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美利坚念诗之王》 第一章 不危险的穿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熏鱼披萨 “你相信耶稣,他的独子,我们的主吗?” “我相信。“ “你相信圣灵,神圣的教堂吗?” “我相信。” “你弃绝撒旦吗?” “我弃绝。” “包括他的所作所为?” “我弃绝。“ “包括他的虚伪?“ “我弃绝。” “你愿意当他们的教父吗?” “我愿意。” ………… 俞鹏脑子里乱的很,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几个小时之前,因为2020年的疫情,他正在家里隔离。 不能出去吃喝嫖赌,老婆孩子又回了娘家,独自一人的俞鹏默默打开了平板电脑,脱了裤子躺在了床上,打开网盘,点开了一部电影。 是马丁-斯科塞斯的《爱尔兰人》,70岁高龄的罗伯特-德尼罗与阿尔-帕西诺在剧中返老还童,利用最新的特效技术让他们的面容回到中年时代,讲述50、60年代意大利帮派的故事。 电影很长,三个半小时,是马丁-斯科塞斯最擅长的故事内容,还是那个让人熟悉的味道,就是稍稍有些老旧了。 电脑特技可以修复演员的面貌,但修复不了他们的神态和动作,两位传奇的演员在影像中还是老态尽显。 时光是再也不会回来的,这是一部好电影,但有点不合这个时代。《爱尔兰人》在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角逐上输给了韩国人的《寄生虫》,获得多项提名后是颗粒无收。 俞鹏抱着平板电脑看着德尼罗和帕西诺的表演,感受从上个世纪70年代《教父》开始流传下来的黑帮电影的余温,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的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俞鹏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感觉眼前是漆黑一片。 俞鹏心想,我睡了多久,都晚上了?接着俞鹏就感觉到脑袋很疼很重,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搅拌一般,他感觉自己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眼皮子特别特别的重,嘴巴很干很干,他想起身去客厅喝点水,又发现腿很沉,费了很大的劲才站起来。 “怎么感觉床这么矮啊?头好疼,糟糕我不会感染了吧?没道理啊,我一直都没出门……”俞鹏脑子里乱糟糟的,摸着门框出来,然后感觉有些不对。 这门的位置有问题,家里房间和客厅的门不在这个方向啊,而且门的手感也不对,怎么是金属的? 俞鹏摸索着往前走,他的眼睛很难睁开,他觉得自己不是在自家的客厅里,肯定不是。他摸到了什么?好像是个金属锅?还是盆?这里是哪里?是在厨房间吗?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感觉有一道光线照过来,好像是一道门,一道缝隙中透出光的门。 突然他眼前一黑,一股什么东西冲上了脑门,接着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他感觉站不稳要倒下去。俞鹏努力想抓住些什么,他伸手去捞去抓,但他还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顺带把一堆东西哗啦啦给带到了地上,摔出一阵巨响。 外面立刻传来一阵动静,什么情况?有人在我家?老婆孩子回来了吗? 俞鹏坐在地上,用力揉着自己的脑袋,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分裂了,思考变得特别不顺畅。 他努力的想着自己的名字,想着他在哪儿,然后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Arthur!Is that you Arthur?”(亚瑟?是你吗亚瑟?) 为什么有人在说英文?他在和谁说话? 俞鹏脑子里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Yes,it''s me!(是的,是我!)” 俞鹏惊呆了,他惊讶的不是自己会说英文(yes,it''s me这话他儿子都会说),而是他的声音,这不是他的声音,完全不是。 这时,俞鹏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啪嗒”一声,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俞鹏低下了头,觉得脑袋没有那么晕了,就还是有点疼,然后有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俞鹏听到他说了两句话,迷迷糊糊的没太听明白,好像说到了什么”ass“(屁股),”fxxk“之类的词。 接着这人来到跟前,伸出手抓住俞鹏的胳膊把他给拉了起来,俞鹏觉得脑袋已经不晕,可以站起来。同时他睁开了眼,然后看到眼前是一个脑袋有些秃,耷眼高鼻的外国老头,这老头也在看着他。 然后老头伸手搂住了自己的肩,一副很亲密的样子,道:“Arthur, have you&o join the family business? Now here is a bsp;You don''t ;be a bsp;all your fxxking life, do you?“(亚瑟,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加入家族的事业吗?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要不要试一试?你总不希望一辈子做一个厨子吧?) 又是英语?再看看这老头的样子,还是外国人?你怎么还没戴口罩啊?哪个国家的你? 然后俞鹏发觉自己竟然能听懂,俞鹏的脑海中很快冒出一个令他震怖的想法,“我不是我自己了。”冒出这个想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自己在用英文思考,脑子里在一个个的往外蹦英文单词。 “这TM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在哪儿?老子是谁?” 俞鹏愣在了原地,搂着他的外国老头蹲了下去,从地上捡起些什么,递到俞鹏跟前,道:“亚瑟,你又在赌博了是吗,又出老千了?把它收好,跟我走,以后你不用再出老千了。” 俞鹏看到老头手里拿的是四张扑克牌,一张红桃2,一张黑桃3,一张草花6,一张方片J。他从老头手里接过牌,看着这四张莫名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扑克牌,俞鹏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逐渐清醒了过来。 亚瑟,亚瑟-卢西亚诺。 俞鹏脑子里首先冒出了这个名字,这是他现在所拥有身体的人的姓名。 俞鹏意识到自己穿越了,真是日了狗,看了部电影、睡了个觉,就穿越了? “不会穿到电影里了吧?这是哪部电影?亚瑟-卢西亚诺,感觉是什么电影角色的名字。” 俞鹏平时没少看各种电影,正经的不正经的,而卢西亚诺这个名字,还有眼前的这个场景,如果真的进了电影,应该是个正经的电影。 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通通涌了上来,面前的这个老头是自己的伯伯,托尼-卢西亚诺。 还有这里是托尼经营的餐馆的厨房,亚瑟就在这里工作,是个做意大利菜的厨子! “这货原来是个厨子。”俞鹏已经开始认真审视新的身体和意识了。 对于穿越这种事,俞鹏还是比较淡定的,既来之则安之,而且说不定是个梦呢?再说了,自己是睡着觉穿越的,没被车撞没掉下山崖,也许原来世界的自己还在,父母妻儿就不用担心了,先顾好眼前的事吧。 人的适应能力是非常强的,很多想象中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境,人都能接受并存活下去。想想也是,人类这个群体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本来就是个谜,人类族群不还是好好的繁衍生存,偶尔有少部分人要死要活的,不影响大多数人顽强的生存下去。 俞鹏就是这类大多数人中的一员,他从托尼-卢西亚诺手里接过这四张牌,塞进了口袋里。 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四张牌和他现在的处境有很大关系。 接着他跟着托尼离开了厨房,来到了餐厅的大厅中,那张亮着一盏台灯的圆桌前。 俞鹏——也叫亚瑟-卢西亚诺,见到了穿着运动衣的矮胖马西诺,穿着麻布衬衣的吉根迪,以及隐藏在灯光外的黑暗中,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大概样子的“参谋”、“打手”们。 亚瑟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黑手党,纽约几个家族的党魁,他们聚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亚瑟的父亲卢瑟-卢西亚诺过去就是卢西亚诺家族的党魁,在亚瑟只有5岁的时候死于一场意外。伯伯托尼接管了家族,亚瑟和母亲成为了孤儿寡母。他母亲还是个华人,外公外婆是当年的在美劳工。 “怪不得能穿越到他身上,原来有一半的华人血统,那还真是正好了。”亚瑟心里想道。 而此时,马西诺等人也在盯着亚瑟上下打量,因为托尼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说:“这是我的侄子亚瑟,绝对的可靠,绝对的聪敏,他会是完成任务的不二人选。” 马西诺和吉根迪对视了一眼,对于托尼的这个侄子他们是有所耳闻的,一个游手好闲,一根筋又没什么本事的年轻人,混在伯伯的餐厅里做个平庸的帮厨,在”黑二代、黑三代”里算是混的比较惨的那种。 马西诺道:“亚瑟,是卢瑟的儿子吗?如果他和卢瑟一样,我倒是相信他。” 吉根迪则说:“他是你唯一的侄子,你确信让他去执行这项工作?” 亚瑟听到他们的对话,凑过去问托尼,“叔叔,什么工作?” 托尼道:“送熏鱼披萨给一个客户。” 熏鱼披萨?亚瑟不知道还有这种披萨,美国人有这种吃法?怎么有种麻辣豆腐包子的感觉。 托尼又对马西诺等人道:“亚瑟过去的确不太显眼,但他现在长大了,人大了都是会变的。他最近想进入家族做事,我觉得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不是吗马西诺,你在接手家里的事之前,年轻的时候不也没穿裤子光着屁股被人给追着打过?“ 马西诺涨着脸梗着脖子想要反驳,但吉根迪朝他使了个颜色,他捏了捏拳头咽下了这口气。因为两人都不想出人刺杀阿布拉莫,成功了还好说,失败了被盯上就麻烦了。 现在托尼把自己的侄子给推了出来,马西诺和吉根迪心里都清楚,这就是让自己侄子去送死。如果这小子真能杀掉阿布拉莫,按照善后的安排,他会被送离纽约,去加拿大或者南美呆一段时间。如果失败,亚瑟可能当场死掉,或者逃回来,作为“讲和”的筹码送给阿布拉莫处理。 而第一种情况就算发生了,一旦离开了纽约,亚瑟身上会发生什么也不难想象了。 想想很残忍,明明是自己的侄子,却要把他推上这样的绝路。 但马西诺和吉根迪都知道,当初亚瑟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托尼又是怎么做到了家族老大的位置,这其中的内情或许只有亚瑟自己这个混小子脑子里不清楚。 身边有这么一个不停长大的“哈姆雷特”,托尼当然心神不安,哪知道今晚在商议刺杀计划的时候,这没出息的家伙正好在厨房仓库睡觉,真是天赐良机。 “我和马西诺都没有意见,那具体的事宜就交给你,还有亚瑟了。还是那句话,所有的费用我会承担,祝你好运,小子。”吉根迪发话了,他起身走到亚瑟跟前,用手摸了摸亚瑟的脸庞,然后和托尼互相拥抱、碰脸致意,他要离开了。 马西诺做了同样的事,还给了亚瑟一个深深的眼神,眼神中带着一点戏谑、同情。 两人带着下属离开了,他们要做的只是决定谁来做这件事,至于怎么做,他们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 知道的越少,对自己来说就越安全,一旦计划失败,他们可以尽量撇干净。 餐厅里只剩下亚瑟、托尼,托尼的军师凯西,保镖罗素,以及最信任的手下蒙托洛。 亚瑟被托尼叫到圆桌旁坐下,在这个餐厅的角落里,这盏台灯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其他人都消失在了黑暗中,听到“吱呀”的门声,知道其他家族的人都离开了。托尼的脸在灯光和黑暗中显得更加的阴骘,他原本就长着鹰钩鼻,脑门还秃着,活像一个秃鹫。 凯西倒是头发浓密,他梳着标准的大背头,发胶让头发一丝不乱服服帖帖。他坐在托尼身边,他对托尼和他的头发一样服帖,两人是绝好的搭档。 蒙托洛是个卷发的胖子,他端着凳子坐在圆桌不远处,只有罗素双手交叉在裆前,站在那里。罗素身材高大,面孔严肃,他当过兵,去过越南,他不是意大利裔而是德裔,但这不影响他成为托尼的贴身保镖,他实在是身手过人。 亚瑟的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的扫过去,翻起脑海中对他们的记忆。 托尼双手交叠地看着亚瑟,他在等亚瑟开口询问,结果半天亚瑟都一言不发。 这不像他,亚瑟一向是个咋咋呼呼,没什么脑子的年轻人,这点很像弟弟卢瑟。脾气直爽没什么心眼,但偏偏又对女人心软,很讲义气。正是利用这一点,托尼干掉了自己的弟弟。 终于托尼忍不住了,问道:“亚瑟,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亚瑟反应过来,想了想,问道:“嗷,问题,是的,我有问题。”他心里的问题可TM多着呢,刚穿越来,谁还不是满肚子问题啊。 亚瑟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问了他最想知道的答案的问题。 “现在,是几几年?” “什么?”托尼没想到亚瑟问这么个问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小子不问问到底是要做什么任务吗?难道真以为是送熏鱼披萨? “呃,我是问,现在是什么时间,几几年,几月几号,几点钟,我脑子有点睡迷糊了。” “Fxxk,你这个傻小子,我看你是赌博赌糊涂了。现在是凌晨12:23分,3月25号,1994年。”托尼看了看手表回道。 “1994?现在是1994年?原来是1994年。” 俞鹏知道,如果不是梦,他就穿越到1994年的美国了。 可是1994年有什么呢?发生了什么呢?他不在中国,暂时也没法回去,那他能做什么呢? 作为一个体育迷,对于1994年,俞鹏脑子里只闪过三件事:1、NBA休斯顿火箭夺冠。2、美国世界杯巴西队捧杯。3、中国甲A联赛正式职业化。 可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俞鹏不清楚,此时莫名想起了口袋里的那四张牌,那种强烈的预感又袭来,可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好像有人在他脑子里藏了什么东西,却不让他打开。 “嘿亚瑟!你就这么一个蠢问题嘛?”托尼看到亚瑟又在发呆,心里确信这个侄子十有八九完不成任务,已经开始计划怎么把他抛出去背锅,安排善后事宜了。 “哦不,不,哦,我还有别的问题,别的问题,呃……我想问,熏鱼披萨该怎么做?” 第三章 山羊的角 亚瑟走出这家名叫‘卢西亚诺’的餐厅时,已经月上中天,凌晨1点。 他不想在厨房那个憋屈的小仓库里睡觉,他要回家。他家就住在小意大利区的一栋公寓楼中,是他父亲留下的遗产,在卢西亚诺家族的祖先来到纽约时,他们就住在这栋公寓楼里。 后来兴旺发达,全家搬去了长岛的富人区,小亚瑟就是在长岛长大。 卢瑟意外身亡之后,家中失去了经济支柱,只能变卖房产搬回了小意大利,住进了祖屋里。 五年前母亲陈文静因病去世,就只留亚瑟一个人,那年亚瑟才18岁,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只好去伯伯的餐厅学做厨子,算是有一门吃饭的手艺。 托尼一直不让亚瑟涉足家族事业,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就是掠夺弟弟的遗产。 亚瑟脑子不是很灵光,加上没有人帮助,只能在后厨混混日子,平日里靠泡妞、赌博打发时间。 他脑子空空无物,只继承了父亲的鲁莽和激情,而没有精明强干。母亲因为肤色的原因,一直谨小慎微,夹缝中求生存,给了亚瑟足够的关爱,却缺少教育和培养。 受母亲的影响,鲁莽的亚瑟在面对女人时却有温柔的一面,中学就开始谈女朋友,今年刚23岁,女朋友换了有一个橄榄球队了。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俞鹏借着路边的灯光,对着餐厅的玻璃橱窗照了照自己新身体的模样,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血帅哥。 因为有东方人的血统,所以鼻子没有大的那么夸张,眼窝没有深的那么凹陷,中和了意大利人的立体和中国人的柔和,颇有点基努-里维斯的感觉。 他天生是个大骨架,年纪轻轻身材匀称有力,哪怕生活有些放纵不羁,父亲留给他的好基因还是让他健壮挺拔。 所以,马西诺等人虽然知道这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看到他这副不错的皮囊,心下也会想,“或许这小子能行呢?” 从古至今,从中国到外国,看脸这一点总是无法改变的。 俞鹏—哦不,亚瑟遵循着自己的记忆朝着家走去,拐过几个街道就快到了。凌晨的小意大利区很安静,路灯昏黄,亚瑟踩着马路牙子不紧不慢地往走着,这里的街道有上百年的历史,从19世纪起很多意大利移民来到这里聚居,从此世代居住在这里。 很多电影都在这里取景,尤其是那些以意大利帮派背景故事的电影,俞鹏看过很多——《教父》、《美国往事》、《穷街陋巷》、《愤怒的公牛》…… 亲身来到这里……说实话,也没啥感觉,因为以前俞鹏出国旅游到纽约,来过小意大利区游玩,不过那是20多年后的事了。20多年后和现在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亚瑟边走边整理脑海中的记忆和信息,首先对于这个身体所具有的意识和记忆,俞鹏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人的脑子好像真的空空如也,因为他没有思想。 任何人都应该有思想,哪怕一个没有读过书的文盲,也会对这个世界产生自己的看法。 但原来这个亚瑟的记忆中,只有“画面和感觉”,也就是说他的人生仿佛一个摄影机加传感器,把经历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而不经过任何处理,自然没有思想。 他对事件、人物的反应不是来自意识,好像只是一种本能。反正俞鹏在分析了一遍后是这么认为的,他找不到亚瑟的自我意识,或许他的意识因为自己的穿越已经被消灭了? 不知道,俞鹏也是第一次穿,没经验,穿之前也没个人指导一下什么的。 当然,俞鹏隐约觉得好像做了一个什么梦,有个人和自己说话,但说的是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没有意识也好,如果有意识我说不定还要受影响,收取你的记忆就OK,反正感觉除了泡妞,你这二十多年过的也挺悲催的。”俞鹏心里想。 想想亚瑟的经历,俞鹏倒是有些心怀同情,不过再想想好多人二十多岁连妞都没泡过,恐怕是更加悲催。 第二件要想的事,当然就是刺杀阿布拉莫了。 刚刚在店里,托尼-卢西亚诺将计划的大致内容告诉了亚瑟,并说在这次任务过后,亚瑟就能正式参与家族的生意,从此不再是个帮厨,而是有头有脸的小头目。 这话如果是原来的亚瑟,说不定就信了,但换成俞鹏?我信你个鬼。 俞鹏也是二十多岁傻过来的,因为学历不高毕业后进了保险公司,摔打了两年,又跑去卖过银—不对,卖贵金属白银,还搞过P2P,创过业搞互联网,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后来俞鹏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其实他中学读书成绩还是挺不错的,只是后来看了《古惑仔》等江湖电影,觉得读书没用,不如混社会,没好好念书,结果本科没考上读了个大专。 在社会上吃了几年苦,意识到读书是有用的,决定不再瞎混,靠着积蓄脱产考了专升本,然后参加了公务员考试,最后还真让他给考上了——当地党校的老师,参公管理职务! 之后日子走上了正轨,买房、结婚、生子,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哪知道一觉醒来,变成了黑二代?还是个没权没势没钱的黑二代。 想想真是感慨,一个看《古惑仔》而不肯好好读书的年轻人,进入社会后坑蒙拐骗搞金融、搞创业,经历风雨,浪子回头,努力学习,进入党校搞政治思想工作,进行精神文明建设。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资本主义让人变成鬼,而社会主义和党让鬼变回人。 但现在可好,一下子穿到资本主义的大本营来了,难道要我从内部攻破美帝国主义,让红色的光辉照耀美利坚大地吗? 俞鹏自觉没这个能耐,先活下来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苟…苟全性命于乱世。从这具身体的记忆来看,他的伯伯托尼-卢西亚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似乎父亲卢瑟-卢西亚诺的死,和他有关系。 至于该怎么应对刺杀阿布拉莫这件事,亚瑟暂时还没有什么主意。托尼告诉他,凯西明天会找他,会告诉他具体的执行方案。 就这么想着,亚瑟磨磨蹭蹭的还是走到了家门口,一栋四层的公寓楼,站在一楼的台阶梯口,俞鹏想到还有一个麻烦要面对呢,那就是亚瑟的女朋友。 这亚瑟别的不行,泡妞是真的有一手,处处留情不说,年纪轻轻就和女友同居。自从他老妈去世后,这应该是第八个了,平均7.5个月换一个。 现女友是个脾气挺大的意大利裔美女,年纪还小,会因为亚瑟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而生气吃醋,稍有不顺大吵大闹,久而久之亚瑟就不想回去,宁可睡在厨房仓库里。 不过亚瑟并没有动去找别的女人的心思,从这点上来说,亚瑟还是不错的,虽然女朋友换的勤,但和每个女友在一起时都没有脚踏两只船,不存在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情况。 这一点都不符合意大利帮派男人的传统,难怪托尼等人都看不上亚瑟,觉得这是一个受困于女人的小子。 亚瑟心想,只要女友换的快,渣男的称号就追不上我。 亚瑟上到三楼,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 “Fxxk,怎么女人都喜欢反锁门,你锁得一时锁得了一辈子吗?开门!吉娜!开门!” 门被反锁,亚瑟只能用力的敲门,他身上没有手机,没法给吉娜打电话。 敲了一会儿,吉娜没有开门,却把隔壁的邻居给敲醒了。一个胖大叔披着外套出来,冲着亚瑟一通吼,问他这么晚在吵吵什么。 亚瑟一串脏话回敬过去,两个人在走廊里吵了起来,这时自家门才打开,一个留着栗色卷发的女孩把亚瑟给拉进了屋子,她就是亚瑟的女友吉娜。 “Fxxk you!Fxxk you!”亚瑟进了屋还不忘朝外面骂两句,其实他心里并不生气,他就是骂着好玩,顺便维持一下亚瑟的人设,因为他平时就是这么个粗鲁的人。 在党校做老师的俞鹏那是相当儒雅的,才不会口吐芬芳,现在要入乡随俗,在言行上更靠近亚瑟一些。 进了家门,吉娜气鼓鼓地瞪着亚瑟,“你到哪里去了?你又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又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亚瑟看了眼吉娜,噢,穿着有点紧身的睡衣,在暖色的灯光下,两个大灯显得特别的刺眼。偏偏她的面容却可爱娇俏,有着少女的稚气。借着灯光能看到不施粉黛的面孔上,有些细微的绒毛,这是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女生不会有的,因为化妆品、护肤品早就把这些少女的痕迹给腐蚀掉了。 吉娜今年刚刚十七岁,还在上高中,她父母很早就离婚,母亲去了洛杉矶,她跟着父亲。父亲在码头做装卸工,再婚后又有了一个女儿和儿子,对吉娜不闻不问。吉娜在一次离家出走后,夜晚在布鲁克林大桥下遇见了骑着摩托车的亚瑟,两人一见钟情,吉娜就坐上亚瑟的摩托车跟他回家了。 吉娜很美,和她母亲一样有着波浪似的长发和丰满的身材。但也因为美貌,一个码头工人根本无法满足她母亲,母亲和一个声称是好莱坞导演的人私奔,一年后给家里寄来了离婚的法院传票。 吉娜缺少家庭的关怀,加上第一次恋爱,所以特别敏感和缺乏安全感。在度过了最初的激情后,她时常为了亚瑟争风吃醋,动不动跑去他工作的餐厅查岗,晚上也不准亚瑟出门,过强控制欲让亚瑟都不想回家了。 亚瑟看着少女气鼓鼓的样子,还有气鼓鼓的身材,一时间有些心神荡漾,心想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如果换成同年龄的俞鹏穿越到亚瑟身上,那不管怎么说,肯定先想想办法和她深入浅出的交流一下。 可现在的俞鹏不同了,这是一个有经历的灵魂,看到吉娜他不禁想到自己青春年少时喜欢过的人,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可笑又可爱。 有一天真失去了他才明白,当你把情感的希望和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时,那你离失望和失去也就不远了。 从那以后他成长了,再也不会那样去在意一个人,但他依旧时常怀念曾经的在意,那种感觉不算美好,但很深刻。 于是,亚瑟上前用力抱了抱吉娜,胸前立刻感受到一种充实和温暖,这一定是爱的感觉,他说道:“我没去哪儿,我一直在这儿,在你面前,在你旁边。” 17岁的少女是很好哄,一个拥抱,一句简单的话就让她放下了所有的怨气,更用力的拥抱着亚瑟。她想吻他,但亚瑟拒绝了,用手指点住吉娜的嘴唇,“早点睡吧,明天早上我送你上学。” 亚瑟怕吻了以后控制不住自己,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吉娜听话的眨眨眼,然后伸出舌头添了一下亚瑟的手指,又含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弄得亚瑟差点没控制住要搬出自己的意大利炮。 幸好吉娜困的不行,没有多纠缠回房间睡了,亚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让自己冷却一下。 这时,他从兜里掏出了那四张扑克牌,一张红桃2,一张黑桃3,一张草花6,一张方片J。 那种强烈的感觉再度袭来,这几张牌和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和身体有莫大的关系。 他把牌拿在手上一张张的翻看,那张红桃2在他眼前特别的显眼,那两个红心…不对,红心,牌面上原本是两个红心,但在亚瑟的眼中,形状在变化,微妙的变化,变成了—— 两个角。 山羊的角。 第四章 念诗 亚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以为是幻觉,明明是红心怎么变成山羊角了? 他把牌凑近了看,发现红心的确变成了两根血红色的羊角,在牌面上开始浮现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亚瑟眯眼看去: “姓名:亚瑟-卢西亚诺,职业:厨子,序列:9,代号:跳跃的灵魂。批言:让诗歌的芬芳洒满神赐的土地。“ “这是什么玩意儿?魔术吗?还是什么鬼玩笑。“ 亚瑟以为这是什么玩笑,他又翻看了其它三张牌,但上面什么都没出现。 亚瑟现在有很多问号。 他着重观察这场红桃2,几分钟后,上面的山羊角又变成了红桃,小字也都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再反过来看花纹的背面,竟然也出现了一列列的小字,这些字比正面更多,是一首诗: “多少年之后我梦到自己在地狱作王。那些在肉体上驾驶黑夜战车的太阳之人,太阳中的人到底是谁呢?到底是谁呢?伴随了我的一生,试其刀刃光芒,那些树下的众神还会欢迎我回到他们的行列吗?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 “这写的什么几把?”对现代诗亚瑟一窍不通,就不能写点让人看得懂的文字?好好说明一下你想让我干啥不行吗? 心里这么想,亚瑟还是轻轻把诗句念了出来,虽然他完全不明白这诗句的意思,但他觉得这些句子蕴含着某种力量。 “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当亚瑟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扑克牌背面的文字消失了,但手里另外几张牌都亮了起来! 