------------------- PS:感谢大家的破费捧场。许多兄弟捧过场,竟然忘记收藏,还请加进书架哈,谢谢了! 第八章 有恩必报 秦逍学东西很快,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大概明白了所谓天神下凡的门道。 “秦逍,真说起来,你在这赌技上还是很有天赋的。”赌神依然是双手环保胸前,含笑道:“你这辈子总不能一直是个小狱卒,一年下来,又能有几个银子?在赌桌上,有时候一天下来,就顶得上你好几年。” 秦逍笑道:“赌神大叔,你该不会是想介绍我去赌场做事吧?” 赌神哈哈笑道:“我就说你小子聪明。你知道,我在龟城有三家赌坊,其他地方还有好几家,若不是因为去年出了那事,让我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否则我已经准备去京都挣大钱了。”伸手轻拍秦逍肩头:“这半年来,你待我不差,咱爷俩有缘分,自然要带着你一起发财。” “赌神大叔,你是好意我知道,可是你人在这里,我去了赌坊也没用。” “胡说。”赌神立刻皱起眉头:“我虽然在这里,可是赌坊却都还是我的。我和乐山说一声,你去赌坊历练个一年半载,等我出去,咱们就一起去京都,这阵子你先跟着乐山,他给你的银子,比这里多十倍。” 秦逍眸中划过一丝异色,勉强笑道:“乐山就是大叔的结拜兄弟吧?金钩赌坊的大东家?” “他是我结拜兄弟,可并不是金钩赌坊大东家。”赌神抬手指指自己胸口:“金钩赌坊的大大东家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秦逍笑了笑,不置可否。 赌神不悦道:“你不欢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事儿别人求着我,我也不答应,好心提拔你,你还不知好歹,罢了罢了,等我出去之后,你瞧我风光模样,到时候再做决定。” 秦逍想了一想,才道:“赌神大叔,你好像有家室。” “那是自然。”赌神不无得意道:“你有没有见过她?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贤良淑德,整个西陵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女人。”眉宇间显出一丝愠怒:“秦逍,我几次让你和衙门里说一声,准许我老婆过来探望,你有没有帮忙?我进来都快半年了,家里人一直没有过来探望,这甲字监其他的都还好,就是不许家眷探望这规矩,真是不近人情。秦逍,这规矩可得改改。” “赌神叔很喜欢你的夫人?” “废话。”赌神笑道:“你还小,等你娶了婆娘,就知道好处了。” 秦逍点点头,没有多说,起身道:“赌神叔,你先忙着吧,我还有点事,回头再来陪你说话。” “忙你的去。”赌神挥挥手,想到什么,道:“你先好好想想,真要去赌坊,和我说一声就成。” 秦逍出了牢房,回到班房,一名十七八岁的狱卒正在看护室内收拾,见到秦逍进来,立刻陪着笑脸上来道:“头儿。” 他比秦逍年长两岁,但对秦逍却是毕恭毕敬。 秦逍打理甲字监,自然也不会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送水送饭的事儿有时候会交给帮手,这狱卒是秦逍挑选过来,叫做牛志,平时手脚麻利,而且还识文断字,倒也算是秦逍的得力帮手。 秦逍将那麻袋放下,往椅子上一靠,牛志立刻倒了杯茶水送过来,秦逍接过放在小桌子上,沉默了片刻,又起身过去从角落的档案架取下一本厚册子,拿到桌边坐下翻看。 牛志凑过去瞥了一眼,道:“头儿,温不道还有几天就要送走了,这几个月,他可都亏了你,否则可没有现在这好日子过。” “刑曹那边发来的公函,三月初八要将他提走,送到奉甘府,算日子还有三四天。”秦逍若有所思:“这案子重审下来,估摸着又要几个月了。” 牛志道:“头儿,你是不是觉得他还会被送回来?” “难道不会?” “温不道这案子,半年前是由刑曹这边审讯,定了案,叛了一年的监刑。”牛志道:“如今突然要送到奉甘府,自然是有了变故。” 秦逍道:“既然已经定了案,又会起什么变故?” 牛志压低声音道:“头儿,咱们只是看守监牢,守着犯人就好,也不必去打听犯人到底犯了什么案子,刑曹定案,如今另起是非,只能是比刑曹还要厉害的衙门卷入其中,咱们用不着去管,以免惹祸上身。” 秦逍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温不道到现在也不知道案子出了变化,他还以为只要在甲字监再呆上半年,便可以重获自由。” “头儿,你还瞒着他?”牛志微皱眉头:“再有几天他就要走了,许多事儿也不好再瞒他了。”见秦逍神色颇有些凝重,轻声道:“他只以为这几个月的花销都是乔乐山那边送过来,却不知自从他进入甲字监之后,金钩赌坊可没有送来一两银子,反倒是你往里面搭银子。” 秦逍道:“银子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一直当乔乐山是生死弟兄,若晓得乔乐山对他不闻不问,定然难受。” 牛志叹道:“头儿,我知道你重情义,那年大雨天你从他赌坊前路过,他送了你一把雨伞,你就一直记在心里。他犯了案子被送到监牢,是你想着法子将他调到甲字监,而且一直照顾,一伞之恩,能有你这样的照顾,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秦逍盯着牛志眼睛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温不道这次前往奉甘府,背后事情不小?” 牛志向门外瞧了瞧,凑近秦逍耳边,低声道:“头儿,乔乐山和温不道是生死兄弟,温不道入狱,按理来说,乔乐山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上下打点,可是咱们到现在都没有拿到乔乐山一两银子,这就表明,乔乐山根本不在乎温不道在监牢里过得怎样。金钩赌坊在龟城是排的上字号的大赌坊,温不道入狱之后,乔乐山就掌控了金钩赌坊,生意红火,赌坊的收益,都落入乔乐山的口袋,如果温不道出了去,你觉着乔乐山的日子还能好过? ” 秦逍倒是显得很淡定,问道:“你是说,乔乐山不想让温不道出去?” “温不道入狱的那一天,乔乐山就没想过让他出去,否则也不会对在狱中的温不道不闻不问。”牛志冷笑道:“头儿,你想想,温不道若是知道真相,出去之后,能放得过乔乐山?乔乐山既然敢这样做,那就是拿准了温不道走不出大牢。” “照这样说来,这次温不道要被送到奉甘府,与乔乐山有干系?” 牛志莫测高深一笑,道:“我虽然不敢肯定,但此事定然与乔乐山脱不了干系的。” 秦逍做人很简单,有恩必报,无论恩惠是大是小。 温不道凭借着一手精湛的赌技,在鱼龙混杂的龟城打下一块地盘,一度风光无限,那次给了雨中落汤鸡般的秦逍一把雨伞,或许只是当时心情好,又或者真的是看这孩子可怜。 但秦逍却一直记在心里,事实上温不道在狱中第一次见到秦逍,确实不记得当初送给这少年一把伞。 秦逍记着温不道的好,所以在温不道被定案收监后,秦逍特意通过关系将温不道调进甲字监,吃饱穿暖,只不过温不道却不知道这些都是秦逍特意安排,只以为是金钩赌坊的乔乐山在背后打点所致。 几日前,刑曹发来公文,三月初八要将温不道提走,送往奉甘府重新议案,秦逍当时就知道事有蹊跷,定下的案子,突然再审,只能是背后有人在做手脚。 不过秦逍的职责只是看守监牢,案子本身,他根本没有任何权力去过问。 “头儿,温不道这边倒也罢了,十六号监的那个老乞丐可是个问题。”牛志的声音打断了秦逍的思绪:“这老家伙每天酒水不断,前天他存下的银子就已经花干净了,我瞧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是不是要将他调出甲字监?” 甲字监有甲字监的规矩,有银子在这里可以享受到最好的待遇,可是一旦银钱断绝,也就到了走人的时候。 十六号监的老乞丐,秦逍自然是熟悉的很,这老家伙两个月前在酒铺里盗酒,被发现之后,大打出手,竟然拿了一条长凳砸伤了人,衙差抓回衙门,刑曹判定监禁五个月,本来这样的囚犯,丢进丙字监甚至丁字监关起来就好,却不知为何,老家伙被关进丙字监后,竟然嚷嚷着要进甲字监。 一个乞丐,当然不可能有资格进入甲字监,所以一开始没人理会,谁知道老家伙在囚牢里叫了两三天,秦逍听说这事儿之后,觉得奇怪,专门过去找到乞丐,那老乞丐得知秦逍是甲字监的头儿,便偷偷告诉秦逍一个地方,声称那里藏着银子。 秦逍觉得匪夷所思,若是这老乞丐真的藏有银子,又何必在就酒铺盗酒,弄得身陷囹圄? 但龟城什么样的人都有,他好奇心起,专门前往老乞丐所说的地方,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只包裹,里面有十几两银子,所谓拿人钱财为人办事,秦逍这才将老乞丐调进甲字监,有酒有菜地招待起来。 这两个月,老乞丐对伙食倒是不怎么挑剔,可是每天都要饮酒,两个月下来,那十几两银子已经耗尽。 “我去问问他还有没有银子。”秦逍收起册子,出了班房,径自往右首监牢过去,走到尽头,正是十六号监,透过门栏,瞧见一个蓬头乱发邋遢不堪的老头儿正躺在角落的木床上,正呼噜声震天。 这老头儿进入甲字监后,虽然有十几两银子的存账,却从没想过换一身囚服,他所有的银钱,几乎都花在酒上。 虽说甲字监的条件很好,但毕竟是监牢,许多人在监牢里总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但这位大爷却是心宽的很,除了喝酒,就是睡觉,秦逍每次看见他,要么是醉醺醺的自说自话,要么就是躺在床上睡觉,极少有清醒的时候,说是老乞丐,倒不如说是一个老酒鬼。 ------------------------------------------------------ ps:童鞋们,幼苗期,请点点指头收入书架,点击书圈关注,谢谢,收藏收藏收藏,月票月票! 第九章 金钩赌坊 秦逍瞧见一只空酒坛就倒在床头边,知道老家伙已经无酒可饮,咳嗽一声,道:“沈大爷,还有酒没?” 老酒鬼的呼噜声戛然而止,立时坐起来,看见秦逍站在门外,顿时咧嘴笑道:“快来酒,快来酒,昨晚就没了。” 他年过五旬,皮肤发黑,脸上污垢不少,似乎已经多日不曾洗脸。 “要酒自然是可以。”秦逍笑眯眯道:“不过从大前天开始,你账上就没了银子,这两天的酒钱还是我垫付的,我也是能力有限,不能再垫付下去了。” 老酒鬼伸了个懒腰,道:“没银子你就早说,我还能差你酒钱。” “那就好。”秦逍道:“上面的意思,沈大爷今日若能付酒钱,自然是什么都好说,若是拿不出来,那就要换到丙字监去。” “什么上面的意思,你当老东西不知道,这甲字监都是你说了算。”老酒鬼没好气道:“年纪轻轻,精于算计,把银子看得那么重。” 秦逍苦着脸道:“你老也知道,要往甲字监带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弟兄们都要打点到。我拿不了银子没什么关系,可他们却不好应付。” 老酒鬼下了床,赤着被泥垢包裹一层的脚走到牢门前,看上去颇有些猥琐,咧嘴笑道:“你先去拿一坛酒过来,我绝不少你酒钱。” 秦逍摇摇头,也不说话。 老酒鬼微恼道:“我都进来两个月了,你我也算有些交情,就这样不通人情?” “沈大爷,要不是念着咱们的交情,前两天你就被送出甲字监了。”秦逍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 “罢了罢了。”老酒鬼无奈道:“这年头没有银子就没有交情,我是看透了。”凑近秦逍,低声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收到一百两银子,你明天晚上过去拿就是。” “一百两?”秦逍有些吃惊,若非上次果真拿到了那十几两银子,秦逍是绝不会相信这老家伙还能拿出一百两银子来,皱眉道:“沈大爷,你可不是开玩笑吧?” 老酒鬼莫测高深一笑,道:“不开玩笑,不开玩笑。你可知道西城的土地庙?” 秦逍在龟城数年,大街小巷都是熟悉的很,整个龟城,城东城西各有一座土地庙,不过香火都不好,西城的土地庙地处偏僻,早就已经荒废,点头道:“知道,银子在土地庙?” 老酒鬼嘿嘿一笑,道:“明晚子时,你去土地庙,自然可以拿到一百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当做你的跑腿费,剩下的记在账上,足够我日后的花销。” “等一等。”秦逍立刻道:“你让我明天晚上子时过去?那岂不是半夜?”苦笑道:“沈大爷,你也知道,土地庙那块儿荒芜的很,半夜三更跑过去,万一里面有鬼,岂不是要吓死我?” “子不语怪力乱神。”老酒鬼怪眼一翻,摊手道:“我身上现在一枚铜钱也没有,你要银子,就只能去土地庙拿。” 秦逍却是笑道:“沈大爷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既然银子在土地庙,你告诉我藏银子的地方,我白天去取岂不更好?” “你以为那一百两银子和上次一样,是藏在犄角旮旯里?”老酒鬼翻着白眼道:“我实话告诉你,那一百两银子是别人欠我的债,我是债主,明天晚上,那人会到土地庙去还债。” “有人欠你债?”秦逍愈发诧异:“沈大爷,你可别说笑。” “你这眼睛,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势利得很。”老酒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叹道:“若是明晚那拿不到银子,尽管将我赶出甲字监,我绝无二话。” 秦逍笑道:“沈大爷,事情真有这么巧,你账上的银子刚好没了,就有人给你送银子?” “不是凑巧,是我算好的。”老酒鬼道:“今天是三月初四,我和那人说好了,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三月初五夜里子时时分,都必须将债银送到西城土地庙。那人信守承诺,不会失约,你尽管去,见到那人,只说是沈药师让你过去取银子,他自然就会将银子交给你。” 秦逍还有些犹豫,老酒鬼却已经伸了个懒腰,道:“我知道在衙门里当差,一个月最多也就二两银子,明晚你拿到银子分走二十两,几乎顶的上你一年的薪水,你要是不愿意,现在便可以将我赶走,那一百两银子就当打了水漂。” 这么多年下来,秦逍也明白,银子真的是好东西,就算是英雄好汉,那也缺不了这黄白之物。 虽说在甲字监收益颇丰,但监牢里的弟兄们都有份,落到秦逍手里的也不算太多,二十两银子,对秦逍倒也是很有吸引力。 孟捕头以前也对秦逍嘱咐过,真要赚了些银子,定要好好存起来,再过几年还要娶妻,之后还要生子,花银子的地方不少,眼下在木头巷的住处十分简陋,存够了银子,也好换个更好的住处。 明晚跑一趟,二十两银子到手,那可算得上是一笔横财。 “沈大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秦逍想了一想,才压低声音道:“那里会不会有陷阱?” 老酒鬼盯着秦逍的眼睛,忽然笑道:“陷阱?你当你是谁,还要给你设陷阱?我还在监牢里,你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还能有好日子过?”打了个哈欠,眼角往下瞥了一眼秦逍腰间的酒葫芦,舔了一下嘴唇道:“我先睡了,晚点给我弄坛酒过来。”晃荡着走到床边,一头仰倒下去,再不废话。 龟城是西陵重地,乃是东西往来的商旅必经之地。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西陵地广人稀,风沙肆虐,环境恶劣,但却阻挡不住往来商旅的脚步。 西边来的兀陀人,北方来的图荪人,还有从嘉峪关内西来的唐人,都能在龟城瞧见他们的身影,更有犯下大案的凶人前来西陵避难,一些江湖游侠在此歇脚,鱼龙混杂,龟城虽然比不得西陵奉甘府那般宏伟,却也有十数万之众。 华灯初上,城内人头攒动,服饰各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若说城中最热闹的地方,除了妓坊,那就只能是散落在城中各处的赌坊。 赌坊就是江湖,坐在赌桌之上,不管你是富商巨贾还是江湖游侠,不管你是公子豪强还是市井走卒,在这里面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赌客,谁也不会在乎你出门之后是什么身份,在这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你口袋里的银子赢到我的口袋里。 金钩赌坊是龟城排的上号的大赌坊,天黑之后,赌坊内人满为患。 秦逍此时穿了一身便装,站在金钩赌坊对面的茶铺前,望着对面人进人出的赌坊,若有所思。 赌神温不道再有几日便要押送往奉甘府,事有蹊跷,背后搞鬼的很有可能就是如今掌理着金钩赌坊的乔乐山,不知道为何,秦逍只觉得温不道已经陷入了极其凶险的境地,但究竟如何凶险,他又说不上来。 莫说他只是一个看守监牢的狱卒,便是韩都尉,那也是无权过问案子的详细情况。 甄郡郡守坐镇在龟城,郡守府下设有六曹,除了刑曹多少还有些权力,其他各曹形同虚设,地方诸多事务,实际上是控制在甄侯府的手里。 甄郡境内的刑案,由刑曹来审理,而都尉府的职责,除了维持龟城的治安,便是协助刑曹抓捕看押刑犯。 刑曹一纸公文,随时都可以将监牢里的刑犯调走,都尉府根本无权阻拦。 秦逍掌理甲字监已经有了两年多,但凡定案进了甲字监的犯人,除非刑满释放,几乎没有半道被调走的犯人。 韩都尉也几次嘱咐过秦逍,看守犯人务必尽职尽责,但却不要去询问犯人到底犯了什么案子,更不要卷入犯人的是非之中。 秦逍也明白韩都尉背后的深意。 甄侯府的眼睛一直盯着都尉府,就希望能够找到都尉府的把柄,若是都尉府卷入案件之中,必然会被甄侯府扣上涉案滥权的大帽子,这当然会给都尉府带来极大的麻烦。 温不道这件案子很蹊跷,秦逍心里明白,就算自己真的搞清楚案子背后的真相,也未必能够帮上什么忙,甚至不小心还会给都尉府带来麻烦。 在龟城监牢当了几年差,固然锻炼了秦逍与人相处的机灵,却也同样让秦逍心存淳朴,明明感觉这次温不道身陷凶险处境,却不闻不问视若无睹,秦逍实在是做不到。 他只希望多少了解一些其中的蹊跷,若是自己有能帮得上忙的,竭力而为。 龟城鱼龙混杂,每天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少,大事小事都会成为大街小巷闲聊的话题,温不道也曾是龟城数得上号的名人,此番要送往奉甘府再审,自然不是小事,而这种事情,往往也成为茶馆酒肆热议的话题。 不过在几家茶馆转了一圈,却没有听到任何人谈及温不道。 秦逍心中已经明白,甲字监虽然接到要将温不道调走的文书,但这事儿却并没有传扬出去,至少市井中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此事。 站在茶馆门前,正自寻思,忽听到对面传来叫嚷声,抬头望去,只见从金钩赌坊飞出一道身影,“砰”的一声,落在了门前街道上,随即便瞧见从赌坊内冲出几名大汉,两名大汉冲上前,抬脚便对着躺在地上的那人一顿乱踢,那人抱着头,哀嚎不止。 第十章 霸王餐 秦逍皱起眉头,却并没有上前。 都尉府确实负有维持城中秩序的职责,但有些事情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乐坊狎妓、赌坊豪赌,这是龟城往来商旅最喜欢的两个节目,所以城中的乐坊和赌坊数量不少。 实际上在龟城之中,这样的地方都很有规矩,进门是客,只要不违反里面的规矩,就会享受到最周到的服务,可是一旦坏了规矩,里面也绝对不会纵容。 乐坊和赌坊如果真的出现打架斗殴之事,只要不伤及人命,也尽可能让他们自行处置,都尉府的衙差也并不去管。 赌坊有人闹事被打出来,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秦逍见得多,并不惊讶。 “没了银子还敢在里面闹事,我瞧你是不想活了。”一名系着青色腰带的粗壮汉子挥手示意那两名大汉停手,冲着地上那人吐了口口水,骂道:“赶紧滚,下次若还在金钩赌坊撒野,扒了你的皮。” 被打那人从地上爬起来,鼻青脸肿,跌跌撞撞抛开十几步远,回头冲着金钩赌坊骂了两声,瞧见赌坊那几名打手要追过去,忙掉头便跑,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粗壮汉子哈哈笑了两声,向几名手下道:“你们好好看着,我去吃点东西。”也不多言,转身向东街走去。 秦逍并不犹豫,跟上那粗壮汉子,转过一条街,那汉子走进一家面馆,靠墙边一张桌子坐下,叫道:“来一碗羊汤,再来几张馍。” 伙计答应一声,秦逍也走进店内,面馆里人不少,已经没有空桌,他却是直接走到粗壮汉子那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面馆桌位不够,拼桌也是常事。 粗壮汉子见有人坐下,先是一怔,见秦逍是个少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张开口,还没发出声音,秦逍就已经笑道:“咦,这不是金钩赌坊的.....那位.....唔,太激动了,一时忘记名讳......!” 汉子一愣,忍不住道:“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我不少朋友还说你为人仗义,龟城的地痞流氓瞧见你,都毕恭毕敬,不敢招惹。”秦逍做出努力寻思的模样:“大叔的名讳是什么来着,太激动了.....!” 汉子脸色微微缓和,道:“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喜欢一个人坐,你去别的桌。” 秦逍先不答应,回头道:“来一碗牛肉,两碗羊杂,对了,再来一坛酒。”这才向汉子道:“大叔,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一直对你十分敬慕,今天运气好,遇上你,想请大叔喝杯酒,你千万别推辞。” 汉子唇角泛起一丝笑,道:“你真的知道我?你听过我什么故事?” “很多。”秦逍一本正经道:“别的不说,就说在赌坊里,无论是谁,要敢在里面闹事,瞧见你就屁滚尿流,啧啧,真是威风。” 汉子显出一丝得色,咳嗽一声,道:“你年纪轻轻,倒也有些见识。” 这时候伙计已经送过来一坛酒,摆好酒碗,秦逍立刻麻利地给汉子倒上酒,汉子见秦逍如此殷勤,狐疑道:“臭小子,你又是肉又是酒,有什么意图?该不会是要到赌坊去打杂吧?” 秦逍呵呵笑道:“没有没有。金钩赌坊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听说赌坊的那位温东家赌技了得,放眼龟城,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我哪有资格进金钩赌坊做事。” “温东家?”汉子嘿嘿笑了一声:“如今的金钩赌坊,可不姓温。” “我知道。”秦逍道:“温东家犯了事被关进监牢,不过我听说再有小半年他就出来了。” “出来?”汉子冷哼一声:“要是真的能出来,那就见鬼了。”端起酒碗,仰首饮了一大口,刚放下碗,秦逍立刻添满含笑道:“大叔,我消息很灵通的,再过小半年,温东家一准出来。” 汉子不屑道:“出来又如何?金钩赌坊从上到下都换了人,当初跟着他的那些人,早就被赶出去了,如今赌坊的东家姓乔......,我说你小子倒是会吹牛,说什么消息灵通,金钩赌坊这些事儿你都没打听清楚,还在这里信口开河。” “都换了人?”秦逍心下微惊。 正在此时,却听身后传来伙计的声音:“姑娘,等一下,你还没付饭钱呢,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秦逍回过头去,只见店里一名伙计追到门口,拦下了一名身着羊毛袄的姑娘。 羊毛袄是西陵最常见的服侍,刚过二月,西陵的气候还颇有些寒冷,大街上多有穿着羊毛袄的人们,那姑娘头戴一顶皮帽,腰间系了一条黑色的腰带,虽然是西陵人的打扮,可是那张脸却是白皙娇嫩,眉清目秀,姿容秀美。 秦逍只看了一眼,就有些诧异。 西陵苦寒之地,风沙漫天,土生土长的男人固然剽悍壮硕,便是女儿家的肌肤也是颇有些粗糙,风沙洗礼下,肌肤色泽微深,甚至带着一丝古铜色,像眼前这姑娘如此雪嫩的肌肤,却是极为罕见。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惊奇道:“你认出我是姑娘?”明显是关内的声音。 秦逍闻言,心下好笑,暗想虽然你穿着羊皮袄,裹住了身子,但姿容秀美,走路的姿势也完全是个女儿家,但凡有些见识的自然一眼就能认出。 “姑娘说笑了。”伙计伸手道:“承惠两钱银子。” 姑娘蹙眉道:“我出门走得急,没带银子在身上,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送过来?”伙计双臂横抱,上下打量几眼,道:“姑娘,小本经营,概不赊欠,哪有吃东西不给饭钱的,你既然知道没带银子,就不该走进这个门。” 姑娘有些恼道:“不就是两钱银子,我说回头送来就送来,你闪开。”伸手去推伙计,伙计不退反进,叫道:“不给饭钱,你出不了这个门。大伙儿瞧瞧,这里有人要吃霸王餐,还讲不讲理?” 面馆内顿时不少人都瞧过去。 姑娘脸颊微红,被一群人瞧着,更是恼怒,绕过那伙计要走,伙计占了理,自然不会放走,嚷道:“没银子付饭钱,就在这里做两天工......!”话声未落,却见那姑娘足下一勾,勾住了那伙计的脚踝,几乎同时,右手已经推在那伙计肩头,动作恰到好处,那伙计肩头受力后退,脚踝却被勾住,“哎哟”一声,已经向后摔倒在地。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这姑娘动作虽然简单,却十分熟练,干脆实用,倒像是练过。 不过龟城三教九流藏龙卧虎,这姑娘有些身手,倒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伙计摔倒在地,气恼不已,姑娘先是一怔,很快眉宇间竟然显出一丝兴奋之色,那伙计却已经叫道:“打人了,打人了!” 面馆虽然不大,也有两三个伙计,面馆老板一直在柜台后面,方才看到伙计讨债,也没有过来,这时候见到伙计被打翻在地,脸色微变,从柜台后面冲过来,怒道:“青天白日,吃饭不付钱,还出手伤人,有没有王法?” 另外两名伙计也丢下手里的活儿,冲了过来,一人已经叫道:“将她扭送到衙门里去。” 面馆内的客人有的冷眼旁观,也有小声议论,更有人笑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在龟城竟然还有人敢吃霸王餐。” 姑娘四周扫了一圈,见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又被伙计堵住去路,顿时也有些慌乱,一张漂亮的脸蛋顿时泛红,微低头道:“我.....我是不小心的,我陪你们银子就是。” “打伤了人,自然要陪银子。”掌柜的见姑娘示弱,顿时有了底气:“说吧,你要陪多少?” 姑娘道:“你们说多少就多少,我.....我都给你们就是。” “你连饭钱都没有付,哪来的银子赔偿?”掌柜的冷笑道:“你是关里来的吧?我可不管你在关内是什么人,到了龟城,可由不得你在这里撒野,你要拿不出银子,咱们现在就去见官。” “我去取银子,半个时辰之内,我定然给你们送过来。”姑娘看着掌柜:“我身上现在没有银子。” 掌柜的打量姑娘一番,抬手指着她的手腕:“你要去取银子也可以,这只手镯留下来做抵押,若是取了银子来,手镯立刻还你,否则.....!” 秦逍方才没有太注意,听掌柜这般说,果然见到姑娘手腕上戴着一只桌子,色泽碧绿,他也看不出那手镯值多少银子,但总比一顿饭钱要昂贵得多。 姑娘立刻用衣袖掩住镯子,斩钉截铁道:“不行,镯子不能给你。” “嘿嘿,你镯子也不留,明显是要找借口逃走,放你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你人。”掌柜道:“什么也别说了,咱们去见官。”伸手要去拽姑娘,姑娘后退一步,怒道:“别碰我。” “掌柜的,别为难她了。”秦逍见事情不好收场,站起身来,走过去笑道:“不就是几钱银子吗,也不用逼她了,她是从关内过来的,你这样待她,以后关内的人还以为咱们蛮横霸道。”取了一块碎银子递过去:“连她的账,我都付了,应该足够,你收好。” 掌柜的瞧了秦逍一眼,伸手接过银子,向姑娘道:“你运气好,遇到好人,今天就不和你一般见识。”示意伙计去干活,自己也回到了柜台后面。 姑娘回过神来,见秦逍正笑盈盈看着自己,忙拱手道:“多谢兄台!” 齐宁见她不伦不类,笑道:“不必客气,出门在外,难免有难处。不过吃饭付账,天经地义,以后出门可别忘了带银子。”也不多言,转身回到桌边,见金钩赌坊那位大汉正吃得津津有味,还没坐下,那姑娘已经跟着走过来,道:“兄台高姓大名?我现在回去取银子,你在这里等着,半个时辰内,我把银子送来还你。” -------------------------------------------- ps:童鞋们记得收藏哈,谢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一章 跟踪 秦逍这时候看的仔细,姑娘肌肤胜雪,秀美绝丽,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摇头笑道:“不用记在心上,只是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姑娘环顾左右,微扬起脖子:“这里一群人,只有你出手相助,比他们要仗义的多。” 此言一出,四周不少人露出不悦之色。 秦逍心下苦笑,暗想这姑娘要做出一副江湖人的姿态,却偏偏稚嫩的很,方才和面馆闹矛盾,事儿刚结束,这一句话却又得罪了一大帮子人,害怕她多说多错,急道:“好了好了,你也吃完了,赶紧回家去吧。”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取银子。” “真的不用。”秦逍道:“你看天都已经黑了,我还要赶回去休息,不能在这里等你。” “那你告诉我你的住处,我送到你家中。”姑娘不依不饶:“我欠了你的,一定会还给你。” 秦逍还想着从金钩赌坊那汉子口中探听一些关于乔乐山的消息,这姑娘喋喋不休,秦逍有些不耐烦,皱眉道:“我说了不用就不用,你快走吧。” 姑娘还要说话,赌坊那汉子却已经站起身来,冲着秦逍道:“今儿谢你请客,下次有机会,我请还给你。”打量姑娘一眼,似笑非笑道:“她急着要还你银子,你和她好好说道说道。”也不多言,抬步便走,秦逍忙道:“大叔,菜还没上齐全,你吃完再走。” “赌坊里的事情多,耽搁不得。”汉子也不回头,径自出门。 秦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那汉子说话,不想被这姑娘一耽搁坏了事,心下有些恼怒,瞪了姑娘一眼道:“我好好和朋友吃饭聊天,你这一打搅,连饭也吃不成了。” 姑娘一怔,她自然不知道秦逍和那汉子也是初次相识,只以为真是朋友相聚被自己所扰,顿感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回头将银子还给你。”向门外瞧了一眼,道:“你朋友还没走远,我去帮你追回来。” 秦逍心下好笑,只觉得这姑娘那双眼睛虽然水灵,看上去颇为聪慧,但做事却是天真的很,故意沉下脸道:“人都走了,追回来有什么意思?你要是好心,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银子还没有还给你,我......!” “要知道这样,方才就不该给你解围。”秦逍叹道:“我说了不用还就不用还,我也没有时间在这里等你,这样吧,如果下次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再还给我,若是再无相见之日,那就算了。” 姑娘眼睛一亮,兴奋道:“这好玩,就按你说的办,要是再见到,我便将银子还给你。” 秦逍道:“好了,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姑娘嫣然一笑,不再多言,走到门前,回头看了秦逍一眼,又是一笑,明艳动人,快步出了门去。 秦逍这才松口气,心想那姑娘肌肤娇嫩,一看就不是平常百姓家的姑娘,定是娇生惯养。 她不带一文铜钱在身上,竟然敢走进面馆吃白食,倒未必真的是想吃霸王餐,或许是素来没有带银子在身上的习惯,平日的花销用度,由其他人给他安排,也就不劳她愁烦银钱。 西陵地处大唐帝国与兀陀汉国之间,龟城更是往来商旅必经之地,几乎每天都会有从东边来的唐人进入龟城落脚。 秦逍寻思那姑娘或许是富商巨贾的子女,跟着商队一道前来西陵见见世面,她平日不带银子在身上,今日出来身无分文,那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吃了一顿饱饭,秦逍走出面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街道两边的商户住宅也早就点起了灯火。 顺着长街只走出一小段路,秦逍忽地停下脚步,看似随意往边上的店铺瞅过去,但眼角余光却已经瞥向了自己后方,见到稀稀疏疏的人群之中,方才那姑娘竟然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身后,秦逍这边停下脚步,那姑娘立时也找了一个地方遮掩起来。 秦逍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跟踪自己,心生警觉。 秦逍年纪虽然不大,但在监牢混迹多年,明白人心险恶,对陌生人也从来都会多个戒备之心。 当下佯作不知,往前走出一段路,折进了边上的小巷子,瞬间隐入其中。 那姑娘尾随在后,瞧见秦逍钻进小巷子,忙加快步子,到得巷口,往里面瞧了瞧,巷内昏黑一片,一片死寂,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缓步走进巷内。 巷子其实并不长,直走到尽头,也没有看到秦逍身影。 从昏暗的巷内出来,姑娘长出一口气,但一对柳眉却是紧蹙起来,穿过巷子,是另一条街,依然是人来人往,比方才那条街还要热闹些,左右看了看,车来人过,却不见秦逍半点踪迹。 姑娘不禁轻跺了一下脚,往长街另一头过去。 秦逍混在人群中,见到那姑娘被甩开,唇边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心想这龟城的大街小巷我熟悉的很,要甩掉你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天色不早,正要转身离开,却忽地瞧见从那条巷子内又走出一道身影,那人一身黑衣,戴着一顶斗笠,帽檐下压,昏暗之中,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秦逍微皱眉头,姑娘前脚从巷子里出来,斗笠人鬼鬼祟祟跟在后面,这让他心下起疑。 龟城人流频繁,虽然有都尉府维持一方秩序,但龟城少不了鸡鸣狗盗巧取横夺之事。 眼见得斗笠人便要消失在人群中,秦逍不再犹豫,盯住那斗笠人背影,紧随其后。 那斗笠人显然是没有想到身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盯着前面姑娘的踪迹尾随,却也并没有发现秦逍一直跟在他身后。 这般在城内转了好几条街,秦逍一开始还只是怀疑斗笠人是否在跟踪那姑娘,一路下来,已经完全确定。 姑娘这一路遇到皮货店、胭脂铺、首饰铺,都会进去转悠一圈,或许是因为在面馆的遭遇,身无分文,倒也没有买一件东西,只要那姑娘在店铺转悠,斗笠人便会找一处地方遮掩起来,但暗中却一直盯着那姑娘,秦逍如同黄雀一般,也一直盯着斗笠人,想瞧瞧这斗笠人到底意欲何为。 几年前城中就发生过采花盗的案子,好几名姑娘遭了毒手,后来采花盗被抓住,供认作案前会在街市上找寻目标,一旦看上哪位姑娘,就会暗中跟踪,找机会下手。 难道斗笠人也是采花盗? 寻思之间,跟着那斗笠人转到另一条街上,却猛地发现,本来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的斗笠人竟然凭空消失了踪迹。 秦逍心下吃了一惊,明明看到那斗笠人转到这条街上,自己也就在转角处耽搁了瞬间功夫,那人怎可能消失? 这条街道颇为冷清,没有几个行人,斗笠人的装束十分显眼,很容易就能看到,但此刻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中,却偏偏见不到那斗笠人半点影子。 秦逍皱起眉头,不自禁往前缓步而行,边走边打量左右,虽然没有看到斗笠人,但那姑娘的身影却在前面不远处的书画店里。 “为何跟着我?”秦逍身后猛地响起冰冷的声音。 秦逍身体一僵,那声音近在咫尺,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人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赫然转身,只见到那斗笠人果真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过两步之遥,此时靠的近,已经瞧见那人腰间挂着一把刀,斗笠遮挡住他大半张脸,只瞧见薄薄的嘴唇。 “我跟着你?”秦逍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人出现在自己身后,若非发出声音,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由此可见对方实在不是善于之辈,勉强一笑:“我何时跟着你?” “你出了面馆,就一直跟着我,尾随了四条街。”那人也不抬头,声音冰冷:“你想做什么?” 秦逍笑道:“这街道又不是你的,谁都可以走,你凭什么说我在跟踪你?” “哦?”斗笠人唇角泛起一丝怪笑:“你是谁的人?御天台的还是北院的?” 秦逍一怔,他不知御天台和北院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像是地名,摇头道:“我是龟城的,你说的地方我没听过。” 斗笠人这时候才微抬头,斗笠之下,一双眼眸如同寒星一般,死死盯着秦逍的眼睛,秦逍与斗笠人目光一对,不知为何,竟是背脊有些发凉,那人的眼眸子就似乎能够看透自己的五脏六腑,犀利而阴鸷,又宛若刀锋,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们的人,就不要跟着我,如果是他们的人,就更不要跟着我。”斗笠人淡淡道:“你会死!” 秦逍也皱起眉头,忍不住道:“你要在龟城杀人吗?这可不是任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斗笠人唇角依然带着冷笑,并不说话。 “只要你不在龟城为非作歹,我也不会跟着你。”秦逍想到这样一个恐怖的人跟踪那姑娘,心下还真是为那姑娘担心:“你不要在城里害人,否则官府不会不管。” “官府?”斗笠人上下打量秦逍几眼:“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二章 西陵往事 秦逍还没说话,就听身后传来声音:“咦,你在这里,这可太好了。”声音透着兴奋。 秦逍不必回头,便知道来者是谁。 听到脚步声跑过来,秦逍扭头看去,见到那姑娘娇丽的脸上满是高兴:“咱们又见到了,你住在这附近吗?”瞧见那斗笠人,神色一怔,蹙起了秀眉。 秦逍没好气道:“天都黑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回去,还在街上转悠什么?你不知道龟城鱼龙混杂,许多坏人心存不轨吗?” “坏人?”姑娘四下里看了看:“我没有看到坏人啊。” 斗笠人终于道:“他说的坏人是我。” 姑娘愕然道:“你?” 斗笠人盯着秦逍道:“你跟踪我,是因为我跟着她?” 秦逍见对方都已经说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不错,这么晚,你鬼鬼祟祟跟在一个姑娘后面,到底意欲何为?” “我跟着她,与你何干?”斗笠人冷冷道。 秦逍淡淡道:“任何人在龟城心存不轨,都与官府有干系。”瞥了那姑娘一眼,道:“你一直跟踪这位姑娘,我当然不能视而不见。” “你是官府的人?” 秦逍也不隐瞒:“我是都尉府的人。” 龟城虽然多有不端的浪子游侠,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敢与都尉府为敌。 当初韩雨农初来龟城不久,两名刀客在龟城当街杀人之后,骑马逃出龟城,可是不出三天,韩雨农不但将两名刀客抓捕归案,而且将他们的十多名同伙尽数抓回,隔了半个月,半数都被当众砍了脑袋。 因此一案,曾经一度被许多人视若无睹甚至取笑的龟城都尉府,立时威震甄郡,除了甄侯府的人,龟城的人们见到都尉府的人,还是心生敬畏。 秦逍自然知道都尉府的分量,所以丢出都尉府的名号,也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原来是都尉府的人。”斗笠人唇边带笑:“我跟踪她,所以你想管这件事?” “我管定了。”秦逍盯着那人眼睛。 斗笠人轻笑道:“如果我说你管不了这件事,又或者说,管了这件事会给你带去大麻烦,你还要不要管?” 秦逍点头道:“要管,我是都尉府的人,只要有人在龟城闹事害人,我就要管。” “年纪轻轻,口气倒也不小。”斗笠人笑道:“不过也算尽职尽责,韩雨农对手下人倒是调教得很好。” “你.....你是谁?”秦逍一怔:“你认识都尉大人?” 斗笠人也不多言,向那姑娘道:“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 姑娘看了秦逍一眼,才无奈道:“文叔,你一直跟着我?” “这里是关外。”斗笠人叹道:“不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随心所欲。这位小差说的并没有错,龟城鱼龙混杂,人心难测,如果真的被恶人盯上,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秦逍神色顿时精彩起来,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斗笠人,终是苦笑道:“你们认识?” 他先前一直以为斗笠人跟踪姑娘,没有安什么好心,担心姑娘安危,这才尾随其后,孰知道这两人竟然认识。 只是瞬间心中释然,这姑娘明显是从关外来的大户人家子女,在这鱼龙混杂的龟城,一个人在城中逛游,她的家人当然不放心,派人暗中保护,这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斗笠人显然是在暗中保护姑娘,自己却将他当做歹人,如此误会,实在是让秦逍颇为尴尬。 但这斗笠人既然对姑娘并无恶意,秦逍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是文叔。”姑娘忙道:“对了,咱们在面馆说好了,若是能再见,我就要还你银子。”向斗笠人道:“文叔,你有没有银子?” 斗笠人也不废话,取了一锭银子丢给秦逍,少说也有四五两,不过这动作却仿若赏赐下人一般。 秦逍接在手里,向姑娘道:“你知恩图报,可是你的这位文叔似乎不太懂礼貌。”竟是将银子丢还给斗笠人。 斗笠人接过银子,眉头一紧,秦逍已经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百姓,不过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报答别人的时候,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你都该拿出应有的尊敬。”向姑娘道:“这次见面不算,若是有下次,你再还给我吧。”却是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便走。 姑娘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秦逍却是理也不理,姑娘又道:“我叫夏侯倾城,你......!”还没说完,斗笠人已经沉声喝止:“倾城!” 夏侯倾城后面的话便不敢说下去,看秦逍走远,焦急道:“文叔,他......他是不是生气了?” 斗笠人文叔看着秦逍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喃喃道:“有意思。”随即转视夏侯倾城,冷声道:“老大人嘱咐过,你此行西陵,凡事都要遵照安排,你也答应,为何要偷偷溜出来?” 夏侯倾城却已经上前拉住文叔的一只手臂,撒娇道:“文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成天待在屋子里不能出来,真的很闷,你就别怪我了。” “我怪你作甚?”斗笠人叹道:“回去难免会被老大人训斥,你听着就是。不过西陵虽然名义上是我大唐的疆土,却并不完全受我大唐的控制,这里什么人都有,凶险得很,不比在关内,处处都要小心。” 夏侯倾城眨了眨眼睛,诧异道:“文叔,你说西陵不是大唐的领土?这.....这又是何故?西陵的官员,不都是朝廷所派?” 斗笠人道:“你只要知道西陵是凶险之地便好,不用问太多。老大人一定在等你,咱们早些回去。” “不嘛,文叔,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倾城摇晃着斗笠人的胳膊:“你不说我就不回去。” 斗笠人似乎对夏侯倾城有些无可奈何,苦笑道:“圣人登基那年,南疆慕容谋反,北边图荪人犯境,帝国遭受南北夹击,圣人调兵遣将,内剿叛逆,外拒敌寇,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说话间,已经转身缓步而行。 夏侯倾城立刻跟在斗笠人身边,轻声道:“我听说过那事儿,那年我刚出生。” “不错。”斗笠人道:“那时候的西陵,自然是我大唐帝国的疆土,朝廷在这边设立了西陵都护府,这里的人们都是我大唐的子民。”微微一顿,才继续道:“昆仑关外的兀陀人见到我大唐受困,集结了数万铁骑,破关而入。此前兀陀人每年都会派使臣前往京都朝圣,兀陀汗王更是自称臣子,两国贸易也是繁盛的很,朝廷根本没有想到兀陀人竟然会趁人之危。” “那些忘恩负义的坏人。”夏侯倾城恨恨道。 “兀陀汗国建国不过几十年,开国汗王对我大唐心存敬慕,两国交好数十年,从无刀兵之争,所以镇守西陵的官兵本就不多,北方图荪人攻势凶猛,朝廷从西陵调走了一部分兵马,只留下五千兵马驻守西陵。”斗笠人边走边道:“兀陀汗王亲率数万骑兵杀进关内,一开始几乎是所向披靡,攻城略地,都护府的官兵连续后撤,一来是为了消耗敌军的锐气,二来也是为了争取时间就地募集兵马,筹备钱粮。” 夏侯倾城急问道:“那后来如何?” “每个地方,都有门阀,西陵同样如此。”斗笠人缓缓道:“当时在西陵有三大门阀,甄氏、樊氏以及宇文氏,他们在西陵势力极大,是土生土长的西陵世家,郎党无数,要稳住西陵,就要先稳住这三大门阀,而朝廷对他们也素来安抚有加。” “甄氏就是长信侯吧?”夏侯倾城问道。 斗笠人点点头,继续道:“西陵都护府夏都护下令西陵门阀集结青壮囤积粮草,那是准备固守待援。但夏都护却没有想到,危难时刻,西陵门阀竟然坐视不理,各守一方,非但没有支援前线,而且连粮草也断绝,都护军陷入孤军奋战,形势危在旦夕。” 夏侯倾城漂亮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跟在斗笠人身边,问道:“他们怎敢如此?朝廷.....朝廷应该将他们的脑袋都砍了。” “那时候南疆和北边的战事正炽,朝廷根本无力调派兵马前来增援。”斗笠人轻叹道:“但西陵却万万不能落入兀陀人的手里。圣人猜到西陵门阀的心思,朝廷甚至怀疑兀陀人私下里已经向西陵门阀许诺了什么,无论谁控制西陵,这帮人依然在西陵根深蒂固锦衣玉食。不过那时候朝廷却需要西陵门阀的力量抵御兀陀人,所以圣人派了一个人前来西陵,那人来到西陵几天之后,西陵门阀便开始支援都护军,如此一来,形势才略有好转。” 夏侯倾城眨了眨眼睛,问道:“派了谁来?那些门阀为何会突然支援都护军?” “当时许多人只以为是西陵门阀接到了圣人的旨意,心生畏惧。”斗笠人道:“虽说形势略有好转,但兀陀铁骑的实力依然是远在都护军之上,直到雪夜擒可汗发生,这才真正扭转了局面。”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三章 黑羽夜鸦 夏侯倾城清澈的眼眸子更是一亮,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雪夜擒可汗,那是黑羽将军。” 斗笠人唇角也泛起一丝笑,颔首道:“不错。西陵战事打了两个多月,已经是寒冬时节,那时夏都护已经战死,黑羽将军率领所剩不多的兵马被困在黑阳城,也幸好下了那场暴雪,否则数万铁骑围困黑阳城,黑阳城根本撑不了多久。” “那是上天保佑我大唐,不但有黑羽将军,还有那场大雪。”夏侯倾城庆幸道:“如果不是黑羽将军,西陵就危在旦夕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转入一条巷子,斗笠人含笑道:“是龙鳞尉告诉你的?” 夏侯倾城点头道:“大哥说,当时黑阳城岌岌可危,一场大雪降临,连下了数日,兀陀人以骑兵为主,加上大雪天,无法攻城,就只能围城。夏都护战死,黑羽将军挺身而出,率领所剩不多的兵马抗敌。”虽然是姑娘家,但提及当年的战事,夏侯倾城却是津津有味:“兀陀人无法攻城,在城外扎营,黑羽将军在城头观察了两天,确定了兀陀汗王的位置所在,那天夜里,黑阳城悄悄打开城门,黑羽将军率领手下那支三十人的黑羽夜鸦直冲兀陀汗王大帐,没等兀陀人反应过来,黑羽夜鸦便杀进王帐,生擒了兀陀汗王。” 斗笠人笑道:“你说的倒是分毫不差。不错,黑羽将军的惊天之举,让西陵战局瞬间逆转,兀陀汗王被擒,兀陀人再不敢动弹,撤军至昆仑关,朝廷派人前往议和,兀陀汗王承诺有生之年兀陀兵马再不会踏入大唐境内半步,而且以数量庞大的牛羊赎回了性命,西陵之危,因此而解,黑羽将军也因雪夜禽可汗,名震天下。” 夏侯倾城道:“文叔,既然如此,这西陵当然还是我大唐疆域,为何你说这里算不得大唐的领土?” “龙鳞尉可告诉你,兀陀人退兵不到两个月,黑羽将军便率领兵马撤入了嘉峪关内?”斗笠人问道。 夏侯倾城点点头,道:“大哥倒也提过,却没有多说。文叔,黑羽将军不是撤回关内休整吗?我听说抗击兀陀人的五千兵马,撤入关内的时候,剩下不到两千人。” 斗笠人摇头道:“我先前说过,都护军抗击兀陀人的时候,西陵都护坐山观虎斗,一开始并没有支援都护军,也因此一度让都护军陷入困境。圣人派了人来,西陵门阀这才送人送粮支援前线。”微顿了顿,才道:“当是西陵门阀并非真的是畏惧朝廷,而是朝廷和他们做了妥协。” “妥协?” “要阻止兀陀人控制西陵,必须要依靠西陵门阀,那种情势下,朝廷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斗笠人平静道:“西陵划为了三郡,三大门阀的家主也都被封了侯爵,而且是世袭罔替,一侯坐镇一郡,名义上是朝廷的臣子,实际上他们却都各自控有一郡。” 夏侯倾城蹙眉道:“可是西陵都护府还在,西陵依然有朝廷的官员。” “各郡的税收都掌握在门阀之手,而且西陵一旦有匪患甚至叛乱,三大世袭侯有权组织人手平乱。”斗笠人瞥了夏侯倾城一眼:“这就是将财权和兵权掌握在了他们自己的手中,西域都护府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都护府,朝廷派往西陵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有名无实。”摇了摇头,轻叹道:“所以说这西陵是大唐的,却又不是大唐的,你现在可明白了?” 夏侯倾城秀眉紧蹙,神色有些凝重:“文叔,那.....那刚才的小哥是都尉府的人,他.....他算不算是朝廷的人?” 斗笠人颔首道:“朝廷设在西陵的都尉府,便是用来盯住西陵门阀的眼睛,至少龟城都尉府,那确确实实是朝廷的人。” 夏侯倾城似乎松了口气,露出一丝浅笑:“我便知道他是好人。” “因为他帮你付了饭钱,所以就是好人?”斗笠人没好气道:“天天嚷着要行走江湖,若是没人护着你,你在江湖上活不了一天。人心险恶,坏人真正作恶之前,可不会让你知道他是坏人。” 夏侯倾城笑道:“我就知道他是好人。”随即问道:“文叔,兀陀人已经不敢再侵入我大唐,南疆求和,图荪人这些年也没有大举南下,为何这么多年,朝廷不再派兵来打西陵?只要我唐军杀到,西陵门阀又如何抵挡得住?” “朝廷当年既然与西陵门阀有了约定,若非发生大变故,自然不会自食其言。”斗笠人淡淡道:“我大唐礼仪之国,怀德四海,西陵门阀没有犯下大错,朝廷也不会轻易动手。” 夏侯倾城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朝廷是在等西陵门阀犯错,一旦捉住机会,就会出兵收回西陵。” “他们心里也清楚朝廷盯着他们。”斗笠人轻声道:“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也很小心,不会让朝廷找到借口。”似乎感觉自己说的太多,懊恼道:“被你这小家伙一耽搁,老大人只怕等得急了,真是该死,还不快走。” 斗笠人加快了步子,夏侯倾城还是问道:“文叔,你说都尉府的小哥明天还会不会去面馆?” 斗笠人脚步猛地停下,回过神来,目光锐利,盯着夏侯倾城漂亮的脸孔,一字一句道:“你今日私自外出,老大人已经很生气,不会让你再出来。即使你真的还能再出来,也绝不能再与这些人接触。” “为什么?”夏侯倾城立刻道:“他是好人,也是朝廷的人,我为何不能和他接触?” “没有为什么。”斗笠人冷冷道。 夏侯倾城贝齿咬了一下嘴唇,才道:“可是我还欠他银子,他说了,再相见就能还他银子。” “在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恩都能报,也不是所有的仇都能报。”斗笠人淡淡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而且一个小小的差役,也不值得你浪费精力,今日的事情,你尽快忘记。”见到夏侯倾城不甘模样,叹道:“今日之事,如果让你爹知道,你可想过后果?” 夏侯倾城闻言,眉宇间立时显出了一丝敬畏之色。 “走吧。”斗笠人转身便走:“再有两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你如果实在要还他的银子,我会派人帮你做。” 夏侯倾城俏脸顿时显出苦恼之色,虽然已经走过几条街,她却还是回头瞧了一眼,似乎还在念念不忘都尉府的那位仗义小哥,犹豫了一下,终是跟着斗笠人而去,再没回头。 夜色如墨,木头巷内早已经是一片死寂。 夏侯倾城念着欠秦逍的债没还,秦逍却没有心思过多去想夏侯倾城的事情。 斗笠人和夏侯倾城明显不是一般人,秦逍生于市井,虽然对高高在上的官宦贵族并没有仇视之心,却也没有敬慕之意。 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就嘱咐过秦逍,这世间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那些达官贵族们的心思,更不是平民百姓能够揣测,能不接触他们,就尽量不去接触他们,免得给自己带来灾祸。 门头的枯枝还在,自己等待的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第一百九十八天。”秦逍心中念了一句。 老黑狗依然一如既往的蜷缩在梅树下,没有动静。 当初从街上带回被人遗弃的奄奄一息的老黑狗,秦逍便觉得院子里至少有了生气。 每当夜色降临,便是秦逍独处的时候,也是孤独的时候。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寂寞的生活,但是能让自己孤单的生活因为老黑狗而添加一丝生气,这终究不会是什么坏事。 孤独的人,内心深处,却总希望拥有一丝慰藉。 回到屋内,秦逍解下酒葫芦放在桌子上,连油灯都没点上,便走到床边仰躺下去,张开双臂,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这是他的习惯,每天回到自己的小屋,他都会松弛身体,放空自己的脑子,闭上眼睛放松片刻。 老头子说过,八极拳可以强身健体,而这样松弛放松,可以让自己的血气更为畅通,时间虽然不长,却可以养气。 猛然间,秦逍赫然坐起身来。 他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来,皱起眉头,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梅树下的老黑狗已经很苍老,不再像年轻时候那般灵巧充满活力。 但与秦逍相处一段时间后,它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位新主人,习惯于趴在梅树下的老黑狗,每当秦逍回到院中,它都会冲着自己的主人轻吠两声,以此来慰藉辛苦归来的主人。 也许已经是条件反射的习惯,从无中断。 但今天却显然不对,秦逍进院子的时候,并没有听到老黑狗的轻吠,当时脑子里还在想着金钩赌坊的事情,并没有在意,但放松下来之后,他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老黑狗为何没有叫? 秦逍瞬间警觉起来,但凡出现反常的事情,他都会全神戒备,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这也是老头子教过他的,他从没有忘记。 老头子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让他记住所谓的六智。 六智者,就是在六种情况下必须要拥有的智慧。 其中一条,就是一旦发现身边的事物和人异于平日,哪怕只是极细微的变化,都要心存戒备,因为自己很可能已经置身于凶险之中。 -------------------------------------------------- ps:再求收藏,也请大家每天花费十秒钟留一条评就好,这是你们对我最大的支持,谢谢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四章 夜半鬼登门 屋内一片死寂,空气也似乎已经凝固。 秦逍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没有点油灯,昏暗之中,整个人像石头一样。 闭着眼睛,在凝固般的空气中,秦逍终于听到了极为轻细的呼吸声,声音就在自己房间的门帘子外。 孤身一人生活,秦逍的房间并不是木门,而是一道麻布隔帘,这样进出更方便。 秦逍双目盯着那道隔帘,他已经确定就在门帘后面,有一人正静静站在那里。 是谁? 难道是自己等待了近两百天的那神秘人突然出现? 这念头一闪而过,秦逍的激动也瞬间被理智所代替。 虽然他迫切希望能再见到那位神秘人,可是他内心深处很清楚,不到危急时刻,那人绝不可能再出现。 自从饮用血液可以压制自己的寒症之后,那人便再也没有出现,这就说明那人知道至少寒症不会再威胁到秦逍,也没有再出手的必要,自然不会轻易出现。 如果不是那神秘人,又能是谁? 秦逍眉头锁紧,盯着门帘目不转睛,心中忽地想到之前在街市上遇到的斗笠人,难道是自己得罪了那斗笠人,斗笠人专门前来报复? 外面那人的呼吸虽轻,并不容易被察觉。 但老黑狗的无声提醒,再加上屋内的寂静,秦逍凝神感知,却已经判定无疑。 秦逍知道老黑狗定然被那人动了手脚,死活未知,但对方显然是来者不善。 沉寂片刻,秦逍忽然伸了个懒腰,故意打了个哈欠,希望以此来显示自己并没有察觉屋内有人,可是一只手却往床里伸过去,只伸到一半,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恰恰是在今天犯了一个错误。 秦逍在甲字监当差,自然也佩刀。 往常都是穿着差服佩刀回家,而且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将佩刀放在床里,似乎在睡觉的时候,身旁有一把刀,就能够让心里踏实许多。 但今天因为要往金钩赌坊瞧瞧动静,所以在监牢里就换了一身普通衣衫,连佩刀也留在了监牢里。 床上没有刀,身边也再无其他利器,赤手空拳。 对方如果真的是来找自己麻烦甚至是要自己性命,没有佩刀抵挡,总不能凭着那套强身健体的八极拳迎敌。 木床靠着后窗,秦逍瞥了窗户一眼,窗栓是从里面拴上。 对方依然站在帘外没有动静,秦逍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动手,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并无谋害自己之心? 难道要等着自己睡着了再下手? 他装作若无其事脱下了靴子,这才上床去,轻轻靠近到后窗边,以尽可能最轻的动作伸手过去要拉开窗栓。 后窗外面是一条小巷子,不管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自己只能做最坏的猜测。 如果处于无法估测的危险之中,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跑为上策,这也是六智之一。 眼下当然是处在不可预估的险境之中,自己当然要从后窗跳出去逃命。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窗栓,就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你若想逃命,只能死的更快。”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秦逍回过头,发现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屋内。 来人一身黑衣蒙面,左手握刀,刀鞘未出,昏暗之中,那一双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秦逍。 要从后窗逃命的打算被发现,秦逍只能回转身,故作诧异道:“你是谁?” “莫要装模作样。”来人右手忽地握住刀柄,“呛”的一声拔出来,冷笑道:“咱们分别不过一天,你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我是谁。” 秦逍看着那人的眼睛,终是苦笑道:“鬼手三!” 其实对方开腔说第一句话,秦逍就感觉声音十分熟悉,而且很快就猜到对方是谁,却不敢立刻确定,等对方后面的话一说,他就十分肯定黑衣人正是甄侯府的侍卫鬼手三。 来人拉下蒙面巾,露出一张脸,正是鬼手三。 “我问你答,若是耍花样,立刻杀死。”鬼手三盯着秦逍眼睛冷冷道。 秦逍道:“是那位少公子派你来的?没想到堂堂侯府公子,竟然会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 鬼手三是甄侯府的侍卫,自然是听命于甄煜江。 昨夜秦逍从郎先生屋里找到了御赐佛像,不但让甄煜江构陷都尉府的计划彻底泡汤,而且还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自取其辱。 秦逍知道甄侯府的人定然对自己心生厌恨,却没有想到对方今晚就派人过来对自己下手。 “他不过是一头愚蠢透顶的蠢猪。”鬼手三冷笑道:“他确实想要杀你,不过你是都尉府的人,没有找到确凿的理由,他还真不敢对你轻举妄动。” 秦逍一怔,他本以为鬼手三今夜前来,必然是甄煜江所派,但鬼手三这几句话,竟似乎另有隐情。 鬼手三是甄侯府的人,吃的是甄家的饭,却在这里骂甄煜江是一头蠢猪,让秦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是他派你来?那是你要杀我?”秦逍奇道:“我和你有什么仇怨?” “少废话。”鬼手三刀锋指向秦逍:“我问你,昨晚你是怎么知道佛像在郎申水屋里?” 秦逍心下一怔,眼角微跳。 血液的秘密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就连自己最信任的韩都尉和孟捕头,秦逍也没有透露一个字,昨晚韩都尉也问过这个问题,秦逍含糊应对,好在韩都尉并没有追问下去,也算是混了过去。 但秦逍心知以昨晚应对韩都尉的说辞来应付鬼手三,绝不可能蒙混过关。 “知道佛像藏匿之处的没有几个人。”鬼手三眼眸中带着狐疑之色:“你本不可能知道它的下落,可是你却偏偏找到,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鬼?你若将真相说出来,我或可饶你一命,否则......!”眸中寒光一闪,杀意凛然。 秦逍看着那冰冷的刀锋,忽然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三爷,我只怕说出来你不相信。” “哦?” “其实也没什么搞什么鬼,就是赌一场。”秦逍道:“我知道甄侯府是要构陷都尉府,可是那御赐佛像太过宝贝,就算藏起来,也不会随意找个地方。当时我猜想佛像要么藏在甄煜江屋里,要么藏在那位郎先生房里,二选其一,不想竟然赌对了。” “胡说八道。”鬼手三冷笑道:“你现在还在撒谎,是不是真的想死?”将刀锋往前挺了挺。 此刻那刀锋距离秦逍不过咫尺之遥,以鬼手三的身手,只要杀心一起,秦逍很难躲避。 “三爷,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非要弄清楚我是怎样找到佛像,又有什么用处?”秦逍苦笑道:“是否甄煜江想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鬼手三脸上却是满满的恨意,冷声道:“甄煜江那头蠢猪,竟然以为是老子向你们透露了佛像的下落,对我起了杀心,今日故意派我带着两个人出城办事,半道上那两人突然对我下杀手,若非我察觉不对劲,只怕已经死在他们的刀下。” 秦逍一愣,心下又是诧异又是好笑,自己昨晚找出佛像,无非是为了救出孟捕头,却不想因此而连累到鬼手三。 “三爷,他怀疑是你?”秦逍故作愤怒:“这事儿与你无关,怎会怪到你的头上?” “昨晚你们入府的时候,是老子带你们进去。”鬼手三愤愤道:“甄煜江定是觉得你们入府的时候,只有老子有机会向你们泄露佛像的下落,所以这才想要取了老子的性命。那头蠢猪也不想一想,老子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秦逍叹道:“原来如此。三爷,你对甄侯府忠心耿耿,他只因为对你心生怀疑,便要派人杀了你,这样的蠢猪,你真的不该再为他效命。” “你以为今晚我过来找你,是要为他效命?”鬼手三冷笑道:“老子被冤枉,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少废话,到底是什么缘故?” 秦逍无奈道:“三爷既然想知道,我就.....咦,你是谁?”他看着鬼手三身后,陡然失声道。 鬼手三见他声音充满惊骇,忍不住扭头回去,也就是这一瞬间,秦逍已经拽过床上的被子,猛力向鬼手三丢了过去,整个人却已经跳上床,抬脚便往后窗踹了过去。 秦逍心里很清楚,鬼手三今晚既然找上门,定然是杀意浓浓,就算自己将真相告诉他,此人也绝不可能就此离去,定会下毒手。 他知道鬼手三既然是侯府的侍卫,身手定然了得,而且他手里还有刀,莫说自己是赤手空拳,就算真的有刀在手,也绝非对方的敌手。 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破窗而出,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鬼手三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他回头一瞬间,便已经感觉有东西打过来,低喝一声,握紧手中刀,还没看清楚是被子丢过来,一刀便已经斩过去,他力道十足,犀利非常,被子还没有碰到他,就被大刀斩开。 瞧见秦逍踹窗欲逃,双足用力,整个人已经跳上床,再不犹豫,手中的刀已经从后面向秦逍斩下去。 第十五章 太古意气诀 寒刀匹练,从后照着秦逍的脑袋劈了下来。 秦逍已经感觉到犀利的劲风从背后袭来,心下骇然,窗户没有破开,无法窜出,一瞬间只觉得手足冰凉,知道无法避开这一刀,自己这条性命竟然报销在鬼手三的手中。 韩雨农算准甄侯府顾忌朝廷,不敢轻易对秦逍下手,可是却绝不会想到,秦逍在侯府找出佛像,竟然阴差阳错差点让鬼手三成为刀下亡魂。 鬼手三是亡命之徒,今夜前来报仇,可就不会在乎朝廷。 “噗!” 身后传来闷哼,秦逍已经闭上眼睛,那犀利的劲风竟是在瞬间消失,随即听到后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秦逍惊骇之余,猛地转身,却发现鬼手三一只手捂着喉咙,握刀的手已经软软垂下去。 昏暗之中,秦逍骇然发现,从鬼手三喉咙里竟然冒出一截寒光闪闪的锋刃,鲜血已经从他喉咙往下流淌。 鬼手三捂着喉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似乎是拼尽全力回头,但只是侧了个身,还没能完全回转身,便已经侧身倒下,身体在床上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屋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流出的鲜血散发出血腥味道,弥漫在屋内。 秦逍看着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尸首,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一时甚至忘记呼吸。 他并非没有见过死人,当初龟城爆发瘟疫,他流落在外,便见到许多人因为瘟疫而倒在路边,甚至一度看到已经发臭腐烂无人去管的尸首。 可是眼前这具尸首,却是让他前所未有感到震惊。 他知道,如果鬼手三现在不是死人,那么死人就是自己。 鬼手三要取自己性命,却反倒死在这里。 他这时候看得更明白,一把宛若匕首般的利器从鬼手三后脖子刺入,贯穿了他的脖子。 毫无疑问,鬼手三那一刀砍下来的时候,这把匕首便从鬼手三背后刺入了他脖子,也就是这一下,才让自己死里逃生。 他赫然抬头,这时候终于瞧见,就在门帘那边,站着一个身影。 昏暗之中,那团黑影如同幽灵一般,毫无声息。 秦逍心下一凛,知道鬼手三必然是被这黑影所杀,对方既然从从鬼手三手里将自己救下,就应该不会是敌人。 “多谢救命之恩。”秦逍立刻拱手,凝视着那黑影,忽然身体一震,失声道:“是.....是你吗?” 近两百个日夜,秦逍一直等待着那位神秘人。 神秘人两次出现,都是在秦逍寒症发作的时候,而且都是在秦逍精神恍惚的情况下,秦逍虽然一直等着他再次出现,却甚至连那人的样貌也不曾看过,只依稀记得那人穿着黑色的袍子。 门帘处的那人,也是一身黑色的袍子裹着身体,几乎与昏暗融在一起,如果不是秦逍视力极好,一时间甚至都不能发现。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用嘶哑的声音道:“将尸首拖下来。” 声音十分苍老,但秦逍却还是能够听出,那并非男人的声音。 难道自己一直等待的神秘人,竟然是个老太婆? 虽然神秘人出现过两次,但每一次不但容貌没有显露,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秦逍一直以为那是男人。 不过那人既然这样吩咐,秦逍也不耽搁,跳下床来,这才拉着鬼手三的腿,将尸首从床上脱了下来。 床上的被褥都被鲜血所染,屋内的血腥味颇为浓郁。 这时候才见到那黑影缓步走过来,从袖中伸出一只手,秦逍发现这人的手是用黑巾裹着,不露一丝肌肤,在她手中,却有一只小瓷瓶子,只见到黑影从瓷瓶中倒出一些粉末在鬼手三的脸上,粉末落在肌肤的一瞬间,竟然发出“嗤”的声响,随即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鼻而来,秦逍立刻捂住鼻子,而鬼手三脸上的变化,更是让秦逍脸色大变,向后退了一步。 黑影倒出一些粉末之后,立刻收起瓷瓶子,站在尸首边一言不发。 鬼手三的肌肤在接触到粉末的一瞬间,竟然瞬间开始融化,几乎是在眨眼间,脸上的皮肉便迅速消融,而且向周身蔓延,便是里面的骨架,也开始融化。 随着尸首迅速融化,屋内弥漫着刺鼻的臭味。 秦逍万没有想到那区区一点粉末,竟能有如此骇人恐怖的效果。 片刻之间,鬼手三的尸首便化为一滩血水,只留下了浸染在血水之中的衣衫和那把贯穿鬼手三咽喉的利刃。 “自己收拾一下。”黑影终于轻声道:“用布巾包住手,不要碰到血水。”竟然不多一句话,转身便要走。 秦逍急忙道:“恩.....前辈,你为什么要几次救我?” “有人不希望你死。”黑影也不看秦逍,只是嘶哑着声音道:“至少目前你不该死。” 秦逍一怔,诧异道:“有人不希望我死?是谁?前辈.....前辈又是何方神圣?” “神圣?”黑影似乎是自嘲一笑:“我可不是什么神圣,只是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而已。” 秦逍知道如果对方真是自己一直等待的神秘人,那么这次离开后,恐怖又有很长时间见不到。 这人几次都是在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候出现,来得异常及时,这实在是让秦逍万分诧异。 对方为何要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又为何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这当然是秦逍最想知道的。 此刻听得对方的回答,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就是那神秘人,却也没有否定。 “前辈说笑了。”秦逍心中对此人自然是满腹感激,再次拱手道:“前辈能否让晚辈一睹真颜,如此也能记住恩人的容貌,日后有机会自当报答。” 黑影淡淡道:“我没有说笑,我本就是孤魂野鬼。”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丢给秦逍,秦逍忙接过,却是一本发黄的册子,薄薄的十几页,他心下奇怪,那人已经道:“这几次你都是运气好,我恰好及时赶到,不过我不能随时随地都在你身边,日后若真的遇到凶险,还是要靠你自己。” “前辈......!” “这是【太古意气诀】,是最低阶的入门功法。”黑影低声道:“每日里抽半个时辰,按照里面的方法养气,三五个月不会有什么进展,若是长期坚持,一年半载总会有小成。” 秦逍惊讶道:“太古意气诀?” “还有,那把鱼肠刺你收拾干净,随身携带。”黑影道:“这把鱼肠刺锋利非常,危急时候,或许能起些作用。”右手丢出一件东西在地上,却是一件刀鞘,瞧那刀鞘大小,正好匹配杀死鬼手三的鱼肠刺。 秦逍将【太古意气诀】收进怀中,这才道:“前辈是否也住在城中?上次一别,近半年不曾见到,前辈能否告知住处,我会经常过去拜访。” 黑影声音陡然变得极为冷酷:“你记好了,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刺客没有来过,我也没有来过,或者说,我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发生的一切,你马上忘得干干净净。” “这是为何?”秦逍一直以为等神秘人再次出现,自己心中的疑惑会得到解释,可是今晚等到了神秘人,除了知道她可能是个老太婆,心中的疑惑反倒更深。 “你话太多。”黑影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嘶哑的声音冷冰冰的,再不废话,转身便走。 她年纪虽老,但动作竟然极其敏捷,等秦逍回过神来,屋内已经没了她的踪迹,秦逍忙冲出房,正堂内也毫无踪迹,只是眨眼间,神秘老太婆竟似乎凭空消失一般。 秦逍心下愕然。 他一直觉得韩雨农的武功了得,但今夜见识过神秘老太婆的身手,才知这老太婆的武功远非韩雨农能相提并论。 这时也终于明白,传说中江湖上那些飞檐走壁形若鬼魅的高手还真不是假的,世间确实有令人匪夷所思的高手存在。 等到心情平复下来,想到屋里还有东西要收拾,遵照神秘老太婆的嘱咐,找了粗布包住了手,将屋内细细收拾了一遍,擦干了血迹,又找了一把铁锹,在厨房的角落处挖了坑,将沾血的衣衫被单全都埋了进去,便是鬼手三那把大刀,也一起埋了下去。 一切收拾就绪,已经过了半夜,他却没有疲惫之感,点上油灯,拿着那把已经擦拭干净的鱼肠刺在灯下细看。 鱼肠刺物如其名,长短就如同一把匕首,但形状却像一尾鱼,前后窄,中间宽,手指触碰刃身,冰冷彻骨,灯下更是泛着寒光,他忍不住拿着鱼肠刺在桌角轻轻一划,桌角瞬间便被切掉一块,当真是锋利无比。 秦逍又惊又喜,方才神秘老太婆说这鱼肠刺锋利无比,他还没有切实感受,此刻几乎不用气力,轻轻一划便能切下桌角,其锋利比之自己所想还有过之。 将鱼肠刺收入鞘内,放在桌上,这才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太古意气诀】,就着灯火,见到册子已经发黄,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翻开第一页,满满写了一页的文字。 小时候与老头子一起生活时,老头子并没有将他送到村学去读书,而是偷偷在家教他识文断字,当时秦逍很是不解,为何村子里其他的孩子可以进村学,而自己却只能在家里读书? 但老头子性情古怪,那时候虽然带着秦晓住在村里,却很少与村民来往,连居住的小木屋也与村子有些距离,显得孤零零的,老头子嘱咐过秦逍,绝不可对外透露在家中读书,秦逍也从不敢违逆老头子的嘱咐。 村里人不知秦逍识字,便是后来秦逍流落到龟城,进了都尉府衙门,里面也没有几人知道秦逍能识文断字。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六章 生辰 “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以息以喉。” 【太古意气诀】开篇便是这两句话,秦逍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往后看,所书语句也是晦涩难懂,不由皱起眉头,翻到第二页,却发现是一张盘膝而坐的人体图。 图上之人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打坐,身上却是勾勒出经脉穴位,而且以黑线相连,黑线有粗有细。 秦逍看了看前面的文字,再结合图片寻思,倒也是慢慢明白过来。 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明白这前面乃是吐纳呼吸之法。 他不知道那神秘人为何会将【太古意气诀】交给自己,让自己修习,但神秘老太婆几次三番救了他,他心中对那老太婆除了感激,亦有敬畏,寻思对方既然让自己修习,总不会是害自己。 弄明白了书里的意思,便按照里面的方法,也盘膝而坐,两手摆出半环的姿势,吐纳呼吸起来。 神秘老太婆嘱咐他每天要抽出半个时辰修习,他只怕时间不够,这一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等听到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瞧见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已经打坐了至少两个多时辰。 说也奇怪,他这一夜未睡,此时睁开眼睛,非但没有疲惫之感,反倒是感觉有一丝神清气爽,更奇怪的是,在他胸口之处,竟明显感觉有一团温热气息。 先前打坐没有过多久,那股温暖气息就忽然间出现,而且随着呼吸,那团暖洋洋的气息也顺着经脉向周身的四肢百骸扩散,浑身上下似乎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也正是那种让人全身舒适的感觉让他沉醉其中,一直没有停止,直到被公鸡叫醒。 这眼睛一睁开,周身上下那股暖洋洋的感觉很快就消失,只有胸腔处的余温犹在。 秦逍看看天色,这才将【太古意气诀】收好,在屋里找了个隐秘地方藏起来,昨晚鬼手三被杀,虽然收拾干净,但屋里一直弥漫着血腥味道,此刻那血腥味已经散去不少。 鬼手三被甄煜江误以为出卖了侯府,所以派人欲要取其性命,却被鬼手三逃脱。 鬼手三死里逃生,甄煜江定然会知晓,也很可能会派人搜找鬼手三的下落。 甄家在甄郡到处都是眼线,鬼手三回到城中甚至前来找自己的麻烦,也不知道是否被人瞧见,如果被人发现鬼手三出现在木头巷,甄煜江未必不会让人暗中找过来。 秦逍心知一旦甄煜江知道自己住在木头巷,而鬼手三的行迹也在木头巷出现过,那么立时就要让自己牵扯其中。 他只希望鬼手三行迹隐秘,前来木头巷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不过鬼手三已经化为血水,甄煜江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再找到他。 天色刚亮一些,秦逍就已经出了院门,瞧见斜对门麻婆的油铺一如既往地早早打开,从门口经过时,瞧见麻婆正拿着扫帚弯身扫地,秦逍虽然知道麻婆定然和以往一样不会理会自己,却还是向那边叫了一声“麻婆”。 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料,麻婆似乎没有听见,更没有理会。 秦逍只能自笑一笑,往前走出几步,忽然皱起眉头,往后退回到油铺前,再往里看,麻婆依然在扫地。 看着麻婆的背影,秦逍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从后面看过去,这麻婆的背影与昨晚那神秘老太婆颇有几分相似。 念头一起,秦逍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荒谬。 虽说昨晚那神秘人也是个老太婆,但武功了得,显然是一位世外高人。 而麻婆则是一位守着油铺的老人,风烛残年,在自己搬到木头巷之前,麻婆就已经在木头巷住了好些年。 这老人眼花耳聋,一阵风都可能将她吹倒,虽说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相似,但想到昨晚神秘老太婆如同鬼魅般的身法,将眼前的麻婆与神秘老太婆联系在一起,秦逍都觉得自己实在是胡思乱想了。 或许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身形佝偻,所以背影才有那几分相似。 他丢开这个荒谬的念头,前往衙门的路上,心里却寻思着是否要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知韩都尉或者孟捕头。 整个龟城,能让秦逍真正敬畏和信任的也就只有那两个人。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若是对他二人只字不提,秦逍只觉得有些不妥。 但又想到神秘老太婆临走时有过叮嘱,要自己忘记做完发生的一切,那句话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让秦逍不要对外透露哪怕一个字。 他心中有些纠结,到了衙门,心中才下定决心,既然神秘老太婆那般嘱咐,自己还是将此事烂在肚子为好。 鬼手三毕竟曾是甄侯府的人,而甄侯府对都尉府虎视眈眈,秦逍实在不希望韩雨农二人再卷入此事当中,他并不愿意给那两人带去任何麻烦。 还没进甲字监,迎面走来一人瞧见秦逍,已经叫道:“秦逍,我正找你。” 秦逍抬头瞧见是步快捕头鲁宏,拱手道:“鲁捕头。” 韩雨农管着都尉府,而都尉府之下,设有马快步快两班捕快,两班捕快各有二十来人。 所谓马快,便是擅长骑射的捕快,每人都配有一匹快马,步快自然是无马可配。 也正因如此,马快通常负责整个甄郡的缉拿,而步快则主要负责龟城的治安和抓捕。 除此之外,都尉府管着监牢,甲乙丙丁四字监牢都有狱卒,仅以甲字监而论,除了秦逍之外,还有近十名狱卒负责监牢内外的看守。 孟子墨和鲁宏,分别是马快和步快的捕头。 龟城都尉府曾经一度成为甄侯府的走狗,看甄侯府眼色行事,因此朝廷调来韩雨农坐镇都尉府。 韩雨农雷厉风行,不但连续办了几件大案,而且对都尉府进行了大整顿,不少人都被赶出都尉府,又重新选拔了一批衙差,这些衙差由韩雨农亲自训练,却也是一批精兵。 韩雨农来到龟城之前,鲁宏就已经是都尉府的衙差,在龟城的人缘极佳,而且能力不弱,刀法了得,因为确实能干,所以被韩雨农提拔起来。 “刑曹的文书应该给你了,就是三月初八要将那个叫温不道的送往奉甘府。”鲁宏平日里不拘言笑,一天到晚拉着脸,就像谁都欠他银子一般,秦晓也很少看到他笑。 秦逍立刻道:“已经接到。” “那过两天我来提人。”鲁宏道:“本来是派几个人押送过去,刚好我去奉甘府有点事,就顺便带人押送。我刚听牛志说,温不道似乎还不知道这件案子要重审,你回头和他知会一声,也让他有些准备。” 秦逍道:“我回头去告诉他。”上前轻声问道:“鲁捕头,这案子不是已经有了定论,为何又要重审?” “咱们只管抓人看守犯人,问那么多不相干的做什么?”鲁宏皱起眉头,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前天晚上,你跟着去甄侯府,到底发生什么?甄侯府为何那般干脆放了孟捕头出来?” “他们诬陷孟捕头,后来误会闹清楚了,自然要放人。”秦逍道:“都尉大人没有告诉你?” 鲁宏略显尴尬,却还是问道:“什么误会?”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以为孟捕头偷了他们的东西,但最后东西找到了,清者自清。”秦逍道:“都尉大人还说,这事儿已经过去,不要在外面议论。” 鲁宏点点头,微一沉吟,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今年多大?哪月出生的?” 秦逍一怔,不明白鲁宏为何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年纪,却还是回道:“八月初五,还有五个月就满十六了。” “八月初五?十六?”鲁宏摇摇头,道:“那就对不上了。” “捕头,怎么了?”秦逍愈发觉得奇怪。 鲁宏道:“没什么,你先去忙吧。”也不多言,从秦逍身边走过。 秦逍看着鲁宏背影,摸了摸脑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了甲字监,牛志已经在班房内收拾,瞧见秦逍进来,立刻为秦逍倒了杯水,双手送到桌上放下,这才道:“头儿,鲁捕头刚才过来,问我们是否收到了调走温不道的文书,我说已经拿到了。” “我见着他了。”秦逍靠坐在椅子上,舒服地将两腿伸开。 “他有没有问你的生日?”牛志低声问道。 秦逍立刻坐直,盯着牛志眼睛问道:“他问你了?” “问了。”牛志一副失望的表情:“可惜我的对不上,没那好运气。” “好运气?”秦逍更是诧异:“到底是怎么回事?鲁捕头为何要知道咱们的生日?” 牛志神秘一笑,这才凑近秦逍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堂叔在户曹当差,昨天我刚听说,几天前户曹就开始在清点户册,十几个人一点点地在堆积如山的户册里找人。” “找人?别啰嗦,说明白点,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逍拉住牛志手腕:“户曹为何要清点户册,他们要找谁?” “要找十月份出生,今年满十七岁的男子。”牛志略有一丝兴奋:“如果找到了郡守大人说的那个人,而且确定是朝廷下令要找的,那人可就要一飞冲天了,连带着找到他的人也有重重赏赐。”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七章 打草惊蛇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都尉府往东过两条街,有一座虽然远比不得甄侯府宏伟的府邸,但在龟城也算气派。 龟城大多数的房屋都是用夯土砌成,能以砖瓦一块一块砌建起来的房子本就不算多,若是住上这样的屋子,在龟城至少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座府邸就是甄郡的郡守府。 当年与兀陀人一战之后,西陵设三郡,封三侯,一侯镇一郡。 西陵都护府依然保留,设在宇文郡的奉甘府城。 而甄郡这边的最高名义长官,自然就是郡守杜鸿盛。 寒冬已过,西陵的气候却还没完回暖。 郡守府东厢一间宽敞的屋子内,还生着炉火,室内温暖如春,杜鸿盛平日里最喜欢坐的那张雕花木椅上,此时坐着一名身着黑色毛裘的老者,年过六旬,白面无须,手中正拿着卷册翻开。 在椅子边上的案几上,堆放了一叠卷册。 杜鸿盛此时异常恭敬地站在老者面前,微躬着身子,老者翻看卷册之时,杜鸿盛尽可能连自己的呼吸也轻一些。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翻开卷册的那只手,如果只看那只手,很难相信它的主人会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 手指纤细,没有任何褶皱,甚至显得十分光滑,乍一看去,就像花信少妇纤细的手指。 良久之后,老者才放下卷册,抬起那对漂亮的手,轻轻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这才问道:“还有多少?”相比起他年纪的老迈,声音却颇有些尖细。 “目前清点出来的都已经呈给老大人。”杜鸿盛身体弯的更深:“剩下的最晚在明晨之前就能完清点出来。” 老者微微颔首,温和笑了笑:“杜大人,龟城的人口倒是不少。” “回老大人话,自从圣人下了旨意,恢复了和兀陀人的贸易,西陵这边就开始繁盛起来。”杜鸿盛小心翼翼道:“龟城是西陵商道的必经之路,从各处前来此地的商旅很多,龟城周边的许多百姓也都跑到城里找生计,因此城中的人口也就多了起来。” 老者轻“嗯”一声,杜鸿盛见老者的脸色平和,身体略微挺直了一丝丝,轻声道:“老大人,户曹统计了龟城的人口,目下清点出来符合条件的人也有三百来人,等到今晚将剩下的完清点出来,整个龟城定然不下四百之数,人数众多,下官.....下官愚钝,不知用什么办法可以查出老大人要找到的那个人。” “不用着急。”老者和颜悦色道:“清点之后,再查查这几百人之中,有多少是在龟城出生。大天师观测星象,天钺西行,原本的星位是在东方,所以要找的天钺并非在龟城出生,而是自东边来,如果出生地是龟城,也就可以排除。” 杜鸿盛忙道:“老大人的意思是说,要找的天钺,是从关内来到西陵,尔后居住于此?” 老者端起案上的茶杯,神色平和,轻抿一口。 “兀陀之乱后,西陵开头那两年颇有些混乱。”杜鸿盛道:“从各地流动到西陵的人口不少,人来人往,户口不好统算。这些年安稳下来,定居在龟城的男女老少都有登记,而且进出龟城都有路条,一旦在龟城三个 月以上,必须向户曹申报,登户在册,所以如果有外来人定居于龟城内,也都能查到。”微抬眼皮,只看到老者的膝盖,轻声道:“下官四年前前来赴任,对户册多有留心,下了些功夫。” 老者颔首微笑道:“若是能在这边找到天钺,杜大人功不可没。” 杜鸿盛立时跪倒下去,恭敬道:“下官定当不惜一切代价,为老大人找到天钺。” “大天师预言天钺一旦入京,我大唐定然繁荣昌盛。”老者笑道:“圣人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自然是要找到天钺。若是天钺入京,圣人少不得让他享尽荣华富贵,此外圣人还有旨意,谁若能帮助朝廷找到天钺,加官进爵也是必不可少的。” 杜鸿盛犹豫了一下,试探般地问道:“老大人,甄侯府在甄郡耳目众多,如果让甄家.....!” “朝廷更相信杜大人。”老者始终保持着和颜悦色的表情:“我来西陵,那边自然已经知道了,寻找天钺的消息,他们也会知道,是否要为朝廷出力,就看甄侯府自己愿不愿意了。” 杜鸿盛忙道:“下官已经按照老大人的吩咐,将找寻天钺的消息透露给了户曹,他们很快就会将这消息扩散出去。都尉府那边,昨天晚上下官也已经招来韩雨农和两名捕头,令他们打听,用不了两天,寻找天钺的消息应该就能传遍龟城的每一个角落,而甄侯府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老大人驾临,也知道老大人是为天钺而来。” “如此甚好。”老者含笑道:“杜大人多用些心,只要在甄郡找到天钺,无论是谁找到,我都可以保证让回到京都。” 杜鸿盛眉宇间显出激动之色,叩首道:“老大人的恩情,下官终生铭记。” “忙去吧。”老者挥手道,顺手又拿起一份卷册。 杜鸿盛起身来,躬身后退,想到什么,再次问道:“老大人,这么多年,从外迁入甄郡定居在龟城的人并不少,下官亲自去查从外迁来符合条件的男子,只是.....下官斗胆问一句,除了是十月出生,今年年满十七,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哪怕多一丝线索,找起来也会容易的多。” 老者微一沉吟,终于道:“酒,天钺好酒,一日不可缺酒。” 杜鸿盛双眉一展,拱手道:“多谢老大人,年轻人贪杯好酒的并不多,有这条线索,下官明白怎么做了。” 他屈身退出屋子,到了门外才站直身子,瞧见边上站着一名身材瘦长的男子,戴着斗笠,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鸷气息。 这是随同老大人一同前来的侍从,杜鸿盛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向斗笠人拱了拱手,斗笠人只是微点一下头,也没多看杜鸿盛一眼,径自入屋,回手关上了门。 杜鸿盛只能苦笑。 他虽然是甄郡郡守,但西陵的郡守还比不上关内一个小小的县令舒坦。 当年从京都被调到西陵,杜鸿盛就心如死灰,只觉得和发配充军没什么两样,手上没什么权力,可是这边要出了什么篓子,第一个获罪的便是他这位郡守大人。 屋里的老大人在京都摇一摇手指头,就可能有无数人头落地,所以就算 是给他牵马的人,那也绝不能有丝毫轻慢。 更何况斗笠人可以随时进出老大人的屋子,自然是老大人的亲信,这样的人,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甄郡郡守,就算是封疆大吏,那也不敢在这样的人物面前表现出丝毫的失礼。 斗笠人进到屋内关上门,摘下了斗笠,在他的左眉之上,有一道十分清晰的伤疤,伤疤自额头起,延伸到他的眼角处,所以他的左眼就显得很奇怪,似闭非闭。 “老大人觉得他们能找到?”斗笠人站在老者面前,神色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他进门的时候,老者连眼角也没有抬,显然知道这个时候能不告而入的只有此人,这时候才放下手中的卷册,含笑道:“不能!” 斗笠人没有显出任何惊讶之色,“哦”了一声,老者则是手指向旁边的椅子指了一下,这才端起茶杯,慢悠悠道:“西陵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在这里藏身几个人,或许花上三年五载的功夫,也未必有丝毫线索,更何况那人也未必在西陵。” “既然如此,老大人为何要在龟城大张旗鼓?”斗笠人在椅子上坐下,身板却是挺直:“如果要找的人真的在西陵,老大人这样做,岂不要打草惊蛇?” 老者微笑道:“狩猎的时候,会带上猎犬。猎犬的作用,并不只是为了追捕猎物,有时候是为了让它惊扰猎物,猎物一旦发现猎犬出现,就会慌乱,从而暴露自己的行迹,这种时候,猎人才好出手猎杀。” “如果那人在西陵,龟城这里的动静,就会惊扰到他?” “猎物如果潜伏不动,我们就算再有能耐,也很难找到他。”老者缓缓道:“我们的机会,就在猎物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 斗笠人眼眸冷厉:“老大人觉得猎物会跳出来?” “不过是赌一赌而已。”老者轻叹一声,嘴角带着笑:“至少这场赌局,我们的筹码远远超过对方。”很轻柔地抚摸着自己光滑的手指,轻声道:“我们下了第一颗棋子,对方无论愿不愿意,都要参与这场对弈。” “老大人的棋术一向很高明。”斗笠人很诚恳道。 