黑桃3、草花6、方片J的背面,都出现了一行行的小字,而且都是不同的晦涩的诗歌。说实话,亚瑟对中国古诗还有那么点了解,这些现代诗,写的到底什么玩意儿他完全搞不懂。 亚瑟感觉有些累,日尼玛,为什么不直接“叮”的一声给老子来个系统呢,再让我领个任务抽个奖什么,岂不美哉? TM的让老子念诗?亚瑟把剩下三张牌背面的诗都念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生。 乏了,先不管那么多,睡觉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梦。 如果真的是梦,那现在不如…… 亚瑟想到睡在床上的吉娜,一下子有点鸡动,心里难免冒出一点小心思。 但俞鹏毕竟是个正人君子,便宜可以占,但不是现在。对于吉娜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如果不是梦能长久留下来的话,他希望可以培养培养感情,毕竟在20多年后,这样纯真的小姑娘不管在美国还是中国,都越来越少了。 亚瑟稍微洗漱了一下,在初春有些寒冷的夜晚,摸黑进了房间,悄悄钻进了被窝里。 被窝已经被吉娜焐热了,暖烘烘的,她已熟睡,但意识到亚瑟进了被窝,还是转身拥了过来,紧紧贴着亚瑟。 “天…如果是梦就别让我醒了吧……” 亚瑟一时间心神荡漾,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那个夜晚,少女的热情简直要将他融化。随着岁月老去,他以为自己再也体会不到这样的感觉了,哪知道……妈的真大真软。 但很快,亚瑟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感受了,他真的很累,第二天还说要起床送吉娜上学呢,他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 亚瑟第二天醒来,窗外天光大亮,他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公寓里。 没错,不是他在成都的家,而是在纽约,小意大利区。亚瑟在来到窗边向下望了望后,确定了这一点。 果然是穿越了,看样子回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家中已没有人。 餐厅的桌上有吉娜留下的便签,说她自己去上学了,希望他晚上去学校接她。便签上压着一盘煎的有些糊的鸡蛋,一些土司,和一杯有些凉了的牛奶。这姑娘在上学前还给亚瑟做了早餐,虽然不是很熟练的样子。 原来的亚瑟就是个厨子,但说实话厨艺着实不咋地,在餐厅里帮忙打杂做帮厨,心思都放在泡妞上。现在的亚瑟吃过这顿味道不怎样但爱心满满的早餐,想起来自己还要去卢西亚诺餐厅上班,急忙忙穿了外套鞋子出了门。 上午的小意大利区很是热闹,除了本地人生活起居外,还有很多外地的游客。 90年代出国旅游的中国人还很少,像到了20多年后,白天小意大利区到处可见中国人的面孔,因为小意大利区隔着一条街,就是唐人街了。 上班路上亚瑟心里叨念着两件事,一个是口袋里的扑克牌到底怎么回事?他决定找个机会实验实验。还有一件事就是刺杀阿布拉莫的事,伯伯说今天下午凯西和罗素会来找他,告诉他刺杀的具体实施方案。 一穿越过来就要杀人?这事俞鹏觉得不妥,而且让亚瑟这个愣头青去干这事,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他决定暂时观察观察,和凯西、罗素接触一下,再走下一步。 一路这么想着,他是完全没把卢西亚诺餐厅的工作放在心上,到了餐厅他果然已经迟到了。 卢西亚诺餐厅主营意大利菜,除了提供午餐、晚餐外,还有咖啡、甜点、外卖。当年卢西亚诺家族的祖先来到美国就是在这个餐厅里打工,娶了餐厅老板的女儿,继承了这份家业,在此基础上慢慢打拼起来。到亚瑟曾祖父一代时,已经是纽约赫赫有名的地下家族。 而亚瑟这个没出息的只能做个帮厨。 进了门以后,他首先就遭到了店长的一通臭骂,现在这个店归托尼-卢西亚诺名下,他请了个犹太人来当经理人。 “亚瑟,你昨天说睡在店里,说你怕迟到,为什么今天早上你又不在?你又骗我?我可不管你伯伯怎么说,如果你再这样迟到,我没法解雇你,但我会扣你的工资!”犹太人以抠门、精明而著称,惹人讨厌,但理财经营的确是一把好手。 亚瑟心里有事,懒得理这个犹太佬,只是冷哼了一声,去更衣室换衣服。 店长见亚瑟这种态度,跟着进更衣室,道:”你这个月的工资扣一半!亚瑟,如果你再是这个态度的话,我不敢保证你在厨房的工作还能保住!托尼是一个讲求公平、公正的人!“ 亚瑟之前在店里工作,没少被这个犹太店长欺负,这家伙是个势利眼,知道老板托尼并不喜欢这个侄子,所以处处给他小鞋穿。亚瑟倒是心大,从来没和他计较,他的心思都放在泡妞上。 俞鹏可就不同了,这是个老油条,才不怕店长的这种威胁。 换好衣服后,亚瑟就指着犹太店长道:“施密特,如果你敢扣我的工资,我就把你拿店里的钱放高利贷的事告诉托尼,你猜他会怎么处理你?” 俞鹏在原来亚瑟的记忆里找到了关于施密特的一切,其中就有他拿店里的营业收入去放高利贷,到期后再垫上,利息全归自己的事。对于犹太人来说,放高利贷就像中国人民种菜一样,是他们的天赋技能。 但是拿托尼店里的营业收入去放贷,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金额多少不是关键,关键是在托尼的地盘上放贷都要给他抽成,这施密特倒好,用了托尼的钱去生钱,还瞒着一分税不交,那他绝对会死无全尸的。 施密特听到亚瑟的话,吓得脸都青了,他不清楚亚瑟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连忙一把握住亚瑟的手,道:“哦亲爱的亚瑟,你知道我对你一向不错,我只是家里实在缺钱从店里借了一点,我都垫上了!一分钱都没有少!一分钱都没有少!“ 施密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因为他清楚被托尼知道自己拿营业款放贷会有多惨。 看到施密特这副怂样,亚瑟暂且绕过了他,离开更衣室去了后厨。俞鹏心里想,原来这个亚瑟还真是个憨憨,手里握着施密特这么大一个把柄,却不知道利用起来。至于亚瑟是怎么知道的?是之前店里一个女招待员告诉他的,两人在更衣室有过一腿,完事后女招待无意中把这事漏给了亚瑟,也是希望亚瑟不要再受欺负。 哪知道亚瑟眼里只有美人,却不懂美人的情谊,完全不知道利用起来。 如今这个女招待已经离开了纽约,临别还对亚瑟念念不忘,留了电话号码给他,希望他有空去找她。 这家伙,真是个处处留情的意大利小种马。 进了后厨,主厨卡森见到亚瑟,就招呼他去后门,从卡车上把新到的火腿、牛排给卸下来放进冷库里。亚瑟没什么意见,主动干起活儿来。 这小子的确身强体壮,整天喝酒赌博不锻炼,还是壮的像头小马驹,难怪受女人欢迎。 一直忙活到中午,亚瑟做的主要就是一些杂活,搬运、清洗、配菜,简单到完全不需要动脑子。 过了午饭的点,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一下,在后门口亚瑟点了根烟。 主厨卡森也过来,亚瑟给了卡森一根,俞鹏记得,这个卡森对亚瑟还算不错,比较照顾自己。不过也是个酒色之徒,他比亚瑟大10岁,有家有口,但还是经常拉着亚瑟出去鬼混。 “嘿小子,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怎么不说话?”卡森发现亚瑟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亚瑟愣头愣脑的,情绪总是起伏不定,在店长面前怂巴巴的,面对女招待又油嘴滑舌,而今天他却出人意料的沉稳,在后厨做事没偷懒抱怨,事情也做的干净利落井井有条。 这还是之前那个亚瑟吗? 亚瑟给卡森点了烟,没搭他的话茬,不一样那是当然的,他可不再是原来那个混小子亚瑟了。 吐了一个烟圈,亚瑟从口袋里拿出三张扑克牌,卡森见了摆手道:”亚瑟亚瑟,你又想着赌博了?还在上班呢小子,下班以后再说怎么样?可别被施密特看到了。“ 亚瑟除了好色之外,还是个小赌鬼,经常混迹各种私人赌场,赢了就带着妞胡吃海塞,输了清洁溜溜就滚蛋,反正顶着卢西亚诺这个姓氏,倒也没有人太为难他。 但亚瑟这次当然不是想玩牌,他捏起一张牌拿花纹背面给卡森看,道:“卡森,看到上面的字了吗?念给我听听。” 除了红桃2以外,另外三张牌背后的诗亚瑟都念了一遍,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想拿卡森做个试验,看他念了扑克背面的诗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卡森的回答出人意料,“别逗了亚瑟,扑克牌背面哪有什么字,你脑子坏掉了吗?” 没有字? 亚瑟翻过扑克牌背面一看,明明有字的啊,密密麻麻的字母,这是一张黑桃3,背面写着: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掺合在一起,又让春雨 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我不是俄国人,我是立陶宛来的,是地道的德国人。我们小时候住在大公那里我表兄家,他带着我出去滑雪橇,我很害怕。他说,玛丽,玛丽,牢牢揪住。我们就往下冲。在山上,那里你觉得自由。” 第五章 Lacrimosa 亚瑟收起了黑桃3,把梅花6、方片J的背面都给卡森看了,卡森均摇头说什么字都没有。 “小子,你在搞什么鬼?你今天很不正常,和你的小女朋友吵架了吗?她可是个劲爆的妞儿,真是羡慕你……” 卡森是个身材圆圆矮矮的中年人,他妻子姿色平平,对于亚瑟的艳福一向羡慕不已。好几次看到吉娜跑到店里来找亚瑟,他那小眼睛都滴溜溜的转着,朝外泛着光。像吉娜这样青春可人的女孩,真是到哪里都吸引人。 提到吉娜,亚瑟想到晚上还要去她学校接她,真是个麻烦。 女人就是麻烦啊,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俞鹏对此深有体味。 就亚瑟这个结交女朋友的量和速度,惹下的麻烦绝对不会少的。 亚瑟将牌收了起来,他确信卡森没有骗自己,牌后面的字的确只有他自己能看到。也不能这么说,也可能有部分人能看到,部分人看不到,起码卡森是看不到的。 抽完烟回到厨房后,亚瑟又找了几个人看了一下,结果都说牌背面没有字。 亚瑟心里大概清楚了,纸牌背后的字目前为止就只有他可以看到,这或许代表着什么? 对于这次穿越,亚瑟心里依旧迷糊的很,这几张牌莫名的出现在自己背后更是奇怪。 昨晚红心变成了山羊的角,山羊的角,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俞鹏的知识结构主要集中在:党群建设、职业体育、电影、部分金融知识,少量的历史知识以及大量的生理姿势上,对于什么诗歌、文学意象、神秘主义,他是一点都不懂的。 他本来还想着来到1994年的美国,提前一步顺应互联网发展的大潮,开几个网站,一个呢是体育论坛,一个是成人论坛,一个是电影论坛,然后上市,再投资,靠着先知先觉买入各种优质股票,从此在美利坚过上没羞没臊的富豪生活。 等到了那个地步,再回馈一下祖国,给美帝下下绊子,为太平洋对岸的故乡发展创造机会。 想的是很美,但现实很残酷,现在他只能在餐厅刷盘子,然后马上将卷入一场杀人事件。至于如何破局,奥妙却集中在四张奇怪的扑克牌上。 边做事心里边想着这些,亚瑟心里其实有底的,不然他也不会答应托尼的要求做这个任务。他确信,如果自己不同意去做这件事,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要杀阿布拉莫的事,托尼完全有杀他灭口的借口。 不如先顺着答应下来,后面一步步的走着瞧。 一直忙活到了下午三点多,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少,只有几个老人聚在一起喝咖啡闲聊。 这时,门口“叮”的铃声响起,有人进来了,是一个穿着深棕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彪马运动服的高大男子——是凯西和罗素。 昨天晚上说好了,今天下午凯西和罗素会过来告知亚瑟具体的计划。犹太店长见到两人,忙过来递上两杯咖啡,他脑袋上冷汗直冒,心说这两个瘟神怎么来了?难道自己拿营业款放贷的事被他们知道了? 上午亚瑟在更衣室拿这事威胁他以后,店长整个人就心神不宁。他以为自己做事做的滴水不漏,哪知道还是泄漏了,竟被亚瑟这个愣小子给知道了。亚瑟毕竟是托尼的侄子啊,托尼再不喜欢他,两人还是有血缘关系的。 想到自己以前给亚瑟各种穿小鞋来讨好托尼,店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了,血缘关系终究是无法磨灭的…… “喂施密特,把亚瑟叫来。”凯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对店长说道。 店长还在胡思乱想,听到亚瑟两个字,整个人一惊,忙道:“什么?亚瑟?亚瑟怎么了?” “我是说,把亚瑟叫过来!”凯西强调,“施密特,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店长的脸色当然不好,他咽了下口水,道:“没什么…亚瑟,亚瑟他在后厨忙呢,找他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罗素冷冷道:“把亚瑟叫过来,我们有事和他谈。” 罗素的语气仿佛刀一般生硬,他是话很少的人,他一旦说话说明有麻烦了。 “好的好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马上就去叫他。” 施密特心突突的跳,他生怕凯西和罗素是来处理放贷事宜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托尼的军师,一个是托尼手下的头号打手,都是心狠手辣之辈。现在他们让亚瑟过去,难道是要做进一步的确认? 走进后厨的时候,施密特的腿都是软的,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从后门逃跑了。 可是他能跑到哪里去呢?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亚…亚瑟,亚瑟你过来一下,”店长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别洗盘子了,有人找你。” 亚瑟停下手中的活,甩了甩手,道:“谁找我?是凯西和罗素吗?” 店长一把拉过亚瑟,悄声道:“没错,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为了…为了放贷的事?” 亚瑟知道店长误会了,决定要吓一吓他,道:“没错,他们收到了一些消息,但还不确定,所以要约我问一问,就是昨天半夜。所以我后来没住在店里回家去了,他们来过。” 店长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亚瑟面前,他紧紧扶住亚瑟的胳膊才没倒下去,颤声道:“真…真的吗,亚瑟?亚瑟,你可要救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把以前扣的薪水都还给你,这个月还给你奖金,怎么样?” 亚瑟心中冷笑,心想这个犹太店长真是老鼠的胆子,胆子这么小,不知道怎么敢拿店里的钱去放贷的。 其实施密特敢拿店里的钱放贷,说明他胆子并不小,只不过帮派的人实在是太凶残,见识过那种凶残后,胆子再大的人意识到事情要败露,一样会吓得屁滚尿流的。 亚瑟拍了拍店长秃秃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施密特,我暂时不会说的,我还等着你给我发奖金呢。他们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待会儿我可能要离开店里一会儿。” 店长听亚瑟这么说,暂时松了口气,亚瑟离开后厨来到大厅,还是角落的那个圆桌,一屁股坐在了凯西和罗素跟前。 凯西喝了一口咖啡,道:“怎么样亚瑟,昨天晚上回去想清楚了吗?要不要完成这项任务?” 昨天晚上,托尼嘴巴上说的很好听,把大概计划讲出来后让亚瑟回去考虑一下,如果不想做就算了。 考虑个屁,如果亚瑟不答应,托尼很快就会找借口把他干掉。从托尼想出让亚瑟去杀阿布拉莫的瞬间起,他已经对亚瑟起了杀心。这些帮派的人,很多时候要杀一个人,并不需要太过充足的理由,有了个由头和借口,就能杀掉你。 亚瑟毕竟是卢西亚诺家族的儿子,在他脑海中,有一段记忆就是小时候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卢瑟在小溪旁把纽约另一个家族的老大用石头活活砸死。而不久后,卢瑟也死于一场车祸。 对于帮派人的凶残,融合了亚瑟记忆后的俞鹏是有感触的,一旦涉及到财富和权力,什么血缘、亲情,都是狗屁。 亚瑟点点头,对凯西道:“我考虑好了,我不想再在这里洗盘子,我想加入家族的生意,所以我愿意去干。” 凯西和罗素对视一眼,来之前托尼和他们说了,如果亚瑟不同意,就找个机会把他干掉。 托尼在心里已经犹豫很久了,如果亚瑟不同意杀阿布拉莫,正好给他一个借口。凯西和罗素有一万种方法把亚瑟杀死,然后埋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个几十、一百年后,再被人给挖出来。 在纽约附近的树林、公园和石滩,都有未安息的亡魂在地下游荡,他们不介意再多一个。 凯西见亚瑟同意了,喝完杯中的咖啡,道:“好样的亚瑟,不愧是卢西亚诺家族的人。具体的计划,你跟着罗素去吧,罗素会交代你具体的方案。” 说着,凯西拍了拍罗素的肩膀,两人起身,让亚瑟跟两人一起离开了餐厅。 店长从始至终注意力都放在小圆桌这里,见三人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亚瑟的确没有把事说出来。 出了餐厅,三月底的下午,阳光正好,凯西开车离开了,亚瑟则上了罗素的车。 罗素身材高大魁梧,他的地位类似《教父》中的卢卡-布拉奇,一个可靠的保镖和冷酷的杀手。亚瑟印象中,他是在自己父亲卢瑟去世后跟着托尼的,和凯西一道一文一武,是托尼的左膀右臂。 罗素驾车带着亚瑟上路,没一会儿就上了乔治-华盛顿大桥——这座桥梁连接曼哈顿和新泽西李堡。亚瑟看着场外浮略过的景色,他来过纽约旅游,车窗外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来一个地方游玩和生活,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中间相隔了20多年。 “我们要去泽西?”亚瑟扭头问罗素。 罗素只是点头,没有回话,他话一向很少,在亚瑟印象里听他说的话不超过10句。 他每天说话的量似乎有限额似的,惜字如金,能用眼神、手势解决的,绝不动用嘴巴。 “等事情办完,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布鲁克林?我要接我女朋友回家。”亚瑟想到晚上要接吉娜回家。 这个点吉娜已经放学了,但美国的高中放学后有很多课外活动,吉娜参加了学校的舞蹈社,还是篮球啦啦队的一员,估计要到六点回家。 亚瑟算算时间,如果自己去的话可能来不及,最好有人送他。可是看罗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专心开车。 车辆在桥上飞驰,三点多纽约的交通还算顺畅,但天色慢慢的阴沉下来,空气有些闷,看样子可能要下雨。罗素打开了车载音响,一阵刺耳的管风琴声入耳,这阴郁的前奏一点都不像90年代的美国流行音乐。 “这是什么罗素?古典音乐吗?巴赫?”亚瑟对古典音乐的了解就只有巴赫、贝多芬、莫扎特等等,加上一点交响曲,其他一窍不通。 而罗素似乎对亚瑟知道巴赫有点惊讶,这个只知道女人和赌博的家伙还知道巴赫? 他终于开口,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Lacrimosa。” “什么?听不懂。” “是德语,以泪洗面的意思。” 说着,罗素指了指副驾驶座的储物箱,亚瑟将它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把左轮手枪。 “哦……这…这是我要用的枪吗?”看到枪,亚瑟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这自由美利坚,枪击每一天,他可是不习惯啊。 罗素道:“磁带。” 亚瑟这才看到,在枪的下面压了一个磁带盒,把它抽出来,封面上印着一个小丑的图案。这个小丑双手张开,托举着“Lacrimosa”这个词,小丑的脸上仿佛有泪痕,似乎在哭泣。 这是一个德国的乐队,走的是哥特摇滚风格,在美国算是很小众,亚瑟以为罗素会听MJ、或者惠特尼-休斯顿什么的。没想到听哥特摇滚,看样子真是个怪咖。 亚瑟想想觉得挺可惜,自己五音不全,只会听不会唱,不然哼哼几首歌卖卖版权估计也能活的挺滋润的。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德国人吧,罗素?”亚瑟把磁带放回储物箱,问道。 “是的。”罗素又蹦出一个词,过了一会儿补充道:“但我在立陶宛长大。” “嗯?立陶宛?”亚瑟瞧了罗素一眼。 罗素没有再说话,他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但亚瑟没有闭嘴,追问道:“你是不是在你表哥家长大的?他还陪你一起去滑雪?” 亚瑟的问题很奇怪。 罗素把车停了下来,转头深深看了亚瑟一眼,两人在车里就这么对视着。 罗素把车熄火,道:“我们到了,下车吧。” 音响里依旧放着“Lacrimosa”乐队的歌曲,德语,亚瑟听不懂,但罗素能听懂。 “…我诅咒回忆并将你送走,你躺在我的坟墓中为我温暖棺木…” 第六章 掘墓者 亚瑟跟着罗素下了车,他们停在了新泽西一座社区医院的停车场,罗素告诉亚瑟,行动那天,车子就会停在这里,然后亚瑟要去到阿布拉莫情人所在的寓所,上楼把阿布拉莫干掉。 亚瑟又问了几次罗素小时候是不是在表哥家长大,有没有去滑过雪橇,罗素始终一言不发,完全不理会亚瑟。他似乎自动将这个问题给屏蔽了。 没办法,亚瑟只好跟着罗素拐过几个街道,来到了阿布拉莫的情人所在的寓所附近,他指了指一栋红色外墙的公寓楼道:“就是那里,从唯一的门洞上去,二楼,右边的房间。” “我…我该怎么办呢?敲门?还是…我不太懂杀人。”亚瑟道。 杀人的事他真的不太懂,他连枪都没开过,让他杀人? 相较而言,罗素是个用枪的高手,手上沾染的鲜血更是不少,理论上来说,罗素才是刺杀阿布拉莫的最佳人选。 可是托尼才不愿意让自己最可靠的杀手做这样的事,这又不是只对卢西亚诺家族有利的刺杀。按照三个家族的计划,刺杀得手后,他们会抢夺阿布拉莫在泽西的产业,包括运输路费、工地保护费,两座垃圾处理场的运管权,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路子。其中卢西亚诺家族分到的份额是最少的,谁让他们最弱小呢? 所以,托尼才不乐意让罗素去干活,三家的心明显都不齐,这次所谓的刺杀,计划的也一点都不周祥。 罗素道:“随你,你可以在这里蹲点等着阿布拉莫,尾随他上楼,然后在门口一枪打死他。也可以在他上楼后,过段时间上楼敲门,他开门后一枪打死他。或者等他幽会完,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冲出来一枪打死他。” 罗素仿佛一次把一周的说话份额都用完了,给了亚瑟一点点知道。 可亚瑟一听这计划简直就是废话,反正就是老子冲上去一枪打死他。他要是这么好打死,你们怎么早没打死他呢? 罗素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到亚瑟,道:“这就是阿布拉莫,记牢。” 亚瑟接过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四十左右,头发灰白,面目冷峻,一看就不是善与之辈。 在此之前,阿布拉莫在双方的“战争”中已经躲过了两次刺杀行动,让纽约方面损失了两个枪手。他为人机警,身体强壮,性格狡诈、冷酷,对自己的保护做的相当到位。最初的一次刺杀是成功可能性最大的,在停车场枪手对他射击,但被他机敏的躲过,然后开枪还击,击毙了枪手。 他的汽车上至今还留了两个枪眼没有去修,他扬言这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 距离上一次刺杀时隔两个多月,阿布拉莫略微放松了警惕,需求旺盛的他忍耐不住每周要和自己的乌克兰情人约会,这成为了他最大的漏洞和弱点。 亚瑟将他的样貌记在了脑子里,然后问:“我要不要去公寓楼里看一看?”亚瑟觉得,有必要踩点踩仔细一些,省的到时候跑都不知道怎么跑。 罗素却道:“不用,楼道里的结构很简单,只有一个进口一个出口,二楼楼道的窗户可以跳下来。如果你现在去被人看到,会引起注意,陌生人在这里很显眼。” 罗素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但问题是亚瑟连楼道里什么样都不清楚,他是要去杀人,不是上门收牛奶费啊。 亚瑟越发肯定,这次刺杀就是托尼给自己挖下的一个坑,如果真的按照罗素说的去做,杀不掉阿布拉莫不说,搞不好还要被对方反杀。 不过,亚瑟也没真的就想去杀阿布拉莫,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那张牌,那首诗。 跟着罗素回到车上,亚瑟道:“罗素,要不要带我去试试抢?我…我还没打过枪。” 不论是原来的亚瑟还是俞鹏,这辈子唯一摸过的枪只有自己的金枪,这火枪还真是没碰过。 罗素点点头发动了汽车,他又重新陷入了沉默之中。 …… 十分钟后,罗素开着车带着亚瑟到了哈得逊河旁的一处石滩,隔着河能看到泽西对岸的纽约。天空已经开始下起小雨,纽约城笼罩在灰蒙蒙的雨雾之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怪兽。 周围没有人,河上有两三艘船只,隔得很远,罗素把车停靠在路边的一处空地上,让亚瑟拿出储物箱的左轮手枪,和他一起下车。 亚瑟打开储物箱,拿起枪,枪比想象中的要重很多,黑色哑光的枪声,塑胶的枪把,还有一盒六发子弹。亚瑟拿着枪和子弹下车,雨点扑扑的打在他的脸上,冷冰冰的,一阵寒风吹来,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罗素走在前面,带着亚瑟一路下到石滩,这个石滩一面是河,三面是树丛,又是雨天,下午三点多靠近四点,是不会有人过来的。罗素撑了一把黑色的伞,而亚瑟并没有伞,没一会儿头发已经湿了,雨在变大。 罗素停下,对亚瑟道:“鲁格GP100,从特殊渠道弄来的,干净的枪,枪把经过处理,不会留下指纹。六发子弹,足够使用。打的时候最好近一些,对准脑袋,扣动扳机。最好不要超过两米的距离,不然……” 所谓干净的枪,意思就是没有在其他犯罪行为中被使用过,不然枪支的弹道特性会被记录在案,警察一查就能查出枪支的来源。 手枪在所有枪械中使用难度是最大的,因为不好控制,枪管短,准度差,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如果开枪距离超过三米,基本就是“我瞄准你的头却一枪打爆了你的蛋蛋”,如果再紧张、手抖,加上对方的反抗,命中率可想而知。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靠近,用枪管顶住对方的脑袋,一枪下去,基本不会失误。 亚瑟从盒子里拿出子弹,一颗颗的装进了轮盘中,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男人第一次摸枪可能都是这样,期待着子弹射出的那一刻,既害怕又兴奋。 装好子弹,亚瑟将轮盘合上,双手持枪,学着电视里看到的姿势,举枪瞄准了河面。 以前香港电视剧没少看,里面的香港警察双手举枪的姿势还是非常标准的,稳定、利于瞄准射击。像一些黑人帮派成员那持枪姿势就五花八门了,单手,倒着,斜着,歪着,反正怎么妖娆怎么来,全不管能不能射准。 “不错,姿势不错。”罗素看到亚瑟的拿枪姿势,倒是夸赞了两句。 “你说,打的时候最好近一些,对准脑袋,再扣动扳机?”亚瑟重复了罗素说的话,他站在罗素身旁,罗素撑着伞望着他。 “没错,对准脑袋。” “对准脑袋……是这样吗?” 亚瑟说着,然后把枪口对准了罗素的脑袋。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亚瑟调转了枪头,雨下的更大了。 罗素撑着伞,而亚瑟已经被雨水淋湿,连接两人的是一把黑色的鲁格GP100左轮手枪。 罗素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道:“亚瑟,你要对准的是阿布拉莫的脑袋。” 亚瑟道:“我知道,但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问题并不需要用枪指着我的脑袋。” “枪会让人诚实,而且让你说话真的不容易。” “我一直很诚实,只是话不多。” “那你告诉我,你小时候是不是在你的表哥家长大,有没有一起去滑过雪?” 亚瑟又问了这个奇怪的问题,因为当罗素提到他在立陶宛长大时,亚瑟想起了那首诗:…我不是俄国人,我是立陶宛来的,是地道的德国人。我们小时候住在大公那里我表兄家,他带着我出去滑雪橇,我很害怕… 罗素也是德国人,他也是立陶宛来的,同时,罗素经常被误认为是俄国人,因为他金黄色的头发和白的有些病态的皮肤。 