老者笑道:“熙泰的口中,可是很少夸人。”微微一顿,才道:“我们身在西陵,大动干戈,对方如果真的在这边,必然会怀疑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当然,他们也会怀疑我们是在打草惊蛇,可是无论真假,他们不敢赌,如果那个人真的在这边,他们一定不会冒险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远离此地。” “所以只要他们行动,就是我们的机会。”斗笠人道。 老者微微颔首:“我们的弓箭已经张开,只等着猎犬惊扰到猎物,一旦猎物跳出来,也就是猎杀之时。” ----------------------------------------------------------------- ps:说两个事,书中的大唐,纯粹是架空,与历史上的大唐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整本书会很长,画卷会慢慢展开,会循序渐进说好我自认为最好的故事。最后还是求收藏月票捧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八章 义兄弟 秦逍抿了一口酒,带着一丝不解道:“天钺?那是什么东西?” “可不是东西,是紫微斗数中的六吉星之一。”牛志颇有些兴奋道:“十月出生,今年年满十七,就有可能是天钺。” 秦逍笑道:“你还懂紫微斗数?听着挺了不得,那又是什么东西?” “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牛志也笑道:“堂叔说那紫微斗数是帝王命格,天上有紫薇星,那就是圣人的命格,圣人自然有辅星相助,这六吉星就是六颗辅星,天钺是其中之一,若有天钺辅佐,便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秦逍眨了眨眼睛,奇道:“你是说,朝廷要在西陵找寻天钺?” “户曹在清点户册,想来那天钺就在西陵甚至是龟城。”牛志遗憾道:“可惜咱们两都不是,若真的是天钺,荣华富贵那可享之不尽了。” 秦逍呵呵笑道:“神神叨叨的玩意,你还真相信?” “头儿,话可不能这样说,朝廷都在找,那自然不会有假。”牛志道:“堂叔还猜测,朝廷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到西陵,很可能是御天台算出来的。” 秦逍听到“御天台”三字,立时想到昨日那斗笠人提及过,立刻问道:“御天台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牛志道:“不过听我堂叔的意思,那是很厉害的地方,据说御天台有位大天师,能看透天机,观测天象,能知过去未来,而且那大天师深得圣人的信任,天钺出现在西陵,应该就是那位大天师算出来的。” 秦逍“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北院是什么地方?” “北院?”牛志摇摇头,茫然道:“不知道。” 秦逍有些失望,但想到御天台既然是京都的衙门,那北院应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自己只不过是西陵一个小小的狱卒,就算知道北院是什么地方,那也没有什么意义。 “头儿,昨晚那老乞丐又在叫唤,说是没酒了。”牛志提醒道:“他账上还没添银子。” 早些时候,甲字监内的账本是由秦逍自己来记账,后来调了牛志过来,这小子识文断字,秦逍就让他管着记账,但凡监牢内谁账上没了银子,便要禀报过来。 “我知道。”秦逍在班房角落拿了一小坛酒,这是一斤装,监牢内需要比较多的物资,秦逍都会储存一些,随时可以用上,“我给他送一坛过去,银子这两天就能添上。对了,把温不道那份押解令给我。” 牛志忙找到押解令递过来,秦逍扫了一眼,揣入怀中。 进了监牢内,直接来到老乞丐的囚室前,见到老乞丐还躺在床上,咳嗽一声,撕开酒坛上的酒布,一股酒香味顿时弥散开去。 老乞丐赫然坐起身,瞧见秦逍拖着小酒坛站在外面,立马跳下床凑近过来,笑眯眯道:“好小子,好小子。”伸手过来拿酒,秦逍却是拿开,低声道:“沈大爷,你说今晚土地庙可以拿到银子,没有开玩笑吧?” 老乞丐拉下脸,道:“行走江湖,言出如山,你还不相信?” “那可说好了,到时候取了一百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是我的跑腿费,可不能出尔反尔。”秦逍将小酒坛递过去,老乞丐双手接过,仰首灌了一大口,用满是污渍的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笑道:“沈大爷说话就没有不算数的,二十两银子归你,剩下的就是我的酒钱。”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你可记住了,那人要问起,你一定要说是沈药师让你过去的,否则他可不会给你银子。” 秦逍点头笑道:“放心,只要你没开玩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上下打量老乞丐几眼,这老家伙一身囚衣都能挤出浆水来,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欠他一百两银子。 不过这老家伙还有些日子才能出去,若今晚拿不到银子,眼前这坛酒就是他最后的享受,回来再好好收拾他。 离开老乞丐的囚室,秦逍径自来到赌神温不道囚室前,见到温不道正就着灯火靠在床上看书,那本正是自己昨天送来的【玉团芳】,秦逍打开门进了去,温不道听到声音,顺手拉过毯子,盖住了下身,将书收起,坐起身笑道:“昨儿教你的手艺如何?” 秦逍走到床边坐下,也是笑道:“赌神叔的赌技精湛,随便一招都能让我受益无穷。”瞥见放在角落的那本书,问道:“赌神叔,那本书如何?” “还行。”温不道面不改色:“来,让我看看你昨天练的那招如何。”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骰子。 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道:“赌神叔,我有桩事情一直没和你说,如今也不能再瞒着你了。” “哦?”温不道见秦逍神色有些凝重,收起笑容:“怎么了?” 秦逍看着温不道,轻声道:“刑曹前几天就送来了调令,要将你押送前往奉甘府,三月初八.....也就是大后天便要启程。” “押送奉甘府?”温不道一怔,眉头锁起:“案子有了变故?” 秦逍微微点头:“应该是吧,不过我只管着甲字监,不好打听案子,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我也不大清楚。” 温不道盯着秦逍眼睛,猛地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秦逍道:“你这小子,说谎眼睛都不眨,我都差点相信了。” “赌神叔不信?” “这案子已经定了,都判了我入监一年。”温不道笑道:“哪有入监之后,又开始再起波澜?退一步说,就算案子真的起了变故,这边有刑曹可以重审,又何需前往奉甘府?”摆手笑道:“可莫说这样的笑话,我都被你吓了一跳。” 秦逍叹道:“赌神叔,我没有开玩笑。”从怀中取了押解令递过去。 温不道笑容顿止,伸手接过,细细看了看,沉默片刻,才将押解令递还秦逍,问道:“这事儿乐山知不知道?” “还有件事,本不该多嘴,不过......!”秦逍犹豫了一下,才道:“赌神叔,据我所知,金钩赌坊换了许多人,特别是你的许多亲信,都已经被赶出了赌坊。” 温不道身体一震,猛地伸手揪住秦逍衣领,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秦逍只是苦笑,没有说话。 温不道松开手,轻轻抚平秦逍衣领,这才起身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多久了?” 秦逍有些不明白,温不道淡淡笑道:“他将我的人都驱逐出赌坊,自然就没想过让我出去,我在监牢之内的花销,他当然不会给你。”斜睨了秦逍一眼:“从什么时候开始,花销都是你垫付的?” 秦逍心想温不道平日里看上去虽然有些不正经,但遇事却是冷静异常。 知道自己的亲信被乔乐山赶出赌坊,他立马就能猜到背后的一切,这份精明,也难怪能在龟城占有一席之地。 “从你进入甲字监的第一天开始,这边就没有拿过他一文铜钱。”秦逍不再隐瞒:“他也没有过来探视过你。” “所以甲字监禁止家眷探望的规矩,只是你宽慰我的法子?”温不道叹了口气:“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秦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赌神叔,刑曹发令要将你押送去奉甘府,应该是要重审此案,你要早做准备,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如力所能及,自当竭尽全力。” “好孩子。”温不道微微一笑,道:“这半年让你破费许多,你且记着,我会十倍偿还给你。”想了一下,才道:“有件事儿,你要如实告诉我,不要隐瞒。” “你说。” “我那婆娘是否也一直没有前来探视?”温不道盯着秦逍眼睛问道。 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 “好孩子,你帮我办件事儿。”温不道思索了一下才道:“你给我一副笔墨,我要写一封信,若是方便,你帮我悄悄送给我夫人......!”想到什么,摇摇头道:“罢了,从监牢带书信出去,定会牵累于你。” 秦逍道:“赌神叔,如果可以口传的话,你告诉我要带什么话,我找机会去告诉她。” 温不道神色凝重,没有说话,沉吟片刻,却是淡淡笑道:“既然已经决定要重审,我身陷囹圄,也无力改变。秦逍,你先去忙吧,我自己想想该如何应对。” 秦逍心里明白,温不道不和自己多说,无非是担心案子会牵累到自己身上。 他其实倒并不害怕事情会牵累自己,只是担心自己若是太过涉及案子,很可能会牵累到韩都尉。 甄侯府陷害孟子墨不成,但两边的矛盾也愈加严峻,甄侯府对韩雨农更是虎视眈眈,如果因为自己而给了甄侯府对付韩雨农的把柄,秦逍那是万难原谅自己。 温不道虽然看似镇定,但秦逍心知他现在心情定然是十分痛苦。 他一直将乔乐山当做生死弟兄,入监之时,将金钩赌坊交给乔乐山打理,本以为后顾无忧。 但秦逍所言,自然能让他立刻猜到,此案背后,乔乐山定然是动了手脚。 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背叛,温不道内心又如何能够平静? “赌神叔,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夫人?”秦逍见温不道脸色有些不好,轻声问道。 温不道看了秦逍一眼,见他一脸关切,温和一笑,微微点头:“她一介女流,性情贤惠,乔乐山既然这样待我,她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我只担心.....!”轻叹了一声。 秦逍想了一下,才低声道:“赌神叔,你若实在不放心,告诉我你家的住处,我去看看她现在过得怎样,如有机会,我将你的处境也告诉她。” 温不道显出欢喜之色,立刻上前握住秦逍的手,低声道:“好孩子,这可劳烦你了。你帮我去瞧她一眼,但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她一切安好,我心中也就踏实了。” 秦逍点头道:“赌神叔放心,下了差,我就过去。” 温不道当下告知了住处,犹豫一下,才轻声道:“这次案子重审,十分蹊跷。我如果.....我是说万一,我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你去找一个人,鸡鸣街有家棺材铺,你见到棺材铺的掌柜,将这个交给他就好。”说话间,从怀里取出一颗骰子递过来。 这骰子比寻常的骰子大一些,黑色木料所制。 秦逍有些奇怪,想不到温不道随身还携带着一颗骰子,不过他既然被称为赌神,身上带颗骰子倒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但古怪的是,这粒骰子每一面都是刻着三点,显然不一般。 “赌神叔.....?” “不用多问。”温不道肃然道:“若是一切平安无事,这颗骰子就算是送给你的礼物,若是我有不测,你再按照我说的去找他。” 秦逍摇头道:“赌神叔,你放心,你绝不会有什么事。” 温不道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轻拍了秦逍肩头,却不多言。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九章 狗男女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西陵的天气从来都是阴晴不定,上午或许还旭日当空,晌午可能就是风雷大作。 黄昏时分,天边一声惊雷响,眨眼之间,倾盘大雨就从天而降,直到天黑时分,虽然雨势小了不少,但还是没有停下来,好在秦逍在监牢早就备好了蓑衣斗笠,下差的时候,倒也不用被雨淋。 秦逍离开监牢,找了一家面馆吃了碗羊汤泡馍,填饱肚子后,外面依然是细雨连绵。 西陵最古怪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若是关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往往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雨过后,很快就会放晴。 可西陵大雨过后,时常是紧跟着一场小雨,细雨连绵一天都是常有的事情,而且这种奇怪的天气往往就发生在春季,反倒是人人求雨的夏天,可能上个月都不会下一场雨。 细雨中,街道上行人稀疏。 秦逍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出了门,径往西城去。 自长岭山脉过来的支流贯穿了龟城,这条河被称作玉带河,以玉带河为界,龟城被分为了东城和西城。 温不道所说的宅子,就在西城,而老乞丐说的土地庙,也在西城角落的偏僻处。 秦逍寻思着先去温不道的宅子看看他夫人的情况,尔后正好去往土地庙等着拿银子,实际上前往土地庙,正好经过温不道的宅子,倒也不用绕路。 温不道所说的宅子在西城古水巷,走了半个来时辰,秦逍才到了古水巷。 温不道经营赌坊多年,在龟城有几处赌坊,可说是日进斗金,古水巷这处宅子也是豪阔的很,墙高门厚,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巷内铺着青石板,秦逍在细雨中来到院门前,大门紧闭,整条古水巷都是一片死寂。 秦逍凑上前,透过门缝往里面瞧了瞧,整个院内颇为昏暗,一间屋内点着灯,除此之外,一片静怡。 温不道入狱半年,温夫人却从没有过去探视一次,秦逍不知是否她是否因为受到了乔乐山的威胁,心想温不道和夫人感情极好,如果她真的是受了乔乐山威压无法前往甲字监,那么心里一定终日牵挂担忧温不道。 他在来路的时候就想好,见到温夫人,只说是温不道在甲字监欠了银子,瞧瞧温夫人是什么反应,如果温夫人确实对温不道担心不已,自己大可以宽慰一番,甚至可以从她口中问出一些温不道旧案再审的线索。 抬手正要拍门,忽听得巷子里传来马蹄声。 秦逍立刻收回手,他倒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前来找寻温夫人,以免多生事端。 秦逍从来都不怕事,可是如果能少惹麻烦,他也尽量不去招惹麻烦。 循声望去,只见到巷子东头依稀出现一个骑马的人影正往这边过来,当下贴着院墙移开一些距离。 天色昏暗,他紧贴院子外墙面,若不细看,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那匹马很快就到了宅门前,秦逍视力极佳,只见马上那人身材魁梧,外套毛氅,头带皮帽,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拴在了门前的拴马桩上,这才上前敲门。 秦逍眉头锁起,却认得此 人正是温不道的生死兄弟乔乐山。 秦逍对龟城大街小巷熟悉的很,也时常经过金钩赌坊,虽然和乔乐山从未说过一句话,但早就认识此人,虽然此刻不能看清楚对方面孔,但从对方的身形轮廓,秦逍确定此人正是乔乐山。 “嘎吱!” 没过多久,就听到院门打开,乔乐山也没有说一句话,闪身而入,随即听到远门关起的声音。 秦逍心下诧异,暗想天色已晚,温不道又在监牢之内,温夫人孤身在家,这种情况下,莫说夜里,就算是白天也不该轻易让别的男人入屋。 乔乐山与温不道关系亲密,即使真的要过来照应,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他心下起疑,知道这事儿定然不一般,便想看看到底有什么蹊跷。 不过这深门大院,身在院墙外,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抬头看了看院墙,墙头甚高,墙面光滑,还不好翻上去,顺着外墙走了段路,见到宅子和隔壁的宅子中间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心下微喜,四肢撑着两边墙壁,迅速攀上去,到得墙头,只见到那边亮灯的屋子窗纸上有人影闪动,瞧轮廓正是乔乐山。 院内有两个处花圃,点缀庭院,倒也雅致。 他小心翼翼从墙头落进院内,蹑手蹑脚往前走到花圃边,此时瞧见又一道人影出现在窗纸上,身材窈窕,明显是个女人。 秦逍知道那乔乐山虎背熊腰人高马大,一看就不是善茬,自己若是太过接近窗边,一旦被乔乐山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身为都尉府的狱卒,夜里潜入他人宅院,传扬出去,势必要连累到都尉府的声名。 当下就蹲在花圃边,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打开机关,轻抿了一口内葫的狗血,狗血入口,咽入腹中,只是片刻间,就依稀听到屋里传来的说话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秦逍听得一清二楚。 狗血不但能让秦逍有匪夷所思的嗅觉,而且也有惊人的听觉。 以现在他与屋内的距离,换作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听到任何声音,但狗血起到的匪夷所思的效用,秦逍就似乎是在窗下窃-听屋内的说话。 “说有人在暗中调查此事?”屋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语气颇有些慌乱,秦逍心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温夫人。 乔乐山声音传来:“胡老三昨天在面馆吃面的时候,有个年轻人主动凑上去请他吃酒,十分殷勤,言辞之中,提及大哥.....提及温不道,说什么温不道很快就要出狱......!” “那又如何?” “老三一开始没多想,但后来细细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将此事告诉了我。”乔乐山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年轻人很可能与温不道有关系,靠近胡老三,就是在试探消息。” 秦逍听得清楚,心下一凛,暗想自己还是太年轻,本以为是试探对方,谁知道竟然反让乔乐山这边有了警觉。 由此可见,这乔乐山却也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 幸亏夏侯倾城打断,若是自己当时向那胡老三继续深问下去,只怕会惹出大篓子。 “他.....他难道知道什么了?”温夫人的声音更是惶恐:“那咱们.....咱们怎么办?” 秦逍不由皱起眉头。 乔乐山这个时候进温夫人的门,事情本就蹊跷,可是听温夫人的言辞,竟似乎知道许多事情,甚至与乔乐山是一丘之貉。 “怕什么?”乔乐山没好气道:“当初张开腿和老子在一起,胆子倒是大得很,现在大局已定,还慌张个屁。” 秦逍身体一震,脸色骤变,拳头已经握起。 他万万没有想到,温不道疼爱有加的温夫人,竟然早已经和乔乐山勾搭成奸,也难怪乔乐山此时进温宅,就像出入自家一样。 “奸夫淫妇。”秦逍腹中暗骂,想到温不道对妻子的一腔柔情,这妇人竟吃里扒外,心下只替温不道感到不值。 温夫人声音变的柔软起来:“那可知道试探胡老三的年轻人是谁?” 秦逍立时竖起耳朵,只听乔乐山道:“胡老三并不认得那年轻人。不过温不道这半年来一直住在甲字监,那甲字监是特殊的监牢,没有银子,在那里面过不了三天,他又怎可能一直住在里面?我暗中打听,据说温不道的花销,都是那甲字监的牢头所出,那牢头叫秦逍,是个年轻人,而且在监牢里和温不道的关系不错。”冷笑一声,道:“虽然不敢肯定,但试探胡老三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姓秦的。” 秦逍神情凝重起来,心想自己之前对乔乐山不太了解,还真是轻视了此人的能耐。 “那.....那是不是官府在暗中调查?”温夫人又慌乱起来。 乔乐山道:“小小的牢头,又有什么好慌的。温不道被关在监牢里,能起什么风浪?就算是都尉府,他们也只是抓捕犯人,查案还轮不到他们,要是他们敢越权行事,甄侯府就放不过他们。” 温夫人似乎松了口气,轻叹道:“这事儿早点过去才好,这些日子我心惊胆战,夜里都睡不着。” “是因为我没有过来陪,所以这骚娘们耐不住寂寞?”乔乐山嘿嘿笑道:“今晚我就不走了,把喂个饱,让明天下不来床。” 温夫人啐道:“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乐山,说这事儿了结之后,咱们就去京都,可别骗我。” “去京都要银子,买房置业,那可不是一丁点儿银子就足够。”乔乐山叹道:“真的不知道温不道那些银子藏在哪里?那可是几十万两银子,和他睡一张床,就没有一点线索?” “我和不还是睡一张床,如今赌坊的银子我难道知道在哪里?”温夫人没好气道:“那死东西别的都还好,就是不让我知道他银子的去向。这些年一直跟着他,他一直将当做兄弟,不也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秦逍这时候隐隐听出个脉络来。 这一对奸夫淫妇,不但勾搭成奸,竟似乎还要谋夺温不道的钱财。 而温不道似乎有一笔巨额财富被隐藏起来,就连枕边人和最好的兄弟也不知道那笔财富的下落。 温不道身陷囹圄,难道就是因为那笔巨额财富所致?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章 蛇蝎心肠 秦逍听得这对狗男女的险恶用心,背脊发凉。 “这些年几处赌坊生意兴隆,每个月少说都有几千上万两银子的进项。”乔乐山恨恨道:“几年下来,我初略估算至少也有三十万两银子。他每个月都会清点存银,尔后储藏在地库之中,地库也就只有他那一把钥匙,便是我也无法进入。等他入监后,我费了那般大的心思才将地库打开,里面竟然只有几千两存银,简直是匪夷所思。” 温夫人也是恨恨道:“除了每个月给我些银两做花销,他没有在屋里存一两银子。” “他也从不与钱庄有往来,不在钱庄存一枚铜钱。”乔乐山不无诧异道:“那可是几十万两银子,就算用车子运,十辆大马车都运不完,可是我从不见有一辆车子从银库拉运银子离开,地库我也算是挖地三尺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些银子的下落。” 温夫人道:“总不能长了翅膀飞走了?” “就算飞出去也该有人看见。”乔乐山不无纳闷道:“那笔银子,还真像沉到地下去了。” 屋内沉寂片刻,才听温夫人幽幽道:“乐山,你说实话,当初你设计让他犯案进了监牢,究竟是为了和我在一起,还是为了那笔银子?” 温夫人此言一出,秦逍便已经确定,温不道犯案入监,果真是这对狗男女设下的圈套。 “为何这样问?”乔乐山道:“我当然是为了你?” “可是......自从他进监牢后,你一心只想找到他的银子,到我这里越来越少了。”温夫人轻叹道:“你知道,我将自己交给你的时候,就没有了退路。” 乔乐山声音有些冷:“这样说来,你对我心存不满?你莫忘记,设圈套让他犯案,可是你想出的主意。” 隐隐听到温夫人抽泣之声:“我那样做,还不是为了和你永远在一起,你.....你现在这样说,良心去了哪里?” 秦逍看着窗纸上的影子,见到乔乐山似乎将温夫人揽入怀中,听得乔乐山声音温和下来:“我自然是要和你在一起,可是找不到那笔银子,咱们到了京都根本无法立足。你再等一等,事情很快结束,再有三天,就会有个结果。” “乐山,你绝不能让他有机会走出监牢。”温夫人道:“他如果出来,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报复咱们。” “你放心,我保证他走不出监牢。”乔乐山安慰道:“还有两天,他就要被押送往奉甘府,只要走出龟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秦逍屏住呼吸,知道乔乐山说到了关键处。 乔乐山声称温不道回不了龟城,信心十足,那就证明他已经做了谋划。 从知道温不道要被押送奉甘府重审,秦逍就感觉这中间有蹊跷,而且一度怀疑与乔乐山有关,现在可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此刻他只想知道乔乐山到底设下怎样的阴谋。 只要知道了对方的预谋,那就有机会对症下药,从而让温不道转危为安。 温夫人果然道:“奉甘府那边真的可以重新定案?乐山,真要永绝后患,就该.....就该想办法定他死罪!” 秦逍心下冷笑,暗想真是最毒妇人心。 不管怎么说,这妇人与温不道也曾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温不道对她也算是一片真情,这妇人给他戴了顶帽子不说,害他入狱也不说,如今竟然想着要致他于死地。 这妇人蛇蝎心肠,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想让他死?”乔乐山道:“你就当真不在意和他有过夫妻情分?” 温夫人柔声道:“自从跟了你,我心里便只有你。他若不死,咱们始终不得安宁,每天提心吊胆他会有一日来报复。” “嘿嘿,想不到你这女人竟是如此心肠狠毒。”乔乐山笑道:“如果有朝一日你跟了别的男人,是否也会对我下此狠手?” 温夫人立刻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怎会与别的男人有牵扯?你莫胡说八道。” “啪!” 一声脆响,秦逍看着窗纸,见到乔乐山似乎是扬手打了温夫人一个耳光,随即传来温夫人吃惊的声音:“你.....你疯了.....!” “我是警告你,别背着我在后面搞鬼,我不是温不道,没那么好骗。”乔乐山冷笑道:“他对你怜香惜玉,可是你若敢背叛我,可别怪我辣手无情。” 乔乐山打了温夫人一耳光,秦逍虽然也觉得舒坦,但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是乔乐山到底有什么盘算,下一步准备如何对付温不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温夫人哀怨道:“我什么都给了你,你还不相信我?那.....那我死了算了。” 乔乐山阴晴不定,语气又变的温和起来:“你死了,我又怎么办?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哎,说到底,还是心里太在乎你,害怕失去你。” 温夫人带着哭腔道:“乐山,就算真的找不到那笔银子,只要那死鬼真的死了,咱们就再也没有麻烦,以后赌坊还能挣银子,用不了几年,咱们手里又能存下银子来,到了那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鬼地方我真的不想待下去了,除了风就是沙,还是回到京都才好。” “你既然说让他死,咱们就让他死。”乔乐山轻笑道:“不过在他死之前,我要他亲口说出那几十万两银子的下落。” 温夫人惊异道:“他会说出来?” “那就由不得他了。” 秦逍见到乔乐山似乎已经将温夫人横腰抱起来,又听乔乐山声音传过来:“这些事儿我自己处理就好,也不必多说了。好几天没过来了,别浪费时间,咱们可要好好亲热亲热。”随即便见到乔乐山的影子抱着温夫人从窗边消失。 没过多久,屋里却是传来不堪的声音,秦逍心中暗骂,关键时候,乔乐山这家伙竟然没有说下去,到底要耍什么花样,竟然没有一字透露。 但有一点秦逍却已经知道,温不道如今果真是身处险境之中,而且只要出了龟城,便会落入陷阱。 狗血的效用十分了得,屋内传来的声音清晰无比的钻入秦逍的耳朵里,秦逍听得那妇人的声音,还真是有些面红耳赤,甚至连心跳都加速。 他也不知道这两人要折腾多久,更不知道事后乔乐山还会不会将话题延续下去,自己总不能一夜都蹲守在这院子里。 而且乔乐山最后那句话,似乎也不想继续多说。 乔乐山对温夫人显然不算十分信任,秦逍寻思他也不可能真的将计划完全告知温夫人。 一个人只要背叛过一次,就不要相信他不会有第二次。 温夫人背叛过温不道,乔乐山本就是个谨慎的人,当然也会防备温夫人背叛自己,虽然二人谋害温不道的目标一致,但乔乐山既有防备之心,自然不会真的将一切都告知温夫人。 夜风吹过,秦逍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地多留无益,摸到墙角,悄无声息翻出了院子。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有绵绵细雨轻打着青石道。 虽然没能知道乔乐山的完整计划,但今夜这一趟却还是收获不小。 先前只是猜测温不道身陷囹圄与乔乐山有关,但今晚不但确定一切就是乔乐山所为,而且还知道温夫人这蛇蝎妇人也是帮凶。 而他们这样做的原因,除了暗中勾搭成奸担心被温不道发现,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是为了一笔巨额财富。 秦逍心中其实也有些奇怪。 温不道在龟城经营赌坊,多年下来存有几十万两银子倒也可以理解,只是既然存在地下仓库里,那几十万两银子怎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 那些银子如今藏在什么地方? 离开古水巷,秦逍向西城西北角方向去,越走也就越偏僻,今晚有雨,城中行人本就不多,此时往土地庙去的路上,几乎不见人影。 夜色之中,如此冷寂的环境,还真是让秦逍心里有些发毛。 老酒鬼说今晚欠债的人会将银子送到土地庙,百两银子对那些豪族士绅或许不算什么,但对秦逍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而且二十两银子的跑腿费快抵得上自己一年的薪俸,为了二十两银子,跑一趟腿对秦逍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龟城的土地庙只有两座,东西城各一座。 只是土地庙的香火从来不盛,建造土地庙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龟城也有土地神落脚坐镇。 相比起关内,西陵的环境恶劣,人们并不觉得土地老爷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护佑,有了这样的意识,冷淡甚至对土地庙不屑一顾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仅仅是在土地庙选址方面,就显出龟城的人们对土地爷实在不怎么待见。 孤零零的土地庙在西北角最荒僻之处,这里就连寻食的野狗都不会过来。 秦逍越是靠近土地庙,身上就越发感觉有些冷。 他心中忍不住暗骂那老酒鬼,实在不知道老酒鬼为何会约在这样一个狗不拉屎的地方与欠债人见面。 直走到土地庙前,孤零零一间小屋,连门都没有,里面黑乎乎一片,就像是洪荒巨兽的大口,一旦进去,似乎便要被吞噬。 秦逍恨不得立时掉头,可是一想到来到来了,而且还有一百两银等着,自己冒雨走了大半夜跑到这里,总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无可奈何,只能进了土地庙。 ------------------------------------------------- ps:求收藏月票! 第二十一章 腴美人 秦逍刚一踏进土地庙门,又生后悔之心。 今夜有雨,天上无月,天地间本就昏暗一片,这里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往前走出两步,就听得脚边有东西跑过,秦逍吓了一跳,随即听到“吱吱吱”的声音,知道是耗子。 他心中只为这耗子感到可悲。 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栖息在这里,估计这里的耗子就从来没有吃饱过。 摘下斗笠,深吸两口气,等到眼睛适应了里面的环境,秦逍这才四下里看了看。 在温宅饮下狗血之后,到现在还没有过两个时辰,狗血所带来的效能虽然不似一开始那般强烈,却还没有完全消失,因此虽然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秦逍的视力还是十分的强悍,虽然不能完全看得清清楚楚,但土地庙内大概的情景还是尽收眼中。 其实这土地庙内是理所当然的简陋。 居中供着土地老爷的泥塑雕像,因为太久没人照顾,已经十分破败,甚至有多处残缺,塑像前倒有一张用来供奉的案桌,但上面空空如也,连供桌也早已经破烂不堪。 除此之外,左边有一条长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秦逍也见过东城的观音庙,那可是香火不绝,比起观音庙,这里已经不能只用寒酸来形容。 好在地上还有一只蒲团,秦逍过去先向土地老爷拜了几拜,这才在蒲团坐下。 按照老酒鬼的说法,欠债人要在半夜子时才会过来,这会儿距离自是少说也还有个把时辰,秦逍寻思着总不能坐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登上一个时辰。 当下也不犹豫,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想着昨晚修习的【太古意气诀】,双臂呈环抱状,按照昨晚的方法呼吸吐纳。 如同昨晚一样,只是片刻间,胸腔处便有一股暖意升起,随着呼吸吐纳,那股暖意顺着经络向周身各处蔓延。 雨夜本有些凉意,这股暖意弥散之后,秦逍仿若坐在火炉子边上,全身上下十分舒坦。 这一次倒不敢像昨夜那般不知时辰一直沉醉其中,估摸着有个把时辰,秦逍这才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一片通泰,整个人也神清气爽。 他记着那神秘老太婆说过,这【太古意气诀】乃是低阶的入门功夫,习练个一年半载会有小成。 自己只练了两个晚上,就觉得周身舒坦,若真的有小成,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而且这还只是低阶功法,若有高阶功法修习,自己还不要飞起来啊? 起身来,走到土地庙门前,感觉绵绵细雨似乎已经停了下来,但道路上却是泥泞不堪,寻思着今夜有雨,那欠债人是否真的会如约而至?毕竟债主急着让人还银子,可是欠债的人能找理由拖三天就绝不会拖两天。 自己冒雨跑到这阴森森的地方取银子,如果欠债人没有如约而至,明天一大早,自己回去就要将老酒鬼赶出甲字监。 探头向路上望过去,赫然见到夜色之中一道人影正向这边过来。 秦逍心下欢喜,暗想这欠债的还真是信守承诺,便要迎上去,还没抬步子,却忽地想到龟城鱼龙混杂,其中还真有不少凶恶之辈,自己还没能确定对方是欠债人,这般贸然上前,如果对方是恶徒,瞧见自己年纪轻轻,身在荒僻之处,未必不会动恶念。 就算对方真的是欠债人,倒也不急着抢上前,当下退回到庙内,迅速躲到了泥塑雕像后面。 刚掩好身体,一道身影已经走进庙内,秦逍透过泥朔雕像残破之间的缝隙瞧过去,看到那人也戴着一只斗笠,披着一件到膝盖处的褙子,褙子敞开着,里面是麻布衫,腰间系着一根带子,下面则是一条最常见的袄裙。 这身打扮,分明是一个女人。 秦逍诧异之间,却看到那人的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比自己的酒葫芦还要大一些。 原来是酒道中人。 难道前来还债的是一个女人? 还没多想,就听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没好气道:“这里还躲了一个?无聊。”说话间,已经摘下了斗笠丢在一边,又从腰间摘下酒葫芦仰首灌了一口。 秦逍在后面看得清楚,这打扮和声音分明是一个女人,可是喝酒的动作,却不逊色于山里的大王。 收起酒葫芦,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道:“我都知道你躲在那里,还不出来?” 秦逍一怔,心想老子躲得这般严实,她怎么这么快就看到? 人家都把话都说到这份上,秦逍也没必要躲躲闪闪,只能走出去,露出职业微笑道:“我在这里等了好久,你可终于来了。” “你等多久,关我屁事!”眼前这女人人没有丝毫矜持,反而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你是等他们到了一起打,还是现在先打?” 秦逍见她伸懒腰的时候,衣衫绷紧,杨柳细腰,丰韵娉婷,身材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最要命的是,她里面的麻布衫显得有些小,两臂伸起展开,茁挺的胸脯裂衣欲出,那是秦逍从未见过的丰满。 秦逍几乎是在瞬间就判定,整个龟城只怕没有比她身材更好的女人。 “好看不?”丰腴美人见秦逍看着自己胸脯,却是“噗嗤”一笑,有意无意挺了挺,“好看就看个够,再过会儿想看也看不到了。” 秦逍心想老子可不是见到女人人就走不动道,无非是你的太过丰硕特殊,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乍一见到,难免有些惊讶。 忽地想到腴美人问的话,有些奇怪,问道:“等谁一起?” 腴美人白了他一眼,道:“明知故问,你要不敢打,就在这老实等着,不用装模作样。” 秦逍越发的糊涂,这时候依稀看到腴美人的脸庞,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可以确定样貌绝对不差。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秦逍道:“我是受人之托,前来赴约的。请问你认识沈药师吗?” 腴美人“咦”了一声,上下打量秦逍一番,身形忽地一闪,还没等秦逍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这只手虽然不大,却掐得恰到好处,力道也是不小。 “你是什么人,怎会知道沈药师?”腴美人的声音冷厉起来。 秦逍被掐住喉咙,呼吸困难,抬手抓住腴美人的手腕子,可对方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力道惊人,一只手臂宛若钢铁一般,难以撼动分毫。 秦逍今晚前来取银子,不成想对方竟然下次狠手,心下又气又急,呼吸不畅,一张脸憋红,心知这腴美人要是不松手,自己只怕要被活活掐死,情急之下,伸出舌头,竭力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舌头。 腴美人似乎明白过来,松开手,秦逍立时咳嗽起来,那腴美人却已经催问道:“沈药师在哪里?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等一等......!”秦逍顺了顺气,心中虽然恼怒,但知道自己绝不是眼前这恶妇的对手,鸡蛋还是不要去碰石头。 “顺过气来没?”腴美人毫无负罪心理,摘下酒葫芦又灌了一口才道:“赶紧说,赶紧说。” 秦逍心中无言,暗想这腴美人的言行和她诱人的腴美身材实在不相称,只能道:“我是受他嘱托,过来.....过来拿银子的。他说你今晚会来土地庙,见到你之后,只要提他的名字,你就会把欠银交给我。” 腴美人睁大眼睛,向秦逍走近一步,秦逍立马后退两步,叫道:“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你.....你要是没银子,我就当没来过。” “你说沈药师让你来拿银子?”腴美人以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道:“他让你找我要银子?” 秦逍只怕这腴美人又要对自己下手,两只手横架在身前,防备道:“是他说的,我.....我就是个跑腿的,你要不想给,我也不要,一切和我无关。” 腴美人忽然“噗嗤”笑起来,捂着嘴,笑的摇曳生姿胸脯荡漾,随即一手捻着一边褙子衣边,展开来吃吃笑道:“来来来,你好好找一找,从上到下找一找,看看能不能从我身上找到一枚铜钱?你要是不相信,把我衣服全都脱了也没关系,我看你能不能变戏法变出银子来。” 这腴美人说话毫无顾忌,秦逍无奈道:“我是受人之托,你.....你没有也没关系,我回去和他说就好。”不敢靠近,小心翼翼绕过那腴美人想要离开。 “这就走了?”腴美人斜睨了秦逍一眼,“你信不信,你还没走出大门,腿就断了?” 秦逍心下一凛,扭头看腴美人一副慵懒模样,心中直骂,但两条腿却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 “这才乖。”腴美人笑盈盈道:“我问你,他除了让你过来拿银子,有没有别的事情?” 秦逍摇摇头:“没有,就是来拿银子。” “老混蛋。”腴美人轻骂一声,又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他自己为什么不过来,要让你过来?” 秦逍正要说明,却见腴美人猛地转身,面朝门外,轻声道:“你先躲起来,他们追过来了,不想死就老实呆着别动。”不多废话,身形如魅,已经出了门去。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二章 夜姬 腴美人走出土地庙一瞬间,秦逍便听到外面传来清脆的鸟鸣之声。 那鸟鸣之声极有节奏,三短一长,秦逍有些奇怪,鸟鸣的声音倒是不差,却从不曾听过有如此节奏的鸟鸣之声。 而且城内也很少有鸟雀鸣叫,土地庙四周荒僻,两个小树林都没有,自己一晚上都没听到一声鸟鸣,怎地这时候突然响起声音,此种必有蹊跷。 腴美人让他躲起来,但这土地庙唯一可以躲藏之处,也只有那泥塑雕像之后。 方才这腴美人进庙之时,秦逍躲到塑像之后,那腴美人瞬间就发现。 秦逍心知自己现在就算再次躲到塑像之后,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反倒是腴美人说有人追过来,这却是让秦逍心下诧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来土地庙,只是冲着那一百两银子而来。 谁知道欠债的不但拿不出一枚铜钱,反倒被人追赶,这让秦逍心下实在是有些气恼,下定决心,回到甲字监,定要让他老骗子尝尝自己的厉害。 外面的清脆的鸟鸣声不绝,秦逍忍不住贴近门边,微探头向外望了过去。 只见那腴美人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酒葫芦,看上去倒还轻松,又见到人影闪动,只眨眼间,已经有数人出现在门外,呈环形封住了腴美人的道路。 夜色之中,秦逍看的倒是清楚,来着共有四人,都是麻葛布衫,其中两人手中握刀,另外两人却是赤手空拳。 “都来了?”只听腴美人懒洋洋道:“还有没有了,一并都出来吧。这一路上你们鬼鬼祟祟,就是不敢见人,今晚既然冒出头来,自然是助手赶到了。” “沐夜姬,你的面子不小啊。”只听一人冷笑道:“你东逃西窜,竟然要让我们亲自出马,追了几百里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那腴美人沐夜姬笑道:“大言不惭,就你们几个也敢说让我有面子?真要有面子,就该崔京甲自己找过来。对了,你们说我东逃西窜,这话我可不乐意,我好不容易出谷,总要到处看看,游山玩水,享受享受。”仰首灌了一口酒,很洒脱地用衣袖抚嘴,随即抬手点了点几个人,道:“倒是你们,一路上阴魂不散,就是不敢露面,也好意思在这里说话。” 秦逍见她喝酒的气势,心想沐夜姬虽然是女流之辈,但酒量真是不小,明显比自己酒量大得多。 只是她身材火爆,名字却着实不好,什么不好叫,非要叫“野鸡”。 “废话少说,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中间一人上前一步,伸手出来:“将紫木匣交出来!” 紫木匣? 秦逍有些奇怪,那又是什么东西? 沐夜姬吃吃笑道:“我看你们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谷里第三条戒条,便是不得抢夺他人之物,你们难道都忘记了?” “你这叛徒,还有脸谈谷里的戒条?”那人冷笑道:“交出紫木匣,束手就擒,随我们去见大剑首,念在昔日情分,我们还能为你请求,或能免除一死。” 沐夜姬将酒葫芦挂在腰间,笑道:“好了,可以打了,你们四个一起上?我都两天没睡好了,早点结束,我好早些休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几人互相瞧了瞧,却都没有敢出手。 忽听得笑声传过来:“师姐可别和他们一般计较,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会是师姐的对手。他们一路跟随,也是大剑首担心师姐被人欺负,派他们跟随照顾。”声音颇有有些苍老。 秦逍听得明白,他本以为这伙人乃是沐夜姬的仇敌,但这苍老的声音几句话,却让秦逍明白,这些人竟似乎是出自一门。 只是让秦逍诧异的是,说话那人的声音很是苍老,少说也有五十多岁。 他方才虽然还没有完全看清楚沐夜姬的样貌,但大概判断绝不超过三十岁,甚至也就二十出头年纪。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怎可能称呼比自己小得多的女人为师姐? 这时候却已经看到,昏暗之中,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只见那人穿着与其他人大不相同,一身锦衣,足下穿着马靴,头戴毡帽,身形微胖,年纪也确实过了半百,颌下一缕青须,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围着沐夜姬的那四人同时向来人躬身,单手按住胸口,齐声道:“晨剑司!” 沐夜姬也已经笑道:“我就纳闷,这几个家伙一路上都不敢冒头,为何今晚有了胆量,原来是你赶到了。左文山,你什么时候成了晨剑司?” “好让师姐得知,我出关之时,大剑首便授予了晨剑司之责。”半百老头左文山笑眯眯道:“得知师姐突然离谷,大剑首便令我赶过来,请师姐回谷。这一趟着实辛苦,师姐游山玩水,走遍了西陵各地,若再这样下去,师弟可是要累死了。” “你既然出关了,那元阳冥功想必是有长进了。”沐夜姬道:“我可要恭喜你了。” 左文山拱手笑道:“多谢师姐。练了半辈子元阳冥功,都五十多岁才有小成,实在是让师姐见笑了。”口里说让人见笑,但语气却不无得意。 沐夜姬笑道:“你也别谦虚,你那功夫许多人一辈子都入不了门,你能够有现在的成就,也算不差了。”吃吃一笑,道:“若没有练成,你今天恐怕也不敢来了。” “其实师姐的天赋无人可及。”左文山叹道:“若是师姐一心用在练功上,今日莫说五品六品,只怕早就突破了七品八品。”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是师姐吃喝嫖赌,心思没有用在正道,所以......!” 他话声未落,沐夜姬已经娇声叱道:“左文山,你放什么狗屁?你说老娘吃喝赌,我不和你争论,可你说老娘嫖过,真是岂有此理?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现在还是完璧之身,你这话传出去,以后我还怎么做人?哪里还有男人要我?你说,我嫖过谁?你要不说明白,老娘今天饶不了你。” 左文山笑道:“是我失言了。只不过这吃喝嫖赌素来连在一起,我也是脱口而出,师姐莫见怪,我在这里向师姐谢罪了。” “那可不一定。”边上一人忍不住道:“看她那个骚样,谁知道她背地里和多少男人睡过,我们又......!” 他话声未落,秦逍便见到沐夜姬身形如同归鬼魅一般,竟是在眨眼间已经闪身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吃了一惊,还没抬手,就听得“啪”的一声响,沐夜姬一巴掌已经抽在了那人的脸上,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又听得“啪啪啪啪”之声连续不觉,沐夜姬一只手左右扇动,每一下都重重打在那人的脸上,听得沐夜姬边打边道:“老娘骚不骚?骚不骚?骚不骚?” 其他几人目瞪口呆,却不敢轻易出手,左文山则是背负双手,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宛若看戏一般。 沐夜姬正反抽了数十下,停下手时,那人两边脸已经肿得老高,嘴里直往外冒血,站立不稳,晃晃悠悠,想喝醉了酒般往后退了两步,随机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沐夜姬抬手看了看,道:“我手都打疼了。”冲着那人娇滴滴道:“以后可不要乱说话了,人家好好的黄花闺女,非要把人家说的那么不堪,以后不好做人的。” “师姐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左文山笑道:“师姐,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咱们说正事可好?” “谁说我气出了?”沐夜姬没好气道:“一个守身如玉贤良淑德的奇女子,被污蔑了清白,心里能好受?我心里现在还难过得很。左文山,不如你给我点银子,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让我消消气,这事儿就算了,你看怎么样?” 左文山道:“师姐也知道,我身上从来不带银子的。” “那你问问他们几个有没有。”沐夜姬笑盈盈道:“你们凑一凑嘛,随便给我点就行。你们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可惨了,身上没银子,连酒都快喝不上了。”摘下酒葫芦在左文山面前晃了晃,“你听听,都已经见底了,天亮就空了,都行行好,凑点银子给我买酒喝,来来来,凑够酒钱我就原谅你们了。” 左文山哈哈笑道:“师姐要喝酒,那实在是容易不过的事情。只要师姐交出紫木匣,不但有如海般的美酒供你享用,大剑首还能给你银子,想要多少就多少,走遍天下每一个赌坊,都能让你有足够的本钱。” “我要说紫木匣不在我手里,你肯定不信。”沐夜姬叹道:“可是那东西真的不在我手里,我也一直在找寻。” 左文山道:“不在师姐手里,就是在大师兄手里。师姐,谷里众多师兄弟,只有你和大师兄交情好,他去了哪里,你自然知道,你若拿不出紫木匣,将大师兄的下落告诉我,我依然可以向大剑首为你请功。” “大师兄?你是说那个老混蛋老骗子?”沐夜姬柳眉竖起,怒道:“你们可千万别和我提他,我和他不共戴天,要是见到他,我定会一剑刺死他。我穷困潦倒的时候,他还从我这里骗走了最后几两银子,至今未还,那个心肠歹毒的老骗子,我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挖出来,先杀了他,然后埋起来,再挖出来鞭尸,再埋起来,再挖出来.....!” ---------------------------------------------------- ps:努力写书,大家若是觉得合口味,收藏一下,也方便您以后看书!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三章 真剑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沐夜姬一边咒骂一边做挖坑埋人的动作,秦逍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女人是不是发神经了。 他倒是记得,先前沐夜姬在自己面前就骂沈药师是“老混蛋”,此刻她口中咒骂的“老混蛋老骗子”,难道就是沈药师? 那沈药师还是他们的大师兄? 这怎么可能。 沈药师明明是个老乞丐,成天醉生梦死,那副猥琐邋遢样子,就算加入丐帮都会辱没丐帮的名声,那样一个人,竟会是这群人的大师兄? 沐夜姬的武功自己亲眼看到,那是连韩雨农都远及不上,如果沈药师真的是沐夜姬的大师兄,武功只能比沐夜姬更高。 既然如此,那老骗子为何甘愿被抓进监牢,甚至已经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他心中疑惑,却听左文山笑道:“师姐如果非要说不知大师兄的下落,我也不好多问。”抬手抚须道:“师姐也知道,大师兄成了谷里的罪人,他本是谷里的晨剑司,知道谷规森严,却不愿伏法,逃窜在外,大剑首要严明谷规,就必须清理门户。师姐现在和我们回谷,见到大剑首之后,一起商议如何找寻大师兄,不知意下如何?” 沐夜姬摇头道:“我才出来没多久,还没有玩够,暂时不会回去。回去和的大剑首说,等我什么时候玩累了,自然会回去见他,如果们找到老混蛋,一定要告诉我,我要让他好看。” “沐夜姬,和好说不听,可别怪我们动手。”一人沉声道:“大剑首吩咐要带回去,不想回去也不成。” 沐夜姬扭头看向那人,那人显然对沐夜姬心存畏惧,竟是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沐夜姬“噗嗤”一笑,嗔道:“我又不打,怕什么?只是以后莫要多嘴多舌,闹不好要被人割了舌头去。” “师姐,他说的也并没有错。”左文山叹道:“我身负大剑首之令,要么带回紫木匣,要么带回师姐,两者必须有一样带回去向大剑首复命。师姐也知道,大剑首令出如山,如果我空手而归,这条性命只怕也是保不住了。” 沐夜姬轻叹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劝带着他们几个赶紧逃命,跑到一个崔京甲找不到的地方,越远越好。” 左文山摇头笑道:“且不说普天之下根本没有能躲过剑谷的地方,即使真的有,我们也绝不可能背弃剑谷,更不会背弃大剑首。” “背弃崔京甲,可不等于背弃大剑首。”沐夜姬没好气道:“别一口一个大剑首,三剑盟会还没有举行,他还没有资格自称大剑首。” 左文山并不争辩,微侧过身,抬手道:“师姐请!” 他说的客气,但语气却不容拒绝。 秦逍躲在庙内,看着外面的一幕,心中大概理出了一丝脉络。 毫无疑问,沐夜姬和左文山等人一样,都是出自一个叫做剑谷的地方,那剑谷到底是什么地方,秦逍自然不知道,但剑谷有一位大剑首显然很有权势,左文山这些人便是受大剑首之令,前来追拿沐夜姬。 他们追拿沐夜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紫木匣,至若那紫木匣是什么东东,秦逍当然也不知道。 而沈药师竟然很可能是这些人的大师兄,不过这位大师兄显然已经成了剑谷的叛逆,也成了 剑谷追杀的对象。 沐夜姬口中虽说与沈药师不共戴天,但秦逍知道这绝不是真话。 他现在只是奇怪,沈药师为何要缩在甲字监之内?又为何骗说有人欠他银子,让自己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取银子? 但有一定秦逍却已经很肯定。 沈药师确实是个老混蛋。 “不管们了,无聊,我要睡觉了。”沐夜姬却根本不理会,转身便要往土地庙来。 左文山脸色一寒,双眸寒意凛然。 “对不住了!” 只听得左文山一声低喝,整个人已经如同猎豹一般,猛地窜出,速度快极,在秦逍眼中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余音未了,整个人已经到了沐夜姬身后,探手直往沐夜姬抓了过去。 手指尚未碰到沐夜姬,沐夜姬柔美娇躯一个转身,宛若舞蹈,右手一掌已经照着左文山面门拍了过去。 左文山身法自然不慢,身形侧闪,避开沐夜姬那一掌,沐夜姬却已经抬起一条腿,横扫过去,左文山胳臂下压,却是用手肘去抵沐夜姬的这一脚,而另一只手却已经五指成勾,往沐夜姬喉间抓了过去。 秦逍睁大眼睛,直看到两团人影交错翻飞,根本看不清楚二人出手的招式,只觉得匪夷所思。 市井中的打架斗殴,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秦逍三天两头都会看见。 拳脚相加凶悍异常,不过在打小练过八极拳的秦逍眼中,市井斗殴就是乱打一通,实在上不得台面,比之都尉府衙差们有板有眼的功夫远远不如。 都尉府的衙差们平日里自然是经常习练,便是各监牢的数十名狱卒,韩雨农也会定期组织起来练习一些拳脚功夫和刀法。 秦逍那时候只觉得韩雨农一招一式都是威风凛凛,那刀法更是犀利惊人,当时只想着若有朝一日能有韩雨农那般高明的功夫,此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但此刻看到沐夜姬与左文山比斗,才知道都尉府的拳脚功夫简直是是三岁幼儿练的把式。 外面隐隐传来阵雷之声,秦逍微皱眉头,心想难不成还要下雨不成? 但很快便听出,那分明不是雷神,而是左文山出手之时,劲风所发出的声音。 一开始沐夜姬还能与左文山不相上下,但没过多久,秦逍便发现沐夜姬似乎已经被逼得连连后退。 他心下顿时焦急起来。 一旦沐夜姬落败,自己很可能要被左文山那几人发现。 左文山在言语上对沐夜姬还算客气,拳脚上却是凶狠异常,一旦自己被他们发现,拳脚上固然不会客气,恐怕言语上也不会有丝毫客气。 而且自己突兀出现在这里,左文山一定会起疑心,也一定会怀疑自己与沐夜姬有牵连。 这伙人以找寻紫木匣和沈药师的下落为目的,从沐夜姬口中没有答案,未必不会逼问自己。 一想到自己被这几个家伙五花大绑,用各种严刑酷法逼问,秦逍只觉得背脊发凉,先前还觉得沐夜姬是个女神经病,现在却是期盼她一定要取胜,万不能败在左文山的手里,心里暗暗为沐夜姬鼓劲。 只是沐夜姬被逼得连连后退,秦逍一颗心都要冒到嗓子 眼。 倒是跟随左文山而来的那几人脸上显出欢喜之色,方才被沐夜姬扇了几十巴掌的那家伙此刻已经爬起身,眼中满是怨毒之色盯着沐夜姬。 虽说沐夜姬处于下风,但她的身姿却依然曼妙的很,闪转腾移之间,还真像是在翩翩起舞。 “砰!” 一声闷响,左文山一拳打在沐夜姬的肩头,沐夜姬整个人就像是风筝般飞了出去。 秦逍大惊失色,那几人却已经欢呼出声,更有人叫道:“晨剑司好功夫!” 左文山一拳得手,心下也是欢喜,不给沐夜姬喘息之机,如影随形追上去,还没靠近沐夜姬,却见得沐夜姬稳稳落在地上,赫然转身来,左手竟然已经摘下了酒葫芦。 只见得沐夜姬左手微微向上一托,从葫芦口一道水箭喷出,几乎与此同时,沐夜姬右手呈掌向那水箭拍出,从葫芦口向上飚出的水箭瞬间折了方向,竟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直向左文山暴射过去,速度之快,比神射手射出的箭矢还要快上许多。 听得左文山失声道:“不好!”足下一点,向后飘去。 只是左文山为了不让沐夜姬有喘息之机追过来,近在咫尺,这时候要退也是不及,而且那道水箭远比左文山的速度快得多,“噗”的一声,打在左文山胸口。 水箭打在左文山身体上,却没有溅开水花,而是直没入左文山衣襟之中,左文山大叫一声,向后已经翻倒在地。 “晨剑司!” 几人见左文山坐倒在地,都是惊呼出声,纷纷跑上前。 左文山却已经两手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到自己胸口有一处乌青,形状就如同长剑刺入的伤口,一张脸骇然变色,抬头看向沐夜姬,惨然道:“.....练成了泽冰真剑?这.....这怎么可能?” 其他几人也都是骇然变色,脸上都是不敢置信之色:“泽冰真剑,这.....这是泽冰真剑?” “有什么好稀奇的。”沐夜姬仰首将酒葫芦里最后一点酒水饮了个干干净净,还用灵巧的丁香舌儿舔了舔葫芦口,一脸无奈:“这下好了,最后一点存酒都没有了,就说不要动手,这下真的要赔银子了。” “恭喜.....恭喜师姐,恭喜练成泽冰真剑......!”坐在地上的左文山竟然勉强挤出笑容,语气中带着讨好味道。 沐夜姬咯咯娇笑道:“说过我天赋异禀,其实我也承认,我确实很聪明,练武也很有天分。说了也别生气,练了半辈子才练成元阳冥功,我练了三年就练成了泽冰真剑,所以的天赋真赶不上我。”扭着腰肢向左文山靠近几步,叹了口气,道:“崔京甲以为练成元阳冥功就可以将我抓回去,可是他如果知道我早就练成泽冰真剑,一定不会派过来丢人现眼。” “是我自不量力。”左文山依然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就是再练十辈子,也绝不是师姐的对手。” 沐夜姬看着左文山,笑盈盈道:“要不要我帮解剑?” 左文山却已经挣扎着跪倒在地,叩首道:“求师姐高抬贵手,帮我解剑,饶我一命!”连连叩头,和之前那谈笑风生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四章 卧底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沐夜姬一瞬之间便逆转局面,更是让左文山跪地求饶。 秦逍看在眼里,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去。 不过沐夜姬如此迅速地便反败为胜,还是让秦逍有些惊讶,听得那几人对“泽冰真剑”恐惧异常,心想那泽冰真剑到底是什么功夫,就连左文山也是吓得跪地求饶。 沐夜姬此刻却是在左文山面前几步之遥蹲了下去,那姿势颇有些不成体统,右手一根手指勾着酒葫芦上的小细绳,晃悠着酒葫芦,笑眯眯道:“放心,咱们好歹也是同门,而且一直叫我师姐,还算客气,我不会让死的。” 左文山立时欢喜道:“多谢师姐大人大量,师姐恩德,必将铭记于心。” “师弟知道泽冰真剑的厉害,我就不多说了。”沐夜姬叹道:“可是败在我手里,回去之后,又怎么向崔京甲交差啊?知道崔京甲的性格,若对他有用,他还能容,可是他要知道连我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让继续做他的晨剑司?” 左文山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还有这几个人,今晚这一切他们可都看见了。”沐夜姬看着眼角抽动的左文山,语气温和:“他们回去之后,会将所见到的原原本本禀报崔京甲,跪地求饶的样子,也一定会在剑谷传开,可别告诉我剑谷没有人想取而代之,只要让那些人知道,这辈子都抬不起头的。” 左文山赫然抬头,左右看了看,目光如刀,那几人都是凛然变色,不自禁向后退开。 沐夜姬起身来,将那酒葫芦搭在肩头,转身扭着腰肢边走边道:“要再不动手,他们可就跑了。” 左文山瞳孔收缩,却猛地探出一只手,向自己最近的一人抓了过去,那人惊呼一声,想要闪躲,但左文山虽然被沐夜姬的泽冰真剑所制,武功却很是了得,一只手已经掐住那人脖子,只是一扭,“咔嚓”一声,便即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剩下三人见左文山突然下了狠手,心知不妙,撒腿便跑。 左文山低喝一声,追上一人,一拳击在那人背部,“砰”一声响,那人已经被打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在地上挣扎几下,便即不动。 秦逍在庙内看得清楚,想不到沐夜姬一句话说完,竟然瞬间发生如此变故。 左文山下手干脆果断,果真是心狠手辣。 瞬间击杀两名同门,剩下两人却已经飞跑出一段距离,左文山双臂展开,足下一点,兔起鹘落,眨眼间便已经追上那二人。 那两人心知大难临头,同时转身,一人持刀,挥刀便向左文山砍了过去,另一人则如同猎豹一般,双拳齐出,直向左文山扑过来。 眼见得大刀便要砍在左文山的身上,左文山身形微闪,以迅雷之势探手而出,已经抓住了持刀那人的手腕,顺势一推,那人的大刀顿时便改了方向,“噗”的一声,正砍在同伴的脖子上。 这把大刀锋利异常,被左文山借势引过去,已经是砍断了同伴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持刀那人脸色惨白,左文山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另一拳已经打在了持刀人的喉 咙上,喉骨“嘎”的一声响,瞬间被打断,人也已经飞了出去。 被砍了脖子那人伤口处鲜血喷涌,他一手捂着伤口,鲜血依然从他指缝间向外喷溅,另一只手抬起,指着左文山,踉跄往前走了两步,似乎还要向左文山扑过去,但猛地一头栽倒在地,身体抽搐,也是眨眼间便即不再动弹。 左文山出手果断迅疾,片刻之间,四名同门便俱都死在他的手里。 秦逍看的一清二楚,心下骇然。 沐夜姬这时候才转过身,看到四具尸首躺在地上,惊声道:“做什么?为什么要杀人?” 左文山一怔,勉强笑道:“师姐不是说让我动手,否则.....否则他们就跑了?” “可是我只是让动手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以后不要胡言乱语。”沐夜姬叹道:“倒好,将人都杀了,难道忘记了,他们可都是剑谷的人,是同门。” 左文山眼角抽动,却还是道:“他们知道师姐在龟城,只有杀了他们灭口,才能让师姐的踪迹不被泄露。” “就会说话。”沐夜姬笑道:“这番好意我可心领了。赶紧将他们的尸首收拾一下,要是被官府的人发现,难免会生出事端。还有,如果剑谷的人知道残杀同门,可想过后果?” 左文山拱手道:“师姐放心,我会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丝毫线索。” “那好,先忙着,我歇一会儿。”沐夜姬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随即轻轻拍了拍嘴唇:“师弟,这里就麻烦了。” “师姐且慢。”左文山往前一步,急忙道:“师姐还没有给我解剑呢。” “解剑?”沐夜姬似乎这才想到,“师弟啊,不是我不想给解剑啊,其实.....我虽然练成了泽冰真剑,但解剑之法还差最后一步,现在我是有心帮而无力。” 左文山闻言,立时怒道:“沐夜姬,在耍我?” “我没耍啊,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沐夜姬无辜道:“我问要不要我帮解剑,说好,这是的心愿,可我没有答应一定要给解剑啊?好歹也读过几本书,这也分不明白?” 秦逍心下好笑,暗想这左文山还真是被沐夜姬耍得团团转,不过左文山这样的人被整治,秦逍心中却也是舒坦的很。 “沐夜姬,.....!”左文山双目喷火,握起拳头,恨不得将沐夜姬碎尸万段,可也知道自己不是沐夜姬对手,无可奈何。 沐夜姬委屈道:“刚才还叫我师姐,现在却直呼我名,果然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虽然没有答应要给解剑,也没说一定不给解啊?我再努努力,勤快一些,也就三两个月便可以学会解剑之法,到时候难道我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死?” “师姐,我.....!”左文山顿时没了脾气,低头道:“我也是一时情急,多有失礼,师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只是.....只是师姐还要几个月才能解剑?” 沐夜姬道:“我也想现在给解,可是有心无力啊。我知道这几个月肯定难熬,不过以的能耐,撑上半年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受些 苦而已,我抓紧时间就是。” 左文山心知沐夜姬不可能不会解剑,但被人握住了生死命脉,无可奈何,只能苦笑道:“那师弟就只能等几个月。” “迟迟不复命,崔京甲一定知道出了意外,还会派人来找麻烦。”沐夜姬道:“那时候有麻烦的可不只是我,连也有大麻烦了。” “那师姐以为我该如何做?” “真想听我安排?”沐夜姬笑道。 左文山立刻道:“自今而后,师弟这条性命就归师姐所有,师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杀人,我绝不放火,有违此言,万箭穿心。” “谁让杀人放火了?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女孩子家,最怕打打杀杀。”沐夜姬幽幽道:“文山啊,我不要杀人放火,只要回到剑谷,帮我查一查崔京甲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答不答应?” 左文山微微变色,失声道:“师姐是让我.....让我去剑谷做卧底?” “卧底?”沐夜姬“噗嗤”一笑,道:“本来就是剑谷的人,查找罪证,是清理门户,怎么能算卧底?崔京甲对信任的很,能查到他的底细,整个剑谷恐怕也只有能做到的。” 左文山摇头道:“师姐,不是我不遵从的吩咐,知道崔京甲为人狡诈,从不会信任任何人。他目前对我还不错,只因为我能帮他做事,如果发现我在调查他,立时就会将我碎尸万段。” “我从不强求任何人。”沐夜姬苦笑道:“老混蛋已经被诬陷为叛逆,我离谷那一天,也已经和崔京甲撕破了脸。无论是否能得到紫木匣,他都会将我和老混蛋置于死地。他要是不死,我和老混蛋迟早会死在他的手里,文山啊,我要是死了,说还有谁能为解剑?” 秦逍听得沐夜姬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左文山明明比她年长许多,她却以一副长辈对晚辈的口气直呼其名,心下只觉得好笑。 左文山犹豫了一下,终是硬着头皮道:“师姐,我回谷之后,可以找机会试试,可是却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罪证。此外这次只有我一人活着回去,我只怕他心中起疑,到时候更不容易接近他。” “就说找到了我,我不和们回谷,然后大打出手,那几个人被我杀了,也重伤了我,但是老混蛋突然出现,将我救走了。”沐夜姬干脆利落道:“告诉他我伤的很重,老混蛋会找隐秘地方为我疗伤,没个半年我的伤势好不了。”说到这里,忽然拿着酒葫芦,凑上去亲了一口,随即将那酒葫芦丢向左文山,左文山忙探手接住。 “他知道这酒葫芦从不离我身,拿了我的宝贝葫芦回去交差,他一定相信。”沐夜姬伤感道:“可怜宝贝葫芦陪了我这么多年,今天为了,我要和它生离死别,真叫人伤心欲绝......!” ------------------------------------------------------------- PS:之后会在圈子里经常做一些活动,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圈子,以后一起参加活动,总有奖品拿的。再向大家求收藏! 第二十五章 小师姑 左文山耐着性子问道:“师姐,若是有了消息,该如何向你禀报?你是否一直留在龟城?”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明天会在哪里。”沐夜姬收起伤感道:“你知道临煌崖的那座小亭子,每个月十五你就过去看看我在不在。” 左文山心中虽然恼怒,但对沐夜姬也实在是没有法子,点头道:“那我每月十五悄悄过去找师姐。” 沐夜姬抬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空,挥手道:“不说了不说了,都快天亮了,我都困死了,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左文山要处理尸首,只能先过去先将两具尸首挂在自己的手臂上,尔后一手拎着一具尸首,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秦逍看到左文山一下子带走四具尸首,也是咋舌,暗想这人虽然败在沐夜姬手里,但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瞧见沐夜姬正往庙里来,秦逍心下一紧。 普通的女人,看到今晚的场面,就算不吓得昏死过去,那也定然是胆战心惊。 这位倒好,虽然没有亲手杀人,但那四名剑谷弟子却是她怂恿左文山所杀,一片血腥,她却从容淡定,仿佛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反正秦逍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女神经病,最好不要去招惹。 “看够了?”沐夜姬从门外进来,先不说其他,问道:“你的葫芦里有酒?” 秦逍点点头,但立马想到什么,马上摇头。 沐夜姬的酒葫芦已经丢给了左文山带回去交差,此时问自己葫芦里有没有酒,秦逍立刻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本来酒葫芦里面没有那个秘密的话,连葫芦带酒一起送给她也没什么,给她个好印象,让她不好意思对自己动手。 但葫芦里有内葫,虽然需要触动机关才能被发现,但谁知道她会不会不小心碰到机关,那机关就在葫芦底,一旦被这女神经发现自己的葫芦里盛着血液,麻烦可就大了。 “没酒?”沐夜姬伸出手,没好气道:“拿来我看看。” 秦逍按住酒葫芦,心知以沐夜姬的手段,只要一伸手就能将自己的酒葫芦抢夺了去,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但他却是记得,方才沐夜姬对那几人说过,剑谷第三条戒令,便是不得强抢他人之物。 沐夜姬显然是剑谷门人,按道理她也应该遵守剑谷的规矩。 不过这里荒僻无人,只有自己和这个女神经病,也不知道她是否将门规戒律抛之脑后。 虽说如此,秦逍却还是硬着脖子道:“你们有戒条,不得强抢他人之物,难道.....难道你忘了?” 沐夜姬一怔,想不到他会说出这话,但瞬间就笑道:“你都听到了?那好的很,你说的没错,剑谷还真有这条戒令。”身体前倾,凑近秦逍,似笑非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抢夺你的葫芦,不过这里就是你今晚的葬身之地。” 她这身体一前倾,里面的麻布衫微微敞开了领子,虽然庙内昏暗,但秦逍目光扫过领口,却是看到里面峰峦起伏,一道丘壑深不见底,随即闻到从沐夜姬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这味道其实很奇怪,既有一股酸酸的味道,似乎是汗渍气味,但其中却隐隐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时候看沐夜姬那张脸,昏暗之中,那张脸白皙的很,轮廓却不像关内的唐人,但也不像西域人。 她五官面相偏向唐人,但比之唐人更为立体,鼻子更挺翘一些,嘴唇也更丰厚一些,有一双大眼睛,眼眶之内如同布满了雾气,朦胧一片,这就让她的一双眼眸显得妩媚异常。 秦逍先前判断她不会超过三十岁,此时看的明白,和自己的猜想差不多,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岁年纪,不过确确实实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没有了少女的青涩,只要她不开口说话,有着娇美面孔和腴美身段的她,却还是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 “不给你酒,你就要杀人?”秦逍知道沐夜姬美则美矣,但却不是善类,往后退了一步。 “放屁,老娘没那么不讲理。”沐夜姬骂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也知道左文山回到剑谷做卧底,这事儿要是被你传扬出去,一定会坏了我大事,所以我才要杀你灭口。”猛地抬起一只手,作势要出招。 秦逍大吃一惊,失声道:“师.....师姑!” 沐夜姬手一顿,诧异道:“你喊我什么?” “师.....师姑!”秦逍额头冒汗,他知道这女魔头还真不将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真要出手杀自己,自己这条小命瞬间就要报销,这个时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自救:“我喊你师姑,你.....你就是我师姑!” 沐夜姬好笑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师姑?真是无耻,想让我饶你性命吗?” “不是不是,师姑听我解释。”秦逍硬着头皮道:“沈药师.....沈药师是不是你大师兄?我.....我是他的徒弟,你们情同兄妹,所以......所以你当然是我师姑。” 沐夜姬“呸”了一声,骂道:“那老混蛋收你为弟子?他又懒又混蛋,怎么可能收徒弟,你竟敢骗我,真当我那么好骗。” “我没骗你。”秦逍知道只有让沐夜姬相信自己是沈药师的弟子,这女神经才有可能手下留情:“我真的是他的徒弟,你要是不相信,见到他一问便知。师姑你想想,如果......如果我不是他的徒弟,他怎会让我过来见你?” “哦?”沐夜姬冷笑道:“你不是说他让你来取银子?他难道不知道我一年到头身上就没存过银子?可见你是盗他之名前来。” “我以前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沈药师?又怎会盗他之名骗你?”秦逍勉强笑道:“好师姑,我真的是你师侄,真的不能再真了。” 沐夜姬一只手猛地探出,秦逍吓了一跳,却根本不可能躲开,手腕一紧,心想这女神经要杀人灭口,自己大难临头。 闭上眼睛,只感觉沐夜姬握着自己手腕,很快便松开,听得沐夜姬道:“他什么时候收你为徒?倒是练了半年内功,不过走的不是剑谷一脉,是道家的功法。” 秦逍一怔,睁开眼睛。 练了半年内功? 开什么玩笑。 秦逍暗想我昨天晚上才得到【太古意气诀】,加起来也就修习了两次,此前从无修炼过内功,你竟然说我已经练过半年,真是信口开河。 看来沐夜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眼力差得很。“是这样,师傅刚收我为徒不久,还没来得及学功夫。”秦逍这时候先不去纠结自己练了多久内功,解释道:“可能是要历练我一阵子再教我功夫。” 沐夜姬将信将疑,不耐烦道:“罢了罢了,你说,那老混蛋在哪里?” “老混蛋.....不是,师傅现在在龟城大狱里。” “龟城大狱?”沐夜姬愕然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秦逍小心翼翼道:“师傅犯了点小事,打了人,然后被抓了,被判入监五个月,已经在监牢里呆了两个月。” “他被关进监牢?”沐夜姬惊呼道:“还被判了五个月?”美丽的大眼睛睁得如同十五的月亮,很快,就听她哈哈笑起来,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喜讯,口中骂道:“老天有眼啊,那老混蛋就该受点罪,这叫自作自受,对了对了,有没有对他用刑?什么辣椒水老虎凳都该用上。” 秦逍心中很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师兄妹,知道自己师兄入狱,沐夜姬也没必要如此幸灾乐祸吧。 但很快,沐夜姬笑声戛然而止,盯着秦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秦逍心中无语,暗道都这老半天,你现在才想到问我是谁,也不隐瞒:“师侄一直在监牢里当差,是个小狱卒,有幸在监牢里认识了师傅,他看我为人厚道,天资聪慧,所以收我为徒。” “厚道个屁。”沐夜姬骂道:“物以类聚,被那老混蛋看中的能有什么厚道人?自己夸自己,可见你有多厚颜无耻。你定然是个贪财好色、两面三刀、卑鄙无耻的小人,所以他觉得你和他是同类人,这才收你为徒。” 秦逍苦笑道:“师姑说什么就是什么,师侄不敢反驳。” “算你识相。”沐夜姬伸手道:“葫芦拿来,我对付喝几口。” 秦逍立马护住:“师姑,不可以。” “我都是你师姑了,你敢不听话?”沐夜姬得意道:“以下犯上,我是可以清理门户的,说,你给不给?” “师姑,我不瞒你,在监牢里也经常有人抢我酒喝。”秦逍道:“所以我每次装上酒,就往里面吐口水,师姑实在要喝,我.....我也拦不住。”微松开了护住酒葫芦的手。 “咦.....!”沐夜姬发出嫌弃声音:“恶心!” “师姑要喝酒,我住的地方也有些存酒。”秦逍松了口气,道:“等哪天师姑有空,去我屋里,想喝多少我备多少。” 沐夜姬立时欢喜道:“那就别废话了,赶紧带路,现在就去你住的地方。” 秦逍愕然道:“现在?” “不是现在,难道还要等到天亮啊?”沐夜姬拽住秦逍的胳膊就往外拉:“好师侄,你都存了些什么酒啊?有没有十年以上的成酿啊?对了,以后不许叫我师姑,我还这么年轻,那老家伙可比我大了几十岁,你就算要叫,前面加个小字,以后叫我小师姑,听明白了没有?乖,先叫一个试试!” “啊?” 沐夜姬感觉秦逍犹豫,扭头见他扫过自己胸口,也不在意,美眸流动,笑盈盈道:“我有些地方大,天生如此我也没办法,但人家年纪小,赶紧叫一个试试!” “小.....小师姑......!”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六章 贪吃好财 秦逍领着沐夜姬回到木头巷的时候,快要过了丑时。 刚一进屋,沐夜姬立马道:“快快,酒在哪里?” 秦逍在屋里倒还真的存有一坛酒,到了自己房里,刚抱起那坛酒转身,沐夜姬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分手,将那坛酒接了过去,撕开封布,仰首就灌,没有丝毫女人的矜持之态。 秦逍也不管她,过去点上了油灯,房内这才亮起来。 这一晚上,只是在昏暗中看到沐夜姬,这时候灯一亮起来,灯火之下再去看沐夜姬,才发现这位小师姑的形象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灯火下的小师姑,身材愈发的曲线起伏,皮肤虽然不能说有多白,但紧绷润泽,被腰带系住的腰肢纤细若柳,但整个人却显得珠圆玉润。 乌黑的长发束成一条辫子垂在后面,捧着酒坛饮酒的姿势十分豪迈。 只不过衣衫却是邋遢得很,似乎有十天半个月都没洗过。 脚底下穿着一双马靴,上面横七竖八都是口子,边角还起毛,显然小师姑对自己的靴子从来没有好好珍惜过。 之前就已经知道小师姑有着极为伟岸的本钱,这时候在灯下看得清楚,她仰首饮酒,胸脯怒挺,里面本就有些紧窄不合身的麻布衫被绷得紧紧的,两团轮廓清晰无比,似乎随时要破衣而出。 他这时候也明白为何在土地庙那边闻到那股酸中带香的气味。 这一身衣衫一直没有换,难免会有些酸味,而那幽香味,自然就是小师姑身上的体香。 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女人,身上还能散发出体香味道,实在是难得。 先前沐夜姬对沈药师满口诅咒,秦逍一度怀疑两人是不是真的师兄妹,但现在看到小师姑的邋遢程度不逊色于沈药师,顿时确信这两人真的是出自同门。 小师姑的容貌确实很出众,特别是那双如雾般的朦胧眼睛,不妖而媚,最要命的是,小师姑右眼下角,竟然有一点极细小的殷红美人痣,这就更让她添加了魅惑之姿。 灌了一大口,小师姑将酒坛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臂抬起,用带着污渍的袖口擦了擦丰润的嘴唇,这才环顾一周,瞧见角落那张床,问道:“我今晚就睡这里?” “啊?”秦逍忙道:“小师姑,这是我睡觉的地方。” “那我呢?”小师姑白了秦逍一眼,径自走到床边,根本不嫌弃这是秦晓睡过,将自己脚上的靴子甩开,往床上一趟,将酒坛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两条手臂枕在后面,甚至翘起二郎腿:“你总不会让我睡地上吧?” 秦逍屋里只有这一张床,此刻小师姑毫不客气便已经占了,无奈道:“自然不能委屈小师姑。小师姑如果不嫌弃,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下,我在椅子上对付一宿。” “这些日子跑了好多地方,累得我腰酸背疼。”沐夜姬打了个哈欠:“我可要好好睡上一觉,你可别吵到我。”抱着酒坛子,就躺着灌了一口,这才将酒坛放到一边,扯过被褥盖住自己,侧身背对秦逍。 秦逍看着沐夜姬如此不见外,心想你还真将这里当成了你自己的家。 这是男人的床,你好歹也是个女人,竟然没有一丝的忌讳。 他昨晚本就没有睡觉,今晚又折腾了几乎一夜,此刻还真是感觉有些疲惫,四下里看了看,屋里除了还有一张椅子可以坐着,别无他物,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心想难不成老子今晚就坐在椅子上过夜? 他本来备了两套被褥,用来换洗。 昨晚鬼手三死在这里,鲜血还溅在床上,秦逍连夜做了处理,也在床上更换了新的床单被褥,眼下自己的床被占,自己就算坐在椅子上过夜,那是连包裹自己的被褥都没有。 沐夜姬看来真的是累极了,秦逍在椅子上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沐夜姬打起呼噜来。 看着床上那珠圆玉润美妙的躯体,秦逍睁大眼睛。 身材这么好,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睡觉也会打呼噜? 秦逍抓了抓头发,故意咳嗽一声,小师姑当然不会有丝毫的反应,往这边转了个身,仰躺着,迷迷糊糊抬起手臂竟然在自己的胸口挠了挠,也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洗澡,所以身上有虱子。 忍受着沐夜姬的呼噜声,秦逍闭上眼睛,寻思再有个把时辰天就亮了,自己多少眯一会儿,补补精神。 好在沐夜姬的呼噜声不算太响亮,勉强可以忍受住。 半睡半醒之中,感觉脸上一阵冰冷,大吃一惊,睁开眼睛,立时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秦逍“哎呀”叫了一声,差点跳起来。 “你干什么?”秦逍怒道。 沐夜姬手里拎着茶壶,弯腰凑在秦逍面前,见秦逍醒过来,才笑盈盈道:“别怕别怕,我想叫醒你,可是看你睡得太香,所以只能往你脸上喷水,这样让你容易清醒。” 秦逍见她嘴角还带着水珠,看了看她手中的茶壶,很显然,这女神经竟然含着冰凉的茶水喷在自己脸上。 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秦逍看看窗外还是黑蒙蒙一片,这才盯着沐夜姬那双朦胧如雾的眼眸,问道:“你不是睡了吗?又要做什么啊?” 沐夜姬将茶壶放在桌上,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略带一丝腼腆:“我刚才睡着之后,才记起来,我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有些饿,你帮我弄些吃的。” “小师姑,这三更半夜的,哪里弄吃的啊?”秦逍恨不得将沐夜姬塞进被窝里闷死:“天亮之后,我再去给你买些早点,现在你就忍一忍吧。” 沐夜姬摇摇头,两手拉着秦逍的手臂摇晃起来,娇嗔道:“不行不行,好师侄,我饿了嘛,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忍饥挨饿?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我又不挑食,有一口吃的就行,求求你了。” 秦逍几乎要一口老血吐出来。 一个比自己大了快十岁的老女人,竟然向自己这么年轻的靓仔撒娇,这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秦逍转过头,不被小师姑水波一样荡漾的胸脯所诱惑,没好气道:“小师姑,你占我床也罢了,你是长辈,我无话可说,可是半夜三更,你说你饿了,让我去找吃的,这就有点过分了吧?咱们要讲道理,这个点,你让我给你变戏法变出吃的呢?” 他话声刚落,耳朵一紧,沐夜姬已经探手揪住他一只耳朵,冷笑道:“和你客气,你还真当我求着你?你知道我是你长辈,就老实听话,让你去找吃的,不是和你商量,你要是不听话,就是以下犯上,老娘现在就清理门户,说,是找东西吃,还是要我清理门户?” 秦逍咧着嘴,心里将这恶女骂了一遍又一遍,却又对她无可奈何,凄凄惨惨戚戚,只能道:“你......你先放手,我给你弄就是。” 沐夜姬这才松开手,笑眯眯道:“你痛快答应不就好了,非要破坏你我之间的情谊。”踢了一下秦逍的腿:“坐着干嘛?还不起来弄吃的。” 秦逍只能起身,想了一下才道:“厨房里还有一挂面条,我下面给你吃。” “有没有鸡鸭鱼肉什么的?”沐夜姬眨了眨眼睛,舔了一下嘴唇,虽然很是性感勾人,但看在秦晓眼里实在没什么诱惑。 秦逍没好气道:“外面有条狗,我现在给你杀狗炖肉?” 昨晚鬼手三给老黑狗下了迷药,让老黑狗睡了一宿,好在并没伤它性命。 “杀狗炖肉,时间太长,等不了那么久,回头再说吧。”沐夜姬叹道:“师侄,你不知道,我已经三四天没有吃肉了,和尚三天不吃肉估计都要偷肉吃,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秦逍心想你这话要传出去,佛门高僧只怕要将你揍得连你爸妈都不认得,无奈道:“鸡鸭鱼肉没有,我平日里也少在屋里做饭。不过厨房应该还有两个鸡蛋,我下面的时候,给你打两个荷包蛋。” 沐夜姬立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呀好呀,辛苦你了,快去。”推搡着秦逍往门外去。 等秦逍端着一碗热腾腾带有荷包蛋的汤面放在桌上时,沐夜姬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了花开般的笑容,拉过秦逍坐的那张椅子,大马金刀坐下,二话不说便开吃,也不问秦逍要不要一起吃点。 秦逍看她连靴子都没穿,两只本来是白色的布袜已经发黑,不由摇了摇头,心想卿本佳人奈何为丐。 “把酒拿过来!”沐夜姬狼吞虎噎,回手指了指床角的酒坛。 秦逍心骂两句,将那酒坛拿过来,沐夜姬就着汤面饮酒,秦逍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小师姑,照你这样的喝法,天没亮,这坛酒就没了,你酒量这么大?” “有酒就豪饮,没有就省一点。”沐夜姬放下酒坛,“天亮后,你再给我准备几坛放在这边。” 秦逍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问道:“小师姑这两天要住在这里?” “你这么好客,我就这样走了,你不是很伤心?”沐夜姬冲着秦逍妩媚一笑,还真是风情动人:“我在这边陪你几个月,加深一下同门感情,你欢不欢喜?” 秦逍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谁要和你加深感情,你要住在这里,老子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勉强笑道:“我知道你忙,你若真有事,尽管去忙,有什么话要带给沈.....唔,带给我师傅,我帮你捎话就成。” “那个老混蛋是在监牢里躲清闲,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秦逍一提到沈药师,沐夜姬的脸色就不好看:“你给我带句话给他,让他死在里面算了。”将最后两口面吃完,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心满意足道:“饱了,师侄,你这手艺不错,很有天赋。我最近很闲,先在城里逛一逛,休息几天再说。”伸手道:“来,借点银子用用。” ----------------------------------------------------------------------- ps:大家有什么喜欢的角色设想想看的情节都可以留言给我,我尽量设计,和大家一起创作。还有好多兄弟姐妹没收藏哦,加入书架哈!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七章 诱骗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秦逍看着沐夜姬毫不客气伸出手借钱,瞬间觉得小师姑的脸皮厚度估计连牛皮也比不上。 被沈药师那老混蛋忽悠,本以为今晚会拿到一百两银子,钱袋子会鼓起来,谁知道不但一枚铜钱没收到,反倒要贴这位小师姑白吃白喝,还要占了自己的床。 这些自己忍一忍算了,现在倒好,小师姑竟然直接伸手要银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有。”秦逍摇摇头,很坚定道:“我身上没银子。”心想们剑谷有戒令,不得强抢他人之物,只要我不拿出来,总不能伸手来抢。 小师姑凑过来,身体贴着秦逍,嗔道:“小师侄,别那么小气嘛。我这人从来都是有借有还,借我十两银子,三天之内,我还二十两,我说话素来信守承诺。” “我真的没有银子。”秦逍意志坚定。 小师姑冷笑道:“没有银子?怀里揣着钱袋子,将钱袋子拿出来,如果真的没有,我绝不啰嗦。” 秦逍瞥了她一眼,才道:“小师姑,不管我有没有银子,借不借都在我,总不能强迫我吧?” “我是小师姑,还没有送上见面礼。”沐夜姬并不灰心:“给几两银子花花,就当是见面礼,要是不答应,可别怪我.....!” “别怪清理门户是吧?”秦逍怒道:“我这一晚上忍好久了,银子我有,可就是不借给,要抢夺尽管来,别以为胸大我就怕。” 他这一恼,反倒是让沐夜姬有些意外,眨了眨大眼睛,忽地转过身,秦逍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见她娇躯轻颤起来,随即听到她轻轻抽泣声,顿时愕然,心想欺人太甚的是这个女神经,老子没哭倒先哭起来。 “我知道世态炎凉。”沐夜姬哽咽道:“从小吃苦,受尽欺负,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本以为有了这个师侄,以后会对我好一些,原来和他们一样,无情无义,哎,我如今穷困潦倒,心中嫌弃,那也是人之常情,呜呜呜.....没有一个人疼惜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两只手竟然抬起蒙着脸,抽泣不止。 她哭的有模有样,若是秦逍头一次遇见她如此凄凄惨惨,说不准一时生出恻隐之心,立马就从钱袋子掏银子出去。 但他现在明白,眼前这位小师姑,是个没有底线的烂人,她就算是哭的撕心裂肺,秦逍也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冷冷看着她,也不说话。 见到秦逍没有动静,沐夜姬回过神来,发现秦逍无动于衷,轻叹一声,悲惋道:“真的不借?” “小师姑,也看到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可是屋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人。”秦逍也是叹道:“我也想娶妻生子,没有银子,拿什么娶妻?是长辈,总不能看着我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吧?” 沐夜姬眨了眨眼睛,刚刚还悲伤不已的脸上瞬间显出妩媚笑容:“只是为了娶媳妇?这事儿就甭急了,包在我身上。”打包票似地拍了拍自己胸脯,毫不介意胸脯被拍的颤巍巍晃荡,很豪气道:“我是师姑,一定会给娶一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媳妇,把银子都给我就行。” “那可不成。”秦逍立马道:“ 要是银子都被花光了,别说媳妇,连一头猪都买不回来。” 沐夜姬没好气道:“就这样不相信我?”挺了挺酥胸,抛了个媚眼:“就算银子花光了,我人不还在这里吗?到时候真要没银子娶媳妇,我给当媳妇就是,本少女国色天香,不但身材好,性格也好,真要娶了我,就偷着乐吧。来来,我都用自己作抵押了,现在总不会有顾虑吧?” 秦逍目瞪口呆,心想这女神经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 “怎么,看不上我?”沐夜姬见秦逍没反应,美眸一转,又抛了个媚眼,腻声道:“要不要先验验货?”咬住下嘴唇,双臂环抱胸前,拢成饱满一堆,却又故作一副羞涩之态。 秦逍这下子真的确定,眼前这位小师姑真的什么顾忌都没有。 “小师姑真要银子,也不是没有办法。”秦逍犹豫一下,才缓缓道:“至少有两个路子,小师姑要不要我指点一下?” 沐夜姬立刻眉开眼笑道:“那自然好,来,说说是什么路子?” “城里有许多跳舞唱曲的地方。”秦逍看着沐夜姬的眼睛道:“以小师姑倾国倾城的容貌和身材,只要去了,一定大受欢迎,陪客人们喝喝酒,随便哼几首曲子,银子便会滚滚而来。” 沐夜姬柳眉竖起,道:“小混蛋,是要让我去窑子?好大的胆子,让一个守贞如玉贤良淑惠的美女去那种地方,亏想得出来!”美眸流转,似笑非笑:“不过话说回来,我要真的去那种地方,一天挣个上百两银子应该是轻而易举,本少女这样的花容月貌,那些男人还不是像苍蝇一样扑过来.....!”显然是想到自己一定大受欢迎,咯咯直笑。 “小师姑真的要去?”秦逍一怔。 “去个屁啊。”沐夜姬没好气道:“我好歹也是剑谷的人,要是被熟人发现我在那种地方,传出去岂不是辱没剑谷的名声?” 秦逍心想要不是怕熟人发现,难道还真想去那种地方做事? “这条路子暂时不谈,以后再说。”沐夜姬摆摆手:“还有什么路子?” “小师姑,在土地庙用的武功好厉害,师侄对钦佩万分。”秦逍凑近过去,脸上难得的堆起笑容:“那个泽冰真剑潇洒又厉害,小师姑能不能教教我?” 沐夜姬瞪大眼睛看着秦逍,很快就“噗嗤”一笑,道:“小混蛋,要练泽冰真剑?” “是啊是啊。”秦逍道:“小师姑若能传授,我立刻将身上的银子都借给小师姑,不,都送给也成,就算是学费。” 沐夜姬的泽冰真剑一出手,左文山魂飞魄散,秦逍寻思若是沐夜姬真的肯将泽冰真剑传授给自己,自己一旦学成,以后走路都可以横着走了。 他自然也知道,能让左文山都恐惧万分的泽冰真剑当然不是普通的功夫,沐夜姬绝无可能传授给自己。 不过好歹试一试,沐夜姬如果拒绝,那么自己便可以义正词严地拒绝借银子。 “要想学,我教给就是。”沐夜姬竟然出乎秦逍意料道:“不过保证要好好学哦。” “真的教我?”秦逍诧异道。 沐夜姬点头道:“又不是什 么大不了的功夫,既然已经是剑谷门人,我传给也没什么。”再次伸手道:“我答应了,银子拿来吧。” 秦逍兀自不相信,狐疑道:“这么痛快?” “我这么痛快,也痛快点,别婆婆妈妈。”沐夜姬有些不耐烦。 秦逍不急着拿银子,道:“小师姑,不是我不信,而是......说话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相信。” 沐夜姬俏脸一沉,随即叹了口气,举起一只手,立誓道:“我要是不传授师侄泽冰真剑,人越变越丑,胸越变越小。” “再加两句,如果违背诺言,永远没有酒喝,一生一世穷困潦倒。”秦逍立刻道。 沐夜姬骇然道:“用不着发这么毒的誓吧?”见秦逍已经拿出钱袋子在自己眼前晃悠,一咬牙,重新发誓道:“要是违背誓言,人越变越丑、胸越变越小、永远没有酒喝,而且......一生一世穷困潦倒!”话音刚落,顺手一抄,已经将秦逍手中的钱袋子抓紧手里,掂了一掂,笑眯眯道:“小混蛋身上倒是有些银子。” “小师姑,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练功?”秦逍瞧见窗外已经略有一丝曙光,“天还没有大亮,要不咱们现在开始练练基本功?” 沐夜姬将钱袋子收起,一本正经道:“要练成泽冰真剑,必须以丹鹤功催动,而且丹鹤功必须达到九镜,要练丹鹤功,必须要以碧泉心诀为根基,不过没有练成剑谷最基础的童子阴阳功,自然也就不可能修炼碧泉心诀。对了,小师侄,是不是童子之身?这么好色,要不是童子之身,这门功夫可就没有半点机会了。” 秦逍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如果.....如果是童子之身,从什么阴阳功开始练,要多久可以练成泽冰真剑?” “其实也用不了多少年。”沐夜姬好心帮秦逍算起来:“我是四岁开始修炼童子阴阳功,练了五年,然后又花了三年练成了碧泉心诀,不过丹鹤功练到九镜,花了我近十年的功夫,不过只要丹鹤功练成,再练泽冰真剑就好办了,我只花了三年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我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漂亮的脸上不无得意之色:“其实剑谷众多门人,能练成泽冰真剑的只有两个人,我是其中之一,也是练的最快的,另一个人花了三十多年,比我多出十年。” 秦逍嘴角抽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小师侄看起来天资聪慧,如果好好努力,四十岁左右应该可以练成真剑。”沐夜姬笑如梨花:“有我这样的名师指导,最多也就花个二十来年就行。”竟然伸手拍了拍秦逍脸蛋:“小师侄,要加油哦!” ------------------------------------------------------------------------------- ps:感谢书友维平的舵主捧场,感谢用爱感化沙漠、胡萝卜兔子先生、书友58442249、书友5183215、若花湮雨落三千、时光勿勿、清雨裳、书友58441420等好朋友的捧场,大家破费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八章 火灾 天刚蒙蒙亮,秦逍就带着一肚子怨气出了门。 他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撞了大霉神,碰上了沈药师这样一对师兄妹。 牢里那位用一百两银子让自己半夜三更跑到土地庙倒也罢了,如今又碰上一个厚颜无耻的小师姑,白吃白喝白住,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十几两银子全都骗了去。 出门的一刹那,呼吸着清晨的空气,秦逍忽然觉得自己单纯的如同一只小绵羊。 他实在不想和那个脸皮厚如牛皮的女人多呆半刻。 沐夜姬拿了秦逍的银子,没有丝毫的愧疚,继续睡她的大觉,吃饱喝足睡大觉,对她来说生活幸福的很。 身上没有一枚铜钱,秦逍寻思着只能先往钱庄兑点银子。 沐夜姬的行为举止,让秦逍憋了一肚子火,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被关在牢里的沈药师,秦逍下定决心,回到甲字监,必须要让沈药师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还没到钱庄,却见到好几个人匆匆往前面跑去,那群人刚过,后面又有几个人急匆匆过来,也不知道是急着去讨钱还是被讨钱的在后面追。 “咦,邱老板,你这是要去哪里?”秦逍正自奇怪,又瞧见两个人从身边跑过,认识其中一人是书铺的老板,自己和他有过合作。 邱老板扭头看到秦逍,忙道:“昨晚发了一场大火,听说烧死了人,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边说边走,也不停步。 龟城虽然不小,却也不大,平日里发生一些事情,总会惹来一群人围观。 秦逍跟着邱老板转过一条街,便看到前面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黑压压一片,从四周还有人往那边汇聚过去。 “都不要挤了。”人群中一名衙差挥手道:“都往后退,有什么好看的。” 秦逍见那衙差正是都尉府的人,忙加快步子过去,围观的百姓看到秦逍穿着官差的服饰过来,还以为是过来办差,给他让开了一条路,秦逍挤过去,只见到前面一栋房舍已经被烧毁塌陷,碎石瓦砾之间还冒着一股股黑烟。 此时几名官差正从烧毁的房屋之中抬着尸首出来,而在路边,已经摆放着几具尸首,还来不及掩盖,尸首都已经烧得发黑,惨不忍睹。 七八名都尉府的衙差维持秩序,不让百姓挤上去,而尸首边上,则是站着几名佩刀的官差,这几人的打扮与都尉府衙差不同,秦逍人的那是刑曹的人。 龟城最有势力的自然是长信侯,除此之外,便是都尉府,而刑曹则是龟城六曹之中握有实权的衙门。 龟城的刑案,都是由刑曹出面处理,审讯问案,都由刑曹的曹官来管,都尉府则是协助刑曹抓人,若有囚犯,刑曹也是丢给都尉府关押起来。 “孟捕头!”秦逍瞧见马快捕头孟子墨就站在不远处,走过去叫了一声。 孟子墨脸色很是难看,盯着被烧毁的房舍,两手握拳,听得秦逍声音,扭头过来看了一眼,才道:“这里起了大火,刚刚扑灭,郑屠户一家都......!”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秦逍心下一凛。 他当然知道郑屠户是谁。 几天前甄侯府的恶狗在郑屠户的肉铺撕咬,刚好孟子墨经过,一脚踹死了那条狗,也因此孟子墨差点出不了甄侯府。 事情过去后,谁知道郑屠户的房舍竟然被一把火烧了。 他扫过那几具尸首,虽然尸首都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可是却能看出其中竟然有两具孩童的尸首。 那当然是郑屠户家的孩子。 郑屠户满门,竟然被一场火烧死。 “都让开,吕曹官到了。”人群一阵骚动,秦逍扭头看过去,只见两名刑曹的官差护着一名身着黑色官府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挤进来,秦逍倒是一眼认出,那官员正是刑曹的曹官吕思远。 孟子墨迎过去,向吕思远拱了拱手,吕思远点点头,看见被烧毁的房舍,抬手捂住鼻子,皱起眉头,又看了看那几具尸首,这才道:“死了几个?” 孟子墨嘴唇微动,终是没有开口。 他是都尉府的人,有缉拿罪犯之责,但追查刑案,却不在职责范围之内。 “回禀大人,郑屠户一家五口,夫妻二人,一对儿女,还有一个老母亲。”一名刑曹衙差道:“已经找到了四具尸首,他母亲的尸首应该还在里面。” 吕思远道:“这是一家都被烧死了?” “应该是一家人都睡着后,屋里起了火。”衙差道:“左邻右舍也都在睡梦中,也没听到郑屠户家有人呼救,发现的时候,房子已经被大火覆盖,而且殃及两边。四周百姓起来救火,但火势太大,花了好一阵子才扑灭,不过人都没救出来。” “阿弥陀佛。”吕思远双手合十:“一家都被烧死,真是可怜。”向衙差道:“回头大伙儿凑点钱,将他们一家人都安葬了,总不能一家人都死了,连埋的地方都没有。” 他话声刚落,忽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吕大人,就不要凑银子了,这笔丧葬费,少公子来出。” 秦逍循声看去,只见到甄侯府那位幕僚郎先生正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 看到郎先生,孟子墨脸色一沉,眸中划过寒光。 “原来是郎先生。”吕思远看到郎先生,立马堆笑,身体也微弓:“少公子真是菩萨在世,郑屠户一家人若知道少公子将他们入土为安,一定感激不尽。” 郎先生单手背负身后,笑道:“刚才有人禀报,说郑屠户的房子找了火,他心中担忧,让我过来看看是什么状况,还说郑屠户打小就生长在龟城,若是家里有人不幸遇难,甄侯府愿意拿出银子安葬。”叹了口气,摇头道:“谁知道一家五口,竟然都丧生在烈火之中,少公子也一定悲痛。” “少公子仁义。”人群中有人叫道。 随即便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吕思远忙道:“郎先生放心,郑屠户一家遇难,刑曹会帮助处理后事。” “等一下。”猛然间,却听孟子墨沉声道:“吕大人,郑屠户一家的遗体还没有验尸,就这样定论是被烧死,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吕思远皱眉道:“孟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房子被烧成这样,尸首都是从屋里抬出来,这不是烧死的,难道还是被人所害?” 孟子墨道:“尸首确实是从屋里抬出来,可这却不能证明就一定是被烧死。大人为何不让仵作检验一下尸首?” “什么时候都尉府也开始查案了?”郎先生在旁不阴不阳道:“都尉府今天插手刑曹的事情,明天是否就要插手户曹?连朝廷各衙门都知道各司其职,都尉府的人就不懂这个道理?” 孟子墨眼角微跳,这正是都尉府的死穴。 吕思远也冷哼一声,道:“孟捕头,连郎先生都知道的道理,你们都尉府不懂?若你真的要着手办案,可以将韩都尉请过来,本官倒想知道,他同不同意让你办案?” “大人,郑屠户一家明明不是被烧死,如果定案是被烧死,损毁的只能是刑曹的声誉。”忽听秦逍在旁道。 吕思远瞥了秦逍一眼,冷笑道:“什么时候连都尉府的狱卒都能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啰嗦。” “郑屠户一家死得如此凄惨,如果连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能查出来,他们一家人泉下如何能安宁?”秦逍却是毫不畏惧。 四周百姓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又如何断定他们不是被烧死?”边上一名刑曹衙差冷笑道。 秦逍道:“刚才也有人说了,发现大火的时候,屋子已经被大火覆盖,如此情势下,竟然没有听到屋里有人呼救,岂不奇怪?” “他们一家人睡得沉,等发觉的时候,叫喊已经来不及,那又有什么奇怪的?”吕思远冷哼一声。 秦逍此时心中一腔悲愤。 他当然知道,郑屠户家宅被烧,绝不可能只是意外。 前几日刚刚得罪了甄侯府,今日一家的尸首就从被烧毁的屋里抬出来,这背后若没有甄侯府的影子,打死秦逍也不相信。 孟子墨显然和秦逍一样的心思。 可是刑曹却要定论郑屠户一家是被烧死,明显是想轻易掩盖此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秦逍快步走到尸首边上,蹲下去,在边上众人诧异的眼光下,两人掐住一具尸首嘴角,用力张开了尸首的嘴巴,取了一小片布巾塞进了尸首口中。 “你做什么?”吕思远怒道:“来人,将他拉下去。” 两名刑曹衙差便要上前,秦逍却已经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布巾,亮在吕思远面前,高声道:“吕大人,你看清楚了,这块布巾没有任何尘埃烟迹,如果是被烧死,口腔里必然被烟火熏呛,这块布也一定会变黑,任何一个仵作都知道这个道理。”冷笑道:“只有先被人所害,死后烈火焚烧,尸首无法呼吸,口腔之内才会是这样。” 四周百姓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已经高声道:“郑屠户一家是被人害死的,不能就这样定案,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为他们申冤。”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九章 杀鸡儆猴 秦逍证明了郑屠户一家是被人所害,四周一片哗然。 吕思远脸色难看,怒道:“你一个小小的狱卒,有什么资格验尸?” “曹官大人说的是,我是屁大一点的狱卒,可是连我这样的小人物,也能知道他们一家是被害。”秦逍正色道:“曹官大人如果觉得我一个狱卒越权办事,尽管向郡守大人禀报,郡守大人若要治我的罪,我也会领受,可是郑屠户家的案子,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吕思远听得四周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咳嗽两声,才道:“本官何时说过要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这案子当然要细细调查,本官说他们是被烧死,只是不想让百姓们受惊,你又懂得什么?”挥手吩咐道:“来人,将尸首带回衙门,让仵作验尸。” 刑曹衙差们用席子将尸首裹好,放到车上,运送回刑曹衙门。 郎先生瞥了孟子墨一眼,又瞧了瞧秦逍,这才向吕思远道:“吕大人,既然尸首暂时不需要下葬,那就只能等案子查清楚之后,再给你们送去安葬费。”淡淡笑道:“少公子对此事也很关心,如果真的找到凶手,可要向少公子禀报一声。”也不多言,转身而去。 吕思远恭送郎先生离开,回头向孟子墨道:“孟捕头,郑屠户一家如果是被人所害,那自然是城中有凶徒潜伏。你们都尉府日夜巡查,为何没有发现凶徒?回去和韩都尉说一声,城中的巡查,还是要花点心思。”冷哼一声,带着手下俱都离去。 尸首被带走,百姓们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散去。 孟子墨神色凝重,始终握着拳头,等众人散去,吩咐手底下收拾现场,暂时不许人靠近烧毁的房舍,这才往衙门去。 “孟捕头,这事儿和甄侯府脱不了干系。”秦逍跟在孟子墨身边,低声道:“那个狗头幕僚跑过来,说甄侯府要出安葬费,如果和他们没有关系,甄煜江哪有这么好心?” “就算和他们有关系,他们也没有好心。”孟子墨冷笑道:“郎申水跑出来要出丧葬费,其实就是让大家明白这事儿与甄侯府有关。” “啊?” 孟子墨道:“龟城每年都有许多人被谋害,也不见他甄侯府拿安葬费出来,为什么这次就偏偏站出来?他不过是想给都尉府和百姓们看一看。一个小小的屠户,与甄侯府没有任何,甄侯府却要在这个时候拿出丧葬费来,便是再蠢的人,也会想到郑屠户一家惨案,与甄侯府脱不了干系。” “捕头,你是说甄煜江是故意这样做,就是让人觉得此案与他有关?” 孟子墨冷笑道:“甄侯府的那条恶犬前两日在郑屠户的肉铺为恶,许多人都知道,这才过了两天,郑屠户一家就遭此横祸,那个狗一样的幕僚又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到了这个地步,谁都知道此案与甄侯府有关。他这样做,就是要让龟城的人知道,任何人只要惹了甄侯府,就不会有好下场。” 秦逍握拳道:“甄煜江真是丧尽天良。” “害死郑屠户一家,不但是杀鸡儆猴,让龟城的人们畏惧他们,也是为了做给都尉府看。”孟子墨道:“上次他们设下陷阱,要利用我来攻讦都尉府,因为你找到了佛像,不但让他们的奸计未能得逞,也让甄煜江颜面尽失。甄煜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咽不下那口气,一时找不到把柄对付都尉府,便对郑屠户一家下手,那也是为了向都尉府示威。” “这案子由刑曹侦办,看那个曹官的态度,他恐怕要偏袒甄侯府。”秦逍皱眉道:“刑曹的人不敢得罪甄侯府,这案子未必能查出真凶。” 孟子墨冷冷道:“郎申水敢跳出来,就因为他知道一个事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与甄侯府有关,却偏偏拿不出证据来,也根本无法给甄侯府定罪。”停下脚步,轻叹一声:“甄家在甄郡一手遮天,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块土地上,他们甄家说一不二,所有人都只能被他们踩在脚下。” 秦逍知道孟子墨的性情,相比起韩雨农的沉稳,孟子墨性情更急躁一些,嫉恶如仇。 “如果当日不是我那一脚太狠,也许郑屠户一家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孟子墨眼圈一红,自责道:“是我害了他们一家。” “捕头,你别这样想。”秦逍低声道:“你出手救人,那是侠义之心,有今日的结果,都是因为甄煜江丧心病狂,与你有什么干系?” 孟子墨摇摇头,轻拍了秦逍肩头,温和道:“逍子,人生在世,有恩必报,有仇也不要忘了,最紧要的是,该你承担的责任,绝不能撒手不管。今日你本不该站出来,那样只会让人视你为眼中钉,给你带来麻烦。”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郑屠户一家五口的冤魂,我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秦逍隐隐觉得孟子墨这话中有话,还没多问,孟子墨已经挥手道:“赶紧去衙门当差。”抬脚踢了一下秦逍屁股,秦逍见孟子墨虽然故作放松,但眉宇间却是凝重异常,不由为孟子墨担心起来。 到钱庄兑了些许银两,这才回到了甲字监。 这两年在甲字监精心服务,除去买了木头巷的院子,也还存了一些银两,虽然不多,却也不缺银子花。 刚进班房,牛志便迎上来,眉开眼笑道:“头儿,那个姓窦的镖头撑不住了,告诉了取银子的地方,还让赶紧给他准备酒菜。” 秦逍知道是前两天刚进来的窦霸,笑道:“我就说了,这帮牢爷儿,进了甲字监,没有谁能撑过三天,你回头去将银子取回来,他要什么,给他送过去就是。” “头儿,那个老乞丐......!” 秦逍一听他提起沈药师,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道:“我正要好好请他吃顿饭。”昨晚憋了一肚子火,也到了该发泄的时候,径自冲到十六号监牢门前,瞧见那老混蛋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抬脚踢在牢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冲着里面叫道:“老叫花子,你给我滚起来。” 沈药师顿时被惊醒,迷迷糊糊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瞧见秦逍脸若寒冰站在门外,似乎有些心虚,赔笑道:“这一大早,怎么火气这么大?” “来,收拾一下,我送你去丙字监。”秦逍冷笑道:“现在,立刻,马上!” “干嘛呢,干嘛呢。”老混蛋不满道:“我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去丙字监做什么?我不去。” “由不得你。”秦逍看着老混蛋那张无赖的嘴脸,恨不得上前抽上几巴掌:“甲字监从来都是小爷说的算,我让你今天滚蛋,你就呆不到明天,别废话,要是没东西收拾,现在就跟我走。” 老混蛋苦着脸道:“小兄弟,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屁啊。”秦逍想到牢里还有其他犯人,自己这般叫嚷,终是不妥,打开牢门进了去,顺手关上门,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老混蛋:“我问你,那个叫什么野鸡的疯女人,你认不认识?” “你见到她了?”老混蛋忙道:“她虽然长得丑,性格也不好,说话颠三倒四,也确实疯疯癫癫像个大傻子,不过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动怒吧?” “动怒?”秦逍啐了口口水在地上,“我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们这两个骗子。你不是让我去取银子?就她那个卖身的模样,有没有银子你心里没数啊?老子一枚铜钱都没拿到,还搭进去十两银子,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不至于啊!”老混蛋皱眉道:“这才几个月没见,她就自暴自弃到这个地步?哎,小兄弟,这真是我的错。是了,你没告诉她我在这里,监牢里的吃喝拉撒都要银子,她就没有想过帮帮我?” 秦逍冷笑道:“想过,她还真想帮你,只不过是等你死了之后,帮你挖个坑给埋了。” “想不到她竟然变得那般无情无义。”老混蛋摇头苦笑道:“小兄弟,我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否则绝不会让你去取银子。她现在在哪里?” “鸠占鹊巢,霸占我的房子呢。”秦逍一想到沐夜姬此时正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更是恼怒:“屁话就别多说了,你拿不出银子,她也拿不出银子,搭了十两银子也算我倒霉,不过老子可不能再做冤大头,现在将你送到丙字监,你想怎样就怎样,甲字监容不下你这条神龙。”抬手做了个请势,扭过脸,也不看沈药师。 沈药师没有丝毫尴尬之色,两手拢着披散的头发,很潇洒地往后一甩,这才轻声道:“小兄弟,你应该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吧?” “知道又如何?” “我好歹也是她的大师兄。”沈药师笑的不怀好意:“如果她知道你把我赶出甲字监,甚至虐待我,你猜她会怎样对你?” 秦逍一愣,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瞬间觉得这一对师兄妹的人品已经是烂到极致,冷笑道:“那我告诉你,以我对她浅显的了解,若是她知道我在监牢里收拾了你,一定会将我供起来,哭着喊着要做我的奴仆。” “你别说,她真有可能做出来。”沈药师叹了口气:“你先别急着赶我走,我有好东西给你,咱们谈一谈。” ----------------------------------------------------------- ps:感谢无我行、书友52154535、ZXFIRE、书友58468732、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二、书友58487898、二拇指等兄弟的破费捧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章 非常师徒 沈药师在秦逍眼中,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度可言,懒得理他,只是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出监牢。 “你真的不想成为绝世高手?”沈药师轻叹一声:“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半夜去见她?其实我是为了考验你.....!” 不等沈药师说完,秦逍忍不住骂道:“考验个屁啊,小爷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考验?” “因为我发现你天资聪慧,稍加点拨,很可能会成为绝世高手。”沈药师认真道:“你既然见过那疯婆子,就证明你昨晚确实去了那里,有胆量。今天能安然无恙地来到监牢,说明你有过人的智慧能躲过那疯婆子的魔掌,如此智慧与胆识兼有的少年,我当然要好好指点。” “滚一边去,你们说的话我不信。”秦逍白了他一眼:“等哪天你出狱了,到街头去骗三岁小孩吧。” 他话声刚落,却见到沈药师猛地一抬手,右手探出,中指和食指并拢,对着墙面指过去,“噗”的一声,便见到那墙面瞬间出现一个洞孔。 秦逍看着墙上的洞孔,一时间呆住,好半天才回过神,“那.....那是你弄的?” 沈药师早已经收回手,单手背负身后,另一只手则是轻抚杂草堆一般的胡须,微微颔首。 秦逍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抬手道:“沈大爷先请坐,其实倒也不急着往丙字监去,咱们先聊聊。” 等沈药师刚坐下,秦逍已经整理好衣衫,向沈药师拱手行礼道:“师傅在上,请受小徒一拜!”只是鞠了个躬,并没有跪下叩拜。 “这么快就认我做师傅?”沈药师摸着胡须得意道:“小子,你可知道我为何看中你?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你很像我,能屈能伸,不要脸的时候都忘记自己有脸。” 秦逍虽然内心对沈药师的低劣人品不屑一顾,但也知道这家伙在剑谷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剑谷是什么所在,秦逍并不清楚,不过沐夜姬和左文山都是剑谷门人,而这两人的武功那确实是厉害得很,由此可见剑谷非比寻常。 作为剑谷的大师兄,不管这老混蛋的人品如何,能耐肯定还是有的。 昨晚自己为了应付沐夜姬,已经说过沈药师是自己的师傅,今日再叫一次,秦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在甲字监这几年,秦逍很清楚地明白一个道理,世间许多事情就是交易,大家利益互换,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付出一些,这天底下还真没有免费的午餐。 自己叫他两声师傅,也不少块肉,若是因此真能从沈药师手下学上几招功夫,那绝对划算。 “多谢师傅夸奖,我一直都是能屈能伸。”秦逍含笑道:“你既然是我师傅,住在甲字监当然是天经地义,从今以后,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在这里住上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赶你走。” 沈药师嘿嘿一笑,道:“孺子可教。对了,有酒没?” “酒自然是有,师傅要是教得好,每天都有免费的好酒孝敬您。”秦逍也是笑容满面:“师傅,别的先不管,刚才你那一招看起来很不错,我就先学那一招吧。” 沈药师颔首道:“我知道你一定看中了这个点穴功夫,也罢,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这个功夫。” “且慢。”秦逍皱眉道:“师傅是不是错了,刚才那是点穴功夫?” “你总不会连爬都没学会,就开始要学走路吧?”沈药师翻了个白眼:“要学方才那一招,先要从点穴功夫开始学起。” 秦逍想了一下,才点头道:“一切就照你的意思来吧。” 在龟城这几年,秦逍主要的活动范围就在监牢里面,不亦乐乎地做着小生意,上面有都尉府的庇护,一切也都还太平无事。 但那夜鬼手三出现在自己屋里,若非神秘老太婆出手相救,自己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 他心知神秘老太婆或许能救自己一次两次,但她总不可能在自己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能及时出现,诚如神秘老太婆所言,真正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是以那夜过后,他还真希望能学些本事,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凶险。 昨晚要沐夜姬传授自己武功,他还真是存了真心,谁知道那只是疯婆子骗取自己银两的手段,泽冰真剑要花上几十年的功夫才能学成,秦逍实在不敢保证自己在学成泽冰真剑之前能够太平度过这几十年。 沈药师要传授自己功夫,秦逍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这老小子要想在甲字监呆下去,就必须拿出点东西来。 “这样吧,回头你先去找一副经络图来。”沈药师道:“你连穴位都还没有弄清楚,这点穴功夫自然是无从学起,等你将人体穴位弄清楚,咱们就可以开始了。”微凑近道:“今天先帮我弄坛酒来,就当是拜师礼!” 果然是诈骗! 秦逍心中冷笑,淡淡道:“穴位我都已经弄清楚了,不用再去学。” 秦逍在甲字监这几年,得到的可不只是一些黄白之物。 甲字监的囚犯来了一批走一批,秦逍机灵乖巧,将大部分犯人都伺候的舒舒坦坦,除了获取劳务费,秦逍闲暇之时几乎都是在甲字监的十六件牢房打发时间。 这些囚犯身份各异,各有才能。 之前有一位杏林好手就在甲字监里面服刑,秦逍和他相处融洽,不但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而且对人体的经脉穴位用了很大的心思,如今说是对穴位了若指掌,也不算夸大。 沈药师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小狱卒会懂得穴位,有些不相信,问了几个穴位所在,秦逍立时便指了出来。 “师傅,你要诚心教我,就莫要找理由拖拖拉拉。”秦逍不客气道:“你教我功夫,我认你是师傅,你要是一直耍花样,对不起,我只能请你去丙字监做客了。” “逆徒,怎么和师傅说话的?”沈药师吹胡须道:“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教?” “少和我来这一套。”由于沈药师的人品,秦逍对他实在没有什么耐性:“我没学到功夫之前,你只是名义上的师傅,我随时可以将你调出去。” 沈药师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伸手握住秦逍手腕,秦逍立时便要挣脱,沈药师已经松开手,道:“你练了半年的内功,有了些底子,倒也不用再花半年时间吐纳聚气了。” 秦逍心下大感诧异。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有人说他练了半年的内功。 之前沐夜姬就曾说过同样的话,秦逍只以为那疯婆子是眼光不好信口开河,但此刻沈药师说出同样的话,而且两人也不可能有机会串通,难道师出同门的两个家伙眼光同样不好? 接触到【太古意气诀】之前,秦逍虽然每天都练八极拳锻炼体质,却从无练过气,又哪里来的练过半年内功? 不过沈药师语气肯定,倒不像是在说笑。 “这点穴功夫,自然不是毫无章法在人身上戳戳点点。”沈药师轻声道:“没有内力渗入指尖,便无法封住穴位,你让普通人用手指去点穴位,将人戳死了也封不住穴道。” 秦逍点头道:“所以点穴之前,要将内力注入指尖?” “那是自然。”沈药师点了点自己胸腔:“这里是丹田,也是内力储存之处,从此处调运内力,顺着经脉迅速注入指尖,再行出手,自然是可以封住对方的穴道。不过你若只有一品的修为,封住普通人的穴位自然是一如反常,哪怕是一二品的敌手也是能够封住,但对方如果是进入三品的对手,内力远胜于你,而且有了防备,即使你点中对方穴位,恐怕也封不住对方。” 秦逍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师傅,什么是三品?三品很厉害吗?” “三品算个屁。”沈药师不屑道:“也只是堪堪入流而已,在我面前屁都不算。”见秦逍直直看着自己,忙道:“不过对你来说,三品就已经很厉害了,以你现在的实力,莫说三品,就算是二品,也可以轻松取你性命。” “那我是几品?” “你练了内功,勉强可以算是一品了。”沈药师很认真解释道:“武道之中的品级,是以内功修为的深浅而定。有些人天赋异禀,修炼内功比别人事半功倍,别人或许要花上三五年才能在内功修为上有突破,可是那些天赋异禀之人或许一年就能达到别人三五年的修为。而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进入武道,终其一生,哪怕是耗费了无数经历心血,却有可能连三品也无法突破。” “师傅方才说我天赋异禀?”秦逍立刻问道。 沈药师干笑两声,并不直接回答,略过这个话题,继续道:“同样的招式,品级不同,施展出来的威力自然不同。就譬如普通一拳,一品武者只能打死一只鸡,可三品武者就可以打死一匹马,到了六品七品,随意一拳,就足以轻松打死虎豹。” 秦逍最关心的是沈药师方才那一戳,问道:“刚才你往墙壁上那一指,要几品才能做到?” “你内功的修为若是能达到五品,应该就可以练一练了。”沈药师猥琐一笑:“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你一定能练成。武技这玩意儿,那也是挑人的。有些武技,你的内功若是没有突破到匹配的品级,自然是无法修习,可有时候你就算达到了品级,也未必能练成。” 秦逍立刻明白意思,道:“师傅是说,譬如有五品境界才能修习的武技,若只是三品四品的武者,自然无法修炼,可是就算真的达到了五品,也未必能练成五品武技?”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沈药师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了。” 秦逍顿时有些沮丧:“你刚才手指上的那一招,要等到我达到五品才能修炼,而且还不一定能练成,是不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但至少还有机会。” “那我还学个屁。”秦逍眼珠子一翻:“你能不能因材施教,教我一套既不费时间,又所向披靡的功夫?” 沈药师也没好气道:“要是有那样的功夫,我还苦心修炼个屁?臭小子,你有这想法可不好,很容易误入歧途,真正的武道,那是要循序渐进慢慢累积,绝不可想着朝夕之间就能有所成。”见秦逍犹犹豫豫,也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学不学?不学算了,我还没时间和你啰嗦。”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一章 空有宝山自不知 有求于人的时候,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 秦逍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轻声道:“自然是要学的。师傅,你说得对,咱们要循序渐进,就先从点穴的功夫开始学起吧。”寻思若真的学会了点穴的功夫,就算对付不了武道高手,但一般人自己应该可以应付。 总之一句话,学总要比不学好。 最重要的是,秦逍虽然对沐夜姬没什么好感,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忌惮。 那疯婆子与沈药师终归是师兄妹,若知道自己真的将沈药师赶出甲字监,谁知道疯婆子会不会折磨虐待自己? 有沐夜姬这把悬在头上的剑,秦逍还真不敢将沈药师赶出去。 此种情况下,能从沈药师身上掏点实惠的东西出来,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从他身上掏银子是没有可能了,掏点武功倒是不赖。 “你内力已经成形,我便教你如何将丹田内力注入指尖。”沈药师难得的正经起来:“人体有百脉,内力流过的脉络不同,起到的作用自然也是大不相同。若是你内力走岔了经络,非但不能达成其效,很可能还会损伤己身,这一点你千万要记住。” 秦逍点头道:“师傅放心,我一定牢牢记住。” “闭上眼睛。”沈药师低声道:“聚集精神,只想着的丹田内力,是否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秦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开始心头还有些杂念,未能清晰感觉到丹田的真气,但他竭力撇开杂念,很快便感觉胸腔那团暖洋洋的气息果真出现,耳听得沈药师轻声道:“丹田储气,将真气自丹田运至玉堂,上冲璇玑,看看是否能做到?” 秦逍心无旁骛,顺着沈药师嘱咐,想着玉堂穴,感觉丹田气息流动,却无法随着自己的想法流动,眉头微紧,便听沈药师沉声道:“你就忘记吐纳之法了吗?”声音似乎有些不悦。 秦逍立时明白什么,想到【太古意气诀】的吐纳之法,说也奇怪,呼吸之间,丹田内力经过真如他所想,从丹田流向玉堂穴。 不过这气息流动极为缓慢,宛若蜗牛在爬行,好不容易感受到真气流动到玉堂穴,再想往上面的璇玑穴过去就异常的艰难。 他虽然聚精会神,但真气过了玉堂穴就似乎停滞不前,额头渗出汗水来。 “等一等!”沈药师似乎也看出情况不对。 秦逍深吸一口气,这才睁开眼睛,却见到沈药师用极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自己脸上有刻花一般,不禁抬手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 沈药师低声问道:“臭小子,你实话实说,你修习了大半年的真气,可曾让真气在经脉之间流通过?” 秦逍心想看来沈药师已经看出什么,知道面对这样的高手,自己隐瞒也没用,有些尴尬道:“那倒没有。” 沈药师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声骂道:“那你练真气有个屁用?你丹田内的真气,至少也是练过半年,可是你这运转真气的本事,却像刚出生的婴儿。” 秦逍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沈药师言之有理。 “有了真气,却从无用过,这就等若你有一张弓,却不知如何射箭。”沈药师叹了口气:“好歹也算是冲到了玉堂穴,也不是无药可救。”微一沉吟,才低声道:“你记好了,真气入玉堂,冲璇玑,运至天泉,过天府、尺泽、列缺,再运至大陵穴,入劳宫,注入少冲,内力到了少冲,便可出手封住对手的穴位了。” 秦逍“啊”了一声,沈药师没好气道:“你低声将我说的重复一遍,若有一处差错,扇你一个大耳刮子。” 秦逍想了一下,将沈药师所说的运转脉络说了一遍。 “倒也算聪明。”沈药师脸色微松。 秦逍忍不住道:“师傅,从丹田运气到玉堂便要耗费不少时间,等到慢慢将内力运到少冲穴,岂不是早被人杀死了?” “你以为点穴功夫那么好练?”沈药师冷哼一声:“若是内力充盈,练得纯熟,从丹田运气到少冲,也就一呼一吸之间,你现在还差得远,慢慢练着就是。”想了一下,低声嘱咐道:“只是方才真气流通的穴位,不可错过一个,更不可运气到其他的穴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你要记牢了。” 秦逍见沈药师一脸严肃,忙点头道:“师傅嘱咐,徒儿谨记。”寻思这老家伙好歹也算是教了自己一门功夫,对他还是给点好脸色。 “莫要耽误修习真气。”沈药师道:“内力越深,习练的越纯熟,这门点穴的功夫就越厉害。不过这门功夫万不可让别人知道了,否则为师可饶不了你。”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你就抓紧时间练习,哪天真气能流到少冲穴,再来和我说话。”猥琐一笑:“我辛苦这半天,你现在总该去拿坛酒过来犒劳一下吧。” “放心,我马上给你去拿酒。”秦逍笑道:“对了,师傅,这武道品级最高的是几品?” “常理而言,共有九品。”沈药师道:“一到三品被称为小天境,四到六品是中天境,六品以上,那就是大天境了!” “没有比大天境更厉害的高手?” 沈药师想了一下,才道:“那就是无天境了,若能突破九品,就无法以品级去定论了。不过这世间的无天境高手凤毛麟角,你这一生应该也是见不到的。” “那师傅如今是几品?” 沈药师摸着胡须,不无得意道:“再有一步,我便可以进入大天境了。” “如此说来,师傅目前还只是六品?”秦逍略有些失望。 沈药师眼睛怒睁,恼道:“你懂个屁,这世上大天境高手加起来都能数的过来,便是中天境也不多,你什么都不懂,莫要信口开河。”似乎觉得这样不过瘾,加了一句道:“你这小子此生若是能突破到中天境,那就该到庙里烧高香了。别废话了,赶紧拿酒去。” 秦逍今日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去班房取了一坛酒丢给沈药师。 他今日学会这点穴的功夫,心下甚是欢喜,趁着牛志离开,独自在班房内冲着墙壁指指点点,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像沈药师那般在墙上戳出一个洞孔来,却也是乐此不彼。 不过想到眼下连内劲都无法运至少冲穴,点穴功夫还没有学成,更别谈指劲破墙,心中有有些沮丧。 这一天下来,他心中思虑甚多。 沈药师堂堂剑谷大师兄,怎会来到龟城?他现在有九分把握确定,这老家伙在市集斗殴,很可能是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跑到监牢里来。 天大地大,他跑到监牢里做什么?难道有受虐的癖好? 更让秦逍疑惑的是,自己怎么就练了半年的内功? 先前依照【太古意气诀】的吐纳方法,立刻就能从丹田运出内力,如此说来,自己体内的内力很可能与【太古意气诀】有关系。 可是自己得到【太古意气诀】也才两天,加起来也只练了两次,怎么可能被误认为练了半年? 那神秘老太婆也亲口说过,自己就算日夜勤修,也要一年半载才可能有小成,两天时间,又能练出什么名堂? 心中满是疑惑,想着如果再见到那神秘老太婆,向她询问,或许能够解释心中的疑惑。 只不过前两次见到神秘老太婆的时间间隔有大半年,下一次再相见到她,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说也奇怪,想到神秘老太婆的时候,秦逍脑中竟浮现出麻婆的身影。 他无奈笑笑,心想自己还真是多心,竟然能怀疑到麻婆身上。 虽然昨夜已经洞悉温不道是被自己的妻子联手结义兄弟所害,但秦逍却实在不忍心现在就去将实情告诉他,寻思后天温不道就要被押送前往奉甘府,这两天还是让温不道踏踏实实度过,等他离开那天,再找机会向他透露一些。 下差之时,秦逍一想到家里还有个疯婆子,脑袋便大起来,寻思着今晚干脆就住在甲字监,免得回去又要受那疯婆子的折磨。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思来想去,却还是收拾一番,离开衙门回到木头巷。 经过麻婆门前之时,秦逍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向里面瞧了瞧。 天色昏暗,油铺里面并无点灯,依稀瞧见麻婆坐在屋内的一张椅子上,麻袍裹着身子,若不细看,根本瞧不见,可若要细看,发现一个老太婆坐在椅子上,又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秦逍像打招呼,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老太婆耳聋眼花,此时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想想也是可怜。 秦逍自打来到木头巷,似乎没见过这老太婆出门,每天开门最早的是她,关门最晚的也是她,下差回来,几乎都能见到她坐在椅子上,被一团昏暗所笼罩,寂寞而冷清。 听说麻婆的丈夫很早就过世,油铺子本是他儿子经营打理,兀陀之乱的时候,城中男丁被征募,有的上前线杀敌,有的则是运送物资。 麻婆的儿子被征募之后,一去不回,后来倒是有人送了一点抚恤银过来,连尸首都没能见到。 儿媳带着孩子有一天突然失踪,没有了下落,只留下麻婆守着油铺过日子。 木头巷的左邻右舍知道麻婆过的不容易,用油都会来她的铺子,甚至帮着她介绍客人,生意谈不上兴隆,但孤零零一人,勉强可以糊口为生。 第三十二章 同床 秦逍对麻婆充满了怜悯,甚至一度决定,如果有朝一日麻婆真的故去,无人打理她的后事,自己便要挺身而出,让麻婆入土为安。 麻婆当然不会知道斜对门的年轻人已经为自己考虑了后事,日复一日重复着单调的暮年生活。 回到院子里,老黑狗一如既往地叫唤了两声,听到熟悉的声音,秦逍心情顿时有些愉快,但想到屋里的那个疯婆子,顿时又沮丧起来。 他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向里面瞧了瞧,屋里没有点灯,死一般寂静,似乎没有人。 难道那疯婆子不在家? 他心下微喜,进门轻手轻脚回到房内,昏暗之中,果然瞧见床上空荡荡,被褥堆成一团,沐夜姬不见人影,不过床上凌乱的就像经过一场大战。 秦逍一阵轻松,心想看来沐夜姬已经离开,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点上油灯,也没饥饿的感觉,心里寻思着今日沈药师传授的点穴功夫,也不耽搁,过去先将床收拾好,这才上床盘膝而坐。 他试着从丹田运气,这一次依然可以缓慢地将气息运至玉堂穴,但到了玉堂穴,这股真气就似乎走到了尽头,无法继续向上冲到璇玑穴。 秦逍试了十多次,其中一次倒是过了玉堂穴,眼见得便要运至璇玑穴,却终究是停在半道上。 他心中焦急,但越焦急反倒越出问题,其中一次甚至都无法运气至玉堂穴。 四下里一片幽静,秦逍冷静下来。 他知道内气本就是要平心静气,心态若是浮躁,只能是事倍功半。 沈药师传授的点穴功夫,可不是街头的打架斗殴,乃是正宗的武道。 自己刚刚接触,若是轻易突破,那反倒不正常。 他心里更加清楚,这门点穴功夫需要内力在经脉之中运转,而自己的内力,来的莫名其妙,连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如何能够得心应手地运转内力? 这就等若是得了一把名刀,虽然是好刀,却不等于拿到手就能够刀法出神入化。 沈药师说过,内力越强,这门点穴功夫也就越厉害。 秦逍寻思自己无法运气至璇玑穴,很可能是自己对内力运转不熟练,更可能的原因是自己的内力还很浅薄。 这就好比同样一把刀,若是生锈了,连木材都砍不了,可是若磨的锋利,连人都能砍。 归根结底,还是要加深自己的内力修为。 既然已经知道了点穴的窍门,倒也不用操之过急,等到自己内力深厚之后再来运气,应该会顺畅得多。 心中这般想,便定下心来,以【太古意气诀】为根基,用心练气。 等到收功之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虽然练气之后,身体颇为通泰,但连续两天晚上都没有睡好,秦逍知道再这样下去定会疲惫,收拾一番,吹灭了灯火休息。 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住,颇有些难受,随手往边上搭过去,立时便感觉按在一处异常柔软的地方,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秦逍却感觉不对劲,忍不住捏了捏,异常弹手,那是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当那股幽香钻入鼻中,秦逍“啊”地一声惊呼,就像被鬼抓了一样,赫然坐起身来,这时候才发现,屋里竟然还点着灯。 首先落入眼里的是一条大腿。 那条腿压在自己的小腹上,贴身小裤卷到了膝盖处,显出白得耀眼的小腿,圆润白皙,没有一丝瑕疵,那只脚小巧精致,曲线玲珑,指甲上竟然还涂着红色的丹汁。 秦逍顺着那条腿,慢慢转头,视线一点一点地移动到自己边上。 沐夜姬和衣而眠,面朝着自己这边,侧身躺着,因为这个姿势,胸脯堆成雪腻一团,灯火之下,沟渠深邃,白花花一片。 秦逍目瞪口呆。 她什么时候回来?又在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边?为何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最要命的是,沐夜姬此时已经睁开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一动不动,很是吓人。 “你怎么上来的?”秦逍回过神来,惊骇道。 沐夜姬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困了就回来了,不好好睡觉,半夜突然爬起来,吓了我一跳。” “可是.....可是我已经睡在床上了。”秦逍往后缩了缩:“你就算要上来睡觉,也该喊醒我,等我下床之后,现在.....现在这成什么样子?” 沐夜姬撑着手臂也坐起来,慵懒道:“一个大美女陪你睡在一起,好像还是你吃亏了一样?我不是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嘛。我一番好意,你还不领情。” “小师姑,你就真没觉得这样不妥?”秦逍苦笑道:“幸好没人知道,如果有人知道咱们俩睡在一张床上,外面的人口水都能将咱俩喷死。” “又没人知道,就算真的知道了,让他们喷去就是,与我何干?”沐夜姬毫无反省的意识。 秦逍绕到床尾,跳下床去,实在不想说话。 “等一下,你去哪里?” “我去厨房睡觉。”秦逍头也不回:“你老人家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沐夜姬却是轻哼一声,道:“干了不该干的事情,说也不说一声,就像没事发生,你倒真是无耻至极。” “无耻至极?”秦逍回头道:“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小师姑,你可别血口喷人。”心想你要是说睡着的时候咱们发生了什么,那就是胡说八道,老子的裤子穿得好好的,总不成被脱了裤子我也不知道。 沐夜姬咬了一下嘴唇,灯火之下,竟是显得楚楚动人,看了秦逍一眼,低头幽怨道:“刚才你抓了哪里,心里没数吗?”故意将褙子紧了紧,裹住胸口。 秦逍想了一下,瞬间显出尴尬之色。 刚才他迷糊之中,碰到了什么东西,而且还很用力地抓了抓,弹性十足,手感极好,这时候已经明白自己方才抓到了什么,脸上一红,心虚道:“我.....我是不小心,迷迷糊糊的,谁知道你会在边上。” “你要是故意的,那就是亵渎尊长,我一掌拍死你。”沐夜姬白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你是无心之过,我就饶你一条性命。” 秦逍无奈道:“那就谢过小师姑了。” “一句谢字就打发了?”沐夜没好气道:“我看你没有一点诚意。你可能不知道,剑谷第五条戒令,就是不得欺辱良家妇女,违者杀无赦!” “良家妇女?”秦逍忍不住道:“小师姑,你说的是你自己?” 沐夜姬美眸转动,一副腼腆样子:“人家当然是良家妇女。”一只手从胸口拂过,幽怨道:“这地方除了我自己,还从没有被人碰过,你不但.....不但碰了,还用力抓了,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办?” 秦逍心想你自己不声不响像鬼一样爬上床,我没找你要惊吓费,你还要找我麻烦,干脆摊开双手:“小师姑要杀要剐,随你处置了。” “你是我小师侄,我杀你剐你干嘛。”沐夜姬漂亮的脸上露出妩媚笑容,抬手整理了一些秀发,倒也是风韵动人,柔声道:“不过你终归是犯了戒令,我虽然可以原谅你,但....你好歹也要表示一下吧。” “怎么表示?”秦逍睁大眼睛。 沐夜姬笑容更浓:“拿点银子就行,我保证以后绝不追究此事。” “银子?”秦逍惊骇道:“小师姑,昨晚我可是给了你十几两银子,你该不会告诉我一天时间,你就花了个干干净净。” 他在甲字监当差,除了额外收入,一个月的正规薪水也不过二两银子,这已经算是待遇不错,一年下来也能有个二十多两银子。 普通人家,一年下来只挣个十两银子的大有人在。 沐夜姬终于显出一丝丝尴尬:“我也没有想到运气那么背,赌坊那帮王八蛋一定是做了手脚,将我的银子都骗了去。” 秦逍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从我手里骗走的银子,你赌博都输了?” 沐夜姬忙道:“赌场输赢是常有的事情,今天输了是手气不好,明天手气好了,可以十倍赢回来。” “难怪那姓左的说你吃喝嫖赌。”秦逍怒道:“你可知道,那十几两银子是我付出多少辛苦才挣回来?你进一次赌坊,竟然输得干干净净,现在没银子了,还好意思继续开口。”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 “绳子!” “找绳子做什么?” 秦逍冷笑道:“给你啊,好让你上吊自尽。” “你.....你要不给我银子,我真的上吊了。”沐夜姬恨恨道:“你就忍心看我自尽?” 秦逍也不废话,出了房间,很快就找了一捆绳子丢进房内:“你收好,放心,上吊之后,我就算砸窝卖铁,也会好好给你下葬。” “你真的就忍心让这样一个大美人自尽?”沐夜姬骂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美你个大头鬼啊。”秦逍骂道:“你想从我身上拿银子,一刀砍死我,那就什么都是你的了,我就等你来杀。”转身要走,想到什么,气冲冲回到屋里,从床上将被褥抱起,见沐夜姬楚楚可怜看着自己,并不被她的演技迷惑,抱着被褥离开房间,就在大堂裹着被子躺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提囚 秦逍在大堂蒙头而眠,很快就听到房内传来沐夜姬唉声叹气的声音。 他知道沐夜姬那是故意演戏,根本不去理会。 房内唉声叹息好半天,终于沉寂下去,随即传来沐夜姬的呼噜声,秦逍这才松了口气。 沐夜姬的性情他已经适应,管她玩什么花样,自己踏踏实实睡自己的觉,本来还担心那疯婆子又会突然过来掀自己被子,好在这一觉睡到雄鸡打鸣,睁开眼睛,天色已亮,这才爬起身来洗嗽。 后半夜也没听见沐夜姬再啰嗦,肯定睡得像死猪一样,秦逍抱起被子,轻手轻脚进了屋里,见到沐夜姬面朝里侧身躺着,从后面看去,身体曲线确实火辣,形状滚圆的臀儿翘着,因为腰肢向下深陷,所以衬着那圆臀异常的丰满。 秦逍的目光从那能够吸引无数男人目光的丰满翘臀移开,摇了摇头。 这一夜她也没有被褥盖着,娇躯微微蜷缩,秦逍心想这毕竟是高手,就算没有被褥,也不会冻着她。 他也不知道沐夜姬继续留在龟城还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疯婆子。 想到剑谷那位大剑首派人追拿他和沈药师,心里倒有些担忧起来。 如果那左文山做卧底被大剑首崔京甲看穿,崔京甲势必还会派人继续追拿,甚至亲自出动。 沐夜姬显然对崔京甲还是颇有些忌惮,如果那崔京甲真的亲自追过来,甚至找到这里,沐夜姬岂不是要连累自己? 他只盼沐夜姬早走早好,但这位小师姑脸皮比龟城的城墙还要厚,自己就算驱赶,她也绝不可能轻易离开。 他觉得自己这间屋子因为沐夜姬的存在,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寻思着这两天自己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固然是因为可以远离沐夜姬,此外剑谷的人若真的找上门来,自己也可避过灾祸。 将被褥放在床头,沐夜姬睡得真香,秦逍看她睡着的时候,那张脸却是恬静娇美,心想她要是不开口说话,作风收敛一些,也确实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 微一沉吟,终是拿出钱袋子,从里面取了三四两碎银子放在桌上。 沐夜姬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自己这几天不打算再回来,这女人身无分文,总不能让她饿死在这里。 自己在监牢里拜了沈药师为师,这下子沐夜姬还真的成了自己名副其实的小师姑。 龟城吃穿都要用银子,留下这几两银子,沐夜姬若是能善用,自然确保衣食无忧,若是还要拿着银子去赌,那饿死了也是活该。 秦逍心想自己是不是心太软?又或者因为小师姑是个女人,所以自己才动了恻隐之心? 丢下银子,也不再多管,又弄了些狗粮放在大树下,确保老黑狗这几天也不会饿死,这才出了门去。 秦逍前脚刚走,沐夜姬立时爬起身来,瞅见桌上的碎银子,顿时眉开眼笑,也不顾没有穿鞋,赤脚过去,很潇洒地将那几两银子抄入手中,轻笑道:“小混蛋倒也有些良心,没有让我失望。” 当夜秦逍下差之后,便留在了甲字监班房内。 这里备有被褥,在地上铺上席子,比在家里要舒服的多。 次日天还没有亮,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秦逍坐起身来,打开门,只见鲁宏站在门外,忙行礼道:“捕头!” “你去将温不道带出来。”鲁宏意简言骇:“他之前在龟城也算有头有脸,带着枷锁走在街上被人看见也不体面,趁天亮出城,我在外面等着。”也不废话,径自出去。 秦逍心想鲁宏考虑的倒是周到。 打开牢房,到了六号监房前,却见到里面点着灯,温不道竟然早已经起身,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衫,连发髻也打理好,坐在床边。 “来了?”瞧见秦逍出现,温不道露出温和笑容。 秦逍打开门进了去,轻声问道:“赌神叔,都收拾好了吗?鲁捕头会送你去奉甘府,这一路上难免会很辛苦。”拿出一只酒袋子递过来:“我知道你喜欢喝酒,听说从龟城走到奉甘府要三四天的时间,我也没有别的准备,给你准备了一袋子酒,路上酒瘾上来就喝两口。” 温不道一怔,看着秦逍手中的酒袋子,沉默了一阵,终是伸手接过,挂在自己腰间,抬手轻拍了秦逍肩头,柔声道:“好孩子,咱爷俩有这段缘分,那也是上天注定。今日一别,若是还能活下来,你对我的情谊,我总会想办法报答。” “赌神叔莫说这样的话。”秦逍道:“虽说你在监牢里不吉利,但我真舍不得你离开,这半年来,你教会了我许多。”想着是否该将温夫人和乔乐山狼狈为奸的事情告知,有些犹豫,一时也开不了口。 “怎么了?”温不道看出秦逍神情有些不对。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赌神叔,有些东西你可能会很珍惜,但.....别人未必珍惜。” 温不道眉头微紧,似乎明白什么,情绪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 “鲁捕头还在外面等着,赌神叔如果准备好,现在就可以出去了。”秦逍走到牢门边让开。 温不道抬手指着床头道:“臭小子,那里几本书,你回头都收起来,等你娶媳妇的时候,要好好细读。”轻叹一声:“可惜赵夫子的封笔之作不能一睹为快,可惜可惜。” 秦逍领着温不道出了甲字监,鲁宏正在等候,除了鲁宏,还有两名步快身上挂着包裹,自然是随同鲁宏一同押送的差役。 从龟城大狱提送囚犯前往奉甘府的事情发生得并不多。 通常而言,经过甄郡刑曹审讯的案子,若是判处了死刑,便要将刑犯和案宗直接押送到奉甘府,并不会在龟城看押。 西陵的死刑犯,几乎都是囚禁在奉甘府。 虽然秦逍进入甲字监后,也会有犯人经常被提来提去,但都只是在龟城大狱的各监牢互换,温不道是第一个从甲字监押送往奉甘府的囚犯。 以前押送囚犯,也都是有步快来负责,通常都是派出两三名押着囚犯徒步前往奉甘府,快的话来回也要五六天的路程。 天色尚早,秦逍和鲁宏做了交接的文书,两名衙差便上前用枷锁锁住了温不道的双手,走出龟城大狱的时候,天地间还是一片昏暗。 温不道自始至终都很淡定,没有说一句话,秦逍将他们送到大狱门口,出了门,温不道才向秦逍微笑点点头,随即转身而去。 两名衙差一左一右跟着温不道,鲁宏则是跟在后面,几道身影很快就在夜色之中消失。 秦逍叹了口气,却有些心神不宁。 回到班房,牛志也刚好过来,见秦逍脸色不大好,关心道:“头儿,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没什么。”秦逍有些意兴索然:“温不道刚被带走了。” “看到了。”牛志道:“我知道头儿对他十分关心,但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管得。到了奉甘府,那边自有审讯,咱们插不上手,只求他能躲过一劫吧。” 秦逍心想牛志这话并没有错,虽然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不安,但自己又能做什么? 侦讯案件,那是连韩雨农也不好过问的。 “这幸好只是赌坊的人,鲁捕头带着两个人就能押送过去。”牛志随意道:“这要是死刑犯,那还得用囚车押送,若是江洋大盗,至少一半的捕快差役都要跟着去。” “哦?” “头儿你想啊,真要是江洋大盗,他在外面必然有同党。”牛志笑道:“那伙人都是亡命之徒,很可能会在半道上劫囚,只是两三个人押送,根本应付不了。” 秦逍身体一震:“途中劫囚?” “头儿可能不知道,七八年前,就有从龟城押送往奉甘府的大盗,当时派了六个人押送,途中就被大盗的同伙拦住。”牛志道:“劫囚的盗贼有十几号人,衙差不敢动手,硬生生地看着大盗被救走,不过那六人好歹是保住了性命,若当时真的和那帮盗贼厮杀起来,估计那几个兄弟一个都活不成。”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后来传扬出去,都尉府被嘲笑了好些年。” 秦逍双眉紧锁,忽然道:“牛志,我是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两天,这两天甲字监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头儿,你怎么了?”牛志忙道:“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我回去歇歇就好。”秦逍低声叮嘱道:“不过这事儿别告诉其他人,别人若见我不在,你就说我出去办事了。” 牛志倒也机灵,隐隐明白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 秦逍却已经迅速脱下差服,换上了一身粗布便装,戴着一顶小皮帽,往墙角摆放物资的地方看了看,用油纸包包了两张饼塞进怀里,这才出了班房,回头再次叮嘱道:“我说的话你别忘了,这事儿要是被别人知道,回头看我怎么收拾。” 牛志苦着脸,无奈道:“头儿,你可要早去早回,我这边尽量给你顶着。” 秦逍也不废话,快步如飞,出了甲字监。 第三十四章 命若蝼蚁 晨曦第一丝曙光落下来的时候,鲁宏已经押着温不道出了龟城。 出了龟城,四野茫茫。 西陵全境其实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东起嘉峪关,西到昆仑关,在这条狭长的走廊之内,自东至西依次是甄郡、宇文郡和樊郡,坐镇三郡的三位世袭侯,分别是长信侯、长义候和长陵侯。 三候之中,长义候宇文氏所控的范围最广,实力也是最强,所以西陵都护府也就设立在宇文郡的奉甘府城。 奉甘府城是西陵最大的城池,人口也是最众,比之龟城要繁华许多。 从龟城到奉甘府将近两百里地,徒步而行,要三天才能抵达。 出了龟城,向北边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长岭山脉的轮廓,旭日初升,郁郁葱葱的长岭山脉也就越加清晰,宛若一条巨龙俯卧在苍茫大地之上。 押送囚犯在西陵也并不少见,途中旅人瞧见官差押解囚犯,也都是远远避开,以免沾染晦气。 按照规矩,从龟城押解犯人的时候,都会在清晨出发,因为两城之间,每隔八十里地都会设有一处驿站,从早上走到傍晚时分,若不耽搁,便可以赶到驿站落脚。 一路之上,自然也有村落镇子,往来旅人若是赶不巧,也都会到镇子的客栈去落脚。 不过押解囚犯,却有不少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不可在客栈投宿。 一来是因为客栈本身也不愿意有囚犯入店,担心会带来霉运,二来客栈人多眼杂,囚犯入住其中,说不准就会生出麻烦来。 也正因如此,官差赶路,都有驿站做歇脚处。 官道之上往来的行人倒是不少,东来西往,络绎不绝,自从圣人下旨可以与兀陀人进行贸易之后,擅长做生意却又忍受得住艰苦的大唐商贾就成为了西陵走廊最为靓丽的风景。 虽然在西陵设有中间商,大唐商贾可以将货物放在中转贸易行,但如此一来,获取的利润至少低了五成。 有许多商贾希望直接出昆仑关与兀陀人甚至更远的西域诸国贸易,但这一路上风险太大,很可能有去无回,所以一些小商贾就只能从关内收购货物,而后运送到西陵卖给西陵的商贾,再由西陵商贾转手交易给从西边来的商人。 开放商贸后,虽然从西边有许多商人带着货物来到西陵,但大唐和西边的商人都不能在西陵直接进行交易,必须将货物交给西陵本地的商行,由西陵商行从中完成贸易。 这本就是为了保护西陵本土商贾的利益,不过要得到这项权益,所承受的赋税自然极重,最终大量的钱财落入到三大门阀手中。 如果违反了这条规矩,大唐商贾和西边商贾私下里交易,一经发现,不但会取消这些商贾在西陵的贸易权,严重者甚至会关押下狱。 若想摆脱西陵中间商的盘剥,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带着货物直接出关,直接与西边贸易,虽然路途凶险,但所获得的利润却是丰厚异常。 不过并非所有商贾都有这样的胆量和实力。 好在一些有实力的大唐商贾联合起来,组成专门与西边贸易的大商行,聘请勇武壮士保护货物,跟着商行的人一同出关。 早些年这样的商行很多,西陵走廊几乎每天都有无数的商队往西进发,繁荣异常,可繁荣的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西陵这片土地并不富庶,商贸的繁荣,对底层的百姓来说,并没有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改善,朝廷的政令无法在西陵有效施行,而西陵门阀考虑的只是豪门士绅的利益,盘剥百姓,这就让西陵的百姓生活每况愈下,一旦出现天灾,无数百姓就会陷入贫困潦倒的境地。 苦寒之地出悍夫,西陵人本就勇悍异常,许多人迫不得已,占山为王,而西陵走廊的商队,也就成了他们口中最大的肥肉。 许多商行的商队被劫掠一空,大的商行还能撑得住,但小商行往往经受一两次,便再也没有实力继续下去,虽然三大门阀后来组织人手与西域都护府一起平剿了许多盗寇,但大部分商行已经彻底解散,撑到现在的商行已经不多。 而且商行之间互有竞争,大鱼吃小鱼,实力强悍的商行兼并小商行,如今有实力走出昆仑关的商行,十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鲁宏一行途中遇见的只是一些散商,倒还没有看到大商行的队伍。 他途中很少说话,温不道反倒是心情很好,时不时地和两名衙差说笑,说的无非都是赌坊里发生的一些奇闻趣事。 傍晚时分,果然赶到了驿站。 实际上设在两城之间的驿站很简陋,一排三间房子,围了个院子,两边角落,一个厨房一个柴房,茅房和柴房都在一处。 驿站只有一人常驻,除了押送犯人的官差偶尔落脚,平时这里还真没多少用处。 若发生紧急状况,一匹快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足以在一天内从龟城赶到奉甘府城,根本用不上驿站。 鲁宏将温不道安排在靠左的一间房子之后,让驿差随便准备一些饭食,实际上驿站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伙食供应,不过却能管饱。 下了几碗面条,每人一碗羊汤,再有一篮子干馍,吃完面条再就着羊汤吃馍,足以让肚子吃饱。 鲁宏带了酒,给两名衙差都倒上了一大碗,又喊了值守驿站的驿差过来一起吃酒,驿差难得有人陪他一起饮酒,自然是求之不得。 用过晚饭,一名衙差起身向另一人道:“我守上半夜,你先睡吧,下半夜我过来喊你。” 押解囚犯,自然要将囚犯安安全全地送到奉甘府,若是中途走脱,那可是罪责不小。 所以晚上轮换过去守在温不道的屋里,自然是必不可少。 鲁宏见两名衙差都醉醺醺的模样,摆手笑道:“罢了,你们走了一天也累了,酒量也不成,我去守上半夜,你们先歇着,下半夜再过来换我。”起身拿了剩下的干馍,又让驿差去端一碗羊汤送到温不道那边。 衙差见鲁宏如此仗义,自然无话可说,烈酒上头,上床倒头便睡。 鲁宏拿着干馍来到温不道屋里,见温不道带着枷锁正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闭目养神,微微一笑,过去将干馍放在桌子上,笑道:“温老板,这里条件简陋,你千万莫怪,没有什么好吃的,你也将就一些。” 温不道睁开眼睛,见鲁宏已经在桌边坐下,也是含笑道:“路上有劳捕头照顾了。” 这时驿差端了一碗羊汤过来,鲁宏伸手接过,向驿差道:“你也早点休息吧,这边有我。” 驿差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鲁宏这才起身端着羊汤走到温不道面前,将汤碗凑近到温不道嘴边。 清晨从龟城出发,也就中午吃了一点干粮,温不道倒也不客气,喝了两大口,鲁宏又拿了干馍蘸了蘸羊汤,喂温不道吃了几口馍。 “捕头,这东西戴着不舒服。”温不道抬抬手,看着枷锁道:“要不帮我解开,我自己动手,不劳你喂食。” 鲁宏将汤碗放回桌上,摇头笑道:“职责所在,要将你完完整整送到奉甘府,途中不能出一点岔子,否则失了这差事事小,恐怕我自己也要被关进大牢了。” “捕头还以为我能跑了?”温不道笑道:“我有那么大的产业在龟城,迟早要拿回来,若这时候跑了,就是逃犯,再想回到龟城可就难上加难了。” 鲁宏微微点头:“温老板在龟城,绝对是有钱人。你一天的收益,我一个小小的捕快,一辈子也是赚不到的。”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温不道叹了口气:“挣得多,风险也大,你瞧瞧,我现在不是成了阶下之囚?其实我倒羡慕捕头,拿着薪俸,养家育子,和和美美,哎.....!” “温老板羡慕我,我也羡慕温老板。”鲁宏微笑道:“一年几万两银子到手,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不像我,上有老母,下有两个孩子,都已经四十多岁了,还只能指望每个月那点薪俸度日,家里人想吃点好的,还要犹豫再三,至于新衣裳,温老板可能不知道,我那婆娘都已经三年没添过衣服了。” 温不道立刻道:“若是捕头瞧得上,等我的事情完结,回到龟城之后,你家人一年四季的衣衫,我都包了。” “就像土财主施舍乞丐?”鲁宏哈哈一笑:“或许在有钱人的眼中,我们这类人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温不道微皱眉头,道:“捕头知道温某并不是那个意思。” 鲁宏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至少还能吃口衙门的饭,我的孩子长大之后又会怎样?西陵名义上是大唐的疆域,可是西陵人却无法参加考试,这就断了步入仕途的途径,西陵是那些门阀世家的西陵,小民百姓永无出头之日。”摇了摇头,苦笑道:“孩子长大了,运气好的话,也许凭着我的老脸能让他进衙门当差,运气不好,就只能给那些大户为奴为仆,要是哪天兀陀人再打过来,被征募到前线打仗,可能就死在那边了,温老板,你说我们这类人的命怎么就那么卑贱?” -------------------------------------------------------- ps:感谢投下月票的每一位好朋友,感谢ix、若花湮雨落三千、书友54916216、书友56688635、书友58442249等好朋友的破费捧场。 沙漠作品以及番外的相关情况,会在公众号【锦衣沙漠】中补充,大家可以关注,此外还请大家将本书加入书架,方便阅读! 第三十五章 利欲熏心 驿站四周一片寂静。 西陵毕竟与关内不同,一到天黑,城里或许还能秩序井然,可是四野大地却藏着凶险,所以天黑之前,往来的行人都会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有绝对的实力,往往都不会走夜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温不道也是轻叹一声:“活在这世上,本就艰难。” 鲁宏笑道:“温老板能体谅,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捕头,你说兀陀人还敢打到西陵来?”温不道问道:“据我所知,黑羽将军当年雪夜擒可汗,兀陀汗王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可不会再率军入关。” 鲁宏道:“看来温老板并不知道,十几年前率军入关的那位兀陀汗王,去年就已经被其兄弟弑杀,现在的兀陀汗王,已经是兀陀国第三位大汗了。” “哦?”温不道表现的有些意外:“这个我倒没听说。” “之前的那位大汗立下誓言,在他有生之年不会再踏入西陵半步,却并没有说他的后继汗王还会遵守这道誓言。”鲁宏神情肃然:“据说这位新汗王野心勃勃,上位之后,立刻向西发兵,几个月时间,就已经攻灭了姑墨、西夜、皮山三个小国,西域诸国人心惶惶,许多小国纷纷向兀陀臣服、派送人质。那位新汗王不但让西域诸国心惊胆战,就是在兀陀国也收揽了人心,声威极盛,如今秣兵历马,也许哪天心血来潮,就会将目光投向西陵。” 温不道自然知道,昆仑关外有立国不过几十年却十分强悍的兀陀国,继续向西,却有数十个西域小国,其中不少小国真的只是弹丸之地,全国加起来只怕也就几万人而已,面对兀陀汗国,自然是不堪一击。 “等西边都臣服了,估摸着就该往这边动手了。”鲁宏冷笑道:“三大门阀为了自己的利益,没让朝廷在西陵驻扎重兵,在兀陀人眼里,这就是一块肥肉,若是一口咬下来,西陵又是血流成河。温老板可还记得当年兀陀人入关之后,多少黎民百姓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 温不道也是一声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终有一日,也要让兀陀人尝尝血流成河的滋味。” “也许会有那么一日,可是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或许已经死了。”鲁宏眼角微微跳动:“西陵凶险异常,要想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最好的法子,就是迁徙到关内,如此一来,他朝刀兵再起,至少可以躲过一场灾祸。” 温不道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捕头和我说这番话,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不会闲来无事,有意陪我闲聊。” “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求。”鲁宏凝视着温不道:“只求温老板能赏赐几万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我便可以带着家小离开西陵,真正过上人的生活。” 温不道一怔,目光瞬间变得深邃起来,唇边挂着一丝浅笑:“捕头想要银子?” “我本来活的就像个乞丐,若是温老板心有怜悯慷慨施舍,鲁某必然感激不尽。”鲁宏轻声道。 温不道忽然笑道:“捕头的胃口不小,张口就是几万两银子。”抬起双手,“不过我现在手上还带着枷锁,身无分文,就算想施舍,恐怕也没有那个能耐。” 鲁宏也是微笑道:“温老板谦逊了。你的金钩赌坊在龟城很有些年头,三间赌坊每天都是生意兴隆,如今的身价,不说百万两之巨,几十万两自然是有的。我只要区区几万两,温老板难道都舍不得?” “我敢给,鲁捕头敢要?”温不道似笑非笑:“你们都尉府的韩都尉可不是普通人,若是知道你向我索要几万两银子,他会容得下你?” “一个愿意施舍,一个愿意接受,就算是韩雨农也管不了,无非是将我从都尉府赶出去。”鲁宏拿起桌上的一张干馍,咬了一口,浑不在意:“有了几万两银子,直接入关,谁还留在西陵这鬼地方。” 温不道淡淡一笑,道:“这事儿总要等我这件案子完结之后再谈,我现在拿不出一文铜钱。” “温老板这就不坦诚了。”鲁宏又咬了一口,随手将干馍丢在桌上,盯着温不道眼睛道:“我对温老板据实相告,温老板却不能真诚待我。” 温不道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温老板应该是聪明人,半年前已经判定的案子,为何突然要重审?”鲁宏目光锐利:“你就没想过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温不道反问道:“鲁捕头知道其中内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鲁宏冷笑道:“龟城赌坊众多,可是要论财力之雄厚,你们金钩赌坊首屈一指,手握几十万两银子,你就该知道不会没有人惦记着。” 温不道笑道:“你是说乔乐山?” “看来温老板已经明白过来。”鲁宏笑道:“半年前那桩案子,本就是乔乐山精心设计,让你中了圈套犯下了案子,只不过他做的很巧妙,连你都没看出端倪,还以为都是自己的罪责。” 温不道轻叹道:“只可惜案子不大,只能让我进监牢呆上一年。” “这倒不能怪他。他跟了你多年,知道你也是个谨慎的人,晓得一旦布局太深,很可能被你看出来,所以只能给你设下个小案子。”鲁宏缓缓道:“本来那件小案子也只够叛你半年,是他在刑曹那边花了不少银子,才定了一年的刑期。” 温不道不怒反笑:“我那位义兄弟实在没有出息。半年时间足够他将我的一切变成他的,他还担心时间不够,非要争取一年的时间。”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鲁宏道:“有一年时间,便可以从容将金钩赌坊完完全全变成他自己的,而且还可以将你那几十万两银子安排妥当。” “可惜的是,他虽然将赌坊抓到了手里,但他最惦记的那几十万两银子却不见踪迹。”温不道微笑道:“眼看着还有半年时间我便要出去,如果那几十万两银子已经在他手里,他既有人又有银子,我就算出去了,他底气十足,自然也不用害怕我是他的对手。可是那几十万两银子没有踪迹,我出去之后,如果手握那笔银子,再想收拾他可就轻而易举了。” 鲁宏竖起大拇指,大笑道:“温老板果然是洞若明镜,就是这个道理了。半年已经过去,那笔银子没有半点线索,剩下半年也肯定找不出头绪来,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这次将我押送往奉甘府重审,自然还是他买通了刑曹的人,在案宗上做点手脚,如此便可以找借口让我去奉甘府接受审讯。”温不道叹了口气:“可是这件案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大案子,无论怎么玩花样,无非是再多判我几年,终究无法判我死刑,只要我不死,他心中就不安。”微仰起头,若有所思,喃喃道:“那就只有两个办法解决此事,第一个办法,自然是要花重金买通奉甘府那边,或许可以让我在监牢里突患急病死去。” 鲁宏点头道:“这是个办法,不过真要这样做,一来牵涉的人会很多,终究不保稳,二来也必然要花上一大笔银子,其实乔乐山手里现在还真没有多少银子。”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温不道微微一笑:“在押送我前往奉甘府的途中,找个机会将我宰了,到时候完全可以杜撰是被盗寇所杀,鲁捕头,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温老板能够在龟城打出一片天下,果然非比寻常。” 温不道哈哈一笑,道:“他选择了第二个办法,否则鲁捕头也不可能对他的事情如此清楚。”叹了口气,道:“韩雨农这些年在甄郡也算是闯下了名头,都尉府在他的手里,也算秩序井然。鲁捕头私下里和乔乐山勾结在一起,比起都尉府打着铲除奸恶的旗子,你们这种阴暗龌龊的行径,有悖韩雨农为都尉府竖起的旗杆,真要被他知道,恐怕就不只是将你逐出都尉府那么简单了。” “那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眼下温老板的生死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鲁宏冷笑道:“你死在这里,我保证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解释你的死因,而且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查出真相。” “我相信。”温不道点点头。 鲁宏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乔乐山设计陷害你,你连仇都没报,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而且以你的能耐,无论到什么地方,用不了几年,便可以东山再起。” “承蒙鲁捕头夸奖,温某还真是受宠若惊。” “所以聪明人会有聪明的选择。”鲁宏目不转睛,直盯着温不道的眼睛:“告诉我那笔银子的下落,无论多少,我只拿五万两,剩下的你如何处置我不管,那五万两银子,就当是你的买命银,你看如何?” “不算太贪心。”温不道笑道:“不过你拿了五万两银子,就不怕事后我找你麻烦?” “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鲁宏道:“我放你离开,你不去奉甘府,就成了逃犯,留在西陵,只会被通缉,韩雨农就像一匹狼,他真要找寻你,只要你在西陵境内,就一定会被他找到,到时候你若说我拿过你的银子,我不会承认,我也不会让你有证据。你最好的去路,就是带着剩下的银子入关,关内自然有你一展身手的机会。” 第三十六章 失火 温不道笑道:“如此说来,鲁捕头已经将我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鲁宏道:“我既然想拿你的银子,自然也要帮你想好退路。温老板,不知道我的提议你是否答应?” 温不道若有所思,轻声道:“我现在告诉你那笔银子的下落,你就能放我离开?” “只要我确定温老板说的不假,自然会解开你的枷锁,你要往哪里去,我就不会再管。”鲁宏站起身来,向温不道走近两步:“温老板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告诉我银子的下落,如此我便可以早些让你逃命。” 温不道叹道:“温某在江湖上也混了好些年头,知道人心险恶.....当然,倒也不是说鲁捕头一定存了坏心。只是我如果是鲁捕头,得到了那笔银子的下落,就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也一定会杀人灭口。”看着鲁宏眼睛,似笑非笑道:“我又怎能确定捕头不会杀我灭口?” 鲁宏眼角跳动,便在此时,就听到门外传来笑声,随即一个声音传进来:“捕头,我就说过,此人狡猾多端,你抓不到他的把柄,想要从他口里问出答案来,那是难如登天。”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缓步走进屋内,魁梧健壮,竟赫然是温不道的结义兄弟乔乐山。 温不道见到乔乐山进来,没有丝毫的诧异,面不改色,甚至带着一丝浅笑道:“乐山,你早就该来了,何必让鲁捕头费心费力。” 乔乐山竟然向温不道行了一礼:“大哥!” “还能让你称呼我一声大哥,真是不容易。”温不道笑道:“找个地方自己坐吧。” 乔乐山点点头,含笑道:“大哥一向可好?” “还行。”温不道也点头道:“这半年你应该一直都在注意我的动静。甲字监里衣食无忧,虽然地方小了点,但是不用烦心费神,吃饱穿暖,也算逍遥。” 乔乐山微笑道:“大哥过的好,那我就放心了。”叹了口气道:“只是嫂子这半年来却是以泪洗面,担心大哥在监牢里受苦,我虽然想在监牢里打点一二,可是手里却实在没有什么闲银。” “我明白。”温不道很体谅道:“地库里的银子你始终没有找到,手里自然不算宽裕。” “大哥能不能告诉我那笔银子到底在哪里?”乔乐山苦笑道:“这半年来,我找遍了赌坊的每一个角落,地库里的每一块砖我都搬开找过,却始终找不到半点端倪。” 温不道沉默了一下,终于道:“乐山,到这个月,咱们相识已经六年零三个月,我应该没记错吧?” “没错。”乔乐山点头道。 温不道又道:“金钩赌坊能在龟城打下一片江山,你居功至伟,一路走过来,你和我一起吃了不少的苦,也受过不少累,如果不是你我齐心,金钩赌坊撑不了半年,可能就已经不复存在。” “原来大哥都记得?”乔乐山叹道:“俗话说得好,人可共患难却不可共富贵,大哥,你实在对不住我。” “哦?” “金钩赌坊最艰苦的时候,我和你一起走过来,可是富贵了,你却分了彼此。”乔乐山冷冷道:“赌坊的地下银库,只有你能打开进去,有多少银子,连我也不知道,你说这算什么兄弟?” 温不道凝视着乔乐山眼睛,缓缓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反而是福气,知道的太多,倒可能给你带来灾祸。乐山,我一直将你当兄弟,真的,就在我被关进监牢之前,我也一直将你当做兄弟看,当时甚至已经做了决定,等我从监牢出去之后,立刻就将金钩赌坊全都交到你的手中。” “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会相信?”乔乐山笑道:“大哥真当我是三岁孩童?” “无论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话。”温不道缓缓道:“其实只差最后一步,我便真正的完全信任你,而且会将那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告诉你,让你和我一起干更大的事情,只是可惜......!”摇了摇头,苦笑道:“就差一步,就差那最后一步,你终究没有坚持到最后。”语气之中,满是惋惜。 乔乐山进屋之后,鲁宏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忍不住问道:“温不道,你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捕头也想知道?”温不道瞥了鲁宏一眼,似笑非笑:“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现在还活着,可是知道了真相,会死的很难看。” 鲁宏脸色一沉,上前去,一脚踹在温不道胸口,将温不道踹翻在木板床上,沉声骂道:“姓温的,你现在就是死狗一条,还在这里危言耸听,真当我们不敢杀你?” “当然不敢。”温不道挣扎着坐起来,不屑道:“鲁宏,你私下里和乔乐山勾结在一起,为他所用,目的不就是为了从我这里拿到银子?银子还没到手,你又哪来的胆量敢杀我?” 鲁宏握起拳头,怒目圆睁,还要上前,乔乐山沉声道:“捕头不要动怒。”劝住鲁宏,这才道:“大哥,我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你告诉我银子到底在什么地方,那些银子,我们一分为三,咱们三人各占一份,你若还想经营赌坊,我带着银子入关,你若不愿意留在龟城,赌坊交给我,我定会让金钩赌坊名震天下。” “我若不说呢?” “那就莫怪兄弟心狠手辣。”乔乐山苦笑道:“我并不想走的这一步,可是有些路只要走出第一步,就回不了头。” 温不道笑道:“你杀了我,更得不到那笔银子。” “鲁捕头刚才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乔乐山道:“那笔银子拿不到手,等大哥你出来后,足以依靠那笔银子将我逼入绝境,而且我也确实没有财力买通奉甘府那边给大哥定下死刑,大哥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温不道颔首道:“心狠手辣,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所以大哥不要逼我。”乔乐山看着温不道眼睛:“大嫂还在等着大哥,你难道连她都不管了。” 温不道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并不多言。 便在此时,忽听到外面传来惊呼声:“起火了,起火了!” 声音来得极其突兀,乔乐山和鲁宏回身向门外瞧去,只见到院角的柴房竟然火光冲天,都是变了颜色,乔乐山快步冲出门,鲁宏也急忙跟了出去。 驿站东角是厨房,西角是柴房,柴房里自然备有柴火,也不知道是谁点着了柴房,烈火熊熊,转眼间便已经烧起大火。“救火!”鲁宏条件反射便要冲向厨房取水。 跟随鲁宏押送温不道的那两名衙差竟然在房里没有丝毫的反应,就连驿站的驿差也不见出来。 乔乐山却是冲到驿站大门,拉开院门,院门外四名壮汉手里都拿着刀,见到乔乐山,立时靠上来,一人已经道:“山哥,是不是要动手?” “是谁烧了柴房?”乔乐山神色冷峻:“刚才是谁叫喊起火了?” 四名大汉面面相觑,都是摇头,一人道:“我们瞧见院子里忽然火光冲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听有人喊叫起火,不知道该不该冲进去。” 乔乐山一怔,猛地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不好。”转身往温不道那间屋子冲过去,四名壮汉也知道情势有变,握刀跟着冲了过去。 乔乐山冲进屋内,脸色大变,只见到本来坐在床上的温不道已经踪迹全无。 “山哥,他从后窗跑了。”一人抬刀指向后窗那边。 这时候鲁宏也已经冲进来,见到后窗打开,脸色惊骇无比,二话不说,冲到后窗,第一个从窗口翻了出去。 “不能让他跑了。”乔乐山眸中杀意凛然:“给我追!”领着手底下几个人,也从后窗翻出去。 驿站只有前面围了院子,后窗翻出,便是旷野,夜色之中,也瞧不见温不道究竟往那边跑。 乔乐山沉声道:“他带着枷锁,跑不远,常二,你往东边去追,梁富,你往西边,剩下两个跟我向南追。” 几人行动迅速,兵分三路,乔乐山脚下如飞,带着两人直往南边追,很快就瞧见前面的鲁宏,叫道:“捕头,可瞧见他们?” “前面有影子。”鲁宏冷声道:“跑不了。” 几人听得此言,精神一振,都知道温不道毕竟带着枷锁,行动不便,既然看到他的背影,那是想跑也跑不了。 乔乐山更是发出讯号,将另外两名同伴召集过来。 果然,没追出多远,果见到前面有影子闪动,乔乐山看得明白,见到那边并非只有一个身影,心下狐疑,随即想明白,定是有人放火烧了柴房,吸引大家的注意,调虎离山之时,却偷偷将温不道救了出去。 “是他!”鲁宏沉声道。 温不道带着枷锁,踉踉跄跄跑得不快,边上那人则是拉着温不道的手臂,显然是想带着温不道竭力跳脱。 乔乐山嘴角泛起冷笑,做了个手势,手下两人散开,一左一右包过去,脚下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经堵住了温不道的去路,这时候乔乐山另外两名手下也已经赶到,几人将温不道团团包了起来。 温不道和身边那人停下脚步,鲁宏瞧见救出温不道的那人个子不算高,一身粗布衣衫,戴着一顶斗笠,最显眼的是,他腰间竟然挂着一只酒葫芦,瞧见那酒葫芦,鲁宏身体一震,失声道:“秦.....秦逍!” ----------------------------------------------- ps:感谢亚里士缺德o、涛子AI两位好兄弟的破费捧场。没收藏的兄弟姐妹还请将本书放入书架,谢谢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七章 夜马蹄声声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乔乐山带人将温不道二人团团围住,鲁宏瞧见那斗笠人腰间的酒葫芦,脱口叫出了秦逍的名字。 那人摘下了斗笠,并无掩饰,眉清目秀,神色镇定,竟果真是秦逍。 “鲁捕头。”秦逍竟然还很客气地向鲁宏行了一礼,随即指着乔乐山道:“此人想要在押送途中加害官犯,捕头,咱们绝不能让这些逆贼得手。”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 鲁宏脸色有些难看,问道:“那把火是放的?” “是!”秦逍并不否认:“这帮人要加害官犯,我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在柴房放了把火,将他们引出屋子,如此才好将官犯救出来。” 乔乐山看了鲁宏一眼,冷笑道:“这就是那个姓秦的?” “秦逍,怎么跟到这里来?”鲁宏神情凛然:“这些事情与无干,为何要自己卷进来?” 秦逍竟然摘下酒葫芦,很悠闲地饮了一口,这才道:“刑曹发下调令之后,我也很奇怪,已经判定的案子怎么说变就变?这几天我私下里查了查,才发现这背后是乔老板在作祟。” 乔乐山冷笑一声,淡淡道:“当我不知道吗?想从胡老三口中套话,我一清二楚,只不过连韩雨农都不敢干涉刑曹办案,小小一个狱卒,又能翻什么风浪?” “我就一直奇怪,如果真的能将温大叔定成死罪,当初在龟城买通刑曹就是,为何没有这样做?”