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亚瑟觉得自己可能触碰到了纸牌奥秘的边缘,所以他一定要问清楚。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对于罗素,不用枪恐怕是问不出来的。 “我…我记不得了,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 罗素的答案让亚瑟有些失望,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不,亚瑟还要尝试一下,他松开握抢的左手,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那张黑桃3的扑克牌。拿背面对着罗素,问道:“罗素,你看得见背面的字吗?” 罗素眯着眼睛看了看,点点头,“是的,字……” 亚瑟心中一喜,但紧跟着眼前就是一黑!罗素突然挥动雨伞朝着亚瑟打来,亚瑟没有防备,手里的枪被打落在地。跟着罗素扑了上来,和亚瑟在石滩上扭打了起来。罗素是个格斗高手,亚瑟不是对手,被他卡住脖子摁倒在地。 亚瑟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太着急了一些,冒险拿枪指着罗素。 如果罗素可以的话,完全能在这里把他杀死,反正按照托尼的计划,就是要杀死亚瑟的。 亚瑟奋力挣扎,但感觉到卡在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他呼吸不畅,脑供血不足,眼前越来越模糊……完犊子了,这刚穿越过来就要被掐死了吗?这TM,早知道昨天晚上先和吉娜来个深入交流了…… 亚瑟感觉自己要死了,就在眼前要一片漆黑的时候,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的喉咙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朝着掐他的罗素道:“玛丽…玛丽…” 听到玛丽这个名字,罗素用力掐下去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原本狰狞的面目渐渐松弛、平静,手从亚瑟的脖子上慢慢松开。亚瑟一下子喘过气来,血液重新进入大脑,眼前又亮了起来。他毫不犹豫的给了罗素一拳,把他从自己身上打落,还打掉了他一颗牙。 亚瑟这小牛犊子一样的身体,拳头的力气真的大,罗素要不是懂格斗技,是完全制不住他的。 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亚瑟立刻起身,捡起地上的枪。此时已经大雨如注,两人全身都被雨水给淋湿了,而亚瑟手中的牌却一点事都没有,雨滴顺着牌面滑下,丝毫不受影响。 亚瑟提枪走到罗素跟前,罗素被一拳打得七晕八素歪倒在地。 “罗素,看得见上面的字吗?看得见你就念给我听,立刻,马上!”亚瑟拿枪抵住了罗素的额头,鲜血混杂着雨水从罗素的嘴角淌下,不远处有他的一颗牙齿。 罗素盯着指派背面,微微张嘴,念道:“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长着丁香……” 当罗素念完最后一个词时,他的眼睑突然翻了过来,双眼一片眼白,喉咙里支支吾吾的发出奇怪的声响,接着身子一软,整个人昏了过去。 而亚瑟站在罗素面前目睹了这一切,他喘着粗气,感觉到脑子隐隐作痛。 这时,黑桃3背面的诗句不见了,正面的黑桃3的三个黑桃,却变成了三个黑色的盾牌形状,同时浮现出几行字:姓名:罗素-尤迪特,职业:死亡枪手序列:7,代号:掘墓者,批言:躺在你的坟墓中温暖棺木。 第七章 已死之人 雨越下越大,亚瑟将晕倒的罗素扛起来,艰难的拖回车上,把他放到副驾驶位。亚瑟的身体的确强壮,晕倒的人是死沉死沉的,把罗素这样一个壮年男子拖回来着实不易。 亚瑟坐到驾驶室里,关上车门,长舒了一口气。他全身都被雨水湿透了,照了照反光镜,头发贴在额头,左脸和右手各有一道血痕,是被罗素的雨伞给划破的,当时没有感觉,被雨水一冲隐隐作痛。 “Shit,真是太冒险了,我以前很苟的啊,今天是怎么了。”亚瑟嘀咕道。 俞鹏作为一个有家有口的中年男子,在这个社会混最重要的就是苟,毕竟上有老下有小。年少气盛时,看个古惑仔,满脑子想着找把砍刀到街头砸场子,和恶势力做一番斗争,然后被小结巴那样的美女看中一起过上闯荡江湖的生活。 上了年纪以后,街上偶尔看到有吵架的都躲着走,生怕打起来波及到自己,出点什么事,老婆孩子怎么办? 现在穿越过来才一天,已经拿枪指着一个杀手的脑袋了,刚刚差点命都没了,真是太险了。 “还是要苟全性命,苟全性命啊,不能再冒险了。” 亚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还有罗素掐出来的青色淤痕,这家伙真的是要杀了我,如果不是脑子里冒出那个“玛丽”的话…… 亚瑟现在脑子里有太多的问题,罗素为什么念了诗会晕过去,自己刚刚为什么也一阵晕眩,玛丽是谁,这些诗歌到底有什么含义,和他穿越到这个时空有什么关系?还有牌面上的职业、序列到底是什么…哦,拿出黑桃3一看,上面已经什么字都没有了。黑桃也从盾牌变了回来,变成了一张普通的扑克牌。 雨还下,亚瑟把牌收起来,找了根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然后拿起枪捅了捅依旧昏睡的罗素。见他还是不醒,亚瑟打开副驾驶的车窗,让窗外的雨滴溅进来,溅到罗素的脸上,慢慢的他终于有了反应,手指开始动了,他慢慢张开了眼睛。 亚瑟这才将车窗关上,盯着罗素转醒,举起枪顶住了他的太阳穴,道:“早上好罗素,睡的还好吗?”对于刚刚罗素差点掐死自己,亚瑟是心怀怨念的。这才穿越过来就被掐死了?而且还用雨伞破坏我的容颜,老子是靠脸吃饭的好嘛? 他已经想好了,既然撕破了脸他就要问清一些事情,托尼到底是怎么计划的,还有当年卢瑟到底是怎么死的,他都要知道。如果罗素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他就要考虑一枪崩了他,再找个地方把他给埋了。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把亚瑟自己也吓了一跳,但随即他平静了下来,生在这样的家庭和处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他心慈手软。在他举起枪的那一刻起,俞鹏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俞鹏了,亚瑟也不再是原来那个亚瑟。 罗素揉了揉脸,用手指掏了一下嘴巴里被打掉牙齿的地方,他无视了亚瑟对准他的枪口,自顾自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是一个死过的人。” 亚瑟没有明白罗素话里的意思,道:“我知道,你参加过越南战争。” 亚瑟脑海中对罗素的印象就是他是个越战老兵,但因为越战的特殊性,那批老兵回来后并没有得到英雄待遇,反而遭到了美国社会的排斥。所以有相当一部分人堕入了黑道,成为了帮派的打手、帮凶。 罗素却摇摇头,道:“我是说,我曾经是个死人。1975年,西贡,我死在了西贡。” 罗素的话让亚瑟有些如坐针毡,如果是普通人听到罗素这么说,肯定会觉得罗素疯了,他在胡说八道。可亚瑟自己是一个穿越者,罗素的话,并非没有可信度。难道罗素在念诗的那一瞬间,也穿越了? 亚瑟的枪依旧没有放下,“1975年,越战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会死在西贡?” 罗素道:“是的,战争结束了,所有人都在撤退离开,但我没有,我留了下来。我留了下来。” “为什么要留下来?” “我忘了,我只知道我死了,被一枪打死了。” “被谁,用什么枪?” “被一支左轮手枪,如果没记错,是我自己打死了自己。” 罗素说他用一支左轮手枪打死了自己,现在他正被另外一支左轮手枪指着脑袋,却一点都不害怕。 车里陷入了沉默,车外的雨一直下,噼里啪啦的雨声打在挡风板上,让车里的沉默更加沉默。亚瑟举着枪的手都有些累的,心想甘李良的,怎么遇到这么个情况,他说他是个死人?不对,他要是骗自己怎么办?这些帮派的人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什么瞎话都会编。 还是罗素打破了沉默,他望着亚瑟道:“你能做我的教父吗?” 又是让亚瑟吃惊的话,为了活命除了编瞎话,开始认爹了吗?谁是你教父啊,我才23,你都40多了,还认我做教父?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罗素。” “1975年死掉后,我就成为了一个行尸走肉,这20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在杀人,打人,喝酒,睡觉…但我没有灵魂。在你让我念了那首诗后,我感觉到了我的灵魂,我找回了自己,真的,亚瑟。你愿意做我的教父吗?” 罗素望着亚瑟的眼神,前所有为的明澈。亚瑟记得他之前的眼睛是浑浊的,阴冷而空洞,直让人觉得害怕。现在看,他的眼睛其实很有神。 亚瑟慢慢收回枪,但枪口依旧对准罗素,点点头,道:“我愿意。” 这个“I-do”一出口,亚瑟感觉到自己和罗素之间,仿佛建立起了一种灵魂上的链接,一种桥梁,一种微妙的感觉——但这TM不是糟了的爱情。亚瑟很难用语言描述,他却慢慢放下了枪,将枪别到了腰间。 而罗素则拉过亚瑟的右手,抬起他的手背在自己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是教子对教父的礼仪。 亚瑟抽回了自己的手,原本还你死我活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就建立了奇妙的友谊,而且是超越普通人的,神秘的友谊。 罗素以一种谦卑的神情看着亚瑟,道:“托尼计划要杀你,他有些等不及了。刺杀阿布拉莫那天,不管你能否杀掉阿布拉莫,托尼都准备干掉你。他准备让我动手。” 果然,托尼一旦动了杀心,就无法再忍耐,今天上午和凯西、罗素商量后,就决定这次无论如何要借助刺杀阿布拉莫的行动干掉亚瑟。如果亚瑟杀掉了阿布拉莫,那真是再好不过,一箭双雕,还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如果无法杀掉阿布拉莫,那也算销毁证据,撇清干系。 届时,卢西亚诺家族的所有产业,都将归于托尼的名下,他会是卢西亚诺家族真正的主人。 对此亚瑟早有察觉,所以并不惊讶,问道:“卢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托尼干的?” 罗素摇头,道:“我不知道,卢瑟死的时候我还没有来纽约,我也不记得我怎么来纽约的了。这事要问凯西。” 亚瑟沉着脸,他知道有必要来一场“王子复仇记”了,要在这片丛林生存下去,不得不让自己变成野兽。有了罗素的帮忙,一切会好办很多。 亚瑟让罗素和自己换个位置,让他开车送他去布鲁克林,他要去接吉娜放学。 路上,罗素问:“刺杀阿布拉莫的计划还要进行吗?我可以找个借口,让计划延迟。” 亚瑟想了想道:“不,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阿布拉莫…阿布拉莫…”亚瑟掏出罗素给自己的照片,看着上面的阿布拉莫,觉得有必要见一见他,照片里这个男人威风凛凛的,颇有点枭雄的气度。 “阿布拉莫有什么绰号吗?”亚瑟问道。 “绰号?泽西的人都叫他船长,因为他以前做过水手。”罗素回道。 “船长?” ——哦,船长,我的船长!我们艰苦的航程已经终结, 这只船渡过了一切风险,我们争取的胜利已经获得。 港口在望,我听见钟声在响,人们都在欢呼, 目迎着我们的船从容返航,它显得威严而英武。 可是,呵,心啊!心啊!心啊! 哦,鲜红的血液长流,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雨倾盆而下,3月份的大雨,预示着将有一场寒流袭来,原本暖和了一点的天气,要变得更冷一些了。 第八章 阿泰斯特 罗素开着黑色的丰田凯美瑞在路上疾驰,在上到华盛顿大桥后,车子开始多了起来,路上逐渐变得拥堵。亚瑟将手枪放进兜里,然后和罗素聊起托尼-卢西亚诺的一些事。 “你什么时候开始为托尼做事的?”亚瑟问道,在他的印象里,罗素是突然有一天出现的,然后就一直跟在托尼左右,每次看到托尼,都会见到罗素那高大冷峻的身影。 “1985年,我死后10年,在旧金山我遇见了托尼。”罗素的话如果被旁人听到,怕不是要说他在说疯话,但亚瑟清楚,罗素没有说谎。他能感知到,罗素说出的话,每一句都是真话,这种感觉让人安心。 “后来我就跟着他来了纽约,给他做保镖,为他打人、杀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我当时只是想要找一份工作,我在酒吧遇到了托尼,帮他解决了一些麻烦,然后他问我有没有事做,我说没有,我想找份活干。他问我懂不懂枪,我说我在越南打过仗,他说很好,愿意给我很高的薪酬。”罗素回忆起1985年的往事,他跟着托尼来到纽约后,的确拿了很高的薪酬,可他没有拿出一分钱来享受,连托尼都不知道,罗素到底把钱用去了哪里。 他没有信用卡,没有银行账户,驾照是伪造的,没有妻儿,没有产业。他永远只用现金,住在曼哈顿的小公寓里,每天除了保护托尼,为他做事,没有人知道他业余的时间干什么。他不爱女人,不吸毒、不喝酒,总是穿着黑色的外套,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托尼对他很满意,这样一个手下实在是让人省心,而且罗素真的身手不凡。因为罗素的存在,让托尼在卢西亚诺家族中站稳了脚跟,代价是卢西亚诺家族从过去五大家族的头把交椅,衰落成最弱小的一个,他们的内耗太厉害了。罗素在这过程中杀了不少人,他对托尼绝对的忠心。 但托尼并不清楚,罗素真正忠心的并不是他…… “你还记得1985年之前的事吗?”亚瑟想多了解一下罗素,问道。 罗素摇摇头,道:“不清楚,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985年,在旧金山的海滩上。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如果不是你,我甚至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那也许我不应该出现。” “不,你应该出现,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很多事,玛丽?” “不知道,到底谁是玛丽?”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好了,开车吧,到卡洛高中。” 车子慢悠悠的过了华盛顿大桥,然后经过曼哈顿的街道,再上到布鲁克林大桥。这座1883年建成的大桥已经投入使用一百多年,它如同钢铁堡垒一般庞大、坚固。亚瑟打开车窗,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桥面的钢梁在眼前飞驰而过。 俞鹏在努力整理亚瑟脑海中留下的记忆,希望能找出一些头绪,引导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托尼一定要杀掉,但阿布拉莫该怎么处理呢?他的绰号是船长。亚瑟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梅花6,背面正是那首“船长”的诗。这首诗亚瑟倒是知道,因为太有名了,是美国诗人惠特曼为纪念林肯总统而写的。 难道他和罗素一样,念完诗以后,就会和自己心意相通?亚瑟不敢肯定,但绝对值得一试。 车子过了布鲁克林大桥后来到了布鲁克林区。有人说布鲁克林是贫民区,其实布鲁克林很大,有很多小的聚集区,有不错的富人小区,也有暴力、犯罪资深的贫民窟,但总体来说,比隔壁的皇后区要好很多。 整个布鲁克林有250多万人,分布着八百多所学校,三分之二是公立学校,三分之一是私立。私立学校多半条件优渥,资源丰富,只收有一定社会地位家庭的孩子,因为学费很贵。公立学校中一部分是优质的,师资资源很好,生源挑选严格。而剩下的就是一些所谓的“内城学校”,分布在贫民区附近,专门招收贫民区的孩子,免费教育,快乐教育,让他们有个地方能挥霍自己的青春荷尔蒙,学点基本的文化知识,教育质量和环境可想而知。 吉娜就读的卡洛高中就是这样的内城学校,自从和亚瑟住在一起后,她每天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赶到学校上学。在结束了舞蹈社和啦啦队的活动后,再坐地铁回曼哈顿。这一路算不上安全,尤其是当吉娜越长越漂亮,身材越来越好时,一个白人漂亮姑娘在布鲁克林贫民区附近走动是很危险的。 吉娜一直希望亚瑟放学后来接他,但亚瑟总是以工作忙为借口不愿意来,这让她很气恼。不过昨晚亚瑟似乎变得温柔了很多,早上醒来时两人是抱在一起睡的。吉娜没忍心吵醒亚瑟,起床后做了一顿有些糟糕的早餐,留下便条后就自己上学去了。 三点放学后,吉娜留在学校,今天学校有一场篮球赛要进行。 来自罗德岛的拉萨尔预科学校要到卡洛高中挑战,吉娜是学校的啦啦队成员,早早在更衣室换好了服装,到球场上来预热。啦啦队的女生穿着短裙和紧身衣,手里拿着花团。吉娜是最显眼的那个,17岁的她身体已经非常成熟,当她换上紧身衣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荷尔蒙的魅力,在球赛开始前,牢牢的将观众的目光吸引过来。 像吉娜这样的女孩,当然会遭到很多人的惦记。但吉娜一直对外声称自己有一个意大利帮派的男朋友,让很多登徒之人心怀畏惧。可时间一长,并没有人见过她所谓的帮派男朋友,蠢蠢欲动的心思自然又起来了。 暖场的时候,就不停有人朝着场上吹口哨,想引起吉娜的注意。还有一个闷骚的黑人小个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台照相机,偷偷摸摸的给吉娜拍照。但吉娜在场上一直在跳舞,他始终抓拍不到他想要的镜头。 好容易找到一个不错的角度,啦啦队却退场,比赛要开始了。 在布鲁克林这样的地方,篮球和嘻哈一样,是很多穷人生存乃至改变命运的工具。这里是篮球的热土,伯纳德-金、乔丹、贾巴尔、穆林等巨星都是在纽约出生,这里还有最传奇的街球高手。当然,真正能够从这片土地走出来的人还是少数,很多人在天赋这道门槛上,就被死死的卡住,再难向上走一步。 卡洛高中的球员显然都没有什么天赋,所有人在场上的风头,都被拉萨尔预科学校一个15岁的少年给盖过了——他的球衣后背上,印着名字,“Artest”,阿泰斯特。 阿泰斯特出生在更加贫穷的皇后区,在上高中前,曾经和自己的好朋友拉马尔-奥多姆、埃尔顿-布兰德一起组建球队参加AAU的夏季联赛。结果他们三人的组合在联赛中取得了67胜1负的战绩,三人都受到了篮球名校的关注。 于是,街头贫民窟出生的阿泰斯特才得以穿上拉萨尔高中的校服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这所学校普通的黑人小孩是没有机会去的。 15岁的阿泰斯特在比赛中展现了他的天赋,强壮的身体,无所不能的全能表现,那些大他两岁的高年级球员,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像一头小野兽,撕碎了卡洛高中的防线。因为他表现的太出色,打得主场作战的卡洛高中球员很没有面子,于是防守动作越来越大。 终于,阿泰斯特在一次上篮时被对手给放倒,阿泰斯特立刻从地上爬起,朝着防守人冲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冲突爆发了,两边的球员都聚过来挥拳相向,裁判凄厉的哨声也无法阻止,这样的场面在布鲁克林的篮球赛中实在太常见了。 场边的观众开始朝着场上扔杂物,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混小子们最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些人开始大吼着鬼叫起来,脏话不停的朝着卡萨尔高中的人骂去。此时,啦啦队的女孩是最无辜的,她们就站在场边,上一秒还在为球员们加油,下一秒已经有东西砸到他们脑袋上。 扭打做一团的球员朝着啦啦队员们冲来,他们已经失去了控制,辨不清方向,女孩们发出一阵尖叫。这是,吉娜旁边的一个姑娘大叫了一声,“谁摸我!”看样子有人在趁乱施展咸猪手。吉娜连忙和女孩们一起退到球场的角落去。 混乱在扩散,一些观众加入到了斗殴之中,但阿泰斯特毫不畏惧,他以一当十,一拳一个和卡洛高中的人战斗。他在街头长大,打架斗殴简直是家常便饭,来多少他都不怕。 场面越来越混乱,吉娜只想逃走,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她和几个女孩只能缩成一团防止被冲散、踩踏。学监、老师、裁判在无力的维持着秩序,却对这场狂欢没有太好的办法,他们已经报警,但警察过来还需要时间。 这时,吉娜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胳膊,她吓得尖叫了一声,一抬头,却看到了亚瑟。 “亚瑟!” “是我,我来接你放学。”亚瑟把吉娜拉近怀中,用胳膊轻轻围着她,把她从混乱的角落里带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是你留了便条让我来接你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 “那你是不需要我来?” “不,我需要。”吉娜从混乱中解脱了出来,看到亚瑟来接自己,胸中一下被一种温暖和甜蜜所充斥、包围,那些暴力、嘈杂一下子都变得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不用再害怕了。 而亚瑟此时却看到球场上,一个愣头青的黑人小子在和好几个人打架,他被围攻,却毫无惧色。亚瑟看他的面孔觉得很眼熟,再眯眼一瞧他背上的名字,“Artest”…… “妈的,这不是慈善、世界、和平吗?还真的和平啊。” 亚瑟在这个穿越过来的时空中,终于见到了一个他认识的人,一个名人,未来NBA著名的暴力球星,罗恩-阿泰斯特,后来改名慈善世界和平。 于是,亚瑟从怀里掏出了左轮手枪。 “你要干什么?”吉娜看到亚瑟掏出枪,惊恐地问道。 “让所有人都平静一下。” 然后,亚瑟把吉娜搂进自己怀里,用胳膊捂住她的耳朵,把枪口对着头顶,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后,球场上的混乱一下停滞了,跟着很多人抱头鼠窜,找地方趴着或者躲着。 因为每天都会有枪击发生,所以美帝人民已经养成了听见响声自动卧倒的条件反射。 场上唯一没有躲的只有阿泰斯特一个,他像一头狂躁的公牛站在那里,寻找枪声的来源,然后就看到了怀里搂着吉娜的亚瑟。 亚瑟也在看着阿泰斯特,心里想,“这枪声也太TM的响了!耳朵都给我震聋了!” 第九章 你醒了 体育馆的设计都会考虑到声音的扩散和收拢,来保证观众欢呼的热情在场馆中被放大,制造热烈的球场氛围。亚瑟的枪声在馆内回荡,震得他耳朵有些嗡嗡作响,握抢的手都有些抖。这是亚瑟第一次开枪,把卡洛高中体育馆的顶棚打了一个洞。 斗殴迅速平息了下来,但场面反而更加混乱,比赛肯定进行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四散而逃。只有阿泰斯特还呆呆的站在场地中央,他看着亚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很担心亚瑟会给自己来一枪。 这不是不可能,在布鲁克林,每天都有人被枪打死,在任何地方,因为任何理由。 包括在篮球场上。 阿泰斯特甚至在想,这场比赛背后是不是有帮派的人下了赌注?自己出色的表现让他们输钱了。所以帮派的人要一枪结果了自己?阿泰斯特觉得自己的手脚被定住了,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拿着枪朝自己走过来,有队友在朝他大喊“快跑罗恩”,他却没办法挪动脚步。 这个男人脸上有一道血痕,浑身湿漉漉的,卷曲的黑发贴着额头,长着一张意大利人的面孔,但鼻子没有那么高,眼睛没有那么深邃。他一路走来,脏湿的鞋子在球场地板上留下一个个的脚印,来到面前,举起了枪… 他把枪收进了怀里…天呐,阿泰斯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长舒一口气,这家伙原来不是来杀我的。对于15岁的阿泰斯特来说,打架、斗殴他并不怕,但枪支和死亡,说实话没有人会不害怕。更何况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可怖的气场,他慢悠悠的走过来,阿泰斯特竟然一步都不敢挪动。 阿泰斯特如果知道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大跌眼镜。 亚瑟走的慢,是因为他耳朵被震的有点懵,耳朵是人的平衡器官。他走到阿泰跟前心想,这小子不会打我吧?就像十年后他打球迷那样,这家伙有狂躁症。 很幸运,两人没有发生冲突,阿泰斯特咽了下口水,道:“我不会再打架了。” 亚瑟笑了,他掏了掏耳朵,两人正好站在技术台附近,亚瑟伸手从技术台上把记分牌的一页用力扯了下来,再拿起一只马克笔,在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递给阿泰斯特,道:“如果你有任何麻烦,打电话给我。” 阿泰斯特接过这个标着“0”的塑料记分牌,看了看上面的号码,心里都是问号。这个人像一阵风一样出现在球馆,朝天开了一枪平息了混乱,留下一个电话号码,然后和一个女孩离开了球馆,在警察到来之前。阿泰斯特觉得自己在做梦,直到很多年后,他在梦里还会梦到那声音枪响,他觉得那是改变他命运的枪声,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 十分钟后,警察来到了球馆,了解了情况,恢复了学校和球馆的秩序。阿泰斯特被警察叫去问话,他给警察看了亚瑟给自己的电话号码,警察打了过去。 “哈喽,这里是卢西亚诺餐厅,您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们有咖啡、啤酒、披萨和香肠,配送范围五公里,请留下您的地址电话和姓名。” 警察面面相觑,这TM是一个餐厅的外卖电话? “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电话?” “我…我不知道,他可能是送外卖的。”阿泰斯特也有点懵,为什么这个人给了自己一个餐厅的点餐号码?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亚瑟自己家里没有电话,他交不起电话费,平时都是用卢西亚诺餐厅的点餐电话,自然只有点餐电话的号码。 警察摇了摇头,这算什么事,虽然有人开枪,但并没有任何伤亡出现,对布鲁克林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警察也没有闲工夫去多管,如果在中国,非法持有枪械一定会被追查到底,而在美国就是一场普通的治安事件而已。 最后,阿泰斯特和队友收拾好,坐上大巴离开了卡洛高中,这场比赛没有结果,也不会有重赛,而阿泰的唯一收获就是那个被他放进背包,写了一个餐厅电话号码的0分记分牌。 …… 亚瑟戴着吉娜离开了学校,吉娜甚至没有换回平时的衣服,她还是穿着啦啦队的紧身衣、短裙,脑袋上戴着明黄色的发带,将她浓密、散发着少女香味的头发拢在额头后,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像河流中的鹅卵石,仿佛刻着“青春”这个词。 她搂着亚瑟钻进了罗素的凯美瑞,她特别的开心,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亚瑟,鼓鼓的上围贴着亚瑟的胳膊,弄得亚瑟心慌意乱的。少女的崇拜简单而幼稚,一个男人在混乱中把她捞出来,把她搂在怀里开了一枪,把所有人都吓呆了,她觉得酷毙了,这是她想要的男人。 “不要抱这么紧吉娜…我身上都是湿的。”亚瑟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弄得吉娜的紧身衣也湿了,肌肤的颜色透了出来,健康细腻的麦色。吉娜才不管那些,她呵呵地笑着反而抱得更紧了。亚瑟苦笑着只能摇头,心想小女孩就是幼稚。 不过亚瑟自己也有些兴奋,这开枪的感觉的确不错呢,怪不得美国人禁枪那么难,是TM挺刺激的。 “嘿亚瑟,你刚刚给了那个小子什么?在记分牌上,写了什么?”吉娜脸贴过来,好奇地问道。 亚瑟抓了抓脑袋,思考着怎么回答吉娜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自己知道这是未来NBA的球星,我要和他搭上关系吧。在来布鲁克林道路上,亚瑟除了思索杀掉托尼的事,还在想未来应该怎么生存壮大,难道一辈子做厨子? 1994年并不是很早的穿越点,而且又不是在国内是在美国,他对美国的产业历史并不了解。因为曾经搞过金融卖过银,他知道金融证券业来钱很快,但在资本主义的大本营美国想要入这行没那么简单,他需要积累。 卢西亚诺家族的产业会是一笔原始资本,但灰色、黑色的东西太多,亚瑟不想涉入太深,他想有干净的经济来路。在体育馆凑巧见到阿泰斯特的瞬间,一个想法在脑海中诞生了,和这些尚未成名的未来NBA球星搭上关系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俞鹏前世是个篮球迷,对于NBA的历史、球员们的小八卦知道的挺多的。