秦逍平静道:“原因只能是温大叔的案子确实无法定成死罪,所以我就想,在龟城都没能让刑曹定他死罪,到了奉甘府,凭什么能做到?” 温不道虽然被包围,却是淡定自若,没有丝毫慌乱,含笑道:“他做不到。” “确实做不到。”秦逍也笑道:“所以今天温大叔被带离甲字监,我就想们会怎样对大叔下手?后来有人提醒到我,在龟城和奉甘府都不能动手,可是从龟城到奉甘府有好几天的路途,这中间要做些什么,那可比城中容易的多。” 乔乐山心知局面已定,双臂横抱胸前,悠然道:“所以就一路跟随过来?秦逍,我还真是有些奇怪,这温不道和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非要淌这趟回水?” “温大叔是个好人,至少和相比,他真的是个好人。”秦逍叹道:“我明知道这样一个好人会遇上凶险,当然不能视而不见。”看向鲁宏道:“我没有想到鲁捕头也会卷进这里面来,早上跟随出城,其实只是想向鲁捕头提醒一声,途中很可能会遇到麻烦,可是刚一出城,我却瞧见带人尾随在鲁捕头后面,所以就想看看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乔乐山摊开手,笑道:“现在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又能如何?” 秦逍直视鲁宏,道:“捕头,真要和他们一起?” 鲁宏眼角抽动,盯着秦逍,脸色渐渐变冷,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冷声道:“秦逍,早就和说过,出头鸟并不好做。”转身向边上的一名壮汉伸手道:“刀给我!” 那壮汉只以为鲁宏是要亲自出手,看向乔乐山,见乔乐山微微点头,这才将大刀递给鲁宏。 鲁宏接过刀,却是丢向秦逍,落在秦逍脚下,乔乐山眉头一紧,只听鲁宏已经沉声道:“秦逍,别说我 没给机会,拿起刀,亲手斩杀了温不道,我们便不会与为难。” 乔乐山立时明白,鲁宏这样做,固然是为了拉秦逍一起下水,却也是给秦逍一条活路。 秦逍若真的亲手杀了温不道,那么今晚之事,秦逍当然不可能再泄露出去。 温不道嘴角泛起一丝浅笑,看向秦逍,道:“好孩子,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心中感激。”抬起手,枷锁未除:“我这幅模样,自身难保,更是护不住,若是亲手杀了我,他们应该就不会为难。我死了,都尉府未必会一查到底,可是若有个闪失,韩雨农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提醒乔乐山,最好不要轻易对都尉府的人下死手。 秦逍眉头一紧,向鲁宏道:“鲁捕头,是都尉府的老人,我还没进都尉府,就已经是步快的捕头,都尉大人对器重有加,做错了事,若是能够幡然悔悟,都尉大人或许还能从轻处理,可是......!”抬手指着乔乐山道:“若和这帮人为非作歹,真的害了温大叔,再想回头可就来不及了。” “秦逍,我给活路,是自己不要,可莫怪我不念兄弟之义。”鲁宏握拳道。 乔乐山单手背负身后,盯着温不道眼睛道:“大哥,我问最后一次,银子的下落,到底说是不说?” 温不道淡然一笑,并不说话。 乔乐山冷哼一声,挥手便要让手下人冲上去,鲁宏却已经抬手道:“且慢!” “捕头是想放过这小畜生?”乔乐山冷笑道。 鲁宏脸色一沉,道:“乔乐山,咱们之前可是说的明白,我帮把这事儿办了,五万两银子不能少我一文,现在杀了他,银子从何而来?” “捕头多虑了。”乔乐山道:“他死了,赌坊还在,我就算砸锅卖铁,许诺的银子,一文钱也不会少。” 对乔乐山而言,能够从温不道口中逼问出银子的下落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若温不道拒不交代,那也定然不能让他活下去。 鲁宏向秦逍看过去,见秦逍神色冷峻,也正望着自己,一咬牙,背过身,不再看秦逍。 秦逍看在眼里,心知鲁宏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再也无法挽回。 乔乐山一挥手,手下人正待上前,猛见鲁宏再次抬起手臂,乔乐山露出恼色,还没说话,却听鲁宏已经沉声道:“们听,是.....什么声音?” 乔乐山一怔,皱起眉头,侧耳聆听。 “马蹄声!” 一人立刻道。 旁边立刻有人道:“对,是马蹄声,从......从北边过来的,咦,不错,是从驿站那边过来的。” 乔乐山脸色微变。 秦逍这时候自然也听到,夜色之中,果然从北边传来阵阵马蹄声,蹄声交错,显然来骑还不少。 “小心了!”乔乐山低喝一声,握起拳头,神戒备,手底下四名壮汉也都握紧了刀。 西陵这些年虽然没有再生出刀兵之祸,但这块土地也从没有真正太平过。 座落在西陵大地的诸多城池虽然秩序井然,可是城池之外,往往是另一个世界,经常会有匪类 出没。 早些年,西陵门阀为了自身的利益,确保西陵走廊能够畅通,曾联手以西陵都护府的名义大肆剿匪,却也是剿灭了几股实力颇强的盗寇,一度让西陵盗寇缩头不出。 如今的西陵大地上,虽然几乎没有可以威胁到门阀的大股匪患,但零零散散打家劫舍的盗寇却也还是不在少数。 这种时候,突然有数骑往这边过来,乔乐山等人只以为是有盗寇出没。 夜色之中,来骑如风,只是眨眼间,竟然有七八骑如同幽灵一般冒出来,距离乔乐山不过几步之遥,当先一骑勒住马缰绳,座下那匹高头骏马长嘶一声,一个人立,停在当地。 其他数骑一字排开,几乎是同时勒住了马,只比第一骑落后半个身位,整整齐齐。 夜风吹过,秦逍看得清楚,来骑总共有九骑,清一色都是黑色的骏马,这九匹马俱都是膘肥腿长,马上的骑士竟然都穿着黑色的皮胄,背负长弓,腰挎马刀,披着黑色的披风。 更让人骇然的是,这九人都戴着极为诡异的面具,狰狞可怖,如同暗夜中的厉鬼一般。 “们.....们是什么人?”乔乐山见得对方威风凛凛之中透着诡异,背脊生寒。 当先一骑戴着獠牙面具,面具下那一双眼睛犀利非常,抬头望见乔乐山身后不远的温不道,翻身下马,一手按着腰间佩刀刀柄,竟然对乔乐山等人视若无睹,直往温不道走了过去。 对方来势凶猛,人多势众,乔乐山等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那面具人走到温不道面前,“呛”的一声,却已经拔出腰间佩刀,夜色下,那马刀泛着乌黝黝的暗光,在马刀出鞘那一刹那,甚至让人感觉一阵寒气袭来。 温不道脸上竟然带着浅浅的笑容,抬起双臂,将那枷锁送到面具人眼前,面具人二话不说,马刀挥起,手起刀落,速度快极,只听“咔嚓”一声响,枷锁已经断成两截子。 鲁宏等人赫然变色,便是秦逍也轻“啊”了一声,心想这人的马刀不但锋利异常,便是刀法也极其了得。 “来得晚了一点,好在没有太耽搁事情。”面具人轻声道:“五哥莫要怪我!” 温不道却是哈哈一笑,拍了拍面具人的肩头,指着边上的秦逍道:“这是我的小兄弟,义薄云天,如果不是他,我未必能等到们过来。” 面具人并不在意秦逍尚年轻,竟然向秦逍深深一礼,带着一丝敬意道:“这份恩情,兄弟们都不会忘记,也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秦逍终于回过神来,向温不道问道:“赌神.....赌神叔,他们......?” “秦兄弟,不要害怕,这都是自家兄弟。”温不道柔声道:“对我有恩,就是对他们有恩。” 乔乐山身边一名壮汉只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问道:“们到底是什......?” 还没说完,“嗖”的一声响,一支羽箭撕裂空气,“噗”的一声,已经从壮汉的脖子没入,瞬间贯穿了壮汉的脖子,壮汉后面的话根本发不出声响,身体晃了晃,往前栽倒在地。 兀自骑在马上的八名骑士中,一人正在收弓,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训练有素。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八章 荒西死翼 一箭穿颈! 乔乐山等人悚然变色。 温不道向秦逍笑道:“秦兄弟,我先和我的结义兄弟把事情了结了,待会儿再和你说话。”不等秦逍多言,向前走出两步,冲着脸色惨白的乔乐山微笑道:“乐山兄弟,你是否还想知道那些银子的下落?” 乔乐山隐隐明白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鲁宏也是一脸震惊之色,目光扫过那些黑胄骑士,又赫然扭头看向站在温不道身旁的面具人,猛然间想到什么,失声道:“是.....是荒西死翼,他们是荒西死翼!” “荒西死翼”四字一出,乔乐山身体一震,瞳孔收缩。 秦逍听到“荒西死翼”四字,也是心下一凛。 这个名号,他虽然谈不上有多熟悉,却并不陌生。 关于荒西死翼,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两年前在宇文郡发生的事情。 那天早上,人们惊讶的发现,宇文郡青罗县县衙正门外竟然竖起了一根巨木,青罗县太爷则是不着片缕赤着身子被绑在巨木之上,昏迷不醒。 在众目睽睽醒过来之后,县太爷竟然当众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贪赃枉法颠倒黑白的所作所为供认出来。 人们只觉得匪夷所思。 堂堂县太爷,被人赤身绑在县衙门外且不说,竟然还当众招供自己的罪状,如果不是好几百人亲眼所见,谁也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不明真相的人只以为县太爷受精之后,脑子不正常,这才自供罪状,但也有人觉得这背后定有蹊跷,只是真相究竟是什么,一时间也无人说的上来。 不过青罗县发生此事,西陵都护府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刻派人前往,将青罗知县直接押回奉甘府城。 仅仅过了三天,青罗县隔壁的剑山县竟然诡异地复制了同样一幅场景。 剑山知县也是被赤身绑在县衙正门前,不过剑山知县却并没有像青罗知县那般当众坦白自己的罪状,被人救回县衙之内后,不但将县里的衙差全都聚集守卫县衙门,甚至还在县里征调了数十名壮丁,将县衙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水泄不通。 保护好县衙后,又派人迅速向西陵都护府求援,声称有盗贼要攻打县城。 等到西域都护府派了一队人马赶到剑山县衙之时,剑山知县的人头已经被悬挂在县衙正门外的旗杆上。 据众人所言,那天黄昏时分,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县城,入城之后,直接骑马冲进了县衙内,来众不过十多骑,出手狠辣果断,上前阻拦的衙差和壮丁瞬间就被杀了四五人,其他人竟然不敢动弹。 那些骑兵冲进县衙内后,很快就出来,不过却是带着剑山知县的人头。 这些人强迫剑山县的衙差将人头悬挂在旗杆上,尔后打马离去,无人敢阻拦,来去如风,自此便再也不见踪迹。 发生此等事情,西陵都护府自然是立刻下令抓捕,而且按照人们的描述,对那群骑兵的装束做了描述,张贴告示,重金悬赏。 按照众人所说,那群骑兵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皮胄,披着黑色的披风,背弓挎刀,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 这些骑兵动作干脆利落,能骑善射,明显是久经训练,一度让人误以为是军队的骑兵。 但是自那之后,这群如同幽灵一样的骑士便再也没有声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后来又有风声传开,那位当众招认罪状的青罗知县在西陵都护府接受过审讯,招认自己之所以主动坦白,确实是受到了那些鬼魅般的骑士所迫,而那群骑士自称荒西死翼。 于是西陵都护府的人很快就从以前的卷宗之中发现,早在这两起事件之前,荒西死翼就屡次出现。 他们不但斩杀过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在灾荒之时,甚至一度逼迫富家大户赈济灾民,但有反抗,下手狠辣无情。 只是荒西死翼每次出现过后,便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每当人们快要忘记他们的时候,他们便会再次出现,总要做出一些让人们大吃一惊的事情来。 不过荒西死翼固然让贪官富贾心存惊惧,可是在贫苦百姓的心中,却是一群劫富济贫的侠客,深受百姓喜爱,只是因为荒西死翼一直属于官府的通缉犯,所以百姓只能将对他们的喜爱埋在心中。 秦逍在都尉府的时候,就几次听到衙门里的同僚提起荒西死翼。 虽说荒西死翼是官府眼中是贼寇,但秦逍听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心中倒是颇为钦佩,并不将他们当作盗贼去看,只觉得应该是一群行侠仗义的侠盗。 此时听鲁宏叫出“荒西死翼”的名字,心下一凛,暗想如果这群人真的是荒西死翼,那面具人称呼温不道为“五哥”,难不成温不道竟然与荒西死翼有干系? 温不道在龟城多年,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手打拼,在龟城打出了金钩赌坊这块招牌,大家都只当他是赌坊的老板。 他又何时与荒西死翼有牵扯? 乔乐山眼角抽动,脸色惨白。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可说是相当不好,面对这群荒西死翼骑士,自己绝不可能是敌手。 就在荒西死翼出现之前,温不道的生死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这片刻间,形势立时扭转,自己的性命却已经落在了温不道手中。 “大哥,是我不好。”乔乐山长叹一声,倒也干脆:“你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温不道含笑点头道:“你敢作敢当,至少我这双眼睛也不算太瞎。” 乔乐山苦笑道:“大哥,事到如今,我本该无话可说,可是......你我兄弟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却也并非完全是我的错。” 温不道很有耐心道:“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这些年跟在你身边,你待我不薄。”乔乐山轻叹道:“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身无分文孑然一身,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饿死在街头。” 温不道嘴边挂着浅笑,并不说话。 “跟了你之后,同甘苦共患难,打下了金钩赌坊这片江山,衣食无忧,走在大街上,也算有个人样。”乔乐山道:“你待我如此,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若非迫不得已,真的不想走到今天。” 夜风习习,西陵三月的夜,依然寒冷。 “我并非真的是为了那笔银子。”乔乐山苦笑道:“我实话实说,就算那笔银子你告诉我下落,最终也不是归我所有。” 温不道淡淡道:“不归你所有,你又为何铤而走险?” “我说过,我是迫不得已。”乔乐山盯着温不道眼睛:“金钩赌坊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了龟城首屈一指的大赌坊,日进斗金,可你是否想过,赌坊的银子越多,就越会被人盯住?” 温不道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四年前,龟城最大的赌坊是四海赌坊,那一年四海赌坊的大老板钱茂突患急病过世,四海赌坊立时四分五裂,也正因如此,我们金钩赌坊一飞冲天,当时马帮控制的长河赌坊处处找咱们麻烦,长河赌坊的大老板和马帮那位曹堂主在一个月内先后过世,许多人只以为是他们内部争斗的结果,但真相到底是什么,谁也查不出来。” “难道......难道这都与你有关?”乔乐山悚然变色,一边的鲁宏也是显出骇然之色。 “否则金钩赌坊又如何能够在短短几年就能在成为龟城最强的赌坊?”温不道淡淡道:“龟城藏龙卧虎,要独占鳌头,总要有人流血。” 乔乐山叹道:“我竟然从不知道他们的死与你有关,看来你也确实没有将我当成自家兄弟。” “你错了。”温不道目光锐利:“天下人都可以是我的朋友,但我的兄弟却并不多,要成为兄弟,必然要志同道合,经过重重考验。我与你结义,本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成为真正的兄弟。那些事情没有告诉你,并非是不信任你,恰恰相反,你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没有成为真正的兄弟之前,我只希望自己不要给你带去太多的麻烦。” “因为你背后有荒西死翼,所以你觉得在龟城没有人敢对付你?”乔乐山冷笑一声:“你莫忘记,龟城.....,不,整个甄郡都姓甄,而不姓温!” “你是说甄侯府也盯上了金钩赌坊?”温不道问道。 乔乐山道:“四海赌坊当初能在龟城一手遮天,并不是钱茂有多强,而是他背后有甄侯府,你可知道,四海赌坊每年有半数的收益,暗中都交给了甄侯府。” “看来甄侯府还真是不要脸。”温不道哈哈笑道:“甄家在甄郡搜刮民脂民膏,他们屁股下面坐着金山银山,竟然还要与民争利。” “所以甄侯府在明面上,不会让人看出他们与龟城的青楼乐坊有瓜葛,毕竟披着侯爵的衣裳,这些自诩为贵族的人,总是要些脸面的。”乔乐山叹道:“只是甄家将龟城当成自己的院落,在自家院落里,被别人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却只能看着,大哥,你觉得甄家会甘心?” 秦逍心下一凛,暗想难道乔乐山背叛温不道的幕后,竟还有甄侯府的影子? ----------------------------------------------------- PS:看书不收藏,诅咒遇不上大胸妹!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九章 枭首 温不道沉默着,但是没有沉默太久,开口问道:“是你的投名状,还是真的迫不得已?” “这没有区别。”乔乐山摇摇头:“我记得我好像劝过你,要想在龟城待的长久,总要向甄侯府表示诚意,但你似乎忘记我说过这句话。” 温不道笑道:“我确实有害怕的东西,可他娘的就是不怕什么达官贵人。” “如果是刚和你认识的时候,我也不怕。”乔乐山忽然笑道:“可是人总是很奇怪,一无所有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真的有了些东西,反倒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轻叹一声:“人只要有了牵挂,就总会为了这些做出妥协。” “哦?” “我没有想到你背后竟然有这样的实力。”乔乐山明知大难临头,反倒镇定下来,含笑道:“在甄侯府与你之间,我要活下去,就只能选择那边。” 温不道微微点头:“所以你背叛我是因为甄侯府?” “当然还有那个女人。”乔乐山苦笑道:“其实我并不想在女人方面对不起你,可是那天喝多了酒,等我醒来的时候......!” 秦逍心想此人当真是厚颜无耻,这样的事情竟还敢说出来,更要紧的是,他言辞之中,竟似乎将责任丢给了温夫人。 温不道并不意外,淡淡道:“你这是想向我求饶?” “蝼蚁都想活下去,更何况是我?” “可惜你不该用这样的理由。”温不道冷笑道:“无论过错在谁,你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将责任丢给一个女人。”抬头望向夜空,喃喃道:“我本以为你敢作敢当,所以打算亲手砍了你的脑袋,不过现在看来,你都不配让我再出手了。” 乔乐山眸中划过一丝喜色,却还是镇定道:“大哥不想杀我?” 温不道却是看向骑在马背上如同幽灵般的那些荒西死翼骑士,淡淡道:“你可以从那八骑之中任意挑选一人,若是你能胜过他,便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乔乐山扫过八骑,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温不道身旁的面具人却已经抬起手,向八骑做了个手势,便见到其中一骑一抖马缰绳,缓行而出。 乔乐山退后两步,心知没有其他退路可走,若是真的能够胜了对方,以自己对温不道的了解,此人信守承诺,自己还真的可能死里逃生。 他顺手从边上的壮汉手中抢过大刀,面朝那名骑士。 那骑士出来之后,却并没有直接冲向乔乐山,而是绕了个半圈,骏马的速度快了起来,等他冲向乔乐山之时,骏马如电,“呛”的一声,那骑士已经抽出马刀,挥刀直向乔乐山冲过来。 乔乐山徒步迎战骑士,自然知道凶多吉少,等那骑兵借着骏马冲刺之势一刀砍过来,乔乐山不敢硬接,迅速闪躲,那骑士从他身边掠过,但很快就兜转马头,再次向乔乐山疾冲过来。 乔乐山双手握刀,等那骑士靠近,大刀砍下来之时,挥刀上迎,“呛”一声响,两刀交击,只听得“呛啷”一声响,乔乐山手中的大刀竟然从中断成了两截。 秦逍看在眼里,颇有些吃惊,暗想这骑士的马刀当真锋利异常。 乔乐山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刀瞬间就断成了两半,怔了一下,也就是这一顿,刀光闪过,那骑士的刀刃已经毫不留情地砍在乔乐山握刀的那只臂膀上。 马刀锋锐无比,乔乐山惨叫声中,整条臂膀已经飞出。 鲁宏等人都是大惊失色,温不道却是神色淡定。 “大哥,大哥.......!”乔乐山捂着断臂伤口,连连后退,心知生死就在瞬间,看向温不道,眼中既有痛苦,又有恳求。 温不道冷笑一声,也不说话,那骑士再不犹豫,催马冲上去,手起刀落,人头飞起,已经是一刀便砍断了乔乐山的脖子,冷酷而干脆。 当乔乐山首级飞出的一刹那,又有数名骑士催马而出,齐齐抽出佩刀,眨眼间便已经到了乔乐山那三名手下身边,不等那三人反应过来,手起刀落,连声惨叫,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三人瞬间便倒在血泊之中,。 这些骑士出手干脆利落,却又冷酷无情,真的如同从地狱出来取人性命的幽灵。 秦逍瞧见又有一名骑士冲向鲁宏,脸色骤变,厉声道:“住手,不要杀他!” 那骑士自然知道秦逍与温不道关系匪浅,本来要扬刀向鲁宏砍去,听到声音,立时勒住了骏马,扭头看过来。 鲁宏眼见得乔乐山等人在眨眼之间尽数倒在血泊中,脸色惨白,瞧见其实冲过来之时,心知大限将至,握拳本想拼力最后一搏,见到那骑士突然停下来,怔了一下。 温不道转头看向秦逍,秦逍不等温不道开口说话,已经道:“赌神叔,你.....你不要杀他!” “秦兄弟,你要亲自动手?”温不道笑道:“那也好,此人方才想要杀你灭口,你大可以亲手宰了他,好男儿就该手诛仇敌,这才痛快。” 秦逍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温不道皱起眉头,道:“你想饶了他?秦兄弟,你可不要妇人之仁,此人非死不可。” “他是都尉府的人。”秦逍看着温不道眼睛:“他是不是该死,应该由都尉府来决定。” 温不道摇头笑道:“秦兄弟,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鲁宏的性命却不能交给你。此人与乔乐山勾结,欲图害我性命,自然是我的仇敌,如果只是我个人的恩怨,看在秦兄弟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因为他二人的奸计,我已经无法再回到龟城,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赌坊付诸东流,再也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不能不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鲁宏闻言,忽然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温不道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乔乐山费尽心思要找的银子,为何不翼而飞?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些银子原来是交给了荒西死翼。”鲁宏此时完全明白过来:“荒西死翼要生存下去,自然需要银两,你们担心被官府盯死,不敢放纵抢掠,有了赌坊,便可以保证你们的银两供应。” 温不道笑道:“你错了,荒西死翼不去抢掠,并非是畏惧官府,只是因为他们不屑去做那种事情。” “乔乐山一直在奇怪,你们赌坊银库里储存着几十万两银子,怎么可能毫无声息地全都消失?”鲁宏看了一眼乔乐山早已经一动不动的尸首,长叹一声:“这头蠢猪不知道,所谓的银库之中,恐怕从来都没有真正储存过银子。” 秦逍这时候自然也明白过来。 乔乐山一直觉得赌坊的地下银库存了几十万两银子,也正因如此,才觉得几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简直是匪夷所思,毕竟要运走几十万两银子,少说也要十几辆大马车才能做到,一有动静,作为温不道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事实上,赌坊的银子一直都在向外输送,银库里也绝无可能储存大笔银两。 银库只有温不道能够进去,如此不但乔乐山不会知道银库到底有多少银子,而且还会产生一种错觉,只以为温不道一定会将所有的银子都存放其中。 只是温不道既然有能耐在龟城用明暗各种手段将金钩赌坊变成第一大赌坊,自然也就有能力悄无声息地将那些银子输送出去。 毕竟他背后是荒西死翼。 金钩赌坊成了荒西死翼一处重要的经济来源,而温不道就是替荒西死翼坐镇金钩赌坊。 想到这位在监牢里面风趣幽默的赌神大叔,背后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秦逍真是觉得真人不露相这句话确实是诚不我欺,而龟城也确实是藏龙卧虎。 看着乔乐山的尸首,秦逍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怜悯。 跟随温不道六七年,这家伙竟然对温不道的背景一无所知,这倒也罢了,他竟然想要取温不道而代之,这实在是自寻死路。 能够掩饰自己的身份,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一无所知,温不道城府之深,实在让人感到恐怖。 “秦兄弟,你现在总该知道,他不能活着离开的原因在哪里。”温不道轻叹道:“他知道的太多,在这世上,知道的越多,可能活的久越短。” 秦逍摇头道:“你们不能杀他,而且他也必须跟我回龟城。” 鲁宏高声道:“秦逍,你也不必替我求情,他说的没错,方才我确实是想杀你灭口,我既然无义,你也大可无情。” “我没有和你讲义气。”秦逍没有看鲁宏,而是看着温不道,问道:“赌神叔是否还会回龟城?” 温不道笑道:“总会回去的,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但不会再是以前的身份。” “那你是否还会甘愿被押送前往奉甘府?” 温不道想不到秦逍会这样问,摇头道:“游戏已经玩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有必要再陪他们玩下去。” “鲁捕头是都尉府的人,是他押送你前往奉甘府,你今日一走,就等若是从都尉府的手中走脱。”秦逍道:“甄侯府一直在等着都尉府犯错,只是没有找到好机会,如果这次都尉府押送囚犯出了岔子,被囚犯走脱,自然会给都尉府带来大麻烦。”抬手指着鲁宏道:“如果带他回龟城,囚犯走失的罪责他自然可以担起来,如果他死了,受牵累的就是韩都尉,而我不想看到韩都尉遇到麻烦。” 温不道笑道:“所以你要我饶他性命,是为了韩雨农?” “不错。”秦逍正色道:“所以他绝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你们手里。”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章 夺命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温不道摇头道:“别的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不行,这是规矩。” “我只要答应这件事情。”秦逍坚定道:“鲁捕头是都尉府的人,无论犯了什么罪责,只有都尉府能惩处他,这也是规矩。” 温不道脸色沉下来,盯着秦逍的眼睛。 秦逍却并不畏惧,与温不道四目对视。 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片刻之后,温不道才转身向面具人问道:“我能不能放了他?” 面具人摇头道:“赌坊暴露,再不能为我们所用,卷入此事的罪魁,只能处死,否则无法向弟兄们交代,更无法向主公交代!” 温不道微微点头,叹道:“秦兄弟,也听到了,鲁宏的生死,不是我说了算。” “我也知道了们的存在,是否也要将我杀了灭口?”秦逍问道。 温不道若有所思,再次向面具人问道:“有没有办法成秦兄弟?” 面具人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平静道:“如果秦兄弟坚持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秦逍立刻问道。 面具人吐出两个字:“夺命!” “夺命?”秦逍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面具人抬手指向手底下的骑士:“从中选一人,如果能取胜甚至杀了他,姓鲁的便可以带走,可是若死在他的刀下,姓鲁的还是活不了,而且还要搭上一条性命。” 秦逍心下一凛,暗想这不就是乔乐山方才的取死之道吗? 温不道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凝视秦逍道:“秦兄弟,对我有恩,按理来说,为了报答的恩惠,我也不该拒绝的要求。但恩惠和规矩从来都不是一回事,的恩惠,我可以用性命偿还,但死翼的规矩,谁都不能破坏。”瞥了鲁宏一眼,接着道:“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以身犯险。” 秦逍叹了口气道:“赌神叔,其实我也很怕死,但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做。”抬手随意一直:“就他了!” 被指中的那名骑士却没有继续骑在马背上,翻身下马来,摘下长弓箭盒放在马背上,这才缓步走到秦逍面前,拔出了佩刀。 秦逍见到这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厉鬼面具,手中还有那锋利的马刀,心下还是有些发憷。 “秦兄弟,这里的每一名死翼骑士,都是经过多年的严酷训练,战斗力不会在守卫京都皇宫的龙鳞士之下。”温不道提醒道:“我能理解的心情,不想让此事给都尉府带去麻烦。不过以韩雨农的能耐,即使会给他带去麻烦,他也能够化解,否则他就不配继续留在那个位置上。” 他显然还是担心秦逍自寻死路。 秦逍当然明白,从身份上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年轻的狱卒,而对方则是经过严酷训练的死翼骑士。 温不道提及的龙鳞士,秦逍还真是听说过。 据说在皇宫里,有一群强悍无比的武士,他们拥有保护圣人的最高荣耀,每一个都像一头猛虎,就如同包裹着真龙天子的鳞甲,因此被称为龙鳞 士。 大唐帝国的每一位军人,都以能够成为龙鳞士为至高荣耀。 温不道提醒死翼骑士的能力不在龙鳞士之下,显然不会是夸大其词。 秦逍的处境,就宛若一个蝼蚁般的小狱卒与帝国最强悍的龙鳞士对决,没有开始,似乎就已经结束。 死翼骑士握着刀,刀尖指地,没有轻易出手,这自然也是看在了温不道的面子上。 秦逍要求温不道放过鲁宏,当然不是怜悯鲁宏的妇人之仁。 鲁宏先前存了杀人灭口之心,若以私而论,秦逍还真不在意荒西死翼一刀砍了他脑袋。 但鲁宏的生死,已经直接牵涉到都尉府。 荒西死翼出现,温不道身份暴露,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回到龟城,秦逍自问也不可能有能耐将温不道带回去,如此一来,囚犯被劫的罪责自然就落在了都尉府的头上。 几日之前,甄侯府设下圈套,想利用孟子墨向都尉府发难,虽然阴谋落空,但甄侯府的獠牙已经显露出来。 如果这次囚犯被劫事件都尉府没能拿出一个交代,甄侯府当然会借题发挥,从而直接威胁到韩雨农的安。 秦逍自然明白,只有将鲁宏押回龟城交给韩雨农,韩雨农才能从容应对这次事件。 他敢接受夺命,倒也不是真的一时冲动。 秦逍承认,荒西死翼骑士能骑善射,那绝对是精兵,如果比及冲锋陷阵,自己和荒西死翼相比就是天地之别。 但如果是比试拳脚功夫,自己却并非完没有机会。 “赌神叔,这些兄弟都是一等一的斗士。”秦逍苦笑道:“刚才那一刀,竟然砍断了乔乐山的大刀,我真不知道是马刀太锋利,还是他的力气太大。” 温不道含笑道:“这些马刀,是用精铁矿开采出来的矿石锻造,打造这样一把刀,过程极其复杂。这样说吧,就算是龙鳞士的龙鳞宝刃,也未必胜得过死翼的风翼刀!” “风翼刀?”秦逍道:“刀是好刀,名字也好。只是......我手无寸铁,他手里拿着能与宫廷禁卫兵器相媲美的宝刀,这场比试不打就有了结果。” “觉得不公平?” 秦逍笑道:“当然不公平。” “风翼刀本来只能是死翼的兵器,不过我可以破例给一把刀。”温不道笑道。 秦逍摆手道:“算了算了,也知道,我刀法稀松平常。如果要打,咱们赤手空拳比试比试。”看了温不道一眼,苦笑道:“赌神叔总不会真的想让我死在马刀之下吧?” 温不道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好,分出胜负,但尽量不要伤到性命。” 鲁宏虽然知道秦逍力保自己,并不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感情,但蝼蚁尚且偷生,他上有老下有小,在这绝境之中,自然也希望能够有机会活下去。 秦逍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但却是极其渺茫的希望。 他自然知道,秦逍虽然有都尉府的编制,却只是一名狱卒,都尉府的衙差之中,两班捕快还能舞刀弄枪,但狱卒无论是刀法 还是拳脚都是稀松平常。 秦逍是都尉府最年轻的衙差,在鲁宏眼中,这小子的身手肯定也是整个都尉府最弱的。 荒西死翼骑士的战斗力,他亲眼所见,即使自己亲自出手,只怕也不是任意一名死翼骑士的敌手,就更不必提秦逍能够取胜。 眼瞧见与秦逍对战的那名骑士已经收起风翼刀,往前两步走到秦逍身前,鲁宏心里更是生出一丝绝望。 秦逍在那名魁梧健壮的骑士面前,显得十分单薄,而且秦逍的个头也只到那人的肩头。 这倒不是因为秦逍年轻矮小,而是这些死翼骑士的个头都实在太过高大魁梧。 两人对面一战,还未动手,死翼骑士的气势明显就大占上风。 “呼!” 骑士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很礼貌地等待秦逍率先出手,显然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简单的事情就要用最简单的方法迅速解决,所以骑士很干脆地一拳冲着秦逍直接打了过去。 这一拳劲风呼呼,速度虽然不算很快,却势大力沉。 鲁宏见秦逍并没有闪躲的意思,忍不住叫道:“快躲开!”心知这一拳若是真的打中秦逍,秦逍恐怕要被打飞出去,自己的性命,也就在这一拳之间。 眼见一拳就要打在秦逍面门,却见秦逍身子猛地向下一矮,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只手向上探出,从底下抓住了那骑士的手腕子。 鲁宏心下焦急,暗想这小子真是胡来。 那骑士的气力明显不弱,就算抓住了他的手腕,又能如何?面对这样的对手,只能是拉开距离,闪躲对方的攻击,消耗对方的体力。 但他心里却也明白,真要和死翼骑士玩消耗战,对方的体力没有耗尽,秦逍只怕已经累瘫在地上。 左思右想,横开竖开,秦逍都是必败无疑,而明年此时,恐怕已经无法避免成为自己的忌日。 其实一只手腕被抓,低喝一声,想要挣脱开,但让他感到惊骇的是,秦逍那只手竟然像铁箍一般牢牢攥着自己的手腕,自己竟然无法挣脱开去,他面具下的眼睛划过一丝异色,但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被抓的是右手,左手却已经握成拳头,向下往秦逍的头顶上砸了下去。 秦逍依然没有任何的花架子,其实的左拳砸下来,他的右手再次迎上去,没等那拳头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已经如法炮制,用右手抓住了骑士的左腕。 于是很奇怪的一幕出现在众人面前。 死翼骑士如同铁塔般站在秦逍身前,秦逍则是半蹲着身子,两只手向上各抓住死翼骑士的手腕,死翼骑士两臂微微抖动,明显是在用力挣脱,但让所有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魁梧强悍的死翼骑士两只手臂被秦逍死死抓着,静似乎根本无法挣脱开去。 这怎么可能? 鲁宏睁大眼睛,完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单薄的少年,怎能有这样强悍的气力? 要控制骑士的双臂让他无法挣脱,自然需要极其恐怖的力量,秦逍单薄之躯,体内又怎可能拥有那般强悍的力量?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一章 抉择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温不道显然也很是意外,但唇角却泛起一丝笑容。 死翼骑士拼力想要挣脱,但秦逍的双手真的如同钢铁所铸,力量之强悍,让骑士难以撼动分毫。 猛听得骑士一声低喝,膝盖猛然向秦逍的胸口顶过去。 他双臂无法动弹,施展不开,四肢便只有双腿可以对秦逍发起攻击。 秦逍身体下蹲,骑士膝盖往前顶,正好可以撞向秦逍的胸口。 眼见得那膝盖便要顶过来,秦逍双手不敢松开对方的手腕,情急之下,手肘猛地向里一拐,这正是老头子教授的八极拳中很普通的一招,“咚”一声响,骑士的膝盖正好与秦逍的手肘相撞。 秦逍只觉得肘关节颇有些疼痛,却也感觉对方身体抖了一下,隐隐听到那骑士发出一声闷哼,虽然面具遮挡着那人的脸,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秦逍心知对方这一下应该也不好受。 趁着对方这条腿还没有落地,秦逍咬紧牙关,猛地低喝一声,右腿往里横扫。 他两手攥住对方的手腕,骑士两臂却又拼命往上,一时间对方的两条臂膀反倒成了秦逍的借力之处,也正因如此,他这一扫便可以使劲力。 “砰!” 骑士根本没有想到秦逍能如此机敏地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更没有想到他腿上的力量也是那般的强悍,结结实实被秦逍扫到,一条腿顿时飘开,整个人立时悬空,更要命的是两只手依然被对方抓住不肯松开。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死翼骑士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而秦逍也随着骑士摔倒一同倒地。 依然骑在马背上的一众死翼骑士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尴尬的情势倒地。 “秦逍,赢了!”温不道声音传过来,“能让死翼和同时倒地,就已经是胜了。” 秦逍躺在地上,长出一口气,这时候终于松开手。 他当然不会让人知道,在尾随鲁宏押送的途中,他已经找机会往酒葫芦的内葫里盛上了半葫芦的牛血。 大唐关内,有律法管束着屠宰耕牛,但在西陵却宽松得多。 西陵人多以牛羊为食,民间屠宰牛畜售卖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要找寻售卖牛肉之处,虽不能说遍地都是,却也是十分的简单。 秦逍虽然恩怨分明,却并非一个鲁莽冲动之人。 鲁宏带人押送温不道前往奉甘府,秦逍尾随在后,一开始当然没有想到鲁宏已经私下与乔乐山勾结在一起,只是寻思若鲁宏等人真的遇到麻烦,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必然要出手相助。 但他有自知之明,骑射功夫几乎为零,刀法也是稀松平常,唯一练过的功夫,也只是老头子当初教过自己的八极拳,但那也只是强身健体,无实战经验。 至若老酒鬼沈药师传授的点穴功夫,自己还只是刚刚开头,连经脉还没有完打通,危急时候,自然是派不上半点用处。 好在他还 有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狗血入腹,可以增强嗅觉听觉甚至是视觉,那么牛血入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秦逍现在终于知道了结果。 方才他就在乔乐山等人面前饮下了牛血,不过这些人只以为这小子是饮酒壮胆,自然不知道其中玄机。 只有秦逍知道,牛血入肚之后,身体很快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身的肌肉似乎在颤动,可是肉眼细看,皮肉却无丝毫异样。 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血液在身流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实着身上下。 蛮牛之强,就在它那强横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股力量,才让秦逍放手一搏,死翼骑士赤手空拳对付一名狱卒自然是轻松得很,可是要对付一头蛮牛只怕不容易,而要对付一个拥有蛮牛力量却同时具有灵活思维的狱卒,那就更不容易。 温不道宣布秦逍获胜,秦逍固然长出一口气,鲁宏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去。 骑士起身来,没有因为被秦逍打到而产生丝毫的怨怒,反倒是向秦逍一拱手,转身退了下去。 温不道走到躺在地上一时没有起身的秦逍身边,蹲了下去,笑眯眯看着秦逍,道:“好小子,我和认识这么久,还真没想到深藏不漏。” 秦逍苦笑道:“侥幸而已,赌神叔莫取笑。” “实力是有的,也有些运气。”温不道笑道:“所以无论在何种情势下,都不能对任何人存有轻视之心。他出手时就没想过能有反击之力,否则要赢他并不容易。” 秦逍心想若不是喝了那一小口牛血,自己现在恐怕早就被打的动弹不得。 “人交给,”温不道言而有信,转身向面具人使了个眼色,那面具人做了个手势,两名死翼骑士上前去,用牛筋绳将鲁宏双臂反绑起来,又从鲁宏身上找到了打开枷锁的钥匙,鲁宏从头至尾任由对方摆布。 温不道的枷锁虽然从中被斩断,但锁箍兀自箍住了手腕,死翼骑士用钥匙为温不道打开锁,温不道才吩咐道:“我和秦兄弟有话要说,们将鲁宏送回驿站,给我留一匹马就好。” 荒西死翼并不去管地上的尸首,留下了一匹马,尔后押着鲁宏,无声无息地催马离开。 温不道等荒西死翼离开,这才在地上坐下,秦逍也起身来,坐在地上,苦笑道:“赌神叔,我也认识这么久,没想到是荒西死翼的人。” “若是连都能轻易看出我是荒西死翼的人,我早就死在龟城了。”温不道含笑道:“我受主公的吩咐,多年前来到龟城,从一开始就是要在龟城有一家首屈一指的赌坊。” “为何是赌坊?” “因为我知道如何去赌。”温不道微笑道:“西陵最容易挣银子的行当,自然就是青楼和赌坊,虽说开矿贸易会挣得更多,但需要的人力和物力太多,而且容易被门阀盯住。” 秦逍道:“矿山和贸易行都是门阀最来钱的行 当,自然不会让别人分一杯羹。” “其实他们连赌坊和青楼也没放过,只是若显得太贪婪,人都被迫走光,损失的也是他们自己。”温不道淡淡道:“主公要养活一帮兄弟,自然需要源源不断的银子供应。” “所以赌坊一开始就是为了给荒西死翼提供银子。”秦逍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赌神叔,的主公又是什么人?” 温不道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凝视秦逍的眼睛,道:“秦兄弟,我现在问一个问题,而且只会问一次,要想好了再答我。” 秦逍见温不道突然严肃起来,心知他的问题必然不一般,坐正了身子。 “我是什么人,已经知道了。”温不道肃然道:“我是荒西死翼的一员,誓死效忠主公。我问,若是我邀请加入荒西死翼,可答应?” 秦逍一怔,万没有想到温不道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答应,今天就和我一起走。”温不道缓缓道:“我可以保证,加入死翼之后,经过历练,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斗士,而且以后会跟着我们一起做很大的事情,我不敢保证是否能够成功,但一旦成功,获得的一切将是想也不敢想的。”微微一顿,才继续道:“如果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强求,对我的恩惠,我一定会找机会给回报。” 秦逍挠了挠头,大感意外:“赌神叔,.....这个很突然,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才道:“我是都尉府的人,韩都尉和孟捕头对我都有恩,他们的恩情我还没有好好报答。而且我现在跟走了,只会给都尉府带去大麻烦,该知道,都尉府的衙差投奔了荒西死翼,如果传扬出去.....!” “秦兄弟,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意思。”温不道微微颔首,正色道:“我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只是我想试一试而已。其实无论给出怎样的答案,都是正确的,也都是错的。”伸手轻拍了秦逍肩头:“不想加入荒西死翼,那么从今以后,就不要知道太多关于荒西死翼的事情,这样对只有好处。” 秦逍知道温不道意思,点点头,想了一下,才道:“赌神叔,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今晚要回去向主公复命,赌神温不道这个人也许就将永不存在。”温不道温和道:“今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只要能告诉,我绝不隐瞒。” “赌神叔,身后是荒西死翼,他们在短短几年内就帮将金钩赌坊变成了龟城第一赌坊,自然是神通广大。”秦逍疑惑道:“既然如此,当初被定刑入狱,他们要救出来应该也不算难事?而且是金钩赌坊的老板,没有坐镇,那些银子又如何送到荒西死翼手中?” 荒西死翼既然有实力在龟城打造一个源源不断供应银子的赌坊,那么要让温不道出狱当然不是难事,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让温不道获刑。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二章 别离 温不道一如在甲字监与秦逍说话时的样子一样,双臂环抱胸前,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如果当时我真不想进监牢,有一百种法子可以做到,但我没有那样做,道理很简单,一来是为了考验乔乐山,二来是为了保护自己。” “我不明白。” “我的眼光实在不好,多年以来,一直以为乔乐山值得信任。”温不道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他隐忍的太好,还是变化太快。我在龟城多年,金钩赌坊已经稳住了阵脚,即使我离开,以乔乐山的才能,依然可以让赌坊顺利运转下去。”微抬头,望着夜空道:“离开主公多年,也到了该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所以我确实准备将赌坊交给他。” 秦逍叹道:“如果他能够耐心等待,反而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赌坊是我们最要紧的地方之一,我要将赌坊交给乔乐山,自然需要主公首肯。”温不道缓缓道:“我入监一年,就是希望乔乐山能够自我证明,没有我的赌坊,他依然可以做得很好,可以独当一面,而且还能对我忠心耿耿,只有如此,才能让主公相信他,如此也才能让他进入荒西死翼,继而为我们掌控赌坊。” 秦逍道:“赌神叔一片苦心,可惜都被乔乐山辜负了。” “这也怪我。”温不道苦笑道:“他跟了我多年,早年确实与我肝胆相照,所以我才对他信任有加。我犯下那件案子,并没有想到是他布局,只以为是自己失手疏忽,如果早知道他有那心思,及时阻止,或许还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秦逍见他语气颇有些无奈,心下也明白,虽然今日杀死了乔乐山,但当初二人毕竟也曾有过肝胆相照的时候,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温不道也许真的会饶他一命。 “此外我甘心入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温不道平静道:“在龟城娶妻置业,都是为了掩护我的真实身份。我手里毕竟有龟城第一大赌坊,犯了任何事情,都会被许多人盯着,如果真的利用背后的力量,我自己固然可以避免牢狱之灾,但也会让人起疑心,反倒是乖乖入监服刑,才会让人不再注意。能够利用一年的时间让乔乐山证明自己,而且还能保护自己,我又何乐而不为?” 秦逍暗想,温不道虽然除掉了乔乐山,但心里只怕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他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想要培养乔乐山,谁知道乔乐山最终反倒背叛了他,从感情上来说,温不道不可能无动于衷,内心深处一定颇为难受。 最要紧的是,经此一事,温不道绝无可能再回到赌坊,荒西死翼一手经营起来的赌坊就等若丢失,这对荒西死翼来说当然也是不小的打击。 “赌神叔,听乔乐山的意思,他敢铤而走险背叛大哥,是因为背后有甄侯府。”秦逍低声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温不道笑道:“你可知道乔乐山为何要供出甄侯府?” 秦逍想了一下,才轻声道:“乔乐山知道赌神叔是荒西死翼的人,他必死无疑,临死之前,透露背后有甄侯府,如此赌神叔可能就会找甄侯府的麻烦?” “哦?”温不道笑道:“你觉得我会与甄侯府为敌?” “乔乐山知道赌神叔真实身份的那一瞬间,心里或许特别的后悔。”秦逍叹道:“如果不是有甄家在背后撑腰甚至是逼迫,他未必敢背叛赌神叔,所以他心里一定恨极了甄家,当然,最终死在死翼骑士手里,他也一定对你恨之入骨,既然荒西死翼和甄侯府都是他所恨,那么供出幕后有甄侯府参与,挑起荒西死翼和甄侯府的争斗,无论结果如何,乔乐山都能够出口气。” 温不道哈哈笑道:“你小小年纪,这鬼心思倒是多得很。”但很快就点头道:“不过你说的也许并没有错。” 两人都沉默下来,小片刻都没有说话。 “对了,给你的那几本书,你都收好。”温不道忽然道:“还有,那位赵夫子的封笔之作,等他写出来,你备一本给我留着,下次如果再见,你定要亲手交给我。” 秦逍哈哈一笑,温不道已经站起身来,道:“秦兄弟,死翼出现,不好多留,我要和他们一起去了。” “赌神叔多多保重。”秦逍也站起身来。 “你为人仗义,义字当先,这并没有错。”温不道抬手搭在秦逍肩头:“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无论对谁,都要保留几分。” 秦逍笑道:“大叔是说我不该太信任你?” “至少你不该冒险。”温不道正色道:“你对我讲义气,可是今晚如果不是死翼骑士及时赶到,你我的处境就相当凶险了,乔乐山和那个姓鲁的为保守秘密,一定会杀你灭口。” 秦逍挠挠头,道:“赌神叔,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仗义,如果真的打不过,我可能会自己先跑。” 温不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却不知,秦逍所言,倒也没有开玩笑。 秦逍在途中买了牛血之时,刚巧摊边还有几只野兔卖,于是让人给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灌了一点野兔血。 如果要打斗,那就用牛血去拼一拼,如果打不过,就用野兔血逃命,毕竟兔子逃跑的速度无人可及,能救出温不道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真要救不了,自己也不能白白将性命搭进去。 只不过今晚牛血倒是用上了,那装着野兔血的小瓷瓶还在自己怀里揣着。 温不道当然不知这里面的蹊跷,只以为秦逍是在开玩笑。 “不说了。”温不道走过去牵了死翼骑士留下的那匹马,并不啰嗦,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秦逍道:“好孩子,以后好好保重。” “大叔,温不道是你的假名,你真名是什么?”秦逍上前问道。 温不道在龟城打拼,这名字十有八九不是真名,秦逍心想我都和你共患难,连你真名都不知道,实在有些亏。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温不道。”温不道哈哈一笑:“教给你的赌术,你可莫忘记了,时常练习,说不准日后还能靠这手艺吃碗饭。”一抖马缰绳,骑马绕着秦逍转了一圈,再不多言,飞马疾驰而去。 秦逍望着温不道远去的背影,直等到消失在黑暗中,这才回过神,随即叹了口气,心想这温不道真是不讲究,既然有马匹,好歹也送自己到了驿站再走,现在倒好,又要徒步走回驿站。 乔乐山等人的尸首躺在地上没人理会,秦逍心想今晚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要向上禀明,自己也不必去多管这些尸首。 回到驿站,柴房已经被烧的差不多。 火起之后,乔乐山等人也没想着救火,直接出来追温不道,柴房被烧成一堆灰烬,好在那柴房距离正屋还有些距离,而且今夜风势也不大,并没有引燃排屋这边。 院内一片死寂,那群荒西死翼骑士也早就没了踪迹。 秦逍走进最左边那间屋子,一眼就看到被绑了四肢躺在床上的鲁宏。 绑缚鲁宏所用的是牛筋绳子,这是目前秦逍所知最牢固的绳子,普通的刀子都很难割断,韧劲十足。 也不知道是哪位骑士兄弟的好心,在鲁宏的嘴里塞了一大团布巾,所以秦逍进来时,鲁宏只是从鼻孔里发出“唔唔”之声。 如果说以前秦逍对鲁宏还存有几分敬畏之心,经过这次事情,那本就不多的敬畏之心已经是荡然无存,上前去从鲁宏嘴里拿出布团,便在旁边环抱双臂站着,不发一言。 鲁宏大口吸了几口气,这才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秦逍道:“你准备怎样向都尉大人禀报?” “当然是实话实说。”秦逍道:“捕头莫非还要隐瞒都尉大人不成?” 鲁宏冷笑一声,道:“你今晚救了我一命,我也不谢你,还你一条命就好。” “什么意思?” “你如实禀报,就要大难临头。”鲁宏盯着秦逍眼睛:“我问你,温不道入监之时,本是在丙字监,为何会被调到甲字监?” 秦逍并无犹豫:“是我将他调过去的。” “你为何要将他调过去?”鲁宏冷笑一声:“乙字监有几十号囚犯,丙字监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号人,龟城大狱除了你所在的甲字监,还有上百名囚徒,为何你偏偏将温不道调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逍隐隐明白什么。 “还有,温不道进入甲字监之后,金钩赌坊没有花一文铜钱在监牢里打点,还有温不道的老婆,半年来从没有去探监过一次。”鲁宏看着秦逍,声音低缓:“外面许多人都知道,进了甲字监,衣食无忧,但却需要银子,没有银子,在甲字监根本待不长久,可是温不道入监之后,没有拿一两银子出来,却在甲字监舒舒服服住了半年,这又作何解释?” 秦逍意识到问题所在,鲁宏不等他说话,继续道:“温不道入监被关进丙字监,你想方设法将他调到了甲字监,然后自掏腰包,供他半年吃喝,他在监牢有什么要求,你都是竭力满足......!”冷哼一声:“但他却是荒西死翼的人,多年前,荒西死翼就是官府通缉的贼寇,你照顾温不道,那就证明与荒西死翼这帮贼寇交情匪浅,秦逍,你当初是孟子墨所救,又是韩雨农一手提拔,如今却和盗贼私下有勾结,你觉得这事儿传开,让甄侯府抓到把柄,后果会怎样?” ------------------------------------------------------ ps:感谢阿毛574兄弟的舵主捧场,感谢sdj750604、书友58444669、ZXFIRE等兄弟的破费捧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三章 证人 秦逍微微一笑道:“所以捕头觉得如果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会给都尉府带来麻烦?” “都尉府的衙差与荒西死翼私下有勾结,这样的罪责,没有人包庇的了。”鲁宏道:“我知道你在此之前并不知道温不道的真实身份,也不至于与贼寇勾结,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很难向其他人去解释。” 秦逍心下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鲁宏的话并没有错。 他当初在监牢里面对温不道多有照顾,一开始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在那个大雨瓢泼的黄昏,温不道递给了自己一把雨伞,恩惠虽然不大,但秦逍却放在了心上,当温不道遇到麻烦进入监牢之后,秦逍利用自己掌握的自愿,给予温不道一些照顾也就理所当然。 温不道进了监牢半年,秦逍与他走得很近,而温不道也时常传授他一些赌术,如此两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融洽。 在甲字监内照顾温不道,在秦逍而言有充分的理由。 可是如果只是因为一把雨伞的理由便对温不道那般照顾,却很难说服别人,甚至会让有些人觉得很可笑。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秦逍想了一下才问道。 鲁宏道:“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温不道是荒西死翼的人,你和他在监牢内走得太近,只要稍加调查就能知道,要确保你自己不招惹大麻烦,就绝不能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隐瞒了他的身份,如何解释乔乐山那伙人被杀?”秦逍问道:“莫非不提荒西死翼?” “只要确保温不道的真实身份不被人所知,你和韩雨农都不会有大麻烦。”鲁宏淡淡道:“今晚发生的事情,除了温不道那伙人,就只有你我二人清楚,不过他们是贼寇,自然不可能站出来说什么,而且温不道对你也确实很感激,所以他也不会将今晚的事情对外宣扬,所以事情的真相,就在你我的口中。” 秦逍叹了口气,道:“鲁捕头是希望我们一起编造一个事实出来,如此你便可以自保?” “自保?”鲁宏冷笑一声:“无论我们编造怎样的故事,温不道已经走脱,而且是从我的手里走脱,我的失职之罪,也足以让我有大麻烦。”微一沉吟,终于道:“这次是我利欲熏心,一时走错了路,本来已经回不了头,可是因为你,我至少还能保住这条性命,所以这件事情我会给你和都尉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秦逍见他神情肃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准备怎么做?”秦逍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 鲁宏看着秦逍眼睛,平静道:“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商议的事情了。”坐正身子,道:“晚饭的时候,我在酒中放了迷药,自己事先服用了解药,但他们三个要睡到明天早上才可能醒过来,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将今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商量清楚。” 这一点秦逍倒是心知肚明。 驿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先是柴房被一把大火烧了,尔后自己趁机带着温不道逃走,驿差和随同鲁宏而来的两名衙差从头到尾就像死了一样,睡得死沉死沉,这当然是有问题。 龟城大狱甲字监,从昨天早上秦逍离开之后,牛志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大狱门口向外张望,直到今天太阳快要落山,兀自不见秦逍的踪迹。 牛志不笨,甚至很机灵,否则当初也不会被秦逍看中,专门调到甲字监来当差。 龟城大狱几十号狱卒,个个都想着进甲字监当差,为此秦逍曾经一度成为狱卒门溜须拍马的对象,秦逍最终选择牛志,一来是牛志反应机灵,二来也是因为这小子肚子里有些墨水,毕竟在龟城大狱的捕快和狱卒当中,能识文断字的屈指可数。 昨天鲁宏前脚将温不道押解离开,秦逍后脚就出了去,虽然秦逍没有直言自己要去哪里,但牛志心里一清二楚。 他知道秦逍定下的事情,自己根本无力改变,但有一点他却很确信,这甲字监的小牢头儿,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更不是一个鲁莽不知死活的家伙,他就算真的担心温不道的安危跟随而去,也一定会小心谨慎。 只是牛志不知道秦逍会一直跟随到哪里,总不会随着鲁宏等人一直跟到奉甘府? 如果是那样,来回就要五六天。 秦逍如果五六天没有在甲字监出现,必然会让人起疑心。 如果被韩都尉知道秦逍丢下甲字监,偷偷跟随鲁宏押解囚犯,牛志担心秦逍少不得要挨一顿皮鞭子。 韩都尉对手底下的兄弟很照顾,可是一旦都尉府任何人出了差错,都尉大人也从来不会假以辞色,必然是从重惩处。 关键是秦逍一旦受惩处,自己估计也要倒霉,毕竟包庇秦逍,都尉大人也绝对不会客气。 于公于私,牛志都只希望秦逍能够尽快顺利赶回来。 他跟随秦逍两年,秦逍对他可说是十分照顾,二人年纪相仿,性情也算相投,关系可说是十分融洽,而且他心里很清楚,秦逍只要待在甲字监,自己这份差事就稳若泰山,可是如果秦逍出了什么意外,甲字监落到别人手里,第一个走人的恐怕就是自己。 夕阳落山,瞧见大狱门外的依然没有秦逍的影子,牛志只能轻叹一身,转身正要回去,听到后面脚步声响,忙回头看去,却看到马快捕头孟子墨突然出现,有些意外,但马上行礼道:“孟捕头。” “秦逍在里面吧?”孟子墨看上去情绪不是很好,神色有些凝重,也不停步,进了门,从牛志身边擦肩而过,“我去找他有些事情。” 牛志心下一沉,心想这下子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孟子墨平日里也会偶尔到甲字监来看看,但次数并不多,三四个月或许能过来一回。 这回倒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秦逍离开的时候突然出现。 秦逍离开之后,牛志并不担心其他人察觉秦逍离开了龟城,最害怕的就是韩雨农活着孟子墨突然而至,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逍昨天走了,孟子墨今天就过来,他心想难道孟捕头已经听到什么风声。 回头见孟子墨正往里去,牛志急忙追过去,叫道:“孟捕头稍等。” 孟子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 “其实......!”牛志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若是隐瞒,孟子墨一进甲字监就能发现秦逍不在,到时候孟捕头发起火来,自己可有得受,只能道:“其实秦头儿身体不适,今天没有过来。” “身体不适?”孟子墨立时担心起来:“怎么回事?是生病了?” 牛志点头道:“他说身子有些不舒服,但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所以这两天在家休息,让小的在监牢里照顾着......!” 孟子墨“哦”了一声,眉头皱起,道:“那你先忙着,我就不进去了,我去他家瞧瞧是怎么回事.....!”也不耽搁,抬步便走,牛志背心出汗,跟在孟子墨身后,犹豫着是否要如实相告。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孟子墨陡然停步,回过身来,脸色冷峻,目光逼视牛志:“秦逍到底怎么了?” 牛志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弓着身子道:“孟捕头,你别怪我,其实.....!”还没说出口,就见一名衙差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牛志,牛志......!” 牛志看到此人,有些惊讶:“你....你怎么回来了?”认出正是跟随鲁宏押送温不道的两名衙差之一。 昨天一早出发,就算一切顺利,鲁宏等人最少也要三四天才能赶回来,这衙差突然出现,着实让牛志吃了一惊,心下一沉,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那衙差等气息顺过来,看到站在面前的孟子墨,忙行礼道:“孟捕头!” 孟子墨倒不知此人押解囚犯去奉甘府,但见他风尘仆仆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知道出了事儿,皱眉道:“怎么这副模样,到底怎么回事?” “捕头,都尉大人让我过来传令,让牛志立刻跟我一起去郡守府。”衙差忙道:“都尉大人带着鲁捕头他们先过去了。” 孟子墨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让牛志去郡守府?鲁宏回来了?他不是押送囚犯去了奉甘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瞬间明白什么,脸色一沉:“难道押解囚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温不道被盗匪劫走了。”衙差道:“鲁捕头带着我们刚刚回到都尉府,见到都尉大人,都尉大人没有审问,直接带着鲁捕头和秦逍去了郡守府。” “秦逍?”孟子墨身子一震:“这事儿与秦逍有什么干系?”想到牛志方才声称秦逍患病在家休养,知道事情不对,斜睨了牛志一眼,冷声道:“牛志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都尉大人为何要让牛志前往郡守府?” “应该是让牛志去作证。”衙差道:“秦逍出现在案发现场,他说鲁捕头在甲字监交接囚犯的时候,虽然按了手印,却没有将提押文书带走,如果没有提押文书,到了奉甘府,鲁捕头无法向那边证明押送的就是囚犯温不道,所以秦逍带着提押文书追上去,那是要将提押文书交给鲁捕头,以免误了事情。”看向牛志:“秦逍说你可以证明此事,所以让你去郡守府。” 牛志先是一怔,但马上斩钉截铁道:“对,没错,就是这样,秦头儿是送提押文书追上去的,我可以用性命担保这是真的。” 第四十四章 公堂 孟子墨带着牛志来到郡守府衙门外的时候,已经是黑灯瞎火的时候,好在门廊下悬挂着两盏灯笼,倒是看得很清楚。 几名官差已经在郡守府外窃窃私语,孟子墨一眼就瞧出这些人都是刑曹的官差。 甄郡六曹和都尉府在名义上都是隶属于郡守府之下,但所有人都知道,郡守府的这位郡守大人手中实在没有太多的权势。 当年在甄郡设立郡守府,究其原因,实际上就是让甄郡至少在名义上还属于大唐所控制的疆域,其下六曹半数都是有名无实。 户曹名义上有掌理赋税之责,但实际上甄郡的赋税都是由甄侯府派人收取,户曹连一两银子都收不上来,反倒要时常派人去帮助甄侯府计算账目,至若兵、礼、工、吏四曹,那更是形同虚设。 六曹之中,唯一有实权在手的,也就只有刑曹。 不过众所周知,刑曹曹官吕思远是由甄侯府直接向朝廷举荐,此人本就是西陵门阀出身,虽然甄侯府故作姿态没有直接用甄家的人,但吕家也是甄郡颇有实力的世家门阀,直接攀附在甄侯府脚下,吕思远控制的刑曹,也就等同于是甄侯府自己的地盘。 孟子墨看到刑曹官差在郡守府前窃窃私语,唇边就泛起一丝冷笑。 刑曹的人瞧见孟子墨带着几个人过来,自然也认出是都尉府的人,一个个也没什么好脸色,如果是早些年,说不准还会故意挑衅几句,但如今的都尉府有韩雨农坐镇,韩雨农在甄郡也算是威名赫赫,甄侯府都要忌惮几分,刑曹的人自然也不敢轻易招惹都尉府。 孟子墨上前去,见到郡守府大门敞开,四名带刀护卫一字排开拦在府门前,拱手道:“都尉府孟子墨,奉命带狱卒牛志前来回话。” 郡守府护卫显然早就接到了命令,听到牛志名字,立刻让开一条路,孟子墨正要上前,一名护卫伸手拦住:“牛志进去,你在外面等候。” 孟子墨也不争辩,回身向牛志点点头。 牛志心中忐忑,不敢直视那几名护卫,进了府内,有人领着直接穿过前院到了正堂。 郡守府正堂内灯火通明,牛志走到正堂门外,带路那人已经禀道:“启禀大人,狱卒牛志带到!” “让他进来!”堂内传来声音。 牛志见带路那人向自己做了个手势,忙拱了拱手,半弓着身子进了堂内,远远瞧见正座上那位大人穿着官府靠在椅子上,知道能坐在那个位置只能是郡守杜鸿盛,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小人牛志,拜见郡守大人。” “牛志,我问你,秦逍擅离职守,究竟是什么缘故?”声音不是从前面传来,而是从自己左首响起,这让牛志不禁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一名官员正一脸寒意盯着自己,认出正是刑曹曹官吕思远。 牛志还没有回答,就听右首传来韩雨农的声音:“吕大人,郡守大人在这里主持此案,你稍安勿躁。” 韩雨农在都尉府声望极高,其中有一个缘故便是特别护短。 牛志见到韩雨农在边上,顿时镇定下来,瞧见鲁宏和秦逍站在韩雨农下首,心想自己在这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要小心谨慎。 郡守杜鸿盛咳嗽一声,这才问道:“牛志,本官问你,秦逍是否在昨日清晨离开甲字监?” “回禀大人,确实如此。”牛志恭敬回道。 杜鸿盛颔首道:“那他去了哪里?” “他出城去追赶鲁捕头。” “为何要追捕鲁捕头?” 牛志道:“鲁捕头昨日提走了关押在甲字监的囚犯温不道,虽然签了字,但是离开的时候,忘记将提押文书一同带走。”看了秦逍一眼,才继续道:“没有提押文书,鲁捕头就算押送囚犯到了奉甘府,也无法证明押送的就是温不道,无法交接,秦逍担心鲁捕头白跑一趟,所以才拿了文书追上去。” “果真如此?”杜鸿盛沉声道。 牛志叩首在地:“小人不敢撒谎。” 吕思远冷笑道:“大人,此人所言,不足为信,定是都尉府的人私下里互相串供,所以才会编造谎言。” “吕大人,你是刑曹曹官,应该明白,没有证据,不能血口喷人。”韩雨农淡淡道:“你若觉得牛志所言不实,总要拿出证据来。” 吕思远正要开口,外面传来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竟见到一身锦衣的甄家少公子甄煜江在数人的簇拥下,大步走进了堂内。 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吕思远脸上立时显出欢喜之色,第一个迎上去拱手道:“少公子!” 杜鸿盛也起身来,走下堂拱手。 甄煜江并无官身,但他的父亲是长信侯,那是甄郡的主宰,按道理杜鸿盛作为甄郡郡守,倒也不必向甄煜江行礼,但他显然对甄家十分忌惮,并不敢对甄煜江失了礼数。 “杜大人继续审案。”甄煜江含笑道:“我听说了这桩案子,所以特地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雨农对甄煜江却并不假以辞色,拱手道:“少公子,此案涉及都尉府和刑曹,与甄侯府倒没什么干系,所以.....!” “韩都尉错了。”幕僚郎申水从甄煜江身后站出来,从怀中取了一份文契在手中,举起来晃了晃:“这是金钩赌坊的地契,其实早在两个月前,乔乐山就已经将金钩赌坊抵给了侯府。” 众人都是一惊。 “诸位别误会,并非侯府要赌坊。”郎申水笑道:“侯府为了方便百姓银两流通,多年前就在城里开了一家钱庄,乔乐山当时急需一笔银子,用金钩赌坊作抵押,所以金钩赌坊如今实际上是归属侯府所有。”瞥了韩雨农一眼,才继续道:“听说这桩案子牵涉到了乔乐山,侯爷担心乔乐山借走的那笔银子无法偿还,所以过来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宏忍不住道:“我们刚刚回城,也才刚刚向郡守大人大致说明了昨晚发生的情况,侯府又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乔乐山卷入其中?” “甄侯府受圣人的嘱托,守卫甄郡一方百姓。”郎申水冷笑道:“今日一早,有人在驿站附近发现了不少尸首,而且还有人认出了其中一具尸首正是金钩赌坊的乔乐山,此等骇人听闻的凶案,自然有人立刻向侯府禀报了。” 秦逍心下冷笑,知道郎申水的托词是一派胡言。 金钩赌坊在龟城虽然名气不小,但真正认识乔乐山的人却不多。 几具尸首在驿站附近,被人瞧见并不奇怪,可是却有人能认出乔乐山,那就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他心知昨夜乔乐山的行动,事先甄侯府肯定知道的很清楚,不过乔乐山那边迟迟没有回来禀报结果,甄侯府自然会派人前去打探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从龟城到驿站徒步而行要一天的时间,但如果骑马而行,那速度就快得多。 从驿站回来的时候,自己和鲁宏等人也是徒步返回,对方如果派人骑马来回,自然会让甄煜江提前得到消息。 “来人,给少公子看座!”杜鸿盛吩咐衙差端来一把大椅子,请了甄煜江坐下,这才道:“少公子,昨日都尉府派人押送囚犯温不道前往奉甘府,半道上却遇到了凶寇,将囚犯劫持而去。” “劫持囚徒?”甄煜江淡淡问道:“杜大人,这我就听不大懂了。” 杜鸿盛向鲁宏道:“鲁宏,到底什么情况,你亲自向少公子说清楚。” 鲁宏拱手道:“少公子,昨夜我们抵达驿站,因为赶路疲乏,所以就饮了些酒,大伙儿睡下之后,我独自看押囚犯,半夜时分,乔乐山忽然带人闯进了驿站。” “他们闯进驿站做什么?” “乔乐山要逼问温不道一笔银子的下落。”鲁宏面不改色:“温不道嘴硬,并没有屈服。” “你是押送囚犯的差官,就任由乔乐山胡作非为?”郎申水沉声道:“你又如何证明乔乐山是要逼问温不道?” “因为我也是参与者。”鲁宏平静道:“乔乐山早在几天前,私下里找到我,让我和他一起从温不道口中问出那笔银子的下落,一旦成功,会给我一笔银子,我一时糊涂,答应了他。” 韩雨农显然是刚知道这样的情况,脸色微变。 杜鸿盛也有些吃惊,沉声道:“你与乔乐山私下有约定?” “正是。”鲁宏道:“都尉府的薪俸微薄,我一家老小过的清苦,所以乔乐山许下重金的时候,我就利欲熏心,答应和他一起逼问温不道。我们事先计划,无论温不道是否将银子的下落告知,我们都会杀人灭口,到时候我再编造一个借口,就说是有贼寇袭击杀了温不道,那么这件事情就可以掩盖下去。” 甄煜江嘴角泛笑:“那你现在说温不道是被贼寇劫持,自然也是假的。” “这恰恰是我们没有想到的。”鲁宏叹道:“我们逼问良久,温不道始终没有交待,于是乔乐山就起了杀心。也正好在那个时候,我们听到马蹄声响起,立时就猜到可能是贼寇出没,乔乐山和我一起挟持着温不道逃出驿站。” “不对。”郎申水立刻道:“据我所知,驿站柴房被烧了,那又是何故?” 秦逍上前一步,举手道:“是我烧的。”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五章 剑拔弩张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秦逍身上。 “昨天鲁捕头离开的时候,忘记带上提押文书,我担心他白跑一趟,所以拿了提押文书去追赶。”秦逍道:“出城之后,本来很快就能追上他,可是我却发现乔乐山带着好几个人鬼鬼祟祟一直跟在后面,所以就偷偷跟着乔乐山,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又怎知乔乐山是跟踪鲁宏?”杜鸿盛问道。 秦逍淡定自若道:“温不道在甲字监关押了半年,有几次他偷偷跟我说,他犯案入监很蹊跷,怀疑是乔乐山在背后搞鬼,只是拿不出证据。昨天温不道被押走,我又恰好看到乔乐山跟踪,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那你在驿站烧火又是什么意思?” “我跟着乔乐山一行人一直到到了驿站,天黑的时候,看到他们拿刀冲进了驿站内,便知道事情不妙。”秦逍镇定自若:“我在墙头偷看,发现乔乐山带人在逼问温不道,而且鲁捕头也在屋里,那时候并不知道鲁捕头和乔乐山是一伙,只以为他也被乔乐山控制。我打不过他们,不敢冲过去,只能烧了柴房,是想引乔乐山他们出来,让鲁捕头有机会逃命。” 鲁宏不等其它人说话,立刻道:“柴房火起,马蹄声声,我们自然以为是盗贼杀过来,于是从后窗逃走,不过我担心走在一起会被贼寇一锅端,所以与乔乐山分开,各自逃命。快天亮的时候,我偷偷回到驿站,发现那伙贼寇已经没了踪迹,在驿站附近找寻,找到了乔乐山等人的尸首,囚犯温不道却不见踪迹,再回到驿站的时候,刚好碰到秦逍也在那边。” 秦逍一唱一和道:“昨晚我看到那些马贼,心里害怕,也远远躲开,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驿站瞧瞧是什么状况。”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双手向杜鸿盛呈过去。 郎申水却是冲过去,一把抢过,打开那张纸,念道:“官府莫问,自取赎金。”瞧见在纸张右下角,竟然有一对展开的黑色翅膀,有些疑惑,听到杜鸿盛轻咳一声,回过神来,立马将那张纸送到杜鸿盛面前。 杜鸿盛见墨迹尚新,应该就是这一两天所写,扫过上面的八个字,皱眉道:“官府莫问,自取赎金,这是什么意思?”瞧见那黑色翅膀,更是奇道:“这翅膀又是什么意思?” 鲁宏道:“这应该就是马贼留下来的,让我们官府不要插手此事,他们劫走温不道,是想从金钩赌坊获取赎金。” “如此说来,马贼就是冲着温不道而去?”杜鸿盛奇道。 鲁宏点头道:“小人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他们知道温不道是金钩赌坊的大老板,金钩赌坊是龟城第一赌坊,日进斗金,许多人都眼红.....!”瞥了甄煜江一眼,才继续道:“这伙马贼发现我们押送温不道出城,所以起了心思,在半道劫持温不道,如此便可以向金钩赌坊勒索银子。” 甄煜江笑道:“鲁捕头说故事倒是信手拈来,你对那伙马贼的心事还真是了若指掌。” “并非小人对他们心事了若指掌。”鲁宏道:“他们留下的这张字条,定是想让小人带回来交给大人,意思应该就是警告官府不要插手此事。” “岂有此理。”杜鸿盛冷笑道:“这伙马贼竟然猖狂到这个地步,真当西陵是他们无法无天的地方吗?” 郎申水将纸张交给杜鸿盛之后,一直低头沉思,猛地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是.....荒西死翼!” 此言一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微微变色。 荒西死翼的名声,在场诸人自然都是有所闻,毕竟西陵各地还在通缉那伙来无影去无踪的马贼团伙。 “翅膀,难道.....这是荒西死翼的标识?”杜鸿盛也有些吃惊。 话声刚落,却听得甄煜江大笑起来,只见到甄煜江靠坐在椅子上,扫过众人,慢悠悠道:“荒西死翼这些年已经犯了多起案子,可是你们又何曾听说过他们留下自己的标识?而且荒西死翼也从没有做过劫持人质勒索赎金的事儿,如果他们要这样做,早就做了。”盯住鲁宏,声音变冷:“鲁宏,这一定是你伪造的。” 鲁宏却面不改色,肃然道:“小人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禀报了郡守大人,马贼留下的话,我也带了回来,小人自己犯下的罪责,也都坦白交代!”向杜鸿盛跪倒在地:“一切都是小人鬼迷心窍,恳请大人降罪!” 甄煜江不等杜鸿盛说话,已经沉声道:“杜大人,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所言破绽百出,绝非昨夜实情。”冷笑一声:“自承其罪,背后必有缘故,囚犯被劫走,还死了好几条人命,此事不可就这样了结,必须要调查清楚。” 杜鸿盛犹豫了一下,才道:“少公子以为该怎么办?” “将他们几个交给甄侯府。”甄煜江站起身来:“本公子会亲自审讯,也一定会将真相查出来。” 他话声刚落,韩雨农已经笑道:“少公子莫非在开玩笑?这种案子,自然是由郡守大人审讯定罪,似乎还不劳甄侯府过问。” “韩都尉莫忘记,甄侯府有剿灭贼寇叛逆之责。”甄煜江背负双手,淡淡道:“既然昨晚出现了马贼,无论是不是荒西死翼,都是贼寇,甄侯府当然要审讯清楚,也好剿灭那伙马贼。至若这几人是否勾结马贼,当然也要审问明白。” 韩雨农当然清楚甄侯府的手段,如果真的甄侯府将秦逍和鲁宏等人带走,这几个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郎先生,让人将他们带回侯府。”甄煜江根本不在意杜鸿盛就在边上。 郎申水立刻高声叫道:“来人啊!” 从大堂之外,很快就有十几名青衣刀客冲了进来,虎视眈眈。 杜鸿盛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谁都看得出来,甄煜江此番过来,根本不在乎鲁宏他们说什么,早就做好将他们带回甄侯府的准备,只是这里毕竟是郡守府,名义上还是甄郡的最高长官,可是甄煜江没有经过杜鸿盛这位郡守大人的允许,直接带人进来,甚至当着杜鸿盛的面,直接在郡守府抓人,这根本是没有将杜鸿盛放在眼里。 杜鸿盛虽然身在其位,手里确实没有多大的权势,但各衙门在面子上对他还是十分恭敬。 甄煜江这样做,等若是当众打了杜鸿盛的脸,传扬出去,杜鸿盛颜面扫地,日后在甄郡更加难混。 韩雨农神色冷峻,今日入府,他倒是佩刀在身,按住刀柄,冷声道:“谁敢动手?” 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众青衣刀客却不敢轻举妄动。 便在此时,却听到后面传来声音:“谁敢在郡守府撒野,还有没有王法。”正是孟子墨的声音,带着郡守府的几名护卫冲了过来,刑曹的官差们却又跟在孟子墨身后,也都冲了过来。 一时间大堂内外都是人,刀光闪动,杀气凛然。 “韩雨农,你要造反?”甄煜江瞥了韩雨农一眼:“你若反叛朝廷,我第一个取你人头。” 韩雨农却是哈哈一笑,道:“甄侯府的人在郡守府舞刀弄枪,莫非不知道郡守府代表的是朝廷?这桩案子是否要继续审讯,只能由郡守大人来做主,轮不着甄侯府,如果甄侯府想要以势欺人,不将朝廷放在眼中,韩某誓死也要维护朝廷的威仪。” “很好!”甄煜江看向杜鸿盛,问道:“杜大人,依你之见,是甄侯府不将朝廷放在眼里,还是都尉府要造反?” 杜鸿盛脸色难看,却还是勉强挤出笑容道:“少公子,韩都尉,都不要冲动,这件案子当然要查个明明白白,咱们先将涉案之人关押进大牢,从长计议,万不能伤了和气。” “看来杜大人也做不了主了。”甄煜江脸色一沉,“这几个人,我一定要带回甄侯府,谁若阻拦,那就是造反,杀无赦。”向郎申水递了个眼色,郎申水后退两步,指着秦逍和鲁宏道:“来人,将这两人拿下了。” “呛”! 韩雨农拔刀出鞘,厉声道:“看谁敢!” 秦逍也已经握起拳头,直待韩雨农动手,自己无论生死,也要和韩雨农并肩作战。 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原来甄侯府要造反,竟然要在郡守府抓人,还将朝廷放在眼里吗?”话声之中,却从后堂转出一个人来,一身锦衣,头戴皮帽,眉清目秀,却是一名俊美的少年郎。 众人目光顿时都瞧过去,秦逍循着声音也看过去,借着堂内的灯火看清楚那少年郎的面孔,心下吃了一惊,那少年郎正是自己几日前见过的夏侯倾城。 他万万没有想到,夏侯倾城竟然会在郡守府,更没有想到她会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出现。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甄煜江先是一怔,等看清楚只是一个少年郎,脸色拉下来。 夏侯倾城女扮男装,抬手指着甄煜江道:“杜大人好好审案,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指手画脚,还敢在这里拿人?”看向杜鸿盛,有些气恼道:“杜大人,这些人在郡守府胡作非为,你就任由他们放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六章 神兵天降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夏侯倾城突然出现,让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更让众人吃惊的却是夏侯倾城对杜鸿盛说话的语气。 本来大家还以为夏侯倾城只是杜鸿盛的家眷或者属下,但夏侯倾城对杜鸿盛说话的语气,却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倒似乎杜鸿盛是她的属下一般。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杜鸿盛竟似乎觉得是理所当然,尴尬道:“这......!” “这桩案子由杜大人审讯,们赶紧滚。”夏侯倾城似乎有些不耐烦,指着甄煜江道:“还有,赶紧向杜大人赔罪。” 甄煜江在甄郡的地位,和太子没什么两样,平日里又有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堂堂郡守,在他面前都要让三分,眼下被一个少年郎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鼻子,顿时火冒三丈,怒道:“找死。” 夏侯倾城毫不退让,柳眉竖起,指着甄煜江怒道:“说什么?再说一遍。” 甄煜江没想到还有比自己嚣张的人,他绝不允许龟城有比他更嚣张的人存在,抄起椅子,直向夏侯倾城砸了过去。 “住手!”杜鸿盛大叫出声。 但少公子出手干脆利落,杜鸿盛叫出声的时候,椅子已经呼呼带风直朝夏侯倾城飞去。 “咔嚓嚓嚓!” 椅子还没碰到夏侯倾城,便见到一道黑影从夏侯倾城身后如同鬼魅般钻出来,又见剑光匹练,一张椅子在剑光之中瞬间就碎裂成无数块,那道身影穿过散开的椅子,宛若流星般直冲到甄煜江面前,还没等甄煜江反应过来,冰冷的剑尖已经顶在了甄煜江的喉头。 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到大堂内众人回过神之时,才发现甄煜江已经是吓得脸色惨白,动也不敢动,身体如同筛糠般在颤抖。 这时候众人也看清楚,那如同幽灵般突然出现的黑影,身着黑衣,套一件麻布外坎,头戴斗笠,竟然用黑布蒙着脸,只留一双如同刀锋一般的眼睛,那眼眸中的寒光,如同刀锋,又似毒蛇。 “有刺客!”郎申水终于反应过来,大叫出声。 甄侯府的青衣刀客们在斗笠人出手之际,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把长剑是如何到了少公子的咽喉。 甄侯府的少公子被刺客挟持,众人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甄煜江脸色惨白,瞳孔收缩,剑尖顶着他喉咙,虽然剑锋距离他的肌肤还有寸许,但他可以感觉到从剑锋泛出的寒意钻进他的喉咙里,尔后向身的每一寸肌肤蔓延。 他都不敢呼吸太深,唯恐咽喉蠕动的时候碰到剑锋,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把剑定然锋利异常。 “让谁死?”斗笠人毫无感情问道。 甄煜江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子。 在甄郡,甚至在西陵,知道自己身份还敢对自己动手的几乎没有,对方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出剑,可见此人还真是没什么顾忌。 他既然敢出剑,那就有足够的胆量刺穿自己的喉咙。 郎申水叫喊是刺客,但甄煜江却知道眼前这人绝非刺客,而且这剑客出现一定是因为那个俊俏的少年郎。 他们既然出现在郡守府,定然与杜鸿盛有关系。 虽然身体不能动弹,甄煜江却还是将眼珠子斜过去,看向杜鸿盛,希望郡守大人能够出面化解这场危机。 可是杜鸿盛就像没看见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要谁死?”斗笠人重复问了一句。 甄煜江无奈道:“我一时.....一时失言,谁.....谁都不会死!” “我知道是甄侯府少公子。”斗笠人冷冷道:“可是我的剑并不认识。” “我知道。”甄煜江不得不屈服。 斗笠人握剑的手稳如泰山,声音也低沉:“郡守府代表的是朝廷,任何人在这里舞刀弄枪,那就是亵渎朝廷。念初犯,带着的人,滚出郡守府,千万不要有第二次。” 甄煜江心中虽然恨不得将眼前这剑客千刀万剐,但这时候只能乖乖道:“不会有第二次,我立刻带人离开,这桩案子,我不会多管。” “很好。”斗笠人收回剑,凑近甄煜江耳边,低言两语,甄煜江脸色更加惨白,退后两步,竟然向斗笠人行了一礼,这才回身道:“走!”竟是不敢多停留半步,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大堂,郎申水有些诧异,却也还是带着青衣刀客们迅速离去。 本来剑拨弩张的大堂,瞬间变得云淡风轻。 秦逍当然已经认出来,斗笠人正是自己那晚所见过的“文叔”,只是他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剑客。 他忍不住看向夏侯倾城,见到夏侯倾城也正望着自己,四目对接,夏侯倾城展颜一笑,秀美不可方物。 只是没多看了眼,斗笠人已经走过去挡在夏侯倾城身前,挡住了秦逍的视线,随即见到夏侯倾城低着头,退回到后堂,斗笠人回头看了秦逍一眼,也不多言,径自离开。 韩雨农何其精明,看在眼中,心下奇怪,但此时却又不好多言,收起佩刀,向杜鸿盛拱手道:“大人,卑职失态,还请责罚。” 杜鸿盛摆摆手,向刑曹曹官吕思远问道:“吕曹官,这件案子,觉得该如何处理?” 甄煜江都带人跑了,吕思远哪里还敢在郡守府装腔作势,急忙躬身道:“凭大人定夺。” “韩都尉,此事还要细细调查。”杜鸿盛道:“不过鲁宏身为都尉府的捕头,竟然与人串通,心存歹念,这都尉府他是不能留了,至若要定什么罪,们都尉府自有惩处,就看着办吧。” 韩雨农拱手道:“卑职定当从重惩处。” “还有这秦逍,擅离职守,虽然是为了送提押文书,但毕竟涉及此案,自己回头也要好好训诫。”杜鸿盛再次转向吕思远,含笑问道:“吕曹官,看这样处理是否合适?” 吕思远尴尬笑道:“大人英明,就.....就这样处理吧。” “没有本官的命令,们刑曹的人竟然带刀冲进来,实在是目无法纪。”杜鸿盛皱眉道:“看是自己好好整顿一下刑曹,还是本官向朝廷上一道折子,让朝廷派人来整顿?” 吕思远脸色微变,冲到门前,见到刑曹的十几名官差还站在院子里,左看右看,一时不知道拿什么,竟是抬腿脱下自己的官靴,照着刑曹的官差砸了过去,破口骂道:“谁让们闯进来的?这是郡守府,们这些混账东西,胆大包天,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们,滚,还不给老子滚出去。” 刑曹官差都是转身便跑,瞬间便作鸟兽散。 吕思远单腿跳到院里,拾起官靴穿上,这才转身向杜鸿盛恭敬道:“大人,下官先行告退!”见杜鸿盛挥挥手,不敢多留,迅速退了下去。 韩雨农看了鲁宏一眼,沉声道:“孟子墨,将秦逍和鲁宏带回都尉府,等候我的发落。” 秦逍和鲁宏都是行了一礼,退到门外,孟子墨低声道:“先回都尉府,等着都尉大人。” 事情如此结果,倒是秦逍没有想到的。 甄煜江终究不是讲道理的人,今日带人过来,本就不在意鲁宏会说出怎样的实情,打定了主意是要将二人带回甄侯府。 秦逍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次真的落入甄侯府的手里,严刑逼供自然是不可少,甚至没有活着走出来的可能。 韩雨农当然不会坐视麾下被带走,如果不是夏侯倾城及时出现,今日很可能会出现流血事件。 不过夏侯倾城竟然出现在郡守府,还真是让秦逍万万没想到。 他前几日认识夏侯倾城的时候,还只以为她是关内富贾小姐,但今日她能在郡守府里出现,那就当然不是普通的巨贾小姐,而且那斗笠人的剑法当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恐怕一般的富商巨贾也雇佣不起如此了得的剑客。 “小哥哥!” 秦逍跟在鲁宏身后,还没有走到郡守府大门,就听到旁边传来清脆的叫声,扭头望过去,只见夏侯倾城正向自己招手。 秦逍一愣,但今日如果不是夏侯倾城,后果必然不堪设想,自己甚至是都尉府还真是欠了这姑娘一个大大的人情。 他向前面转过身来的孟子墨拱了拱手,又指了指夏侯倾城,孟子墨看了夏侯倾城一眼,也没说什么。 秦逍知道孟子墨的意思,忙小跑过去,夏侯倾城见他过来,清秀的脸上立时显出欢喜的笑容,轻声道:“没事吧?不要怕那伙坏人,他们要是找麻烦,我一定帮。” 秦逍也笑道:“今天可真是多谢了,这份人情我记着。” “不用谢。”夏侯倾城笑的更是欢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上次也不是帮过我吗?”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子递过来:“这里面都是金子,上次帮了我,我还银钱。” “金子?”秦逍摇头笑道:“我上次只是帮付了两钱银子,不值一提,用不着这样。” 夏侯倾城忙道:“说过咱们再见面,我便亲手还银子。” “今天帮了我,咱们就算是朋友。”秦逍道:“既然是朋友,就不用这么见外,上次就当是我请吃顿饭。” 夏侯倾城一愣,看着秦逍道:“当我是朋友?” “当然。”秦逍道:“这人挺仗义的,和我意气相投,自然是朋友。” 夏侯倾城笑颜如花,连连点头:“不错,咱们是朋友,好朋友就是要讲义气。”拿着钱袋子,想了一下,才道:“也好,上次就算请我吃饭,等下次我请吃饭,说好不好?” 夏侯倾城虽然行事虽然有些天真,但秦逍看出她秉性纯良,对她很有好感,含笑道:“那自然是极好。对了,住在郡守府吗?” “暂时住在这里,不过可能这两天就要走了。”夏侯倾城有些不舍道:“要找机会请吃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实现。” 孟子墨那边咳嗽两声,秦逍知道这里是郡守府,自己不好在这边耽搁,低声道:“肯定有机会,我还要回衙门,自己多保重。”不好多留,冲着夏侯倾城一笑,匆匆离开。 第四十七章 隐忍 郡守府大堂内,众人散去,只剩下杜鸿盛和韩雨农。 “方才那位是....?”韩雨农犹豫了一下,终是轻声问道。 杜鸿盛靠近两步,轻声道:“京里过来的,圣人要找寻天钺,你已经知道了。” “是。”韩雨农神色肃然:“是宫里的人?” 杜鸿盛微微颔首,眉头锁起,低声道:“甄侯府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甄煜江早已经不将朝廷放在眼里,这样下去,迟早要闹出事情。” 韩雨农轻声道:“甄煜江这阵子对都尉府步步紧逼,我很奇怪他为何会有如此胆量,难道他不在意朝廷会不满?那位长信侯也很久没有露面了。” “我也很久没有见到长信侯。”杜鸿盛若有所思:“老大人从京里过来,虽然没有去甄侯府,但以长信侯的心机,肯定已经猜到老大人可能在龟城,按理来说至少也该派个人过来问问情况,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抬手抚着颌下长须,疑惑道:“甄煜江今日跑过来撒野,难道不知老大人在这边?” 韩雨农也是双眉锁起,沉默片刻,才道:“前两天孟子墨被困在甄侯府,卑职带人亲自前往,在府中也不曾见到长信侯。这些年长信侯行事很低调,即使是甄煜江行事狂妄,却也一直被长信侯压制,并不像如今这般嚣张。” “你去甄侯府的事儿我知道。”杜鸿盛颔首道:“那件事情我也很意外。长信侯心里应该很清楚,都尉府在龟城,本就是为了掣肘甄侯府,是代表朝廷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甄侯府本就不应该与你们都尉府正面相争,这对他们并无什么好处。” 韩雨农点头道:“其实卑职对甄煜江的所为也很疑惑。如果没有长信侯的允许,他应该不敢擅作主张向都尉府发难,可是如果真的是长信侯让他这样做,长信侯又哪来的底气要与朝廷为难?” 两人眉宇间都略有一丝疑惑。 兀陀之乱后,三侯镇三郡,长信侯甄家坐镇甄郡,朝廷兑现了对西陵门阀的承诺,几乎将西陵交给了西陵三大门阀的掌控。 不过双方心里也都清楚,大唐帝国需要天下人都认为西陵是帝国的领土,而西陵门阀则需要控制西陵以保证家族的荣华富贵和地位。 在这样的基础上,西陵门阀必然要向帝国俯首从而换取实际的利益。 西陵是帝国西部要地,兀陀人当年虽然迫不得已退兵,却从不承认是被帝国所击败,面对西陵走廊这大片领土,日益扩张势力的兀陀汗国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而帝国自然更不允许西陵落入兀陀汗国手中。 如果被兀陀汗国掌控了西陵,那么嘉峪关外就将直接面对汗国的威胁,对野心勃勃的汗国而言,攻入嘉峪关也将成为他们下一步必然的选择。 帝国并没有从当年那场内乱之中恢复元气,至少帝国并不想在当下与兀陀汗国再次发生一场战事,但西陵作为缓冲地带,帝国自然会密切注意这块土地上的动静。 帝国允许门阀占有西陵的资源,但却绝不允许西陵门阀对帝国存有贰心。 西陵都护府及其下属三郡都尉府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西陵门阀明白帝国在这块土地的态度,从而让这些眼睛盯住门阀的动向,只要门阀对帝国怀有不臣之心,帝国当然不会视而不见。 所以一直以来,西陵门阀盘剥西陵百姓,朝廷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西陵门阀也清楚,只要在明面上保持对朝廷的敬畏,就可以确保他们在西陵的地位。 虽说甄侯府对都尉府不会有什么好感,甚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双方一直以来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近些日子来,甄侯府显然已经开始对都尉府发起了挑衅,今日更是一反常态地直接要与都尉府动刀子,这着实让杜鸿盛和韩雨农感到诧异。 杜鸿盛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并无多大实权,但与都尉府却属于同一阵营,代表的都是朝廷的利益,这一点杜鸿盛和韩雨农心知肚明,所以真要发生什么,郡守府和都尉府必然是要站在同一阵线。 “我找个机会去甄侯府看一看。”杜鸿盛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长信侯为何许久没有动静,只有见到他才能知道。” 韩雨农想了一下,才道:“今日那位剑客出手,至少也让甄侯府明白,西陵依然是大唐的疆域,有些事情,还由不得他们任意胡为。” “朝廷并不希望西陵发生动荡。”杜鸿盛压低声音道:“你也清楚,当年圣人登基,南疆慕容立刻叛乱,北方图荪人也趁虚而入,虽然都将他们压制,但帝国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比起兀陀人,朝廷先要解决南边的慕容,所以没有平定南疆之前,朝廷只想看到西陵一切如常,这些门阀世家都能够安分守己。” 韩雨农轻声道:“卑职明白,也正因如此,甄侯府咄咄逼人,我们也都是尽力忍让。” “忍一忍吧。”杜鸿盛轻拍了一下韩雨农臂膀,苦笑道:“我这个郡守每天都是吃斋念佛,只希望一切太平就好,我在任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忽地想到什么,皱眉道:“不过都尉府那边,你是真的要小心了。鲁宏身为步快捕头,竟然暗中与金钩赌坊勾结,你事先竟然毫不知情。” 韩雨农神情凝重,拱手道:“卑职失职。” “真要说起来,我也不好怪你们。”杜鸿盛叹道:“朝廷当年与西陵门阀达成协议,西陵各衙门官差的薪俸,由西陵门阀从税赋之中拔出一部分用来发放,薪俸本就不高,他们还经常找借口拖拖拉拉,也难怪有人会心存不满。”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两年前就像朝廷上过一道折子,希望朝廷能够每年从国库播出一部分银子,增加西陵官差薪俸,吃着朝廷的饭,才能念着朝廷。” 韩雨农道:“朝廷没答应?” “一句国库空虚,再等一等就打发了,至今也没有再提这事儿。”杜鸿盛无奈道:“你那都尉府还算不错,在你的统管下,至少还念着朝廷,至若其他衙门,嘿嘿.....!”凑近韩雨农耳边低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忠于朝廷之前,许多人是要先活下去,虽然银子未必能收买所有人的人心,但大多数人可以为银子折腰,都尉府要干净。” 韩雨农神情冷峻,微微颔首。 二人在大堂低声私语的时候,郡守府东厢的屋内,那名从京里来的老大人正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书卷,夏侯倾城则是拘束不安地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老大人.....!”斗笠人文叔刚开口,老大人便已经打断道:“熙泰,不必再为她说情,我说过的话,又何时更改过?”夏侯倾城抬头道:“谭爷爷,您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了。从今以后,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绝对服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丫头,离京的时候,你说的比现在还真诚。”老大人没好气道:“你父亲对你太过宠爱,我也是看在他的份上,带你出来见见世面。当时你可是当着他的面向我再三保证,出来之后,一言一行都会遵从我的嘱咐,可是这一路上你做了什么,就不用我多说吧?”坐起身子,恨铁不成钢道:“路上你没少惹祸,到了龟城,我再三交代你在西陵定要小心谨慎,绝不可任性妄为,可是......!” “可是我也没惹什么大祸啊。”夏侯倾城有些不服气,嘟着小嘴。 老大人瞪大眼睛,吹着胡须道:“没闯大祸?偷偷溜出府,在面馆吃霸王餐,这倒也罢了,今天躲着偷听杜鸿盛审案,竟然还敢冲出去插手案子,倾城啊倾城,你是不是说非要杀人放火才算闯祸啊?你.....你可气死老夫了.....!” “甄侯府那帮人仗势欺人,敢在郡守府拔刀,谭爷爷,您是没看见,他们可狂妄了,我要是不站出来,他们就要杀人放火了。”夏侯倾城不服气道:“不信您问问文叔,他们是不是根本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老大人白了他一眼,“那一切与你又有何干系?”向斗笠人文熙泰道:“熙泰,你安排一下,招我方才说的,亲自送她回京,将她完完整整地交给她爹,就说她是魔王转世,我不是她对手。她离京之后做的事情,你一桩一桩都如实向她爹禀明,不可有任何遗漏。” 文熙泰拱手道:“遵令!” 夏侯倾城顿时有些慌了,上前去抱着老大人手臂,可怜兮兮道:“谭爷爷,你要真的将这些告诉我爹,现在就杀了我算了,否则回去也要被他打死。我宁可死在这里,也免得还要一路辛苦回到京都让他打死。” “现在知道怕了?”老大人没好气道:“你意气用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果?” “我以后都听你的,只要你不向我爹告状。”夏侯倾城委屈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什么都不能干,就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 老大人冷哼一声,道:“要我不告状也成,你赶紧收拾,明天天一亮,就跟着你文数回京。”不等夏侯倾城开口,立刻道:“你若是再多说一句,我保证将你所作所为一件不漏说给你爹知道。” 夏侯倾城咬着嘴唇,一脸委屈,想要开口,却又不敢说话。 “倾城,你先去收拾吧。”文熙泰道:“老大人的脾气你知道,言出如山,你若是还要多言,老大人可真的不客气了。” 夏侯倾城站起身,一跺脚,扭身跑出去。 老大人看着夏侯倾城的背影,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天性纯良,被他爹保护的太好,反而不知道人心险恶。” “老大人,是否安排别人送她回去?”文熙泰皱眉道:“我若走了,您这边.....?” “她爹将她视为宝贝疙瘩,真要有一点疏漏,我和你两条命加起来都不够赔的。”老大人含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后面的事情,我自己都能应付,你将她安全护送回京就是大功一件了。。” 第四十八章 一反常态 韩雨农回到都尉府的时候,将尚在当值的两班捕快俱都召集了起来。 大院内黑压压一片,步快在左,马快在右,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人刚刚被召集过来,还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案,需要调集人手去抓捕罪犯。 院子四角都点着火把,将大院内照得亮如白昼。 “带出来吧!” 见到捕快们差不多都聚集过来,韩雨农才沉声道。 孟子墨和两名衙差押着鲁宏、秦逍和牛志从屋里走出来,众人见鲁宏被反绑着双手,都是大惊失色。 “昨日鲁宏带人押送囚犯温不道前往奉甘府,半道上囚犯被马贼劫走。”韩雨农开门见山道:“鲁宏自己坦白,他暗中与金钩赌坊的乔乐山有串通,欲图胁迫温不道拿出银子,虽然被马贼的出现搅黄了他们的计划,但罪责如山,本都尉既然坐镇都尉府,就必须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瞥了鲁宏一眼,道:“鲁宏,你自己有什么话说。” 鲁宏跪倒在地,看了院内众捕快一眼,苦笑一声,道:“都尉大人,还有诸位兄弟,姓鲁的鬼迷心窍,辜负了都尉大人的信任,也辜负了大家的期盼,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我无话可说。大人无论如何处置,卑职都甘愿受罚,绝无二话。” 众捕快都是大吃一惊,万没有想到鲁宏竟然干出此等事情,如果不是鲁宏当众承认,大多数人万万不敢相信。 “鲁捕头在都尉府多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为朝廷鞠躬尽瘁。”韩雨农缓缓道:“可是无论他从前有多少功劳,此番犯下此等大罪,罪无可赦,这都尉府自然是容不下他,从今日起,鲁宏便不再是都尉府的人,再有杖刑三十,入狱三年,鲁宏,你可服气?” 逐出都尉府,众捕快已经想到,毕竟韩雨农驭下极严,鲁宏身为捕快,知法犯法,勾结外人胁迫囚徒,这都尉府当然不可能再容下他。 至若杖责三十,那自然也是罪责不轻。 可是要将鲁宏关进大狱三年,不少人觉得这惩处实在有些过重。 若是鲁宏和乔乐山的计划顺利实施,从温不道手里逼出银子,却被韩雨农查知抓获,那么判上三年倒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那温不道被马贼劫走,鲁宏也就未能得手,不少捕快只觉得判监虽然免不了,却也不能如此重判。 都尉府的捕快,除了一部分是从关内过来,大半是西陵土生土长,鲁宏亦是甄郡本地人,大家平日里关系都很好,虽然薪俸都很低,但是哪位兄弟有了难处,鲁宏也从来都是第一个出手相助,是以大家对鲁宏也是心存敬畏。 而且大家心里也清楚,鲁宏家有老母妻儿,一家老小都靠着鲁宏那点薪俸过日子,将鲁宏赶出都尉府,已经让鲁宏家中陷入困境,若是将他囚禁三年,等同于断了鲁宏一家的活路。 立时便有人跪下道:“都尉大人,鲁捕头虽然获罪,但求大人看在捕头往日立功甚多,而且一家老小还要养,求您从轻发落。”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为鲁宏求情。 鲁宏却是大声道:“诸位兄弟为鲁某求情,我心中感激,但王法如山,都尉大人秉公处置,我甘愿领罚。”向韩雨农道:“大人,我甘愿领罚,只是家中老小还求大人平日里照应一下,若能如此,死亦瞑目。” 韩雨农淡淡道:“你家眷自有人照顾,不需你多言。”看向秦逍,冷声道:“秦逍,你可知罪?” 秦逍立刻道:“都尉大人无论如何处置,我都愿意领受。” “大人,秦逍只是为了将提押文书送到鲁宏手中,这是一片好心。”孟子墨上前一步,盯着韩雨农道:“他只以为鲁宏没有提押文书,到了奉甘府也无法交差。” 韩雨农冷声道:“既然只是将提押文书送过去,为何跟出城数十里地?你的职责是看守甲字监,如果发生情况,直接向上禀报,为何擅作主张孤身前去送文书?无论什么借口,都难逃擅离职守之罪,罚薪水三个月,杖责.....二十!” “大人,他这样的身子,杖责二十,还能爬起身吗?”孟子墨脸色一沉:“还有,鲁宏入监三年,惩处也实在太重了,囚犯被劫,罪魁祸首是那帮马贼,卑职以为可以先不让鲁宏入狱,让他追查那帮马贼的踪迹,若能抓获马贼,将温不道带回来,还可以将功赎罪,从轻发落。” 韩雨农皱起眉头,盯着孟子墨道:“你怎么回事?” 孟子墨也是与韩雨农目光对视,并不退缩:“卑职只是觉得正是用人之时,不宜对自家兄弟太过苛责。鲁宏是步快捕头,就这样将他逐出都尉府,还要将他下狱,只怕会被外人笑话。还有秦逍,虽然擅离职守,但一番好心,都尉大人应该念及他的初心,不要对他太苛责。” 院内众捕快心下都是吃惊,暗想孟捕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韩雨农前来都尉府赴任之前,都尉府一盘散沙,这位新任都尉上任之后,雷厉风行,对都尉府从严整顿,而且连续抓捕为害甄郡的大盗,威名赫赫,于是整个都尉府视韩雨农为神明。 韩雨农在都尉府,也确实拥有一言九鼎的威势。 从前韩雨农对都尉府的整顿,孟子墨鼎力支持,从无二话,可是今日孟子墨却一反常态,当着众人之面反驳韩雨农的决定,这实在是让众人大吃一惊。 “我做的决定,就从来不曾改变过。”韩雨农盯着孟子墨眼睛:“你是要我收回自己的话?” 孟子墨扫视院中众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韩雨农脸上,拱手道:“都尉大人,并非卑职无事生非。鲁宏有错,秦逍也有错,但都不该受到大人所说的重刑。所有的兄弟日以继夜,兢兢业业当差,从十几年前到今天,大家的薪俸就从来没有涨过,可是吃穿用度所需要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多......!”抬手指向南边:“就这点薪俸,有些人还故意拖欠,鲁宏串通乔乐山确实鬼迷心窍,可是如果他们家丰衣足食,他还能走上这条路吗?” 鲁宏眼角微跳,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甄家管着甄郡的财赋,这十几年,多次增加赋税,可是咱们的薪俸没有涨过一次,连衙门里的开支也找各种理由缩减,咱们的那些马匹,都是纯种良驹,若是有好一些的马料,定然都能养的膘肥腿长,可现在成什么样子?”孟子墨忿忿道:“咱们护着龟城的秩序,抓捕盗贼强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连官马都养不好,拿什么去抓贼?” 秦逍呆呆看着孟子墨,也是诧异万分。 他认识孟子墨三年多,知道孟子墨秉性正直嫉恶如仇,比起韩雨农的沉稳,孟子墨的性情略有些冲动火爆。 但他更明白,孟子墨对韩雨农心存敬畏,那是骨子里的敬服,而韩雨农也是将孟子墨当成真正的兄弟看待,如果说韩雨农在都尉府只有一个信任之人,那必然就是孟子墨。 当初韩雨农前来龟城赴任,只是过了几个月,就从关内将孟子墨也调了过来,多年以来,孟子墨牢牢跟在韩雨农身后,韩雨农的每一个决定,孟子墨都会完全支持。 他和在场其他人一样,根本没有想到孟子墨今日会突然顶撞韩雨农。 韩雨农显然也有些意外,却还保持镇定,凝视孟子墨,终是道:“你说的这些,回头再议,我做的决定,不会改变。” 众人知道韩雨农这样说,显然是给孟子墨留有面子,不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产生争执。 “大人,鲁宏和秦逍卷入这桩案子的缘由,都是因为薪俸太低。”孟子墨竟然不依不饶:“如果不是因为念着家人,鲁宏自然不会与乔乐山私下串通,那样乔乐山也就不会在鲁宏出城的时候尾随在后,秦逍也就可以直接将提押文书交给鲁宏,不必一直跟到驿站。”拱手道:“卑职恳请大人从轻发落,而且还请大人带着弟兄们一起去照郡守大人,让郡守大人给朝廷上折子,必须让西陵门阀拨出银子给大家增加薪俸。” 此言一出,众捕快一阵骚动,不少人对孟子墨的话深以为然。 韩雨农目光如刀,扫过众人,不怒自威,院内的骚动瞬间就沉寂下去。 “你是要带头闹事?”韩雨农冷冷道:“孟子墨,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孟子墨冷笑一声,道:“都尉大人,当初我愿意跑来龟城当差,只以为是有什么前途,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守着这座城,前程一片灰暗。今天这些话,我已经憋了很久,不想再憋下去了。正好,鲁宏要被关押下狱,步快捕头要换人,卑职也不想干了,大人连同马快捕头一起换了吧。”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解下了腰间佩刀,丢在地上。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孟子墨平日里虽然和鲁宏的关系并不差,却也没有到亲密的程度,更没有到为了替鲁宏请求不顾自己前程的地步。 难道孟捕头真的不想继续留在龟城,厌倦了这里的生活? ------------------------------------------------------------- ps:感谢诸君的鼎力支持,继续向大家求收藏,拜谢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九章 故乡 孟子墨一反常态当众顶撞韩雨农,众捕快都是心下吃惊。 鲁宏见孟子墨出面为自己说话,也有些意外,向孟子墨道:“孟捕头,我确实犯有过错,都尉大人所判,我心服口服,你......!” “鲁捕头也不要以为我是为你说情。”孟子墨没好气道:“我只是不想继续留在西陵。以我的身手,回到关内,不用去当差,到大户人家当个护院也绰绰有余。” 秦逍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知道孟子墨与韩雨农的情谊,也知道孟子墨今日一反常态借题发挥,绝不可能是一时冲动。 “我若坚持我的决定,你就要离开都尉府?”韩雨农声音反倒平静下来。 孟子墨道:“都尉大人,说到底,我不只是为了今天这件事情。”叹了口气,道:“当年我来到西陵,也是希望为国效命,甚至想过就在这里娶妻生子,只是.....!” “你若真的要离开,我不会挡你去路。”韩雨农缓缓道:“但国家有法令,不会因任何人而因私废令。” 孟子墨后退一步,向韩雨农拱了拱手,这才转向院内的众捕快,高声道:“诸位兄弟,多年来承蒙诸位照顾,孟某心存感激。自今日起,孟某再不是都尉府的人,但日后若能再见,请诸位一顿便饭还是不成问题。”向着众人行了一礼,竟是再不言语,众目睽睽之下弃刀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 今夜的变故,着实让许多人措手不及。 步快捕头鲁宏知法犯法,已经让众人大吃一惊,而孟子墨却突然提出要离开都尉府,更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 韩雨农看着孟子墨离去,神情冷峻,等院内骚动静下来,才继续道:“来人,将鲁宏关进大狱,秦逍罚薪三个月,还有牛志,明知秦逍去向,却包庇不报,罚薪两个月,杖责十棍。”扫视众人,沉声道:“我早就说过,都尉府令行禁止,任何人知法犯法,我绝不饶恕。今日他们三人所为,你们要引以为戒。” 众人都是躬身遵令。 “劫走囚犯的马贼,我们自然要追拿到底。”韩雨农肃然道:“我会查寻那帮马贼的下落,一旦有线索,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将那帮马贼抓捕归案。” 秦逍心想荒西死翼不是普通的马贼,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要找到他们很不容易,就算真的找到,秦逍也很怀疑以都尉府这些衙差的实力是否真的能将荒西死翼击败。 毕竟温不道很肯定地说过,荒西死翼的战斗力,足以媲美守卫禁宫的龙鳞士。 虽然或许有些许夸大的成分,但荒西死翼战斗力自己亲眼所见,仅以单兵而论,都尉府的衙差却是相差极大,而且那帮人配合默契,训练有素,关键的是他们的风翼刀实在是锋利无比,至少秦逍目前还没有见过比风翼刀更锐利的兵器。 “杖责等我向郡守大人禀明,回头执行。”韩雨农道:“此事不要对外大肆宣扬,以免影响人心。”抬头看了看天色,挥手道:“都散了吧。” 他也不废话,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转身回到厅内。 等到众人散去,牛志跟着秦逍回到甲字监,依然没有回过神来,见秦逍脸色也不好看,轻声道:“头儿,这一天之内,都尉府两个捕头都没了,这.....这以后可怎么办?” “不是还有都尉大人?”秦逍淡淡道:“只要有都尉大人在,天还塌不下来。” 牛志过去给秦逍倒了一杯水,送过来才低声道:“都尉大人对孟捕头素来器重有加,将他当做兄弟一般看待,孟捕头如果真的走了,都尉大人定然不舍。” 秦逍端杯一口喝了半杯,放下杯子问道:“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牛志道:“今晚可回去?” 秦逍心想家里还有个神经病,这几天还是不回去为好,摇头道:“我就在这边歇着。” 牛志收拾了一下,径自离开。 秦逍心情有些低落。 他心里很清楚,当初韩雨农掌理都尉府之后,从关内调了一批人过来,其中就是以孟子墨为首,这批人也就成了韩雨农控制都尉府的核心成员。 孟子墨不但对韩雨农忠心耿耿,而且情同手足,秦逍甚至相信,孟子墨可以为韩雨农献上生命。 所以即使孟子墨心里真的有什么委屈,他也不可能离开韩雨农,更何况当下是都尉府与甄侯府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以前孟子墨没有离开,也就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突然离去。 孟子墨离开的突兀,不了解孟子墨的人或许真觉得他是不愿意继续留在西陵,但秦逍却已经敏锐地察觉这背后必有蹊跷。 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走出班房,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轮明月挂在天幕。 他知道孟子墨的住处就在附近不远,隔了两条街,沉默片刻,终是出了监牢,往孟子墨住处过去。 相比起韩雨农,秦逍对孟子墨的感情更深,毕竟当年是孟子墨在半道将自己救了回来,如果没有孟子墨,自己只怕早就成为路边无人问津的一堆枯骨。 孟子墨究竟为何要离开都尉府,秦逍无法洞穿其心,但如果他真要的回关内,秦逍很想劝他留下来,他知道孟子墨既然当众做了这个决定,只怕自己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可不管如何,自己也不能一言不发。 孟子墨住的这条街已经很僻静,他经常来这边,十分熟悉,独门独户,住的地方甚至没有自己大,屋里点着灯火,秦逍发现大门竟然没锁,只是虚掩着,犹豫了一下,没有敲门,推门进了去。 屋里孟子墨真抱着一只酒坛,桌上还有一只空酒坛,显然是离开都尉府之后,孟子墨回来就一直饮酒,连下酒菜都没有。 看到秦逍进来,孟子墨并没有意外,只是努了努嘴,示意秦逍在边上的椅子坐下。 “捕头,你.....?”秦逍刚开口,孟子墨已经摇头道:“你是想劝我留下来?不用多说,我做的决定,你可曾见我反悔过?” 秦逍苦笑道:“捕头,这些年你在龟城好好的,为何要突然离开?都尉大人一行很难过。” 孟子墨一顿,却还是仰首灌了一口,轻声道:“秦逍,我要走了,以后你就踏实跟着都尉大人。都尉大人是个重情义的人,这几年待你恩重如山,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跟他站在一起。” “我知道。”秦逍点点头,见孟子墨一脸醉意,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秦逍终于问道:“捕头准备回到关内?” “虽然没有妻儿,但老母还在。”孟子墨笑道:“先回去陪老母住上一阵子,你也知道,我孟子墨身手还算不错,找个看家护院的差事养家糊口并不难,就算找不到,去给人做苦力也是饿不死。” “那你准备什时候离开?” 孟子墨摇头道:“还没有决定,可能明天醒过来就走了,也许还要过上几天。”看着秦逍,微笑道:“你今晚过来,就当做是为我送行了,以后若有缘分,咱们或许还能见面。” 秦逍从身上取出钱袋子,不过分量极轻。 之前一袋银子被沐夜姬骗走,后来又从钱庄兑了七八两银子,给沐夜姬留了几两,如今这钱袋子里不到五两银子,有些尴尬,道:“捕头,我在钱庄还存了二百多两银子,明天一早过去取来,你这次回关内,处处要用银子,我......!” 孟子墨笑道:“知道你这小子在甲字监存了些银子,想不到竟然有二百多两,有出息。”见秦逍将那钱袋子从桌上推过来,立刻推回去道:“这几年你日夜辛苦,攒了些银子,就好好存着。也快到娶亲的年纪了,回头找一个好姑娘,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不等秦逍说话,挥手道:“太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秦逍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起身向孟子墨拱了拱手,走到门前,孟子墨忽然道:“秦逍!” 秦逍立刻回头,孟子墨看着秦逍,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终是笑道:“天色已晚,路上当心。” 秦逍心知孟子墨可能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刚打开门,却见韩雨农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门前,秦逍吓了一跳:“都.....都尉大人!” 韩雨农也不多言,进了门来,孟子墨动了一下,似乎想站起来,但终究还是没有起身。 韩雨农扫了一圈,这才道:“真的要走?” “以后就不能陪在你身边。”孟子墨叹道:“你也莫怪我,我实在厌倦了现在的生活,行尸走肉一般,要换一种活法。” 韩雨农走过去在孟子墨对面坐下,秦逍十分乖巧地关上门,站在门边上,也不靠近。 “我听过一句话。”韩雨农缓缓道:“有人说,到了一个陌生的土地,如果这里埋下了你所留恋的人和事,那么这就已经变成了你的故乡。你到这边已经快七年了,当年随同你一起过来的共有十一位兄弟,有两个兄弟已经埋葬在了这片土地,还有人已经在这边娶妻生子,所以对你我而言,这里已经是我们的故乡。”顿了顿,平静道:“或许我们曾经的故乡,反倒是陌生之地。” 孟子墨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酒坛又灌了一大口。 “我们在这里一天,这里就是大唐的疆域。”韩雨农声音低沉:“如果能让自己成为大唐竖在这片土地上旗帜,那是无上的荣耀,死亦无憾。” 孟子墨放下酒坛,嘴唇颤动。 “我过来,不是为了劝你做什么。”韩雨农站起身:“只是希望你无论做什么决定,能够多想想当初你来到这里的初心。”走过去,轻拍了一下孟子墨的肩头:“你若真的要回关内,我一定会亲自送你。”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出了门。 “把门带上!”孟子墨冲着秦逍吩咐了一句。 秦逍无奈,只能出门,将门顺手带上。 明月在天,四下冷清,清幽异常,秦逍的心却静不下来。 他一路若有所思,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木头巷街口,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打算回来,望着冷清的街巷,苦笑摇头,都已经到了家门口,总不能半夜又转头回衙门。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的街坊早就已经关门休息,也都灭了灯火,抬头看天,按照月亮的方位,折腾这一晚上,已经是快过了子夜。 经过麻婆油铺的时候,竟是出人意料发现从窗户缝隙地显出一丝光亮来。 这麻婆十分奇怪,平时大家都会打开窗户通通气,让屋里的空气流畅一些,可是在秦逍的记忆之中,油铺大门虽然每天第一个打开最后一个关上,但她家的窗户却从来不见打开过,而且还用一层麻布挡住窗户,就像是担心有人能从窗口往里面看见什么。 不过这老太婆本就古怪,大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章 氤氲玉体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如果是平常,秦逍也不会太在意。 但现在都已经是子夜时分,按道理来说,麻婆早就该进入梦乡,这个时辰,便是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也要休息,更别说这位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太婆。 窗户被麻布封得很严实,只是一丝丝缝隙显露出的光被秦逍瞧见,这个时候不睡,也不知道老太婆在屋里做什么。 秦逍走过油铺,正要往自己院里去,却忽地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望着那扇窗户,若有所思。 自从前几日那神秘老太婆出现后,秦逍心里的疑惑就更深,说也奇怪,每次想到那老太婆的时候,麻婆的影子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麻婆的屋里半夜还亮着灯火,虽然奇怪,但和秦逍也没什么关系。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秦逍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好奇心。 抬头看了看夜空的月亮,秦逍深吸一口气,随即迅速往对面的一条狭窄巷子里钻了进去。 对这条街,他实在是太熟悉,一砖一瓦在什么地方闭着眼都能摸到。 穿过这条缝隙,便是后巷,这后巷并非人行之处,平日里也没人会往这里面来,不过却能够到得油铺后面。 秦逍的脚步很轻,矮着身子,走到油铺后,后墙开着一扇窗户,前窗封得太严实,秦逍根本无法看到屋里到底发生什么,他寻思这后窗总不至于和前窗一样封的密密实实,但看了一眼,发现这后窗竟然也用麻布封着,顿时无语。 但比起前窗,这后窗麻布之间确实有缝隙,虽然不大,但还真的可以向里面窥视。 前窗封的严实,秦逍就已经觉得很奇怪,这后窗也封住,这就让秦逍怀疑老太婆的屋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但那样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太婆,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屏住呼吸,一只眼睛凑在极细小的缝隙处,望向屋内。 当他看到屋里的情景,脸色骤变,差点发出声音来。 屋里点着孤灯,陈设很简单,角落摆着一张床,在屋子当中,竟然放着一只大浴盆。 大浴盆是用竹子做成,里面盛有热水,一股股热气如同氤氲般从那大浴盆中弥散开去,可是秦逍却分明看见,在那浴盆之中,竟然躺着一名女子,头枕在浴盆边缘,乌黑的秀发披散开去,虽然整个身体大部分都掩在水下,氤氲缭绕一时也看不清楚她的面貌,但她颈脖处那白皙如雪一般耀眼的肌肤却是让人过目难忘。 秦逍惊鸿一瞥,立刻缩了回来。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入眼之景,让他震惊万分。 他便是再愚钝,也能够看出在房里沐浴的绝不可能是一个老太婆,那白的腻眼的肌肤,怎可能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太婆所有。 难道麻婆并非一人独居? 可是他收回目光的一瞬间,余光却是看到,在那浴盆边上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分明堆放着麻婆平日穿着的麻布长袍,除此之外,他甚至还看到有一堆其他物事堆放在椅子上。 他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重新凑过去。 再次望向屋内,浴盆依然是氤氲缭绕,但让秦逍吃惊的是,前一刻还躺在浴盆之中的女子,此刻竟然踪迹无,如果不是那浴盆之中还冒着热气,秦逍甚至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他急忙去看浴盆边的椅子,本来堆放在上面的衣物也不见踪迹。 他皱起眉头,心想自己前后间隔短短瞬间,怎地人和衣物都不见,那人速度之快,简直是骇人听闻。 屋里一览无遗,确实没有一个人的踪迹,秦逍心想难不成刚才自己真的是眼花? 他心下也知道,如果是对方发现了自己,迅速躲避,那么自己现在只怕已经很危险,不敢在这里继续久留,带着满腹疑惑,猫着身子回到巷口,正要进巷子,却感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楚是什么状况,便感觉自己的脑后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一时间头晕眼花,要扭头去看怎么回事,依稀看到边上站着一个影子,只是没等看清,眼前一花,便即晕倒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逍才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眼前顿时明亮起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麻婆的那间屋里,屋子中间那张浴盆还在,不过早已经没有热气弥漫,想来是里面的水都已经凉了。 但屋里却并无其他人,他想站起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被牛筋绳子捆着,而两条手臂也被反绑在身后,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嘴巴竟然也被麻布蒙上,嘴里还塞了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连说话也是不能。 他心下暗暗叫苦,知道定然是自己偷窥时候被人发现,那人将自己抓了起来。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思难道出手的是麻婆? 但麻婆老态龙钟,一阵风都能将那婆子吹倒,她哪来的本事对自己下手?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被人在后脑勺打了一下,那人动作干脆利落,身法鬼魅一般,麻婆怎可能有那般本事? 难道是有人霸占了麻婆的屋子? 龟城鱼龙混杂,市井泼皮自然不少,可是江湖游侠也不少见,那其中也少不了一些飞檐走壁的高手。 曾经与衙门里的官差们说笑时,有人还说过这龟城看似平静,其实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在这城中,潜伏着各方势力的密探,有大唐的探子,也有兀陀和和北方图荪各部的探子,甚至连南疆慕容也派了密探在城中潜伏。 虽说秦逍半信半疑,但他却相信这城中肯定潜伏着高手,至少几次出手相救的神秘老太婆就潜伏在城中。 如果自己今晚窥见的是某股势力的密探,却又被她发现,那么自己现在真的是凶多吉少。 他正自胡思乱想,只听“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随即便见到一身麻袍裹身的麻婆竟然缓步走进来,这老太婆头发花白,脸上满是褶皱,发黄的老年斑也清晰可见,只是她走路的样子,明显不像从前那般步履蹒跚。 麻婆走到秦逍面前,双目冷厉,解开了蒙着秦逍嘴巴的麻布,从他口中又取出一团黑乎乎的布巾,有些油腻,秦逍看了一眼,差点吐出来,他怀疑那一定是用来擦拭的抹布。 “麻.....麻婆.....!”秦逍勉强挤出笑容,心想既然麻婆出现,那么事情应该不至于太坏。 自己和麻婆毕竟也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平日里自己对她也客客气气,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下狠手。 “呛!” 麻婆手中竟然握着一把匕首,从刀鞘取出来,灯火之下,泛着寒光,秦逍见麻婆那双本来浑浊的眼睛此刻竟然是异常的犀利,宛若夜空之中的星辰一般。 “那天晚上,有一个影子进了院里。”麻婆声音略有些嘶哑:“知道那人是谁?” 秦逍一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尴尬道:“麻婆,说的话,我听不大懂......!”他话声刚落,刀光闪动,秦逍瞬间便觉得喉头一凉,麻婆已经拿着那把匕首的锋刃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我问什么,就老实回答。”麻婆冷冷道:“杀了,将埋尸在屋后的巷子里,我保证十年也没人能查出是谁做的。” 秦逍心想这老太婆说的倒也没错。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她手里,她将自己埋在屋后,只怕真的没有人知道。 自己失踪,都尉府当然会找寻,可是谁能想到自己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所害? 韩雨农虽然厉害,恐怕也只会想到与甄侯府有关,绝对想不到会是麻婆所为。 秦逍心里只发憷。 “我真不知道说的是谁。”秦逍苦着脸:“提醒一下。” “甄侯府那个叫鬼手三死的那天晚上。”麻婆冷冷道:“那天晚上从屋里出来的那个人,可知道是谁?” 秦逍心下一凛,暗想这麻婆果然不简单。 鬼手三被杀,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那家伙的尸首都被神秘老太婆处理的干干净净,那是让他的肉体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麻婆竟然知道那件事情。 看来事发当晚,这老太婆一直在监视。 “我不知道。”秦逍道:“那天晚上鬼手三要杀我,然后有人突然出现杀了鬼手三,再然后她就不见了。” “不见了?”麻婆冰冷得很:“不知道他是谁,他又怎会救?在撒谎。” “没有撒谎。”秦逍道:“既然知道鬼手三死了,难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麻婆冷笑一声:“是我问,还是问我?”锋刃更是一紧,秦逍只觉得这锋刃再往前半寸就要刺入自己的喉咙,额头冒冷汗。 “麻婆,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秦逍叹道:“逼死我也没有用,他是男是女,我一无所知。”心想那神秘老太婆嘱咐过自己,绝不可将她的身份对外泄露,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当然不能因为被麻婆用匕首顶着脖子,便立马出卖她。 麻婆见秦逍不老实,冷笑一声,收回匕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竹筒。 秦逍见那竹筒发黄,又见麻婆小心翼翼将竹筒一端打开,一只手放到了竹筒口,也不知道这老太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猛然一震,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麻婆虽然穿着平日里那件麻布褐袍,满头银发,便是脸上也满是褶皱,但她的手却并没有带手套,露出来的手白皙如玉,葱葱玉指宛若兰花,和她的样貌完不匹配,瞬间明白,自己先前从后窗看到躺在浴盆的那女子,竟真的是麻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一章 红叶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秦逍很快就看到,从那竹筒之中,两只小虫子蠕动而出,爬到了麻婆的掌心。 那虫子浑身雪白,如同蚕蛹蚕宝宝一般,秦逍也不知道麻婆意欲何为,却见那两只白虫爬到掌心之后便即不动,麻婆盯着秦逍眼睛,问道:“可认识这虫子?” 秦逍摇摇头,麻婆冷笑道:“这叫食心虫,最喜欢的食物便是人的心脏,从口中爬入,进入心脏,不到半天,就能将的心脏吞噬的干干净净。” 秦逍微微变色,挣扎道:“想做什么?” “也没想做什么。”麻婆轻声道:“虫宝宝饿了好些日子,今天正好可以让它们大快朵颐。” 秦逍勉强笑道:“麻婆,总不会让它们吃我的心脏吧?” “倒聪明。”麻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凝视着秦逍:“还年轻,心脏鲜嫩,正是食心虫上好的美食。” 秦逍看到她掌心内的虫子,只觉得很是恶心,苦笑道:“咱们无冤无仇,也没必要这样害我吧?” “我只问那天晚上到底是谁从屋里出来。”麻婆淡淡道:“若老实招认,我可以饶一次。” 秦逍无奈道:“我真的不认识她,实话告诉,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谁......!”还没说完,麻婆一只手却已经托住秦逍下巴,很有技巧地掐住秦逍下颚骨,秦逍的嘴巴不由自主张开,麻婆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另一只手往秦逍嘴巴上一捂,两只白虫瞬间便进入秦逍口中。 秦逍心下骇然,想要吐出去,但麻婆的手掌紧紧捂住,那两只白虫进了口中,变的异常活跃,秦逍根本无法阻止,感觉两只白虫迅速钻进了自己的喉咙之中,尔后直接进入了食道。 麻婆显然确定白虫已经进了秦逍食道,收回手,秦逍立刻呕吐起来,想要将虫子吐出来,苦水吐出两口,虫子不见一只。 “死老太婆,老子什么时候得罪过?”秦逍被食心虫入肚,恼恨交加:“老子家里有什么人进出,关屁事?” 麻婆只是站在他面前,冷冷看着他,并不说话。 “赶紧给老子将它们弄出来。”秦逍心中又怕又急:“我是官府的人,要真的害了我,都尉府一定彻查到底,当都尉府的人都是吃干饭?隐藏的再深,他们也一定能将揪出来。” 麻婆冷哼一声,道:“他们从来都是吃干饭的,难道不知道?” 秦逍一怔,此时他隐隐感觉虫子似乎在自己的肠胃之中蠕动,也不知道是真的感觉到还是心理作用,苦着脸道:“咱们左邻右舍的,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吧?” “刚才看到什么了?”麻婆盯着秦逍眼睛问道。 秦逍愣了一下,顿时有些尴尬,毕竟爬人家窗户偷看人家洗澡,说到哪里都不是光彩的事情。 “我看这么晚都没吹灯,担心出了什么状况。”秦逍想了一下,才道:“我以为是个老婆婆,万一真要出点什么事,没有照顾,所以.....!” 麻婆道:“所以想看看我是不是死了?” 秦逍忙道:“不是,就是看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其他,我可没诅咒。” 麻婆冷哼一声,猛地出手,刀光划过,秦逍吃了一惊,“啊”地轻叫一声,但却发现麻婆竟然是将帮着自己双腿的牛筋绳割开,又绕到自己身后, 将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也割开。 秦逍倒没想到麻婆前后变化真快,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听麻婆淡淡道:“那不是食心虫,它们在的体内可以存活两天,也不必慌张,这两天它们会在的各处经脉游移,帮通脉。” 秦逍一怔,意外道:“通脉?” “早些年身受寒症的侵袭,经脉收缩,根本无法练气习武。”麻婆收起刀子,平静道:“不过血液已经让的经脉得到舒展,可是多年积弊,也非朝夕就能恢复,这雪虫虽然不能让迅速复原,至少对经脉舒张大有裨益。” 这番话一说,秦逍吃惊道:“怎么知道?”但瞬间也明白过来,道:“.....就是几次救我的恩公?” 秦逍不知神秘老太婆的去向,但是那天看到麻婆,就心存狐疑。 只是他无法想象,自己斜对门的买油老太婆会有那般本事。 但此刻她这话说出来,秦逍几乎是瞬间就断定,眼前的麻婆,正是自己一直想要找寻的神秘老太婆。 除了那神秘老太婆,这世上几乎无人知道自己曾经遭受过寒症的折磨,更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一直服用血液来抵抗寒症。 麻婆就是自己一直惦记的恩人,秦逍只觉得匪夷所思。 将近两百天,他几乎每日都在等待着恩公的再次出现,可却哪里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的恩公,就在斜对门看着自己。 麻婆没有承认,只是走到屋角,那里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几只油坛。 虽然没有承认,但她既然不否认,也就等同于默认,而且秦逍已经完确定她的身份。 一时间无数的疑惑涌上心头。 “恩.....恩人,怎么知道我患有寒症?”秦逍凑过去,“又怎知血液可以抵抗寒症?”走到麻婆身边,却见麻婆已经打开一直油坛,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只瓷瓶子。 “恩人,这是什么?”秦逍奇道。 麻婆转过身,声音依然冷淡:“别叫我恩人。”声音依然低沉嘶哑,打开瓷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极小的药丸在掌心,看了秦逍一眼,低声道:“这是用狗血制成的血丸。” “血丸?”秦逍小心翼翼从麻婆掌心捻起来。 “现在将血液盛装在葫芦里,但并不是长久之计。”麻婆道:“一旦哪天葫芦里的秘密被人发现,终究是不妙。这半年来,我一直想着如何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将血液制成血丸,如此可以方便服用,即使这血丸被人发现,也有一百种理由可以解释。” 秦逍忙道:“正是。”心想身上带着血丸,那比葫芦里装着血液要方便得多。 而且内葫中的血液存储时间不能太长,时间过长,就会凝固成块,很不方便,为此还会浪费血液。 “这一瓶子足够用上三个月。”麻婆道:“除了血液,血丸之中还有一些养气的药材,对的身体有好处。”将手中瓷瓶子递给秦逍,秦逍忙双手接过,心中感激,道:“恩人,为何这样帮我?” “我说过不要叫我恩人。”麻婆显然有些不欢喜。 秦逍尴尬道:“那我还叫麻婆?” 麻婆想了一下,才轻声道:“我叫红叶,不过也不用记着。” “红叶 ?”秦逍立刻道:“好名字,好名字,真是好听。” 麻婆冷哼一声,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秦逍将瓷瓶子揣入怀中,这才道:“红叶.....婆婆,怎知我患了寒症?”心想寒症之疾,只有自己和那已经过世的老头子知道,老头子已经驾鹤西游,这天底下除了自己,也并无其他人知道寒症之疾,红叶又从得知? “该告诉的,不用问,我也会让知道。”红叶冷若冰霜:“不该知道的,也不用废话。” “哦哦!”秦逍忙道:“知道了。” 他这时候也明白,为何鬼手三那晚要找自己算账,神秘老太婆却能及时出现,麻婆就在自家对面,注意着自己院子里的动静,鬼手三潜入自己屋里,别人不知,但以红叶的实力,当然一清二楚。 红叶也不说话,两人站着,气氛有些尴尬。 “还有事?”红叶淡淡问道。 她虽然几次救了秦逍性命,而且为了秦逍,费尽心思制作出血丸,可是与秦逍说话却很是冷淡。 秦逍心想这应该是性情使然。 “没有。”秦逍尴尬道:“我就想知道,.....为何要救我?” 红叶道:“我刚说的话没听见?” “听到听到,不该知道的不要废话。”秦逍挤出笑容:“对了,有个事儿我有些疑惑,想向请教。”不等红叶开口,立刻道:“不是废话,就是.....就是太古意气诀。” 红叶道:“怎么了?这几天都练了?” “的吩咐,我不敢忘记。”秦逍道:“我一有时间就练,可是有件事情很奇怪。” “哦?” “我从来没有练过内功。”秦逍道:“可是有人说我已经练了半年的内功,还说我已经是一品高手.....!” “一品高手?”红叶冷笑道:“一品什么时候成了高手?” 秦逍自知失言,更是尴尬:“我说错了,他说我是一品武者,就是有了内力,可是我不记得我从半年前就开始练过内功,红叶.....红叶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叶道:“伸手出来。” 秦逍忙卷起袖子,将手伸过去,红叶探出两根手指,搭在秦逍的手脉上,样子就像是在给病人把脉,吩咐道:“深吸气!” 秦逍按照红叶吩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 红叶的肌肤没有因为她习武而变得粗糙,手若柔荑,肌若凝脂,手指搭在手脉上,甚至能让秦逍感觉到滑腻。 红叶轻“咦”一声,抬头看了看秦逍眼睛,见秦逍也正看着自己,问道:“之前没有练过内功?” “没有,绝对没有。”秦逍立刻道:“我可以对天发誓.....!” “没有就没有,胡乱发什么誓。”红叶有些不悦:“是从太古意气诀开始练气?” “对。”秦逍道:“那天晚上给我太古意气诀,我便开始按照里面的方法吐纳。” 红叶收回手,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那我要恭喜了,用几天的时间,就达到了别人半年才达到的境界!”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二章 黑色包裹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秦逍讶然道:“红叶婆婆,不是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 “天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红叶道:“体内的气息,确实是太古意气诀凝气而成。太古意气诀是道家吐纳法门,如果此前没有练过其他的道门内功,就只能是修炼太古意气诀所致。” 秦逍只觉得不可思议。 短短几天,就能够达到别人半年的境界,这种事情想想都会很兴奋,却恰恰落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秦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想让红叶再确定一下,伸手道:“红叶婆婆,要不再摸摸,可别弄错了。”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弄错的。”红叶道。 秦逍兴奋道:“这是不是代表,我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 “不是。”红叶干脆果断:“这种情况,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几十年前,就有一位绝世天才,他只用了三天,就突破了别人十年才能达到的境界,比起他还差得远。” 秦逍愕然道:“还有这样的奇才?红叶婆婆,不是说笑吧?” “我没有心情和说笑。” “那说的那人是谁?”秦逍立刻道:“如此奇才,我怎么没听说过?” 红叶好笑道:“就窝在这座小城,又能知道什么?我说的那个人,虽然天纵奇才,却是个大魔头,当年他自封剑圣,统领一群旁门左道四处为害,后来被朝廷铲除,用他的首级修了一座墓,朝廷下旨让当时名满天下的大学士黄启坤写了两个字刻在墓碑上。” “哪两个字?” “魔塚!” 秦逍无语道:“说的那天纵奇才,最后还被砍了脑袋?” 红叶道:“别胡思乱想,我是让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微微顿了顿,才道:“虽然不知为何会如此,不过应该和之前患有的寒症有关系。寒症让的经脉一度收缩,服用血液后,经脉开始扩展,或许秘密就藏在这中间。” 秦逍笑道:“不管怎样说,这是好事。”掐指算道:“我就练了三四天,就比得上普通人半年,顺利进入一品,照这样算来,我练上一个月,就能抵得上.....嗯,抵得上别人四五年,嘿嘿,如果一直如此,练上十年八载,应该就可以成为大天境高手了。” “痴心妄想。”红叶冷哼一声,打破秦逍好梦:“武道进阶,从来不是这样算,这次机缘巧合进了一品,以后修炼就未必这样顺利。而且就算真的如此顺利,也并非内力深厚就能突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道:“不说了,自己多修炼就是,我要歇了,从后门回去。” 红叶语气虽然一直都很冷淡,但秦逍知道她就是神秘老太婆之后,对她满是亲切之感。 这就像一头孤单走在草原上的独狼,忽然间遇到了自己的同类。 秦逍虽然知道红叶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却并不知道她的真正来历,更不知道她为何会三番四次出手相救。 而且自己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她却了若指掌。 这一切本来会生出距离感,但秦逍此时却只觉得似乎有了依靠,那是自从老头子过世之后,秦逍已经丢失了好久的感觉。 这与他对孟子墨的感情不同。 在他心中,孟子墨虽然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甚至可以为他去拼命,但那是一种感激,对韩雨农则是一种敬畏。 唯独对眼前的红叶,竟似乎是承袭着从老头子身上过来的亲情。 秦逍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种情绪十分的强烈,红叶语气再冷漠,他也感觉不到丝毫的距离感。 “红叶婆婆,..... 认不认识钟老头?”秦逍终于问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钟老头就是自由将自己抚养长大的老头子,直到现在,秦逍也只知道老头子姓钟,他的名字叫什么,秦逍一无所知。 如果红叶认识钟老头,那么很多事情就会得到解释,自己的寒症,她出手相救,这些就有了合理的理由。 虽然如此一来,会生出红叶为何会认识钟老头这样新的疑问。 红叶道:“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该知道的,就不要说废话。”抬手指着房门:“滚!”语气之中,竟似乎带着一丝嫌弃。 秦逍不以为意,今夜的收获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红叶在这里住了多年,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搬家走人,大家是邻居,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还没出门,听到红叶在身后道:“不必我提醒吧?” “我知道。”秦逍回头笑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只当没发生,我是我,还是麻婆。” 红叶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秦逍从后门悄无声息离开,回到自家院子,这时候再去看红叶屋子那扇窗户,已经瞧不见灯火。 不过秦逍的心情却很好。 毕竟就在自己的对门,有一位高手随时保护自己的安危,这让此前还担心剑谷崔京甲派人来找麻烦的秦逍顿时觉得心里很踏实。 崔京甲真要派人来,就算沐夜姬无法应付,危难时候,红叶也一定会出手,这两大高手一起保护自己,秦逍想想心理都觉得美滋滋的。 回到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寻思着那女神经是不是已经离开,推开房门,脚还没踏进去,就听沐夜姬声音传过来:“哟,回来了啊?几天没看回来,是被别的女人勾搭了?” 秦逍没好气道:“就算城的女人勾搭我,与有关系?” “小伙子,太自信了。”沐夜姬笑道:“要貌没貌,要钱没钱,一间破房子还漏风,哪个女人会勾搭?还城的女人,就这条巷子,只怕也没人看得上。” 秦逍怒道:“沐夜姬,这是我家,我的房子,吃我的住我的,我没赶走就算不错了,要是惹急了我,我.....!” “怎样?”沐夜姬挑衅道:“是要杀我还是要扒了我的衣服将我丢出去?” 秦逍无话可说。 “几天不回来,我知道嫌弃我。”沐夜姬叹道:“可是别忘记了,我是小师姑,住在这里天经地义,真要是赶我走,就是剑谷叛逆,别怪我不客气。” “那干脆将我逐出剑谷好了。”秦逍满不在乎。 “小伙子,看来给几个好脸色,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沐夜姬冷笑道:“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以下犯上,在剑谷可是大罪,我大人大量饶几次,还得寸进尺了,要再敢和我没大没小,信不信我让知道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秦逍心里想骂,但嘴里却还是不敢发出声音。 他知道沐夜姬的手段,也知道这神经病真要恼怒起来,那真的够自己吃一壶的,干脆不说话。 “干嘛不说话?心里在骂我?”沐夜姬问道。 秦逍站在房门前,笑道:“哪敢骂,我心里正在给烧香,希望长命百岁,青春永驻。” “这才是乖孩子嘛。”沐夜姬噗嗤一笑:“对了,这两天干嘛不回来?不会是真的嫌弃我吧?这么大一个美女在屋里,换成别人恨不得天天坐在我边上看,倒好,有机会不知道把握,我瞧这蠢货注定孤独终老。” 秦逍心里嘟囔道:“就算孤独终老也瞧不上这女神经。”但嘴里自然不敢说出来,只能道:“小师姑,早点睡吧,我在外面睡。”话声刚落,就听 院内传来“砰”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砸下来,又听老黑狗吠了几声。 秦逍心下一紧,暗想难道又有刺客? 自从上次鬼手三潜入屋里要杀自己之后,秦逍变得警觉许多,凑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明月幽幽,院子里的情状倒也看得清楚,并无人的踪迹,他不敢掉以轻心,暗想难道是剑谷的人追杀过来? 不过屋里有沐夜姬,小师姑武功高强,真要有刺客,自然有小师姑顶着。 院墙下面,却有一只包裹,秦逍对院子里的情况自然清楚,方才进院的时候,并不曾见到那包裹,显然是刚刚从院墙外面丢进来。 这半夜三更的,是谁往自己院里丢东西? 他趴在门上不敢轻举妄动,忽然感觉背后有人贴过来,两团软软的东西顶在自己的背上,那两团触碰的一瞬间,虽然隔着衣物,却依然让秦逍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舒适,恨不得往后挤一挤,一股气息从后面传过来,带着淡淡幽香,却是沐夜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他身后,此时正趴在他的身上,也正从门缝里向外望。 虽然秦逍不耻小师姑的人品,但他不得不承认,小师姑的身材实在是万里挑一,特别是那两团傲人峰峦,也不知道是怎么长成的。 “什么情况?”小师姑看着外面问道。 秦逍有些尴尬,微微扭了扭身体,那两团就在自己背上揉动,弹性惊人,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低声道:“有人丢了东西到院子里。” “那只包裹?”沐夜姬显然也看到了包裹。 “嗯。” “有人送货上门,还不去拿过来。”沐夜姬气息如兰:“说不定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 秦逍微扭头,小师姑的脸颊近在咫尺,他知道小师姑作风洒脱,不在意这些,低声道:“小师姑,要是有金银珠宝,会半夜送给别人,还不被别人知道是送的?” “那倒不会。”沐夜姬很干脆道:“我这辈子,就师父那老混蛋从我手里骗了点银子,其他人想要从我手里拿一枚铜钱,我都要以命相搏。” 秦逍心想也知道天下没这好事,寻思那包裹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小师姑却有些着急,催道:“赶紧去啊,还等什么。” “万一有埋伏呢?” “埋个大头鬼,我把埋了信不信?”小师姑翻了个白眼:“我在这里,牛鬼蛇神不敢招惹,小师侄,快去快去,就算不是金银珠宝,也可能是吃的,正好我肚子有些饿了。” “是饿死鬼投胎啊,总是半夜饿。”秦逍实在忍不住:“怎么不去拿?” “这是家,的院子,人家将东西丢到院里,当然是送给,和我有什么关系?”沐夜姬站直身子,似乎对外面的包裹不再感兴趣,伸了个懒腰,酥胸怒挺:“爱去不去,我才懒得管。” 秦逍见她回到房里,也翻了个白眼,瞧见院内一片死寂,终是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出门,到了院内,老黑狗已经继续睡它的觉,不再发出声音。 秦逍知道这老黑狗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很灵性,如果院里真有人,它不会这么消停,走到包裹边上,发现这包裹是一只黑色的皮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伸手在袋子上摸了摸,硬梆梆的,里面似乎是装着石头。 袋口用绳子系着,秦逍解开袋口,打开来,借着月光往里面瞧,瞧清楚里面的东西,脸色大变,目瞪口呆。 ------------------------------------------------------------- ps:求下月票,继续求收藏!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三章 天降横财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黑色包裹之中,竟然是半袋子银锭,月色之下,银光闪闪。 竟然让沐夜姬那大嘴巴说中了,半夜三更,竟然真的有人给自己送来银子。 秦逍目瞪口呆,只觉得匪夷所思,先不管其他,冲到院门,开门出了去,左右看了看,整条木头巷黑灯瞎火,街道上空无一人。 包裹都丢进院里老半天,那人就算背着手慢悠悠离开,也早就走出了木头巷。 回到院里,秦逍将院门拴好,过去再次打开包裹,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包裹里都是完整的银锭子,一块散碎银子都没有。 他将黑色包裹系好,双手拎着袋子回到屋里,估摸着这一袋子至少有百来斤重,那就是说,这里面足足有千两银子。 千两银子对豪门巨贾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来说,那绝对是天文数字。 自己这间带院子的屋子,也不过花了几十两银子,在龟城地段好的商铺,二百两银子绝对可以盘下来。 西陵普通百姓之家,一年下来能挣个十几二十两银子都已经很殷实,一千两银子,足以让一户普通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回到屋里,秦逍将包裹放下,回身将屋门关上。 刚拴上门栓,边上灯火亮起来,却见沐夜姬端着点亮的油灯,笑眯眯从房里出来,看了那包裹一眼,冲着秦逍轻声道:“瞧贼兮兮的,里面是什么?”蹲下身子,伸手去摸,秦逍立刻叫道:“别动。” 沐夜姬被他一叫吓了一跳,骂道:“瞎叫什么,一惊一乍的。” 秦逍抢过去拎起包裹道:“没什么东西,反正刚才说过,这是别人送我的,与无关,也不用知道是什么。” “我要是不弄清楚里面是什么,今晚怎么睡觉?”沐夜姬叹道:“有所不知,小师姑好奇心最重,谜题不解开,难以入眠。” 秦逍心中也很清楚,自己再怎么遮掩,小师姑也不可能就此干休,心想若是被她瞧见这包裹里都是银锭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恶向胆边生,杀人劫财。 “咱们先说清楚,这包裹是我的,可以给看看里面是什么,但也只能看一眼,其他的与无关。” 沐夜姬眉开眼笑:“放心,小师姑身材人品俱佳,承诺的事情一定答应。” 秦逍无可奈何,这才将包裹打开,努了努嘴,示意沐夜姬自己看,沐夜姬凑上去看了一眼,那双布满雾气般的迷人眼眸子瞬间亮起来,抬头看了秦逍一眼,呼吸急促起来,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 她忍不住伸手过去,秦逍已经将包裹封住,道:“都看了,说话要算话。” “我自然说话算话。”小师姑难掩激动:“只是我承诺什么了?” “.....!”秦逍忽然想到,小师姑虽然自诩承诺的事情一定答应,却并没有给自己具体的承诺,恼道:“那想怎样?” 沐夜姬美眸如水,声音甜腻异常:“小师侄,看看我这身衣衫,都穿了好久,闻着都有股臭味......!” 秦逍冷笑,心道那可不止臭味,又酸又丑,好好一个大美女,也不知道爱干净。 “还有,看我这双靴子。”沐夜姬幽幽道:“不瞒说,小师姑我已经三年没换鞋子了,外面看起来已经又脏又破,里面更是惨不忍睹,要是不信,我脱下来给看看。” “关我屁事。”秦逍按捺怒火:“前几天输掉的十几两银子,足够买十套衣衫十双靴子,自己嗜赌成性,把银子输掉了,还能怨别人?对了,我临走的时候,给留了几两银子,就算这两天顿顿吃肉,银子也该够买衣裳。” 沐夜姬苦笑道:“都三天没回来,我担心出事,心情不好,借酒消愁,银子已经买酒花光了。” 秦逍瞪大眼睛,盯着沐夜姬,此时只觉得眼前那张魅惑众生的漂亮面孔却是面目可憎。 “这样看我做什么?”沐夜姬抬手挡着脸,羞涩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色眯眯地盯着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不会想对我做什么吧?” 她羞答答的模样,还真是娇艳欲滴,风情万种。 秦逍自然不会被她的假象诱惑,忍住心头愤怒,平静道:“小师姑,我给个建议如何?” “小师侄的建议一定很中肯,说来我听听。” “我知道这辈子很难嫁出去。”秦逍很诚恳道:“如果以后真的有哪个男人瞎了眼,看上要娶,我希望能看在他是瞎子的份上,饶他一命,千万不要嫁给他。” 沐夜姬顿时有些不高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用老娘的国色天香风姿绰约,就靠一对胸,足以让天下男人臣服脚下,也只有这个孤独终老的无能小辈才瞎了眼,不知什么是好东西。”但心里还是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嫁?舍不得我?” 秦逍冷笑一声,道:“我是担心真要嫁给他,就算他家资千万,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败家娘们弄得一贫如洗流落街头。”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银子被这娘们轻易糟蹋,越想越窝火:“两次加起来,给了快二十两银子,知道我一年的薪俸也才二十两,可是几天就败得身无分文,我......我说句话越别生气,如果我是男人,入门三天就找个地方将埋了。” “放心,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娶到我,我是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也就做春梦想想。”沐夜姬妩媚一笑,瞥了那包裹一眼,道:“废话少说,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咱们商量一下,这银子怎么分。” “做的春秋大梦吧。”秦逍啐了一口:“这银子来历不明,我要交给都尉府,然后让人调查,一两银子都不能用。” 沐夜姬笑颜如花:“哟,说的一本正经,交上去试试。半夜三更送银子过来,只能证明那人不想被人知道,否则他大可以白天过来。这一大笔银子,也绝不可能是送错了。”扭着腰肢走到包裹便蹲下,就像抚摸自己最挚爱的情人一般,轻轻抚摸包裹:“这笔银子来路不正倒是说对了,自己想想,为什么别人会送银子?是不是帮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让官府调查真相,说不定就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查了出来。” 秦逍心下一凛。 沐夜姬说的并没有错,这笔银子来得太突然,也太诡异。 千两白银,而且是完整的银锭子,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拿得出来。 他心里瞬间就想到了温不道。 如果说有能力拿出这样一笔银子,而且还慷慨出手送给自己,思来想去,也只有温不道。 温不道在甲字监的时候,自己多有照应,此后甚至冒着凶险从乔乐山手里救他离开,这在温不道眼中,自己这个小狱卒 当然是义薄云天的好兄弟,他手里有几十万两银子,虽然是输送给荒西死翼,但从中拿出千两白银送来报答,那自然是小事一桩。 除此之外,秦逍再也想不出谁会如此慷慨。 如果这笔银子真的要交上去,韩雨农自然会追问详情,自己是不是要将温不道的真实身份告知?也许到时候还会惹出更多的麻烦。 银子确实不能上交,但心安理得的收下这笔银子,秦逍只觉得大是不妥。 不过要将银子还给温不道,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做到。 温不道已经跟着荒西死翼回去,他去往何方落脚何处,秦逍一无所知,毕竟西陵各地通缉荒西死翼,却没有任何人能提供他们的线索,由此可见要找到他们难如登天。 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以温不道的性格,都已经送出来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秦逍正自寻思,感觉眼前晃了晃,回过神来,发现是小师姑用手在自己眼前晃动,没好气道:“干嘛?” “想明白了?”沐夜姬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小师侄,肚子饿不饿?我下面给吃?” 秦逍一怔,这娘们还会主动下厨?但立马明白是瞧在银子的份上讨好自己。 剑谷有戒令,不得抢夺他人之物,至少沐夜姬目前还真的遵守这条戒令,有这条戒令在,事情也就好办许多。 “用不着。”秦逍道:“我自己饿了会弄。” “那要不要洗洗?”沐夜姬很体贴道:“都出去几天了,一定很辛苦,也没有媳妇,我这个小师姑发发善心,帮洗洗,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我还可以帮按按,我的手艺很好的,当然,仅限于此,再想做其他的事情,那是万万不成,我不是随便的女人。” 秦逍苦笑道:“小师姑,为了银子,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不多了。”沐夜姬满脸堆笑:“同意分银子了?” 秦逍想了一下,却是很让沐夜姬意外道:“银子嘛,可以分一点,不过要做一件事情,否则这些银子一两也拿不到。” 沐夜姬眨了眨眼睛,环抱胸脯,低头轻声道:“咱们先说好,我卖艺不卖身,让我给跳舞唱曲都没问题,甚至......甚至可以摸摸,我忍一忍就好,除此之外,绝不能得寸进尺,要是同意,咱们现在就进房。” “摸个大头鬼。”秦逍怒道:“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嫌弃地上下打量沐夜姬几眼,“我就算摸自己,也不愿意摸,小师姑,脑子能不能干净一点,不要这么龌龊,我还这么年轻,可别把我带坏了。” 沐夜姬冷哼一声,道:“还算聪明,我是考验,要真是对我心存不轨,我一掌就拍死。我是有底线的,要是占我便宜,虽死不从。”随即马上笑道:“小师侄,是杀人还是放火,一句话,我立刻去干。” ------------------------------------------------------ ps:这两天看到大家积极留评,心里很开心,我一直希望大家多参与。提出的合理意见和中肯批评,我从来都会虚心接受,褒奖誉美之词,也让我更有斗志,感谢大家。前期会认真刻画好人物,故事也会慢慢展开,我说过要画出一幅波澜壮阔的作品,就绝不食言!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四章 嗜赌成性 西陵最大的钱庄并非本土钱庄,而是天下皆知的宝丰隆。 宝丰隆自大唐开国就已经存在,遍布大唐帝国,财力雄厚,据传大唐开国皇帝当年开创帝业之际,宝丰隆就曾在幕后提供了大量的金钱,事实证明宝丰隆的眼光确实独到,大唐开国之后,宝丰隆蒸蒸日上。 西陵虽然实际上被三大门阀所控制,但宝丰隆还是很顺利地在西陵各地开设了钱庄。 这倒不是西陵门阀不想做这种生意,而是即使以西陵门阀的实力,也无法达成宝丰隆的规模。 汇通天下,宝丰隆付出了无数人力物力和财力才能达成,绝非一般的巨贾富商能够染指。 也正是百年钱庄的信誉,让宝丰隆的银票可以流通天下,手里只要拿着宝丰隆的银票,随时都可以在任意一处宝丰隆钱庄提到银子。 龟城有五六家钱庄,但其他几家加起来也及不上宝丰隆的生意。 宝丰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开着门,日夜不息。 沐夜姬从宝丰隆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小师姑精神抖擞,走过一条街,钻进一条小巷子,见到秦逍正在等候,从怀里取出一叠子银票,冲着秦逍晃了晃:“大功告成!” 秦逍让小师姑答应一件事情,当然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千两白银,到底放在哪里,对秦逍来说真是个问题。 每天拎着包裹自然是不可能,可是将包裹放在家里,他也不放心,毕竟曾有过鬼手三的事情,家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龟城本就是个鱼龙混杂之城,三教九流无所不有,窃贼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放在屋里,秦逍当然不放心。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现银换成银票,而最好的银票,当然是宝丰隆的银票。 兑换银票自然不是难事,提着现银进宝丰隆,里面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帮你把事情办的妥妥善善。 只是秦逍自知不能由自己亲自去换银票。 他也算是宝丰隆的常客,宝丰隆每日里人来人往,里面的认为比认识自己,但如果有人认识,自己提着千两银锭子进去兑换银票,此时传扬出去,必然会惹来大麻烦。 他可没忘记甄侯府的眼睛一直盯着都尉府。 如果是以前,甄侯府自然不会将一个小小的狱卒放在眼里。 但御赐佛像事件后,自己已然成了甄侯府眼中一根刺,若是被甄侯府知道自己在宝丰隆存了千两白银,那就不是小事情了。 由沐夜姬去兑银票,那是再合适不过。 “自己数一数,一共九百两。”沐夜姬将银票递过来,却还是有些不甘心道:“少年,你是不是太抠门了,我好歹也是剑谷高手,你让我给你跑腿,只留给我一百两,良心疼不疼?” 秦逍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小师姑,你自己去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跑一次腿一百两银子的活计,要是有,你立刻介绍我去。” 沐夜姬还是不开心道:“你独占九成,就给我一成,我总觉得亏大了。” “青楼搔首弄姿一个月,也挣不了一百两。”秦逍将银票揣好:“你要不是看在你是小师姑的份上,一两银子打发你都绰绰有余。”想到什么,伸手道:“你现在发达了,先前欠我的银子是不是该还我了?” 沐夜姬上下打量秦逍一番,叹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想从我身上拿银子,除非杀了我。”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你呢?” “一晚上被你气的心情不好,我四处逛逛。”沐夜姬转身便走:“别占我的床,我回去还要睡呢。” 秦逍看着沐夜姬扭着腰肢花枝招展离去,吐了口口水,骂道:“贪财好赌,欺压弱小,迟早要遭报应。”心里晓得沐夜姬手里有了银子,自然不甘心窝在屋里,这会子必定是往赌场去。 金钩赌坊正好就在附近的街上,秦逍寻思难道沐夜姬是往金钩赌坊去? 金钩赌坊是荒西死翼的据点,不过正主温不道已经回到了荒西死翼,鸠占鹊巢的乔乐山也已经被割了脑袋,赌坊的地契却偏偏落在了甄侯府的手里,如今那金钩赌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真是让秦逍很是好奇。 此刻他还真是睡意全无,一来想瞧瞧沐夜姬是不是真的跑去赌,二来也想看看金钩赌坊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当下抄了近路,到了赌坊那条街,远远就见到赌坊门头悬挂着两盏大灯笼。 龟城之内,除了宝丰隆,另一处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关门的地方就是各家赌坊。 青楼乐坊白天还会歇着,但赌坊日夜不歇,东来西往的商旅在赌坊中乐此不彼。 他没有急着靠近赌坊,他拆了近路过来,若是沐夜姬真的是到赌坊来,马上就会到,果然,还没多想,就瞧见沐夜姬从一条巷子钻出来,贼兮兮地左右瞧了瞧,加快步子,一头钻进了赌坊里。 秦逍叹了口气,心想小师姑好赌成性倒也罢了,关键是赌技一定烂到极点,否则也不会有多少银子就输多少。 今晚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分了一百两银子给她,这一脚踏进赌坊,出来的时候,只怕又是身无分文。 温不道和乔乐山都已经不在赌坊,不过金钩赌坊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常,远远就听到里面穿来的叫嚷声。 秦逍走到赌坊门前,一左一右两名大汉守在门外,也不阻拦,进到里面,一股子混杂着各种气味的酸臭扑面而来,让秦逍忍不住捂住鼻子。 赌坊有上下两层,虽然气味难闻,但里面却是装饰的富丽堂皇,而且场地开阔。 秦逍虽然跟着温不道学了不少赌术,但今天是第一次真正地进入赌坊。 赌法其实很简单,除了推牌九,就是押大小,楼下都是在推牌九,要赌大小则要上到二楼。 除了赌坊里的伙计守着四周,防止有人生事,亦有人在各桌之间走动,眼睛灵活,显然是提防有赌徒在这里面出老千。 秦逍在楼下转了一圈,也没人在意他,并不见沐夜姬身影,上了二楼,扫了一眼,二楼从左到右有三张赌台,正是用来押大小,这是最简单粗暴的赌法,赌官摇好骰子,赌徒们押大押小,点数一开,胜负已分。 这时候倒是瞧见沐夜姬在靠左首的那张赌台边,赌台四周围着十来人,并不算太多。 赌坊里倒也不只是沐夜姬一个女人,楼上楼下加起来秦逍也瞧见了十来个,看来赌博是从不分男女。 不过沐夜姬这一桌,却只有她一个女人,嘈杂声中,沐夜姬竟然卷起了衣袖,露出白腻的小胳膊,依芙豪迈洒脱的江湖气息。 秦逍也不靠近,靠近中间一桌,只是远远看着沐夜姬。 “哈哈,大美人,对不住了,你又输了。”只听沐夜姬那边的赌官笑道:“看来你这几天运气真的不是很好,没关系,输光了叫我一声亲哥哥,我借银子给你。” 沐夜姬并不恼怒,腻声道:“那可说好了,真要是输得分文不剩,你可要帮我。” “好说好说。”赌官调笑道:“你这种大美人,只要开口,还能没银子?” 边上不少人都笑起来,有人已经道:“美人,胡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给你银子,那可是要让你肉偿,别上了他的当。你要缺银子,我这里有,只要陪我吃顿饭就行。” 四周一阵哄笑。 沐夜姬混迹江湖,这点小场面自然不在话下,骂道:“你们要是想女人,直接去窑子,要是赌钱,都给我闭嘴。” “你要在窑子里,我天天.....!”边上一人还要挑逗沐夜姬,话没说完,沐夜姬已经抬起一脚,踹在那人腹间,那人哎哟一声,被踢倒在地,四周又是一片哄笑。 秦逍看见沐夜姬这般模样,无可奈何。 连续赌了几把,或许是沐夜姬的运气太差,一把也没赢过,秦逍更怀疑是那赌官做了手脚,只听那赌官又道:“美人,你可是发了大财,这几把都已经输了六十两,身上还有没有银子?” 秦逍心下恼怒,再也忍不住,凑了过去,挤在沐夜姬身边,沐夜姬虽然不羁,但自始至终却不让靠近她身体,秦逍凑过来,沐夜姬脸色一沉,扭过头来,见秦逍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怔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竟是扭过头,就像是不认识秦逍。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沐夜姬与秦逍的关系,见沐夜姬没下注,赌官催了两句,沐夜姬手里握着一锭银子,不好意思放上去。 “赶紧赶紧,大美人,是不是没银子了?”赌官催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要真没银子,我借给你?要是不愿意借,将你自己押上也行,我收。” 秦逍忍不住骂道:“押你娘个头。” 赌官脸色一沉,冷笑道:“这位兄弟怎么骂人?这里是赌坊,不赌钱就滚出去,在这里闹事,可没你好果子吃。” 秦逍见他一副臭嘴脸,想到沐夜姬几十两银子丢进水里,心中恼怒,指着赌官道:“我和你一对一赌,你敢不敢?” “哦?”赌官失声笑道:“你要和我一对一赌?”身体微微前倾,似笑非笑:“凭什么?” 沐夜姬见到秦逍来抓赌,再加上自己已经输了几十两银子,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这时候见秦逍竟然要赌,顿时来了精神,道:“凭什么?凭我在这里,你要是不答应,我烧了你这赌坊。” 赌官当然不知道沐夜姬说得出做得到,只以为开玩笑,却还是笑道:“既然大美人都开口了,我给美人一个面子。”盯着秦逍道:“只不过要和我赌,一把一百两,你有银子?” 秦逍伸手入怀,从那叠银票之中抽出一张,拍在桌子上,正是一百两银票。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五章 吃人的小羊羔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一百两银票亮出来,在赌坊里倒也算不得什么。 秦逍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最多也只能亮出一百两银票,就算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甲字监牢头存有一百两银子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甲字监有最贴心的服务,城中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 四周众人见秦逍不到二十岁年纪,眉清目秀,不少人顿时幸灾乐祸,暗想这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与赌官对赌。 众所周知,能坐上赌官的位置,手里没有两把刷子那是万万不成。 聚众而赌,每个人都有迷之自信,觉得自己比赌官高明,更何况一大群人,谁都觉得赌官不敢出老千,即使输的只剩裤衩,也只感叹运气不好。 可是一对一与赌官对赌,那风险实在是太大。 通常而言,赌坊很少出现两人对赌的情况。 即使大家在边上围观,瞧出赌官出老千,却也不会有人揭穿,这是规矩,毕竟事不关己,一旦揭穿,那就与赌坊结下死仇,可能悄无声息就消失在人间。 赌官胡四瞧着银票,微微一笑,瞅了小师姑一眼,笑眯眯道:“大美人,我可是瞧在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机会,若是他这银子输了,可千万别怨我。” 小师姑见秦逍亲自出手,也不管这小子有没有赌技,显得十分亢奋,没好气道:“老娘怨做什么?上了赌台,胜负天定,就看个人的运数了。” 胡四嘿嘿一笑,吩咐帮手又拿了一副骰子过来,摆在秦逍面前。 “小兄弟想怎么赌?”胡四盯着秦逍,宛若看到一只大肥羊,笑容可亲:“我敬是客人,怎么个赌法说了算?” 秦逍有些茫然,左右看了看,问道:“我.....我该怎么赌?” 众人闻言,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进了赌场,不知道怎么赌,闹着玩呢? 小师姑也是愕然,有些尴尬道:“不懂?” 秦逍瞪了小师姑一眼,不过小师姑脸皮厚,不以为意,笑道:“不用太复杂,们各自摇骰子,比大小就行。”瞧了对面胡四一眼,凑近秦逍耳边道:“他很会摇大点数,和他比小就行。” 她虽然压着声音,但边上所有人都听见。 胡思笑道:“那就比谁的点数小。” “我干嘛听她的。”秦逍任性道:“我就要比大,看看谁能摇出大点数来。” 小师姑瞪了秦逍一眼,心里诅咒:“输死这个小王八蛋。”不过一想这小王八蛋银子越多,自己也就越有机会揩点油水,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这小混蛋运气好点。 “那就比大。”胡四镇定自若,所有人都看出来,赌官信心满满,那是吃定了这只小羊羔。 “我站着赌?”秦逍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满。 胡四吩咐人端来一把椅子,秦逍这才与胡四面对面坐下。 “小兄弟,赌多大?”胡四问道:“十两银子一把,还是二十两银子?” 秦逍直接将一百两银子丢到中间:“何必那么费事,耽误时间,一把定输赢就好。” 小师姑拍手笑道:“对,就该这么赌。” 胡四倒是有 些意外,想不到这年轻人如此豪气,不过这样银子来的更快,笑道:“好!”右手一抄,已经将筛盅抄入手中,干脆利落,缓缓摇晃起来。 秦逍也拿起筛盅,一看就是生手,慢悠悠地摇晃起来,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四周众人是瞧一下这个瞧一下那个,只从两人手法的熟练程度来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秦逍必败无疑。 小师姑本来还很亢奋,可是瞧见秦逍十分生疏的手法,叹了口气,知道十有八九这一百两银子又丢进水里,恨不得抢过秦逍手里的筛盅自己来摇。 “咚!” 胡四放下筛盅,动作潇洒,似笑非笑看着秦逍,秦逍也有些笨拙地放下筛盅,冲着胡四道:“先打开吧。” 胡四哈哈一笑,正要打开筛盅,秦逍忽然想到什么,伸手道:“等一下。” 众人见秦逍明显紧张起来,有人已经笑道:“小兄弟,自己认输吧,胡四,看在他还是个生手,不要赶尽杀绝,他要是主动认输,送他十两银子回家。” “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沐夜姬怒道:“筛盅没打开,又知道谁输谁赢?再胡说八道,撕烂那张臭嘴。” 沐夜姬方才出手踢翻一名汉子,众人也知道这女人虽然长得美,可是脾气不好,身手也不赖,倒也不敢招惹。 “小兄弟,的意思呢?”胡四问道。 秦逍问道:“要是.....要是咱两点数一样大,那......那该是谁赢谁输?” “按道理来说,同样的点数,庄家胜。”胡四含笑道:“不过现在只有我对赌,我看年轻,再加上还有这美人的面子,若是同样的点数,算赢就好。” 秦逍点头笑道:“那就好,多谢了。”瞅着胡四筛盅:“先打开!” 胡四也不啰嗦,打开了筛盅,里面三颗骰子,两颗都是六点,只有一颗是五点。 四周众人见到胡四的点数,知道大局已定,只差一点就是豹子,能摇出这样的点数,莫说对手是秦逍这样的嫩稚,就算是赌场老手,十有八九也已经输了。 有人心里更清楚,以胡四的手法,要摇出豹子也并非难事,只不过若轻易摇出豹子,难免会让人怀疑,故意少一点,这戏码自然会真一些。 小师姑看到胡四点数,意兴索然,叹了口气。 秦逍呆了一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当下也将筛盅打开。 “豹子!”有人惊呼出声。 “妈的,真是豹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这小子是不是踩了狗屎,运气这么好。” 四周一片骚动,小师姑本来已经绝望,这时候看到秦逍的点数,先是一呆,随机双臂举起,欢呼道:“豹子,豹子。”竟是猛地抱着秦逍,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谁赢了?”秦逍一脸茫然:“是不是.....是不是我赢了?” 胡四站起身,盯着秦逍筛盅的三个六,眼角抽动,但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瞬间恢复笑容,很痛快地推过去一百两现银,笑道:“小兄弟好运气。” 他知道在赌场中,确实有些人走了狗屎运,莫名其妙地就摇出豹子,但这种 情况并不多见,而且人心不足蛇吞象,赢了过后,赌徒自以为鸿运当头,一定会接着赌,往往用不了多久,便会输的一干二净。 这小子运气不错,但胡四知道这样的运气也就这一次,他现在只担心秦逍赢了就跑,笑着向沐夜姬道:“大美人,可以带着他走了。” 他当然已经看出来,这年轻人和沐夜姬的关系必定不浅,秦逍突然站出来要与自己对赌,十分突兀,如果不是为了帮沐夜姬找回场子,就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沐夜姬这几天经常往这里来,胡四已经认识,晓得沐夜姬嗜赌成性,眼下赢了,赌心更深。 故意刺激秦逍留下,还不如刺激沐夜姬。 秦逍出手,初心还真是为了将沐夜姬输掉的银子赢回来,毕竟他在甲字监辛苦两年,好不容易也才攒下二百多两银子,短短几天,就被沐夜姬输了近百两银子,心里实在是舍不得。 温不道号称赌神,名副其实,秦逍在狱中跟他学了半年的赌术,温不道手里那点东西,在秦逍的殷勤和软磨硬泡之下,几乎都传授给了秦逍。 秦逍深知一个道理,技多不压身,但凡有人教他东西,他从来都是用心努力去学习,即使在赌术上也是不懈怠。 胡四虽然有几把刷子,但和温不道相比那就是天地之别,秦逍作为温不道在赌术上的亲传弟子,胡四在他面前才是真正的大肥羊。 赢了一局,秦逍本来想要收手,但胡四出言刺激,明显是要让自己留下来。 秦逍心下冷笑,知道胡思的心思。 金钩赌坊如今已经易主,地契在甄侯府手里,这就已经证明,温不道出走、乔乐山死后,这赌坊已经落入了甄家之手,甄煜江实际已经成为了金钩赌坊幕后的真正主人。 “走什么走。”秦逍故作兴奋:“我还想赌几把。” 这话正中胡四下怀,笑道:“小兄弟要赌,我乐于奉陪。”盖上筛盅:“不知这次押多少?” 秦逍不废话,将一百两银票和一百两现银都摆在中间。 四周众人心想这小子还真是贪心不足,靠运气赢了一百两赶紧走就是,继续留下来,可不能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只是他们却忘记,自己若是鸿运当头,也断然不会离开。 “押多少,我和赌多少。”胡四面带微笑,抄起筛盅,再次摇晃起来,秦逍不甘人后,也盖上筛盅摇了起来。 “砰!” 胡四放下筛盅,并非废话,干脆利落地打开了筛盅,众人探头瞧过去,有人已经叫道:“豹子,也是豹子!” 胡四看也不看点数,只是盯着秦逍笑道:“小兄弟,我的运气似乎也来了,除非能再来一把豹子,否则这桌上的银子我可要笑纳了。” 小师姑此时有些后悔,暗想秦逍将银子都推出去,自己就该劝一劝。 秦逍也不看筛盅,直接打开,苦笑道:“运气真好,这把应该是赢了。”听到小师姑惊呼一声,这才看了一眼筛盅,脸上堆笑:“不好意思,我这把也是豹子,说过同点算我赢,我这把还是赢!” 第五十六章 师姑救命 连续两把豹子! 胡四有些不敢置信,趴在桌上,盯着秦逍的筛盅,三个六,十八点,童叟无欺。 愿赌服输。 虽然心中吃惊,但胡四还是点了二百两银子赔过去。 “再来!” 秦逍似乎已经上瘾,盖上了筛盅,这次将四百两银子全都丢了出去。 