比如他就知道阿泰斯特和奥多姆、阿尔斯通、布兰德等人都是好朋友,如果能把他们笼络过来,未来他们进了NBA,经受的经纪人费用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而且美国的体育产业发达,和娱乐界、政界、企业界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联系就有门路,有门路就有空间,有空间就有大展拳脚的地方。亚瑟脑子里想的很多,于是他掏出手枪开了那一枪,那一枪就好像起跑线上的发令枪一样,打响之后,他就要开始往前跑了。 但为什么会站在这条起跑线上?亚瑟却没弄明白。 “亚瑟?亚瑟?”吉娜见亚瑟不回答,凑得更近,呼出的气喷亚瑟的耳朵上,弄得他痒痒的。 她还用手轻轻摸亚瑟脸上的伤疤,她也不问这伤疤怎么来的,她坚信男人有伤疤是正常的,她只问他疼不疼。 亚瑟竟然脸红了,吉娜咯咯地笑了起来,其实她并不想知道亚瑟为什么会给一个黑人小子留电话,她只是想逗逗他,此刻她实在太喜欢他了。 “别闹了吉娜,我认识那个小子,阿泰斯特,让他有空联系我,就这样。”亚瑟真是难得会不好意思,被一个小姑娘给撩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心里的事太多。还有就是罗素在前面开车,他一言不发仿佛不存在,但还是觉得别扭。 罗素似乎感觉到了亚瑟的尴尬,他打开车载音响,又传出“以泪洗面”乐队哥特风的曲子,让车里暧昧的氛围一扫而空,吉娜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这时她开始觉得有些冷了,水湿透了衣服真的不好受。 亚瑟没有再去餐厅上班,罗素把亚瑟送到家门口,天已经要黑了。 两人相约明天上午在卢西亚诺餐厅见面,商量刺杀阿布拉莫的事宜,刺杀行动定在后天。根据情报,后天是阿布拉莫要去见自己情人的日子。 亚瑟和吉娜一起上楼,吉娜仿佛黏在亚瑟身上一样,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到家后亚瑟先去洗澡,吉娜嚷嚷着要和他一起洗,亚瑟连忙拒绝,他只是想洗澡而已。 “嘿亚瑟,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总是躲着我。”吉娜藏不住一点情绪,瞪着忧郁的眼睛问。 “哦不不,没有,我…我明天后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完成,所以我有些心事。等我洗完以后我做饭给你吃,好吗?”亚瑟小心地哄着吉娜,吉娜从未被这样呵护对待过,她咬着嘴唇点点头,去房间里换衣服。 对俞鹏这种情场老手来说,哄个17岁的小丫头和玩似的,就是有点点心累而已。 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亚瑟真的去厨房做了晚饭。虽然原来的亚瑟是个厨子,其实他的厨艺相当糟糕,就是个杂役而已。而俞鹏作为新世纪三好男人,厨艺很不错,煎了牛排,煮了点意面,冰箱里还有前天从餐厅顺回来的披萨,弄了两杯雪莉酒。 吉娜吃得很开心,以前亚瑟晚上总是跑出去鬼混,并不是和女人,而是去喝酒、赌博。今天的亚瑟好像焕然一新,对缺乏家庭温暖的吉娜来说这样的感觉仿佛历经寒风的人进了遮风避雨的屋棚,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舒服的让人直想躺在被窝里睡死过去。 吃完饭亚瑟搂着吉娜在沙发上看电视,espn电视台,今晚有NBA比赛的直播。 1994年3月25号,纽约尼克斯在客场迎战印第安纳步行者,这对老冤家在九十年代的故事可是不少。不过说实话,90年代的篮球比赛场面真的是比较丑陋,正好对手又是尼克斯和步行者这种东部防守型球队,比赛打得那叫一个难看。 首节两边打成了22:14,尼克斯客场领先,步行者只得到可怜的14分。 吉娜虽然是啦啦队员,但她对篮球其实没有太大兴趣,很快就躺在亚瑟怀里睡着了。 而亚瑟看着这防守大战也是颇为乏味,今天一天说实话经历了很多事,他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子开始耷拉下去。 电视机里依旧播放着双方的比赛,迪克-斯托克顿那熟悉的解说声让人倍感亲切。 “帕特里克-尤因拿到了篮板,纽约尼克斯反击的机会,哈珀推进过半场,但没有发起反击,他们还是稳住……步行者……戴尔-戴维斯……亚瑟…亚瑟…亚瑟…” 亚瑟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有耳朵听着电视里的解说,但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谁?是谁在喊我的名字?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熟悉的声音。 亚瑟突然睁开眼睛,他分辨出这时谁的声音,是迪克-斯托克顿的声音! 他看到,电视机里,迪克-斯托克顿坐在解说席前,对着镜头,说道:“亚瑟,你醒了,亚瑟。” 第十章 重生 亚瑟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为什么电视里的迪克-斯托克顿会和自己说话?客厅里的灯熄灭了,窗帘拉着,电视机的荧光屏是唯一的光源,向外散发着刺眼的白色光芒。电视机中的斯托克顿停下解说,直勾勾的看着亚瑟,画面仿佛停滞了一般。 吉娜被亚瑟给惊动了,她睡眼惺忪地起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亚瑟,亚瑟,去房间里睡吧,亚瑟。”说着,两只手臂环了过来,缠在了亚瑟的脖子上。 亚瑟托住吉娜,再看向电视,迪克-斯托克顿原本望向自己的眼睛已经收回变为常态,继续解说着比赛的情况。 “步行者上半场在进攻中遇到了一些麻烦,尤其是在第一节,不过在第二节他们找回了感觉,他们在篮板球的拼抢上做的很好。不够纽约人本赛季全面而强大……”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亚瑟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今天一天的确很累,他穿越到这个时空还不足24个小时。 “早点睡吧,这破比赛没什么好看的。”亚瑟自言自语关掉了电视,然后抱着吉娜回房睡了。 他没有注意到,在屏幕关上的一瞬间,迪克-斯托克顿的眼神又朝他看了一眼,然后随着熄灭的显像管收成了一条线,只留下“滋滋滋”的声音,那是显像管的静电声。 亚瑟把吉娜小心放到了床上,如果是平时两人难免要温存一番,但今晚两人都很累。亚瑟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春天的纽约还颇为阴冷,今天又下过大雨,外面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滴水声,雨还没有完全停止。听着这滴水的声音,亚瑟闭上眼,脑子里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穿越、扑克牌、诗歌、罗素、掘墓者、以泪洗面、船长、阿布拉莫、阿泰斯特…这是俞鹏过去养成的一个习惯,睡觉前要把一天的事翻出来过一遍,想想有没有问题,自己做人做事有没有缺漏,有没有值的改进的地方。 而今晚亚瑟想这些只有一个目的,他想快点睡着,过去他只要把白天的事想完,脑子就知道一天结束了,可以休息了。但今晚,亚瑟想了一遍又一遍,脑子昏昏沉沉的,却还是没有睡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没有想?到底是什么你? 扑克牌?扑克牌吗?四张扑克牌,红桃2,黑桃3,梅花6,方片J……对了黑桃变成了黑色的盾牌,红桃变成了山羊的角,山羊的角…想到这里,亚瑟终于觉得自己想完了,脑子渐渐停止思考进入了睡梦中。 亚瑟做了一个梦,他真的梦见了羊,一群羊,一群排着队待宰的羊。原本它们很沉默,排列着齐整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的迎接屠夫的屠刀。直到其中一只看到了亚瑟,它们开始喊救命,开始朝着亚瑟大声喊救命。这救命的声音是如此的尖利,刺耳,亚瑟觉得耳膜都要震聋。 羊的叫声有这么尖利吗?一阵接着一阵,一阵接着一阵…… 然后亚瑟慢慢转醒过来,睁开眼发现天已经蒙蒙亮,而一阵阵尖利的声音不是羊叫,是窗外的呼啸的警笛声。纽约市内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案件。杀人、抢劫、放火,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繁华、发达的城市,这些罪恶如同良田稻谷中的杂草,一刻都没有被清除过,反而借助养分疯长着。 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昨天睡的很早。吉娜还在睡梦中,她的两条腿缠在亚瑟腿上,头歪过来靠着亚瑟的肩膀,她才17岁,放在古代她已经是个母亲,但在现代社会,她还是个孩子。亚瑟小心地托起她的脖子,把她挪到枕头上,再把她的腿移开,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给吉娜做了一顿早餐。 一个小时后,亚瑟骑着摩托车载着吉娜飞驰在布鲁克林大桥上,吉娜从后面紧紧抱住亚瑟。雨已经停了,风还有些冷,她脸贴着亚瑟的后背,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像那天在布鲁克林大桥下,那个晚上她跳到亚瑟的摩托车上时一样。 那时她在流泪,满脑子想着如果有人愿意带她走,她就毫不犹豫的和他离开,接着她就碰到了亚瑟。 一切仿佛是一个奇迹。 到了学校门口,亚瑟吻了吉娜,道:“今天晚上我还会来接你,六点。” 吉娜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和亚瑟相处了两个多月,就在她对亚瑟有些绝望,有些后悔那晚跟着他离开的时候,他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那么温暖而富有责任感。这些东西,她在父亲身上从没有体会到过,那个粗鲁,永远满身烟味和酒味的码头工人。 看着吉娜进了学校,亚瑟骑车离开去找罗素,两人约好上午在卢西亚诺餐厅见面。 他来到餐厅时肯定又迟到了,但店长已经不敢再言语什么,只是对亚瑟道“快去干活”,语气还非常的温柔。这些犹太人,变起脸孔来比谁都快。亚瑟照例在后厨干了会儿活,卡森一如往常的边做菜边开着黄色玩笑,所有人都忙作一团。 亚瑟倒是有点享受这样的状态,他记得以前工作的时候,不管是做金融、创业搞互联网,还是后来去党校做教员,全都是要动脑子的工作。这脑子动多了比体力活还累,心累,这时候一些不需要动脑子的机械性工作,对他来说反而成了一种享受。 忙活了一个小时,罗素来了,店长立刻叫亚瑟出来,还是那个圆桌位,罗素还是穿着黑色的呢子外套。亚瑟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把袖子卷起来,上面都是血水和油渍。罗素给他递了根烟,然后帮亚瑟点着,施密特在柜台看到这一幕,心想亚瑟果然还是卢西亚诺家族的人,罗素过去除了托尼,从不给任何人点烟的。 “时间就在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提前到那里,我和你一起。做掉还是不做掉,你来选择。” “托尼那里怎么样?” “做完事后,按照计划,我要带你去东河公园,在那里上托尼的游艇,送你到去加拿大的船上。不过,那艘船并不存在。” 罗素把托尼的计划告诉了亚瑟,亚瑟吸了口烟,长长的吐出一口烟圈,点点头。 他明白,托尼准备明天借机会把自己干掉,就在他的游艇上。杀掉他以后,把他的尸体绑上石块、铁链,用塑胶部裹好扔进大西洋里,海底就多了一具无名的尸体,而纽约不过是少了一个没用的厨子。 从东河公园乘船出去可以看到自由女神像,在女神的注视下,不知有多少尸体在波涛中沉寂。亚瑟知道,明天,肯定又要多两具了。 约定好以后,罗素离开了餐厅,亚瑟继续到后厨工作。店长对亚瑟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再不对他吆三喝四,语气中处处透着温存,让亚瑟有些作呕。但正是这样的人,在社会上总是混的不错,不论在美国还是中国。 一直忙活到下午四点多,亚瑟和店长请假,他要去接吉娜。店长连忙点头同意了,临走时亚瑟和店长说:“施密特,如果有人打电话来,说他叫阿泰斯特,那就是找我的,你给我留意一下。” 店长连连点头,然后看着亚瑟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 一天很平静的过去了,亚瑟适应了自己的身体和身份,还有在1994年美国的生活。不得不说美国的确很发达,1994年的生活环境和20多年后的中国差不多,要说区别就是互联网和手机没有普及。 亚瑟已经想好,以后有机会要进军互联网界,黑社会搞互联网,感觉很有钱途的样子。 晚上亚瑟第一次和吉娜享受了运动的乐趣,放在国内那是五年不亏三年血赚,当然吉娜从身材、相貌上看比同龄东亚女孩成熟劲爆多了。美国的女孩子,一般十五岁左右就发育的很好,各种女性特征相当明显。相较而言,亚洲女性有些20岁还和小学生没啥区别,当然不妨碍有些人就是喜欢这种类型,人各有好。 亚瑟又看了一场NBA的比赛,火箭对阵爵士,这次他睁大眼睛从头看到尾,结果再没有出现昨晚的恐怖情形。但亚瑟并不认为那是幻觉,一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这种预感非常强烈。 第二天一早,亚瑟继续送吉娜上学,然后到餐厅打卡上班,说实话这样的生活倒是不错。简单,平静,只有掏烟摸到口袋里那把枪时,亚瑟才想起这不过是平静的表象。到了中午餐厅最忙的时候,罗素开车过来接亚瑟,店长还是没说什么,放亚瑟离开,心里则嘀咕着是时候和托尼说,再招一个帮厨了。 “考虑的怎么样,亚瑟?”路上罗素问道,杀还是不杀阿布拉莫,对后面计划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当然,罗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作为托尼的贴身近卫,有些事他知道的比托尼还要清楚。 今天在罗素的车里放的音乐是Blabsp;Sabbath的Paranoid。 激昂的节奏和Ozzy独特的嗓音冲击着亚瑟的耳膜,他打开窗户,手伸出窗外,张开五指感受着窗外的风。中午时分,纽约路上的车不多,罗素的车在飞驰。亚瑟回味着昨天开枪时手上的感觉,他动了动食指,那是扣动扳机的姿势。 他道:“我应该,会让他重生。” 第十一章 阿布拉莫 中午时分,两人来到了泽西,两人按照计划把车停在了医疗中心门口的停车场上。这片停车场有绿荫遮蔽,因为老旧也没有监控摄像覆盖,不用担心被拍到行踪。亚瑟和罗素从床上下来,罗素打开后备箱,拿了一根短撬棍藏在兜里。 亚瑟怀里揣着枪,今天他穿了一件普通灰色夹克,最低调最不显眼的那种。罗素依旧是黑色的外套,一前一后两个人走到了阿布拉莫情人住处所在的街道,找了一家咖啡馆,在露天的桌前坐下,点了两杯咖啡,开始耐心的等待。 亚瑟不是很喜欢喝咖啡,穿越到这个时空后他发现自己的饮食习惯并没有变,还是想喝茶,想吃米饭,想吃回锅肉和火锅。可惜这里都没有,连着吃了两天的披萨、面条、香肠和黄油面包,让他觉得很腻味,真想弄一杯峨眉竹叶青洗洗肠胃。 “嘿罗素,你知道哪里有喝茶的地方吗?”亚瑟问道,想到绿茶的清香,他直觉得喉头发渴,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咖啡感觉有些恶心,就好像是一碗中药,完全没有喝的欲望。 罗素看了看手表,道:“隔壁唐人街就有。” 现在快要下午一点,根据情报,阿布拉莫一般就在一点到一点半的样子到这里和情人幽会。他上午要处理工作上的事,中午照例要回家吃饭,下午要么陪妻子参加社交活动,休息日则要送女儿去学钢琴。今天是周日,上午和家人做完礼拜吃过午饭,就送女儿去钢琴老师那里,接着他就会抽时间来这里。 送女儿上课他不带手下,他不想被手下知道情人的事,所以总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过来。他被发现完全是一个巧合,是吉根迪的一个手下到泽西办事,在加油站加油时正好遇见了阿布拉莫,便开车偷偷跟在他后面,发现了他的这个秘密。 之后吉根迪派人跟踪了一段时间,摸清了阿布拉莫和情人幽会的规律,寻找到刺杀阿布拉莫的机会。但吉根迪不想接手这个任务,他一向精明,说只负责这次刺杀和逃跑的费用。他已经给了托尼一笔钱,而这笔钱按照计划,是到不了亚瑟的手中了。 亚瑟听罗素提到唐人街,或许自己可以去那里晃晃,喝杯清茶,弄点点心,要是有个火锅、串串什么的就完美了。想到这里,亚瑟竟有些流口水。他心中对刺杀一事,似乎毫不紧张,他摸了摸兜里的枪,还摸了摸兜里的那张扑克牌。 梅花6。 …… 过了大约20分钟,街上来了一辆工程车,是维护电线杆的。而阿布拉莫还是没有出现,亚瑟不禁有些急躁,面前的咖啡都被他喝光了。罗素见状,提醒亚瑟不要着急,任何猎手都要足够耐心,才能捕捉到想要的猎物。 又等了5分钟,阿布拉莫依旧没出现,但从那栋红墙公寓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有一头栗色的长卷发,趿拉着一双人字拖,穿一件碎花短裙,双手抱着肩膀,缩着脖子朝咖啡店这边走来。 前天下过雨,今天的阳光和空气都很好,但天气还是些微有些冷,偶尔一阵风吹过,能让人起一脖子鸡皮疙瘩。她显然没料到外面还这么冷,但又不想回去加衣服,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小跑到咖啡店,在亚瑟的注视下开门窜了进去。 亚瑟和罗素对视了一眼,这个女人就是阿布拉莫的情人,那个叫薇拉的乌克兰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等急了,她自己匆忙忙的跑下来,应该是到咖啡馆里买点吃的。 很快,薇拉从咖啡馆里出来,手里拿了一杯咖啡和一个纸袋,里面装了三明治,她还没有吃午饭。本来今天阿布拉莫应该过来,中午过来会带些吃的来,但他今天迟到了。薇拉是从乌克兰偷渡来的,但上了蛇头的当,她以为来做酒店招待,其实是被卖作妓女。 在被送到泽西后,阿布拉莫有经手当地的色情业务,正好看中了薇拉,将她截下养了起来。薇拉在附近的酒吧找了一份跳舞的工作,白天休息晚上上班,她平时不怎么出门,因为怕遇到警察查证。她是偷渡的没有签证,一旦被抓就会被遣返。 平时里她的开支都由阿布拉莫负担,在酒吧赚的钱都可以存下来,所以她暂时不想离开,想多赚一些钱。阿布拉莫人很不错,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虽然一周只能见一次,对她来说也足够。今天她实在有些饿,冰箱里没有食物,阿布拉莫没有按时赶到,便匆忙下来买些吃的。 从咖啡馆出来,一阵冷风吹来,薇拉腿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又缩紧了身子,抱着咖啡和纸袋,小跑着往公寓赶,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两个人跟了上来。 亚瑟和罗素跟在了薇拉的后面,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准备直接到薇拉家中去等候阿布拉莫,这样比撬门而入风险更低一些。主意是亚瑟提出来的,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有点杀手的样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跟在薇拉身后,到了公寓的楼道前,等薇拉爬上一层后,两人快步跟上,一步三个台阶,尽量的轻声小心不被薇拉发现。等薇拉到了门口,刚掏钥匙打开门,罗素一个箭步冲上前,一只手捂住薇拉的嘴巴,另一只手钳住薇拉的胳膊和身子,不等薇拉挣扎喊叫,就把她推进了屋里。 亚瑟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楼道里没有上下的其他人,拾起地上薇拉落下的纸袋,跟着进了薇拉家中,用脚一勾把门给关上了。 …… 阿布拉莫心里焦躁的很,他在路边的麦当劳汽车餐厅买了两份炸鸡套餐,付了钱和销售员道:“不用找了。”便关上车窗,匆忙的踩油门上路了。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个小姑娘,是阿布拉莫的女儿宝拉-阿布拉莫。 今天她本应该去钢琴老师家上课,但到了阿布拉莫才知道,钢琴老师今天感冒了,没办法上课。阿布拉莫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他不能扔下女儿不管,但心里又非常想见薇拉。妻子下午又去了费城,最后他决定,送女儿去她奶奶那里,让她待上一个下午,自己去和薇拉幽会,晚上再来接她。 宝拉今年11岁,马上要上中学,她长得更像母亲,小巧圆润,只有那双凌厉的眼睛和父亲一模一样。她接过父亲递来的纸袋,道:“爸爸,为什么你买了两份?” 阿布拉莫道:“一份给你,到了奶奶家如果你饿了可以吃一些,你一向不喜欢吃奶奶做的饭。一份给我…我的朋友,我下午有点事,他在等我,他还没有吃东西。” “她还是他?”宝拉用她凌厉的眼神看着爸爸,这个问题弄得阿布拉莫很不舒服。 他笑了笑,心想现在的孩子这么不好骗的吗? “哦~是保罗叔叔,生意上的事。你记得他吗?那个鼻子大大的,保罗叔叔。” “记得,他是不是一直没有结婚?他为什么不结婚?” 阿布拉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很爱自己的女儿,还有和女儿很像的妻子,但他越发感觉到和他们相处让自己很疲惫。 她们的关注点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问他一些让他伤脑筋的问题。帮派中的事让他一刻不能闲下来,回到家中他想静一静,有一个温存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儿陪在他左右让他好好休息。但回到家他并不得闲,装修,衣服,入学,钢琴,岳父母的病,游泳池的落叶,还有女儿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 幸好大儿子达利去上大学了,不然家里更是要鸡飞狗跳。 所以他需要薇拉,不仅因为她的年轻美貌,还有她的乖巧懂事,她完全在阿布拉莫的掌控中。 在帮派中他是一个要满足所有角头和小弟吃饭需求的老大,在家里他是个要养家糊口,还要照顾老婆哄女儿开心的中年父亲,只有在薇拉这里,他是彻底的王者,一个完全被依赖,被需要的人。外面的他有多刚强、冷酷、残忍,内里的他就有多虚弱、需要温暖和放松。 很快,阿布拉莫把车开到了自己母亲家门口,他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把他拉扯长大。但成年后阿布拉莫和她的关系并不好,她太倔强了,和妻子的关系不好,是个独居的古怪老太太。希望孙女过来陪她能让她心情好一些。 拉着女儿下车,敲了几下门,传来母亲的声音,“是谁?” “妈,是我,卢卡。”阿布拉莫的全名叫卢卡-安吉洛-阿布拉莫。 门咔嚓一下打开,一个满脸皱纹,眼角下垂的老太太,用狼一样的眼神打量着阿布拉莫——这一点都不像母亲看儿子。同时,阿布拉莫的眼睛明显遗传自自己的母亲。 当她看到跟在儿子身后的孙女时,眼睛里才流露出柔情,忙打开纱窗门,张开胳膊欢迎自己的小宝贝。 老太太把孙女拉进屋,才冷下脸对儿子道:“把宝拉送到我这儿,你又要去干你的下流勾当了?” 阿布拉莫无奈道:“工作,我要去工作,今天宝拉的钢琴老师生病了,我……” “好了不用解释了,和你的死鬼父亲一样,走吧,走吧!”老太太朝着儿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甚至没让儿子进门一步。 阿布拉莫长舒一口气,捏了捏鼻子,家里的女人真是让他心累又头疼。 看看时间,比预定的幽会时间迟到半个小时了,阿布拉莫赶忙上车,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薇拉。他用力踩下油门,朝着薇拉的住所快速驶去,没一会儿就到了那栋红墙公寓附近,他又放慢了速度。 虽然心里焦急,但阿布拉莫还是非常小心,他慢慢把车停在路边,伏下头左顾右盼小心打量,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路上有一些行人,咖啡馆的露天桌椅上坐着一对情侣,一辆工程维修车在维护电线杆,一切都正常。 阿布拉莫从储物箱里拿出枪塞进兜里,开门后一路疾走钻进了公寓中,这时他才稍稍放松下来,公寓的楼道里也没有异常,他三步并作两步,爬楼到薇拉家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兴冲冲的推门而入,嘴里喊着“薇拉……” 接过,冷冰冰的枪管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阿布拉莫脑子里冒出两句话: 一,Shit。 二,我该打个电话过来的。 第十二章 剑 亚瑟走上前,把阿布拉莫手里的纸袋取了过来,打开看了看,是麦当劳的汉堡、炸鸡和可乐。 “关门。”亚瑟吩咐,罗素把举着双手的阿布拉莫拉进屋子,把门给关上。阿布拉莫看到,客厅里薇拉绑坐在沙发上,嘴巴被毛巾塞住,脸上有泪痕,水汪汪的眼睛望向阿布拉莫,像一条无助的小流浪猫。 阿布拉莫就是被她的眼神勾住,把她从妓女堆中拉出来的。阿布拉莫家女人的眼睛都和狼一样,似这猫般温柔无助的眼神让他无法抵抗。即使被枪顶着脑袋,阿布拉莫还是道:“不要伤害薇拉,杀掉我就可以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阿布拉莫知道自己栽了,他来之前应该打个电话,哪怕薇拉在威胁下什么都不能说,从语气里他就能听出来情况不对。可惜他太着急了,太急着要见自己的心肝宝贝,那可爱的小野猫,结果成了引诱他走向死亡的陷阱。 亚瑟并没有着急,他先把麦当劳的汉堡、炸鸡拿出来啃了两口,中午来的匆忙都没好好吃顿午饭,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呢。他示意罗素把阿布拉莫怀里的枪给缴了,让他和薇拉坐到一起去。 阿布拉莫坐到薇拉身边,薇拉立刻靠了过来,阿布拉莫道:“你要把我俩一起杀死吗?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她不应该被卷进来,她在这里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她也不会报仇的。” 亚瑟看出来,这个阿布拉莫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就冲这一点,他决定赏他一个炸鸡。 “把她的毛巾拿了,喂她点东西吃吧,她饿坏了。” 亚瑟的话出乎阿布拉莫的意料,他脑子急转,心里猜测这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罗素他是认识的,托尼-卢西亚诺手下的头号杀手,也是托尼的保镖,身手非凡。如果不是有他在,托尼-卢西亚诺可能已经死了好几次了。他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装了消声器的枪,阿布拉莫基本断了反抗的念想。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子弹就会穿过他的脑袋。 而面前这个说话的,恬不知耻吃自己买的麦当劳的年轻人却从来没见过,他很年轻,二十出头。可看起来罗素完全听从他的指挥,在阿布拉莫的印象里,罗素应该只听托尼的,这个毛头小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阿布拉莫从亚瑟手里接过炸鸡,把薇拉嘴里的毛巾给取了下来,薇拉立刻哭了出来,倒在了阿布拉莫的肩膀上。被罗素捂住嘴巴推进屋时把她吓坏了,接着她就被绑起来塞了嘴扔在了沙发上。她看到他们有枪,就清楚他们是来杀阿布拉莫的。她在心里祈祷阿布拉莫今天不要来,他最好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过来说“抱歉宝贝,我今天没法过来了。” 过去薇拉最讨厌阿布拉莫说句话,每次约会前她听到电话响心里都会凉半截。可这次她无比希望阿布拉莫打电话过来,和自己说那句话,只要听到一句“sorry”她就心安了。 很可惜没有,她等到的是阿布拉莫开锁的声音,还有那句“薇拉”,那一刻她的心都要碎了。 不过,她以为阿布拉莫进来就会被躲在门侧的罗素一枪打爆脑袋,结果却没有。阿布拉莫拿掉她嘴里的毛巾,把炸鸡递到薇拉嘴边,薇拉摇摇头并不肯吃,她哪儿吃得下。自己之前在咖啡馆买的三明治,已经被那个年轻人吃个精光了。这货现在在啃汉堡……他到底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抢劫食物的? 阿布拉莫手里拿着炸鸡,他多希望手里拿的是枪,这样还有反抗的余地。