胡四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赌徒们经常吹嘘能够摇出豹子,可是真要上场,摇出豹子的几率实在是小的可怜。 如果不能掌握技巧,就算练上几十年也未必能练出来,可是就算知道技巧,如果不能勤奋练习,同样也无法达到效果。 他今年四十出头,十多岁就混迹赌局,得到高人指点,花了多年的功夫,终于能够得心应手地摇出豹子,这是他的硬实力,比起自己熟知的出千技巧,这甚至根本不能算是出老千。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手功夫,他才能成为这家赌坊的首席赌官。 可就算将这门技巧练得纯熟异常,如果状态不好,十把之中,也还是一两把未必能摇出豹子来。 第三把筛盅落定,胡四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自信,甚至不敢率先去打开自己的筛盅,而是盯着秦逍的筛盅。 秦逍倒也痛快,直接打开。 豹子! 胡四差点一口血吐出去。 对方是豹子,自己无论摇出的是什么点数,都已经没有必要打开。 小师姑双手握拳,娇媚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站在秦逍边上,看着自己的小师侄,那迷人的眼眸里已经带着崇拜之色。 “取银票!” 这一把要赔付四百两银子,胡四面前没那么多银子,只能让人取银票。 很快,只见一人缓步走过来,人高马大,手里拿着一叠银票,瞧见秦逍,“咦”了一声,秦逍瞧过去,见到那人十分眼熟,马上想起来,正是自己几日前在面馆请客吃过饭的那位壮汉。 “三爷!”胡四立刻起身来。 “原来是你?”壮汉三爷笑道:“想不到你也喜欢玩两把。” 秦逍笑道:“闲来无事,随便玩玩。” 三爷点了四百两银票丢过去,面上带笑,但眼眸冷厉,皮笑肉不笑道:“放心,你要有能耐,赌坊里有的是银子。”将剩下的银票丢在胡四面前。 对这家赌坊很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壮汉也姓胡,小号胡老三,是看护赌坊的打手头子,外人都叫一声三爷,虽然同姓,但与胡四却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恰恰是因为两人都姓胡,胡老三排行第三,胡姓赌官的排位不敢高过他,所以才被叫做胡四。 胡老三出面,胡四似乎有了些底气,端正坐姿,盯着秦逍问道:“这次你押多少?” 三把下来,秦逍除去本金,已经赢了七百两。 金钩赌坊生意兴隆,日夜赌徒如潮,但大都是几两几十两的来回,几百两银子的输赢虽然每天都存在,但毕竟是少数,至若像秦逍这般几把下来输赢近千两,除了偶然一见的大赌客,很少见到。 秦逍既然已经显露了自己的赌术,自然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故作紧张,将所有的银子推过去,连本带利八百两全都下了注。 胡四倒吸一口冷气,一把近千两银子的赌局,在金钩赌坊自然不是没有出现过,可是胡四却从没有玩过这样的赌局。 秦逍不等胡四摇筛盅,自己先摇了起来,胡四只是呆呆看着,似乎忘记摇筛盅,等到秦逍放下筛盅,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想要拿起筛盅,秦逍摇头道:“不用了。”打开筛盅,四下里众人看清楚,都发出惊呼之声。 这次自然又是豹子。 胡四没有摇筛盅,却已经输了。 “八百两,承谢!”秦逍盯着胡老三道。 胡老三盯着秦逍筛盅,忽然仰首大笑起来,众人正不知胡老三笑什么,却见他猛地指着秦逍道:“小兄弟的手段果然了得,只是在金钩赌坊出老千,那就是找死。” “出老千?”秦逍叹道:“我什么时候出老千了。” “连续四把豹子,还敢说不是出老千?”胡老三冷笑道:“别人瞧不出来,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四周众人虽然确实没看出秦逍出老千,但胡老三这样一说,大多数人都是将信将疑。 毕竟连续四把豹子,这几率比天上掉下个美少妇还要低,在赌徒们狭窄的思维中,连续四把豹子,如果不是出老千,万万做不到。 秦逍连赢四把,沐夜姬本来是兴奋无比,只觉得一生中从没有感受过此时的这种幸福,胡老三突然指责秦逍出老千,小师姑俏脸一寒,冷笑道:“出老千?你有证据?老娘这几天来了三次,每一次输得都快脱衣服,那你们是不是也出老千?” “是要脱衣服。”胡老三冷笑道:“你二人是一伙的,先前几次你故意输给这里,就是故作姿态,就是为了今日前来出老千。你们要自证清白,就将衣服都脱了,我瞧瞧你们到底干不干净。”吹了一个极响亮的口哨,便听得楼梯口咚咚咚直响,片刻间,竟然七八名大汉冲了上来。 不少赌徒立时觉得胡老三实在有些过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竟然要搜身,实在是坏了规矩。 但有人也猜到胡老三的心思。 秦逍摇出豹子就像吃饭那么简单,更恐怖的是,这年轻人下注都是将本钱全都丢出,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把,整个赌坊都要落到秦逍手里。 说到底,胡四一开始太过轻敌,只以为秦逍是个赌场嫩稚,也正因如此,才会定下同点庄输的规矩,等若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只要秦逍能保证摇出三个六点的豹子,赌坊就算将大罗金仙请来,也只能一直输下去。 胡老三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赌坊内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情,但一众打手全都围过来,那还真不常见,不少赌客唯恐殃及池鱼,急忙下楼,其他两桌这时候也察觉事情不对,一个个争先恐后往楼下跑去。 秦逍坐在椅子上,沐夜姬站在他边上,环顾一圈,楼下冲上来,加上二楼原有的人,十几人将秦逍二人围成一圈,插翅也难飞。 沐夜姬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要打架吗?” “早就看出你们两个是一伙的。”胡四恨恨道:“三爷,将这娘们抓起来,送到窑子里卖了,让他们知道咱们金钩赌坊的厉害。” 沐夜姬只是嘴角带着浅笑,也不说话,活动手脚,准备开打。 “这赌坊不是姓温吗?”秦逍有沐夜姬这样的剑谷高手在身边,自然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三爷,是姓温还是姓乔?” 胡老三摸着胡须道:“不姓温也不姓乔。秦逍,你莫当老子不认识你,你和温不道走得近,上次请客吃饭是假,试探老子的口风是真,这笔账咱们今天一起算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秦逍,就该知道我是都尉府的人。”秦逍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道:“难道你敢对都尉府的人动手?” 身边有个摩拳擦掌的小师姑,秦逍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都尉府?”胡老三哈哈笑起来,得意道:“实话告诉你,老子打的就是都尉府的人。你不是问赌坊姓什么?老子告诉你,赌坊姓甄,如今这金钩赌坊已经是甄侯府的产业,听说你们都尉府招惹了甄侯府,让少公子很不开心,今天打瘸你两条腿,少公子一高兴,说不定还会重重赏赐我们。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都是笑起来,有人已经道:“三爷,待会儿将这两个抓起来,可莫伤了这娘们,少公子赏赐的时候,就让他将这娘们赏赐给咱们。”淫邪一笑:“我知道你们都瞧上她胸大,可是我瞧上了她的屁股,你们瞅瞅,又翘又圆,裤子扒下来,一定又白又滑,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想摸一摸她的大屁股了......!” 众打手又是一阵哄笑。 “小师姑,你听到了?”秦逍大声道:“你的身材连我都不敢乱评价,他竟敢如此亵渎你美丽的身材,你说怎么办?” “听到了听到了,其实他也不是亵渎,我听着像是在夸我的屁股,我屁股确实很漂亮。”小师姑叹道:“只是场合不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女人的屁股指指点点,真是不合适。” 话声刚落,美丽的小师姑娇躯一闪,宛若鬼魅般,瞬间就到了那人面前,她闪动之时,顺手已经抄起一把椅子,当头就对着那人狠狠砸了下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那口出秽语的打手惨叫一声,椅子已经重重砸在他头上,也幸亏椅子不是用实木所制,但即使没有一椅子砸死他,却已经让他头破血流,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 “臭娘们,敢在这里动手。”有人大叫一声,已经如恶狗般向小师姑扑了上去。 这些打手平日里的工作,就是打架斗殴,虽然功夫不怎样,但动起手来却都是亡命之徒。 虽然有人瞧出沐夜姬身手不弱,但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自然不会畏惧区区一个女流之辈,见到同伴扑上去,距离沐夜姬最近的两人也不含糊,大吼着向小师姑扑过去。 秦逍依然坐在椅子上,淡定自若,胡老三见状,冷笑道:“先打瘸了这臭小子两条腿。” 胡四在赌台上连输四局,心中憋了一肚子火,胡老三一吩咐,第一个便往秦逍冲过去。 “小师姑,有人要打你可爱的小师侄。”秦逍扯着喉咙喊道:“快来救命!” ---------------------------------------------------------------- PS:勤恳码字,用心写故事,但求诸君收藏入架,方便阅读! 第五十七章 鸡飞狗跳 剑谷顶尖高手沐夜姬出手,莫说十几个赌坊的打手,就算是十几名禁宫中的龙鳞士,对沐夜姬来说那也不在话下。 “砰砰砰!” 小师姑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从来都是狠辣异常,三名打手瞬间就被打飞,桌椅砸翻,乱成一团。 胡四眼中只有秦逍。 他虽然是赌官,但当年是在市井中混生活,打架斗殴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去干,倒也有一股狠劲。 冲到秦逍面前,一拳已经向秦逍打过去,拳头还没碰到秦逍,眼前一花,抬头看时,已经来不及,小师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瞧见秦逍这边的状况,抓起一直筛盅掷过来。 筛盅在别人手中稀松平常,可是在小师姑手中就成了极为厉害的暗器。 “砰!” 筛盅正中胡四面门,胡四惨叫一声,鼻梁瞬间被砸断,哭喊着捂住鼻子。 “又来了,小师姑,又来了!”秦逍又叫喊起来。 胡四冲过来的时候,另外两名打手也冲上来,胡四虽倒,那两名壮汉却依然一往无前。 “叫唤个屁啊。”沐夜姬没好气道:“自己应付。” 秦逍叫道:“那你不要分银子了?” 话声刚落,小师姑足尖一点,整个人如同利箭爆射过来,双掌齐出,扑上来的两名打手正撞上,一掌一个,瞬间就被拍飞,小师姑翩翩若仙,回头向秦逍抛了个媚眼,千娇百媚:“好师侄,你坐着歇息,看小师姑替你收拾这群王八蛋。”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扭,娇躯拔地而起,玉腿飞出,踹中一名正如狼似虎扑过来的打手。 小师姑听秦逍要分银子,斗志昂然,这一脚力道十足,那打手整个人竟是向后飞出,在同伴惊呼声中,飞出窗口,很快就听到街道上传来“砰”的一声响,又听到一群惊呼声。 “出脚太重,不会摔死了吧?”小师姑有些担心,收拾这群王八蛋自然没问题,可是她倒不希望真的弄出人命。 秦逍立刻安慰道:“放心,楼层不高,最多残废,死不了人。”坐在椅子上,指着胡老三道:“擒贼先擒首,将胡老三先收拾了。” 胡老三早已经是目瞪口呆。 他召集十几号人上来,无非是壮大声势,心里却只觉得三四个人就能收拾局面。 秦逍一个普普通通的狱卒,沐夜姬也不过是个身材火辣的娘们,一个少年,一个女人,收拾起来轻而易举。 但看到手底下十几号人已经有半数躺在地上惨叫连连,不是折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剩下的打手更是生出恐惧之心,不敢再上,这时候胡老三终于知道今天是碰上了女阎王。 冷汗从额头冒出。 今天真是撞了鬼。 一个狱卒有出神入化的赌技,一个女人竟然有骇人的武功。 这一定是有备而来,专门来砸场子的。 没等他多想,沐夜姬已经含笑向他勾了勾手指头,胡老三这时候连后背也冒冷汗,勉强笑道:“姑.....姑娘,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 “让你过来,别怕。”小师姑笑起来妩媚动人,真是风情万种。 胡老三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除了好勇斗狠,更重要的是识时务。 会打架的很多,但会打架却识时务的无赖却并不多。 “姑娘.....!”胡老三已经感觉冷汗浸湿了后辈,步子沉重靠近小师姑。 小师姑笑盈盈道:“你说你多不懂事,欺负孩子倒也罢了,连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女你也要打,你说你是不是很欠揍?” “是,我.....我下次不敢了。” “我这人有底线,讲道理。”小师姑一本正经道:“我小师侄最后一把是赢了,所以除了台面上的八百两,你还要拿八百两出来。” 胡老三连连点头,台面上只剩下不到八百两,他先赔付了,又让人下楼取了银子,将剩下的也都付了。 秦逍手里拿着一叠子银票,眉开眼笑,又让人找了个包裹过来,将一百两现银也都装进包裹里。 “你人挺好。”见秦逍收了银子,小师姑笑的更媚:“你们打不过我,所以咱们也不用再打了。”指了指窗户:“你自己跳下去,这事儿就算完了。” 胡老三骇然道:“跳......跳下去?” “怎么,要我帮忙?”小师姑叹道:“我心地善良,最喜欢助人为乐,来,我帮你......!”刚抬起手,胡老三不再废话,转身冲到窗边,探头向下看了一眼,只见街道上黑压压一群人。 赌坊大动干戈,楼下的客人们方才仓皇而逃,楼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都跟着跑出赌坊,全都站在大街上,听到楼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还有人从楼上被丢下去,就知道上面战况激烈,更不敢再踏进赌坊内,又都想着看热闹,所以将赌坊门前挤得水泄不通。 胡老三自诩在这龟城也有些脸面,街道上又不少数人,当着这些人的面跳下去,颜面无存,以后实在不好见人,回头看向小师姑,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 秦逍似乎有些不耐烦,叫道:“小师姑,他不听话,不想跳!” 沐夜姬赫然抬手,胡老三没等她出手,雄鹰展翅般跳了下去,很快就听到“哎哟”惨叫。 这楼层虽然不算高,但也不算低矮,摔不死人,但没有练过轻功就跳下去,想要安然无恙绝不可能。 胡老三落地之时,腿骨“嘎吱”一声响,随即一阵钻心剧痛从腿上蔓延开来,躺倒在地上,惨叫不止,四周众人面面相觑,又不少见惯了胡老三平日耀武扬威的模样,此时看到他腿折了,幸灾乐祸,暗自发笑。 一时间也没人敢上去帮扶。 没过多久,就见秦逍拎着一只袋子,从赌坊正门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名打扮普通的身材火辣样貌出众的美人。 “金钩赌坊信誉了得。”秦逍冲着胡老三竖起大拇指,“大家以后要赌钱,一定要选金钩赌坊,只要你有本事,赢多少他们都会如数奉上,绝不拖欠。”将装着银子的包裹扛在肩上,向胡老三挥挥手:“三爷,今天先到这里,过两天我们再来,告辞告辞。” 众目睽睽之下,秦逍携着沐夜姬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地鸡毛。 人群中,一名黑衣人望着秦逍和沐夜姬远去的身影,目光深邃,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 黑衣人身法轻盈,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此人穿街过巷,一路上行踪小心,时不时地观察四周,以免被人跟踪。 黑衣人直走到郡守府侧门,拍了拍门,侧门打开之后,闪身而入,随即穿庭过院,郡守府的护卫瞧见他,都不阻拦,任他再府内畅通无阻,直到了东厢院外这才停下了脚步。 院门前站着一名褐色劲衣人守卫,与郡守府的护卫装束完全不同。 “老大人还没起身?”黑衣人恭敬问道。 守卫道:“老大人素来起得很早,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起来,正在院内活动。”知道黑衣人在这个时辰过来,必然是有紧急事情禀报,转身推门而入,进去过后,很快就出来道:“老大人让你进去。” 黑衣人进了院内,只见到一身灰衣的老者正在院内打着慢拳,速度虽然极为缓慢,却行云流水,宛若神仙,在边上不远处,静静站着一名紫衣人,宛若雕塑,一动不动。 黑衣人上前跪倒在地,老者并没有停下,只是道:“怎么了?” “大人吩咐我们最近除了暗中打听天钺的下落,也要留意一下都尉府的那个小狱卒。”黑衣人恭敬道:“方才凑巧看到那个叫做秦逍的狱卒出现在赌坊,而且大闹一场。” 灰衣老者依然是淡定自若,气息平稳:“大闹赌坊?”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有一位高手,而且是一个女人。”黑衣人道:“属下看她的身法,至少也是中天境高手。” “龟城之内,中天境高手不多。”老者道:“她和秦逍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低着头,异常恭敬:“秦逍称呼她为小师姑,而且属下确定,她是剑谷六绝之一的沐夜姬。” 老大人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收势,紫衣人已经拿着一只干净的毛巾上前,老大人接过,擦了擦手,递还给紫衣人,道:“陈曦,你对剑谷比较熟悉,沐夜姬你应该知道。” 紫衣人陈曦含笑道:“沐夜姬是剑谷六绝之一,至少是六品,不过此人好酒嗜赌,否则要突破进入大天境不是没有可能。剑谷六绝之中,论起天赋,其他五人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秦逍称呼她为小师姑,难道那孩子也是剑谷的人?”老大人若有所思。 陈曦道:“倾城小姐与他有过交往,所以我们对他留了心。档案之中,他今年才年满十六,但据我们所查,三年前甄郡发生疫情,许多人被感染,死伤不少,秦逍也是其中之一,在路边差点死去,恰好被都尉府的捕头孟子墨碰上,救回一命,此后一直在都尉府当差。都尉府中并无他被救之前的档案,据秦逍自己对都尉府说,他跟随父母逃荒,父母感染疫病都已经过世,临死之前,父母交代他往龟城求救。” “那年甄郡因为疫情死了上万人,无数村落人畜无存,他父母感染疫情而亡,自然无法查证。”老大人叹道:“这孩子倒是很会编故事。” “所以他说自己十六岁,真假未可确知。”陈曦道:“而且秦逍特别喜欢饮酒,年纪轻轻,酒不离身。” 老大人笑道:“西陵苦寒之地,气候不好,年轻人饮酒的多如牛毛。”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想了一下,才问道:“秦逍和沐夜姬关系如何?” “十分亲密。” “陈曦,你怎么看?” “属下不敢确定,但秦逍既然和剑谷的人在一起,而且关系亲密,那么无论他是否真的是剑谷门人,应该不会是天钺,可以将他排除。”陈曦轻声道:“剑谷的人绝不可能与天钺走得这么近,一旦发现天钺,剑谷的人不会手下留情。” 晨曦的曙光布满天地,老大人抬头望向晨曦苍穹,喃喃道:“这世间万物,真真假假,没有过人慧眼,总是很难看破。”微一沉吟,才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剑谷的人若是发现天钺,绝不会手下留情,必然是杀之而后快。” “老大人,是否继续留意秦逍?”黑衣人问道。 老大人犹豫了一下,才道:“不必将过多精力放在他身上,但也不要完全不留意。沐夜姬来了龟城,而且和秦逍在一起,剑谷的人又是想做什么?” “那属下分派人手监视沐夜姬?”黑衣人立刻道。 老大人摇头笑道:“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监视她,很容易就被她发现,暂时我们没必要和剑谷的人发生冲突。”眼神变的阴鸷起来:“而且我们过问剑谷之事,一旦被罗睺知晓,少不得又要参我一本,罢了,剑谷丢给罗睺去管,我们只要一心找寻天钺就是。” 话声刚落,忽听得鸡鸣声响起,老大人笑道:“这郡守府的公鸡活的太舒坦,打鸣都比别的鸡慢一步,陈曦,你和杜大人说一声,那只公鸡不能留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八章 上床去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第一丝曙光落在大地之上时。秦逍和沐夜姬已经回到了木头巷。 门窗紧闭,两人对面坐在房间的桌子边上,装有一百两现银的袋子放在桌子中间,一千五百两银票也摆在桌上。 回屋之后,两人就这样坐在桌边盯着银子看了半天。 秦逍自己都不相信眼前是真的。 他在甲字监累死累活,两年下来,除了用度,最终也不过存了二百多两银子,为此他心里一直都觉得自己算是个有钱人,毕竟普通人存有二百两银子那是屈指可数。 可是这一趟从金钩赌坊出来,除了自己的本钱以及帮沐夜姬赢回来的六十两银子,还赚了一千四百两。 一千四百两银子,对秦逍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对沐夜姬来说也同样是天文数字。 最让秦逍心里舒坦的,却是这些银子是从甄侯府的嘴里夺过来。 金钩赌坊已经成了甄侯府的产业,那么从赌坊里赢回来的每一两银子,都是从甄家夺过来。 屋内虽然静的可怕,但两人的心情却是激情澎湃。 秦逍发自内心感谢温不道传授的赌术,在甲字监找温不道教授赌技,只是希望手头多些本事,却想不到最后却用温不道教授的本事,从温不道以前的赌坊赢回来这样一笔巨款。 小师姑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看了桌上的银子半天,终于冲着秦逍用温柔到极致的语气问道:“好师侄,说该怎么分?” 秦逍也不说话,打开袋子,从里面数了六十两银子推过去:“这是在赌坊输的,我帮赢回来,以后要省着花。” 小师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的意思是说,手里有一千多两银子,只分给我六十两?” “嫌多?”秦逍伸手道:“那拿回来一些。” 小师姑迅速将六十两银子揽过去,蹙眉道:“小师侄,人不能这么没良心,要不是我出手帮打架,觉得能顺顺当当将这些银子拿回来?” “要不是看在打架的份上,那六十两银子也甭想。”秦逍道:“我一年才二十两银子的薪俸,六十两,足够我干三年,还不知足?” “小师侄,要这样做,会降低我对的好感哦!”沐夜姬盯着秦逍面前一沓子银票,就像猫看到老鼠,恨不得一口吞下。 “的好感太廉价,我不在乎。”秦逍满不在乎:“而且对我有好感又怎样?又不能当饭吃。” 小师姑顿时有些着急:“秦逍个小混蛋,想一个人独吞啊?老娘知道无耻,却想不到无耻到这个地步,简直丧心病狂,要真这样,我可要杀人劫财了。” 秦逍张开双手,冲着桌上的银票努了努嘴:“来,人在这里,可大卸八块,银票在桌上,可以抢,我绝不拦着。” 小师姑气的俏脸嫣红,酥胸起伏,狠狠剜了秦逍一眼,骂道:“留着这些银子给自己买棺材吧,老娘还不稀罕了。早就看出是个冷血无情的王八蛋,以后就算在我眼前被人剁成肉酱,老娘也不会看一眼。” 秦逍笑道: “小师姑,火气大,脱了衣服用井水泄泄火。”不等小师姑说话,认真起来:“这些银子我也不能留。” 小师姑奇道:“什么意思?” “想想,我只是个小狱卒,今天在赌坊这么一闹,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赌坊赢了上千两银子。”秦逍忧心忡忡:“对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有罪,什么璧无罪.....!”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小师姑白了秦逍一眼,不屑道:“没读过书就不要装模作样。” “是啊,怀璧其罪,想想,龟城鱼龙混杂,潜伏着许多像小师姑这样穷凶极恶的家伙,万一他们心生歹念盯上了我,我不是要倒大霉?”秦逍唉声叹气:“所以这银子不能留在手里,必须要尽快解决。” 小师姑并不在乎他骂自己穷凶极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身手那么弱,要是手里拿着上千两银子,当然会惹人垂涎。” “是第一个垂涎的。” 小师姑厚着脸皮笑道:“就当我是,不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把这些银子丢给我,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就知道会这么说。”秦逍不屑道:“小师姑,这么贪财,很容易被有钱人骗。” “给我银子,上当受骗我也愿意。”小师姑眨了眨眼睛。 秦逍想了一想,才道:“有办法了,将这些银子交给都尉府,那就万事大吉了。” 他这还真不是随口说说。 虽说赢了上千两银子,但这银子秦逍握在手里总觉得有些烫手。 都尉府这些年处境艰难,正如孟子墨所言,马快的马匹都比别人瘦些,说到底,还是缺银子导致。 西陵门阀提供的部分银两,只够给衙差们发放薪水,而且还时常拖欠,至若都尉府的装备马匹等等,朝廷一直以国库紧张为由,多年来实际上并没有给西陵都护府提供实际的帮助,都护府那边勉强挤出一些款项,用来保障各都尉府的运转,也只能是勉强维持。 秦逍当初在甲字监进行改革,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知道韩雨农一直为用银愁烦。 甲字监的收益,一部分归属甲字监所有,一部分则是交给了都尉府的银库,但比起都尉府的花销,甲字监提供的银子毕竟有限,不可能真正解决都尉府的这个难题。 也正是因为甲字监的收益给了都尉府不小帮助,韩雨农才对甲字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以他的性情,自然不会允许秦逍在监牢里做生意。 秦逍记得很清楚,马快总共有十八匹官马,这两年已经死了两匹,只剩下十六匹,这就导致马快衙差还不能一人一匹马,为此韩雨农曾向西陵都护府请求调拨几匹马过来,但却一匹马也没能过来。 秦逍一直很担心,如果都尉府的官马最终都死去,那马快是不是可以解散了。 如今自己手里有上千两烫手的银子,如果将这些因子交给韩雨农,自然可以为都尉府添置马匹,甚至可以更换大家的装备,他可是很清楚,都尉府这几年一直没有给大家更换装备,佩刀磨了又磨。 韩雨农来到西陵之前,都尉府是甄家的走狗,衙差们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每年的衣裳装备都会更换。 但韩雨农维护帝国的利益,自然成了甄侯府的眼中钉,都尉府的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秦逍有时候甚至想,如果不是韩雨农的存在,都尉府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帝国的精力似乎从没有真正地放在过西陵,也从未给予都尉府应有的支持,都尉府的大部分人只是为了吃口饭,只有韩雨农等少数人始终举着帝国的旗帜,让都尉府成为帝国在甄郡的最后阵地。 沐夜姬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秦逍,睁大美丽眼睛:“是不是疯了?将银子交给都尉府?” “我是都尉府的人,将银子交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 “真的疯了。”小师姑作出了判断:“在都尉府当差,是从那里领薪俸过日子,不是让当烂好人送银子,都尉府要银子,让他们找皇帝要去,和有什么关系?秦逍,我可提醒,千万别做傻事。” 秦逍只是笑笑,知道这样做在别人眼里看来,那还真是烂好人,傻得可以。 “反正我不管怎么做,再分我一些。”小师姑恨恨道:“到底是都尉府和亲,还是我和亲?我好歹是师姑,是自己人,银子给外人不给自己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生怕秦逍不答应,俏脸带霜:“要不答应,我把银票都烧了,烧了不义之财,那也不算我抢的。” 秦逍顿时愕然,心想这小师姑竟然来这么一手,恼道:“不义之财,那还舔着脸找我要?”心知小师姑真要发起狠来,那是说得出做得到,若真的将银票都烧了,想送给韩雨农也是不成。 他想了一下,终是拿了两张银票丢过去,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 虽然只有二百两,但小师姑明显觉得可以接受,本来沉下去的俏脸立时又堆起笑容,拿过银票亲了一口,也不嫌弃这银票被无数人转手过,随即直接往胸脯里揣进去,让秦逍不忍直视。 “起来,把外衣先脱了,到床上趴着。”小师姑站起身来,很淑女地整理了一下头发。 秦逍一怔,往床上瞧了一眼,心脏扑通扑通加快:“要做什么?” “让上去就上去。”小师姑美眸显出冷厉之色:“我发现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给脸就接着。” 秦逍看了看窗外,天已经亮了,起身道:“小师姑,先睡吧,我要去衙门当差。”转身要走,却觉轻风闪过,影子一滑,小师姑已经挡在他身前,要不是他及时后退,几乎装在小师姑腴美柔软的娇躯上。 “听不懂我的话?”小师姑抬手指着床:“我让上去趴着,现在,立刻,赶紧!” ---------------------------------------------------------------- PS:大大们看书收藏哈,我喊的都累死了,给小沙漠一点薄面加入书架!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九章 二品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秦逍低下头,脸颊飞霞,腼腆道:“小师姑,不过是二百两银子,拿去花就是,不用.....不用付出什么。我年纪还轻,想.....想把第一次保留给我媳妇,毕竟是我小师姑,咱们要是......要是越过雷池,那就乱了辈分,以后不好见面的。” 小师姑柳眉竖起,探手抓住秦逍耳朵,恼道:“说什么?” 小师姑从来不是柔弱之辈,力气大极,几乎要将秦逍耳朵揪下来。 秦逍咧着嘴,无奈道:“放手,哪有这样逼迫人的?要真是.....真是想,我.....我给就是,不过我不大懂,要好好教我。” 小师姑虽然邋遢无良,但前凸后翘圆润饱满的尤物身材那真是没话说,凭良心说,小师姑真要施展勾魂夺魄之术,道行尚浅的秦逍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 秦逍自问不是小师姑的对手,如果她一时兴起,真的用强,秦晓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抵抗。 小师姑美眸一转,本来恼怒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妩媚笑容。 她右眼下的那颗殷红小痣在她媚笑之时,便让她勾魂摄魄,整个人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力。 秦逍心下一荡,但很快坚定信念,知道这只是一张臭皮囊,自己对小师姑的厌恶,绝不可能因为她妩媚一笑就荡然无存。 “乖,我会好好教。”小师姑声音甜腻:“不过要听话啊,待会儿舒服了,不要叫出声音,无论如何也要憋住,免得被人听见。”松开了揪着秦逍耳朵的手。 沐夜姬声音柔美异常,靡靡之音,绝不可沉迷。 小师姑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扑鼻而来,秦逍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向小师姑点点头,走到床边,回头看了小师姑一眼,见小师姑正笑盈盈看着自己,当下也不犹豫,将外衣脱了,又脱了靴子,这才上床躺下,张开四肢,认命似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让躺下,是让趴下。”小师姑柔声道。 秦逍有些奇怪,暗想这躺着趴着难道还有区别?莫非是小师姑太羞涩,不好和自己正面对视? 不过他还是很听话,转身趴在床上,这才扭头去看小师姑,却见小师姑正慢慢地将套在外面的褙子脱下,她动作缓慢异常,可是速度越慢,那股子诱惑就越是撩人。 秦逍这时候产生一种错觉,只觉得小师姑在这一瞬间,忽然变成了天下最美的女人。 “转过头去,不许看。”小师姑咬了一下嘴唇,羞涩道:“看着我,我不好意思。” 秦逍心跳的厉害,内心却又奇怪,暗想我怎么可能对这样贪财好色卑鄙无耻的女人心动? 只是这一切来的实在太快,秦逍脑子有些懵。 但他还是很认命,如果上天真的要在今天夺走他的第一次,那么将第一次给这个女人,其实也不算太亏。 带着一股香风,小师姑已经脱下褙子,只穿着麻布衫在,扭着水蛇般的腰肢风情万种地走过来。 秦逍感觉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闭着眼睛,不好意思看小师姑。 穿着微有些紧的麻布衫,小师姑曲线起伏的火辣身段更显前凸后翘,堪为绝世尤物。 小师姑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秦逍的背上,秦逍身体微微一颤,小师姑娇滴滴道:“我再说一遍,无论多舒服,都不许叫出声音。” “我尽量克制。”秦逍忙道:“只是.....只是咱们怎样开始?我看过几本书,里面都是男人比较主动,如果.....我是说如果,小师姑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帮按按摩啥的,慢慢进入情绪。” 甲字监内,对爱情书籍需求量很大,秦逍花了好大功夫找到货源,偶尔无聊的时候,也会详细翻阅,其中内涵精 髓,也算是领悟得比较透彻。 “不用,这事儿主动不了。”小师姑腻声道。 秦逍刚想说话,却猛地觉得背心一紧,随即肩头、大腿和手臂连续被沐夜姬戳了几下,也几乎同时,他只觉得身体发麻,想要动弹,却赫然动弹不了。 美人计! 秦逍立时反应过来,刚刚还有些激动的心情瞬间就被愤怒所代替。 沐夜姬一定是看上了自己的银票,施展美人计,趁自己不备,点了自己的穴道,她这是要抢走银票啊。 “要做什么?”虽然被点了穴道,秦逍却还是能说话:“别乱来,.....要为做的事情承担严重的后果。” 沐夜姬却根本不理会,却也没有从他怀里拿银票,而是撩起衣袖,冲着秦逍妩媚一笑,陡然间双掌齐出,连续拍在秦逍身上。 秦逍心下骇然,心叫她这是要杀人劫财了。 只是掌力拍在身上,也不是太痛苦,无非像砖块拍在身上,谈不上舒服,却也死不了。 秦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沐夜姬双掌却已经按在秦逍身上,紧贴着他身体迅速游移,很快,秦逍便觉得自己体内血气翻滚,丹田之内那一股微弱的真气竟然开始冲破丹田,迅速在体内如同闪电般窜动,沐夜姬的手掌移向何处,那真气就随她手掌移动在里面的经脉流动。 非但如此,秦逍甚至已经开始感觉到在自己的经脉之中,似乎有活物在动弹,一开始只是在丹田处,但很快就没有规律地在体内经脉乱窜,他猛然响起红叶在自己的体内放了雪虫,难道在体内到处乱窜的东西就是那几只雪虫。 一开始只是感觉劲气乱窜,但随着沐夜姬手上不歇,秦逍隐隐感觉自己的经脉似乎被那到处乱窜的真气撑开,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没过多久,四肢百骸的经脉似乎同时被撑大,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蔓延在身的每一个角落。 秦逍强忍着痛苦,恨声道:“疯女人,要.....要做什么?” “别出声。”小师姑声音冰冷:“忍着!” “忍....忍不了.....!”秦逍实在是忍不住,便要叫出声,沐夜姬显然看出秦逍撑不住,两指探出,迅疾无比地点中了秦逍哑穴,秦逍口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啊啊”声。 终于,沐夜姬停了手,但双手却依然按在秦逍的腰间,并不移开。 秦逍的痛苦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加强烈。 先前还只是自己体内真气乱窜,但此刻似乎从沐夜姬的掌心有一股气息冲进腰间经脉,与自己的真气各自为伍,两股真气就像两拨强盗,在自己的经脉横冲直闯,肆无忌惮。 那种痛苦实在是难以承受,终于,秦逍口中发出几声“啊啊”之后,眼前一黑,就此昏过去,人事不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逍才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是被沐夜姬点了穴道,当下手指动了动,却已经能够活动自如,猛地坐起身来。 四周宁静得很,床上没有沐夜姬的身影,秦逍想到那疯女人在自己身上做手脚,不知道是不是伤到哪里,从床上下去,赤脚蹦了几下,毫无不适之感。 非但如此,这几下蹦跳,竟是感觉身体异常的轻盈 秦逍自然察觉,缓缓蹲下身子,猛地向上一跳,这一下有准备,身体陡然而起,等落地之时,秦逍一时呆住,就是这一跳,比平时跳的高出一倍都不止,那种高度是自己从前绝不可能跳出的高度。 他迅速点了灯火,跑出房间在屋里找了一圈,前前后后找个遍,也没有沐夜姬的身影。 难道他已经盗走银票跑路了? 他伸手入怀,银票还在,拿出来点了点,除了自己送给 小师姑的二百两银票,剩下的银票一张不少。 那疯女人对自己下手,不是为了银票? 秦逍回到房间,在桌边坐下,窗外黑乎乎一片,他记得自己昏迷之时,还只是早上,难道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晚上? 沐夜姬去了哪里? 抬起双手看了看,没有任何变化,但整个人却感觉神清气爽。 瞧见边上一张小椅子,秦逍伸手拉过来,右手呈掌,深吸一口气,猛地对着椅子拍下去,手掌还没有碰到椅子,秦逍便感觉身体一股力量迅速涌到掌中。 “咔嚓!” 一掌下去,椅子已经四分五裂。 秦逍一时呆住,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这在以前绝无可能,有这样的变化,只能和早上沐夜姬在自己身上动作有关系,可是沐夜姬到底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 他知道这一觉前后,自己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如果沐夜姬在这里,自然可以向她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疯女人此刻也不知道跑哪里去鬼混,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走出房间,到了院子里,抬头看天,凭着月亮的位置,应该是戌时时分,过去打开院子,走到木头巷街道上,左右瞧了瞧,发现大部分都已经关门,斜对面的油铺也已经关了门,窗户并无亮光。 犹豫了一下,秦逍迅速跑进对面的狭窄巷子里,穿过巷子,绕到油铺后门,轻轻拍了拍门。 没过多久,后门打开,秦逍不多说,闪身进了屋里,屋里一片漆黑,隐隐瞧见红叶的影子站在边上。 秦逍转身关上门,回过身来,还没开口,红叶已经道:“来做什么?”声音和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红叶的声音嘶哑低沉,一听就是老人的声音,但此番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却是吴侬软语,混不似西陵口音,甚是悦耳,凭声音断定,最多也就二十多岁年纪。 秦逍不知两次声音为何有这么大的区别,不过红叶的声音真是好听。 “我有些麻烦。”秦逍低声道:“不然也不会过来打扰。” “的麻烦最近似乎很多。”红叶冷冷道:“和那女人有关?” 秦逍并不奇怪,以红叶的机敏,当然早就察觉自己屋里有女人。 “有关系。”不知为何,秦逍对红叶充满完的信任:“早上发生了一点事情。”当下简单说了早上的情形,但自然不可能说自己误会沐夜姬要和自己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一掌拍散了椅子?”红叶淡定道:“因为这个很奇怪?” 秦逍苦笑道:“我从前用砖头砸椅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砸成那样。” “伸手过来。”红叶道。 秦逍立马撸起袖子伸过去,红叶两根手指搭在秦逍手脉上,片刻之后,收回手来,淡淡道:“恭喜,已经突破了二品!” “突破二品?”秦逍一怔。 “一品入气,二品用气。”红叶简单明了,“自一品突破至二品,即使日夜苦修,通常也要一年的时间。不过有人帮通髓,那个女人帮了的忙,让迅速突破了二品,用的是剑谷的洗髓手,她倒真是对不赖,帮通髓,她自己若不休息十天半个月,功力无法恢复。” -------------------------------------------------------------- ps:新的一个月,刚好五一假期,祝大家假日快乐。沙漠五一期间不会出门,窝在家里拼命码字,也希望兄弟姐妹们多支持,有月票的帮忙砸起来,希望能够振奋一下,拜谢大家了! 第六十章 夜行 秦逍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沐夜姬帮助自己突破了二品? 她会帮自己? “红叶婆婆,你帮我仔细检查一下,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虽然秦逍知道红叶的年纪很轻,但她一直扮作老太婆的模样,对她的称呼也就不好改口。 红叶冷笑道:“后遗症?你要知道,洗髓手是剑谷的独门绝技,多少人求之不得。那个女人是中天境高手,耗力用洗髓手帮你,那是真的待你不错,如果不是她,天底下应该没有人能帮你如此迅速突破到二品。” 秦逍心内叹了口气。 自从第一次遇见沐夜姬之后,心里对她的人品多少有些成见。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帮了自己这样的大忙。 以后对她倒也不必太过冷嘲热讽。 不过自己突破二品,内心还是十分兴奋,道:“我能拍碎椅子,就是因为我突破了二品是吧?” “否则你觉得会是什么缘故?”红叶淡淡道:“上次探你经脉,虽然修炼【太古意气诀】能在短短几天有那般的成就,却也很可能是因为你的经脉异常所致,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你要突破进入二品并不容易。” “二品有什么好处?” “二品的条件,就是全身经脉畅通,打通了经脉之中存在的桎梏。”红叶对此解释的倒也还算耐心:“只要你体内真气充盈,可以随时调运真气,你拍椅子发力之时,是否真气顺着你的心思迅速到了掌中?” 秦逍互相刚才的感觉,点头道:“正是。” “比之常人,自然强了许多。”红叶平静道:“不过你才刚刚踏入二品,遇到武道中人,你还不足以应付,所以不必让别人知道你的修为。” 秦逍知道红叶这是好心,担心自己年轻得意,进入二品后便对外招摇。 “还有别的事?”红叶见秦逍没有离开的意思,淡淡问道。 秦逍虽然对红叶存有无数疑问,但红叶有言在先,不该问的不要废话,所以知道自己若是问七问八,不但得不到答案,只怕还会惹怒红叶,只能笑道:“没事。” 红叶也不说话,那意思自然是下了逐客令。 秦逍有些尴尬,转身要走,忽地想到什么,从怀里抽出两张银票递过去:“你这油铺的生意似乎不是很好,这点银子你拿着,手头会宽裕一些。” “用不着。”红叶依然冷淡:“没事不要往这里来,最好有事也不要过来。” 秦逍心下苦笑。 他虽然对红叶存有感激,而且打内心深处充满信任,可是红叶冰冷的性格实在让他有些不适应。 说来也怪,和自己比较近的两个女人,小师姑性格太闹,红叶又太冷,都不怎么正常。 从巷子内出来,木头巷又是一如既往地冷清。 他抬头看了看月色,心知沐夜姬十有八九又跑出去赌了。 她嗜赌如命,手里只有几两银子都敢跑到赌坊去,眼下手里拽着几百两银子,更没有待在屋里的必要。 不过小师姑帮助自己突破了二品,也算终于做了件好事。 城中的赌坊有十几家,秦逍知道刚刚大闹金钩赌坊,沐夜姬绝不可能再往那边去,要找遍城中每一个赌坊,耗时耗力,而且自己也没有必要去找,毕竟以小师姑的身手,龟城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对付得了她。 没有直接回屋,秦逍心想白天一直在家里沉睡,甲字监那边自有牛志照应,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却不知道孟子墨现在如何。 孟子墨脱离都尉府,随时都要回关内,秦逍知道孟子墨平日里为人豪爽,马快之中但有谁遇到难处,孟子墨从来都是慷慨出手,他的薪俸虽然比普通衙差要多,但花起来却比谁都快,身上也根本留不下银子。 此番他准备入关,身上若没有盘缠,自然是十分辛苦,秦逍本就打定主意要送孟子墨一些银两,让他入关后不至于处处受难,此时怀里揣着上千两银票,更是有了十足的底气,寻思是否将银票都交给韩雨农先且不说,但孟子墨那边,自己必须送几百两银子过去。 他唯恐孟子墨不辞而别,自己还不能送他,也不耽搁,径自往孟子墨的住出去。 天色已晚,街道上行人稀疏。 秦逍快到孟子墨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亥时时分,而龟城在这个时辰,除了乐坊和赌坊,大部分都已经关门歇息,街道上也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从巷子传过来,斜对面就是孟子墨住处,秦逍正要过去,却听得“嘎吱”一声响,孟子墨竟然刚巧从屋里出来,秦逍心下欢喜,暗想自己在家里昏睡一天,幸好没有耽误事情,正要上前,却忽然发现孟子墨的衣着不似往常,一身黑色劲衣,竟然还将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 秦逍一怔,心下诧异。 自打认识孟子墨至今,几乎都是看他穿着差服,连便服的样子也很少看见,更莫说眼下这奇怪的打扮。 这明显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秦逍当然也知道,以这身打扮出门,那自然是希望真面目不被人瞧见。 孟子墨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出门之后,迅速离开。 秦逍心下惊诧,如果孟子墨是不辞而别要离开龟城,当然不可能是这身打扮,即使他有什么要事去办,也根本用不上夜行衣遮挡真容,这样做,当然是要去做不想为人所知的事情。 眼见得孟子墨的身影便要消失,秦逍也不多想,迅速跟了上去。 他刚刚得到小师姑的帮助,武道修为突破二品,虽然还只是个小天境,但对普通人来说,无论是无感还是速度力量,那都是远远超出。 孟子墨的实战经验很丰富,刀法也很了得,但毕竟没有练过武功,一身功夫乃是行伍战阵练出来,上阵杀敌自然是勇士,但与武道中人相比,那就弱了不少。 秦逍不敢跟得太紧,唯恐被孟子墨发现。 为了不至于跟丢,取出红叶为自己配制的血丸,服下了一颗。 血丸以狗血制成,自然可以大大增强秦逍的嗅觉以及在夜色之中的视觉。 他只是远远盯着孟子墨,不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而孟子墨一路都是从偏僻之处而行,好在这时候街上也没什么人,无人注意。 其实就算真的被人瞅见,在龟城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人夜行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瞧见也只当没瞧见,谁也不想惹祸上身自找麻烦。 穿街过巷,秦逍尾随在孟子墨身后,越发奇怪,不知道孟子墨深更半夜穿着夜行衣到底意欲何为。 好一阵子,却是来到了玉带河边。 玉带河是长岭山脉过来的支流,穿城而过,将龟城一分为二,分为东西两部分。 玉带河两岸,自然是城中最繁华之地,多有青楼乐坊座落其中。 西陵民风剽悍,不似关内江南附庸风雅,江南内河多有画舫穿梭其上,但玉带河上却从没有画舫出现,而且作为城中的主要水源,甄侯府对玉带河的管理一直以来都是十分严格,并不让人在河中嬉戏,而且玉带河日夜流动,所以河水清澈。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河岸两边纸醉金迷莺歌燕舞,乐声传出老远,不过一旦进入亥时,曲息人静,毕竟除了听曲品舞,客人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携美共赴巫山。 春宵一刻值千金。 秦逍跟着孟子墨来到玉带河边时,有些诧异,他虽然从来不曾走进那些地方,但在衙门里也时常听说过,知道玉带河边主要就是寻欢作乐之所。 难道孟子墨跑到玉带河,是要寻欢作乐? 如果当真如此,也没必要那身打扮吧。 但最重要的是,秦逍知道这些青楼乐坊很费银子,以孟子墨的财力,似乎也没有实力走进这些乐坊的大门。 不过这时候青楼乐坊也都几乎关上了门,毕竟已经深夜,客人们还是希望抓紧事情办正事,所以整条河两边,也不再有曲声传出。 秦逍眼瞧见孟子墨到了河边,借着河边的大树掩饰着,猫着身子缓缓前行,只走到一座乐坊前,这才贴着一棵大树不再动弹。 秦逍远远跟着,比孟子墨更小心,自始至终都没被孟子墨发现。 他也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与孟子墨中间隔着四五棵树,虽然依稀有乐坊的灯火照过来,但毕竟很暗,秦逍看孟子墨一清二楚,但这样的距离,孟子墨却很难发现秦逍。 秦逍远远望去,见到孟子墨听在一家叫做“逍遥坊”的乐坊前,暗想难道孟子墨的目标是逍遥坊? 他既然不可能是前来逍遥快活,那么以逍遥坊为目标的目的又是什么? 逍遥坊内还隐隐约约传来欢声笑语之声,但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秦逍瞧见逍遥坊内的灯火熄灭了不少,而且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再无声息。 孟子墨很沉得住气,以大树为掩饰,自始至终紧贴着那棵大树,一动不动。 秦逍等的都差点要困了,终于瞧见孟子墨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盯住了逍遥坊,随即四周环顾一圈,似乎是确定没有被人发现,这才直往逍遥坊迅速跑过去。 ---------------------------------------------------- PS:这个月争下榜,还请大家多支持,有月票就集中在这个月顶一下老沙!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一章 陷阱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孟子墨毕竟是行伍出身,身手敏捷,钻进逍遥居侧向,一直跑到后角,这才停下脚步。 弯月当空,巷内虽然昏暗,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抬头看了一眼院墙,这石墙虽然不低,却也不算高,孟子墨取出一把匕首,举手狠狠地扎入石墙内,随即手上一用力,整个人借力而起,翻上了墙头,先往院内扫了一眼。 这里是逍遥居的后院,厨房在这边。 逍遥居内客人们的酒菜都是从这里送过去,不过已经到了亥时,半夜时分,客人们大都已经安睡,自然不会再有人需要酒菜,即使有人需要,后厨也备了一些,随时可以提供。 确定后院这些人也大都已经睡下,孟子墨这才俯下身子,从石墙取下了匕首。 这匕首显然是上好利器,月光之下,寒光闪闪,锋锐无比。 孟子墨行事果断,院内无人,他双臂一展,从墙头跃下,落地之时,先不动弹,确定无人,这才起身,环顾四周,这才缓步往前面的正楼过去。 玉带河边的乐坊,最少的也有两层,像逍遥居这样实力比较雄厚的,则是三层楼。 正楼前门自然是有人看守,但这后门却无人拦阻,除了大堂还亮着几盏灯火,各楼姑娘们的房间几乎都熄了灯火。 孟子墨从后面悄无声息钻进楼里,他对逍遥居的环境已经很熟悉,甚至楼里打手们的分布情况也了若指掌。 正门外至少有四人看守,一层楼左脚有一个小屋,里面平时也有四五名打手,毕竟只是一家乐坊,太多的人也不好养,有着将近十名打手,足以保证楼子里的秩序。 这个时辰,除了正门外几人半睡半醒守卫,小屋里的那几人则是必然已经睡着。 要登二楼,毕竟楼梯口,但楼梯口时刻都有人把守。 按照楼子里的规矩,如果不是熟客又或者没有楼子里的姑娘陪伴,并不允许登楼。 孟子墨脚步极轻,在战场上锻炼了他的冷静,而在龟城这些年,则断练了他的沉着和机敏,在昏暗之中瞧见楼梯口守卫的那人连连打哈欠,虽然困倦,却也不敢睡去。 孟子墨没有轻举妄动,只等那守卫半眯着眼睛时,这才悄悄靠近,随即迅速出手,一拳打在那人的后脑勺,那人只是低哼一声,便被打昏过去。 孟子墨帮他扶着靠住楼梯栏杆,这才轻手轻脚登楼,到了二楼,没有丝毫的迟疑,往左首拐去。 楼上都是一个个房间,门头上还挂着姑娘的花名。 他脚步几乎没有声音,直走到左首最后一间房,门头挂着“云娃”的花名,他观察左右,确定安之后,这才将耳朵贴上去,屋里传来呼噜声,显然是里面正事办完,已经休息。 孟子墨取出一张薄薄的铁片,塞进门缝,往上一提,随即缓缓放落,尔后小心翼翼推开门,这才缓步走进屋内。 屋里灯火熄灭,只瞧见正中摆着一张大床,帐篷放下来,孟子墨屏 住呼吸,一点点靠近过去,到了床边,轻轻拉开帐篷,瞅见里面躺着两个人,男人在外,女人在里面,昏暗之中,看不清楚那男人的脸。 孟子墨目光如刀,握住匕首,举起来,干脆利落,往那男人的喉咙刺下去。 眼见得锋刃便要刺入那人咽喉,孟子墨却猛地感觉眼前一花,床上那男人竟猛地将被子掀过来,速度快极,孟子墨大吃一惊,挥臂要打开被子,却猛地感觉胸口一重,却是那人隔着被子踹在了孟子墨的胸口处。 孟子墨心下骇然,知道事情不妙,往后退了两步,被子落地,却见对面那人身材高大,失声道:“不好!”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火光骤亮,只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孟子墨回头看时,只见从门外冲进数人,都是一身青衣,有人举着火把,其他人都是手拿钢刀,随即就听到外面传来笑声:“果然等到了,嘿嘿,这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借着火光,只见一人缓步走进来,身穿青色长袍,头戴皮帽,脸上带笑,却正是甄侯府幕僚郎申水。 孟子墨见到郎申水突然从外面走进来,瞳孔收缩,赫然回头,只见自己方才刺杀的那男人赤着上身,虎背熊腰,却是一个陌生的壮汉,床上那女人此时已经拿着抱着衣裳下了床,一脸惊恐地绕到一边,迅速出门去。 孟子墨目露悍勇狠色,更是握紧匕首。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跑到逍遥居来杀人?”郎申水轻抚颌下胡须,一脸得意道:“和他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孟子墨并不说话,眼观四路,直待拼死一搏。 郎申水叹了口气,道:“孟捕头,咱们虽然有点小误会,也不至于要杀我吧?”见孟子墨不说话,微微一笑道:“都说都尉府的孟捕头义薄云天,是个恩仇必报的汉子,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心起杀念,自然是因为那天郑屠户一家被烧死,嘿嘿,既然来了,我也不妨告诉,郑屠户家那场火,是我安排人放的,而且我还让人在放火之前,将他们一家五口先弄死。” 孟子墨眼睛充血,一只手握着拳头,青筋暴突。 “是没看到,郑屠户是最后一个死,他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在他面前,想拼命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实在是可笑。”郎申水哈哈笑道:“可想知道郑屠户是怎么死的?其实很简单,用湿布蒙住他的口鼻,让他活活憋死。” 孟子墨低吼一声,便要冲上去,郎申水手底下的护卫立时护在郎申水身前。 “走不了的。”郎申水叹道:“那可知道当时为何在放火之前,要先杀了他们?就是要让知道他们是为人所杀,而且也一定猜到是侯府所为。前几日不是在偷偷打听,知道起火之前,我曾从郑屠户门前走过两次,所以一定相信,他们一家被杀,都是我一手策划。” 孟子墨依然不出声,只是盯着郎申水。 “郑屠户一家蝼蚁一般,杀不杀他们真的不重要。”郎申水眉宇间满是得色:“最终 的目标,当然是孟捕头。自然以为,郑屠户一家被杀,起因是为了护他踢死了侯府的一条良犬,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人的死都是因而起,若不能为他们讨还所谓的公道,只怕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孟子墨闭上眼睛,身体轻颤。 “那时候就存了杀心。”郎申水缓缓道:“更何况这几日,暗中一直留意我的行踪,知道我与逍遥居的云娃姑娘交好,几乎每隔一天都要过来这边歇息,所以将逍遥居的情况下摸得一清二楚,还真是费了大心思。”盯着孟子墨眼睛笑道:“本来我还真有些担心,到底什么时候才动手,若是瞻前顾后,迟迟不敢动手,我岂不要一直等下去,而且日夜忧心,直到......昨天忽然在都尉府发难,与都尉府斩断关系,我便知道,最迟也就这一两日,必然要下手了。” 孟子墨今晚的目标,当然就是郎申水。 一切都如郎申水所言,郑屠户一家五口被害,孟子墨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查知这一切都是郎申水谋划,便存了杀心。 甄侯府在甄郡宛若土皇帝,郑屠户一家死的凄惨,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死与甄侯府脱不了干系,可是谁又敢为了贱若蝼蚁的郑屠户一家去与甄家为敌? 孟子墨当然清楚,天底之下,如果自己不能为郑屠户一家讨回公道,那么这一家五口就等若是白死,只能成为凄惨悲凉的冤魂。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 但孟子墨却绝不允许这起惨案就这般过去。 他刺杀郎申水,固然是为了替郑屠户一家讨还公道,此外也是为了韩雨农。 郎申水在甄侯府是最为重要的幕僚,也是甄煜江极为器重的门客,此人心思诡诈,阴险狠毒,在甄煜江身边出尽了坏主意。 甄侯府与都尉府的关系日益紧张,为了帮助甄侯府对付都尉府,郎申水在背后积极为甄煜江出谋划策,上次的御赐佛像事件,孟子墨心知十有八九就是郎申水在背后设计,否则那尊佛像也不可能藏在郎申水的屋里。 这样一个人,若是将之除去,就等若斩断了甄煜江的一只手臂,对都尉府来说,当然不是坏事。 于公,对都尉府有利,于私,可以为郑屠户一家讨回公道。 孟子墨本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于公于私都由理由让他去做这件事,他当然义无反顾。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从郑屠户一家被害开始,就是郎申水一手设下的圈套,自己竟也前来行刺,也恰恰落入了对方布下的陷阱。 “断绝与都尉府的关系,觉得就算刺杀失败,那也不会牵连到韩雨农。”郎申水笑道:“这般想,倒也无妨,不过若死在这里,韩雨农就断了一只臂膀,此后他在甄郡,也就独木难支了。”微微一顿,才含笑道:“不过今晚设下这个局,并非为了捕杀孟捕头,而是要送给一个大大的前程,就看孟捕头想不想要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二章 血战逍遥居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孟子墨自始至终没有开腔,眸中厉色,却也表明今夜不死不休。 “少公子素来敬贤用能。”郎申水单手背负身后,手抚青须,慢条斯理道:“孟捕头为人仗义,少公子对也很是欣赏。现在放下匕首,跟我去见少公子,只要承认今夜所为是韩雨农指使,那么甄侯府保证绝不会因为此事而受牵连。” 孟子墨发出一声不屑笑声,嗤之以鼻。 郎申水继续道:“少公子还说,有两个位置可以任挑选。其一,侯府的护卫总管,其二,长信狼骑的副统领,这二者随意挑选。” 孟子墨当然知道长信狼骑。 当初帝国与西陵门阀达成协议之后,不但给予西陵三大门阀侯爵之位,而且还给予了极大的权力。 除了让三大门阀掌握了三郡的财赋,更为重要的是三大门阀都有一支自己的兵马。 这是当初西陵门阀极力坚持而得到的权力,美其名曰要防止西陵叛匪作乱,所以三大门阀俱都有一支编制不超过八百人的直辖兵马,直接听命于三大门阀。 甄郡长信侯麾下的兵马,被称为长信狼骑。 对三大门阀来説,手底下的这支队伍是自己最强大的力量,也是维护本家权力的根基,所以都是不惜重金打造。 人马虽然不多,却清一色都是能骑善射,而且人手一骑,装备精良,那是真正的精锐骑兵。 各大门阀投入在这支队伍的成本极为高昂,毕竟是自己手中的大杀器,甄侯府在打造长信狼骑方面,从来都是慷慨的很。 不过这支兵马却不方便驻扎在城中,而是驻扎在距离龟城不过二十多里地的矿区。 虽说长信狼骑的真正主子是甄家,但甄侯府一直对外宣扬这支兵马属于朝廷,甄家只是代朝廷管束,一旦发现境内有叛匪作乱,随时可以调动狼骑用来平乱。 甄家除了收取百姓赋税,另外一个重要的财源就是控制着所辖地区的矿产,甄郡的铁矿十分丰富,开采出来不但可以与关内贸易,而且一度与兀陀人也有过马矿贸易。 长信狼兵就驻扎在矿区附近,作为监工般监视矿工开采铁矿。 郎申水声称可以让孟子墨担任长信狼骑的副统领,也算是拿出了极大的诱惑。 “都尉府设立这么多年,朝廷可曾管过们?”郎申水叹道:“们吃的不是朝廷的饭,而是侯府的赐予,是甄侯府一直在养着们,说句不好听的话,吃着甄家的饭,却处处与侯府为难,这就是吃里扒外了。我知道和韩雨农的交情很深,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千万别拘泥于什么兄弟义气,要紧的是自己的前程,若是跟随少公子,自然是前途无量。” 孟子墨发出怪笑声,郎申水皱起眉头,淡淡道:“少公子给了机会,若不想要,那也怪不得我了。”缓步后退,猛地抬起手,向前一挥,方才从床上突然出手的壮汉就在孟子墨身侧,见到手势,第一个向孟子墨扑了过去。 数名青衣刀客显然都觉得这是立功的好时机,哪肯让这功劳轻 易被别人夺了去,齐齐呼喝出声,举刀向孟子墨砍了过去。 孟子墨双眸一寒,低吼一声,手中虽然只是一直短小的匕首,却还是悍勇地向青衣刀客们迎了过来。 郎申水心知手底下这些刀客身手都不赖,一打一未必都是孟子墨的对手,但人多势众,孟子墨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他也知道,孟子墨这般人物,到了这种局面,绝不可能束手就擒,那是困兽犹斗,而这类人拼死一搏,往往凶悍异常,虽然终究难逃包围,但自己留在附近,说不定就要受牵累。 他本就是狡猾多端之人,退出房间后,迅速转身就跑,到了楼梯口,咚咚咚迅速下楼,此刻在楼梯口处,两名青衣刀客正护着一名紫衣公子,都是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 “少公子,落网了。”郎申水瞧见紫衣公子,立时邀功般道:“他今夜是插翅也难飞了。” 紫衣公子当然就是甄侯府的甄煜江。 甄煜江面带微笑,道:“郎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智略过人,这次的计划,真是妙到极致。” “属下也只是动动嘴皮子。”郎申水谦逊道:“若非少公子听言纳谏运筹帷幄,也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甄煜江哈哈笑道:“是的功劳就是的功劳,也不用客气。是了,确定他一定是孟子墨?” “绝不会有错。”郎申水道:“他虽然穿着夜行衣,可是身形正是孟子墨,而且他从头到尾都不敢说话,定是担心被我们听出他的真实身份。”诡诈一笑:“不过这也是多此一举,咱们都已经知道他是谁,他还自欺欺人,待会儿取了首级,自然一清二楚。” 甄煜江道:“不过此人倒也奸猾,昨日在都尉府大院当众与韩雨农翻脸,与都尉府断绝了关系,就算抓到他或是杀死了他,也不好找韩雨农的把柄。” 此刻楼上搏杀十分激烈,听到两声惨叫传下来,甄煜江不由皱起眉头。 “少公子放心,他是困兽犹斗,想要拼个鱼死网破。”郎申水看出甄煜江的担心,微笑道:“毕竟是韩雨农的得力干将,身手还是不错,不过咱们人多势众,很快就能将他诛杀。” 甄煜江抬头望着楼上,微微点头。 楼子里突然发生激斗,而且惨叫连连,自然是惊动了其他客人,有人披着衣裳开门瞧了一眼,立时便缩了回去,其他人也都知道这种时候万不可看热闹,一个不小心,连自己的性命都要赔进去。 胆小的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不敢探头,胆大的留一条门缝,躲在门后瞧瞧到底是什么状况。 “少公子也不必担心,虽然孟子墨已经与都尉府断绝关系,看似无法追究都尉府的责任,但孟子墨这一次却恰恰是自作聪明。”郎申水冷笑道:“少公子,昨天他离开都尉府,今夜就前来行刺,而且被我们当场抓住,此番行刺,等同于逆贼,孟子墨的反叛之罪自不必说,可是天下人都会明白,孟子墨脱离都尉府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保护都尉府,说得更明白一些,是为了保护韩雨农。” 甄煜江点 头道:“那是自然,这次行刺事件传扬出去,就是三岁孩童也知道孟子墨的目的。” “孟子墨保护都尉府,却恰恰可以让人觉得此事一定与韩雨农有关系。”郎申水缓缓道:“也许这一次我们无法直接以孟子墨行刺向韩雨农发难,可是从都尉府走出来一名叛贼,老侯爷便可以直接向朝廷上折子,只说都尉府很可能潜伏了更多的逆贼,必须要重新整顿,韩雨农身为都尉府的都尉,竟然无法察觉手底下有叛逆,这一项罪名,也足以让他滚出西陵。” “不错。”甄煜江眉头舒展开:“就算没有参与行刺之罪,却还是有失察之罪。” 郎申水压低声音道:“一旦朝廷坚持庇护韩雨农,咱们便可以向朝廷提出条件,如果不重新整顿都尉府,我们便不再向西陵都护府提供财源,除非龟城都尉府确定干干净净,没有反贼隐匿其中。” “韩雨农不走,咱们自然不答应。”甄煜江冷笑道:“比起西陵,朝廷更多的精力要放在南疆慕容那头,嘿嘿,当年南疆慕容举兵起事,最终朝廷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也无法平定南疆,反倒向慕容氏提出招安,而且还封了个靖南王的爵位。这些年慕容氏实力有增无减,朝廷视为心腹大患,慕容氏一日不除,朝廷一日便不敢在西陵生事,牺牲小小的韩雨农稳住西陵局面,对朝廷来说没什么可惜。” “砰!” 甄煜江话声刚落,从二楼一人飞落下来,重重摔在大堂中,虽然未死,却已经头破血流挣扎不起。 甄煜江吃了一惊,这时候已经看到,孟子墨在绝对的劣势之下,竟然手中拿着一把大刀,生生从房内杀到走廊,他先前只有匕首在手,现在手中的那把大刀,自然是抢夺过去。 走廊狭窄,甄侯府的人虽然人多势众,却拥挤不堪。 不过孟子墨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经有多处血肉模糊的伤口,由此亦可见受伤不轻,但兀自如同凶悍的猛虎一般,拼死搏杀。 “少公子,咱们退一退。”郎申水见孟子墨竟然如此凶悍,也是有些惊骇,见到孟子墨在砍杀之间,竟然冲到楼梯口,瞧那架势竟是要从楼上冲下来,而甄煜江这时候正站在一楼楼梯口处,若是真被那凶汉冲下来,难免会伤到甄煜江。 甄煜江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多人,竟然还被孟子墨杀出来,心下生悸,急忙往后退,指着已经冲到楼梯口的孟子墨大声道:“抓住他,抓住他,活抓他赏银千两,取他人头,也照样赏银一千两。” 重伤之下,必有勇夫。 甄煜江这一喊,青衣刀客们精神一振,杀声更响,毕竟一千两银子足以让很多人不再计较自己的性命。 “咔嚓!” 栏杆被大刀砍断,本来倚着栏杆与敌搏杀的孟子墨立时身体后倒,好在他反应极为迅速,受伤之下,依然迅速转身,双臂一展,从二楼往下跳跃,一名青衣刀客出手极快,在孟子墨跳下去的一刹那,刀光闪过,已经在孟子墨的腿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刀口。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三章 致命一击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孟子墨落地之时,显然是腿上的剧痛让他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发出一声闷哼。 “咚咚咚!” 七八名青衣刀客从楼梯冲下来,孟子墨心知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与这帮人继续力拼,咬牙向后门冲了过去。 他知道前门有楼子里的守卫,若是撞上,很有可能会被拦阻。 潜入逍遥居之时,他就观察好后院的情状,此刻却是从后面突围出去。 甄煜江身边的两名刀客见孟子墨要往后门跑,一人护住甄煜江,另一人则是向孟子墨冲过来,想要挡他去路。 孟子墨脚下不停,眼见那刀客阻挡,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极为恐怖的吼叫,那刀客被这一吼惊住,握刀的手竟然没敢动弹,孟子墨趁势已经从他身边窜过,此刻从楼上冲下来的青衣刀客们大叫着追上去。 “饭桶。”甄煜江眼见侯府十几人竟然都没能拦住孟子墨,吃惊之余,愤怒无比:“一群饭桶,别让他跑了,他要是跑了,老子要活埋了们。” 孟子墨冲到后院,腿上那一刀让他剧痛钻心,没有机会包扎,鲜血直流。 若是他毫发无伤,大可以趁机翻上墙头,但此刻身上受了多处刀伤,最要紧的是腿上的那一刀,实在无法翻上墙头,而且后院大门已经上了锁,根本无法从后门冲出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绝境,握着大刀回过身来,青衣刀客们迅速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楼上一场激斗,孟子墨固然受伤,却也手刃了三名青衣刀客,更是砍伤了数人,但这些刀客毕竟都是身手不错,缠斗小半天,孟子墨的体能大大消耗,鲜血的流失也让他渐渐虚弱。 孟子墨自知伤势之下,再也无法突围杀出,仰首望天,一瞬间,心中念头转过。 没能为斩杀郎申水为郑屠户一家讨还公道,他心中遗憾,而且自知死后也必然会被作为把柄向都尉府发难。 他心下颇有些悲凉,两名刀客对视一眼,知道这正是出手的好机会,同时窜出,直往孟子墨杀去,孟子墨心中悲愤,长吼一声,宛若狼嚎,不退反进,握刀迎上去。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清啸,众人都吃了一惊,循声看过去,却见到墙头不知何时冒出一道影子,那人站在墙头,人未落,手中却抛出一条绳索,伸缩宛若灵蛇出洞,直冲孟子墨飞过去,听的墙头那人用低沉的声音道:“抓牢!” 孟子墨精神一振,拼力一个扭身,探手抓住了飞过来的绳索,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墙头那人猛地一扯绳索,绳索带着孟子墨直往墙头飞了过去。 这时候甄煜江已经冲到后门处,瞧见墙头那道身影竟然将本已是瓮中之鳖的孟子墨救走,脸色骤变,狂叫道:“不要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几近疯狂。 今夜之局,甄煜江和郎申水花了好大精力才布下,可说谋划的万无一失。 甄煜江如愿以偿地让孟子墨落入了陷阱,在孟子墨踏入逍遥居的那一刻,甄煜江便知道都尉府已经是大难临头。 孟子墨无论死活,只要有他在手中,就足以对都尉府发出致命的一击,或许不足 以致韩雨农于死地,却也足够将韩雨农逐出西陵。 没有了韩雨农的龟城都尉府,瞬间就会崩塌,自今而后,都尉府又会如同当初一样,成为任由甄侯府驱使的走狗。 甄煜江并不担心朝廷继续派人过来。 并非所有的跑过来的都尉都能成为韩雨农,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韩雨农那般油盐不进。 新的都尉赴任,首先要抵得住甄侯府的金钱和美人攻势,若真的油盐不进,想要在甄郡立足,还要立下赫赫功劳,如此才能让都尉府上下心服口服,甘愿听命。 韩雨农能够成为甄侯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并非一朝一夕而成,而是花了数年的时间,才在龟城站稳脚跟。 此人一走,至少在数年之内,甄侯府高枕无忧,一如当年可以在甄郡为所欲为,根本不用忌惮朝廷。 甄煜江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办成了这件事情,那么自己在父亲眼中的分量将大大提高,也许父亲过世之后,长信侯的爵位就可能由自己来城西,而远在京城被当作人质的那位大公子,日后便要跪倒在自己的脚下。 一切本来就要实现,但眼前的情形,却是要让煮熟的鸭子飞走。 孟子墨如果真的被救走,那么自己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今晚行刺是孟子墨所为,都尉府也绝不会轻易向甄侯府让步。 孟子墨绝对不能被救走! 在少公子的狂叫声中,孟子墨已经被绳索扯上墙头,高墙上那人远远瞥了甄煜江一眼,并不耽搁,带着孟子墨从高墙向外跃下,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青衣刀客们当然知道被孟子墨逃脱的后果。 十几号人,而且早早埋伏,设下圈套等鱼儿上钩,鱼儿也不负期望地上了钩,本该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小事情。 可现在自己这边不但死伤数人,要紧的是孟子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救走,这事情要是传扬开去,甄侯府的护卫们不用做人,甄侯府更是没了脸面。 以少公子的性格,要是不能将孟子墨抓住,在场所有人只怕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所以不用少公子再疯狂叫喊,有人迅速冲到后门,砍断了铁锁,冲出门去,有个别身手不错的则是直接冲到高墙边上,攀上墙头。 甄煜江气的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发现一直护着自己的两名护卫还呆呆站着,破口骂道:“们愣着做什么?去追,赶紧去追。”一脚踹在一名护卫的腰间,那护卫被踹的差点摔倒,哪敢再耽搁,和另一名护卫迅速跟着其他人追了出去。 刀客们追出去之后,甄煜江忽然想到什么,立时道:“快,都尉府,赶紧找人去围住都尉府。” “少公子,是说刚才救走孟子墨的是都尉府的人?”郎申水此时也慌了手脚,没想到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甄煜江道:“围住都尉府,让他们的人无法进出,立刻.....立刻派人去调狼骑,连夜入城,程搜找,张贴告示,谁要是找到孟子墨的下落,赏.....赏黄金千两。” 郎申水正要答应,身侧昏暗之处忽然一道身影 窜出来,速度快极,郎申水吃了一惊,没看清楚来者到底是何人,便觉喉咙一阵剧疼,一把锋利的匕首竟然没入了他的喉咙。 匕首锋锐异常,穿透了郎申水的脖子,锋刃自郎申水后脖子冒出。 郎申水喉咙发出“格格”之声,眼珠子暴突,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甄煜江也呆住,瞧见那匕首从郎申水喉咙拔出,血水喷溅,终是回过神来,惊骇之下,已经看到那身影也是蒙着脑袋,看不清面孔,没等他多想,那人手中的匕首已经向他直刺过来。 甄煜江万没有想到,孟子墨被救,这逍遥居里竟然还藏着一名刺客。 毫无疑问,这名刺客一直都躲在昏暗的角落,自始至终都没有轻举妄动,如同毒蛇一般,找到机会,发出了致命一击。 甄煜江虽然纨绔,但出身于西陵门阀,本身的身体也是颇为强壮,再加上也练过些拳脚功夫,见到对方匕首刺来,不及多想,抬起右臂想要阻挡。 “噗!” 对方的匕首十分奇怪,宛若一条鱼,却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甄煜江抬臂阻拦,对方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匕首自下向上一撩,少公子右手自手腕处立时被切断,右手飞了出去,断手处鲜血喷涌而出。 甄煜江剧痛钻心,但生死攸关,顾不得断手,脚下一用力,整个人向后退去,放声叫道:“救命,救命!” 那身影斩断甄煜江的右手,并没有放弃,如豹子般扑上来,再次刺出匕首,甄煜江虽然竭力闪躲,但那匕首还是从他脸颊划过,自左边嘴角至耳根处,划开一刀深深的刀口,皮肉翻开,鲜血淋漓,异常可怖。 甄煜江惨叫一声,向后连退两步,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 身影本待再次出手取了甄煜江的性命,却听得“呼呼”风声起,抬头看时,只见一把椅子向自己飞过来,数名逍遥阁的打手正向这里冲过来,有人已经大喊道:“抓住此刻,保护少公子。” 这些人虽然不是侯府的侍卫,但都认得甄煜江,也知道甄煜江如果真的死在逍遥居,整个逍遥居上上下下到时候肯定一个也活不了。 此刻就算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甄煜江。 那身影明显是知道一旦被这些青楼打手纠缠,未必能走脱,不再去管甄煜江,转身便走,速度快极,眨眼间就冲出了楼子,冲到后院后,后院的门刚才已经被青衣刀客们打开,此时无人拦阻,那身影轻而易举从后门走脱。 甄煜江坐在地上,有两名打手装模作样去追那刺客,剩下的人则是围在甄煜江身边,看到甄煜江断手处依然鲜血直喷,而他脸上那一道刀口,血肉模糊,当真是狰狞可怖,本来长相还算不错的少公子,此时面相就如同恶鬼一般。 郎申水的尸首躺倒在地上,喉咙处一道血孔,鲜血兀自从血孔泊泊向外流,一双眼睛未闭,睁的老大,死不瞑目。 ---------------------------------------------------------- PS:大家要是觉得写的还行,还请帮忙加入书架,方便阅读!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四章 事了拂衣去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刺客从逍遥居后门夺路而走,宛若在暗夜之中飞奔的独狼,一口气跑出数条街,钻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子内,这才停了下来。 呼吸急促,刺客手中兀自握着那把鱼形匕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刺客自然是秦逍。 秦逍尾随孟子墨到了逍遥居,瞧见孟子墨从后墙翻进逍遥居,行动十分诡秘,心中着实疑惑,只想瞧瞧孟子墨到底意欲何为。 孟子墨这般打扮进入逍遥居,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寻欢作乐。 他知道孟子墨潜入逍遥居必有目的,跟随翻进逍遥居,除了想看看孟子墨到底要做什么,最要紧的便是一旦孟子墨需要帮手,自己大可以出手相助。 他在小师姑的帮助下,已经突破入二品,虽然在武道高手眼中不值一晒,但比起普通人,却已经是颇有些能耐。 翻墙入院之时,若换作往日,逍遥居的院墙还真要花些功夫,但此番他只是猛力向上一跃,随即探手搭住墙头,再运力至手臂,整个人便颇为轻松地翻上了墙头,居高临下眼瞅着孟子墨从后门悄无声息进入逍遥居正楼后,他亦从墙头跃下,尾随着跟进了楼里。 进入楼内,一片死寂,从楼下向上望,刚好看到孟子墨正猫身在二楼的走廊里,随即瞧见孟子墨打开了一间房,瞧见那一幕,秦逍还真是诧异,忍不住想难道孟捕头是要偷偷潜入姑娘的屋里,趁机占姑娘便宜?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只觉得绝无可能。 毕竟孟子墨为人正派,这种窃玉偷香的龌龊行径,以孟子墨的人品,那是万万做不出来。 本想在楼下等候片刻,却忽然瞧见从堂内的昏暗处走出几个人来,换做别人,未必能看清楚对方的样容,可是秦逍服下了血丸,视力恐怖,一眼就看出对方竟赫然是甄侯府的少公子甄煜江。 甄煜江的注意力一直在楼上,脚步很轻,却忽略了尾随孟子墨从后门进来的秦逍。 秦逍瞧见甄煜江,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从心头升起,迅速躲到了楼梯下面,这里可说是整个一楼最隐蔽也最昏暗之处,不为人所注意,他在楼梯下隐匿身形,注意楼上情况,很快就听到孟子墨进入的那间房里传来打斗声,随即便看到隔壁的那间房门打开,一群身影从里面冲出,火光也亮起来。 他头脑灵活,楼上的情景,瞬间便让他明白,孟子墨十有八九已经落入了敌手布下的陷阱。 这帮人肯定是早就料到孟子墨会自投罗网,所以事先都埋伏好,而孟子墨从后门进楼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躲在楼梯下的秦逍心有余悸,自己尾随孟子墨进了楼,如果不是孟子墨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力,那么自己现在只怕也已经被这些人发现。 甄煜江和郎申水在楼梯口说话之时,自然不可能想到与他们一板之隔的地方,秦逍正屏住呼吸躲在那里。 孟子墨血战逍遥居,从二楼杀到楼下,又从楼下杀到后院,秦逍自然是一清二楚,他竭力控制自己冲出去与孟子墨并肩厮杀的冲动,没有轻举妄动。 甄煜江和郎申水 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今夜布局,虽然目标是孟子墨,但真正的目标,却是都尉府和韩雨农。 甄煜江并不在意孟子墨是死是活,只要孟子墨落入他的手中,以行刺之罪,足以对都尉府发起攻势。 秦逍很清楚,如果自己冲出去,即使与孟子墨联手,也不可能是这群青衣刀客的敌手。 二品武者刚刚可以用气,若是单打独斗,应该可以不惧任何一名青衣刀客,可是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这些青衣刀客毕竟也都有些身手,自己杀出去,等同于自投罗网。 孟子墨被抓,毕竟已经与都尉府断绝关系,虽然依旧可以成为甄煜江对付都尉府的利器,却也不能直接状告是韩雨农安排。 可自己如今还是都尉府的人,如果自己落入对方的手里,那可就比孟子墨更有价值。 所以他只能忍耐,虽然看到孟子墨被围攻,而且受伤不轻,可在这种情况下,却根本不能出手相救。 秦逍心中痛苦,却也无计可施。 直待那群青衣刀客都跑出去追拿孟子墨,秦逍既欢喜孟子墨死里逃生,却也知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终于出现。 孟子墨今夜的刺杀行动,秦逍当然知道他的初衷是为郑屠户一家讨回公道。 功亏一篑,孟子墨必然心中不甘。 秦逍同样对郑屠户一家遇害心存悲愤,眼下孟子墨的计划没能完成,而自己的机会近在眼前,他并没有犹豫,心中打定主意,孟子墨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拼了性命都要完成的任务既然失败,那么这个任务就由自己来替孟子墨完成。 甄煜江和郎申水当然想不到孟子墨逃脱之后,就在边上竟然还潜伏着秦逍。 秦逍是少年人,可是少年人也自有少年人的狠劲。 一旦决定的事情,秦逍便会迅速冷静,竭力去完成。 他偷偷靠近两人边上,在郎申水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如同豹子般猛地冲上去,手里拿着红叶赠送的鱼肠刺,瞄准了郎申水的喉咙,干脆而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一击致命! 秦逍刺杀郎申水,拔出匕首,下一个目标便是甄煜江。 甄煜江处处与都尉府为难,上次御赐佛像事件,差点要了孟子墨的性命,而且郑屠户一家被害,固然是郎申水一手策划,但如果没有甄煜江的允许,郎申水自然不敢派人行动。 走狗既死,主凶当然也不能留。 只是甄煜江不似郎申水那般只是个纯粹的文人,练过些拳脚功夫,反应也比较快,最重要的是,秦逍刺杀郎申水出其不意,待再要杀死甄煜江的时候,甄煜江便已经有了防备。 虽然斩了甄煜江一只手,还划破了他半张脸,终究没有能杀死他。 在巷内秦逍喘着气,这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后怕还是因为杀人之后的反应,这时候也感觉到自己身上下都是冷汗。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出手的时候,秦逍一心只想 解决了那两个祸害,脑子中不想其他,但此刻回想方才鱼肠刺没入郎申水喉咙的情景,他还是感觉心跳加速,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却又有些懊恼。 他只恨自己的武功修为还是太浅,没能趁机会直接要了甄煜江的性命,否则自己就算为甄郡除掉了一个大大的祸害。 但是他也明白,今晚郎申水被杀、甄煜江重伤,这是龟城多少年都没发生过的重大事件,接下来甄侯府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甄侯府也一定会将目标对准都尉府。 他现在只担心都尉府是否能够应付甄家,而甄家又会作何反应? 有一点他倒是很肯定,都尉府代表的终究是朝廷,甄侯府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直接向都尉府发难,必然会激怒朝廷,天子一怒,甄侯府也必须考虑一下后果。 虽然这些年帝国的注意力在南边,甚至对北方图荪人的戒备都要超过西陵,可是嘉峪关内的界北府,那可是驻有两万精兵,直接由黑羽将军统领。 黑羽将军当年雪夜擒可汗,功勋卓著,从西陵退至关内后,圣人赐封为卫将军,比三公,而且下旨由黑羽将军执掌界北府兵马。 虽然朝廷一再声称界北府的兵马是为了提防北方图荪人的乃颜部,不过当年图荪各部趁火打劫之时,遭受过唐军的重创,乃颜部损失惨重,对唐人已经存有深深的畏惧之心,这些年唐人不去打他们就足以让他们欢天喜地,就不必说他们会主动招惹唐人。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界北府的兵马,本就是为了震慑西陵。 如果不是为了应付西陵,黑羽将军又何必亲自坐镇界北府十几年?以他的资历,早就可以入列朝堂。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抓不到西陵门阀谋反的直接证据,帝国兵马也不敢轻易出关,这不但会激起西陵门阀的愤怒,而且必然会让泱泱大国失信于天下。 甄煜江伤成那样,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很可能做出过激的举动。 待自己完平静下来,秦逍不再耽搁,借着夜色掩护,迅速回到了木头巷。 一路上,他心中只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到底是谁救走了孟子墨?如今孟子墨又身在何处? 今夜如果不是那人突然出现,孟子墨十有八九便要死在逍遥居。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孟子墨救走,那人的身手当真是了得的很。 秦逍回到木头巷的时候,甄煜江也已经被逍遥居的人迅速处理了伤口,而且派人驾了马车,连夜送回到甄侯府。 虽然说是逍遥居不安,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甄煜江绝对不能死在逍遥居。 谁都知道,当年西陵门阀与朝廷达成协议后,必须要送自己的子嗣前往京都,长信老侯爷将长子送去,留了二公子在身边,许多人都觉得送大公子去京都等若是送羊入虎口,留下二公子,只能证明老侯爷对二公子十分宠爱。 如果老侯爷最疼爱的儿子死在逍遥居,逍遥居上下当然会迎来灭顶之灾。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五章 狼骑入城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龟城的夜晚素来宁静,即使黑夜之下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那也只能偷偷进行。 但这一夜的宁静,在黎明曙光还没有出现之前,就被从城外冲进来的马蹄声打破。 龟城西门附近居住的人们,睡梦中被激烈的马蹄声所惊醒,有人到了窗户边上,透过窗户向外瞧过去,便见到从窗口一匹又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马背之上,都是身着甲胄的骑兵,铠甲闪着寒光,马背上的骑士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装备精良。 黑压压的骑兵潮水般从窗口掠过,持续好一阵子,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看到这样情景的百姓魂飞魄散,只以为兀陀人打进城里来。 当年兀陀之乱,数万铁骑入关,肆意抢掠,杀人无算,虽然最终被黑羽将军将他们赶回了昆仑关外,但兀陀人却也自此在西陵百姓心中留下了极为恐怖的印象。 数百名铁甲骑兵从西城门入城,秩序井然,马蹄阵阵,入城顺着长街飞驰到街头,领头的将领并没有放缓马速,只是抬起左臂做了个手势,于是这对骑兵一分为二,各自向一条街转过去。 领头将领那队人马对城中的道路十分熟悉,率领着三百多名骑兵直接到了城中央的甄侯府。 甄侯府前有着极为空阔的广场,三百骑到了场地,整齐列队,翻身下马,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则是按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显得训练有素。 那将领下了马来,快步走到甄侯府门前,早有人打开门迎上来:“史统领,老侯爷正在等候,请随我来!” 那人领着骑兵史统领进了侯府,穿堂过院,却是到了侯府角落处的一处僻静小院。 进了院内,领路人进屋禀报了一声,这才出来道:“史统领,进去吧。” 史统领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行走之时,铠甲摩擦铿锵有声,很自觉地解下佩刀递给了领路人,这才进了屋里。 屋里点着一盏孤灯,并不明亮,史统领进屋后,已经单膝跪倒在地:“属下史陵,拜见老侯爷!”额头贴着地面,不再动弹。 “起来吧。”苍老的声音响起,中气不是很足,一名十多岁的漂亮小丫鬟搀扶着一位老者从内屋里走出来。 老者一身灰色长袍,穿的很随便,不修边幅,年过六旬,脸色颇为苍白,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椅边缓缓坐下。 史陵起身来,拱手道:“老侯爷,属下接到吩咐,带兵入城,听说......!” “城中有反贼。”长信侯平静道:“侯府门客郎申水被穿喉而亡,江儿右手被斩断,脸上也被划了一刀。” 史陵眉头一紧:“老侯爷,那凶手可曾抓到?” “史陵,是否已经派人封锁龟城?”长信侯没有回答。 史陵立刻道:“入城之前,属下已经有了部署,进城之后,封锁龟城四门,严禁任何人进出。属下派了严青带领一队人马,按照老侯爷的吩咐,已经前往都尉府,将都尉府控制起来。” 长信侯微微颔首:“江儿说过,凶手出自都尉府,其中一人定然是之前的马快捕头孟子墨,不过孟子墨行刺失败,被人所救,但除了孟子墨以外,今晚行刺的凶手还有一人。” “少公子可 曾说过另一人是谁?” “他虽然无法确定,但看那人的身形,判断很可能是都尉府的一名狱卒。”老侯爷此刻倒显得十分淡定:“狱卒姓秦,是个年轻人,据说孟子墨曾救过他的性命。” “所以秦姓狱卒就有跟随孟子墨作案的理由。”史陵神情冷峻,想了一下,才道:“老侯爷,是否只需要这两个人的命?” 老侯爷淡淡道:“江儿是老夫之子,刺杀江儿,自然就是叛贼。老夫坐镇甄郡,平判定乱,职责所在,老夫自幼在龟城长大,在自己的地面上,门客被杀,儿子被伤,如若无法抓到凶手,老夫这个长信侯的爵位也该丢还给朝廷了。” 史陵拱手道:“属下明白侯爷的意思了,侯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将这两人的脑袋取回来。” “去找到孟子墨。”老侯爷道:“我刚刚已经派人去了那两个人的住处,只要见到,立刻斩杀,若是不见踪迹,也要从他们的住处找到谋反的证据。” 史陵一怔,但立刻明白什么,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黎明第一丝曙光洒落在龟城之时,长信狼骑兵已经将整个都尉府团团围住。 八百狼骑,此番竟然调回来六百精骑。 龟城四门本是由郡守府的兵士守卫,但狼骑兵入城之后,立刻接管了四门,往日里天还没有亮,四门就已经打开,但今日直到黎明曙光洒落大地,四门也是紧闭,每一道门都有十多名狼骑兵看守。 都尉府前院以及后面一大片监牢所在,都被狼骑兵封锁。 狼骑兵的突然出现,让正在都尉府执勤的衙差们大惊失色。 他们当然知道围住都尉府的正是甄侯府手里最强悍的长信狼骑,可是这支兵马素来驻扎在城外,如果不是有大的动荡,这支兵马并不能轻易入城。 眼下这支兵马不但入城,竟然还将都尉府包围起来,这让都尉府的衙差们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愤怒。 可是众人也都看到,围住都尉府的狼骑至少有三百以上,而整个都尉府上上下下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这还是要将几个监牢里的狱卒都拉过来。 而且下差之后,留在都尉府的衙差不过半数,此时加起来不过三十多号人。 