对面那个年轻人汉堡吃的很开心,还在喝可乐,一边吃一边嘴里还嘟囔,“美国人的麦当劳感觉不一样啊,这肉怪怪的……” 1994年,麦当劳已经漂洋过海在太平洋对岸的中国安家落户,后来经过多年的发展,和KFC一起成为了洋快餐双雄。为了在中国扎根,麦当劳在口味上做了很多本土化的改变,所以亚瑟吃了美国版的麦当劳感觉很不习惯。 幸好,快乐水还是那个配方,那个味道。 吃饱喝足,亚瑟拍了拍手,把手伸进了兜里。 阿布拉莫看到亚瑟的动作,神经一下子绷紧,汗都下来了。如果刚刚一进门给自己来一枪,死了就死了。现在可好,看到薇拉,时间又磨蹭了一会儿,死亡的恐惧开始袭来。他觉得喉咙发干,想动却动不了,下身有要失控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面临死亡时恐惧的感觉吗? 阿布拉莫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从一个水手,到娶了费城黑老大的女儿平步青云,再到扎根新泽西,一路上是腥风血雨。要说没有害怕那是假的,真不害怕他就不会那么小心谨慎。 但怕过,却没有尿过。 可是对面这个年轻人,长得颇为英俊,看起来人畜无害,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一股邪恶的气息。 对,是邪恶,那种由内而外的邪恶感。 薇拉紧紧抓住了阿布拉莫的胳膊,她闭上眼睛,她已经决定陪着阿布拉莫一起死了。 结果,亚瑟从兜里掏出的并不是枪,而是一张扑克牌。 一张黑色的梅花6。 阿布拉莫松了口气,幸好菊花没有松,不然可能真的会尿出来。 亚瑟走到阿布拉莫跟前,蹲下,把扑克牌的背面朝向阿布拉莫,道:“能看见背面的字吗?” 阿布拉莫眯眼一看,点头道:“能…能看见。” 亚瑟知道自己来对了,这个绰号“船长”的阿布拉莫,果然是第二个能看到扑克牌背面字母的人。这样他只要和罗素一样把诗念一遍,就能成为和自己心意相通的手下!有了阿布拉莫做手下,亚瑟的势力就一下子膨胀了。 薇拉听到亚瑟的声音,也慢慢睁开眼,看了眼扑克牌背面,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她悄悄问阿布拉莫,“你看到什么了?”阿布拉莫回道,“字,一些字。”“我怎么没有看到?”“哦你吓坏了,或者你不认识字。”“……” 两人有一种逃过一劫的松快感,因为亚瑟好像的确没有杀他们的意思。相反,他让阿布拉莫念扑克牌背后的字,那首惠特曼的诗。 “啊~船长,我的船长~我们艰苦的…航程已经终结,这…这只船安然渡过了一切风浪,我们寻求的奖赏已经获得。港口在望……” 阿布拉莫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小时候上学最讨厌的就是朗诵,他父亲是个水手,他遗传了父亲身上的那种粗野气,对这种文绉绉的事毫不在行,只会觉得傻气。 他念的吞吞吐吐,毫无感情,而就在他念到一半的时候,亚瑟突然喊停。 “停下,停下,不要念了……”说着,亚瑟一下坐倒在沙发上,他觉得有些头晕,反胃。 上次罗素念诗的时候,他也出现了一些不良反应,但反应并不大,他撑到了最后,见证了罗素的晕厥。可这次不同,糟糕的感觉来的很快、很猛烈,太阳穴突突的跳,心跳也在加快,接着就是头晕、反胃。 “怎么回事?亚瑟?”阿布拉莫进门后,罗素第一次开口。 他的姿势始终没变,举枪对准了阿布拉莫,问话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看亚瑟,依旧死死盯住阿布拉莫。亚瑟看起来不是很好,脸色变得很差,胃部在翻滚,终于他没忍住,哇的一声,刚才吃的炸鸡、汉堡、三明治都都从胃里被吐了出来。 阿布拉莫和薇拉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素没办法,来到沙发前查看亚瑟的情况,亚瑟吐完后脸色好了一些,但还是捂着脑袋说头疼。 阿布拉莫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可是罗素手里有枪,而且他很谨慎,查看了亚瑟的情况后,立刻转头望向阿布拉莫和薇拉。 就是这一望,罗素突然大喊一声:“卧倒!” 阿布拉莫在黑道上混迹多年,听到“lie down”这个词简直条件反射般趴下。跟着就是一阵“哒哒哒”的枪响,客厅的窗户玻璃噼里啪啦被打得粉碎,子弹将沙发打穿,里面的绒布四飞,茶几上的花瓶被打碎,墙上的挂画被打烂,电视机被打爆…… 但阿布拉莫挣扎着爬到了冰箱的后面,幸运的躲过了子弹。而罗素已经拉着亚瑟逃到了客厅和房间的过道中,避开了冲锋枪的扫射。最不幸的只有薇拉,对罗素的提醒她毫无知觉,后背连中几枪,倒在血泊中,死了。 枪击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客厅里已经一片狼藉,玻璃、木屑、花瓶碎片散落一地,墙上都是枪眼。白色的棉绒从空中如雪花般落下,落在薇拉殷红的鲜血上,立刻变成了红色。 薇拉脸朝地趴着,眼神中已无生机。 阿布拉莫躲在冰箱后面无血色,死亡再一次和他擦肩而过。当枪声平息,他探出脑袋查看时,见到薇拉的尸体,忍不住哭了出来。他爬到薇拉跟前,抱着薇拉的尸体哭的像个孩子。他爱薇拉吗?算不上,他还是更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薇拉对他来说更像一个心爱的玩具,一个孩子失去了玩具总要哭几声。与其说他在为薇拉哭,不如说在为自己失去了一片心灵的安放地而哭。当然,他真的很伤心,为了薇拉的死。在某一刻,他的确想为薇拉付出自己的生命,不想任何人伤害她。 亚瑟此时已经好转,刚刚枪手并没有针对亚瑟和罗素,而是冲着阿布拉莫去的。所以两人都无虞,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亚瑟问:“Shit!怎么回事?” 罗素道:“工程车。” 工程车?亚瑟想起来,刚刚外面一直有一辆工程车在维修电线杆。没有想到,这竟是有人派出的杀手,伪装成维修工,用工程车的伸缩臂送到窗台前,用冲锋枪一阵扫射。如果不是罗素提醒,阿布拉莫警觉,他就被打成筛子了。 现在只有可怜的薇拉,成为了黑帮仇杀的牺牲品。 亚瑟从地上勉力支撑着站起来,他一手捏着扑克,一手从兜里掏出了左轮手枪。 他走到哭泣的阿布拉莫跟前,用枪指着他的脑袋,道:“念,再念一遍。” 阿布拉莫的内心悲痛到了极点,但当他看到递来的扑克牌时,那背后的字母仿佛有魔力一般,牢牢吸住了他的眼睛。 他张开嘴,大声念道:“——哦!船长!我的船长!我们艰苦的航程已经终结, 这只船渡过了一切风险,我们争取的胜利已经获得! 港口在望,我听见钟声在响,人们都在欢呼, 目迎着我们的船从容返航,它显得威严而英武。 可是,呵,心啊!心啊!心啊! 哦,鲜红的血液长流,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念完,阿布拉莫晕倒了过去,倒下时,他的怀里还抱着薇拉。 而亚瑟依旧头疼欲裂,却坚持了下来,坐倒在沙发上。 那张梅花6,正面的梅花变成了六把锋利的剑,上面浮现一排排小字:“姓名:卢卡-阿布拉莫,职业:角头序列:7,代号:船长,批言:用我们的剑为我们的犁寻找土地。” 第十三章 无限的忠诚 阿布拉莫睁开眼睛,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有人用水将他泼醒。 他晕靠在冰箱门上,看到亚瑟坐在正对着自己的沙发上,他一手攥着拳,一手拿着枪,以一个很放松的姿势靠在沙发的椅背上。 阿布拉莫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性格暴烈的水手,他在喝完酒以后,就会这样坐靠在沙发上休息。一手攥着拳头,一手拿着酒瓶。 他可能刚刚和母亲打了一架,母亲锁着门在房里呜呜地哭,父亲就这样半醉半醒地躺靠着。以为他睡着了,可一旦发出一点动静,他又会张嘴喊“卢卡,过来。” 在幼小的卢卡眼中,父亲像狮子一样强壮,他是远洋水手,去过非洲——南非和加纳,去过北欧——挪威和冰岛。他身体健壮,有一头少见的灰白色头发,卢卡遗传了父亲的头发和母亲的眼睛。 有一天,父亲和往常一样喝完酒后躺坐在沙发上,一手攥着拳头,一手拎着酒瓶。卢卡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想把压在父亲屁股下面的玩具手枪拿出来。他以为父亲会醒,喊一声“卢卡”,然后把他搂进满是酒气的怀里。 结果没有。 像狮子一样强壮的卢卡父亲,因为酗酒引发的心肌梗死,死在了沙发上。那一年卢卡7岁,他还有一个大她5岁的姐姐。从此以后,父亲就成为了卢卡脑海中的一段记忆,一个影像,时常在梦中出现,时常让他在梦中惊醒。 “Father?”阿布拉莫呢喃道,他的怀里还靠着死去的薇拉,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亚瑟从沙发上起身,走上前,用略显虚弱而沙哑的声音道:“我不是你的父亲,但我可以是你的教父。”说着,他伸出攥着的左手,凑到阿布拉莫跟前。阿布拉莫仰望着亚瑟,亚瑟仿佛无比的高大。他的声音虚弱却有威严,如同父亲的命令般不容置喙。 阿布拉莫的手浸润了鲜血,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捏住亚瑟的小指,凑近,低头在指节上轻轻一吻。阿布拉莫手上的血沾染到了亚瑟的手上。 那是薇拉的血。 亚瑟胸中的郁结之气和胃里的翻腾感终于消失,他长舒一口气,又坐回了沙发上,他觉得有些累,有些困。 罗素和阿布拉莫的两次念诗和心灵链接,让亚瑟摸到了一点规律。牌面的数字和所谓的序列有关,序列越高,对亚瑟的心力消耗就越大。亚瑟自己是序列9,罗素是序列8,他只是感到头晕目眩;而阿布拉莫是序列7,直接让亚瑟呕吐了出来,无法听他念完。 不过,阿布拉莫第二次念诗的时候,亚瑟感觉好了很多。他能感觉到,薇拉的死亡所带来的悲伤,缓和了序列差带来的阻碍。又或者,死亡本身就是一种献祭,通过献祭亚瑟和阿布拉莫心灵得以相触。 有一瞬,亚瑟眼前出现了阿布拉莫的父亲,那个坐死在沙发上的水手。而阿布拉莫在他眼中成为了孩子,那种奇妙的亲密感,促使亚瑟去安慰他。 “我们走吧?”一旁的罗素提醒道。 刚刚是他用水泼醒了阿布拉莫,他提醒亚瑟必须赶快离开,待会儿会有警察过来,一旦进了局子,很多事就说不清了。 亚瑟点点头,从沙发上起身,环顾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客厅房间,还有死去的薇拉。 他还是低估了帮派之间斗争的凶狠程度,没想到竟然有另外一拨人也想杀掉阿布拉莫。而且使用的方法颇为巧妙,将杀手安排在工程维修车上,在窗口对着屋子一通扫射,然后立刻驾车离开。这辆车应该是伪造或者改装的,反正在美国,车比人多。 这足以看出,想杀阿布拉莫的人下了不小的本钱,结果却是功亏一篑。杀手没有料到除了阿布拉莫外,还有两个杀手在他家中,提醒了阿布拉莫让他躲过一劫。当然,也有可能杀手知道亚瑟和罗素的存在,只是没想到他们没有杀掉阿布拉莫。 又或者,他想把亚瑟和罗素,也通通干掉。 阿布拉莫已经从地上起身,他将薇拉的尸体摆放好,又从厨房拿来一条抹布,将可能沾指纹的地方快速擦了一遍。亚瑟看他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老手了。只不过这次他不是杀手,他只是不想被采集到指纹。 接着,阿布脱掉了沾血的外套和内衣,从房间衣架里拿了套新的换上,并把血衣用袋子装好。再把其他和自己有关的衣物、皮带都收好带走,这间公寓里就没有和他有关的东西了。 很快清理好,阿布拉莫在客厅对着薇拉划了一个十字架,这可怜的姑娘,他嘴里轻声道:“我会干死这么做的家伙的,一定,薇拉。” “我们最好不要从正门出去,会被很多人看到,我们从…从房顶。”阿布拉莫对公寓附近的线路很熟悉,这里的公寓一栋连着一栋,楼顶的护栏很低,楼间距很窄,可以跨过去。他们可以跑去隔壁的那栋楼,从那里下去,不至于引起注意。 阿布拉莫和罗素一前一后带着亚瑟上楼,打开楼顶的木门,风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若隐若现的警笛声,警察正朝这边赶来。亚瑟跟着阿布拉莫来到楼边缘,跨过围栏,跳过一米多的间隔,到了对面的公寓楼上。 不过对面楼的楼顶门锁上了,罗素掏出枪,对着锁头来了一枪,将锁头打坏,门开了。罗素的手枪上套着消声器,但枪声还是比亚瑟想象的要大,他不禁问道:“原来装了消声器声音也这么大的吗?我以为和电视里一样,只是biu的一声。” “消声器的作用更多是为了市内使用时,枪声不会震聋你的耳朵,而不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听到。电视里都是骗人的,他们那个更像是气枪,火药枪不会这么安静。”阿布拉莫解答了亚瑟的疑惑。他和罗素不同,阿布拉莫本身是个话比较多的人,在建立了“链接”后,他胸中莫名有要和亚瑟说话的冲动。 他死去的父亲,曾经是个非常沉默的人。 亚瑟要知道自己被当成爹了,肯定会很无奈,哪有儿子比自己大的?不过罗素和阿布拉莫两人都比他大,却都称他为教父,这称呼完全和年龄无关。 从楼顶一直下到一楼,在红墙公寓楼的楼下,已经聚集了一些民众。玻璃和窗框的碎片散落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火药的气味。阿布拉莫带着亚瑟和罗素从侧门离开,打开门后是一条小巷,阿布拉莫要去开他的汽车,待会儿警察过来如果发现泽西地区黑老大的车子在这儿,免不了受怀疑。 亚瑟告诉阿布拉莫,开车去附近社区医院的停车场,在那儿等他。 亚瑟和罗素两人快步跑到停车场,一分钟后,阿布拉莫紧随而至。两人上了阿布拉莫的车,车上,阿布拉莫郑重地称呼亚瑟为“教父”,并说道:“我知无不言。” “你死过吗?”亚瑟的第一个问题让阿布拉莫摸不着头脑。 后座的罗素翻了个白眼,看样子亚瑟以为,每一个扑克牌链接的灵魂都是死而复活的人… 阿布拉莫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我还活着,我很庆幸,但是薇拉死了。” 亚瑟知道自己想错了,又问:“那你,你是什么感觉?刚刚念完诗以后?” 阿布拉莫点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欣喜,仿佛磕了兴奋剂一般,道:“我感觉,我感觉我灵魂里缺失的那一部分被找寻到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圆满,那些曾经困扰我的东西,烦恼,焦躁,莫名的抑郁,统统消失了。我看到了我的父亲,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喝酒,心脏病,坐在沙发上,死了。” “你想到了你父亲?”亚瑟道,心想看样子真把我当爹了。 “是的,是的……”阿布拉莫握着方向盘,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 记忆在脑海中波涛汹涌,他像一个船长指挥着船只在海浪里航行,躲避暗礁和狂风,希望到达彼岸。但彼岸到底在哪里?暴雨遮蔽了视线,直到有一缕阳光照进来,乌云才逐渐散去。 “刚才是谁要杀你?”后座的罗素听不下去两人废话,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 阿布拉莫的思考被打断,道:“我不知道,但我猜…不太可能是吉根迪或者马西诺,有可能是…我需要去验证一下。还有,我现在要去接我的女儿,回趟家,确保家人的安全。等一起处理妥当,我会将一切坦白,到时请允许你收下我无限的忠诚。” 说着,阿布拉莫从储物箱拿出便签和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亚瑟,“这是我的寻呼机号码,如果需要可以联络,最好用公共电话,我会用公共电话回复你。”阿布拉莫担心被警察监听,所以非常的小心谨慎,只用传呼机和公共电话和其他人联络。 亚瑟接过便签,拍了拍阿布拉莫的肩膀,道:“我现在也要去解决我的问题,解决完了以后,我们再见。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船长。”亚瑟意识到,如果罗素是保护他安全的盾牌,那阿布拉莫就是他开疆拓土的利剑,在得到阿布忠诚的这一刻起,他在纽约和美国征伐的路途就开始了。 两人下车离开,阿布拉莫与之道别,他心中感到无比的澄明。 周围已经警笛声大作,警察将红墙公寓四周用警戒线围了起来,他们总是姗姗来迟。阿布拉莫和罗素的车从公寓前经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接着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 阿布拉莫把车开到了母亲家门口,下车时他拿出毛巾,把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车上的血衣和其他衣物他准备找个地方把它们烧掉。走到门前,阿布拉莫敲了敲门,又传来母亲的声音,“是谁?” “妈,是我,卢卡!” “今天这么快…等一下!” 等了约莫有一分钟,老太太把门打开,上下打量一番,怪声怪气道:“嗷,你又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换了身衣服?掉进臭水沟里了吗?” 阿布拉莫没有理会母亲的讥讽,道:“宝拉呢?我忙完了,准备带她回去。” 老太太摆了摆手,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快枪手了”,接着转过身朝屋里喊,“宝拉!宝拉!小宝贝,你爸爸来了,他急着要带你走了,都不愿意让你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 “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下来!”楼上传来宝拉的声音,让阿布拉莫等一会儿。 阿布拉莫就这么和母亲在门口对站着,老太太完全没有请儿子进来坐一坐的意思。 阿布拉莫看着年迈的母亲,青春的容颜在她的脸上早已消散不见,只留下丑陋纵横的皱纹和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抛开母亲的身份看待她,简直就是一个老巫婆。 阿布拉莫扶着门框,突然问道:“妈,爸爸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下,眼皮子一跳,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知道的,酗酒,心脏病。” 阿布拉莫盯着老太太,老太太的眼神莫名有些闪烁,她感觉今天的儿子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他身上的那身衣服,从来没见他穿过,因为那是薇拉给他买的,他不在家人面前穿。所以有一种陌生感。 “妈,我记得那天,爸爸是不是感冒了,你给他吃了什么药?” 记忆中笼罩着的乌云在一点点散开,金色的阳光照进的部分越来越多,彼岸就在眼前。 听到儿子的话,老太太连连摇头,她颤抖着摇手道:“我不记得了,那么多年了我还能记得什么?你爸爸死了以后我一直寡居,我把你和姐姐拉扯大,我同时打三份工!我供你和她上学,把你们养大成人,看着你们成家立业,现在只剩我一个孤老婆子了,你开始提起你的爸爸。那个水手,酒鬼!是谁养大了你,是谁?” 这时,传来了咚咚咚的下楼声,宝拉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跑了过来。她看到爸爸和奶奶在说些什么,上前细声道:“怎么了爸爸,奶奶你为什么不让爸爸进来?” 老太太还挤出几滴眼泪,她拭了拭眼角,上前抱住宝拉,“我的小宝贝,你爸爸他不想进来,他忙,一刻都不得闲,让他进来是浪费他的时间。” 阿布拉莫让宝拉自己先去车上,留下他和母亲。看到宝拉上车后,阿布拉莫用同样狼一般的眼睛盯着母亲,凑近用低沉的嗓音道:“妈,在爸爸死了以后,我活的像一个行尸走肉,你没有尽到一个妻子和母亲应尽的责任,我知道爸是为什么而酗酒。今天我重生了,我不会追究过去的事,但我也不会再来看你了,宝拉也是。再见,妈。” 老太太听着儿子冷冰冰的话语,手指紧紧攥着门框,从喉咙里挤出尖利的声音,道:“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就是个猪狗不如的杂种,杂种!”接着,砰的一下关上了门,没有了声息。 阿布拉莫在门口伫立了一回儿,才回到车上,宝拉瞪着大眼睛看着他,问道:“怎么了爸爸?” 阿布拉莫微微笑了笑,道:“和奶奶道别,祝她身体健康,我们回家吧。” 第十四章 落日 在路口和阿布拉莫分道扬镳的亚瑟和罗素,开着车朝东河公园驶去。车在道路上疾驰,亚瑟头还有些晕,他闭目靠在座椅上,打开车窗让新鲜的风扑打在脸上,精气神在一点点的恢复。他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摸了摸,发现脸上被罗素用伞划破的刮痕已经结痂了。这才过去两天而已,那伤痕还是有点深的,没想到会这么快结痂愈合。 吹了一会儿风,亚瑟的脑子澄明了许多。他回忆阿布拉莫称呼自己为教父,亲吻自己手背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供奉。子民对神灵奉以信仰,祈求神灵庇佑的同时,也赋予了神灵以力量。 四张牌,红桃2属于亚瑟自己,黑桃3属于罗素,梅花6代表阿布拉莫,口袋里还剩下一张方片J。亚瑟掏出这张牌,在背面浮现出这样一首诗: “来吧,我们进监狱去。 我们俩要像笼中鸟一样的唱歌; 你要我祝福的时候,我会跪下去 求你宽恕。我们就这样过日子, 祈祷,唱歌,讲讲古老的故事, 笑蝴蝶披金,听那些可怜虫们闲话 宫廷的新闻;我们也要同他们 漫谈谁得胜,谁失败,谁当权,谁垮台; 由我们随意解释事态的秘密, 俨然是神明的密探。四壁高筑, 我们就冷看这一帮那一派大人物 随月圆月缺而一升一沉。” 这首诗很长,而牌面很小,所以字密密麻麻,让人看得很吃力。亚瑟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头晕目眩起来。他看另外几张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亚瑟确信,这张方片J里蕴含着远超其它牌的力量,而这张牌对应的人,可以获取他的忠诚吗? 亚瑟不敢肯定,梅花6已经让他难以承受,是阿布拉莫蒙受了巨大打击,献祭掉薇拉的一条性命才得以链接成功。方片J?这诗句只是看了几眼就觉得难受,真让人念出来,自己怕不是要全身经脉尽断,七孔流血而死。 想到这里,亚瑟打了个寒颤,将车窗关好,把方片J收了起来。罗素的车载音响里播放着齐柏林飞艇的《stair;to heavn》,终于是亚瑟曾经听过的歌了。按照托尼-卢西亚诺的计划,此时亚瑟正走在通往天堂的道路上。但现在,这条路给谁走还不一定呢。 这时,罗素的手机响了,他用的是一台诺基亚2110,亚瑟对这台手机有印象,应该是第一台在中国上市的手机,功能很单一,只能接打电话。短短20多年,手机给未来世界会带来巨大的变化,亚瑟又想,以后要不要干脆把苹果公司给抢过来? 他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多,像他这种不懂先进科学技术,也没有未来历史知识,记不住彩票号码,直接穿到异国他乡的人,似乎什么东西都用抢的比较好。 越来越像黑社会了。 罗素接通电话,沉声道:“在路上,干掉了……知道了。” 他还是不愿意多说一个词,挂掉了电话,对亚瑟说道:“托尼说他不去东河公园,他安排凯西和蒙托洛送你上路。” 原计划托尼是要亲自送亚瑟去“加拿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亚瑟停止了脑子里的胡思,咬了咬指甲,问:“托尼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在经历了刚刚工程车的机枪扫射后,亚瑟对这些帮派人士的智商、经验也不敢小觑了。都是刀头舔血的人,各个都有着敏锐的嗅觉,凡事一定小心谨慎。 罗素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太可能,托尼应该是有别的事,或者他不忍心。” 亚瑟冷笑一声,不忍心?鳄鱼的眼泪罢了。从那天在卢西亚诺餐厅,托尼灵机一动让亚瑟去刺杀阿布拉莫那一刻开始,杀心就已经动了。托尼的临时决定,让亚瑟和罗素的计划多了一些麻烦,两人在车上商议后续的行动。 “蒙托洛是我们需要争取的人,他是你父亲的老下属,对卢瑟有感情。托尼不在船上的话,争取他的支持可能会更简单的一些,我们只要对付凯西就行。托尼计划让蒙托洛亲自干掉你,但我会先下手为强。”罗素冷静的叙述着,对他来说制造杀戮是他生活和工作的主要部分。 亚瑟托着下巴思考,托尼让蒙托洛亲手干掉自己,为的就是让蒙托洛和卢瑟彻底断绝曾经的情义。对蒙托洛,亚瑟的记忆中有一些印象,他是陪着卢瑟打天下的兄弟,很小的时候亚瑟看到过蒙托洛和卢瑟一起在街上殴打欠债不还的赌棍。蒙托洛矮壮敦实,他会从后面把欠债人牢牢锁住,卢瑟就用他沙包大的拳头一拳打在那人的胃上,让他直吐黄水。 小意大利没有人能挨得住卢瑟的拳头,挨过一次打的人就会乖乖还钱了。 卢瑟死后蒙托洛还接济过亚瑟母子,到家中来探望过几次,但后来他跟着托尼,和亚瑟母子的联络自然也断了。但总的来说,有和卢瑟的一份情义,蒙托洛是可以争取的。再说凯西和托尼不在了,家族需要有人打理,蒙托洛是很好的选择。 “船上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亚瑟问道,如果还有其他人,处理起来会是问题。 “不算托尼,就我们四个。托尼不想让手下的人知道。” 杀掉侄子侵吞财产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意大利人一向重视家庭,托尼代卢瑟上位本就有很多争议,如果再被人知道他杀掉侄子,一些老人和马仔少不得有想法和异动。而说亚瑟刺杀了阿布拉莫,去加拿大避难,这个理由名正言顺。再过几年算亚瑟失踪,人们自然就把他忘了。实在是万全之策。 亚瑟脑海中浮现起托尼的样子,他夏天常穿高尔夫衫,冬天总是一件褐色的高领毛衣,秃秃的脑袋,喜欢坐在卢西亚诺餐厅外面的小方桌上喝咖啡。他见到亚瑟时总是很亲切,会笑,眼角有皱纹,说明不是假笑。父亲死后他时常接济亚瑟和母亲,给的不多也不少。他还给了亚瑟一份工作,让他足以生存下来,总的来说对亚瑟还不错。 但当他露出獠牙的时候,才让人感觉到有多么的尖锐和锋利。 17年前卢瑟是怎么死的?恐怕现在也只有托尼自己心里清楚。 …… 车子抵达了东河公园,这里位于曼哈顿岛的南端尖角上,在这里能看到矗立在自由岛上的自由女神像。罗素把车停在停车场,两人下车。东河公园是曼哈顿南角一大片绿地公园的总称,两人下车的地方具体叫炮台公园,这里是一块观景圣地,能眺望哈德逊河、自由女神像和纽约港。 电影、电视中时常出现的一群移民乘船来到美国,经过自由女神像,地点就在炮台公园面对着的这片海河交汇处。亚瑟跟着罗素朝着码头走去,能听到哈德逊河上船只的鸣笛声。公园里的游人很多,周日,天气不错,人们纷纷到公园来散步、野餐。 但亚瑟对春天的美景无心欣赏,他和罗素来到码头处,一艘艘白色的游艇停靠在岸,其中一艘,凯西正戴着墨镜坐在船头晒太阳。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太阳在朝着西面缓缓下落,再过大约四个小时,夜晚即将笼罩这座城市。 届时,游人将散去,美景将被黑暗吞没,阴谋和死亡将在普通人见不到的地方秘密进行。 凯西见到罗素和亚瑟,摘掉墨镜起身,给了亚瑟一个亲密的拥抱,又行贴面礼,代表亚瑟已经是帮派的一员。 “干得好亚瑟,你会借此一役成名,你是家族的未来。”凯西对罗素说亚瑟干掉了阿布拉莫深信不疑,他也没有办法进行考证。那时候没有推特没有智能手机,消息要等到晚上的新闻播报,在此之前只会口口相传。 亚瑟笑着点点头,凯西这个老狐狸也在演戏,明知道今晚要杀自己,还给老子画大饼。 上了船,在驾驶室的人是蒙托洛,他和亚瑟点头致意,脸色有些凝重。蒙托洛是今晚要动手的人,对他来说,杀掉亚瑟,意味着他和卢瑟那点情义算是彻底断掉了。某天若有人以卢瑟的名义反对托尼,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蒙托洛了。 亚瑟下到船舱,发现桌上摆满了酒、披萨、香肠、面条和烤鸡。看样子他们计划好好招待自己一番,让自己做个饱死鬼。他想,不要吃什么披萨意面,给我弄点火锅就完美了。 亚瑟心里思念着火锅,凯西在船头解开揽绳,蒙托洛发动船只,开始离开码头,朝着外海驶去。 海风习习,凯西开了一瓶雪莉酒,给亚瑟倒了一杯,恭贺亚瑟完成任务,成功加入家族业务中。凯西自己也喝了一杯,手舞足蹈地说:“亚瑟,你现在就像《教父》里的迈克,杀掉了应该杀的人,然后去外面躲避一段时间。然后,托尼会像老教父一样把你接回来,等他老了,你就能继承家族和事业!” 凯西的话说的很诱人,这些黑手党其他电影或许没有兴趣,但《教父》是他们必看的,并直言“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但实际上电影和小说都把他们美化了,掩盖了他们的凶残和粗鲁,给暴力披上了浪漫的外衣。当然,一些黑手党的人在看过电影后,反过来去学习和模仿电影中的行为方式,努力提升自己的素质品味,倒有几分滑稽和可爱。 凯西就是这样的人,他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无论冬夏都会穿深色的西服,打领带。重要的节日会在胸口别一朵花或折一叠方巾。他常抽雪茄,其实他还是习惯普通香烟,但为了派头他需要粗粗的雪茄。 他说话时会刻意放慢语速,放低声调,口齿含混不清,再配上手势和动作,来增强自己的气势。