以三十对三百,那是一比十,人数上已经完落于下风。 长信狼骑是甄家手里的王牌,当年与朝廷谈判多次,最终将这支兵马的编制限定在八百人,而甄侯府当然会充分利用,八百骑兵,一个不少。 这些骑兵不但装备精良,而且军饷极高。 当初甄家招募骑兵的时候,要求就十分严格,私下里甚至有传闻,长信狼骑之中,许多人曾经就是四处为恶的亡命之徒。 长信狼骑日夜训练,战斗力着实不弱,论及单兵作战能力,都尉府的衙差自然是及不上。 甄家能够坐镇甄郡,除了雄厚的财力,最要紧的就是手里有这张王牌。 此刻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战斗力又远在都尉府之上,都尉府的衙差们心中虽然愤怒,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各门紧闭。 都尉府的人没有轻举妄动,长信狼骑也没有动作,只是围住都尉府,直等到旭日初升,一小队骑兵飞马迟来,当先一人 正是狼骑统领史陵。 史陵带人来到正门前,一名身着盔甲的男子迎上前去,史陵将马缰绳丢给此人,翻身下马,问道:“严青,这边如何?” 牵马的男子严青道:“回统领,卑职已经安排人将都尉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除非里面的人能上天入地,否则一个也走不了。”这时候一名骑兵上来,严青将马缰绳丢给骑兵,跟在史陵身后道:“直待统领一声令下,我们就可直接杀进去。” 史陵赫然转身,目如寒刀,严青自知说错话,忙道:“卑职失言......!” “都尉府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是潜藏在都尉府的叛逆。”史陵沉声道:“若是都尉府能帮我们找到叛逆,而且将反贼交到我们手里,那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严青知道史陵的意思。 长信狼骑的实力当然远在都尉府之上,真要打起来,都尉府绝不可能是长信狼骑的对手。 但都尉府代表的是朝廷,没有确凿证据,直接杀进都尉府,那么谋反的不是都尉府的人,而是长信狼骑了。 长信狼骑在甄郡的地面上是最强悍的力量,可是如果激怒了朝廷,黑羽将军带人杀过来,别说八百狼骑,就算八千狼骑,那也要被黑羽将军手下的兵马砍瓜切菜般收拾掉。 史陵走到正门前,这才停下脚步,面对着都尉府那厚重的黑色大门,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目前是否没人出来过?” “回统领,无人进出,也没有任何人出来说话。”严青低声道。 史陵点点头,指着大门道:“去敲门,就说狼骑统领史陵要求见韩雨农韩都尉。” 严青一手按着佩刀,大步走到正门前,抬手用力派了数下,这才大声道:“狼骑史统领,求见们韩都尉,快叫韩都尉出来说话。” 门内没有声音,严青皱起眉头,回头看了史陵一眼,抬手想再次拍门,却听“嘎吱”一声响,严青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 大门打开,只见到数名都尉府衙差率先冲出来,手握大刀,随即便见到韩雨农一身便装缓步走出,看他模样,尚未梳洗,似乎刚刚起身。 韩雨农是都尉府都尉,自然是住在都尉府之内。 “狼骑?”韩雨农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史陵身上,却是展颜笑道:“一大早外面马蹄声声,韩某还以为是城中出了什么变故,需要狼骑入城解决,吩咐部下没有郡守大人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指着虎视眈眈的一众狼骑兵笑道:“史统领,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如我底下人所言,狼骑入城,是要围困都尉府,与我都尉府为敌?” 他虽然面带微笑,但史陵当然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厉害。 都尉府代表朝廷,与都尉府为敌,也就是与朝廷为敌,与朝廷为敌,也就是反叛。 韩雨农没有说出“反叛”二字,但那意思,分明是指责长信狼骑是否要谋反。 ------------------------------------------------------------------- PS:向靓仔美女们求收藏,顺祝五一玩的开心!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六章 马车里的声音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史陵立刻笑道:“韩都尉误会了。史某此来,绝不是为了要与都尉府为难,而是受老侯爷的吩咐,抓捕叛贼。” “叛贼?”韩雨农脸上的笑容立时收起来:“史统领这话的意思,我听不大明白。城中何时有叛贼?” 史陵道:“韩都尉或许不知,昨天夜里,有人行刺少公子,虽然只是伤了少公子,但侯府门客郎申水郎先生却被杀死。” 韩雨农脸色骤变,吃惊道:“郎申水死了?” 史陵见韩雨农反应,似乎真的半点不知郎申水被杀,微点头道:“正是。刺客共有两人......!”想了一下,摇头道:“准确来说,昨夜的刺客一共有三人,一人行刺失败,被同党接应救走,但现场却还潜伏着另一名刺客,当是少公子和郎先生只以为刺客已经逃脱,没想到他们留有后手。刺客出其不意,杀死了郎先生,本来还要刺杀少公子,幸亏少公子运气好,躲过一劫,不过刺客也趁乱逃脱。” 韩雨农眉头锁起,道:“行刺少公子,那自然是大大的反贼。史统领,反贼可还在城中?” 史陵颔首道:“说起来,行刺也幸亏是在夜里。韩都尉知道,龟城夜里是不能打开城门,需等到卯时才能开城,在此之前,无论是谁都出不了城。史某接到报讯之后,连夜带人飞马赶来,在卯时之前入城,而且立刻封锁了整座鬼城,眼下四门也被史某的人控制,在找到凶犯之前,绝不会打开城门,所以凶犯在行刺之后,没有机会逃出城,如今只能是躲在城中。” “应该如此。”韩雨农立刻道:“都尉府有协助侯府平定叛逆之责,如今竟然有反贼在城中,都尉府自然义不容辞协助抓捕凶犯。”上前一步,问道:“史统领带人前来都尉府,莫非是要与韩某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史陵笑道:“这一次抓捕凶犯,我们人手足够,而且刚才史某已经派人在城大街小巷张贴通缉令,让城百姓共同搜寻凶犯,只要能提供线索,甚至抓到凶犯,无论死活,老侯爷都有重赏。” “等一等。”韩雨农立刻道:“史统领,说已经派人张贴了通缉令,难道已经确知刺客是谁?否则这通缉令又是通缉谁?” 史陵含笑道:“刺客的身份,确实已经明确。只是.....韩都尉恐怕想不到刺客是谁。” 韩雨农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公事繁多,身体有些疲惫,所以昨晚早早就睡下。”苦笑道:“史统领或许还不知道,都尉府步快捕头鲁宏知法犯法,被拘押下狱,马快捕头孟子墨更是离职要归乡,所以这两日巡查有些疏忽,这倒是我都尉府的责任。说的刺客,到底是何人?” “正是都尉府之前的马快捕头孟子墨。”史陵盯着韩雨农眼睛道。 “什么?”韩雨农失声道:“孟子墨?” 不但是韩雨农大吃一惊,便是他身边的都尉府衙差们,也都是大惊失色。 史陵肃然道:“昨夜行凶之时,在场许多人都认出刺客正是孟子墨,所以确凿无疑。” “绝不可能。”一名马快衙差冷笑道:“们口说无凭,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孟.....孟子墨所为?都是们的人,难道们说是谁就是谁?” 其他捕快立时都 叫道:“不错,们血口喷人,没有证据,怎能污蔑好人?” 韩雨农抬起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盯着史陵问道:“史统领,是否当场所有人都看到孟子墨的样貌,确定无疑?又或者说,当时只是们怀疑刺客是他?” 史陵当然想说有人看清楚了孟子墨的样貌。 但事实的情况,虽然甄煜江等人确定刺客就是孟子墨,但孟子墨自始至终蒙着脸,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事发逍遥居,现场却并非只有甄侯府的人,楼子里有不少客人躲在门后面偷看。 若是此刻斩钉截铁说是看到了孟子墨的面孔,回头朝廷派人追查此事,得到的实情与事实不符,那么甄侯府自然就要被冠上信口开河肆意污蔑的罪名。 史陵没有直接回答韩雨农的问题,反问道:“韩都尉,孟子墨现在是否在都尉府里?” “他既然已经离职,不再是都尉府的人,当然不会在这里。”韩雨农淡淡道:“而且恕我直言,们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就是刺客,他即使现在就在都尉府,们也没有资格抓捕他。” 史陵笑道:“如果他真的在都尉府,那就请韩都尉请他出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哦?” “昨夜行刺的凶手,受了重伤。”史陵道:“他背部至少被砍了三刀,腰间有一刀,最明显的就是右腿也被砍了一刀。”脸色变得冷峻起来:“如果孟子墨毫发无伤,那么昨夜行刺之人自然不会是他,否则......非他莫属!” 韩雨农镇定道:“如果孟子墨真的在都尉府,我还真想让他出来自证清白。只不过他前日离开之后,我便再也不曾见过他。”沉声道:“们可见到他?” 众捕快异口同声道:“不曾。” “史统领也听到了,都尉府的人都没有见过。”韩雨农抬手道:“所以还请史统领带着的人马,立刻离开此地。们要抓孟子墨,尽管去搜找,我只愿们不要冤枉了好人。” 史陵道:“孟子墨的住处,已经派人前往,不过史某觉得他现在应该就藏匿在都尉府。” “难道史统领还准备带人进都尉府搜找不成?”韩雨农冷冷道。 都尉府虽然人手不多,但一听韩雨农这样说,立时都按住了腰间刀柄,对正门外的狼骑怒目而视。 史陵点头道:“我正有此意。韩都尉,听说不久前,孟子墨被怀疑在侯府偷盗,少公子为了让孟子墨证明清白,允许们的人在侯府搜找,不知可有此事?” “少公子宽宏,确有此事。” “侯府似乎比都尉府更重要,少公子允许的人在侯府搜找,是为了让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史陵盯着韩雨农目不斜视:“如今我们搜找都尉府,也是为了让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却不知韩都尉为何要阻拦?” 韩雨农笑道:“并非所有人都像少公子那般大人大量。少公子可以在甄侯府做主,可是都尉府却并非由韩某做主。” “莫非不是都尉?” “我是朝廷的都尉。”韩雨农道:“所以史统领要带人无缘无故搜找都尉府,恕我不能答应。” 副统领严青自始至终 冷冷盯着韩雨农,此时终是忍不住道:“韩都尉,什么叫做无缘无故?我们怀疑此刻孟子墨在都尉府藏匿,进去搜找抓捕,莫非听不明白?” “我说过,们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刺客就是孟子墨。”韩雨农淡淡道:“就算他真的是刺客,他不是都尉府的人,自然与都尉府无关。”抬手道:“史统领,还是带着的人赶紧走吧,时间长了,只怕真要被误会是谋反了。来人,关门!”便要退回府内。 史陵冷哼一声,沉声道:“来人,进府搜找,今日我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 严青已经拔出佩刀,厉声道:“跟我进府。”第一个往前冲,狼骑兵士们也都“呛呛呛”拔出了马刀,跟在严青背后往都尉府冲去。 韩雨农本来并无拿刀在手,见到狼骑冲过来,脸色一寒,夺过身边一名衙差的佩刀,握在手中,刀锋前指,厉声道:“擅闯都尉府,以谋反罪论处,杀无赦!” 众捕快也都拔出佩刀,人数虽少,却也并无惧色。 双方剑拔弩张,便在此时,却听得有人叫道:“都住手。”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一辆马车正飞快驰过来,一人已经从马车钻出来,站在车辕头,大声叫唤:“都不得轻举妄动。” 韩雨农已经看清楚,来人正是甄郡郡守杜鸿盛。 杜鸿盛手中虽无实权,但毕竟是一郡之守,他这一出现,狼骑倒也不好继续往前冲。 马车到了都尉府门前,挡在双方之间,杜鸿盛左右看了看,脸色冷峻,看向史陵问道:“是老侯爷的意思?” “老侯爷有吩咐,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刺客。”史陵肃然道:“卑将怀疑刺客就在都尉府里,正准备带人入府搜找。” 杜鸿盛道:“事情本官已经知晓,老侯爷派人告诉了本官,昨夜有刺客行刺少公子。虽然少公子等人都说刺客是孟子墨,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史统领,就这样带人冲进都尉府,是不是欠妥?” “大人,行刺少公子,事关重大,如果不抓到凶手,不但无法向老侯爷交代,更无法向朝廷交代。”史陵缓缓道:“老侯爷当年受爵之时,向朝廷立过誓言,甄郡境内,但有乱匪叛党,将不惜一切代价为朝廷平乱。”指着都尉府正门:“如今怀疑叛贼就在里面,我等受老侯爷之令,当然排除万难也要抓到凶手。” “如果孟子墨不在里面,又当如何?”杜鸿盛皱眉道。 史陵淡淡一笑:“如果进去搜找,没有找到孟子墨,卑将自然会向韩都尉道歉,如果郡守大人到时候要降罪,卑将也甘愿领受。” 杜鸿盛沉声道:“史统领,都尉府直接隶属于西陵都护府,如果换做是本官,搜找之前,还是要向都护府禀报一声,否则事后争端起来,本官担心史统领承担不了后果。” “唯死而已。”史陵笑道:“如果到时候都护大人觉得卑将抓捕反贼有错,甚至要处死卑将,卑将也绝无怨言。卑职针对的不是都尉府,而是反贼,都尉府不协助卑将,卑将不能强求,可是要阻拦,卑将也绝不后退。”脸色一沉,正要挥手让严青带人冲进去,却听得马车之中传来尖细的声音道:“真的要冲进都尉府?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七章 紫衣监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马车之中突然发出声音,在场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 方才杜鸿盛从马车之内出来,大家自然理所当然地觉得这马车里面只有郡守大人一人,好歹也是一郡之守,名义上的最高长官,自然不屑于与人共乘一车。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车厢内说话,又怎能让人不吃惊。 史陵一脸诧异之色,但很快沉下来,还没说话,就听车内那尖细的声音继续问道:“杜大人,要带头闯进都尉府的到底是什么人?” “回老大人话,是甄郡狼骑统领史陵。”杜鸿盛面朝车厢内,身子微躬:“长信老侯爷坐镇甄郡,为了防止贼寇作乱,当年向朝廷请求设立一支兵马,一旦甄郡有紧急情况,这支兵马可以随时调动用来平乱。” 车厢内那声音道:“老夫知道,西陵总共有三支这样的兵马,朝廷将他们称为平逆军。” “正是。”杜鸿盛笑道:“甄郡狼骑就是平逆军的其中一支,史陵是老侯爷亲自挑选的狼骑统领,很有才干。” 车厢内发出笑声:“行伍中人,勇往直前,性情冲动也是理所当然。”顿了顿,才道:“史陵,不必在这边搜找了,带人去其他地方找一找。既然有谋反的刺客,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归案。” 他声音从容,虽然众人只听到他的声音,却感觉到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实际上史陵和其他人一样,内心充满了震惊。 马车内还有其他人,虽然让史陵很意外,倒也不知太过惊骇,可是杜鸿盛竟然对车内那人恭敬地称呼“老大人”,这就让史陵大吃一惊。 能让杜鸿盛都谦恭异常的人,能是一般人? 车内那人两句话一说,意思就是让史陵不要继续在都尉府纠缠。 史陵虽然吃惊于车内那人的身份,但这里终究是龟城,而龟城的主人是长信侯,他史陵也只有一个主人,不是朝廷,是甄家。 “老大人,恕卑将斗胆,敢问您为何知道刺客不在都尉府?” 史陵虽然不会因为车厢那人一句话就离开,但既然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却也是尽量让自己显得恭敬一些,杜鸿盛称呼那人为“老大人”,自己也这样称呼,应该不会出差错。 “因为是老夫说的。”那声音淡淡道。 史陵一怔,想不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解释。 杜鸿盛见史陵还在犹豫,皱眉道:“史陵,老大人说的话,没听见?还不带人赶紧去找刺客。” 史陵狐疑地看着车厢,嘴唇微动,没说撤走,也没有说继续留在这里,显得颇有些踌躇。 “看来老侯爷对底下的人管束的还不够严格。”车厢内那人叹了口气:“杜大人,老夫现在明白,为何要请老夫跟随一起来。说这支兵马未必能听调动,我还不大相信,现在终于信了。” 副统领严青当年就是四处劫掠的亡命之徒,虽然被甄家收揽,但骨子里的凶狠一如既往。 听到车厢那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心里就老大不爽,这时候忍不住叫道:“车厢里的,到底是什么人?要说话出来说话,别在里面装神弄鬼。” 甄郡的人们多少年来只知道有甄侯府而不知有朝廷,草寇出身的严青对甄侯府有畏惧,可是没有尝过朝廷的厉害,对于朝廷的官员,还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他话一出口,史陵脸色一沉,心知不妙,叫道:“住口!” 也就在这时候,本来坐在车辕头赶车的车夫,身形陡然而起,飞掠到骏马上方,足尖在马背上一点,整个人已经向严青飞过去,手中那长长的马鞭如同毒蛇般,瞬间卷住了严青的脖子,还没等四周众人反应过来,车夫一甩马鞭,竟是将严青甩飞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狼骑副统领重重地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一时间甚至起不来身。 “好大胆!”狼骑之中,不少人与严青交好,狼骑兵自持是甄郡最强的兵马,素来狂妄的很,此刻严青被打,其他人都是赫然变色,随即不少人便要向那车夫冲过去。 “住手,都不要动!”史陵厉声喝道。 杜鸿盛也是拉下脸来,沉声道:“史统领,此人竟敢亵渎老大人装神弄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车夫教训了严青,淡定自若回到车辕头。 “毕竟是边荒之地,不懂规矩。”老大人叹道:“出言不逊,若是在京都,这时候已经是横尸当地,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看在老侯爷的份上,从轻发落,回去告诉老侯爷一声。” 都尉府的捕快本以为今日必有一场厮杀,不向郡守大人亲自前来。 不过有人觉得甄侯府素来蛮横,手底下的狼骑更是狂妄的很,即使郡守大人来了,也未必能改变局面。 却不想跟随郡守大人一起来的神秘人,竟然是个大人物,马车夫出手干脆果断,身手厉害,根本没将狼骑副统领放在眼里,而所有人也都看出来,这车夫必然是车中老大人的属下。 郡守大人手底下没有这般厉害的角色,即使有,也不敢对狼骑的人轻易出手。 史陵盯着车厢,脸色难看,猛然间,一丝冷汗从他额头渗出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难道.....难道是紫衣监的大人?” 在场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紫衣监是什么所在,但其中自然也有少数人听说过,“紫衣监”三字入耳,听过的人身体一震,眼中立时显出恐惧之色。 杜鸿盛冷哼一声,道:“萧老大人宅心仁厚,已经饶他一命,史陵,是不是还要抗命?” 史陵额头冷汗直冒,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得马蹄声响,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的装束正是一名狼骑兵。 到了近处,狼骑兵翻身下马,迅速跑到史陵身边,附耳低语两句。 史陵眉头一紧,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上前两步,对这车厢躬身行礼道:“卑将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失礼,还请老大人降罪!” “都是为了抓捕刺客,此番就恕无罪了。”萧老大人轻叹道:“史陵,听从老侯爷的吩咐,维护甄郡太平,这自然是理所当然,不过也莫忘记,们和老侯爷一样,吃的都是朝廷的饭,心里要有朝廷才是。” “卑将明白。”史陵恭敬道。 萧老大人不再多言,只是咳嗽了一声,杜鸿盛这才向一直没有吭声 的韩雨农道:“韩都尉,既然老侯爷吩咐狼骑搜找刺客,们都尉府就不要添乱了,吩咐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只等史统领抓住刺客再说。”回到了车厢内,车夫一抖马缰绳,马鞭在空中甩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马车便即缓缓向前驶去,自始至终萧老大人都不曾露面。 韩雨农冷冷看了史陵一眼,并不废话,转身回到府内,捕快们立时将都尉府大门紧紧关上。 史陵深吸一口气,瞧见严青已经被人扶起来,这才吩咐道:“传令下去,留下一百骑,封住都尉府四周所有路口,路口设障,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通过。安排二十名弓手登上屋顶,居高监视.....!”瞥了一眼被人扶过来的严青,问道:“怎样?” “无妨。”车夫手下留情,严青虽然当众失了颜面,但却也并无大碍。 “留在这边,监视都尉府,不必与他们冲突,可是也不许他们一人离开。”史陵冷冷道:“老侯爷回头自有吩咐。” 严青拱手道:“遵令。” “陈鹤,刘影,二人各带一百骑兵,城搜找。”史陵沉声道:“药铺、医馆、客栈都要仔细找,只要右腿有伤,立刻拘押,若是反抗,当场格杀。” 安排妥当,严青才轻声问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方才一名骑兵过来向史陵附耳禀报,史陵听后脸色有变,严青瞧出情况不对,他平日里与史陵关系极好,称兄道弟,此时忍不住低声询问。 “木头巷。”史陵轻声道:“秦姓狱卒的住处在木头巷,老侯爷天亮之前就已经安排人手过去,那边.....出事了!”不多解释,过去翻身上马,吩咐道:“宋闯,带二十人随我来。”一抖马缰绳,飞驰而去,一名部下领着二十名骑兵,紧随其后,片刻间就不见踪迹。 韩雨农回到厅内,众捕快却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慌张,不少人脸上反倒显出欢喜之色,有人已经道:“瞧瞧那帮狗东西,听到那位老大人的声音,都不敢动弹,就像耗子见了猫。” “开玩笑,以为那位老大人是谁?”一名年长的捕快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那是紫衣监的人?们知道紫衣监是什么所在?嘿嘿,告诉们,今天那位老大人真要杀了姓严的,甄侯府那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紫衣监到底是什么所在?”有人立刻道:“听着好像是宫中十六监......1” 年长捕快瞥了他一眼,道:“宫中十六监?嘿嘿,十六监里有紫衣监?告诉们,宫中十六监加起来,那也抵不上紫衣监一个衙门......!” “都别多说了。”不等年长捕快说完,韩雨农已经皱眉道:“派人守着府中各门,其他人老实待着,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祸从口出的道理,难道们不懂?。” 众人顿时不敢多言,韩雨农也不废话,丢下众人,径自而去。 ----------------------------------------------------------------- ps:线索一点点抛,伏笔一点点埋,故事一点点讲,精彩一点点来,弟兄们,月票呢?收藏呢?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八章 凶境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韩雨农离开大厅,径自到了甲字监。 进了甲字监,班房的门关着,韩雨农咳嗽一声,牛志凑到门上的小窗边,瞧见韩雨农,立刻打开门,低声道:“大人。” 韩雨农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牛志很是灵活,低声道:“小的去外面守着。”出了门,等韩雨农进了班房内,这才从外面带上了门。 班房角落铺着席子,孟子墨此时就坐在席子上,看到韩雨农进来,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伤口都处理好了?”韩雨农在班房那堆货物中拿了一坛酒,走到孟子墨边上,在席边一屁股坐下,打开酒坛封皮,递了过去。 孟子墨犹豫一下,接过酒坛,仰首灌了一口,这才看着韩雨农道:“为何不骂我?” “骂做什么?”韩雨农道:“骂一顿,事情就能解决?” 孟子墨苦笑道:“这次是我对不住,可是.....我实在不想连累。” 韩雨农从孟子墨手里拿过酒坛,也灌了一口,淡淡道:“当年我腿上中了一箭,无法走动,那名兀陀骑兵已经杀到我身边,马刀照着我砍下来,如果不是奋不顾身扑上去,将那骑兵从马背上扑落下马,我早就埋骨在战场。” “都是过去的事了。”孟子墨轻叹一声:“那年我被兀陀人的马差点踩死,如果不是背着我,我也早就死了。” “所以我之间,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韩雨农平静道:“西陵的土地上,埋葬过我们太多的兄弟,所以重回西陵的那一天,我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孟子墨颔首道:“我也将这里当成故乡。” “所以要从都尉府离开,我就知道是不想牵累我。”韩雨农仰首又灌了一口:“的性情我太了解,郑屠户一家被害,如果不能为他们报仇,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孟子墨苦笑道:“所以没有劝我,放手让我去做?” 韩雨农没好气道:“妈的,老子能劝得住?今天劝住了,明天这蠢货还是要去做。既然如此,老子干脆让去,可惜他娘的连这点屁事都做不好。” 韩雨农口吐芬芳,孟子墨脸色顿时显出愉快的表情,笑道:“以为老子和一样,精得和猴儿似地?我只会好勇斗狠,要真是和这般聪慧,也不会每天听呼来唤去。”从韩雨农手中抢过酒坛,仰首一饮而尽。 “没做好的事情,有人帮做了。”韩雨农道:“郎申水死了,甄煜江也受了重伤。” 孟子墨本来还在用衣袖擦拭嘴角,闻言呆住,小半天才回过神来,惊诧道:“郎申水死了?” “狼骑入城。”韩雨农冷笑道:“那位老侯爷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不对。”孟子墨皱起眉头,摇头道:“我行刺失败,郎申水和甄煜江毫发无伤,反倒是老子差点死在他们手里。”顿了顿,狐疑道:“说有人帮我做了没有完成的事情,难道......昨晚还有别人也在逍遥居行刺他们?” 韩雨农微微颔首,道:“不错,觉得会是谁?” 孟子墨沉默着,半晌才道:“甄郡对甄侯府恨之入骨的人不在少数,想杀死他们的人也是多如牛毛,可是.....有实力而且有胆量对他们下手的却并不多。” “按照他们的说法,当时那名刺客是在我救出之后,趁甄煜江手底下的人都出来追赶之时,抓 到那千载难逢的机会突然出手。”韩雨农缓缓道:“他就潜藏在逍遥居内,而且他们认为最后出手行刺的那人,与咱们是一伙。” 孟子墨摇头道:“那不可能,昨夜我是孤身行动,并无任何同伴。” “这只是觉得。”韩雨农叹道:“昨晚我一直潜藏在逍遥居后巷,本就是准备随时接应,后来听到动静,知道身陷绝境,这才出手。不知道我就在附近,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人跟着一起行动,也未必知道。” “说另一人跟着我一起行动?” “虽然不敢确定,但我相信那个人应该知道了的计划,所以准备暗中协助。”韩雨农道:“否则那人不会那般凑巧恰好是在行刺的时候,刚好潜藏在逍遥居。” 孟子墨看着韩雨农眼睛,微一沉吟,身体一震,似乎想到什么:“难道.....难道是......逍子?” “原来也怀疑是他?”韩雨农叹道:“我思来想去,除非真的另有高人和不谋而合,都选定在昨夜行刺,但这种可能比较小。如果真的有人暗中想要帮,就只能是秦逍了。” “牛志说过,他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孟子墨神情凝重起来:“前天晚上他去了我那边一趟,只以为我真的要入关,想着给我送盘缠,还说他在钱庄有存银,取了出来再给我送过去。” 韩雨农问道:“那昨晚离家的时候,是否看到他?” “没有。”孟子墨道:“一路上我很小心,并没有看到他。” 韩雨农道:“没看到他,不代表他没有跟着。那孩子平日里和和气气,可是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而且重情义,对我都是有情有义,如果发现昨晚的行动,便很有可能在暗中偷偷帮。他知道如果明面上和一起行动,一定不可能答应,所以暗中助,那也就能说得通。” “那个混小子,不要命了。”孟子墨握起拳头,又爱又恼:“如果真是他,回头老子要将他狠狠揍一顿。”猛地想到什么,道:“咱们想到是逍子,那甄侯府会不会猜到?” “郎申水被杀,甄煜江却没有死。”韩雨农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如果是秦逍出手,即使没被看到面容,但甄煜江见过他,很可能认出他的身形,就算甄侯府不确定是秦逍所为,但这个时候,只要被甄侯府怀疑上,那么处境就一定很凶险。” 孟子墨挣扎着要起身,韩雨农按住他肩膀,皱眉道:“要做什么?” “我要去救他。”孟子墨道:“甄侯府如果对逍子下狠手,那孩子凶多吉少,我不能坐在这里不顾,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拿孩子的性命。” 韩雨农沉声道:“可知道,狼骑入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都尉府围了起来。眼下都尉府四周都是狼骑眼线,都尉府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尽收眼底,此时出门,就是自投罗网。” “他们有确凿的证据刺客是我?” “腿上的伤。”韩雨农指着孟子墨右腿:“狼骑统领史陵当众说了,刺客的右腿被砍伤,如果他们发现腿上的伤,就是直接证据。” 孟子墨心中焦急:“那秦逍怎么办?他若在都尉府,狼骑不敢闯进来,我们可以保住他。可他现在不在这里,甄侯府的人必定满城搜找,一旦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就算没有证据,他们也一定会派人刺杀。” “狼骑并非不敢闯进来。”韩雨农冷笑道:“方才他们就差点要闯进来 ,不过郡守大人和萧老大人赶了过来。甄侯府便是再有胆量,也不敢直接与紫衣监的那位老大人发生冲突。” “萧老大人?”孟子墨吃惊道:“难道是紫衣监的萧谏纸萧公公?” 韩雨农微微点头。 “上次说宫里有人前来西陵找寻天钺,说的就是萧公公?”孟子墨骇然道:“那天钺难道如此重要,竟然让萧公公亲自出马?” “圣人为了国运,要找天钺入京,紫衣监耳目遍天下,萧公公亲自出马,当然是最有把握。” 孟子墨忙道:“萧公公既然阻拦狼骑入府,是否可以求他帮忙保护秦逍?” “萧公公为何会亲自出现阻拦他们入都尉府?”韩雨农神色冷峻:“他不是为了保,也不是为了保护我,甚至不是为了保护都尉府,只是为了保护朝廷。” “此话怎讲?” 韩雨农起身过去又抱了一坛酒过来:“今日狼骑一旦闯入都尉府,必有厮杀,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都尉府自今而后便再无法掣肘都尉府。狼骑既然敢闯进来,那么以后甄侯府便再无顾忌。”凝视孟子墨眼睛问道:“甄侯府以刺客行刺之名,与都尉府搏杀,甚至导致有人伤亡,如果是朝廷,该如何处置?” “自然是要给甄侯府定罪。”孟子墨冷声道:“都尉府代表朝廷,闯入都尉府,就是谋反。” “定了谋反罪,是否要平乱?”韩雨农道:“那么朝廷是否要派兵出关杀到西陵来?” 孟子墨顿时有些犹豫。 “我都知道,南疆慕容这些年势力越来越大,朝廷开放了与图荪各部的边关市集,对西陵门阀一再容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准备平定南疆。”韩雨农叹道:“南疆不平,朝廷在任何一处用兵,慕容氏必然会借机作乱。西陵门阀掌控着西陵的钱粮兵马,唐军一旦出关,西陵大乱,兀陀汗国也必然不会安坐不动,到那时候,西陵必然大乱,朝廷的战略就会因为这边的动荡受到重创。” 孟子墨苦笑道:“我明白的意思。朝廷出兵,西陵大乱会影响整体战略,可是不出兵,西陵门阀必将得寸进尺,日后定会更加狂妄。” “所以萧老大人出面,阻止狼兵入府,是要告诉他们,朝廷一直在注意这边,都尉府背后有朝廷。”韩雨农缓缓道:“而且他是紫衣监的人,这也是给予甄侯府威慑,毕竟真要激怒了朝廷,朝廷不出兵,也可以让紫衣监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紫衣监杀人,从来都是悄无声息,不留任何证据。”孟子墨叹道。 韩雨农点头道:“老大人出面,是要威慑甄侯府,为的是维持这里的安静,不要坏了朝廷的大事。可是甄煜江被重伤,甄侯府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老大人明白这一点,所以只要甄侯府不动都尉府,他们想做什么,老大人不会插手。” “那小子不是更加凶险?”孟子墨双手握拳:“我们该怎么办?” 韩雨农沉默了片刻,才道:“大局为重,我们现在不可轻举妄动,特别是,必须老实呆在这里,如今也只有都尉府能保住的安。以后找到机会,再暗中安排入关。至若秦逍......!”微微一顿,才道:“我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他聪明伶俐,只盼他能躲过这一劫。”目露寒光:“若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亲自摘下那位少公子的脑袋。”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九章 女鬼吃人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史陵带着骑兵来到木头巷的时候,秦逍的那间院子前后都已经被围起来。 木头巷在龟城是比较偏僻的一条街道,多少年来,从没有真正热闹过,街道上的几家铺子生意都不算好,毕竟来往的行人稀疏,远比不得玉带河沿岸那些店铺。 今日天刚亮,木头巷多年的平静就被打破。 并非住在巷子里的人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巷口的陈瘸子平日里游手好闲,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今日却被马蹄声吵醒,披着一件褂子出来,远远瞧见秦逍住处门前挤着一群人,忍不住便凑了过去。 “金瘦子,出了什么事?”见到棺材铺的金瘦子也在看热闹,陈瘸子凑过去问道。 “有人死了。”金瘦子和父亲经营一家棺材铺,父子两和少与人接触,毕竟做的生意不为人所喜,这一对父子性格十分相似,都是沉默寡言,一年到头脸上看不到笑容。 “谁死了?”金瘦子吃了一惊:“秦逍死了?” 毕竟是左邻右舍,虽然秦逍并没有与木头巷住客们交往太深,但大家互相之间还是颇为熟悉。 “胡说什么。”边上有人忍不住道:“秦逍不在屋里,死了几个陌生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陌生人?”陈瘸子一脸疑惑:“陌生人怎么死在秦逍屋里?” 那人道:“谁知道,兴许是有人到他屋里偷东西。我听人说,秦逍在赌坊里赢了一大笔银子,这些人肯定是盯上了秦逍的银子。” “那是秦逍杀了他们?”陈瘸子追问道。 “不是,是女鬼。”金瘦子忽然开腔道。 “女鬼?”陈瘸子吃了一惊:“怎么知道?看见了?” 金瘦子朝院里指了指,也不说话。 院门是敞开着,虽然有人守在门前,但站在门外却也能瞧见院里的情景,陈瘸子瞧见一名身着盔甲的武将正站在院子当中,烧饼店的王大脸正站在武将面前,似乎在说着什么。 史陵此时的脸色很冷峻。 王大脸多年来一直在木头巷做烧饼,为人憨厚,看人就咧嘴笑,许多人这王大脸脑子有些傻,但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一定没有假话。 院子里躺着两具尸首,都是一身黑色劲衣,而且蒙着口鼻,一人手里兀自握着刀,另一具尸首手里的刀则是飞出去老远。 “女鬼。”王大脸比划道:“飘来飘去,啪,手碰到脖子,人就死了。” “为何会看见?”史陵身旁的部下宋闯问道:“说女鬼飘来飘去,亲眼见到?” 王大脸用力点头:“屋子里吵闹,我听到声音,在外面看,噼里啪啦,然后他们......!”指着地上的两具尸首:“他们从屋里跑出来,女鬼跟着从屋里飘出来,然后他们就死了。” “说的女鬼什么模样?”史陵皱眉问道。 王大脸抬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不敢看,女鬼要吃人的,不敢看。人死了,我怕她吃我,就跑回去,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这屋子的主人是不是秦逍?” “是。” 王大脸点头道:“秦逍,好孩子,吃我做的烧饼,给我很多银子。” “那昨晚可看到他?”史陵继续追问。 王大脸摇头道:“没有,没看到他。”想到什么,露出惊恐之色:“被女鬼吃了,秦逍被女鬼吃了。” “带他下去。”史陵挥挥手,有人带了王大脸下去,王大脸兀自喋喋不休:“有女鬼,小心,吃人的。” 史陵进了屋里,屋里还有两具尸首,他在一具尸首边蹲下,宋闯跟在边上,低声道:“统领,从这几具尸首上看,都是一击致命,那个叫做秦逍的狱卒没有这样的功夫。” “凶手是中天境高手。”史陵淡淡道:“身手极其了得。” 宋闯吃了一惊:“中天境?那岂不是和大人一样?” “我及不上她。”史陵目光如刀:“我只是刚刚突破入四品,这凶手至少是五品以上。” “秦逍身边有这样的高手?”宋闯更是骇然。 史陵没有多言,站起身,屋内走了一圈,这才走出门,宋闯道:“统领,木头巷两边都已经派人封住,是否要在木头巷挨家搜找。杀人凶手和秦逍或许就藏在木头巷内。” “如果是秦逍,身边有中天境高手,还会留在木头巷?”史陵淡淡道:“案发现场在木头巷,秦逍自然会想到侯府会派人过来,他绝不可能继续留在这边。” 此时一人上来拱手道:“统领,据说之前秦逍在一家赌坊闹事,身边就有一名高手,恰好也是个女人。那女人身手了得,赌坊十多人在她手底下不堪一击,事后秦逍和那女人一同离开,昨晚的杀人凶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女人。” 史陵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找到赌坊的人,让他们描述那女人的外貌身形,找画师画出来,还有那个秦逍,也画出来,然后张贴龟城大街小巷,告诉所有人,发现这两人踪迹,立刻禀报,一旦抓获,重重有赏,若是隐匿不报,那便是乱党。” 那人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史陵走出院子,外面还围着木头巷的左邻右舍,他站在街道上,四下里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了斜对门的油铺。 油铺之内,一张破旧的靠椅上,麻婆正蜷缩在其中。 大清早,曙光洒落街巷,但油铺内却还是十分昏暗。 史陵缓步走到油铺门前,盯着靠椅中的麻婆,老太婆打着盹,似乎还没有睡好,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正盯着她,只等史陵走进油铺咳嗽一声,麻婆才被惊醒,用苍老嘶哑的声音道:“有菜油、黄油、芝麻油,要什么?” 史陵没有说话,左右看了看,左边是柜台,因为扭头太久,柜台上都蒙上了一层油腻,上面摆着坛坛罐罐,屋子里充斥着油腻味道。 右边是一间房,房门敞开着。 史陵环顾一圈,听到麻婆又道:“菜油、黄油、芝麻油,要什么?” 史陵也不理会,转身出了门。 房门背后,秦逍手握着鱼肠刺,双眸如刀,史陵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握紧了鱼肠刺,若是史陵真的不开眼,走进房间,能不能活着出去就是个问号了。 小师姑柔软的身体紧贴在秦逍身后,不过看上去神色轻松,并没有因为外面紧张的气氛而显得慌乱。 房门敞开,史陵自然不可能想到,就在房门背后竟然藏着人。 等史陵出去之后,秦逍才蹑手蹑脚走回床边,眼睛凑到那一道缝隙处,街道上的情形他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史陵吩咐了几句,很快便翻身上马,带着手下人离开,没过多久,几具尸首也被抬了出来,丢在两匹马背上,被人带走,又听一人对着木头巷的人们大声道:“都听好了,谁要是见到秦逍,又或者知道秦逍的下落,立刻向侯府禀报,侯爷重重有赏。谁要是窝藏不报,甚至包庇秦逍,就是他的同党,秦逍谋逆朝廷,是反贼,们如果是他同党,便要砍了脑袋,都听到了没有?” 人们零散地答应了几声,很快便都散去,街道上也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秦逍这才长出一口气,感觉小师姑柔软的身子压在自己背上,这时候也无心去享受小师姑带来的舒服,扭了扭身体,低声道:“太重了,压死我了。” 小师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堂堂剑谷高手,陪着这小混蛋像做贼一样躲在这里,真是丢人。要依我的脾气,出去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我想走就走,他们还能拦得住我?” “厉害。”秦逍道:“不过能打得动十个二十个,甚至一百个,能打得动三五百个?城里都是甄家的人,也就是个中天境高手,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嘟囔道:“要不是跑出去赌,凌晨才跑回来,刚好撞见那几个刺客,也不会惹出这样大的动静。” 小师姑俏脸一沉,道:“小混蛋,真是不识好人心。那些刺客是要杀,我帮解决了他们,还这么多废话。” “我还没进院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一直躲在这里。”秦逍也是没好气道:“堂堂中天境高手,进院子之前,就察觉不到里面不对劲?” 小师姑怒道:“小混蛋,还有没有良心?我怎么没察觉?只是老娘担心被他们杀了,总要进去帮收尸,一片好心,还要被这王八蛋啰嗦。”一甩衣袖:“从现在开始,老娘和一刀两断,有什么事都别连累到老娘。我清清白白一个人,现在被连累,成了杀人逃犯,不道歉也就罢了,还敢责怪我?”越想越气,伸手道:“赔银子!” 便在此时,却见麻婆走进房内,佝偻着身子,看似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是冷冷地盯着两人。 小师姑瞥了红叶一眼,过去在椅子上坐下,秦逍上前去,低声道:“人都走了。” “木头巷附近有人埋伏,不会这么容易离开。”红叶声音时而清脆时而苍老,此时带着嘶哑:“狼骑入城,不会善罢甘休,至少没有抓到之前,这件事情不会善了。” “甄侯府的速度还真是快。”秦逍冷笑道:“狼骑这么快就被调进城来。” 红叶冷冷道:“他的儿子差点死在手里,觉得他能饶得了?要么别出手,既然出手,就不要让他活着。这就是留下的后患,刺杀不成,反被人认出,这龟城待不下去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章 诱饵 秦逍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才道:“他们没有抓到我的证据。” “证据不证据,已经不重要。”红叶淡淡道:“已经安排人行刺你,就表明他们已经不在乎。只要是他们怀疑的对象,甄侯府就不会手下留情。” 秦逍知道红叶这句话并没有错。 上次御赐佛像事件,甄侯府可以无中生有,硬是栽赃孟子墨在侯府偷盗了佛像,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甄侯府如今将狼骑调进城中,自然更是有恃无恐。 龟城本就是他们的地盘,手中又有强悍的狼骑,这种情势下,他们当然会借行刺事件,在城中大动干戈。 秦逍甚至怀疑,即使昨晚的行刺事件与自己和孟子墨没有半点关系,甄侯府也会借这次机会趁机发难。 甄侯府既要借这次机会立威,也要借这次机会除掉看不顺眼的人。 在甄侯府的眼中,孟子墨和自己当然都属于眼中钉。 甄侯府在明面上会四处追拿自己,但暗中也必定会派人追杀自己,对自己来说,眼下留在龟城,就像一只兔子身处幽暗丛林之中,不但要面对设在林中的陷阱,还要随时提防其他野兽冲出来将自己撕咬成碎片。 甄侯府既然已经出手,就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通缉令一旦张贴全城,那么满城百姓也就都成了甄侯府的眼线。 这倒并非是百姓真的忠诚于甄侯府。 毕竟提供线索有重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向甄侯府禀报秦逍的踪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此外百姓对甄侯府心存畏惧,若是知而不报,那也是害怕自己被打成同党。 秦逍昨晚刺杀郎申水之后,便知道事情不会善罢甘休。 但甄侯府反应如此之快,行动如此果决,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心知自己目前待在红叶这里,也只能是暂避一时,只要走出这个门,满城眼线,自己的行踪迟早要暴露,而甄侯府一旦得知自己的行踪,立刻就会派人前来刺杀。 甄侯府有的是人手,除了数百狼骑,还有侯府的青衣刀客,此外必然还有一些豢养的门客杀手,便是龟城的那些地痞流氓,背后又何尝没有甄家的影子。 甄家一声令下,这些人为财为利,都会欲杀自己而后快。 秦逍这时候忽然间明白,为何韩雨农有朝廷作为靠山,却一直对甄侯府心存忌惮,凭心而论,甄侯府在甄郡的势力确实很恐怖,此番盛怒之下,手里掌握的强悍力量瞬间就展现出来。 “他们暂时没有搜找木头巷,只是因为觉得你没有那么笨。”红叶轻声道:“如果两三天在整座城内都没有找到你,就必然会想到木头巷,还会重新来搜找。” 秦逍点点头,木头巷并不大,首尾加起来不到四十户,以狼骑的实力,足以将木头巷翻个底朝天,到时候自己根本无处可藏。 “都尉府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秦逍轻声道:“如果能回到都尉府,甄侯府的人未必敢闯进去。” “他们敢不敢闯进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进不了都尉府。”红叶道:“都尉府眼下一定被牢牢监视,甄侯府大动干戈,都尉府也不会直接与他们冲突,只会隐忍不出。这时候你只要靠近都尉府,立时就会落入陷阱,自投罗网。” 红叶的声音虽然苍老,但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分析的也都是一针见血。 小师姑在旁叹了口气,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小师侄,你可别怪我不讲义气。这里我也不能待下去了,你说的没错,三五十个我能应付,三五百个跑出来,我要被他们砍成肉泥。”伸手道:“你还是给我点银子,我跑路需要盘缠,以后你自求多福,多多保重。” “就知道你不仗义。”秦逍黑脸道:“闹出事了,一走了之,留我收拾烂摊子?” “别太高看自己。”小师姑嘲讽道:“就你那点本事,能收拾烂摊子?你这婆婆说的不错,咱们都不能留在城里,被他们找到,都要被人家挖坑埋了。”瞥了红叶一眼,轻笑道:“你身边有这样一位高手帮着你,想办法助你出城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红叶虽然乔装打扮,隐匿了外貌,甚至声音也变得苍老嘶哑,可是小师姑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早就看出红叶绝非一般人。 红叶看向小师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你也要出城。” “大白天的,现在不方便。”小师姑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等天黑之后,我再离开,暂时就先借你这里躲一躲。”向秦逍道:“小师侄,咱们都要逃命了,以后各奔东西,或许三年五载都不会见,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赶紧趁现在,要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给我做留念,也赶紧趁早。” 秦逍这一次却没有反唇相讥,神情却有几分黯然。 虽然与小师姑只是相处短短几日,而且一直对她的品行很是鄙夷,但小师姑拼着耗费真气的代价,帮助自己突破到二品,这份厚恩还真没法子一下子还清。 从前自衙门下差后,他都是孤独一人待到天亮,唯一陪伴他的只是那条老黑狗。 小师姑偷偷住进去之后,虽然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每次都会互相嘲讽,但却让秦逍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孤独感,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如今却似乎已经有些适应。 想到这种情景自今而后或许不会再有,秦逍内心深处只觉得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开心不起来,甚至有些不舍。 “和你说话呢?”小师姑见秦逍不说话,伸手在秦逍面前晃了晃:“吓傻了?别怕,至少天黑之前,我还在这里,谁要欺负你,小师姑帮你揍他。” 秦逍没有说话,从口袋里取了三张银票出来,递了过去。 小师姑一愣,想不到一向吝啬无比的小师侄突然间会这么大方,有些不相信:“给.....给我的?” “自己收好,别再赌了。”秦逍叹道:“挣点银子不容易,何必被人宰杀?你就算每天吃肉喝酒,这些银子也够你折腾了。” 小师姑立时眉开眼笑,不在乎红叶在边上,伸手接过,迅速塞进自己鼓囊囊的胸口,笑颜如花:“近朱者赤,小师侄,你跟我在一起几天,也改了吝啬小气的毛病,要不是情势不妙,我还真舍不得和你分开。小师侄,我感觉你以后应该有大出息。” “要不咱们一起走,暂避一时,互相有个照应?”秦逍寻思以目前龟城的局面,自己还真不能继续留在城中,暂时逃出城去,找个地方躲一阵子,等事情冷下来之后,再偷偷回来看看情况。 小师姑毕竟是中天境高手,有她在身边,就等若是有了一个保镖,遇到什么状况,小师姑也能保证自己安全。 小师姑还没说话,红叶已经用不容商量的语气道:“不行!” 沐夜姬和秦逍都是一愣。 “行不行可不在你。”小师姑娇柔一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那是我的事情,我是他小师姑,真要陪他一起逃命,你似乎也没有理由反对。” 红叶不理小师姑,看着秦逍问道:“你准备如何离开龟城?” 秦逍顿时被问住。 甄侯府派人在龟城大肆搜找,那么龟城当然也早就被封锁。 龟城只有四门,要出入龟城,必须从四门进出,如今龟城既然被封,那么自然无法出城。 “比龟城更高的城墙我都翻进去过。”沐夜姬倒是颇为不屑,冲着秦逍抛了个媚眼:“小师侄,看在你变得慷慨的份上,我找机会带你一起翻城墙。” “你说的没错,龟城不算大城,这等高度,也难不住中天境高手。”红叶道:“我是问你们,出城之后,你们往哪里去?” 沐夜姬和秦逍对视一眼,这时候还只是考虑如何出城,倒没有想过出城之后往哪里躲避。 若是从前,沐夜姬当然会选择带着秦晓回剑谷,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沐夜姬自己已经成为剑谷叛逆,自然不敢轻易回到剑谷。 “甄家的势力,不只是在龟城。”红叶缓缓道:“城中一直搜找不到,他们也会怀疑你们已经出城,必然会向整个甄郡撒网。”瞥了小师姑一眼,淡淡道:“不要轻视甄家在甄郡的实力。” “你似乎有什么想法。”沐夜姬含笑道:“不如说来听听。” 红叶很直接道:“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说明白一点。”小师姑不耐烦道:“不要咬文爵字。” “你从东边出城,而且要故意让他们发现。”红叶缓缓道:“不但要让他们发现你出城,还要让他们确定你带着秦逍一起离开,出城之后,你要想办法将他们一直引向东边,要他们相信,你和秦逍是准备入关。” 秦逍明白过来:“小师姑调虎离山,我则从西边离开,他们的注意力都往东边去,就想不到我会一直往西边走。” 红叶点头道:“只要他们确信你入关躲避,那么就会将精力放进关内,如此你继续躲藏在西陵,才不会被他们发现。” “所以我就成了诱饵?”小师姑似笑非笑:“让我成为他们追杀的目标,然后保全你安然无恙离开?” --------------------------------------------------------------- PS:在这里特别感谢土匪哥的歌好兄弟的堂主捧场,感谢书友58545885、水水李、书友小柏哥、书友58442249、巍峨山丘、二拇指、书友56467379等诸多兄弟的破费,谢谢大家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一章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红叶淡定自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拿了他的银子,总要给他做点事。” “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好人。”沐夜姬幽幽叹了口气。 秦逍却已经带笑道:“小师姑,这调虎离山的计谋,还真不是谁都能施行。没有这样出神入化的武功,先别说能不能翻墙出城,就算真的出了去,也未必能躲过那些人的追杀。” “别拍马屁。”小师姑剜了秦逍一眼,没好气道:“不就是让我给卖命?自从遇上这小混蛋,我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红叶轻声道:“今晚子时开始行动,我帮们做些准备,们养养精神。”也不废话,出了门去,这一次却是顺手带上了房门。 虽然龟城气氛极其紧张,但小师姑还是一如既往淡定自若,冲着秦逍妩媚一笑道:“晚上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是不是舍不得小师姑?” 秦逍这次也没有嘲讽,只是道:“多谢帮我洗髓。” “知道了?”小师姑轻笑道:“也别谢我,只是这小混蛋武功太差劲,要是遇上高手,都没看到对方出手,这条小命估计就没了。好歹也是小师姑,总不能眼看着死在无名之辈手里。” “那小师姑身体现在可恢复?”秦逍听红叶说过,洗髓之后,沐夜姬要完恢复功力需要十天半个月才成。 沐夜姬瞥了一眼房门,似笑非笑:“小混蛋,看来那位婆婆果真是高人。不但易容术高明,对各门功夫也是知之甚多。告诉我,她到底是谁?为何对这么好?” “小师姑,我要说我不知道她是谁,相信不?” “当我傻啊?”小师姑允许秦逍讽刺她的身材,却实在不能忍受秦逍怀疑她的智慧,低声道:“要是和她没什么奸情,她能这样帮?” 秦逍吓了一跳,唯恐红叶听见。 小师姑是高手,可红叶也不是善茬,要是红叶听到这句话,说不定这两个女人会打起来,压低声音道:“别胡说八道。” “心里有鬼?”小师姑噗嗤一笑:“她虽然乔装打扮,也竭力掩藏气息,可惜在小师姑面前还是嫩了点。她气息纯净有力,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反正比我还要年轻。” 秦逍虽然知道红叶的真实年纪一定不会很大,但却不敢确定她到底多大,小师姑却是一言道破。 “她是个好人。”秦逍低声道:“在这里做油铺生意,与我左邻右舍,见我有难,动了恻隐之心,出手相助。” 小师姑轻呸一声,道:“是长得好看还是银子多?真当谁看到都会帮?少年,要记着,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觉着是个人见到都喜欢,我劝还是去看大夫,是不是脑子有病。” 秦逍知道小师姑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红叶几次救自己于生死之间,如今危难时刻,又积极筹划帮助自己逃脱,这一切当然不可能是毫无道理。 红叶沉默寡言,不喜多言,似乎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她的兴趣,而且秦逍也并不觉得红叶对自己有多喜欢,又或者说红叶的喜怒哀乐并不轻易表现出来,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去与人结仇,也绝不会轻易出手救人。 “城中潜伏着许多高手。”秦逍只能道:“前辈高人的想法,也不是我能猜到得。” “前辈?”小师姑再次发笑,不过也没有对红叶继续 评定,伸了个懒腰道:“随去吧,反正她是谁和我无关,昨晚都没睡好,今晚还要帮这小混蛋逃命.....!”叹了口气,身体侧过去,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秦逍打量小师姑几眼,扫过小师姑腰身线条,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叹。 从琵琶般的侧背下来,纤腰呈内弧线,再往下去,以平滑流畅的线条迅速攀升,丰腴饱满的臀线,那是顶级画师也难以勾勒出来的美。 秦逍心中忍不住想,如果身材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话,小师姑那饱满的翘臀定是价值连城了。 小师姑身材饱满圆润,可是动起手来轻盈若羽,不得不让人心中赞叹。 秦逍也不去打扰,找了一张小马凳,靠墙坐着。 两人藏身在红叶的油铺里,却不知这一日整个龟城就像被一块石头砸进来的池塘,泛起了动荡整座城的涟漪。 饭馆、客栈、赌场、药铺、医馆,都成了搜查的对象,在黄昏之前,秦逍和沐夜姬以及孟子墨的画像连着通缉令就已经张贴在城中的大街小巷。 孟子墨的画像有八分相似,秦逍的面部却只有五分相似,不过穿着打扮以及腰间的酒葫芦,那却是栩栩如生。 倒是沐夜姬的画像,如果被沐夜姬自己瞧见,也定然认不出上面的女人会是自己。 甄侯府在清晨就召集了城中的所有画师,尔后大批临摹画像,见过孟子墨的人太多,画像自然十分相似,秦逍只是个小狱卒,画师也没有亲见,相似度自然很差,而沐夜姬刚刚来龟城几日,即使从赌坊中找了几个见过她的人,也只能描述这个女人长相极美,身材火辣,但具体长相,还真没有人完记住。 所以通缉令上小师姑的画像,就成了一个身材极其火爆样貌也确实极美的女人,搔首弄姿,充满妩媚风情,虽说有小师姑几分勾魂摄魄的风情,但样貌却完是另一个人。 许多男人看着通缉令,没想过帮着搜找凶犯,心里却想着等无人的时候,悄悄将通缉令撕下来收藏起来,毕竟上面的画像已经近似于春宫图了。 狼骑自然是搜找所谓凶犯的主力,此外甄侯府的青衣刀客们也在大街小巷出没。 但甄侯府最为依仗的,反倒是城中的地痞流氓。 这帮人平日里游手好闲,人数不少,对龟城的情况下最为熟悉,酒楼茶肆、药铺客栈都有这些人的踪迹,甄侯府颁下重赏令之后,这帮人最是活跃,龟城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到处这些人出没的身影。 不过一整天下来,所有人都一无所获,要抓捕的三名凶犯,一个也不见落网。 天黑之后,甄侯府的人依然没有停止搜找,不过搜寻的范围也越来越窄,毕竟一天下来,城中许多地方已经确定没有凶犯藏匿,于是甄侯府将搜找的范围缩小,虽然木头巷尚没有被搜找,却已经在继续搜找的范围之内。 秦逍在屋里熬了一天,快到半夜子时的时候,小师姑终于叹了口气道:“小师侄,我要走了,还不好好看看我?可别我走了没两天,就忘记美丽的小师姑长成什么样。” 屋里一片漆黑,秦逍就算真的瞧过去,也未必能看清楚,只是笑道:“小师姑放心,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已经刻骨铭心,忘记谁也不会忘记。” “看来这小混蛋真的对我存有不轨之心,竟然已经刻骨铭心。”小师姑幽幽叹道:“这就是美女 的苦恼了,谁见了都忘不了,这一辈子我要让多少男人茶不思饭不想啊,看来以后还是少让男人看见为妙。” “要不安之后,找个尼姑庵剃发出家?”秦逍建议道:“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有藏身之所,而且也不会让别的男人见到想入非非。” 小师姑噗嗤一笑,道:“这主意倒是有趣,我还真要好好想想。”忽然张开双臂,轻笑道:“要不过来抱一抱,今次一别,估摸着很久不能再见,甚至这一辈子也见不着,让再感受一下我的热情。” “还是算了,要是抱过之后,又舍不得和分开,那就是折磨了。”秦逍心中对小师姑还是存着感激:“放心,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小师姑笑道:“难道会找我?唔,这倒不错,一个痴心的小师侄喜欢上了小师姑,走遍天涯海角,都要将她找到,呜呜呜,真是好感人,要不分别之后,真这样做?若真的找到我,我可以考虑嫁给,说好不好?” “童言无忌。”秦逍对小师姑没有顾忌的言辞早已经习以为常。 “无忌个大头鬼。”小师姑朝着秦逍的身影翻了个白眼:“不过是拿了点银子,帮做点事,顺便说几句让舒坦的话,还真以为本大美人会看上这小混蛋?实话告诉啊,小师姑贪财如命,没有个家资千万,想也别想打我的主意。” 忽听房门打开的声音,只见红叶走进来,丢给秦逍一套衣衫:“换一身衣裳。” 秦逍一怔,但马上明白红叶的意思,不过这屋里也没有屏风遮挡,只能道:“那们先出去,我.....!” “不是让脱光。”红叶冷冷道:“外面的衣裳换上,不要耽搁。” 小师姑噗嗤一笑:“自作多情,还以为谁稀罕看光屁股。” 秦逍有些尴尬,当下将外裳脱下,换上了红叶拿来的衣服,穿上之后,才发现竟是破衣烂衫,就像街上要饭的叫花子。 “酒葫芦太明显,不能带在身上了。”红叶收起秦逍换过的衣衫,伸手又将秦逍的酒葫芦拿了过来,这才转身出门。 虽然是破衣烂衫,但却十分合身。 红叶今天也不曾出去,难道这套衣服是早就准备好? 而且这套破衣衫明显是为自己量身准备,红叶莫非早就猜到自己有一天会逃亡?又或者说她一直做着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并没过太久,红叶再次回来,进来一刹那,秦逍看她手里似乎拎着一个人,吃了一惊,却听红叶已经道:“这是假人,在的衣服里添了东西,背在身上,可以以假乱真。” 秦逍这才明白过来,见到自己那只酒葫芦也挂在了假人的腰间,一切却都是准备的十分妥善。 小师姑没有再犹豫,起身过去接过了假人,拎在手中,道:“这个时辰出城,他们看不清楚,最是合适。”回头看了秦逍一眼,娇滴滴道:“小师侄,等着来找我哦。”却是不再废话,快步出了门。 秦逍立刻跟出来,小师姑已经走到后门,秦逍看着小师姑轻声道:“小师姑,一切小心,多多保重。” “重个屁啊。”小师姑没有回头:“我身轻如燕,什么时候重过?再废话,一掌拍死。”打开后门,鬼魅般出门而去,瞬间就没了踪迹。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二章 知命院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时当深夜,灯火通明的甄侯府内,长信老侯爷阴沉着一张脸,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史陵,片刻之后,才冷冷道:“翻过城墙?” “回禀老侯爷,通缉令中的女人到了东城门,攀壁登城,十分突然。”史陵神色凝重:“守兵发现后,立刻张弓想要将其射杀,但她武功着实了得,翻上墙头,打上了两名兵士,翻出城外。” “他们看清楚,那女人带着秦逍一起走了?” 史陵道:“女贼背着一人,城门有多人看到,女贼带走的那人外形装扮与秦逍一般无二,而且有人还看到秦逍腰间挂着酒葫芦。秦逍一直都有饮酒的习惯,酒葫芦也不离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女贼和秦逍就是要趁夜翻墙出城。” 老侯爷脸色颇有些难看,在他边上,站着一名青须文士,轻声道:“老侯爷,秦逍自知甄侯府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到,他留在城中,躲得过今天,却躲不过明天,所以必须铤而走险。” “那个女人的来历,们是否弄清楚?”老侯爷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史陵低着头道:“并不敢完确定,但目前怀疑,女贼很可能出自剑谷。” 老侯爷脸色微变:“剑谷的人?” “属下亲自询问过金钩赌坊的几个人。”史陵道:“按照那些人的描述以及属下的了解,女贼大概在二十五六岁年纪,嗜赌如命,样貌出众,但五官不是关内人的轮廓,此外她的口音出自昆仑山一带,武道修为至少也是中天境,在西陵符合这个条件的女人并不多,剑谷六绝之一的沐夜姬与这些条件几乎完吻合,所以属下相信,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沐夜姬。” “自从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后,剑谷的人一直都在昆仑山一带活动,为何沐夜姬会来到龟城?”老侯爷阴沉着脸:“秦逍是都尉府的狱卒,他又怎会与剑谷的人扯上干系?” 史陵道:“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秦逍是都尉府的人,剑谷的人也绝不可能与官府的人走在一起,可是都尉府的狱卒却偏偏与剑谷的人在一起,这中间必有缘故。” “难道秦逍是剑谷埋在龟城的眼线?”文士忽然道:“据查秦逍是三年前被孟子墨在路边所救,当时染上了瘟疫,在都尉府的帮助下才保住了一条命,他的来历本就蹊跷。” “剑谷埋在龟城的眼线?”老侯爷靠在椅子上,声音嘶哑而苍老:“如果他是剑谷的人,又为何与孟子墨一同行刺?如果他只是都尉府的人,那可以说得通,但如果他是剑谷的眼线,就不应该与我甄侯府为敌。甄侯府与剑谷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当年还有些渊源,谈不上是朋友,却绝不会是敌人。”略有一丝浑浊的眼眸之中却是带着寒光。 文士轻声道:“老侯爷,这一次秦逍杀了郎申水,伤了少公子,沐夜姬也出手杀了府里的四名刀手,不论以前是什么关系,如今却已经结下了仇怨。” 老侯爷冷笑道:“剑谷一盘散沙,六绝自相残杀,如今竟然要与我甄侯府为敌,他们是自寻死路。” “沐夜姬和秦逍逃出城后,属下已经调了狼骑迅速追上去。”史陵道。 “他们是要入关?”文士问道。 史陵道:“他们应该知道,继续留在西陵,迟早也要落入我们的天罗地网,要想活命,只能逃出西陵。”顿了顿,才继续道:“他们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往北方去,越过长岭,可以进入漠西草原,抵达图荪秃麻部的地盘,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另一条路,便是入嘉峪关,进入关内躲藏起来。” 文士点头道:“漠西环境恶劣,他们应该不会往那边去,史统领所言不差,唯一的路径,只能是入关了。” “所以属下派出的狼骑,即使无法将他们抓捕,也会迅速赶到嘉峪关,在嘉峪关堵截他们。”史陵道:“他们想要入关,那是绝无可能。 ” 老侯爷沉默片刻,才道:“有没有可能是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文士看向老侯爷:“老侯爷,难道.....沐夜姬带走的不是秦逍?” 老侯爷缓缓道:“沐夜姬武功既然那般了得,能够轻易翻墙出城,又怎会恰好被我们的人发现?她是不是故意让我们瞧见,如此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是注意力,而秦逍并没有离开?” 史陵立刻道:“侯爷,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但属下细细寻思,可能性很小。” “哦?” “都尉府已经被我们完监视起来,秦逍无法得到都尉府的庇护和帮助。”史陵肃然道:“除了沐夜姬,秦逍在龟城应该也不会再有如此强大的助力。他一定很清楚,只要留在龟城,迟早都要被我们找到,在龟城多留片刻,凶险就多一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出城,能够帮他出城的,也只有沐夜姬这样的中天境高手。” 老侯爷没有说话,文士却是微微颔首道:“侯爷,史统领言之有理。秦逍留在城中,他自知死路一条,唯一有能耐助他出城的便只有中天境高手沐夜姬,如今沐夜姬既然走了,他没有必要留下来。” 长信侯显然也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吩咐道:“史陵,再派一队人马往北边去。” “侯爷是担心他们猜到狼骑会在嘉峪关堵截。”文士道:“也许真的出乎我们意料,往北边逃亡。” 史陵恭敬道:“卑职遵令。” “城中继续搜找。”老侯爷道:“不要放过任何地方。还有,派人往甄郡各县送去通缉告示,谁要是发现了秦逍和沐夜姬,只要提供线索,重重有赏。” 史陵知道长信侯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拱手称是。 甄侯府正在商议抓捕计划的时候,秦逍已经跟着红叶来到了城西墙角。 沐夜姬离开之后,不过个把时辰,红叶便即换了一身夜行衣,领着秦逍趁着夜色摸到西墙根。 沐夜姬从东门出城,吸引了甄侯府的注意力,红叶自然知道,当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东边,西边的防备必然会松懈许多。 她并没有以一副老妪的打扮出门。 出门之前,红叶换了装束,穿着贴合身体的紧身夜行衣,其实这般行动起来自然是十分的灵活。 不过这样一来,红叶的身材也就完暴露了出来。 紧身夜行衣贴合这红叶的身体,自然将她美妙的身体曲线完勾勒出来。 红叶不似小师姑那样身材火爆,而是十分匀称,腰肢纤细,身材颀长清丽,行动之时,轻盈伶俐,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蕴藏着惊人的弹性和活力,青春健康。 虽然整体看起来比小师姑清瘦一些,但身姿婀娜,该饱满的地方也绝不会让人失望,细腰翘臀,最惊艳的是那一双大长腿,被夜行衣贴身裹着,两条腿又细又长,却又结实弹润。 如果说小师姑看上去给人一种慵懒之感,那么红叶这身打扮,就像一头随时会爆发的母豹子,充满了韧度和力量感。 从一个老眼昏花行将就木的老太婆,瞬间就能变化成一个婀娜多姿的青春美人,前后的差异还真是让秦逍叹为观止。 想到小师姑提及过,红叶的易容术极其高明,如此说来,这几年红叶一直是易容术掩饰自己的真容。 他心中越发的奇怪,为何身材如此惊艳的红叶,几年如一日掩饰自己的身型外貌,而且还一直住在油铺里面,每当自己遇到危机之时,她便会挺身而出,她到底因何如此? 已经是丑时时分,西城门那边倒是日夜都有人,不过这个时辰,墙头上却已经不见身影,特别是在这角落处。 龟城的城墙虽然不能与那些大城相比,却也不低,而且城墙坚固,墙面光滑,普通人想要攀爬上墙,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立于墙根下,红叶并没有耽搁,从随身携带过来的包裹里面取出了一条长长的牛筋绳,绳子一端系在铁钩子上,红叶握住铁钩子,抬头看了城头一眼,右手猛地将铁钩丢出,动作娴熟,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绳索如同一飞冲天的幼龙,速度快极,秦逍长大了嘴,心想红叶身形看起来是个柔弱姑娘,但力量实在是大的吓人。 “咔!” 铁钩子已经挂住了高处的墙垛,红叶用力扯了扯,确定钩子很稳,这才双手握住绳子,向秦逍低声道:“待会儿我放绳子下来,绑住自己的腰。”再不多言,两脚踏上石壁,身形极其敏捷地向上爬过去,只是片刻间,已经攀上墙头。 等红叶放下绳子,秦逍按照吩咐绑住了自己的腰,尔后扯了扯绳子,告知上面的红叶已经妥当。 红叶将秦逍拉上墙头,也不废话,转到外墙,四下里看了看,这附近并无巡逻兵丁,红叶这才轻声道:“出城之后,找一处偏僻的地方暂时躲藏起来,这半年之内,绝不可靠近龟城半步。” “红叶婆.....!”秦逍心想都这个时候,再叫红叶婆婆就有些傻了,低声道:“红叶姐姐,我以后怎么找?” “不必找我,”红叶淡淡道:“保护好自己就行。” “要不跟我一起走?”秦逍道:“我担心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 红叶冷笑道:“应付不来?当什么时候都有人护着?自己的路,本就要自己去走。有些人,注定只能陪走一段路,不会有人陪着走到尽头,明不明白?” 秦逍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甄侯府很快就会搜找木头巷。”红叶轻声道:“我如果离开,木头巷油铺在这个时候关门,就会暴露许多不能暴露的事情。”她虽然换了一身装扮,但一直都是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秦逍知道红叶自有难处,轻点了一下头,犹豫一下,忽然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离别在即,我希望能回答我。” 红叶犹豫一下,才轻嗯一声。 “在木头巷待了这些年,是不是因为我?”秦逍凝视着红叶漂亮的眼眸,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独自在油铺孤独地待了这么多年?” 红叶沉默着,并没有回答,只是道:“如果有一天,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生死攸关,那就去京都。”凑近秦逍耳边,低声道:“京都知命院,记住这个地方。” 秦逍还要多说,红叶却已经起身,道:“该走了,不要耽搁。”将秦逍放到城墙外,秦逍扒住城垛,低声急问道:“知命院是什么地方?是京都来的人?它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好活着。”红叶看着秦逍眼睛:“没有规则、没有约束、没有道义,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活下去,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否则会让很多人失望。”再不多言,按住秦逍肩头,压下去之后,迅速将绳索放了下去。 秦逍落到外墙根下,解开绳索,绳索迅速被拉上去,他抬头向上看,城头上空空如也,没有红叶半点影子。 秦逍背着红叶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包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借着月光,迅速向西边而去,走出几里地,回过头,龟城的轮廓依稀可见,夜色之下,宛若一头巨兽。 “龟城,再见!”秦逍心中暗道:“不过终有一天,我会回来。” ------------------------------------------------------------ PS:秦逍走了,但他必然还会回来,前途无限的少年走上了逆天之路。月票暂时还在第一,请兄弟姐妹们再火力支持一下,谢谢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三章 西行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离开龟城,秦逍一路向西。 他一身破衣烂衫,背着麻布包裹,途中顺手见了一根木棍在手中,乍一看去,谁都以为只是四处流浪的乞丐。 西陵贫瘠之地,耕种良田本就不多,却也都被地方门阀世家占据,虽说西陵的矿臧丰富,但也都掌握在门阀手中,普通百姓自然不可能享受到丝毫的利益。 若是矿臧丰富对百姓的好处,也就是提供了他们吃饭的机会。 世家门阀开矿,自然会征募大量的劳力,固然会供给吃喝,但工钱却是寥寥无几,勉强糊口。 而且这样的机会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 但凡年景差一些,流落在外乞讨为生的百姓不在少数。 所以在西陵大地瞧见漫无目的四处流浪的乞丐,那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反倒是司空见惯。 像秦逍这样打扮的乞丐,一般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瞧见了甚至会远远躲开。 向西边走了两天,一路上倒是顺当的很。 从龟城离开的时候,红叶专门为秦逍准备了一只包裹,里面除了干粮,还有一瓷瓶血丸,前番给秦逍的血丸几乎没有动几颗,两瓶血丸在手,撑上个半年不存在任何问题。 除了血丸和干粮,里面还备了打火石,显然是考虑到秦逍可能露宿荒郊,所以做了准备。 此外还有一瓶金疮药,似乎是担心秦逍看不明白,红叶特地在瓶子上面写了“金疮药”三字,秦逍自然也知道,金疮药是用来止血治疗皮肉之伤得药物,不过这种药却也十分昂贵,不似普通的伤药,秦逍记得城中药铺也有金疮药卖,一小瓶就要好几两银子。 不过红叶拿出来的药,当然不是药铺能比,一定纯正的很。 当年将自己养大的钟老头过世之后,他从村子里走出来,前往龟城的途中,那也是风餐露宿饱尝艰苦,甚至一度染上瘟疫,是以这次离城流浪,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让他有些难受的却是没了那酒葫芦,而且乞丐挂着酒葫芦太招摇,所以红叶也没有再为他准备。 早年秦逍饮酒抗寒症,日积月累,虽然谈不上嗜酒如命,但一天不喝上两口,就总觉得缺少什么,浑身上下不自在。 不过眼下也只能忍着。 从龟城离开,秦逍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走在官道上,虽说他现在这副打扮很难有人认出他和那个被通缉的小狱卒是同一人,但一切都是谨慎为主,所以他先是往北边折过去,到了长岭山脉脚下,这才顺着山脚往西边去。 西岭的地理属于一条狭长走廊,南边是巍峨的祁连山脉,北边就是连绵不绝的长岭山脉。 长岭山脉东起甄郡境内,向西一直延伸到樊郡,山峦起伏,巍峨厚重。 西陵的人们对于长岭山脉一直心存敬畏,对这里的人们来说,长岭其实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越过长岭,不过百里地就是漠西草原,也是图荪人的家园。 谁都知道,图荪人劫掠成性,却又凶悍好杀,如果不是有长岭作为屏障,西陵即使没有落入图荪人之手,也必定不堪其扰。 已经是三月,草长莺飞。 历过数月寒 冬的长岭山脉已经开始恢复了葱翠绿意,从山脚走过,山里面传来的鸣虫鸟叫之声不绝入耳,充满了生气。 秦逍知道最好是尽快离开甄郡境内,身处此境,终究不是太安。 西陵说大不大,可说小也绝不小,三郡加起来也有三十多个县,要找一处藏身之所还不算太难。 他身上有银子,自然不用为银子发愁,虽然孤独一人,但这些年他孤独的时候太多,如今孤身漂流在外,也并没有感到有不适之感。 寻思着出了甄郡之后,到时候随便在哪里找个活计干,撑上个半年,等这事儿淡下来,自己再找机会回龟城看看动静。 一想到龟城,便想到孟子墨。 那晚孟子墨被人围攻,却有人从天而降,危急时刻救走了孟子墨,秦逍一直疑惑究竟是谁出手相救,这两天却想明白,能在那种时候帮助孟子墨的也只有都尉府,救走孟子墨的十有八九是都尉府的人。 秦逍第一个怀疑的,当然是韩雨农。 能够挺身而出相救孟子墨,都尉府恐怕也只有韩雨农有这个胆魄。 可是那人能够用一根绳索将孟子墨带上墙头,那份能耐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就算自己突破入二品,也完没有可能做到,也就是说,救走孟子墨的那人至少二品以上甚至是中天境。 可是他却从没有看出来,韩雨农竟然有那般身手。 难道都尉大人一直深藏不露? 如果救走孟子墨的确实是韩雨农,秦逍心里倒是踏实不少,至少有韩雨农的保护,孟子墨应该很安。 一路上让秦逍寻思最多的却是知命院。 红叶莫名其妙说出那句话,让自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前往京都找寻知命院,可是那知命院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红叶与知命院,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自己自打记事起,就和钟老头生活在偏僻的西陵小村子,虽然钟老头教给他许多的东西,但十几年没有真正离开那村子,又怎可能与遥远的京都扯上关系? 秦逍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天黑之后,秦逍在山脚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露宿山脚。 红叶准备的干粮可以坚持四五天不成问题,不过孤身一人露宿野外,黑夜里还真是瘆得慌,好在秦逍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不惧怕。 用过干粮,盘膝而坐,修炼了一个时辰太古意气诀,这才用包裹枕头。 望着夜空,繁星点点,浑身上下却是一阵轻松。 这三年他有了甲字监的差事,早出晚归,生活极有规律,过得也十分充实,如今突然逃亡在外,倒是颇有些不适应。 看着天幕群星,脑中竟是浮现出小师姑的样容,这些时日有她在身边,虽然有时候让人怒火中烧,却也没了孤独之感,想着她甘愿做诱饵替自己引开注意力,一路往东去,现在却不知道情况如何。 不过以小师姑的身手和智慧,那群狼骑想要抓到小师姑,还真是痴心妄想。 半睡半醒之间,猛听得传来哭声,秦逍先是吓了一跳,暗想在这荒郊野外,难道有孤魂野鬼出没?坐起身来,听到哭声竟然是从山上 那边传来,立时抓起包裹,拿了木棍在手,躲到旁边的荆棘藤丛后面,顺着哭声望过去,只见到一群身影正从山上下来。 瞧见是一群人,秦逍这才微微宽心。 “快,快!”有人大声道:“找个地方,赶紧瞧瞧伤势。” 秦逍瞧见这群人大概有七八人,有人背着弓箭,有人拿着铁叉,其中一人背上还负着一人。 秦逍看这些人的装束,倒像是一群猎人。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西陵有长岭山脉的存在,附近的百姓自然是靠山吃山,许多人为了生计,便会上山狩猎,以此养家糊口。 西陵门阀虽然控制了西岭大部分矿藏资源,但总不好将长岭山脉也变成自家所有,却也允许百姓上山狩猎,不过狩猎之前,却要像地方官府登册,只有官府授予了猎户的身份,才有资格上山打猎,否则便属于盗猎,一旦抓住,那是要拘押下狱。 猎户虽然可以在长岭山脉狩猎,可是承受的赋税也是极重。 “先放下。”一个声音比较沧桑的猎户沉声道:“不能再走了,这般走动,血流的更快,羊娃,先将爹放下,我看看伤口。” 羊娃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将父亲放在地上躺好,哭着道:“憨伯,快帮瞧瞧,好多血,我爹流了好多血,们帮帮我。” 秦逍就在不远处,听得真切,心想原来哭泣的是羊娃,方才还差点误以为是游荡在荒郊野外的冤死鬼。 那憨伯借着月光看了看伤口,道:“伤口太深,这般包扎也止不住血,方才敷了一点咱们自己带的伤药,没有半点作用。”看了看其他人,道:“除非现在能找到大夫,赶紧给他止血,否则.....!”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意思,血流不止,无法止血,性命也就危在旦夕。 “那畜生真是凶猛。”一人心有余悸道:“狗屁的大侠,就是骗咱们银子的,看到那畜生,姓罗的第一个要跑,他先前还吹牛说自己本领高强,屠熊搏虎都是不在话下,这下倒好,风大闪了舌头,把自己的性命搭在这里。” “他死了是活该,连累六子也被那畜生害死。”又一人恨恨道:“六子的尸首还在那里,咱们回去如何向他老子娘交差?” 憨伯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们都在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地榆、仙鹤草或是苎麻根,羊娃他爹伤口太大太深,不能再动弹了,要活命就要给他把血止了。羊娃,先按住爹的伤口,这样可以让血流缓一缓......,对了,铁驴,腿脚快,跑到镇子上,看看能不能请大夫过来!” “这个时辰,跑过去已经是半夜,大夫不可能跟着来,最多给点伤药。”一名年轻的猎人道:“等我再回来,天都快亮了,羊娃他爹能撑得住?” “总比在这里坐着不动要好。”憨伯恼道:“让去就去,别那么多废话。” 那人没法子,拎着铁叉,向南边跑去。 其他几个人正要分散去找止草药,忽听一个声音道:“我这里有止血药,们试试看能不能止血。”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四章 山魈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秦逍躲在荆棘藤丛后面,确定这是一群猎人,这才宽心。 只是听他们所言,似乎在山上打猎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麻烦,甚至出现了伤亡,那个叫羊娃的哭哭啼啼,却是因为他的父亲受了重伤。 憨伯显然在这群人中颇有威望,指挥众人抢救羊娃他爹,伤者现在最严重的的情况,是止不了血。 秦逍自然清楚,这些猎户靠狩猎为生,为了以防万一,身上多少也会携带一些伤药。 但毕竟都是穷苦人,也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珍贵药物。 如能帮助止血,这些人肯定也不会吝啬身上的药物,既然无法止血,只能证明他们身上的伤药确实起不了什么作用。 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一旦血液流失太多,很可能再也醒转不过来。 秦逍身上恰好有红叶给他准备的金疮药,他也知道这样的伤药定然不一般,瞧见那伤者危在旦夕,而且是贫苦猎户,便没有再犹豫,从荆棘藤丛后面站出来,取出了金疮药,走向这群猎户。 他突然出现,猎人们有些吃惊,已经有人沉声喝问道:“是谁?” 憨伯也站起来,抬手道:“不要乱动。”走上前来,借着月光打量几眼,才向秦逍问道:“刚才说什么?” “我有止血的伤药。”秦逍将金疮药递过来:“们有人受伤,拿过去试试好不好用,我也不大确定。” “不是坏人。”憨伯看秦逍虽然破衣烂衫,但年纪不大,语气真诚,还主动拿出伤药,自然不是坏人,上前拱手道:“娃子,谢谢了。” 这时候救人要紧,憨伯也不客气,接过瓶子,径自过去为伤者敷药。 其他猎人都围拢过去,秦逍想到什么,上前道:“对了,们可带了酒?” “要饮酒?”一名猎人解下腰间的酒袋子:“这里有,不是好酒,凑合着吧。” “不是。”秦逍道:“伤口敷药前,最好先用酒水清洗一下,这样不会感染。” 憨伯道:“娃子说的对,先清洗伤口,有酒的都拿过来。” 几人花了片刻时间,终是将金疮药给伤者敷上,秦逍在旁边看得明白,伤口在腹部,一道又大又深的的伤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但那伤口明显不是刀枪所致,也不像是野兽撕咬。 伤口太大,整整一瓶金疮药都被敷上去,秦逍心知救命要紧,并无不舍之心。 秦逍预料的果然没错,红叶所赠的金疮药,当真是疗效显著,敷上之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伤口处的血液便已经凝结起来,如此便无法继续向外流血,伤者兀自在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只是既然止住了血,就有了活命的希望。 众人都是微松了口气,憨伯瞧见金疮药瓶内没有丝毫剩余,有些尴尬,向秦逍道:“娃子,伤药都用完了,要多少银子,说出来,我们凑凑给。” 秦逍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也是捡到的,能救命就好。” 羊娃这时候已经走过来,他二十出头年纪,有着西北人结实的身体,跪倒在秦逍面前,感激道:“多谢救命之恩,我给叩头!”便要叩头,秦逍急忙抱住,道:“可别这样。”将羊娃抱了起来。 “大伙儿先都歇歇。”憨伯吩咐道:“羊娃他爹伤口刚刚敷上药,不好动弹,等天亮了再说。”又吩咐人拾了柴火,就在山脚生起了篝火,羊娃照顾着父亲,其他人则是围着篝火堆吃干粮。 秦逍拿出伤药救了羊娃他爹性命,众猎人也并不嫌弃秦逍是流浪的乞丐,反倒对他很是照顾,拿出干粮先让秦逍食用,方才清洗伤口虽然用了不少酒,却还有些剩余,秦逍也不客气,灌了两口,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娃子,从哪里来?”憨伯递给秦逍一只烤饼:“怎么到了这里?” 秦逍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笑道:“前几年瘟疫,村子的人都没了,只剩我一个到处流浪,好在命大,活到现在。” “那年死了不少人。”憨伯叹了口气:“去年又遭了荒,乞讨为生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大伙儿都没有余粮,讨饭也不容易。” “憨伯,是山上遇到了野兽?”秦逍咬了一口烧饼:“怎么伤的这么重?” 旁边一人道:“这还算命大,至少能活着。我们村里已经在山上死了四个人,唔,不对,今天六子也没了,还有那个姓罗的狗杂碎,这前后已经是六条人命了。” 秦逍吃了一惊:“六条人命?”看着憨伯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魈。”憨伯苦笑道:“山里有一头山魈,凶猛得很,瞧羊娃他爹,只是被山魈踢了一脚,就飞出去老远,划破了肚皮,幸亏命大,遇上娃子有药可治,否则又要死在这里了。” 秦逍更是诧异:“山上有山魈?” “这几个月村里的人都从这里上山,到山脉深处狩猎。”憨伯解释道:“两个月前头一次发现了山魈,一行六个人,两个人折在了山里。一个月前,又折了一个人,半个月前,羊娃他堂兄也死在山魈的手里。” 秦逍忍不住道:“山魈那般凶猛,就换一个地方狩猎,为何要一直往这片山岭来?” 旁边一名猎人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两张熊皮。本来以前上缴赋税,都有成例,加起来整个村子交上三十张皮子就行,其中也就两张虎皮难一些,但大伙儿齐心协力,每年也能凑上。可是从去年起,上面又要让咱们多交两张熊皮。这一段山脉,只有这片才有熊瞎子出没,去年好不容易弄了一张熊皮,整个村里还欠下一张,上面发下话来,今年交不上三张皮子,不但要取消了咱们的猎户权,村里的男丁还去矿山白干三年抵税。”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的脸上也都显出恼怒之色,但随即有人苦笑着,又无可奈何。 苛政猛于熊也! 秦逍知道赋税增加,无非是甄家加重了对百姓的盘剥。 两张熊皮价值不菲,对连吃穿都成问题的猎户来说,当然不可能有银子 去购买熊皮,唯一的办法,就只能上山狩猎,找到熊瞎子获取其皮。 常年打猎为生,对山上的情况当然也很清楚。 在何处猎虎何处屠熊,心里都很清楚。 虽然上山捕熊极其凶险,可是比起赋税,猎人们也只能上山拼命。 憨伯叹道:“不能捕杀山魈,便难以在这片山域捕熊。要找到一头熊,有可能要花去两三个月时间都未必如愿,到了十月,皮子就要缴上去,我们只能想办法先将山魈杀死。” 憨伯等人未必真的是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秦逍,只是大家为了缴纳赋税,以性命做赌注,心中难免怨怒,今晚又有人伤亡,心中憋苦,无非是说出来以解心中怨气。 “那们可伤了山魈?”秦逍问道。 “狗屁。”一名猎人怨怒道:“咱们知道那山魈厉害,在山中行走,如履平地,就算人再多,那也未必能伤着山魈。大伙儿商量,找江湖游侠出手相助,我们听说那些游侠都是武功高强,山魈再厉害,也绝非游侠的敌手。只要找到游侠,让他带着我们一起围捕山魈,那山魈也就活不成了。” 秦逍寻思如果真的有武道高手出手相助,再加上一众猎手,捕杀山魈倒还真是大有可能。 “我们到了镇子上,打听武功高强的游侠,倒是遇见几个,但他们眼高于顶,瞧不上我们,还说他们的功夫可不是用来对付牲畜。”猎人恼道:“我们等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一个姓罗的游侠,他看上去强壮威猛,带着一把大刀,二百来斤的大石墩,他一手就能提起来。我们说明原因,还凑了二十两银子,只要他能帮助我们捕杀山魈,二十两银子便归他所有。” “他自然是答应了。”秦逍道。 憨伯叹道:“我们对他寄以厚望,只以为罗游侠出手,那山魈必死无疑。他到了我们村里,我们好吃好喝招待了两天,还先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金,昨天中午我们出发上山,一直深入到山魈出没的地方,设下了埋伏,等着那山魈出现。直等到今天中午,那山魈终于出现,本来大伙儿商量好,山魈出现后,我们先以弓箭射击,游侠再出手,只要伤着那山魈,大伙儿一拥而上,拼了命也要杀死山魈。” “那后来如何?” “后来?”边上猎人啐了一口,“那山魈一出来,姓罗的被吓得屁滚尿流,不仅不敢上去,还转身就跑,被那山魈瞧见,轻而易举就追上姓罗的,抓住了他的一条腿,甩了十来下,活活摔死。” 秦逍心下愕然,暗想那山魈还真是凶猛。 “大伙儿见势不妙,急忙撤退,山魈追过来,羊娃他爹用铁叉去扎它,被它一脚踢在肚子上,踢飞出去。”憨伯叹道:“肚子被树杈划破了,羊娃背了他爹就跑,咱们用弓箭射退了山魈,那山魈扑过去抓住了六子,大伙儿知道无法救援,趁机退下来,六子落在山魈手里,我们也才保住了性命。”