当然他很聪明,学的也很像,只不过总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因为那不是属于他的派头。 亚瑟看着凯西的表演,闷头吃着烤鸡,他喜欢吃烤鸡。亚瑟发现自己的胃口特别好,之前刚吃了三明治和汉堡,现在看到食物竟又流起了口水。 船一直往南,自由女神像越来越远,当穿过韦拉札诺海峡大桥后,船只就离开了纽约港水域,开始进入大西洋。 按照凯西的说法,游艇将在海面上和一艘去往加拿大的货轮碰头,亚瑟会被接上船送去蒙特利尔,船上有人接应他。亚瑟当然知道所谓的货船和接应的人都是编造的,但他还是装作兴奋放松的样子,继续在船上大吃大喝。 凯西计划日落后行动,杀掉亚瑟往海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 亚瑟终于吃饱了,今天他真的吃了很多东西。蒙托洛把船停海中央,远远的可以看到纽约的天际线,自由女神像已经成了一块小小的凸起的蓝点,在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随时要被黑暗吞没。西边,一望无际的大西洋,太阳已经有一半浸入海面。天空变成了橘黄色,原本深蓝的海水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粼粼的波浪让金光流动,一条鱼不知怎么跃出水面,又落入水中,一片金色洒得粉碎。 亚瑟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万宝路,衔起一根,防风打火机点燃,迎着海风对着落日抽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烟圈,这感觉真好啊。吃饱,活着,这或许就是生命最有意义的享受。 这时,船舱里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接着“噔噔噔”爬上二楼驾驶室的声音,又是“嗷”的一声惨叫,有人被一拳打倒在地——是蒙托洛的声音。 亚瑟知道,那“嘭”的一声,是装了消声器的枪响,和电视里拍的,是不一样的。 来的时候他和罗素说好了,当他在船头抽烟的时候,就是动手的时候。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没入了海面,波涛逐渐吞噬了最后一缕金光,天黑了。 亚瑟用力吸了几口,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弹进了黑黢黢的海里,转身进入了船舱中。 第十五章 钓鱼 游艇在海上飘荡,太阳落下后月亮升起,皎洁的月光把白色的船体照的透亮。月黑风高杀人夜,这本是凯西挑好杀死亚瑟的好时间,结果现在躺在船舱甲板上的却是他自己。后脑中了一枪,血洇洇地流出,这个喜欢装模作样的军师就这么倒在地上,死了。 他根本不会想到,从兜里掏出枪的罗素,瞄准的会是他自己,他嘴里还念叨着:“再过两分钟,等天完全黑了,就动手,就在船台,朝他脑袋来一枪。像2里面,枪手杀掉弗雷多那样,后脑一枪,落入水中……” 凯西脑子里想着《教父2》中迈克派人在渔船上杀掉自己哥哥弗雷多的场景,话音刚落,罗素就一枪把他干掉了。干脆利落,不知道在死的那一瞬间,凯西有没有想,自己就是那个弗雷多。 在二楼驾驶室的蒙托洛听到了动静,他眼看着亚瑟坐在船头抽烟什么事都没有,刚想下去查问情况,结果噔噔跑上来的罗素对着他的下巴就是一拳。蒙托洛“嗷”的叫了一声,一下子昏了过去。蒙托洛身体矮壮强健,可还是挨不住罗素的一记死亡勾拳。 亚瑟抽完烟回到船舱,见到凯西的尸体,这已经是他今天看到的第二具尸体了。来到1994年TM才三天啊,开枪,杀人,反杀,这就是美利坚的生活么?感觉还是中国的生活比较安全平淡呢。亚瑟的心中这么想,却并没有什么波动,他问罗素,“蒙托洛怎么样了?” 罗素揉了揉自己的左手,道:“下巴挨了一拳,昏过去了,一时半会醒不来。” 亚瑟指了指凯西的尸体,道:“处理掉,待会儿再打个电话给托尼,告诉他任务完成了。” 罗素点头,把凯西的尸体拖出船舱拖到船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索、塑胶布将凯西裹上捆好,再绑上几块铅坠,一脚踹进了海中。“噗通”一声,凯西没入了黑黢黢的水中,成为了大海的一部分,再也不见天日。 亚瑟坐到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杯雪莉酒,边喝边想,既然这世界有穿越的话,那说明人是有灵魂的。凯西的灵魂,希望你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或者掉进大海做个鱼也成啊。 亚瑟对凯西并无恶感,但家族利益斗争就是这么无情,凯西是托尼的铁杆,是不可能收为己用的,他也不是能看清牌面诗句的人。只有干掉他,才能削弱托尼,最终重新接管卢西亚诺家族。 处理掉凯西后,罗素用船上的卫星电话打给了托尼,告知托尼任务已经完成,亚瑟被干掉。托尼对罗素是非常信任的,丝毫没有怀疑这位冷酷的干将已经反水,而且反的特别彻底。托尼心情必然极好,他特地告诉罗素,自己正在家中喝酒,要悼念一下“失踪”的侄子。希望罗素待会儿有空,过来一起喝一杯。 失踪了是用悼念的吗?装样子都不走心。 “好的,我会过去的。”罗素回了最后一句,然后挂掉了电话。 托尼不知道,罗素对于他并没有忠诚感,更不会有其他感情。他一个死掉的人,又怎么会有感情那种麻烦的东西?他不过是循着一种神秘本能的指引,游荡在意识的荒原中,直到三月来临,四月将近,枯绝已久的丁香花才破土而出。 他死去人生的意义,就是找寻到那朵丁香花,在亚瑟的引领下。至于其它的一切,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蒙托洛逐渐转醒,罗素的那一拳打得他七晕八素,他终究年纪大了,挨不住打了。当年在街头混的时候,他可以顶住四五个人的老拳奋而还击,他有着短而粗壮的脖子,被人称为“斗牛犬”。如今他老了,胖了,脖子依旧粗短但多了一圈脂肪,很久没有动手打架,甚至很久没有开枪。 这次托尼一定要他动手杀掉亚瑟,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卢瑟毕竟是过去的事,没有人比帮派的人更懂要活在当下,毕竟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蒙托洛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他看到了坐在驾驶室的亚瑟,正抽着烟,透过舷窗望着窗外的月亮。今晚天气好极了,海上的云很少,也没有雾,月色皎皎。每年的3月到6月,大西洋鲑开始北上回游产卵,正是海钓的好时节。 托尼的游艇上备着海钓杆和粗大的钓线,可以用来钓旗鱼、剑鱼等上百斤的大型鱼类。当然,他从来没有钓上来过,这吊杆和鱼线如同森林木屋墙上的花纹猎枪,不过是漂亮的摆设而已。 但今晚亚瑟准备拿它来钓一钓鱼。 见蒙托洛醒来,亚瑟打开驾驶室的门来到天台甲板上,接着示意罗素把蒙托洛拖出来。在天台甲板的尾部固定着强韧的海钓杆,足以拉起300斤的马林鱼,再算上鱼本身强大的拉力,它所能承受的重量可想而知。 “哦,亚瑟,亚瑟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蒙托洛心里还是懵逼的,为什么罗素站到了亚瑟那一边?还有,凯西去哪儿了?想到刚刚那“嘭”的一声枪响,蒙托洛寻思凯西肯定已经喂鱼去了。 亚瑟没有理会,他走到蒙托洛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张扑克牌,背面对着蒙托洛问道:“能看见上面的字吗?” 亚瑟要确认一下,蒙托洛不是方片J的拥有者。而蒙托洛就着明亮的月光瞟了一眼扑克牌的背面,只是普通的花纹而已,哪有什么字。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颤,道:“亚…亚瑟,我并没有想杀你,我在犹豫,我很犹豫,我和你父亲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去看过你,给你买过奶油蛋糕……” 蒙托洛感觉到大事不妙,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明白罗素肯定是背叛了托尼。原本要杀掉亚瑟,结果凯西被反杀,他就是第二个。亚瑟见到蒙托洛摇头,就开始将海钓杆上的鱼线绑在捆住蒙托洛的尼龙绳上,牢牢的绑住。 接着,罗素和亚瑟一起架着蒙托洛把他推到了栏杆上,低头往下一看就是大海,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幽蓝的光,海水冲到船舷,泛起白色的泡沫。 “不不不,不,我不会游泳,我不会游泳!”蒙托洛大喊着,可亚瑟不管,他用力一推,把蒙托洛推进了大海。扑通一声,蒙托洛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这压水花,零分。 亚瑟当然不想杀掉蒙托洛,他只是想提高一下谈判的效率。人在恐惧中头脑会陷入混乱无法思考,这种时候他更容易说真话,不容易编造谎言。他拉起海钓杆,快速的往回收鱼线。蒙托洛在水里挣扎,鱼线绷直了将他悬吊在水中不至于沉下去。 “蒙托洛!我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亚瑟朝着下面大声问道。卢瑟的仇他还是要报的,这也是他取代托尼的理由,所谓师出有名。 “车祸,是车祸,但到底…到底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要问托尼!”蒙托洛大喊,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他身处在幽深的大海中,不会游泳,被绑住了手脚,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绑在身上的那根细细的鱼线。因为受力不均衡,他的身子在往前倾,必须用力往后仰才能确保脸不浸到水里。一旦浸到水里,他就会被活活闷死。 世间最绝望的处境莫过于此,大海带来的恐慌感,光是想像都已可怕,更何况身处其中。 “你有没有参与谋害我爸爸?” “没有!我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我爸爸的确被谋害的!?”亚瑟抓到了蒙托洛的话柄。 蒙托洛迟疑了三秒钟,他有些撑不住了,背部一松,整个脸闷到了水中,吃了两口水。海里的水又咸又涩,他不停的咳嗽,嘴里含糊道:“是…是的!托尼…托尼有次喝醉提到过,提到过!拉我,拉我上去!” 亚瑟知道差不多了,朝罗素使了个颜色,两人一起用力拉杆收线,把蒙托洛从海里“钓”了上来。蒙托洛终于回到了甲板上,他浑身湿透,用力咳嗽着。平日里托尼手下头号角头的风采荡然无存,活像一条被钓上来的胖头鱼。 “你愿意帮我爸爸报仇吗?”亚瑟蹲下来看着蒙托洛问道。亚瑟对他还是很有印象的,5岁生日时他送给自己一个奶油蛋糕,他说是自己的妻子亲手做的。亚瑟记得那个蛋糕的味道,很甜,甜的有些腻味了,对孩子的牙齿不好。但那年头,糖可是好东西,不是谁家都舍得用糖。 蒙托洛连忙点头,他停止了咳嗽,用尽量真诚的声音道:“会,我会亲手杀了托尼,为卢瑟报仇。卢瑟是我的好兄弟,我早就该为他报仇的。” 亚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人总是忘记做那些“早该做”的事。他和罗素把蒙托洛拉回到船舱,给他解绑,换了一身干衣服,然后由他驾船返回纽约。 亚瑟知道,今晚他就要拿回卢西亚诺家族的掌控权。 第十六章 无法拒绝的条件 船只重新驶入了纽约港,自由女神像重新出现在亚瑟眼前。夜晚,基座上的灯光照亮了像身,泛着熠熠的青色光芒。在它最早被法国赠送给美国时,颜色是漂亮的古铜色,这是一尊铜像。之后铜像不停的被海风吹拂,和各种物质发生化学反应,时间一长就成为了现在的青绿色。 这尊雕塑是美国最著名的标志之一,象征着自由的国度,但自由和铜像一样,和各种各样的东西混杂着反应多了,也是会变色的。 亚瑟一直坐在船头抽烟,燃烧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像极了城市中闪烁的霓虹。兜里的万宝路烟盒已经瘪了,这是亚瑟从施密特那里敲来的,不到一天就快抽完了。亚瑟并不是烟鬼,但一些情绪需要烟雾来化解。 海风吹拂着脸庞,亚瑟脑子里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刚穿越过来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三天时间过去,却觉得自己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每天都有新惊喜。在和罗素建立“链接”后,他在卡洛高中体育馆开了一枪,亚瑟从没想过自己会在那种场合开枪。一个从没摸过枪的人,要开第一枪不是那么容易的。 今天和阿布拉莫建立了“链接”,在罗素杀掉凯西时,亚瑟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吃烤鸡。之后把蒙托洛扔进大海,是亚瑟一脚把他给踹下去的。熟练的如同一个合格的黑帮老大,在利益面前无比的凶狠残忍。亚瑟过去不是这样的,对蒙托洛他一直有好感,不然那块蛋糕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毫无疑问,罗素和阿布拉莫身上的一些特质,跟随着“链接”一起,影响到了亚瑟。 亚瑟清醒地意识到了这点,他抽了一路烟,思考了一路,临到船靠岸,回到了东河公园,亚瑟弹掉了指尖的烟蒂,扔掉了烟盒,一盒万宝路被抽完了。 他第一个跳上了岸,一路疾跑,跑到了炮台公园的一座青铜鹰的雕像下,见四下无人,拉开裤子拉链,在雕像下撒了泡尿。 罗素和蒙托洛把船停好,紧随其后,见到了刚撒完尿提裤子的亚瑟。 “小心点亚瑟,被警察看到会被罚款,会有麻烦。”罗素提醒亚瑟,纽约对随地大小便抓的相当严。但这个偌大的城市公共厕所却很少,少量的公厕里面的情形更是可怕,随时让你体会什么叫屎山尿海。导致很多游客、民众只能付小费去商家上厕所,或者干脆拉在裤裆里。 亚瑟四下望了望,整理了一下衣裤,拍了拍罗素的肩膀,道:“Why so serious?” 说完,亚瑟大笑着走开,两人跟着他一起去往停车场上车,开车前往托尼-卢西亚诺位于长岛的寓所。 …… 罗素坐在前排开车,从曼哈顿前往长岛的路他很熟悉。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开车通过布鲁克林大桥,在布鲁克林区高架上495号公路一路向东,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抵达长岛纳苏郡。那里是纽约富人聚居的地方。 东西长190公里的长岛,西侧约五分之一是纽约的布鲁克林区和皇后区,居住着500多万贫民和普通人;东侧五分之四的土地属于纽约州的纳苏郡和苏福克郡,是二百多万中产阶级和富人权贵的伊甸园。华尔街的金融精英,百老汇的知名演员,麦迪逊花园广场的前排座上宾,还有大大小小的富商、议员,以及地下帮派的大佬们,就住在这片三面环海,森林密布,气候宜人,豪宅遍地的半岛上。 亚瑟小时候,在父亲卢瑟没有出意外前,也曾居住在这里过。在一栋有两层楼,四个卧室,一个花园和一个游泳池的独栋别墅里。父亲去世后别墅要缴纳高昂的维护费和房产税,母亲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开支,将别墅低价卖掉。 十年前,接手家族的托尼将别墅买了回来,重新装修一番住了进去。每年圣诞托尼会邀请亚瑟来家里庆祝,每次亚瑟去都有一种“主人变成了客人”的悲凉感。而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来过曾经的家。 亚瑟陪着蒙托洛坐在后排,望着窗外变换的景色,从鳞次栉比的水泥森林,逐渐变为绿树环绕的乡间田园。本该是优美怡人的景色,却在夜晚惨白色月光的笼罩中,蒙上了一层阴森之感。 蒙托洛一言不发,他不敢说话。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明白,一直对托尼忠心耿耿的罗素为什么会叛变,倒向亚瑟这个毛头小子。他猜测背后应该有其他人指示,亚瑟不过是一个棋子。但一路上他观察亚瑟,发现这小子和以前截然不同,变得气度深沉,沉默中却又隐含着一股恐怖的爆发力。 之前在船上他把自己踹下水中的凶狠做派,和当年的卢瑟颇为相似,卢瑟为了收账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蒙托洛眼珠滴溜溜的转,表情阴晴不定,却没有逃过亚瑟的眼睛。亚瑟看似在望向窗外,实则借着玻璃窗的反光观察蒙托洛,知道这家伙在权衡利弊,预估现在的形势。而亚瑟就是不开口,不给蒙托洛试探的机会,他要等蒙托洛忍耐不住。 罗素打开了音响,播放的是Led Zepplin的《Babe I'm Gonna Leave You》,优美的吉他声和主唱尖利迷幻的唱腔构成奇妙的结合,却弄得蒙托洛心烦意乱。 “嘿罗素,能把音乐关掉吗?”蒙托洛还像往常一样对罗素说话,似乎一个小时前船上什么都没发生,那一拳也没有打在他的下巴上,差点让他下巴脱了臼。 罗素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开着车。蒙托洛开始烦躁起来,音乐此时对他来说不是享受而是干扰。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爱听齐柏林,这摇滚乐吵吵闹闹的到底在嚎些什么。 亚瑟看出了蒙托洛的躁动,摆摆手示意了一下,罗素在后视镜看到手势,关掉了音响。 蒙托洛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亚瑟,你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我,你父亲卢瑟,还有托尼一起,我们带你去游乐场?” 亚瑟听出来,蒙托洛想打亲情牌,套套近乎,软化自己,再慢慢交流,让自己打消干掉托尼的想法。说实话,让蒙托洛亲手杀掉托尼,对他来说肯定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本来是准备干掉亚瑟的,现在让他调转枪头实在有些突然。刚刚他是在船上喝了两口水,别说干掉托尼,让他干掉自己老妈都能答应。 冷静下来后,蒙托洛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杀掉托尼对他来说有太多的不利。他虽然跟卢瑟有一段情义,但毕竟卢瑟死了,他跟着托尼十多年打下了现在的事业。托尼若死,变数实在太大。他已经快50岁,过了刀头舔血的岁月,没了野心,只想能安安全全的退休,别被人一枪打死横尸街头。 他指望亚瑟只是一时冲动,可以劝服他,至于后面怎么处理,不是他蒙托洛要考虑的事,他只想躲过今晚的一劫。 蒙托洛却不知道,亚瑟把他的心思猜的透透的,这和罗素、阿布拉莫无关,亚瑟本来就是老油条了。 所以,他没给蒙托洛接着套近乎的机会,直接摇头:“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小呢。” 亚瑟其实是记得的,那时卢瑟带自己去游乐场,顺便和其他带着孩子来游乐场的帮派人员接头,进行走私物和盗窃物的销赃。小时候他完全不知道,长大后是母亲告诉他的,并告诫他以后别做违法乱纪的事。 亚瑟倒是挺听话的,只是女朋友多了点,违法乱纪的事还真没做过,直到现在。 蒙托洛被掐了话头继续不下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亚瑟见他一脸窘迫的样子,笑了笑,靠近他搂住他的肩膀,两人紧紧靠在一起,道:“蒙托洛叔叔,如果你亲手干掉托尼,那家族的事业,当然都会交给你。就像当年托尼杀掉我爸爸一样,弑君者总要登上王位的。” 听到亚瑟的话,蒙托洛的眼珠终于不转了,他没想到亚瑟会提出这样诱人的条件。他做这一切难道不是自己想做家族的老大吗?如果亚瑟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条件实在是让他心动。 罗素是托尼的左右手,但并不参与家族的具体事务,凯西也一样。蒙托洛才是家族的实权派,三大角头之首。托尼如果死了,他的确最有资格直接晋升为老大。托尼的身体一直不错,没有丝毫退位的迹象,也没有培养继承人的计划。 蒙托洛一辈子跟在卢西亚诺兄弟身后,未曾想迎来了一个取而代之的机会。 亚瑟在威逼之后,进行了利诱,给出了蒙托洛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蒙托洛终于心动了,但他还是不敢肯定,道:“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如果你不想继承父亲的位置,为什么要这么做?” 亚瑟心想,你这个问题简直就是放屁,就算我不想继承老大的位置,难道我就该被托尼杀掉吗?还是直接跑路?我在纽约有房有车有工作,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女朋友,老子凭什么跑路?为什么不反杀? 但他嘴上还是解释:“第一,是托尼要杀我;第二,我要为我父亲报仇;第三,我妈告诉我,不要做违法的事;第四,我就想做个厨子。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蒙托洛哪敢说不满意,他紧紧握住亚瑟的左手,道:“我以母亲的名义起誓,我会忠于卢西亚诺家族,忠于你,不论我坐在什么位置上。” 亚瑟笑了笑,用右手扣了扣脸,道:“那你是不是该称呼我一声教父?” 蒙托洛毫无犹豫之色,托起亚瑟的左手轻轻一吻,道:“是的,教父。” 第十七章 绑架 亚瑟到现在为止别的东西没得到多少,儿子(教子)已经有了仨,再这么收下去,美利坚白胡子的名号是跑不掉的了。 对付像蒙托洛这样的人,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还是非常有效的,在得到家族老大的许诺后,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起来。之前那种犹疑不定消失的一干二净,脑子里已经开始筹划着如何先干掉托尼,后面怎么整合家族事业了。 而亚瑟当然不会完全放弃控制卢西亚诺家族,只是他不想亲自参与到家族管理和具体事务中去。有了罗素和阿布拉莫的帮助,他不怕蒙托洛反噬,家族的力量会是他接下来很好的助力。亚瑟要建立自己的事业,同时把剩下的扑克牌都找到。 他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感觉到在扑克牌的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他。他要找到这股力量,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这个过程仅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收集全所有扑克牌,找到对应的人,就是弄清事实最直接的方法。 心里正想着,罗素开着车终于抵达了托尼-卢西亚诺的宅邸,也是当年亚瑟的家。 这是一栋位于长岛北岸牡蛎海湾镇杰科里区的别墅,杰科里区是纳苏郡整体偏中等的聚居区,有四千多户人家。这里的治安一向很好,且教育资源丰富,是很多有钱又不是特别有钱家庭的首选。 黑帮老大就处在这样的位置,他们比普通中产家庭肯定要有钱的多,但比起真正的资本家富豪,又差了一个数量级。从这栋别墅的规模也能看出来,并不很大,两层,尖顶,古典地中海风格,淡粉色的外墙,在路灯的照耀下颇为温馨。有一个带泳池的花园,景观树绕着铁栅栏被修剪的很好,泳池附近有一棵四照花树,开满了白粉色的花朵,和别墅外墙的颜色很相衬。 外人不会知道,这栋温馨的花园别墅主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纽约五大家族之一,卢西亚诺家族党魁的宅邸。 亚瑟的印象中小时候家里还有仆人,晚上会有聚会,卢瑟邀请他的朋友、生意伙伴以及一些官方人士在泳池旁、客厅里喝酒、谈天,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在这里完成交易。当然,那是70年代的事了,后来帮派事业遭到政府打击,收入大幅缩水,当托尼把房子重新买回来时,仆人多被辞退,聚会也变得很少。人人都很小心和帮派的公开接触,不想被FBI拍到和黑帮老大有来往的照片。 现在,托尼的家中有一个女佣,一个老管家和两个保镖。托尼年轻时有一个妻子,很早就去世,之后他一直独身。两人育有一女,远在旧金山。在曼哈顿他有几处房产,有两个情人,不过据罗素说,托尼不怎么去情人那儿住。很多时候,情人对他来说更像是礼服上的胸针,如果不戴着会让人觉得很奇怪。他会领着情人参加一些聚会、活动,给的礼物、金钱也足够,但很少去她们那儿住,也不把她们领回自己的宅邸。 亚瑟有点怀疑,托尼这家伙是不是个老玻璃,情人的作用就是装饰掩护用的。 罗素把车停在了庭院外的道路旁,回头对亚瑟道:“亚瑟,我和蒙托洛把托尼弄到车上来。” 亚瑟点头,让罗素和蒙托洛下车,自己伏下身子躲在后座,耐心的等待。 蒙托洛跟着罗素一起下了车走向庭院的大门,蒙托洛心里还有几分紧张,他不知道罗素的计划。而且他没想到亚瑟就这么一个人留在车上,他不怕自己和罗素去了托尼那里反水把他给卖了吗?但蒙托洛不敢将这个想法和罗素说,他察觉到罗素对亚瑟有一种绝对的忠诚和信任,这点在托尼身上都没能看到。 罗素按下了门铃,等待的时候,蒙托洛忍不住悄悄问:“待会儿我们该怎么说?怎么让托尼出来?” 罗素看了蒙托洛一眼,冷冷道:“阿布拉莫没死。” “什么?”蒙托洛以为阿布拉莫死了,他刚刚心里还盘算着做了家族老大后,该如何瓜分新泽西的产业,哪知道这头凶狠的豺狼竟还活着。他要是知道阿布拉莫和罗素一样,“归顺”了亚瑟,怕不是下巴要惊得掉下来。 这时门开了,两人进到院中,两名保镖出来迎接。托尼的保镖都是罗素安排的,为了保证安全,每隔半年会进行更换。 罗素问道:“老板还没睡吧?” 一名保镖回答:“没有,他在酒窖里,他让任何人不要打扰他。” “有非常要紧的事,打电话给他,说是罗素。” 宅邸地下有一个酒窖,除了贮藏美酒外,各种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可以作为临时避难所。这是在60年代冷战时期修建的,所以有考虑到核战后的避难功能。酒窖内有内线电话和外面联通,保镖闻言立刻进宅子,打电话给托尼。 罗素和蒙托洛在客厅等待,女佣和老管家已经睡下,除了两个保镖外,厨子、清洁工等都是从家政公司请的钟点工,晚上整座房子显得空荡寂寥。蒙托洛觉得有些焦躁,踩着地毯边缘来回踱步,几分钟的等待让他觉得过了几个小时。 对他而言,今晚就是一次政变,他从一个要手刃前朝皇子表忠心的大臣,变成要反戈一击帮助皇子复仇,并被承诺可以荣登大宝的叛逆者。蒙托洛不是罗素,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便已下定决心站在亚瑟这边,心中还是免不了紧张。 终于,隔壁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托尼从地窖上来了,他进到客厅,看到蒙托洛和罗素,表情充满了疑惑。 “罗素,蒙托洛?有什么急事?”托尼的表情显得很不高兴,他朝两人摊开手,用颇为严厉的声音讯问,显然两人的到来打扰了他的某些雅兴。 罗素从沙发上起身,道:“得到消息,阿布拉莫没有死。” 托尼眉头大皱,自语道:“什么?没有死?怎么会?” 他急问罗素,“你们不是亲手杀死他了吗?难道亚瑟那个小子骗人?” 罗素回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批人动手要杀阿布拉莫,杀手在工程车上朝阿布拉莫屋子里扫射,但没有杀死阿布拉莫,打死的是他的情人。” 托尼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开始冒起火来,他像刚刚的蒙托洛一样,踩在地毯上来回踱步。反倒是蒙托洛冷静了一些,到酒柜旁倒了杯酒,夹了两块冰,递给托尼。托尼随手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厉声问道:“凯西呢?凯西在哪儿?” 罗素回道:“凯西回曼哈顿做准备去了,他说战争可能会重新开始。他让我和蒙托洛过来接你回曼哈顿,在私宅里住一段时间。在这里你会比较危险。” 这是罗素哄托尼离开的说辞,其实在这片宅邸他是最安全的。杰科区的治安很好,住的人又非富即贵,一旦发生重大谋杀事件,警察、调查局的人一定会全力介入。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探头,人流量很低,外来的人很容易被注意到,在这里遭到暗杀的概率很小。 但托尼显然被阿布拉莫没死这个消息冲昏了脑袋,他以为万事大吉可以过段安生日子了,没想到不仅没有干掉眼中钉,反而将事态扩大。遭到暗杀,还死了情人的阿布拉莫肯定会疯狂报复,以后的日子又不会好过了。想到这些,他已经无法冷静下来判断罗素的建议正确与否,他信任罗素,也信任凯西,两个得力手下这么说,他当然要做出决定。 “我换一件衣服,马上就跟你们离开。哦对了,地窖…算了,让老拉里来处理,我明天会打电话给他。”托尼说完,上楼回衣帽间换了衣服,匆匆忙忙下楼,跟着罗素、蒙托洛一道离开了宅子。