苦笑道:“六子落在山魈手里,自然是活不成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五章 偏向虎山行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秦逍跟着钟老头的时候,暗中就从没有间断过读书习字,即使后来在甲字监,也跟关押在里面的文人学了不少野史趣闻民间怪谈。 山魈他倒是很熟悉。 那是一种生息在山中的猴类,不过十分凶猛,人们甚至一度将山魈当成鬼怪。 长岭山脉有山魈出没,那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绵延数百里,什么样的珍奇异兽没有。 不过一群猎人跟着一名自称为游侠的武道中人去捕杀山魈,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是死伤数人,这就有些古怪了。 秦逍甚至看过山魈图,知道那野兽虽然凶猛,但也不至于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它。 “憨伯,山魈是主动攻击们?”秦逍问道。 憨伯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倒也不是。头一回几个人到深山去狩猎,恰好碰上了那山魈,照他们的说法,那山魈一开始倒也没有伤害他们。不过山魈很是罕见,他们觉着若是能够将那山魈捕获,足以抵得上几张熊皮。” 秦逍顿时明白过来,心想原来是猎人激怒了山魈,这才让山魈大发雷霆出手伤人。 山魈本就易怒,不招惹倒也罢了,既然想捕捉它,自然会让它对猎人存有敌意,此后猎人们再次去捕杀,山魈当然不会手软。 “不管怎么说,那头山魈必须要铲除。”一名猎人道:“它不死,捕杀不了熊瞎子,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众人虽知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大家更明白,以目前的人手,根本不是那山魈对手,这时候发发怨气,也只是逞口舌之快。 “憨伯,要不咱们回头多叫些人,将周遭村子里的人都找过来,大家一块过去。”一人提议道:“咱们都备足弓箭,到时候埋伏下来,一起射箭,射也射死了它。” “要他们帮咱们,以后就要允许他们也在这里狩猎。”憨伯道:“熊瞎子本就不多,他们到时候往这里来抢熊皮,咱们怎么办?” 众人顿时都沉默不言。 吃过干粮,憨伯又过去瞧了瞧羊娃他爹伤口,回来向秦逍道:“娃子,这药真是灵丹妙药,神奇的很,一点血都不流了,羊娃他爹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边上猎人拍了拍秦逍肩头,笑道:“娃子,这次救了羊娃他爹性命,要不干脆和我们回村,以后跟着我们一起打猎,总比到处流浪要强得多。别的不说,跟着咱们,一口饭还能吃得上。” 秦逍一怔,心想虽说自己眼下也没有真正的目的地,跟着这群猎户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不过这里还是甄郡的境内,如果村子里多出年轻人,是不是太过显眼? 虽然小师姑吸引甄侯府的注意力到了东边,甚至会让甄家怀疑自己是要往关内去,但这不表明自己往西边走就一定会很安。 甄家很可能还会派人在甄郡境内到处搜找自己的下落。 如果通缉令分布到各处,村子里的人到时候知道甄家在通缉一个年轻人,未必不会对外透露风声。 他正自犹豫,忽听憨伯道:“长胜,要去哪里?” 秦逍循声瞧过去,只见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猎人站起身来,这人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话,脸色也一直不好看, 大家吃干粮的时候,他也一口没吃过。 “六子的尸首还在山里,我要去找回来。”猎人长胜道。 憨伯皱眉道:“是他堂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时候实在不能再过去。咱们都知道,山魈就在那一块活动,很容易就能碰见。而且经过这几次,那头山魈对咱们一定视为仇敌,要是被它发现.....!”神色凝重,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 “六子屋里只有他老娘。”长胜道:“人死了,尸首都见不着,我怎么向她娘交代?”背起弓箭,拿了铁叉在手:“们都不用管我,我自己去寻,若是明天不见我回村,以后就帮我多照顾一下家里。” 边上同伴拉住他胳膊:“长胜,是要找死不?六子已经死了,他老娘还要靠养活,这样一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们两家怎么办?” 其他人也都纷纷劝说,长胜却是去意已决:“憨伯,六子本不想跟着一起上山,是我担心缺人手,再三劝说,他才同意。他被山魈害了,我救不了他,可是若连他的尸首都带不回去,以后还怎么做人?们不用管我。”向众人拱手道:“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家里靠诸位照应,我在这里谢过大伙儿。” 秦逍心想这长胜倒是个重情义之人,而且颇有胆识,明知山中凶险,却依然敢前往。 众人见苦劝不住,一名四十多岁的猎人终于道:“这样吧,我陪长胜一起去,多少有个照应。” 长胜感激道:“坎叔,.....!” “不要说了,我毕竟对山里的情况更熟悉。”坎叔叹道:“逃命的时候,总是个帮手。” 憨伯终于道:“我们也劝不住,人太多,反而会更麻烦。长胜,和坎叔两人前往,一定要小心谨慎,能带回六子的尸首更好,若是实在不行,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秦逍也知道去找回尸首,必然是凶险的很,本来这事儿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他对长胜倒是很为欣赏,想了一下,才道:“不如我跟着们一起去?” 众人都有些诧异。 秦逍倒也不算是心血来潮,他拥有血丸在身,服用过后,无论是视力还是嗅觉都不是普通人能相提并论。 山魈终究不是鬼怪,只要自己拥有足够的视力和嗅觉,一旦山魈出现在附近,他便很容易能察觉到。 长胜重情之人,但秦逍从几人口中也能了解,那六子死后,还剩下老娘,长胜也还有一家子,这人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家眷即使托付给村里人,也终究没有他活在世上照顾的妥善。 秦逍知道这两人上山,必然是十分凶险,有心帮他们一把,即使找不回尸首,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可以帮他们早早发现危险,至少能保住他们活着下山。 当年孟子墨救他于危难之间,侠义心肠,他对孟子墨自然是心存钦佩,只觉得如今长胜有难,自己既然有能力帮忙,也未尝不能出手。 “娃子,山魈可不是闹着玩的。”憨伯道:“那畜生太凶猛,遇见了可是有性命之虞。” 秦逍笑道:“我鼻子灵光,跟着一起去,那山魈若出现,或能早早发现。” 憨伯 心想秦逍若真有这个本事,跟着去未尝不是好事,犹豫了一下,向长胜道:“长胜,觉得呢?” 长胜摇头道:“这位小兄弟救了羊娃他爹,对咱们有恩,如今我们上山,凶多吉少,他还是留下的好。憨伯,带他回村,好好照顾就是。” 秦逍听他这样说,心想这人的心肠倒也不错,还记得嘱咐憨伯带自己回村,笑道:“长胜大哥,我知道山上凶险,并非逞英雄,只是跟着或能成为帮手,不用拒绝。” 坎叔开口道:“长胜,小兄弟既然一番好意,就让他跟着咱们去。” 长胜犹豫了一下,才向秦逍抱了抱拳,道:“那可有劳了。” 秦逍道:“长胜大哥,有一点咱们先说好。若是进了山,我察觉不对,告诉要走,们就绝不能留下,必须听我的。” “可以。”长胜点头道:“能找回六子更好,实在不成,我们也要保住自己性命。” 一名猎人上前来,将手中铁叉递给秦逍道:“娃子,这铁叉拿着。” 秦逍知道在山里,手里有武器总要好一些,也不客气,接过了铁叉,坎叔也背上了弓箭,拿了一把铁叉,长胜并不耽搁,领着坎叔和秦逍便往山上去,众猎人看着他们身影消失,都是有些忐忑。 山林茂密,坎叔对道路颇为熟悉,在前面带路,秦逍和长胜拿着铁叉跟在后面。 半夜时分,山内十分昏暗,好在天上有月,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零散地洒落下来,倒也能勉强看清楚山里的道路。 秦逍知道进山之后,最凶险的可不仅仅是山魈,山中猛兽诸多,一个不小心,遇上虎豹也是麻烦,所以十分小心。 不过坎叔是老猎人,对山里的情况十分熟悉,如果真有野兽在附近出没,他自然是能早早察觉,也正因这个缘故,坎叔才会主动提出跟着一起上山,就是担心长胜太年轻,没有经验。 在山里越走越深,时不时有狼嚎虎啸之声传过来,秦逍在山下倒没怎么觉得,如今身在山内,倒感觉背上有些发凉,内心对于跟着他们一起上山倒有一丝丝后悔。 不过主动提出要跟着上山,这时候自然不好意思再回头。 趁两人不注意,秦逍服下了一颗血丸,很快,视力与嗅觉迅速提升,目光所及,在昏暗之中,依然能看出很远的距离。 在山里走了两个来时辰,坎叔停下步子,回头道:“前面不远就是山魈出没的地方,可要小心了。” 一听这话,秦逍顿时绷起精神,四面环顾,几人的脚步更轻,猫着腰,穿行在林中。 林内荆棘藤曼丛生,也幸好坎叔经验十足,熟悉道路,一路顺畅,秦逍自问若是自己独自在山里,恐怕早就迷失在荆棘藤曼之中,根本找不到出路。 ---------------------------------------------------------- PS:感谢中天地小涛涛、若花湮雨落三千、沧海烧成酒丶书友小柏哥、书友56804757、漫夜星语醉风城、贵阳伟星管张杰、归邪公子、相思断语等好朋友的破费捧场,感谢感谢!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六章 水帘洞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三人到了山魈出没之地,自然更是小心。 坎叔猫腰走在前面,穿过藤蔓,忽然回头,做了个手势,然后往前面指了指,秦逍二人凑上前去,只瞧见前面枯枝乱藤间,竟然有一具尸首悬挂在一根树杈上,在夜里突然瞧见这样一具尸首,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就是姓罗的。”坎叔压低声音:“被山魈活活摔死,我们走后,定是被山魈挂了起来。” “这就是事发现场?”秦逍低声问道。 长胜低声道:“正是。”指着不远处一根树杈:“我爹就是被那个树杈划破了肚子。” “那就是说,六子的尸首应该就在这附近。”秦逍低声道。 坎叔环顾四周,低声道:“那畜生应该没在这附近,咱们就在这附近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六子。时间不能太长,抓紧时间,那畜生十分机敏,咱们回来,它可能都会闻到咱们的气味。” 秦逍眯着眼睛,他视力惊人,而且听力也不是坎叔二人所能相提并论,附近但凡有大动静,他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眼下只有一些虫蚁索索之声,知道那山魈既然凶猛,如果靠近过来,动静一定不会小。 三人握着铁叉,就在附近找寻。 秦逍嗅觉灵敏,晓得六子的尸首如果就在附近,定然会散发出血腥味道,在这里多待一刻,也确实多一分凶险,想着帮着找到六子尸首后,赶紧离开此地。 他凝神静气,果然,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顺着味道寻摸过去,那味道越来越浓,往深处走了一小段路,竟赫然瞧见在一棵大树下,一具尸首斜靠在树干上,将倒未倒。 秦逍凑近过去,见到那尸首喉咙被撕破,血肉模糊,其他地方倒还完整,看上去二十出头年纪,很是年轻,医生猎人打扮,心知如果没错,这应该就是六子的尸首。 回过头,那两人分散在附近找寻尸首,这时候也不能叫喊,转身便要去找寻二人过来,便在此时,忽听得“咔嚓”声响,似乎是树枝折断的声音,秦逍顿时警觉起来,蹲在地上,不敢妄动,暗想总不会自己运气这么背,刚到这里就真的碰上那头山魈。 随即又听到连续几声“咔嚓”声响起,而且明显感觉有东西正往自己这边靠近过来,秦逍握紧手中铁叉,闭上眼睛,挺着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膻臭味随风飘过来。 秦逍心知不好,忽听到“吼吼”两声,从左手边传过来,那声音低沉得很,秦逍循声瞅过去,便瞧见那边的树木正在剧烈晃动,却明显不是被风所吹。 他不敢确定一定是山魈到来,山中还有虎豹熊狼,那都是猛兽,随即却又奇怪,那罗游侠和六子的尸首就在林中,按道理来说,这么长时间,这附近有野兽出没,两具尸首只怕早就成了那些野兽的口中餐。 可是两具尸首明显都没有被野兽触碰过,茂密丛林之中,这么长时间还能保持尸首完整,不得不说是件怪事。 “快走!”不远处,传来长胜的惊呼声,显然是察觉情况不妙 。 秦逍心下骇然,暗想这时候叫喊出声,岂不是自曝踪迹,也就在这时,吼声再起,秦逍目力惊人,这时候分明看到,左边的大树上,一团巨大的黑影如同皮球一般,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宛若绝顶高手飞檐走壁一般。 那团黑影极其庞大,只是眨眼间,已经靠近过来,秦逍睁大眼睛,想要转身逃跑,可两条腿这时候竟然像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一幕他是从来不曾见过,“砰”的一声,那团黑影已经从树上跳落下来,就在秦逍前面五六步之遥,秦逍这时候看的异常清楚,眼前这庞然大物,身都是毛发,哪里是什么山魈,分明是一头巨猿。 巨猿落地之后,眼睛盯着秦逍,秦逍几乎要哭出来。 那些猎人都说遇上的是山魈,秦逍熟悉山魈,体型绝不可能有如此庞大。 山魈速度虽然不慢,但这巨猿以树为船以风为桨,那速度岂是区区山魈能相提并论。 秦逍心中立誓,以后没有搞清楚状况前,绝不能讲什么侠义心肠,这下子倒好,巨猿显身,别说自己区区二品,就算小师姑在自己身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巨猿打了一个喷嚏,那声音都是吓死人。 秦逍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往后退,巨猿又是一声低吼,猛地向秦逍扑过来,秦逍肝胆俱裂,转身便跑,还没跑出两步,领子一紧,那巨猿的大手已经抓住了秦逍的后领,秦逍浑身发软,面对如此恐怖的巨猿,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自己好不容易在红叶和小师姑的帮助下,逃出龟城,躲过甄侯府的追杀,谁能想到,竟会丧命在深山老林的一头巨猿之手。 说也奇怪,那巨猿却并没有立刻对秦逍下死手,双足在林中如履平地,秦逍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呼,甚至看不清楚周边的环境。 巨猿速度如风,也不停步,直往林中深处去。 巨猿出现的时候,长胜和坎叔也已经有察觉,坎叔心下惊骇,长胜却还是叫喊出声,随即迅速往秦逍这边靠拢过来,远远瞧见那巨猿抓住秦逍,瞬间便消失在丛林中。 长胜大惊失色,这时候倒也发现六子的尸首,这时候坎叔也找过来,见长胜呆呆望着林子深处,急问道:“长胜,山魈呢?” “山魈抓了那小兄弟,已经跑了。”长胜回过神来,握紧铁叉:“坎叔,咱们赶紧追上去。” “找死啊。”坎叔骂道:“见到那畜生,跑还来不及,还能去追?一群人都伤不到它一根汗毛,凭咱们两个,追上去不是送死?” 长胜急道:“小兄弟仗义出手,帮咱们找六子,现在他被抓,咱们.....咱们难道眼睁睁看着?” 坎叔这时候也看到六子尸首,上前去,这才回头道:“先将六子带下山,和大伙儿商量,看看怎们救人。”随即摇头叹道:“不过那娃子十有八九已经没了性命。” 长胜想到什么,忙道:“坎叔,以前山魈出手,必然会伤人,可是我刚才 瞧见,那山魈.....并没有伤害小兄弟,只是将它抓走。” “那定然是抓回巢穴慢慢戏弄再杀死。”坎叔道:“山魈是鬼怪,不但凶狠,而且灵性,抓了娃子,当做玩物戏耍呢。”扯了长胜袖子一下:“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赶紧带六子下山,快,别愣着。” 长胜也知道仅凭自己和坎叔二人,绝无可能救出秦逍,追上去只能是送死,心下懊恼,只能依着坎叔所言,先带六子尸首下山,汇合憨伯等人再商议救援的法子。 秦逍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巨猿似乎有使不完的气力,在林中跑了老久,忽听到轰轰的水声,随着巨猿疾奔,水声越来越响,没过多久,已经从林中奔出,似乎进到一处山谷,明月在天,秦逍抬头望过去,只见一条白龙般的瀑布,从山壁上倾泻而下,月光照耀下,那瀑布当真是绚丽无比,秦逍虽然被巨猿抓住,可是看到眼前光景,却也是叹为观止。 瀑布下面是一处深水潭,这边则是一片平坦如镜的大石台,巨猿拎着秦逍到了深水潭边上,发出一声巨吼,声震四野,秦逍近在咫尺,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巨猿的吼声震破。 他也不知道这巨猿要将自己怎样。 巨猿拎着秦逍,站在深水潭边,秦逍这时候却看的明白,一条悬空的石道自大石台这边延伸到瀑布之内,只是瀑布倾泻而下,也不知道悬空石道另一边通往哪里。 悬空石道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巨猿身躯庞大,根本无法走上那悬空石道。 猛然间,却见巨猿手臂猛地用力,竟然像投掷石头一般,将秦逍向那瀑布投掷过去,秦逍身在空中,魂飞魄散,心想这畜生竟然是将自己当成玩具一般戏玩起来。 “啪!” 巨猿的力量实在太大,秦逍身体撞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却没有被瀑布冲下去,而是穿过了瀑布,飞到了瀑布后面。 秦逍本以为自己这一下子必死无疑,却不想穿过瀑布之后,随即落在地上,这一下周身的骨头似乎都裂开一般,难受至极,四周一片昏暗,他感觉身体百骸难受至极,头晕眼花,一口气憋在胸口,竟然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逍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却觉得眼前灿烂绚丽,轰轰水声不绝,周身依然疼痛,勉强坐起身来,这时候才看清楚,那绚丽灿烂所在,却正是那道瀑布,如同水帘子一般,此时外面阳光明媚,阳光照射在水幕之上,色彩绚丽,宛若仙境。 他心下愕然,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一处石洞之中。 原来瀑布后面的山壁,竟然有一处天然石洞,石洞虽然不算太宽敞,但容纳十来人却是绰绰有余。 让秦逍吃惊的是,石洞的角落里,竟然有干草铺成的床铺,而且还有一只套瓦罐放在干草铺边,除此之外,石洞内空空如也,再无他物。 只是那干草铺和陶瓷管的存在,却让秦逍大感诧异,心想难不成这石洞曾经有人待过?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七章 赤果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倾泻而下的水幕就像一面镜子,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而石洞也被水幕的亮光照射的玄奇异常。 这时候秦逍却赫然发现,在四周石壁上,竟然生长着许多果子。 这些果子俱都是赤红之色,但边上的叶子却是紫色,秦逍读过不少书,对诸多奇花异草也是有些了解,却从无见过此等赤果。 赤果从石壁的缝隙之中生长出来,虽然不大,却赤红如火,卖相极好。 秦逍知道许多果子越是好看,毒性却反倒越大,也不知道这些赤果是否有毒。 站起身来,虽然周身还略有些酸疼,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他心里好奇,巨猿昨晚抓住自己,没有下毒手,却反倒将自己丢进这石洞之中,也不知道它意欲何为。 秦逍知道,巨猿与山魈完不同。 这头巨猿体型庞大,一看就是活了好些年头,秦逍知道它虽然是山野灵物,却还真不能小看,这样的异兽必有灵性,将自己带到山洞,只怕真有目的。 山洞外面便是那悬空石道,秦逍知道这悬空石道与对面的大石台相连,中间是那深水潭,出山洞不过十步之遥,便是那倾泻而下的大水幕。 秦逍不知道那巨猿是否还留在那大石台,当下走到水幕前,猛地深吸一口气,如同猎豹般往前冲过,瀑布打在身上,沉重无比,好在他速度极快,迅速穿过,身上下只这一下便被都打湿。 穿过水幕,阳光明媚,悬空石道直通对面,瞧见那巨猿竟赫然坐在深水潭边,背对这边,似乎在看着什么。 昨晚只看到巨猿一身长毛,没有看清楚颜色,此时在阳光之下,看的明白,巨猿周身褐毛为主,但其中夹杂着许多白毛,显然这头巨猿的年岁已经不小,甚至已经是一头老猿。 也不知那老猿是否听到后面的动静,反正坐在那里,如同石雕一般,似乎是在晒太阳,又似乎是在追忆往事。 秦逍暗暗叫苦,那巨猿正坐在悬空石道的入口处,自己要想离开,这悬空石道是唯一的出口,如今被巨猿堵着,根本无法离开。 他低头看了看,深水潭深不见底,瀑布打下去,砸出剧烈的浪花,心知这要是从石道落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前面是巨猿挡路,一猿当关,万夫莫开,左右却又是深不见底的深水潭,后面是石洞,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秦逍从没有想到会身陷如此境地,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离开的办法。 退回到石洞,干脆先不去管其他,练了两个时辰太古意气诀,感觉神清气爽。 他寻思着只要那巨猿守住一日,自己一日就不能离开,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巨猿离开,自己才能趁机逃脱。 猎人们上山狩猎的时候,能在丛林遇见巨猿,也就证明这家伙经常在山林之中活动,不可能一直待在石台那边。 可是这巨猿何时离开,还真是个问题。 如果它一直不离开,难道自己就活活困死在这里? 困在这里,首先要解决的是吃喝的问题。 水源倒是不成问题,出了石洞,便是瀑布,这山里的水自然足够甘甜养人,而且洞里还有一只陶瓦罐,用来盛水那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食物可就真的成问题。 红叶准备的那只包裹,秦逍倒是一直背在身上,里面还有些许干粮,能够撑上两三天,可是两三天一过,那又怎么办? 不过又想那巨猿不可能一直守在路口两三天,自己时不时观察,只要那老猿离开,就是自己逃出生天之时。 他知道自己干着急也没有用,既然想好了办法,而且还有希望,便也不再犯愁。 接下来两天,他有吃有喝,时不时地穿过水帘子去看看状况,可是那老猿自始至终都坐在那里,就像石像一样,秦逍每次都只能怏怏而归。 到得第三日黄昏,秦逍再次出去,却是惊喜发现,那巨猿竟然没了踪迹,当真是喜出望外,暗想老猿离开的还真是时候,自己的干粮眼见告竭,若是再不能离开,还真要活活饿死。 他四周环顾,确定老猿不在附近,当下放开两条腿,迅速跑过悬空石道,刚跑到那大石台处,就听到一声猿啸,秦逍被吓的魂飞魄散,便瞧见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后面,老猿一飞冲天跃上来,尔后几个跳跃,已经到了自己身前。 “这下子可真是要死了。”秦逍浑身发软。 老猿却还是没有伤害秦逍,围着秦逍转了几圈,挺着鼻子嗅了嗅,忽然探手揪住了秦逍后领,回到深水潭边,就像上次一样,将秦逍再次丢进了石洞之中。 秦逍这一次又是不出意外的昏迷过去,等醒过来,外面一片漆黑,知道是深夜,挣扎着坐起来,心下苦笑,暗想那老猿真是成了精。 毫无疑问,那老猿明显是故意躲在岩石后面,就是等着自己出去。 看来那老猿猜到了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想要趁它离开的时候逃跑,所以故意躲起来,等自己出去再给自己一个好看。 老猿力大无穷,速度惊人,本就不是自己能对付,如今这老家伙竟然还有设下圈套的智慧,秦逍只觉人生凄惨莫过如此。 接下来两天,秦逍除了修炼太古意气诀,偶尔出去瞧瞧,大部分时间那老猿都呆在那里,有两次不见踪迹,秦逍也不敢轻易出去,故意等上小半天,有一次那老猿撑不住,自己跑出来,还有一次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秦逍见没动静,蹑手蹑脚跑到大石台,瞅见老猿从岩石后面刚跳出来,立马转身跑回了石洞。 又过了两天,秦逍再无口粮,饿了整整一天,身子都有些发软,只能喝水添肚子,撑到第二天黄昏,都饿得有些发昏,那老猿依然是雷打不动地守在那里。 看着石壁上的赤果红润鲜艳,秦逍知道若是食用这些果子,或许还能撑下去,但这赤果是否有毒,自己也无法确定,万一服用了毒果,没有饿死却被毒死,那可真是可悲。 到半夜时分,再也受不住。 心里寻思着,这石洞明显是有人住过,那人既然在洞里生活,就很可能食用过赤果,如果赤果有毒,那人定然早就毒发身亡,他如果死了 ,老猿又无法通过悬空石道进来收尸,那么尸首必然在这山洞之中腐烂掉。 可是这石洞里并无枯骨,也就是说,除非那人根本没有服用过赤果,否则就只能证明赤果无毒。 秦逍寻思眼下唯一能让自己撑下去的食物就只有赤果,就算被毒死,也总好过被饿死。 赤果有毒无毒,还不能确定,至少有一半几率无毒,若是守着无毒赤果却被饿死,那可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当下也不再犹豫,从石壁上摘了一颗赤果,想也不想,丢入口中,咬了一口,一股甘甜的汁水充盈口中,随即一阵芳香从口中飘散开去。 “好味道。”秦逍忍不住赞叹。 他又从石墙上摘下了十几颗,片刻间便吃了个干净。 石壁上生满了赤果,少说也有二三百颗,省着点吃,倒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虽然十几颗果子入肚,还谈不上吃饱,却也不至于饿的头晕眼花。 枕着包裹躺在干草堆上,口中兀自余香弥散。 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却被一阵燥热之感弄醒,这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身上下汗水渍渍,要命的是,胸腔五脏就像是着火了一样,难受至极,而且汗水兀自从肌肤向外溢出。 秦逍迅速脱掉衣衫,只留了一条短裤,却依然是酷热难挡。 时当三月,西陵的天气还是颇为阴凉,特别是夜里,甚至有些寒冷,这石洞外面便是瀑布,夜间更是让石洞之内阴冷的很。 秦逍立时便想到自己食用的赤果,心知不出意外的话,定然是赤果导致自己身体出现异状。 他心下懊恼,但这时候身体火热难当,就像置身于蒸笼之中,没有法子,冲出石洞,跑到了瀑布之下,希望瀑布之水的凉意能减缓自己的酷热。 他不敢走到水浪正中间,那瀑布巨幕冲击力十足,自己若是处于中心,一个不小心,便要被瀑布冲到悬空石道下面,只能站在边缘之处。 不过水量却也足以让淋遍他身。 虽说是边缘,但从上而下的冲击力也是极为强悍,秦逍双手握拳,拼力稳住身形,饶是如此,依然被水浪冲击的身形晃动。 凉水浇灌身,那股酷热之感倒也确实得到一些减缓,只是这酷热不是来自外部,而是在自己体内,虽有凉水冲击,但周身依然是汗水直冒,瀑布之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那种感觉却是从未体验过。 就这般站了大半个时辰,如火烤的感觉才缓缓散去,秦逍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洞内,坐在干草堆上,身湿透,出了一身汗,这时候却忽然觉得,整个人竟是神清气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他倒头躺下,这一次竟是眯了眼睛便睡着。 等醒过来之时,天已经大亮,秦逍坐起身,忽然发现自己周身肌肤红润,就像涂抹了胭脂一样,呆了一下,好半晌那胭脂红润都没有褪去,秦逍心下吃惊,暗想这一身红润之色,若是活着离开这里,以后怎么见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八章 山中无日月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秦逍穿上衣衫,穿过了水帘洞,走到了悬空石道上。 既然有瘟神挡路,无法离开,秦逍寻思也不能成天待在山洞之内,出来在石道上晒晒太阳也是不错。 这几天天气确实不差,阳光明媚,山中的空气也是十分清新,仰首望天,白云朵朵,秦逍干脆躺在石道上,晒了好阵子太阳,这才坐起身来。 老猿依然是背对石桥这边坐着,望着前方的茂林。 秦逍有时候还真是佩服这头老猿,能够坐着大半天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老僧入定般。 他学着那老猿的坐姿,也有模有样坐着,望着老猿花白的毛发,忽然间却有些同情。 这老猿似乎并没有亲眷,至少这些时日并无看到第二头巨猿,自始至终只有这老猿孤零零地呆着。 阳光照耀下,老猿竟是显得异常孤单寂寞。 这种感觉秦逍当然深有体会,这几年他一直都是在孤单之中度过,知道那种落寞。 忽然间,却瞧见那老猿转过头来,秦逍心下一紧,他现在对这老猿发自内心的感到畏惧,见它动作,生怕要对自己不利。 但马上想到,这悬空石道十分狭窄,老猿体型巨大,必然不敢过来,于是放松下来,甚至故意对着老猿做了个鬼脸。 老猿不知道是否因为秦逍做鬼脸的缘故,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在那大石台上转着圈子,兴奋不已。 秦逍有些诧异,却见那老猿忽然像山林中飞奔而去,速度实在太快,只是片刻间就钻进山林。 秦逍更是奇怪,不知那老猿意欲何为,正寻思是否要趁着个时候逃跑,还没多想,便瞧见那老猿已经从山林中跃出来,很快就到了深水潭边,它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向秦逍丢过来。 秦逍探手接过,大是疑惑,却瞧见那老猿抬起手,拍了拍胸口,秦逍这时候才看到,那老猿的胸口竟然挂着一件铜盘。 铜盘在阳光下闪着光芒,老猿指了指秦逍手中的木棍,又指了指胸口的铜盘,冲着秦逍龇牙。 秦逍想了一下,虽然明知道老猿不会说话,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老怪物,不会是想让我用木棍去打铜盘吧?” 老猿自然也听不懂他的话,依然是指了指木棍,再指了指铜盘。 秦逍小心翼翼靠近过去,老猿竟然往后退,只等到秦逍走到石台上,老猿这才盯着秦逍眼睛,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看来这老怪物是闲得无聊,让我陪它游戏。”秦逍寻思着:“这老猿颇通人性,将我困在这里,一时半会恐怕也不会放我出去。我就陪他游戏一番,若是取得它好感,说不定这家伙一时心情好,就放我离开。” 当下抖擞精神,握住木棍,笑道:“既然猿公公有兴趣,我就陪玩玩。”盯住那铜盘,深吸一口气,猛地冲上前去,长棍直向那铜盘刺了过去。 老猿并不闪躲,眼见得木棍刺过来,却见那老猿突然一个灵活的扭身,闪到了秦逍身侧,不等秦逍反应过来,厚厚的手掌在秦逍肩头用力一推,这老猿或许力气不算太大,但秦逍与他的体型相比,差距太大,这一推顿时让秦逍踉踉跄跄退了几步,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猿再次兴奋起来,拍着手掌,又指了指秦逍,脸上表情奇怪,秦逍分明看出那是嘲讽之色。 他心下恼怒,站起身来,这一次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绕着老猿转 着圈子,老猿坐在地上,似乎觉得很有趣,也不动弹。 秦逍绕了五六圈,见到老猿似乎放松了戒备,走到老猿身侧,瞄见那铜盘就在边上,这一次再不犹豫,猛地斜冲过去,长棍再出。 那木棍从老猿腋下穿过,眼见便要碰到铜盘,老猿的猿臂猛地一落,已经将木棍夹住,一时间木棍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秦逍吃了一惊,老猿扭过头来,咧着嘴,秦逍知它又在嘲讽,用力拉扯木棍,但那猿臂夹着木棍,秦逍撼动不了分毫。 秦逍正自气恼,老猿忽地一挥手,指尖打在了秦逍额头,顿时便将秦逍打翻在地。 秦逍只觉得眼前发黑,竟是再次昏了过去。 等醒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余晖点点。 他坐起身,老猿就坐在自己身前不远,想到老猿一根手指就将自己打昏过去,心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是这老猿的对手,顿时意兴索然,起身便要返回石洞,却听一声猿啸,那老猿已经跃到自己身前,挡住了去路,将那根木棍再次丢到自己脚边,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前铜盘。 秦逍欲哭无泪,拱手道:“猿公公,是神仙转世,我只是凡夫俗子,真的不是对手。这样玩下去,我迟早要被玩死,大人大量,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吧。” 老猿发出猿啸,脸上显出狰狞之色。 秦逍无可奈何,捡起木棍,老猿这才欢喜起来。 秦逍之前只觉得拿木棍去刺铜盘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现在却知道,那铜盘简直就是天上云彩,看得见,摸不着。 他更加清楚,自己先还是别想着拿木棍碰到铜盘,首先要做的是防止老猿的手指打到自己,这庞然大物随便触碰到自己,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伤害,老猿既然要玩,自己陪它乐乐,但定要保护自己的安。 既然心中有了戒备,接下来他便不敢轻易直接攻击,找到机会出手的时候,也并不是尽力,而是随时提防老猿出手。 到天黑时候,秦逍已经是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次老猿并没有继续缠着,秦逍找到机会,迅速跑回了石洞内。 和老猿的游戏,实在是个耗费体力的活,回到洞内,腹中饥饿,虽然明知道食用赤果会让身体发热,但比起饥饿,那实在算不得什么,摘了赤果狼吞虎噎,填饱肚子之后,没过多久,果然身体炽热。 他早有准备,脱了衣衫跑到水幕之下,用冷水降温,也等于是洗了个澡。 回到洞内,倒头便睡,或许是白天太过辛苦,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起身。 说也奇怪,虽然肌肤依旧发红,但一觉醒来,昨天的疲惫之感早就荡然无存,反倒是整个人神清气爽,浑身上下体力充沛,握起拳头,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蕴藏在体内。 外面传来老猿的啸声,秦逍心想难不成那老猿又要自己陪它戏耍? 昨天陪它玩了那么久,差点连小命都被它玩掉了,秦逍干脆不理,躺在山洞悠哉乐哉。 老猿的啸声却是越来越烦躁,秦逍听得心里有些发毛,起身穿过水幕,见到老猿就在石道那边,对着自己猛拍胸口,看起来还真是恼怒了。 而且这老家伙掂着脚往石道上试探,但很快缩回去,秦逍心下好笑,知道老猿不敢过石道,招招手道:“猿公公,这山洞里很舒服,进来瞧瞧?” 老猿甚是恼怒,转过身 ,缓步而走。 秦逍心中得意,暗想便是再厉害,但这悬空石道却是的软肋。 正想着,却见那老猿转过身,仰首一声猿啸,作势便要往这边冲过来。 秦逍陡然间想到,这老猿确实不敢走上石道,但这家伙跳跃能力惊人,瞧这架势,那是要跳过深水潭,直接跳进山洞来。 一时间背心冒出冷汗,知道真要激怒了老猿,让它跳过来,那可没自己好果子吃,急忙抬手道:“别急别急,猿公公,我这不是来了嘛。”心中骂了几句,却又无可奈何走到了大石台。 老猿很是得意,依然将那木棍丢给了秦逍。 这一日秦逍又只能在陪着老猿玩木棍刺铜盘的游戏。 好在他知道面对这老猿,绝不可贸然攻击,以防守为主,一天下来,没有刺中铜盘那是意料中事,虽然极力闪躲,却还是被老猿打翻上百次之多。 老猿虽然体型巨大,但动作却不呆滞,甚至称得上灵活。 接下来五六日,每天天亮,秦逍就被迫出去陪老猿游戏,好在那赤果对体力的补充极为强悍,只要服用过后睡上一晚,第二天便能精神饱满。 但山洞内的果子本就不是太多,多日下来,果子已经告竭。 而这几天秦逍却也明显感觉在食用赤果之后,自己的反应力和速度明显大大提升,而且跳跃能力比自己刚突破二品还要强出许多。 除此之外,因为服用赤果增强了力量和体质,有时候即使被老猿碰到,却也足以撑住,不至于翻倒。 前几日每天都要被老猿打翻近百次,但每隔一天,秦逍翻到的次数就减少许多,到第七日的时候,一天下来,只被老猿打翻五六次,而他在与老猿的对垒之中,闪转腾挪的身法也变得鬼魅灵动。 这一日回到山洞,赤果已经是一颗不剩,心下焦急,暗想这每天被老猿逼着比斗,若是无法补充体力,根本无法撑下去,如果三四天得不到食物的补充,自己只怕真要饿死在这里了。 忽听到外面传来老猿的叫声,此前多日只要天黑,老猿便不会打扰,今日突然叫唤起来,定然是有情况,秦逍到了大石台,却见到深水潭边放着一堆干柴,边上竟然有一只死去的野兔,十分肥硕,老猿坐在不远处,冲着这边龇了龇牙,随即便老僧入定。 秦逍大是惊讶,暗想这老猿是不是会算命,自己的食物刚刚用完,它就送来野兔。 当下也不客气,拿了红叶送给自己的鱼肠刺,剥皮洗净,又在山洞内生了火,刚好那陶瓦罐可以用上,将兔肉放里面炖了,虽然没有佐料,却还是饱餐了一顿。 此后便像是养成了习惯一般,天亮之后,秦逍便出去与老猿比斗,黄昏便回洞里歇息,而老猿很快就会送来食物,诸如野兔、獐子、麋鹿、山猫等等几乎每日都会供应过来。 山珍野味固然不差,只可惜没有佐料,未免美中不足。 但这些野物,却足以保证秦逍的体力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 PS:推荐一下咸鱼大叔的赘婿出山,很是好看,咸鱼大叔老司机,写的书自然是非比寻常,实乃我辈之楷模!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九章 宝甲 山中无日月,日复一日,秦逍一开始还数着天数,到后来干脆懒得去算,等到想要记起日子的时候,少说也过了两个月。 两个多月,野味倒是吃了无算,老猿显然是山林之中真正的猎手,只要出去,就绝不会空手。 只是秦逍自己也不知道那老怪物是什么时候去狩猎,反正自己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这些时日,没有一天间断木棍刺铜盘的游戏。 一开始秦逍还只以为老猿只是太过孤独,将自己抓回山洞陪它玩游戏,但时日一长,却发现自己的判断很可能出现错误。 即使老猿对这个游戏十分喜爱,也没有道理两个多月天天都要玩。 反倒是这两个多月来,从一开始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到如今已经可以完全躲开老猿的出手,当一棍子刺出去之后,他就能判断老猿五六种反击的方式,而对方无论选择哪一种方式出手,秦逍都能在瞬间做出反应。 他自己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些日子下来,不但自己的反应和体质都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强,而且因为要找寻各种方式去攻击铜盘,木棍出手间,浑然有了十分玄妙的套路。 有时候仔细思索,这些招式竟似乎是在老猿的强迫或是诱导下习练而成。 他不是笨人,时日一长,隐隐明白其中的蹊跷。 这老猿逼迫自己玩的游戏,竟似乎大有深意,仿佛是在诱导自己习练一种颇为高明的招术。 仔细研究自己近些日子莫名其妙练出来的招法,与当初在都尉府练习的刀法完全不同,如今自己练的许多招式之中,并非一板一眼有规律可循,恰恰是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刺中铜盘,却又在老猿的逼迫之下,仓促之间变化出许多自己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招式。 俗话说得好,英雄是被逼出来的,而自己现在已经练得颇有些纯属的招式,竟也是被逼出来。 念及至此,秦逍大感错愕。 老猿难道真的能灵性到如此地步,诱导自己习练武功?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但他却又想到,这石洞曾经有人居住过,难道在此之前,老猿早已经和另外一人有过很深的接触? 可就算如此,老猿为何会偏偏选中自己? 他心中疑惑不少,只可惜老猿不会说话,自然无法问出缘故。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是一如既往,而秦逍的身法越发灵活鬼魅,招式也越来越纯熟,有时候出招,老猿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甚至有几次长棍几乎便要刺中铜盘,差之毫厘。 在山中过了三个多月,这一日秦逍几次险些刺中铜盘,都在最后一刻被老猿化解,他忽然灵光一闪,竟是突发奇想,绕到老猿背后,竟是猛地从老猿双腿之间窜过来,一个翻身,身体上仰,始终木棍干脆利落地向上刺去,老猿这几个月与秦逍斗智斗力,对秦逍的套路早已经是了若指掌,却万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呛!” 一声脆响,木棍刺中铜盘,发出清脆声音。 秦逍花了三个多月时间,第一次刺中铜盘,一时间欢喜无比,忍不住叫道:“我刺中了,我刺中了!” 老猿呆了一下,随即也兴奋起来,双手捶胸,敲得那铜盘“呛呛呛”响声不绝。 秦逍站起身来,心中前所未有的欢喜。 他手持木棍,这三个多月一直以刺中铜盘为目标,此刻如愿以偿,却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老猿却已经从脖子上摘下了铜盘,走到深水潭边,并不犹豫,将那铜盘丢进了水潭之中,回头看了秦逍一眼,发出一声声震四野的猿啸,忽地向山林之中跑去。 秦逍也不知道老猿要做什么,回到山洞,直到天黑,兀自不见老猿回来,便是每日都不间断的野物,这次也没有送过来。 秦逍等到半夜,始终不见老猿出现,迷迷糊糊睡去,次日一早,习以为常地到了大石台上,竟发现老猿依旧没有踪迹。 他心下疑惑,这几个月来,老猿没有一日间断与自己比斗,像今日这般情况,那还是前所未有。 等到中午时分,始终不见老猿出现,秦逍忽然间想到,难道是因为自己击中了铜盘,那老猿大功告成,便不再与自己为难? 当下回到石洞内,也不耽搁,收拾一番,再次出来,跑过大石台,到得山林边上,兀自没有老猿踪迹,这才确定并非老猿给自己设下圈套,看来老猿真的已经离开这里。 被老猿抓来之后,开头几日一直想着如何脱身,到后来却是习惯了每日与老猿比斗,倒似乎忘记要脱身离开,今日终于找到机会,秦逍望着那倾泻而下的瀑布,竟忽然生出一丝不舍。 时当正午,阳光明媚,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继续停留,知道若是天黑之后,在穿过山林下山反倒不方便,正好借着阳光寻路下山。 当日被老猿抓过来,他只觉得两耳生风,又是夜里,根本看不清楚路况,更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长岭山脉哪个位置。 不过长岭在西陵北部,自己只要一直往南边走,终是能走出山林。 观太阳辨别方位,那是他童年时候钟老头就教过的玩意,自然不在话下,确定方位之后,便直直往南而行。 林中藤蔓冗多,但秦逍如今身法灵活,弹跳惊人,经过了老猿三个月的调教,秦逍如今仿若一只猴子般,极其灵活的在山林之中穿行,身法之敏捷,便是连秦逍自己也大感惊讶。 不过他毕竟比不得老猿那般在林中能够如履平地,到天黑时分,兀自没能走出山林。 又行一段路,却猛地发现前面不远的树杈上,竟然挂着一人,吃了一惊,等靠近一些,却才发现,悬挂树杈的尸首却已经干瘪,看他衣着,竟正是那群猎人雇佣的罗游侠。 罗游侠死于老猿之手,尸首悬挂于此,看来自己走的路倒是没有错。 不过那天晚上六子的尸首也在附近,如今却不见踪迹,自然是被人带下山,只是这罗游侠的尸首留在这里过了三个多月,已经腐烂风干,着实有些凄惨。 秦逍寻思那些猎人事后要么根本不敢往这边来,要么来过却根本不理罗游侠的尸首。 毕竟那伙猎人对罗游侠十分鄙夷,并不愿意为他收尸。 罗游侠外面的衣衫也已经因为时日良久,风吹雨淋,已经破烂不堪,但奇怪的是,里面一件衣衫却泛着一层乌光,颇为奇特。 秦逍将尸首从树杈上取下,放在地上,这时候却看得更加清楚,这罗游侠里面一层乌色软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入手颇为柔软光滑,宛若皮革,但分明不是皮革所制。 秦逍知道这软甲不寻常,他在都尉府与人闲聊之时,难免会提及甲胄兵器,那时候就听都尉府的衙差感叹说要是有朝一日能穿上鳞纹甲胄,这一辈子都不会白活。 而鳞纹甲胄,属于龙鳞士。 鳞纹甲胄乃是精铁所制,据说乃是当今天下最好的甲胄,连硬弓都难以穿透。 罗游侠身上穿着这样奇怪的衣饰,秦逍立时便猜出来必然是作为防护所用。 他也不犹豫,取了鱼肠刺在手,心想若是这软甲连鱼肠刺也抵不住,估摸也没什么鸟用,毫不客气地用鱼肠刺在软甲上滑过。 锋刃所触,却像刺在油脂之中,根本无法着力,缝纫划开,秦逍大是惊奇,再次划过去,依然是划过油脂般,在乌色软甲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鱼肠刺是红叶所赐,锋利无比,秦逍用鱼肠刺刺杀郎申水的时候,鱼肠刺没入郎申水喉咙就像刺入豆腐之中一样,此刻在这乌色软甲上竟然不留一丝痕迹,亦可见这软甲果真是非比寻常。 秦逍惊喜万分,暗想自己的运气简直逆天,竟然能遇上这样一件软甲。 他心下也是诧异,暗想这罗游侠只是江湖上一个寂寂无名之辈,否则也不至于被几个猎人所雇佣,却想不到他竟然拥有如此一件宝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家伙有如此宝甲在身,竟然还能在江湖上混这么久,那还真是运气不差。 他知道罗游侠必然是竭力掩饰自己拥有宝甲的真相,否则以他的身手,早就被那些觊觎宝甲之人杀人夺宝。 当下从罗游侠身上脱下了宝甲,合十道:“这位大侠,本来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你已经仙去,这件宝甲留在你身上也没有什么用处。小弟如今还在逃亡,随时都遇上凶险,一件宝甲护身,说不定危急时候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小弟就借来用用。你放心,我也不会白拿你的东西,我会帮你入土为安,你千万别怪我。” 当下用鱼肠刺挖了个坑,将罗游侠埋了下去,又拱了拱手,这才脱下衣衫,将乌色软甲穿在身上。 这乌色软甲弹性极好,可松可紧,穿上之后,紧贴身体,却也十分合适。 到了熟悉的地方,他记得上山时候大致的方向,接下来的道路自然更好走。 记得上次跟着坎叔上山,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这一次下山,竟然连半个时辰也不到,速度之快,连秦逍也是大感诧异,心知自己的身法已经与上山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 ps:可以下山装比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章 惊袭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秦逍从山上下来之时,已是半夜,月朗星稀,四野茫茫。 他知道上次那群猎人既然在这片山林狩猎,那么村子也必然在附近。 记得上次有人提议,让自己一起去村子,以后随他们一起狩猎为生,秦逍当时虽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立刻拒绝,颇有些犹豫。 虽然隐匿在村中也未必安,但凭心而论,也并不失为一个法子。 不过现在想来,自己还是早早离开甄郡为妙。 虽然在山中数月,但毕竟没有忘记甄侯府一直在找寻自己,与甄家的仇,也不可能轻易了结。 只要在甄家的势力范围一天,就存在一天的风险。 自己上山之后,被老猿抓走,长胜和坎叔亲眼所在,那群猎人必定以为自己早就尸骨无存,既然如此,自己倒也没有必要再去找寻他们。 他身上不缺银子,有足够的银子在身上,只要再小心谨慎掩饰自己的行迹,甄家想要找到自己也不容易。 他顺着长岭山脉继续往西边而行,唯一的麻烦,就是身上已经没有了食物。 好在途中也遇到了几处村子,他一身乞丐打扮,当然不好拿银子买食物,不过村里的人却也良善,虽然生活也都窘迫,但讨上两张饼却也不难。 如此又走了三四天,途中遇到人打听一番,知道已经走出了甄郡,进入了宇文郡的境内。 宇文郡是西陵三郡之一,也是西陵都护府所在地,比起其他两郡,宇文郡无论是在人口还是土地面积上都要超出不少,而西陵三大门阀,实际上也是以长义候宇文氏为首。 秦逍知道既然进了宇文郡,那么离奉甘府城应该就不算太远。 奉甘府城是西陵第一城,人口远远超过龟城,只要进入奉甘府城,就如同水落大海,自己小心谨慎,甄家再想找到自己更是难上加难。 顺着山脚又走了一天,这一天下来,并无遇到一处村庄,腹中颇有些饥饿,而且时当正值三月,远没到山上果子成熟的时候,自然无法采摘野果充饥。 天黑时候,却忽地瞧见前方不远处竟然出现火光,显然是有人在山下生了篝火。 秦逍心下欢喜,猜想应该是猎人在山下歇息,西陵的百姓大都淳朴良善,上前去讨些干粮,应该是不成问题。 靠近过去,却发现附近竟然有七八匹马,正在草地上悠闲吃草,还没看清楚篝火边上的人,反倒听有人沉声喝道:“是谁?”篝火堆边立刻有两道身影站起来,更有人往这边走过来两步。 秦逍这时候看清楚,对方一身黑色劲衣,头缠紫带,腰佩马刀,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猎人。 那人一直手按在刀柄上,打量秦逍两眼,这才回头道:“大公子,是个乞丐。”向秦逍挥手道:“赶紧走开,不要命了。” 秦逍知道普通的猎户根本不可能买得起马匹,那几匹马都是雄骏的很,膘肥腿长,一看就是良驹,这伙人的来历当然也不会简单。 那人说话不客气,秦逍见对方人多,也不好争执,只能道:“这位大爷,走了两天,都没讨到吃的,不知道能不能给口干粮吃。”他口里说着干粮,却已经望向了那篝火堆。 一股肉香此刻正从那边飘过来。 秦逍在山洞这几个月,吃了无数野味,但最大的遗憾却是没有佐料,不能完享受 野物的美味。 但这时候飘来的香味,明显是佐料齐,那边几人正围着篝火吃肉,依稀看到还有野物正在篝火上面烤着,那香味本就诱人,更加上秦逍都一天没有进食,口中顿觉十分难受,喉头蠕动。 “让滚蛋,耳朵聋了?”那人冷声道:“讨饭也不看看地方。” 他话声刚落,却听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道:“赵毅,不用为难他,这时候还在外面流浪,确实是没有着落,给他拿点吃的。” 赵毅答应一声,走回去,取了一块肉走过来,丢给秦逍道:“运气好,遇上大公子仁义,换了别人,可没好果子吃。” 秦逍接过那块肉,连声道谢,也不靠近过去,干脆就坐在地上嚼咬起来。 上了佐料的野物果然是鲜美可口,秦逍狼吞虎噎,很快就将一块肉消灭干净,这时候回头看去,只见那几人正有说有笑,也没有注意这边,倒是一名头戴皮帽的男子正望着这边,秦逍回头时,刚好与那男子目光接触。 那男子抬起手,向秦逍招了招手,秦逍知道意思,起身靠近过去,那男子抬手又丢过来一条烤腿,秦逍再次道谢,就坐在边上继续啃肉。 “大公子,今晚是否还要在这里露宿?”一人问道:“已经出来好几天了,是否也该回去了?” 丢给秦逍烤腿的那男子淡淡道:“回去也是闲着,这个季节正是春狩的好时候,何必急着回去?怎么,们都想老婆孩子了?” “跟着大公子在外面快活,可比守着老婆孩子强。”先前呵斥秦逍的赵毅笑道:“反正只要跟着大公子,就算三年五载不回去,我也乐意。” “大公子,我一直都觉得老赵处处不如我。”一人道:“可是我现在必须承认,有一样本事,我就算投胎十次也及不上他。” 赵毅忙道:“胖子,赶紧说,羡慕我哪一点?” “拍马屁。”被叫做胖子的那人不客气道:“别的本事稀松平常,可是拍马屁的本事,傲绝西陵,那是真的没人及得上。” 此言一出,包括那大公子在内,众人都大笑起来。 “好啊,个死胖子,竟敢损我。”赵毅赫然站起身,指着胖子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亵渎大公子是匹马?” 胖子淡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又何必再让我侮辱一次?” “死胖子,老子和势不两立,拔刀吧!” 呛! 赵毅拔出刀来,其他人却都不觉得诧异,都是含笑看着胖子。 胖子安坐不动,悠然道:“刀法练好了?可莫忘记,上个月咱两刚打过,还要试一下?” 赵毅气得直跺脚:“死胖子,等着,等我刀法大成,将那玩意一起割下来,反正个太胖,东西太小,脱了裤子那些娘们也看不见,干脆不如不要。”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这些人相处极为融洽,虽然互相斗嘴,但感情看起来倒是很深,否则也不会互相奚落。 他一条烤腿还没吃完,却猛地见到篝火边一人赫然站起身,沉声道:“大家小心,有马蹄声,正往这边过来。” 秦逍方才顾着听他们说话,没有注意附近的动静,此刻听到那人这般说,竖起耳朵,果然,从东 边传来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快极。 “难道是马匪?”赵毅也站起身来,疑惑道。 胖子身形虽胖,但动作却不慢,已经拾起地上的长弓,迅速背上箭盒,沉声道:“别管是马匪还是什么,大伙儿加紧小心,我看来者不善。” “谁敢对我们动手?”赵毅冷笑道:“要找死吗?” 大公子这时候也站起身,望向东边,他三十岁上下年纪,身形魁梧,相貌堂堂,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沉声道:“都上马!”迅速向马匹冲过去。 他手下众人显然也都是训练有素,方才胖子拾起长弓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已经迅速将自己的长弓拿起,背上箭盒,大公子一声令下,七八人行动迅速,也都跟着大公子冲到那群马匹边上。 秦逍看着东边,月光之下,已经瞧见黑压压的骑士正往这边飞驰而来,瞧那声势,少说也要三四十人之多。 还没等他多想,骏马长嘶,大公子已经飞马过来,探手抓住秦逍的手臂,沉声道:“上来!”向后一甩,已经将秦逍带上马背,马不停蹄,迅速往西边飞驰,赵毅等人也都是呼喝出声,俱都跟在大公子身后。 秦逍坐在马背上,心下对这大公子倒很是感激。 此人临危不乱,关键是撤退之时,竟然没有忘记还有一个小乞丐,而且亲自拉自己上马,自然是担心自己这条小命死在这里。 大公子一行人飞马奔驰,后面传来叫声:“大公子,他们的马好快,不是普通人,快要追上咱们了。” 秦逍回头看,果见到那一群黑压压的骑兵尾随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心下吃惊,心想看来后面那帮人的目标恐怕真的是大公子这伙人。 动用数十骑兵来对付大公子,这大公子又是何方神圣? 猛听得“嗖嗖嗖”之声从后面传过来,只见夜幕之中,无数箭矢正从后方的骑兵队射过来,箭矢迅疾而有力,由此可见,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那群人都是能骑善射。 “大家小心!”胖子大声叫道:“那帮狗东西箭术很好,可别被他们的箭咬住。” 他话声刚落,便听一声闷哼,又听一个声音道:“大鹏被射中了。” “大鹏,怎样?”大公子回头大声问道。 那大鹏也大声回道:“大公子,我没事,大伙儿别管我,护着大公子快走,这帮.....这帮狗东西是冲着大公子来的。” 后面那支骑兵队伍能骑善射,看上去训练有素,再加上马力强健,飞驰而来,蹄声阵阵,竟然有如千军万马。 ----------------------------------------------------------------- PS:感谢jiek、书友58584849、若花湮雨落三千、书友58442249等兄弟的破费捧场!同时也感谢在书评区一直很活跃留评的兄弟,诸如阿毛574、书友56738170、人间镂影、遛个球、哇凉哇凉kk、秋分无尘心、稀饭豆浆油条、土匪哥的歌等等一大堆好朋友,们让我觉得不孤单,很有动力。大家留的评,我每一条都会看,因为我一直觉得我适合们一起在创作,再次感谢们!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一章 诱敌深入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箭矢连续不绝,后面的追兵也是越来越近。 猛听得一声马嘶,一人座下骏马猛地一个人立,马背上的骑士猝不及备,虽然极力拉着马缰绳,却还是栽倒地上,前面众人回过头,见此情状,都是大吃一惊。 却只见到胖子厉声道:“大公子快走!”竟然兜转马头,骏马往回跑。 大公子脸色大变,勒住马,拔出佩刀,兜转马头便要回去救援,赵毅却已经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在大公子的马臀上,叫道:“大公子快走。” 那马吃疼,硬是继续往前奔。 其他人都是弯弓搭箭,向追兵射了过去,掩护胖子。 胖子回马到得摔落下马的同伴边上,伸手拽住,沉声道:“上马!” 那人正要上马,却听得嗖嗖声响,眼角余光瞥见一支箭矢直射向胖子,胖子此时一手执马缰绳,一手拉着他手臂,腾不出手抵挡那支箭矢。 此人倒也勇悍,足下一用力,身体向前扑出,挡住了胖子,“噗”的一声,那支箭矢直没入他后背,还没多做反应,“噗噗噗”数声,又是数支箭矢射过来,都射中此人。 此人拼力喝道:“快走,保护大公子!”挣开胖子的手,转过身面朝追兵,身体摇摇晃晃,却还是竭力往前冲出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胖子并无耽搁,调转马头,催马疾行。 秦逍回头看到后面情状,心下惊骇,不想这些人竟是如此仗义。 山脚下地势开阔,最适合骑兵射手,秦逍心知这般下去,迟早要被追兵追上,对方人多势众,箭术了得,到最后只怕都要被追兵射杀。 片刻功夫,再回头时,已经可以看到那群追兵的装束,只听有人惊呼道:“大公子,是图荪人,他奶奶的,是北方的蛮子。” 秦逍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图荪人生活在北方草原,整个北部地区,分为漠北、漠南和漠西三片,漠南草原与帝国直接接壤,而帝国在边境设立四镇,统称为北郡四镇,构筑成卫戍北方的防线。 图荪大大小小有数十个部落,分布在大漠之地,其中以漠南的部落最众,图荪最强大的六个部落,其中有四个分布在漠南草原,一度对帝国构成严重的威胁。 十几年前,趁西陵兀陀之乱和南方慕容谋反,图荪人各部集结了二十多万人,南下劫掠,边关生灵涂炭,其中一支上万人的骑兵深入帝国境内,直接威胁到京都的安。 也幸好黑羽将军雪夜擒可汗,及时解决了西陵的麻烦,而帝国也集结精锐,设下埋伏,将那支万人骑兵军团予以重创,逼迫他们撤了回去。 图荪各部本就是以利结合,若是节节胜利,自然是皆大欢喜,攻势也会越猛,可是一旦遇到挫折,内部的矛盾就会立刻显现,而帝国也抓住时机,施以收买分化策略,让兵力庞大的图荪大军短时间内便即分散瓦解,铩羽而归。 秦逍还记得别人说过,那一年刚好漠南草原遭了大雪灾,各部牛羊牲畜死伤无数,这就让吃了败仗的图荪各部雪上加霜,接下来,为了挽 回损失,各部互相攻略,自相残杀,漠南草原血雨腥风,连续攻杀多年,虽然最终平静下来,但元气大伤,直到如今也还没有完缓过劲来。 当年参与攻唐之战的除了漠南草原各部,漠西草原亦有不少部落加入其中。 莫西最强大的乃颜部,便是那支深入帝国境内的万人骑兵军团的重要组成部分,损失惨重,退回漠西之后,乃颜部对帝国从骨子里发憷,再也不敢踏卷入对帝国的战事。 而长岭北边,就是漠西草原。 长岭是保护西陵的天然屏障,虽然并没延伸到嘉峪关,但长岭东端有一片狭窄的出入口,而且往北上百里地都是黄沙漫漫的戈壁地带,被称为塔里大戈壁,戈壁之中,又到处是沼泽,虽然不似长岭作为天然屏障,却也是骑兵难以逾越之地。 所以西陵人并不担心漠西草原的图荪人能杀过来。 秦逍却没有想到,今夜突然出现的追兵,竟会是图荪人。 这群图荪人是从何而来? 难道他们是越过了塔里大戈壁,杀进西陵劫掠? 秦逍心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攻入西陵,若没有实力强大的骑兵军团,那就是羊入虎口,需知西陵门阀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有上千骑兵杀进来,西陵门阀也足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们一网打尽。 更何况有塔里大戈壁作为屏障,根本不可能有大兵团能越过。 图荪人不是傻子,真要是数千骑兵耗尽心力从塔里大戈壁进入西陵,那么嘉峪关内的唐军必然迅速出击,后勤无力的图荪骑兵,就只能成为唐军和西陵门阀联手攻伐的箭靶子。 所以秦逍实在河南想象,这几十名图荪骑兵到底从何而来?而他们又为何非要对大公子穷追不舍? 那些人的角弓长矛已经清晰可见,如狼似虎,除了“嗖嗖嗖”箭矢之声,更有他们发出的呼喝之声。 后面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回过头,只见大公子又一名手下被射翻在地,此时那群图荪骑兵越来越近,大公子等人都清楚,这时候若是回救,不但绝无可能救出同伴,反倒必定要死在乱箭之下。 “不要在一起,分开!”大公子忽然高声道。 他这一说,手下众人立刻明白,当下便有三骑往南边飞驰而去,胖子和赵毅则紧随着大公子继续往西边走。 果然,大公子兵分两路,图荪人立时也分出一队人马,向驰往南边的那三骑追过去。 只是身后兀自有二三十名骑兵紧追不舍。 “大公子,这样他们迟早要追上来。”秦逍在后面抱着大公子的腰:“而且他们箭法了得,我们不能这样一直跑下去,往山上去,到了山里,他们就不好追我们了。” 大公子闻言,竟也不犹豫,当机立断,大声道:“胖鱼,赵毅,上山!”一车马缰绳,果真驰马向山上奔去。 胖鱼和赵毅立刻明白过来,也都扯马往山上去,很快三匹马就冲入到山林之中。 图荪人哇啦哇啦大叫起来,也都纷纷转马往山上追去。 长岭山林不但陡峭,而且林中藤蔓丛生,骏马在山林里自然不可能,进了山林,大公子等人立刻翻身下马,这时候也顾不得马匹的死活,迅速往山上跑。 图荪人那边人叫马嘶,显然没有想到大公子一行人会躲进山里,阵脚有些乱,但很快也都静下来,所有图荪骑兵都下马来,拔出马刀,分散开来,迅速向山上追过来。 大公子三人却都收起刀,长弓在手,躲在树后,秦逍紧跟在大公子身边,也取了鱼肠刺在手中。 大公子瞧见秦逍竟然取了一把异样的短刃在手,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大公子,右边十五步左右。”秦逍压低声音道。 天早已经黑下来,山林之中一片漆黑,要面对野兽般的图荪人,秦逍知道这种情况下,五感必须足够敏锐才能占得先机,所以上山的时候,就已经趁机吞服了一颗血丸。 这时候他视力惊人,大公子尚未发现情况,他已经瞧见一名图荪兵冒出头来。 他这一提醒,大公子立刻警觉,弯弓搭箭,顺着秦逍指明的地方瞧过去,果然见到那图荪兵正鬼鬼祟祟上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根本不犹豫,“嗖”的一声,利箭刺破空气,迅疾无比,“噗”的一声,正中那图荪兵的眉心,箭法也着实精准了得。 附近顿时响起图荪兵的惊呼声,那边胖鱼听声辨位,当机立断,也射出一箭,听得一声惨叫,也是射杀了一人。 秦逍心下暗自赞叹,心想这大公子和手底下的人还真不是一群酒囊饭袋,手里的功夫还真是不赖。 大公子得到得到秦逍的提醒,射杀一人,精神一振,拍了拍秦逍肩头,低声道:“往山上去。”带着秦逍继续往山上走。 图荪兵的射术也极其了得,似乎察觉到动静,立时便有两支箭矢射过来,好在大公子和秦逍走位风骚,俱都躲过。 一开始双方以弓箭为武器,大公子依仗着秦逍惊人的视力,但凡秦逍指明方位,立刻出手,前后竟然有四名图荪兵丧生在大公子箭下,只是图荪人逼得越来越紧,越到林子深处,树多枝茂,弓箭已经很难派上用场。 大公子又连出数箭,却都有树木挡住,而且那些图荪兵更加小心,再无射中一人。 胖鱼和赵毅一左一右距离大公子几步之遥,慢慢后撤,将图荪兵引入到了茂林深处,这时候也都知道弓箭效用太弱,俱都是拔出马刀在手。 图荪兵分散在林中,但显然也知道大公子等人不好对付,三人作为一队,互相掩护。 大公子以一颗大树作为掩护,秦逍探头向前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公子,那边有三个人正向这边靠近,距离我们还有十步之遥,他们都是拿刀,没有弓箭。” 大公子微微颔首,左右看了看,赵毅和胖鱼也都看着大公子这边,大公子简单明了地做了一个手势,几人平日里显然是经常训练,两人立时懂得大公子手势的意思,都是点了点头,猫着身子从树后移动出去,左右包抄了过去。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二章 幽林杀机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图荪人能骑善射,天下皆知,在一马平川的旷野之中,图荪骑兵的冲锋极具杀伤力。 图荪人具备野战的优势,可是一旦陷入僵持战,其弱点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至少这群追兵对于山林的环境十分不适应。 大公子等人明显对山中的地形颇为熟悉,而且他们经常在山中狩猎,十分适应山里的环境,这却是图荪人远远不能比及的优势。 也正因如此,大公子在山下听到秦逍提议进山,立时便反应过来。 虽然此刻大公子这边加上秦逍也才四个人,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可是进了山中,这种劣势却可以因为地利之故而大大缩小。 胖鱼和赵毅在大公子的指挥下,一左一右如同幽灵般包抄上去。 他们在山中狩猎,清楚地知道该如何竭力避免被猎物察觉动静,而此时那三名靠近过来的图荪人便是猎物。 大公子靠在大树后面,深吸一口气,估摸着胖鱼二人已经到位,猛地从大树后面闪出。 三名图荪兵已经摸上来,瞧见大公子,都是大喜,一人大喝一声,挥刀向大公子冲过来,另外两人也不甘落后,紧随而上。 大公子并不犹豫,挥刀迎上去,当先那名图荪兵双手握刀,已经飞扑上前,凌空一刀劈下来,大公子抬刀格挡,“呛”的一声,双刀交击,火星四溅,另外两名图荪兵一左一右冲过来。 也便在此时,胖鱼和赵毅如同两匹饿狼,从两侧图荪兵的身后猛然扑出,速度快极,没等那两名图荪兵反应过来,大刀便已经从那两人后脑直劈下去。 鲜血喷溅,两名图荪兵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脑袋便已经被劈开。 与大公子对战的图荪兵吃了一惊,心下一慌,大公子趁机抬脚,一脚踹在那人的小腹,那人“哎哟”叫了一声,大公子大刀迅猛砍下,已经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三名图荪兵几乎是在眨眼间便被解决。 便在此时,只听胖鱼惊呼道:“小心.....!” 几乎同时,大公子已经感觉到侧后方一道劲风袭来,心知不妙,扭头过去,一支冷箭袭来,此时再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身影忽然抢出,眼见得那支利箭便要射中大公子,那身影一手探出,竟是匪夷所思地抓住了那支冷箭。 胖鱼根本不做犹豫,手中的大刀向发出冷箭的方向狠狠地掷过去,刀如流星,只听得一声闷哼,这一刀刺穿了施放冷箭的那名图荪兵。 大公子心有余悸,这时候才看清楚,探手抓住利箭的竟赫然是那名小乞丐。 秦逍此时也是惊诧万分。 大公子砍杀图荪兵的时候,秦逍就跟在大公子身后几步之遥,那冷箭射过来,大公子还没有发现之时,秦逍第一个发现,知道这一箭大公子十有八九是躲不过,情急之下,迅速冲出,本是想推开大公子,但那冷箭近在眼前,仓促之下,竟是条件反射般探出手去,谁知道竟然匪夷所思地抓住了利箭。 徒手抓箭,便是秦逍自己也感到惊讶不已,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如此身手。 实际上冷箭比秦逍先发,秦逍发觉有冷箭才冲出,从冲到大公子边上到徒手抓箭,电光火石间,这速度之快,已经是骇人听闻。 “好身手。”大公子赞叹一声, 拍拍秦逍肩头,低声道:“大家继续后撤,将这帮杂种引到深处,一个个地解决了,不要放过一个。” 胖鱼自己的大刀作为暗器丢出去,此时从地上捡起图荪兵的一把刀,沉声道:“撤!” 秦逍知道这时候尚在险境之中,也弯腰捡了一把大刀在手,跟着大公子继续往山林深处撤退。 虽然图荪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深入山林中,却成了大公子等人眼中的猎物,最要命的是这群图荪人为了扩大搜索范围,三人一队分散开来,这就让大公子等人更好下手。 不到半个时辰,大公子等人就如同山中野鬼一般,连续偷袭,十多名图荪兵丧命在山中。 图荪兵后知后觉,显然也发现自己这边出现的巨大破绽,有人吹起了牛角号,将剩下的十多人集聚在了一起,不敢再分开。 让图荪兵愤怒的是,他们大多数人几乎还没有看清楚敌人的样子,便有近半数同伴死在山林中。 这不但让他们愤怒,而且让他们生出了恐惧之心。 已经追到山林深处的这群图荪兵,似乎都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由猎手变成了对方的猎物,虽然人数兀自占着上风,可是附近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众图荪兵精神便紧张起来,成了一群惊弓之鸟。 要命的是这群人已经无法辨别方向,四周望去,都是阴森森的茂林,可怕的是,在那黑暗之中,似乎有眼睛正盯着自己,那几个鬼魅般的家伙,随时都要取走自己的性命。 有几名图荪兵实在不敢继续往前走,可是想要回头,也找不到归路。 在草原上、旷野中,只要被他们盯住的猎物,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将猎物吞入腹中。 龙游大海,虎啸山林。 进了山林的他们,忽然觉得很无助,骑马射箭是他们的强项,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本事,可是这两样本事在这茂密的丛林中,一样也用不上,几乎等若是自废武功。 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继续追杀大公子的初心,只希望能够从这阴森的山林中活着离开。 “噗!” 一声闷响,猫腰走在山林中的图荪兵被这一身惊得俱都是一颤,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同伴被射中了脖子。 一名图荪兵抬手指向左边,叫喝一声,数人便往那边冲过去,还没冲出几步,又听两声惨叫,这一次却是从后面传来叫声,回头看时,又有两名同伴被箭矢射中。 冷箭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射过来。 图荪兵一时间不知道该往那边追,数人干脆收刀,取弓朝着昏暗处一通乱射,但几乎都是射中了树干。 追了这一夜,不少人已经是精疲力尽,不但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两三个名图荪兵这时候再也坚持不下去,不往前面走半步,反倒是转身往回跑,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只知道必须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这几人一跑,其他同伴不明情况,只以为出现了什么凶险的事情,想也不想,跟着转身就跑,一时间如同惊恐的鸟兽,谁也顾不上谁。 一名图荪兵跑出十来步远,从一棵大树后面猛地窜出一道黑影,二话不说,扬刀便砍下来,这图荪兵惊呼出声,但脖子也在瞬间便被砍断。 他这一声惨叫,更是让其他人魂飞魄散,根本不 管同伴,跑得更快。 秦逍这时候依然跟在大公子身边。 从被追杀的猎物,变成了屠宰猎物的猎人,角色的转变让秦逍颇为兴奋。 当年图荪人南下劫掠,生灵涂炭,无数唐国百姓死在图荪人的屠刀之下,相比起攻打西陵的兀陀人,关内的唐人直接遭受到图荪人的杀戮,所以唐国子民对图荪人的仇恨远远超过兀陀人。 秦逍虽然生长于西北,但骨子里却将自己一直当作真正的唐人,对于给唐国子民带来巨大灾祸的图荪人,骨子里也是充满了憎恶。 今夜在大公子的指挥下,虽然处于绝对劣势,却还是变被动为主动,让这座山林成了图荪人的噩梦之地,秦逍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痛快。 经过大半夜的斗智斗力,图荪人已经彻底崩溃,而大公子等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群图荪人,换弓为刀,紧追不舍。 秦逍握刀跟在大公子身后,虽然也想亲手斩杀几个图荪人,但他心里很清楚,之前自己徒手抓箭,已经让大公子等人吃惊不小,如果自己还要大展神威,必定会引起大公子等人更深的怀疑。 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乞丐,如果显露出过人的本领,自己这乞丐的身份当然无法继续掩饰下去。 虽然此刻与大公子并肩作战,但自己还不清楚此人的真实身份。 能够被称为大公子,而且手底下有这样一群本领了得的能人,秦逍知道大公子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也一定是出身于西陵大户人家。 他没有忘记,甄家是西陵门阀,如果大公子也属于西陵门阀,那就与甄家属于同一阶层,到时候如果对自己起了疑心,那么自己恐怕就要处于险境之中。 人心隔肚皮,虽然这大公子看起来心地还算良善,人品也不错,但是敌是友,秦逍眼下还真是无法确定。 所以他尽量不出手,只是跟在大公子身边,若是大公子遇到险况,自己出手相救也不迟。 图荪人射杀了大公子两名部下,还有三骑往南引开部分图荪兵,是死是活谁也不知,是以大公子等人对这群图荪兵充满仇恨,下手也是绝不留情。 虽然有几名图荪兵鼓起勇气与这边厮杀,但大公子等人的武功却也实在不弱,单打独斗,那些图荪兵完处于下风,大公子连杀数人,身上沾满了鲜血,胖鱼和赵毅也不甘落后,奋力收割这群溃兵的人头。 追出好一段距离,图荪兵只剩下寥寥数人,更是心惊胆战,大公子心知对方已经完不是敌手,大叫一声:“胖鱼,赵毅,给老子都宰了,不,留一个活口,老子要从他口里撬东西。” “大公子,我杀了九个,再要一个凑个整数。”胖鱼在不远处回道:“后半辈子就靠这个吹牛逼了!” --------------------------------------------------------------------------- PS:在这里特别感谢心泪亦静好兄弟,上本书就支持了七个盟主,几年过去,心泪亦静兄弟一直不离不弃,真的很感动。还要感谢水水李、友38965322、露水凉人惆怅、书友58442249等好朋友的破费捧场。书评区也留下了诸多评论,真的非常欢喜,谢谢大家!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三章 承朝 ..co,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暗夜幽林中,剩下的几名图荪人就像是被猛兽追赶的麋鹿,慌不择路,被大公子等人一个一个收拾掉。 等到剩下最后两人,已经完处于崩溃绝望的状态,没有了继续再跑下去的气力,跪倒在地,认命般地求饶。 大公子这才握着刀,从暗处走出来,上前去,根本不客气,一刀劈死了其中一人,剩下那人魂飞魄散,大公子却已经吩咐道:“胖鱼,赵毅,将这狗东西绑起来。” 胖鱼和赵毅上前,手脚麻利地将那图荪兵扒了个干净,片缕不留,随即撕开图荪兵的衣衫,卷成绳条,将那图荪兵双臂反绑。 做完这些,两人又在附近搜找了好一会子,确定没有活口,这才回来,赵毅得意洋洋道:“大公子,都收拾干净了,就剩下这头活口了。” 一夜搏杀,几人却也是体力耗损巨大,就在林中坐下,胖鱼从腰间摘下酒袋子,丢给了大公子,大公子探手接过,扒开塞子,仰首便要饮,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到秦逍就坐在自己身边,将那酒袋子递过来,笑道:“小兄弟,喝酒。” 秦逍一怔,但马上也笑起来,知道大公子这是对自己的褒奖,也不客气,接过来仰首灌了一口。 这一晚上与图荪人斗智斗力,热血上涌,此时还没有完平复下来,一口烈酒入腹,身顿时一阵燥热,却又说不出的痛快。 胖鱼见秦逍虽然年轻,可是饮酒却十分豪爽,并不忸怩,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赵毅却忍不住道:“兄弟,省着点,还有好几个人排着队呢。” 秦逍将酒袋子递给了大公子,抬臂用衣袖擦嘴,大公子也是灌了一口,赵毅伸手要抢,胖鱼却将赵毅的手打开,自己拿过酒袋子,翻着白眼道:“干活谁都及不上,喝酒比谁都抢的快,这是我的酒袋子,抢什么?” “死胖子,这话什么意思?”赵毅拉下脸来:“什么叫干活谁都及不上?老子今晚砍了六个,这还不够?” 胖鱼灌了一口,却是盖上塞子,慢悠悠道:“大公子指挥有方,我弄死十个,这位小兄弟出手救了大公子,俺们三个自然都有资格饮酒,功劳最弱,这酒还真喝不得。” 赵毅恨恨道:“好,死胖子,做的这么绝,以后看老子怎么收拾。”双臂环抱胸前:“现在就算求着老子,老子也不喝一口。” 大公子看着秦逍,道:“小兄弟身手不错,跟谁学的本事?” “大公子,说来不相信。”秦逍叹了口气,他徒手夺箭,大公子三人都是看在眼里,知道他们不可能视若无睹,只能道:“那时候我见冷箭射过来,一时情急,想也没想伸手去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就抓住了,真不是有什么本事。大公子和这两位大叔才是本事了得,二三十个图荪人,被们一股脑都收拾了。” “这也是仗着地利。”大公子见秦逍回避问题,没有继续纠缠,只是笑道:“当时情急,脑子一时没想明白,幸亏提醒,咱们这才上山。” 赵毅忍不住点头道:“小兄弟,大公子这话言之有理。当时我脑子也糊涂,硬是没想到往山里跑,若非如此,咱们现在只怕都被这群狗杂碎射死了。”嘿嘿一笑,道:“进了山,咱们就是占了地利优势,图荪人就都成了一群瞎子。” “这些应该都是图荪部落的精锐之士。”大公子神色冷 峻起来:“如果不是在山里,咱们还真不是敌手。” 赵毅立刻道:“大公子,图荪人是怎么跑到西陵来的?他们有好几十人,也没长翅膀,不可能越过长岭,难道是从大戈壁那边跑过来?” “说是猪脑子就是猪脑子。”胖鱼冷笑道:他们就算有能耐从大戈壁走出来,几十骑人马出现在甄郡,能不被发现?今晚不是偶然遭遇,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对大公子所在的位置一清二楚,这一切都证明今晚的突袭是早有准备。” 赵毅想了想,道:“死胖子,这次说的有道理。” “我哪次说的没道理?”胖鱼淡淡道。 赵毅皱眉道:“可是在宇文郡,谁敢袭击大公子?那不是找死?” “今晚如果不是我们进山,大公子就已经凶多吉少。”胖鱼淡淡道:“他们不是找死,他们是要杀人。” 赵毅还要说什么,大公子忽然咳嗽一声,赵毅看了秦逍一眼,顿时没有说下去。 秦逍知道大公子显然是不希望在自己的面前说的太多。 今晚搏杀,秦逍知道大公子为人沉稳,并非是头脑发热之人,其心思应该也很缜密。 虽然今晚自己徒手夺箭救了他一次,但大公子显然不可能因此而对自己完疏于防备,终究还是存了提防之心。 秦逍却并不为意,换成是自己,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相信一个人。 “大鹏他们不知道怎样了。”赵毅皱眉道:“我瞧见图荪人分出十几号人去追他们,他们的马匹极快,大鹏他们......!”一脸担忧,没有继续说下去。 胖鱼神色虽然凝重,却似乎是在宽慰大公子:“大鹏机敏过人,而且马术只在那帮图荪人之上,况且咱们的马也不差,未必有什么问题。” 大公子显然知道此时就算担心,也无济于事,起身道:“咱们先回去,找到段成他们两个。” 秦逍知道段成定然在追袭途中被图荪人射杀的那两个人之一,大公子这是要回去找到他们的尸首。 当下四人押着光着身子的那名图荪兵往山下去。 他们时常狩猎,对山上的地形很是熟悉,虽然引诱图荪兵深入山林,此时处在深山之中,但却也只花了一个多时辰便即下了山。 上山之时,大公子几人弃马,几十名图荪人也只能弃马徒步上山,大半马匹早已经不知去向,但山脚下却兀自还有十几匹骏马在悠闲吃着野草。 本来还担心下山之后只能徒步而行,见到有马,几人大是欢喜,这时候自然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马,上去各牵了一匹马。 “小兄弟会不会骑马?”大公子牵了两匹马过来,将一匹马的马缰绳丢给秦逍。 秦逍在都尉府的时候,倒也偶尔找机会骑马,但马术实在是稀松平常,自然不能与这几人相比,有些尴尬道:“骑不好。” “无妨。”大公子笑道:“凡事都要历练。身在西陵,骑马的本事必不可少。” 秦逍点点头,牵着马缰绳,便在此时,却见胖鱼绕着马匹转了一圈,道:“大公子,这不是大漠草原的马种,是地道的西陵马。” 大公子也是绕马一圈,脸上的神色愈加冷峻。 秦逍却也知道,这天底下的马种颇多,普通人或许看不出门道, 但真正的善马之人,却一眼能看出其中的区别。 当今天下,最好的马匹自然是产自漠北草原的纯正草原马,其次才是漠南和漠西的马种。 至若西陵,祁连山下也有大片草场,极其适合养马,西陵门阀每年都必须向朝廷供应近千匹良驹,毕竟在大唐的疆域之内,也只有西陵祁连山下才能产出真正的战马。 兀陀人的战马耐性极强,体质健壮,但论及速度,且不说不能与草原马相提并论,甚至都无法与西陵马相比。 图荪人骑着西陵马袭杀大公子,秦逍自然立时便知道其中大有蹊跷。 大公子只是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多一句话,将那图荪兵丢上马,横趴在马背上,随即翻身上马,催马便往东边去,胖鱼二人唯恐大公子有失,上马跟上,秦逍也翻身上马,等他座下骏马放开蹄子之时,已经瞧不见前面那三人的影子。 秦逍叹了口气,心想大公子有句话说的到没有错,身在西陵,骑马还真是必备的绝活。 以自己的马术,若是真的被骑兵追杀,恐怕跑不出多远,就被人轻易追上。 不过他知道大公子所行方向,也不着急,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往前行,回头看见身后草地上还有近十匹骏马,追上山的图荪人都已经死绝,这些骏马自然是成了无主之马。 都尉府马快的那些马匹,年事已高,速度也不快,这里任何一匹都远超出都尉府的官马,他心想若是将这些马匹送到韩雨农的手里,韩雨农还不得乐疯了。 就算将这些骏马换了银子,那也是一笔巨款。 但这也只能心头想想,知道绝无可能实现。 往前好一段路,却瞧见马蹄声响,大公子几人却已经折返回来,秦逍更是尴尬,大公子驰马到近处,放缓马速,也并不觉得秦逍有何不妥,但脸色却十分凝重。 胖鱼二人上来后,秦逍看到他和赵毅的马背上各驮着一具尸首,心下也是黯然。 他知道这几人既然能跟着大公子一起出来狩猎,而且互相之间说笑自如,并没有太拘束,便知道这些人与大公子的感情颇深,今晚折损了两名部下,大公子的心情自然十分伤感。 “小兄弟,是否有去处?”大公子骑在马背上,看着秦逍问道。 秦逍心想我是要到奉甘府城去,但口中只能道:“四处流浪,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伙计,也不能一直讨饭下去。” “这话有理。”大公子点头道:“如果愿意的话,跟我一起走,别的不敢保证,但吃饱肚子不成问题,若是真的要找什么事情干,我也可以帮。” “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救了我的命,就是自己兄弟,不说见外话。”大公子虽然心情沉重,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了,我是宇文承朝,和先前一样,叫我大公子便好!” ---------------------------------------------------------------- PS:有兄弟问到上架的问题,我解释一下哈。之前和编辑商量了,希望至少能免费到三十万字,编辑十分开明,答应了我的要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架至少还要一个多星期,尽力多免费一些,以回馈大家多年的支持。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四章 雄城古宅 宇文承朝! 秦逍心下一沉,老天爷是不是开玩笑,眼前这人总不会真的是长义候的大公子吧? 西陵三姓,宇文居首。 秦逍一度猜测眼前这位大公子到底是哪家贵公子,心里也不是没有闪过此人是宇文大公子的念头,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西陵除了这三大门阀,其下还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家族,以三姓为树干,这上百个家族为枝叶,这才组成了势力庞大的西陵门阀。 任何一个门阀家族的男丁,都有可能被称为公子。 可是眼前这人竟然是宇文氏。 秦逍心下愕然,一时没有说话,心想宇文承朝是否是宇文家的旁系支脉。 宇文氏是西陵的大家族,当然不会只有长义候一门。 其旁系支脉也是人口众多,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西陵最强势的家族。 “小兄弟,你运气好,遇上了大公子。”见秦逍发呆,赵毅还以为秦逍是被震住,得意笑道:“这位是长义老侯爷的大公子,也是宇文郡真正的大公子,大公子赏你前程,你想不发达都不成。” 果然是长义候家的大公子。 秦逍心下苦笑,看来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刚踏入宇文郡,竟然就认识了宇文大公子,这样的运气,往赌场去肯定是百战百胜。 “赵毅,不要胡说。”大公子宇文承朝沉声道,随即向秦逍道:“小兄弟,你先跟我回奉甘府城,后面的事情,我会帮你安排。”顿了一下,才问道:“是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秦逍心中无奈,只能道:“大公子,我叫......王逍。” 齐宁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真名告知。 甄侯府正满世界追拿自己,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向其他门阀通过气,若是宇文氏受了甄家的恳请,帮着一同搜找自己,那么自己报上大名,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逍?”宇文承朝微微颔首,向胖鱼二人道:“先回去将那些马匹带上,咱们回城等大鹏他们。” 两人答应一声,宇文承朝向秦逍点点头,也不耽搁,拍马便走。 秦逍看着三人背影,犹豫了一下,心下却又想到,大隐隐于市,只要能瞒过了宇文承朝,跟在他身边,甄侯府便是神仙,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竟然会混在长义候府,说起来,跟在宇文承朝身边反倒是最安全。 他知道甄侯府虽然对自己恨之入骨,但也不可能一直追查下去,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红叶说过,半年之内不要回龟城,那意思也就是说,半年过后,这事儿便会淡上许多。 自己跟在宇文承朝身边,倒也不用太久,撑上三五个月,到时候再找个机会离开,回到龟城与红叶会合。 打定主意,再不犹豫,催马跟了上去。 宇文承朝等人知道秦逍的骑术很一般,自然不会放马奔驰,领着秦逍折向了西南方向。 这一夜马不停蹄,早上的时候,在途中的一处路边酒铺吃了一顿饭,酒铺老板瞧见这几人竟然赶着一群马,还以为是马贩子,吃过饭后,一行人赶着马便继续往西南而行。 正午时分,在阳光之下,秦逍已经望见远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夏日暖阳的光芒照耀下,一座庞大的城池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这座城池远比龟城要厚重庞大的多,以大块的青石垒砌而成,高达三丈的城墙略微倾斜,给城外的人们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似乎靠近那座城池,就有可能被厚重的城墙压在下面。 城头上有重檐楼阁,明显是角楼,而且还有兵士在城墙上来回巡逻。 一股庄严巍峨的感觉,从这座庞大的城墙中散发出来。 秦逍心下感叹,他头一次来到奉甘府城,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西陵第一雄城。 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西陵都护府会设立在这里。 “胖鱼,你擅长赶马,将这几匹马送到白虎营那边。”尚未靠近城池,宇文承朝已经向胖鱼吩咐道:“将这几匹马交给袁尚羽,就说是我送给白虎营的礼物。” 胖鱼也不犹豫,翻身下马,将马背上驮着的尸首小心抱下来,走到秦逍身边,向秦逍道:“王兄弟,劳烦你带我这位兄弟回家。”放在了秦逍的马背上,这才过去上马,取刀在手,大刀在空中挥动,赶着那几匹马往西边而去。 秦逍心想那白虎营应该如同甄郡的狼骑一般,属于宇文氏的私军。 入城之后,宇文承朝并没有放缓马速,反倒是纵马奔驰,秦逍和赵毅跟在后面,街道上的人们听到马蹄声,纷纷闪避,秦逍看在眼里,这时候才隐隐感觉到大公子身上终究还是带着一丝豪族公子的跋扈。 城中街道算不得太宽,但沿途尽是酒楼食肆。青瓦淡墙,高树掩映,景致颇美。 秦逍心下感叹,龟城与这里相比,真是乡下地方了。 只是两边的人们看到马背上驮着人,都是奇怪,而宇文承朝的马上竟然还有一个片缕不沾的男子,在阳光下很是显眼,更是让百姓们觉得匪夷所思。 马不停蹄,穿街过巷,好一阵子,终于在一处大宅子外面停了下来。 宅前有两名护卫,见到宇文承朝回来,同时抢出,一人上前接过宇文承朝丢过来的马缰绳,另一人则是接过了赵毅的马缰绳,宇文承朝翻身下马,伸手一扯,将马背上那图荪人拖了下来,那图荪人之前被绑了四肢,而且嘴巴也被堵上,重重摔落在地上,哼叫不知,宇文承朝沉声道:“将这狗东西带进去,用那狗笼子先关起来。” 秦逍也下了马来,抬头见这宅子上面没有门匾,心下奇怪,他记得清楚,甄侯府的门头可是挂有匾额,而且左右各有一尊大石狮子,此外更是有四名青衣刀客守门。 这宅子与甄侯府相比,无论是气势还是规模都是天壤之别,而且只有两人守卫,远远不及甄侯府气派。 长义候的爵位不必长信侯低,而且实力更强,秦逍很难想象宇文侯府竟然这般普通,龟城的一些大户人家宅子,那都是要比这里气派得多。 宇文侯府难道如此低调? 那两名护卫割断了绑在图荪兵腿上的衣绳,推搡着将他带进府里,赵毅看着马背上两名同伴的遗体,神色凝重,问道:“大公子,他们......?” “设灵堂,我要为他们操办丧事。”宇文承朝神色冷然:“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眷,告诉他们节哀,还要告诉他们,他们的仇,我一定会报,只要我活着一天,我来养活他们。” 便在此时,从宅内又有几人匆匆出来,当先一人一声青衫,年近六旬,颌下胡须花白,看到外面的一幕,脸色骤变,失声道:“怎么回事?” 秦逍见老者穿的普通,应该不可能是长义候。 “师父。”宇文承朝上前拱手道:“狩猎的时候,遇上了一群图荪人偷袭,段成和老七被图荪人射杀,我带了他们回来,马上给他们设灵堂。” “图荪人?”老者骇然道:“怎么会有图荪人出现?你们没有看错?” 赵毅上前道:“庞师傅,绝没有错,那帮图荪人已经被我们解决了,还抓了一个活口回来。我们不懂图荪话,抓回来慢慢审讯。对了,庞师傅你曾经游历过大漠,懂得图荪人的话,刚好您老来审讯。” 老者庞师傅皱起眉头,看着宇文承朝道:“为何不先去侯府,将此事向老侯爷禀明?” 秦逍一怔,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此处并非宇文侯府,难怪如此普通,想想也是,宇文氏作为西陵第一门阀,就算为了脸面,也不可能让自家府邸如此寒酸。 宇文承朝称呼老者为师父,此人看来地位不一般,或许这里便是这位庞师傅的宅子。 不过秦逍与庞师傅一样,心想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回城之后,宇文承朝没有回侯府,却反而先来到这个地方,着实有些奇怪。 “回头再向他老人家禀报。”宇文承朝道:“师父,先让人设灵堂。” “设灵堂?”庞师傅脸色一沉,冷声道:“简直是胡闹。这是你的宅子,属于宇文家,你在宇文家的宅子设灵堂,想要做什么?” 秦逍又是一愣,心想这里难道不是庞师傅的宅子? 宇文承朝指着马背上的尸首道:“他们是我的兄弟,是因我而死,我当然要为他们操办丧事。” “承朝,你莫忘记,你只有一个兄弟,那是少公子。”庞师傅也不客气:“他们是你的部下,你可以将他们当兄弟,却不能在宇文家的宅子设灵堂。上次你已经让老侯爷很不满,难道你还要让他老人家大发雷霆?”向赵毅吩咐道:“赵毅,你带几个人,将他二人的遗体送回去,去账房领银子,每家先送去二百两,告诉他们,丧葬的花费,由大公子这边一力承担。” “师傅.....!”宇文承朝似乎还要坚持。 庞师傅愠怒道:“还要说什么?都听我的,赵毅,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办。”目光终于落到秦逍身上,打量几眼,皱眉道:“这又是何人?” ---------------------------------------------------------------- ps:这一章特别送给【心泪亦静】好兄弟,今日另有两更!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