直到上车前,他都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其实如果他更细心一些的话,应该能察觉到蒙托洛的紧张。 从头到尾蒙托洛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和他汇报杀死亚瑟的事,他给托尼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就是为了平复自己紧张的心绪。 三个人走到罗素的丰田凯美瑞车前,托尼嘴里抱怨道:“为什么不把车开进去?该死,还要走这么一段,以后上车、下车又要小心翼翼了,TM的。”对于这些黑老大来说,上车、下车都是遭到伏击的高危时刻,他们总会万分小心,左顾右盼。但托尼万不会想到,死神就藏在车里,在车后座上。 亚瑟伏身躲在黑暗之中,托尼刚把门打开,身子坐进来一半,他就猛地起身,一把拽住托尼的胳膊将他往里拉!托尼反应很快,他感觉到了不对,另一只手抓住车门框想往外挣脱,结果后面的蒙托洛冲上一把拧开托尼的手,捂住托尼的嘴把他推进了车子里。跟着他自己也坐进了车中,“嘭”地一声关上车门。 罗素立刻发动汽车,油门一踩到底,轮胎发出尖锐的“吱呀”声,朝着牡蛎海湾的方向疾速驶去。 第十八章 地窖 带着些微温度的枪管顶在了托尼-卢西亚诺的太阳穴上,亚瑟的这把左轮手枪揣在兜里好一会儿都被捂热了。 托尼喘息着,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他心绪大乱,在眼角瞥到亚瑟的时候,他心中更是一个突突,知道大事不妙。托尼没有说话,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捋一捋到底是什么情况。作为卢西亚诺家族的老大,这点心理素质他还是有的。 但亚瑟没有给托尼平静下来的机会,他先照着托尼的肚子来了一拳。这一拳打得毫无预兆,托尼惨哼一声,身子都蜷缩了起来。亚瑟心中有气,老子刚到这个时空你就想着要杀我。你杀了我爸爸就算了,连我这个侄子都不想放过。如果不是穿越过来,又有扑克牌护体,自己要么和凯西一样到海里喂鱼,要么被阿布拉莫或者杀阿布拉莫的人打死。 打完一拳,亚瑟没有停手,又是一拳! 这一拳比刚刚一拳更重,托尼当了十多年的老大,已经很久没挨打了。加上上了年纪,哪里受得了年轻力壮的亚瑟的拳头。他哀嚎连连,嘴里喊着:“不要打了亚瑟,不要打了,我是你伯伯,亚瑟。” 这时候知道你是我伯伯了?亚瑟没有言语,第三拳打在了托尼的肋骨上,这一拳够重,托尼整个人像龙虾一样缩了起来。坐在另一边扶着托尼的蒙托洛冷汗都下来了,这亚瑟的手是真的又狠又黑。他想到之前在船上,自己被踹进海中当鱼钓,便知道亚瑟当真有乃父之风。 三拳下去,托尼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只觉得疼,嘴里嘀咕着“不要再打”。亚瑟没有再动手,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很多影视剧里反派都死于话多,明明枪指着对方脑袋了,偏要哔哔。你哔哔就哔哔吧,还哔哔不过对方,被对方几句话就给忽悠了。 事实上在局面占据优势的时候,一定要将优势彻底扩大,用暴力让对方完全无法思考,只能任你摆布。这才是真正的暴力犯罪的思维,也是真正的帮派人士可怕的地方,绝不要以为他们会被你机智的几句话忽悠,因为在你说话前他们会把你打得没有任何动歪脑筋的想法。 一会儿后,托尼缓了过来,抬头看到前排的罗素默默开车,对自己被打没有任何反应。他知道罗素已经叛变了,但他以为罗素是主谋,亚瑟不过是罗素救下用来谋逆的工具。所以他用力咽了下口水,身子依旧弓着,朝着罗素,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罗素没有回头,也没说话,依旧紧盯着前方认真开车,目的地就快到了,牡蛎湾。 牡蛎湾位于长岛北岸,是众多沿海小海湾之一,这里绿树丛绕,植被丰富,小溪潺潺,白沙遍地,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亚瑟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带自己过来野餐、钓鱼。当然,那时他还很小,记忆已经模糊了。只不过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 “就在这里,就停在这里,罗素。” 车子来到一条无人的小溪旁时,亚瑟让罗素停车,罗素把车开进一片草地树丛中,熄火下车。亚瑟和蒙托洛把托尼从车上拖下来,托尼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偌大的杰科里区一共就一万多人口,现在是晚上十点,外面根本就没有人。 四人来到小溪旁,这条小溪流向海湾,咚咚的流水声让静谧的夜晚显得更静谧。附近没有灯光,只有天上皎洁的月亮,还有远处海湾上灯塔和船只的光芒。在东北方向,很远能看到一栋豪华别墅,他们居住在海湾边,亮着灯火,一定有什么聚会在热闹地进行着。 亚瑟想到了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暴富的盖茨比就是在长岛的豪宅中宴请宾客,只为获取初恋的芳心,最后梦幻破灭,身死财散。 “以后,一定不能住在长岛。”亚瑟心里对自己说道。 他转过身,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的伯伯托尼,他脸色灰白,耷拉着脑袋,被罗素和蒙托洛一左一右地挟持着,插翅难逃。这时托尼才明白,罗素的确背叛了自己,但主谋不是他,而是自己这个不起眼的侄子亚瑟。 “亚瑟…”托尼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求饶吗?在黑手党中,求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想让对方不杀你,只有两个办法,杀掉对方,或者给对方一个充分的不杀自己的理由。这两点,托尼都做不到。 “我5岁的时候,爸爸曾经开着车带我来过这里,这条小溪。很少有人来,大多数人都会去海边而不是小溪旁,但他会来这里钓鱼。有几次他都带了自己的朋友过来,他们一起在溪边钓鱼、野餐,抽烟,喝酒。我那时候很小,什么都不懂,我之前一直都不明白,两个男人出来,为什么要带着我这么一个孩子。现在我明白了,爸爸是希望他的朋友能够放松警惕,因为带着孩子,他就不是帮派老大,而是一个父亲。一个父亲总能让人放心。然后有一天,他拿石头砸死了那个朋友,在这条小溪旁。当时我也在。” 亚瑟脑子里回想起这条小溪,还有关于小溪的杀人回忆。此刻他终于明白,卢瑟为什么要带着自己和朋友一起来溪边钓鱼,就是为了制造杀他的机会。没有人想到一个父亲会当着儿子的面杀人,但卢瑟做到了。 “三个月之后,我爸爸也死了,死于车祸。当时你也在车上,是不是托尼。你开车撞在了一棵树上,正好撞在了副驾驶位,你受了轻伤,而我爸爸却死掉了。你就成了家族的老大。” 在亚瑟心里,是不是给卢瑟报仇其实并不重要,毕竟一个会当着儿子面杀人的父亲,着实没有什么可同情的。但在蒙托洛面前,他需要把事情弄明白,说清楚,这样蒙托洛的位子能坐的稳,他对蒙托洛的控制也能更牢靠。 帮派的人一辈子说穿了只在追求两件事,金钱和面子。其它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两样东西展开。所以作为卢瑟的儿子,亚瑟一定要把父亲的死弄明白。这是面子问题,对帮派的人来说有时候比性命还重要。 托尼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出来混总要还的,便道:“亚瑟,希望你对多萝西…照顾一些,还有我那两个情人,她们是无辜的。” 多萝西是托尼唯一的女儿,除她之外,托尼就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了。 亚瑟点点头,托尼接着道:“卢瑟打死的那个人,是甘多菲尔家族的老大,克拉多,那年他失踪了。甘多菲尔家族就怀疑是卢瑟干的,但是没有证据,可是他们确信这一点,因为那段时间卢瑟和他走的很近。之后甘多菲尔家族陷入内乱,我们从中捞了不少好处。但是…后来他们找到我,希望我做掉卢瑟上位。所以我在开车载他去费城的路上撞向一棵树,当时他没有死,是我捂住他的嘴把他闷死的。因为我不想一直屈居在弟弟之下,我是哥哥,我才是家族的继承人!更何况他还娶了一个中国女人!生下了你这个小杂种!你这个……” 托尼突然激动了起来,奋力想要挣脱罗素和蒙托洛,结果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蒙托洛捡起地上一块鹅卵石砸中了托尼的后脑勺,托尼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亚瑟摇了摇头,他发现帮派的人大多如此,一方面冷酷残忍,另一方面又激动冲动,似乎卢西亚诺家族的男人都有这个特点? 把托尼砸晕后,蒙托洛和罗素将他拖到附近的树丛中,从车后备箱拿出两把铁锹,在树丛的一块空地里开始挖坑。在牡蛎湾这种地多人少,并且开发期早已过去的地方,在树林里挖坑埋个人,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可能都发现不了。等到发现时,凶手可能早都去世了。 亚瑟坐在车内,发动汽车打开车灯给两人照明,蒙托洛多年不干体力活,挖坑挖的是满身大汗。但想到今晚之后他就是家族的首领了,干起活来就特别有劲。亚瑟打开音响,车里播放着Led zeppelin的Bbsp;dog,这是他们1971年的专辑Led zeppelin IV中的歌曲。 “嘿嘿,姑娘,你动起来的样子让你汗流浃背,令你愉快万分。嘿嘿,孩子,你摇晃的样子,让你升腾如火,令你刺激无比。嘿嘿,宝贝,当你走动的时候,注视那甜汁蜜处,使我目不转睛……” 歌词放荡不羁,可惜亚瑟眼前汗流浃背的是个中年矮壮胖子,他可做不到目不转睛。 一盘磁带都放完了,坑终于挖的差不多,亚瑟这才下车,看着两人将托尼扔进了坑里。 托尼还没有死,但被石头砸中后脑脑干,整个人已经无法行动,离死不远。亚瑟看着躺倒在坑里,已经麻木迷糊的托尼,心中还是有一丝愧疚和怜悯。他终究不完全是罗素和阿布拉莫,占据他主体的还是亚瑟。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做,托尼和他,只能活一个。 这时,亚瑟注意到,托尼的嘴巴还在颤动着,似乎在呢喃着什么。这老家伙,临死前还在惦记什么呢? 于是他蹲到坑旁,俯下身去,倾听托尼到底在说什么。 “地窖…地窖…地窖…” 第十九章 血潮 十分钟后,蒙托洛和罗素把挖好的坑重新填了起来,托尼就此长眠在牡蛎湾的小溪旁。这里依山傍水,溪流环绕,按中国人的眼光看倒是块风水宝地,埋在这儿不亏。 蒙托洛用铲子在土层上拍了拍,再弄来些枯枝败叶盖在上面,又搬来两块石头压着,基本看不出这里曾被人挖过坑。蒙托洛累的气喘吁吁,他坐在石头上从兜里掏出烟想抽一根,却被亚瑟制止。 “不要抽烟,烟蒂上会有你的口水。” 亚瑟想到很多刑侦剧里,在犯案现场取得烟蒂,上面会沾有嫌疑人的口水,这样警察就能取得DNA。虽然估计不会有人发现托尼被埋在这儿,但亚瑟想还是小心为妙。 蒙托洛悻悻地收起烟,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回曼哈顿?” 按照原计划,三人离开这里直接回曼哈顿休整,当无事发生。下面的人很快会发现托尼和凯西失踪,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蒙托洛和罗素两人会出来稳定局面,重新分配家族内的权力和利益。亚瑟并不准备出头,而是隐在幕后,安心做他的厨子。 但在听到托尼临死前的呢喃时,亚瑟改变主意,他决定去一趟别墅,去看看那个地窖。这是托尼最后的遗言,据说人逼近死亡时,脑海中会快速回顾他的一生,从出生到成长,从快乐到悲伤。不知道托尼的脑海中浮现了他怎样的一生,最终会落到那个地窖中。 亚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 “我们回托尼的别墅,我有东西要拿。” 蒙托洛听到亚瑟的决定有些不解,他摊了摊手,道:“托尼和我们一起出去的,结果回来的是亚瑟你,这会引起怀疑的,我们没必要回去!” 罗素道:“那两个保镖是我的人,不会有问题。只有老拉里,他是个麻烦。” 老拉里是托尼的管家,曾经跟着亚瑟的爷爷老卢西亚诺,老卢西亚诺死后一直侍奉托尼,照料管理他生活上的事。他不参与家族的事业,是个干净的人。也正因为他干净,所以会比较麻烦。 亚瑟看着罗素,用很笃定的语气道:“但你的工作就是解决麻烦。上车,我们去别墅。” 说着,亚瑟拉开车门上了车,蒙托洛无奈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亚瑟在打什么主意。而罗素当然服从亚瑟的指令,把铁锹收好后,上车,把车开离树丛回到公路上,朝南往别墅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罗素尽量挑选偏僻一些的小路走,避开那些可能有摄像头的大道,七绕八绕又回到了粉色的卢西亚诺宅邸。罗素按了门铃,门开后把车开进了庭院中。 夜已经深了,庭院里的景观灯依旧亮着。有两束灯照着泳池旁的四照花树,夜风微抚,几片花瓣轻轻落下,落入了泳池中,漂浮在幽蓝色的水波上。亚瑟下车,从泳池边走过,花瓣突然没有征兆地随着水波荡漾了出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游过。 但仔细看去,水池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 罗素告知两名保镖他们被解雇了,后续的钱款会给他们结清。不用干活就能拿到钱,两名保镖没有任何意见,收拾东西,交还了钥匙驾车离开了。 亚瑟看着这栋宅子,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回过这里,和多年前相比这里没有什么变化。 他进到客厅,里面的装饰和过去不同了,他记得小时候客厅铺着酒红色的天鹅绒地毯,他可以赤着脚乱跑。现在换成了深色的枫木地板,只有在会客室的沙发前,还留着一块驼色的毛绒毯。墙壁上装饰的鹿头和猎枪,换成了风景油画。靠近落地窗的餐桌不见了,变成了摇椅和书柜。 “哼,附庸风雅,这老家伙还会看书?”亚瑟在心里嘲讽了托尼一番。而在书柜的旁边,有一道和墙壁颜色一致的暗门,这便是直接通往地窖的门。 亚瑟走近暗门,在门上摸了摸,他记得有一个隐藏的锁孔……结果没有摸到锁孔,却打开了一道小的暗格,里面有一个密码盘。原来这扇门被改造成密码锁了。 罗素道:“密码只有托尼和拉里知道。” 说着,罗素上楼去拉里的房间,要把他给叫醒,让他下来开锁。而蒙托洛又去会客室的酒柜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亚瑟究竟要干什么。 老拉里已经七十多岁,他这个年纪的人平时天一黑,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时,他以为天亮了,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打开门却看到了罗素。 “哦…罗素,是你,你怎么……”拉里嘴里嘀咕着,却看到罗素掏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哦,发生什么了,罗素。” 拉里倒是很镇定,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乱。罗素不想多废话,直接道:“下楼,打开地窖的门。” “托尼…” “下楼!” “容我穿好衣服。” “去吧。” 拉里回到床边将衣服穿好,他动作不疾不徐,一丝不苟,将每一个扣子都认真扣好。 下了楼来,拉里看到了亚瑟,用亲切的口吻道:“是小亚瑟,是你吗,小亚瑟?托尼的侄子,卢瑟的儿子,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过去你还来过圣诞节。你可怜的母亲…可怜的孩子。” 亚瑟见老拉里这么和自己套近乎,心里一阵厌恶,当初自己和母亲回这里过圣诞的时候,这老家伙没少给母子俩脸色看。现在他见到罗素和亚瑟过来,心里清楚托尼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脸倒是变得很快。 亚瑟不想和他多废话,指了指暗门,道:“把门打开吧,拉里。” 拉里脸上显出犹疑之色,道:“这里的密码只有托尼知道,以前我知道,但后来他改了密码,我就不清楚了。” 亚瑟会相信他的鬼话?老家伙快要见棺材的人了,却还不懂得掉眼泪。亚瑟朝罗素使了个眼色,罗素把枪口对准了地面,扣动扳机,“嘭”的一声,子弹打碎了拉里脚旁的枫木地板,碎木屑溅到了拉里的腿上,吓得拉里跳了起来。 “下一枪会打碎你的膝盖。”亚瑟冷冷道,因为拉里不算道上的人,所以他对拉里已经够客气的了。 拉里吓得两手直摆,他明白这两个人不好糊弄,只好哆哆嗦嗦的来到暗门前,按动密码盘的数字,输入正确的密码后,暗门打开了。一条黝黑的向下的甬道楼梯出现在亚瑟面前,仿佛望不到底一般。 亚瑟记得这个地窖,很小的时候他偷偷进去过,下面除了酒外,还有枪支、现金,甚至是…尸体。 亚瑟的脑海中泛起一些糟糕的回忆,那藏在橡木桶后面的,骇人的场面。 “啪~” 拉里打开了楼梯旁的电灯开关,黄色的白炽灯光驱散了黑暗,其实楼梯并不高,十几层台阶。下面是一条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被掏空,摆放了七八个橡木桶,里面贮存着陈年的葡萄酒。在长岛有很多优质的葡萄园,所以家家都会弄一个酒窖来存储一些葡萄酒,用以招待客人。 走廊走到底,左拐有一道大铁门,是战争防护级别的,冷战时期设计建造,能够扛得住高能炸药的轰击。当然,在苏联解体冷战结束后,这样的铁门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上面已经锈迹斑斑。 亚瑟单独下到地窖中,哒哒的脚步声回荡,他穿过橡木桶走廊,拐到铁门前,突然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亚瑟不禁握紧了拳头,一只只手撑在铁门上,另一只手挠自己的烧胸让自己缓一缓。 慢慢的,亚瑟缓过气来,地窖里的空气应该没有问题,这里的通风很好。因为藏酒,所以有一股清新的橡木味和酒香味。但逐渐的,窒息感过去后,亚瑟的鼻子里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臭味…尸臭…那橡木桶后面,藏着的尸体… 亚瑟手紧紧抓住铁门门把,“哗啦”一声,用力拉开了大铁门,就在铁门被拉开的瞬间,一股红色的血潮从门后奔涌而出!鲜血瞬间将亚瑟淹没!那腥咸的血腥味一下子充斥了他的口鼻,窒息了,他感觉到完全窒息了! 记忆从幽暗的角落中奔涌而出,那个周末的午后,亚瑟背着父亲拿了钥匙偷偷跑进地窖中,他知道地窖里藏着枪,和其他新鲜玩意儿。他打开灯,那些橡木桶对一个孩子来说那样的巨大,他饶有兴致的在橡木桶间搜寻,直到看到了一头鹿的尸体。它瞪着大而空洞的眼睛,被弃置于橡木桶后,散发着一丝腐烂的臭味。那是卢瑟枪杀的猎物,没来得及处理先扔在了地窖里。 小亚瑟被吓坏了,他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地窖,连着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梦里总是出现那只死鹿空洞的眼睛。之后鹿头作为装饰品处理后安到了墙上,以至于小亚瑟一段时间不愿意在客厅吃饭。 “你还好吗,亚瑟?”地窖外罗素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喊道。 回忆戛然而止,亚瑟清醒过来,血潮消失了,窒息感不见了,一切都是幻觉。 他回道:“没事,我没事!” 站在一旁被罗素用枪指着的老拉里,嘴里嘀咕着,“坏事了,坏事了…” 铁门被打开,在铁门后面是一道短短的走廊,走廊另一头是一扇木门,那里就是地窖中的避难所。可以储存食物、水,有柴油发电机,卢瑟过去都把它当做小金库使用,将一些非法所得藏在里面。 亚瑟走进门前,拧动门把,门锁上了。亚瑟掏出从托尼身上取下的钥匙,找到黄铜色的那根,“啪嗒”一声把门锁打开了。门缝里漏出微弱的灯光来。亚瑟犹豫了两秒秒,还是“吱呀”一声把门给推开,看到了房间里的情形。 一个粉色的房间。 一个小女孩。 她在冲着亚瑟微笑。 第二十章 方片J 亚瑟呆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或者说他觉得自己站了好一会儿,时间感觉过得很慢很长,但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 他想起以前自己来过这个房间,这个避难所。房间的墙壁是绿色和白色两种颜色,白色是石灰,下半部分的绿色是油漆。房间的布置很简单,有两张上下铺的床,一个大柜子,一张小圆桌。房间角落有用幕布围起来的盥洗室。 现在眼前房间的样子完全变了,墙壁被刷成了粉色,不是别墅外墙的那种淡粉,而是火烈鸟一样的颜色。两张上下铺床换成了一张木雕大床。柜子不见了,多了一面落地的雕花镜,圆桌变成了一张宽背的大椅子。房间里铺设了天鹅绒地毯,天花板重新装饰过,原本简单的白炽灯换成了花式的水晶吊灯。 女孩就站在水晶吊灯下冲着亚瑟露出了乖巧的微笑。 她穿一条白色的花边底裙,外面套着一件湖绿色的外衬。一头金色的过耳短发,梳得整齐不乱,一个木制的发卡将刘海夹了上去。她的脸蛋洁白娇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小巧的鼻子点缀在鹅蛋般的脸上,任何人看到她都会觉得可爱——前提是不在这种地方。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亚瑟不知道。 但刚刚经历的幻象让亚瑟心里明白了点什么,他终于迈开腿进到房中,那种窒息感再次传来,他有些喘不过气。亚瑟深呼吸了一口,压制住胸前的躁闷感,踩着天鹅绒的地毯来到小女孩跟前。这是当年铺设在客厅的地毯,被托尼裁剪后弄到地窖里来了。 小女孩的眼睛盯着亚瑟,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乍看觉得可爱,但时间久了却让人觉得恐怖。 她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像个木偶。 亚瑟蹲下身子,凑近女孩儿,他的呼吸愈发的急促,那种窒息感让他有些晕眩。 “嗨…嗨。”亚瑟勉强和女孩儿打了个招呼,“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女孩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她浅褐色的眼睛看着亚瑟,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亚瑟不清楚她的意思是不知道,亦或是不能说。 “那…那你能告诉我你从哪儿来吗?”亚瑟又问。 女孩还是摇了摇头。 “你几岁了?”亚瑟觉得自己像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依旧是摇头,让人摸不清头脑。 亚瑟觉得窒息感越来越重,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扑克牌,那张方片J。他将牌递到女孩儿面前,背面朝着她,小心地问道:“你能看到上面的字吗?能吗?” 女孩转动浅褐色的眼珠,盯着扑克牌背面看了一会儿,这回她终于点了点头。亚瑟瞬间感觉轻松了很多,那种窒息感在慢慢消退,胸口压着的石头被搬走了。他心中一喜,知道这女孩儿就是方片J对应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女孩。 亚瑟又道:“你…你能把这些句子,念一遍吗?” 亚瑟决定冒个险,如果女孩张口念诗会让自己受不了,就立刻把牌收起来让她停下。但这样真的可以吗?亚瑟不清楚,但他想试一试,他这是拿自己做实验。他想看看,牌面的数字和序列,以及建立“链接”的难度究竟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 避难所里很安静,这里和外界隔绝的很好,声音无法传播出去也没法传播进来。亚瑟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在等着女孩儿张口。他能闻到女孩身上飘来的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也不是体香,而是一种青草的草木香,其中似乎还有一点泥土的芬芳。 女孩盯着扑克牌的背面,那一行行烫金的小字凸显在暗红色的花纹上,这是莎士比亚在悲剧《李尔王》中的一段词:Come,let'sawaytoprison…… 她收敛起脸上僵硬的笑容,嘴唇微微轻启,读出了第一句:“来吧,我们进监狱去…” “Prison(监狱)”这个词一进入亚瑟的耳朵,亚瑟感到自己的脑子被狠狠地抓了一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旋涡,一个巨大的旋涡,粉色的房间、白绿色的房间,水晶吊灯、白炽灯,上下床、木雕床,死去的鹿那空洞的眼,被砸死在滩头的克拉多那汨汨流出的血,躺在坑中的托尼-卢西亚诺在做最后的呢喃……一切的一切,过去和现在和未来,在眼前都掉进了那个大漩涡,不停地旋转。 随着旋转,窒息感一阵一阵的传来,仿佛溺入了水中,但亚瑟却不想挣扎,他觉得自己解脱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随风飘荡的淡粉色四照花轻轻地落在幽蓝色的水面上,没有激起一点涟漪,水慢慢的将花瓣吞没,生命慢慢沉落、消逝,直至那幽暗无光的水底,腐朽。 …… “亚瑟,亚瑟,亚瑟!” 亚瑟耳边传来罗素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睛,水晶吊灯又出现在他的眼帘中。他看到罗素和那个小女孩一蹲一站在他身旁,亚瑟直起身来,那种溺水感已经消失不见。他左手还捏着那张方片J,他张手一看,发现背面的诗还在,只少了第一句“来吧,我们进监狱去”。 看样子小女孩只念了第一句他就受不了了,如果念完…不用念完,再念一句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我感觉这里有事发生,所以就下来了。”罗素和亚瑟一定程度上心意相通,他通感到了亚瑟的危险,所以让蒙托洛守住老拉里,自己下来查看情况。结果看到亚瑟直挺挺的躺在房间的地毯上,一旁站着一个呆愣愣的小女孩。 “她是谁?”罗素见亚瑟醒来松了口气,问道。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老拉里呢?”亚瑟把牌收好,又看了眼小女孩。她的表情自然多了,脸上不再带那种诡异僵硬的笑容,浅褐色的眼睛里多了许多灵光。亚瑟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亚瑟。 牌背面的诗句没有念完,但只念一句似乎也有那么点效果,当亚瑟领着她走出房间时,小女孩没有任何抵触。不过亚瑟问她叫什么名字,小女孩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摇头。当走出铁门来到橡木桶走廊的时候,小女孩伸手拽住了亚瑟的衣角,她似乎有些害怕。 亚瑟心想,老子怕你才对呢,刚刚差点把我念死。 亚瑟确信,刚刚那种溺水窒息感,是临近死亡时的感觉。大脑在分泌多巴胺,让自己的身体平静下来。据说食草动物在被食肉动物吃掉时,脑子会分泌大量的多巴胺,来减少被吃的痛苦。 离开地窖,亚瑟感觉自己仿佛从海底升出水面,大大松了口气。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四照花树,粉色的花瓣在月光的照耀下娇艳动人,充满了生命力。再看看墙上的时钟,他下去了不过10分钟而已。 老拉里看到小女孩被亚瑟领上来,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随即他像演戏一般冲着女孩儿柔声道:“噢,这是…这是弗洛的侄女,她…她在这里玩耍,托尼嫌她吵闹,就让她在地窖的房间里待着,那里重新装修过,很适合孩子呆在那儿。很适合。” 弗洛是托尼家中的墨西哥女佣,可是看看这个小女孩的样貌,哪里有和墨西哥人沾边的样子。之前还镇定自若的拉里看到女孩完全慌乱了起来,10分钟都没有编好一个谎。亚瑟冷冷地瞪着他,罗素用枪指着拉里的脑袋,道:“说实话,拉里。” 老拉里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他嘴唇颤抖着,双手绞在一起,道:“我…我有罪,我和托尼都有罪,愿上帝宽恕,宽恕!托尼…托尼对女人有特殊的嗜好,他不喜欢成年的女人,他只喜欢小孩…” 亚瑟听到这话简直怒火中烧,虽然猜到这种可能,但想到托尼在地窖避难所里曾经犯下的罪行,亚瑟真想把他的尸体从牡蛎湾挖出来再鞭尸一顿。把他活埋可真是便宜他了。一旁的蒙托洛反应更是激烈,他冲上前就给了老拉里一拳,把他打翻在地。意大利人对家庭、子女是非常的看重的,蒙托洛自己就有一个女儿。他一想到曾经的老大是个这样的变态,托尼还抱过自己的女儿,他就觉得恶心。 “狗屎托尼,你敢相信吗,你敢相信吗?圣诞节,圣诞节的时候,他把我小女儿抱在大腿上看电视,而我还觉得那是因为他很亲切!” 蒙托洛想到这些就要气疯了,他现在对干掉托尼一点愧疚感都没了,一丁点都没有。蒙托洛甚至后悔杀他的手段太仁慈,应该让他受更多的苦才对。 罗素还是很冷静,感受不到他丝毫的情绪,他继续问道:“这个小女孩是谁,来这里多久了?” 老拉里倒在地上,他的嘴角被蒙托洛给打破了,他这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他不想再挨打,所以实话实说,道:“她是白天才被送来的,就下午,从另一个通道进的。我不知道她是谁,从来都不管。然后,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把人接走。” 老拉里说的另一个通道,是地窖的一个秘密出口,一直通到别墅附近的葡萄园里,那片葡萄园是卢西亚诺家族的产业。原本是被设计来战时使用,后来也被用作运送葡萄酒,如今被托尼当成了狎玩小女孩的秘密通道。 “是谁送来的?”亚瑟问,他觉得这背后有一块巨大的阴影,有人在从事这门肮脏的产业。 老拉里倒在地上直摇头,嘴里嘀咕着,“不能说,不能说,我…你们知道的够多了,我有罪,让上帝去宽恕我,你们把她带走吧,救她离开,托尼应该什么都没有对她做。你们已经做了应该做的,其他事,你们不应该知道,不应该。” 亚瑟俯身凑近老拉里,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告诉我你知道的,上帝就能宽恕你,否则,你就等着下地狱!”说着,亚瑟手上一用力,老拉里窒息地脸都红了。可他嘴里还是蹦出“不、不、不”……就是不肯说。 没有办法,亚瑟只能撒手,老拉里匐在地上剧烈的咳嗽,朝地板吐了一口血痰,蒙托洛的那一拳把他的老牙都给打松了。但老拉里牙松嘴不松,宁死都不肯说出运送女童的人,他笃定要以死守护这背后的秘密。 亚瑟望了望罗素,罗素摇摇头,他可以杀掉老拉里,但他很难让拉里开口。亚瑟脑子里在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个肮脏的老家伙,他是托尼祸害小女孩的帮凶,而且他一直没有结婚,说不定也有那方面的癖好。 这时,一直躲在亚瑟身后的小女孩突然走向了老拉里,她来到拉里跟前,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轻抚了一下。老拉里望着女孩,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是对面前的女孩说,还是对曾经在地窖里受过折磨的女孩说的。 小女孩凑近老拉里的耳边,嘴唇动了两下,对他说了些什么,老拉里苍老浑浊的眼珠中突然涌出了清澈的泪珠。他的表情从惊惧惶恐,慢慢变得平静肃穆。他伸手用食指沾着自己吐出的血沫,在枫木地板上画了一个图案,然后起身,转身走向大落地窗。 蒙托洛要阻止他,亚瑟却道:“让他去。”蒙托洛才闪开身子,老拉里浑然无视,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啪嗒”一声打开了通往院子的玻璃门,施施然地走了出去。走到了那棵四照花树下,停了下来。有粉色的花瓣落下来,落到他的肩头。 亚瑟三人望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亚瑟看了看地板上画的,是一个螺旋状的图案,这是什么玩意儿?棒棒糖吗?你TM写个字母缩写也好啊,你画个棒棒糖算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老拉里纵身跳进了游泳池中。亚瑟忙出去查看,发现落水的老拉里没有挣扎,直直地没入水中,向池底沉去。一连串的气泡浮了上来,过了一会儿,气泡没了。又过了一会儿,老拉里的尸体浮到了水面,淹死了。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跟在后面的蒙托洛一脸疑惑,那个小女孩究竟对老拉里说了什么,他就这么死了? “畏罪自杀。”亚瑟给老拉里的死下了个结论,当然他知道老拉里真正的死因,只有那个小女孩知道。此刻,她正站在客厅里,欣赏挂在墙上的那幅油画。油画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边是丛丛绿树和灌木,溪水和丛林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暗黄色的光,远处是绵绵的青山和被烤红的晚霞。 一幅非常普通的风景油画,托尼的品味着实一般般,这种写实油画非名家所作根本不值钱。 亚瑟回到客厅,来到小女孩跟前,蹲下,柔声问道:“嘿,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的目光从油画上收回,望向亚瑟,又摇了摇头。 “那…你会说话,但是你不能和我说话,对吗?”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又把目光放回了那幅画上。 亚瑟叹了口气,果然是序列等级差距过大的原因,无法建立“链接”,连话都不能说的么。亚瑟把墙上的油画给拿了下来,交给蒙托洛,道:“把画收好带走,再把老拉里的尸体处理一下。” 蒙托洛点点头,今晚上的主要工作就是挖坑了。 罗素这时却又把枪给掏了出来,亚瑟朝罗素投去疑问的眼神,罗素指了指楼梯。亚瑟倾耳一听,楼上似乎有动静。对了,还有一个女佣睡在二楼呢。亚瑟挥手制止了罗素,独自踩着楼梯,吱呀吱呀地上了楼。 在楼梯口,他看到一个女人穿着睡衣坐在墙边,捂着嘴一动不敢动。在看到亚瑟出现时,她眼角的泪一下涌了出来。是托尼家里的墨西哥女佣弗洛,原本熟睡的她听到动静醒来,跑到楼梯口查看,才发现事情不妙。 她以为自己会被杀人灭口,没想到亚瑟走上前将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背,道:“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放心,我是亚瑟,托尼的侄子,亚瑟。” 弗洛将眼泪咽了回去,她放松下来,哽咽道:“我…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亚瑟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没有发生什么,托尼和拉里做了一些糟糕的事,被我们发现了。拉里刚刚自己跳进泳池自杀了。” 听到亚瑟这么说,弗洛又捂住嘴巴,眼泪再次涌出来,她担心自己也会被自杀。 “不要害怕,我们会处理一切,和你没有关系。前提是,今晚发生的一切你绝对不能说出去,看到的,听到的,都不可以。” 弗洛用力地点头,她知道主人托尼和黑道有关,也担心过会被牵连,但因为给的薪水多,她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做了有一年多时间。来之前她就告诉自己,看到什么都当做不知道,只工作拿钱。 亚瑟见弗洛渐渐平静下来,领着她在楼梯口坐下,他本想问她几个关于老拉里和托尼的问题,但一想今晚不是时候,还是把其他事处理完,再来解决这个疑惑。而且弗洛到底会不会说漏嘴,亚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女人保守秘密的能力永远都不能高估。 于是亚瑟问道:“弗洛,你有孩子吗?” 弗洛一惊,她犹疑了一下,亚瑟补充道:“不要欺骗我,我没有恶意。但如果你欺骗我,代表你对我有恶意。我不喜欢对我有恶意的人。” 弗洛只好实话实说:“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亚瑟点点头,道:“过一段时间我会去拜访你和你的家人,你的孩子,把你的住址、联系方式告诉罗素。不要害怕,只是拜访,我需要了解一些事。而你,再找一份工作,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明白了吗?” 说话时,亚瑟不自觉地使出了意大利人常用的手势——五指并拢在胸口。弗洛心头既松了口气又感到害怕,松了口气是因为今晚她应该不会有事,害怕的是这群人已经盯上了她的家人。其实亚瑟只是想了解运送女童的事而已,但小小的威胁一下,或许更能让弗洛守口如瓶。 胡萝卜加大棒威胁,这套东西亚瑟用的越来越纯熟了。 第二十一章 上钩 1994年3月27号,这漫长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亚瑟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三天,见证了四个人的死亡,薇拉,凯西,托尼,拉里;也找到了四张牌所对应的人,他自己,罗素,阿布拉莫以及不愿意开口说话的小女孩。 这一天过的奇幻迷离,当他坐在罗素凯美瑞的副座上,行驶在凌晨两点的公路上,道路两旁重重的黑暗仿佛无边无际地压迫过来。这是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唯一的照明是罗素车上的灯光,车灯划破黑暗不断前进,找寻着前途漫漫看不到边际的路。 到了布鲁克林、曼哈顿,一切才明亮起来,围绕着哈得逊河灯火辉煌,这是一座永不眠的城市。车开到小意大利区附近,停车几个人分别。临别,亚瑟嘱咐罗素和蒙托洛,接下来两天什么事都不要做,当做无事发生。等下面的人感觉到不对劲,再慢慢做动作。同时小心其他家族以及曼哈顿其他帮派,不要给他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还有小女孩儿,一路上亚瑟都在试图和她交流,但她一言不发,只会点头和摇头。蒙托洛主张把她交给社工,亚瑟当然不会这么做,这TM是我的方片J。他解释说社工一定会问小女孩儿是哪儿来的,如果说不清楚他们一定会报警,那样就麻烦了。 帮派的人怎么能去麻烦警察呢。亚瑟想了想,决定到时候找阿布拉莫帮忙,认定小女孩的身份。至于小女孩生活上的问题,亚瑟让她跟着罗素,他比较让自己放心。当然,罗素看起来不是很乐意,他一个单身汉兼黑帮杀手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但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亚瑟和吉娜住在一起不方便,照顾吉娜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一切妥当,亚瑟才独自回家,经历了一天的惊险,他竟还觉得精力充沛。怪不得能谈一个橄榄球队的女朋友,真的是天赋异禀,精力过人。开门回到家中,吉娜早已经睡了,今晚她没有反锁大门。因为亚瑟提前告诉过她,今天他有事要忙,会很晚才回来。 脱掉外套,亚瑟来到卫生间“啪”地打开灯,照了照镜子。他摸了摸自己颇为俊秀的脸庞,真是一副好皮囊。脸上被罗素用伞划出的伤口结出的痂竟已经脱落了一部分,露出里面粉色的新肉来。这愈合的速度真是惊人,难道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什么变化? 亚瑟不得而知,不想太多,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明早还要去餐厅上班。亚瑟脑子里计划着,在蒙托洛夺取了家族大权后,对内依靠罗素操纵家族的事务,对外则有阿布拉莫的协助,来攫取他应有的利益。他要盘点家族的资产,把黑色的部分交给蒙托洛继续经营,毕竟下面的人要吃饭。白色的部分,尽可能的剥离出来,和黑色部分撇清干系,做正当的营生,才能真正做大做强。 至于怎么做大做强……亚瑟没有想那么多,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当然更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扑克牌背后的秘密…… 亚瑟边想边刷着牙,白色的牙膏泡沫辣辣的,深夜的小意大利颇为安静,耳边只有刷牙的“沙沙”声。刷完牙,漱了口,亚瑟把脸洗了洗,刚擦完脸,耳边却又传来了“沙沙”的声音。他已经刷完牙了。 在静悄悄的夜晚,这“沙沙”声特别的刺耳,亚瑟放下手中的毛巾侧耳倾听,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 他慢慢打开卫生间的门,看到客厅有微弱的光,电视机不知怎么的被打开了,而那沙沙声是电视机发出来了。 亚瑟咽了下口水,走到客厅电视机前,黑白色的雪花在屏幕上闪耀,刺耳的沙沙声充斥了耳膜。亚瑟想到那天在看比赛时,电视节目中的解说突然和自己说话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个梦?到现在他也没有搞清楚。 亚瑟正想要上前把电视关掉,屏幕的雪花突然消失,变成了CBS电视台的演播室,又是迪克-斯托克顿。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今天晚上的NBA直播现场,今晚给大家带来的是1994赛季NBA常规赛的比赛,波士顿凯尔特人对阵费城76人,我是主持人迪克-斯托克顿……” 好像是今晚的比赛录像重播,但亚瑟可不这么认为,他看着屏幕等待着,等待着变化的出现。 迪克-斯托克顿在滔滔不绝地分析本场比赛对阵双方的情况,说到一半时他停下了,抬头,透过电视屏幕望向了亚瑟,舔了舔嘴唇道:“晚上好啊,亚瑟。” 果然不是梦,电视里的人真的和自己说话了。亚瑟确信了这一点,反倒松了口气。对于一个经历了穿越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他接受不了的。而且,主动有人来找自己说明情况,总比自己慢慢去猜来的要强。虽然这个人是电视机里的人。 “晚上好,迪克。”亚瑟用尽可能平静的口吻回道,和电视机里的人说话,还真是头一回。 电视里的人微微笑了笑,他的笑容让亚瑟看起来很熟悉。 “我不是迪克,不过没有关系,你也不是亚瑟。” 亚瑟心头一惊,他竟然知道自己是穿越的? “不用担心,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因为这并不重要。”斯托克顿似乎猜出了亚瑟的心思,补充道。 “那什么是重要的?”亚瑟倒也不想知道电视机里的是谁,他更想知道自己来到这个时空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是谁把他送到这个时空和身体上来的。 “我不能告诉你。”斯托克顿摇摇头,用笃定的语气对亚瑟说道。 亚瑟心里骂了一句甘李良的,你不能告诉我你跑来用这种方式吓唬我和我说话?你有毛病吧?是人是鬼有什么你就说,哪怕你让我推翻美利坚帝国主义,把赤旗插遍全球,我也是可以尝试着做一下的,成不成功就另说了。 “神在创造人类时,”斯托克顿转而用严肃的语气说道,“并没有创造语言,因为神与人是心意相通的。当语言开始被创造,神与人之间的隔阂就开始产生。人类的语言,永远只能接近真相,而无法到达真相,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无法告诉你。” 亚瑟不知道这货到底在说什么,如果他生活在电视机里的话,他真想用拔插头来威胁他说实话。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亚瑟没有放弃,继续问道。 “如今的人离开了语言便无法思考和交流,而诗是离神最近的语言,领悟它,就重新接近了神。”斯托克顿继续说道,“在东方有一句话,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想你会明白。” 我明白你个头,我一点都不明白,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亚瑟越看越觉得这个斯托克顿背后是不是一个光头大和尚。 “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做你想做的事,当你找到那些和你心意相通的人,一切就都会明了的。” 亚瑟终于得到一句比较肯定的话,他还想问下去,电视机却“啪嗒”一声自己关掉了。客厅重新归于安静和黑暗,只余下电视机屏幕“滋滋”的静电声。亚瑟坐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儿,做出一个决定:不管了,睡觉!过两天把这电视机低价卖了。 …… 之后,亚瑟过了两天安生的日子。早上吉娜醒来必是一个甜甜的清晨之吻,亚瑟照例会骑着摩托车送吉娜上学,在校门口吉娜会骄傲的下车,再来一个分别之吻才离开去上课。很快吉娜“有一个意大利帮派男友”的传言在学校被坐实,再没有哪个浪小子敢上去撩惹她。 送完吉娜亚瑟就回曼哈顿卢西亚诺餐厅上班,施密特对亚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迟到个十几二十分钟完全无所谓。毕竟有要命的把柄被握在手中,施密特并不知道,托尼已经长眠在牡蛎湾的小溪旁。关于餐厅的产权、经营权问题,将留给卢西亚诺家族的律师去处理。 下了班以后再骑车去接吉娜,他一般会早一点去,看看吉娜在啦啦队训练,或者瞅瞅布鲁克林的街头球场上有没有什么熟悉的天才可以认识一下。不过这个几率相当小,而且他一个意大利裔在布鲁克林的黑人街区晃实在不够安全,亚瑟决定还是等待阿泰斯特的电话上门。 还有阿布拉莫,在东卢瑟福分别后一直没有联系他。经历了刺杀事件的他需要时间去安定人心,查出在工程车上安排杀手的幕后真凶。这周电视台新闻一直在播报发生在东卢瑟福的枪击事件,警察介入调查,联邦调查局的人一定也插手其中。窃听这种东西,亚瑟电影、电视剧里看的够多了。亚瑟需要想个安全的办法和他沟通联络,同时不被警察、FBI给注意到。 时间到了4月份,4月1号,这天正好是周五,复活节前的第一个星期五,所以是基督受难日。小意大利区的意大利裔大多信仰天主教,所以今天他们要过受难日节。这一天,纽约的股票交易市场都要关闭,这是一年中唯一一个在非美国联邦假期关闭市场的日子。 上午,亚瑟送完吉娜上学后又来到餐厅上班,他一见到施密特,就道:“施密特店长,我要和你请个假,我今天有事。”这货刚到工作单位,第一件事就是请假,换成别的员工,施密特直接就让他滚蛋了。今天可是受难日,小意大利区会特别的繁忙,餐厅生意当然会很好,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施密特还想着今天好好做生意增加营收呢,你一来就给我来这出?施密特从柜台出来,对亚瑟厉声道:“亚瑟,你要请假直接打个电话过来就行了,还要再跑一趟,这不是耽误你办事!”这话说的义正言辞的,亚瑟一时间无法反驳,我亲自跑来请假还是我的错了。 亚瑟只好摊摊手,“我下次会注意的。” 施密特马上摆了笑脸,上前凑近亚瑟悄声道:“亚瑟,托尼最近是怎么了?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到这里来了,也不打电话过来,他发生什么了?” 亚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应该去问罗素,或者凯西,我听说他去阿根廷了,帮派里好像发生了点什么,他要去避避风头。” 罗素说,托尼以前常去阿根廷旅游,所以可以用这个做暂时的托词。施密特微微点头,反正他想知道托尼的动向,主要还是怕他知道自己拿餐厅钱放高利贷的事,如果他不在纽约,那自然最好不好。很多事拖一拖,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请完假,亚瑟正要离开的时候,餐厅里的订餐电话响了,女招待接过电话,听了一下,就朝亚瑟道:“亚瑟!是有人找你!” 有人找,用这个电话?亚瑟心中一喜,阿泰斯特这个鱼儿上钩了。 第二十二章 拜苦路 亚瑟预料到阿泰斯特会打电话过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作为一个比较资深的篮球迷,亚瑟知道阿泰斯特成长在典型的纽约黑人贫民区,与暴力、毒品、犯罪为伍。他的暴脾气有基因原因,也有周围环境的影响。他奶奶87岁还参与银行抢劫案,成为最高龄的抢劫犯之一;他父亲曾是一名拳手,后来做了黑帮老大的保镖,经常打骂阿泰斯特。 阿泰斯特曾经在篮球场上目睹球员被杀,那是1991年,YMCA(基督教青年会)组织的篮球赛上,洛伊德-纽顿和对手发生冲突,结果被一根卸下来的桌子腿刺穿心脏,直接倒毙在球场上。 对阿泰这样的人来说,篮球是生活的一片净土,但生活又远不止篮球,他遇到麻烦是早晚的事。阿泰身边少不得一群狐朋狗友,交朋友会带来方便,也会带来麻烦。 亚瑟走到电话机前,从女招待手中接过听筒,道:“卢西亚诺餐厅,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电话那头传来阿泰有些支吾的声音,“噢…我…是…是亚瑟?我是罗恩-阿泰斯特。那天在卡洛高中的体育馆……” “罗恩,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我留了电话给你,我一直记得你,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打电话给我。” “谢谢,我…我想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也不,是我的朋友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许需要你的一些建议。” 亚瑟心想,我就怕你遇不到麻烦或者遇到麻烦不找我呢。阿泰毕竟才高中,高中生处理解决问题的经验、方式有限,一旦遇到一些难以处理的问题就会寻求帮助。亚瑟那天在体育馆的一枪给阿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队友们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热烈议论,说这人一看就是意大利的Mafia。 他们还不停地问阿泰斯特,这家伙给他写了什么。阿泰斯特把那个写了名字和号码的记分牌放在书包里藏着,成为了他的一个秘密,连教练问他他都不说。教练提醒他,“和这样的人结交会有危险,你想清楚”。 教练是成年人,社会经验丰富,知道和亚瑟这样的人打交道是有风险的。而阿泰斯特和吉娜差不多,年纪轻轻被亚瑟那潇洒帅气的气质给震慑了,就好像国内初高中的学生看了《古惑仔》,崇拜程浩南继而想当混混一个样。 和魔鬼交易是一定会付出代价的,这个道理阿泰斯特理解的还不够深刻。 而魔鬼在和你做出交易前,一定会甜言蜜语,扬言为你解除忧愁,寻欢作乐,获得一切需要;当你逐渐满足,慢慢的就会变成恶魔的仆人,就像浮士德将灵魂出卖给了墨菲托斯一般。 “先冷静下来,”亚瑟从阿泰斯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焦躁,他先安抚阿泰,“下午我有时间可以和你面谈,电话里不是很方便。你给我一个地址,我会过去,一切会好的,相信我。” 亚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空口先安慰了再说,稳定情绪,后面有什么问题和条件慢慢谈。一开始装作朋友的样子,逐步进入他的生活,再攫取他身上的利益……亚瑟突然感觉自己有点邪恶,但莫名的有一种快感。他内心告诉自己,他并不想害阿泰斯特,相反要帮助他获取更高成就。 于是,阿泰斯特给了亚瑟皇后区的一个地址,亚瑟记在了招待的笔记簿上,撕下来收进了兜里。然后挂掉电话,立刻出门跨上摩托车,发动,油门一转,朝着布鲁克林飞驰而去。 在会见阿泰之前,他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 在布鲁克林上东区的圣詹姆斯大教堂,上百名虔诚的天主教徒早早的聚集在这里,准备开始基督受难日“拜苦路”游行。 教堂内,洁白的大理石地砖一尘不染,整个教堂内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干净的乳白色。三面大花玻璃窗收纳着阳光,在基督受难的十字架下,一个金顶绿柱的华盖熠熠生辉,可以说是金碧辉煌。 天主教的教堂和新教的不同,除了十字架上有基督像外,教堂本身往往奢华宏伟,这座1903年设计建造的圣詹姆斯大教堂,更是纽约地区最壮观的教堂之一。 教堂的一个角落中,阿布拉莫和妻子儿女们正在祷告。 昨天晚上阿布拉莫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告诉家人,他决定第二天到圣詹姆斯大教堂参加基督受难日拜苦路的游行活动。妻子康妮很激动,早年她一直希望全家能参加这项向基督展现虔诚的活动,但家人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女儿宝拉怕早起,儿子安吉洛嫌布鲁克林太远。当然最主要还是一家之主卢卡-阿布拉莫本人不愿意来,原因也很简单,他没有那么虔诚。 但奇迹在今年出现了,所以康妮一大早就起床做了早点,拉着孩子们洗漱换衣服,由阿布拉莫开着车,穿越曼哈顿来到离布鲁克林大桥不远的大教堂。康妮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她领着儿子、女儿进教堂做祷告,她双手交缠,放于胸前,闭上双眼,向上帝诉说着她的心事。 她也是意大利裔,但来自费城,有一头漂亮的栗色头发,小巧可人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上她快要四十岁。她20岁就嫁给了阿布拉莫,来到新泽西,他父亲、兄长是费城地区有名的帮派大佬,她的丈夫也成为了泽西的角头。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工作过,她只会做家务、带孩子,以及为父亲、兄长,还有她的丈夫祈祷。 祈祷上帝能宽恕他们的罪。 妻子闭眼做着祷告,阿布拉莫却偷偷睁眼到处乱瞄,他在找亚瑟。昨天晚上亚瑟终于给他的传呼机发了消息,阿布拉莫立刻去了家附近的公用电话给亚瑟回电。亚瑟异常谨慎,让阿布拉莫去远一点的公用电话,就挂掉了电话。亚瑟自己也马上换了一个公用电话,再发传呼信息给阿布拉莫,两人用新的公用电话通话。 电话中亚瑟和阿布拉莫约定,在第二天基督受难日节的拜苦路活动上会面,有什么事边走边谈,防止受到监视。 亚瑟知道,像阿布拉莫这样的大佬,很有可能受到警方、FBI或者其它帮派的监控,他不想被监听到电话信息,不想被任何人拍到自己和阿布拉莫来往的照片。混在人群中会面是最安全的策略之一,亚瑟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厨子。 阿布拉莫正在探头探脑,旁边的女儿宝拉突然睁开了眼睛,冲着父亲眨了眨眼,咧着嘴笑了。阿布拉莫也冲着他的小天使笑了笑。女儿还小,对繁缛的天主教礼节常常很不耐烦。她悄悄凑上来,对父亲道:“爸爸,我看到一个很帅的哥哥。” 说着,宝拉朝另一侧座椅指了指,阿布拉莫心想女儿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注意帅哥了,真是让人有点心酸。而他循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在另一侧的前排,一个黑发的年轻人正端坐在那里,双手交缠在祷告,他穿着棕色的皮衣,正是亚瑟。 …… 几分钟前,亚瑟骑着摩托车抵达了圣詹姆斯大教堂,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曾来过这里几次,参加过一次拜苦路活动。亚瑟并不信教,但他来到圣詹姆斯教堂时,能体会到普通人在面对巨物时的渺小感。难怪宗教建筑总是那样的宏伟壮丽,就是为了让人产生匍匐在地的跪感。 进到教堂内,洁白的地砖和内壁给人以圣洁之感,亚瑟一眼就看到了阿布拉莫一家。他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坐到一个比较显眼靠前的位置,安静地开始祷告。曾经的亚瑟是信仰上帝的,如今的亚瑟半信半疑。但他闭上眼时,内心突然一种难言的烦躁,感觉周围晃动了起来,整个教堂似乎摇摇欲坠。 待他睁开眼,这种感觉又消失了,金顶绿柱的华盖在眼前流光溢彩,花窗玻璃上画的是基督向万民布施恩泽的情景。一位身穿白底金边长袍的天主教牧师走到华盖旁的讲台前,清了清嗓子,道:“一粒麦子,如果不落在地里死了,仍只是一粒;如果死了,才结出许多子粒来。今天,是基督受难的日子,但也是他将恩泽和福音遍布世界的开始。” 在牧师打引领下,参与拜苦路的信众们开始集体祷告: “主、耶稣基督,我们藉着洗礼与你同死同埋;你既藉着父的力量,从死中复活;求你也使我们能度一种新生活………” 亚瑟一言不发,他回头望了望,眼神正好遇到了阿布拉莫,两人心有灵犀点头致意。 十分钟后,众人离开教堂,在手持十字架的牧师引领下踏上了拜苦路。从圣詹姆斯大教堂出发,经过布鲁克林大桥,终点是下曼哈顿巴克莱街的圣彼得教堂。阿布拉莫领着家人位于队伍的中间,亚瑟则跟在队伍的最后,伺机和阿布拉莫接触。 在拜苦路上,众人要在牧师的带领下跪拜、祷告、默想,以感受当年基督所受的苦。 一路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跟随着十字架,听从牧师的指引。阿布拉莫借机慢慢拖到了队伍的最后,和亚瑟并行。 “主、基督,我们钦崇你、赞美你!”牧师引道,所有人都单膝跪下。 亚瑟也跪下,手摸到了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偷偷递给阿布拉莫,阿布拉莫将照片收入怀中。亚瑟悄悄道:“罗素说你在警察局有朋友?” “是的。” “托人查一下这个女孩的来历,应该是失踪人口。” “没问题。” 亚瑟递的是那个小女孩的照片,罗素最近刚拍的。据说为了给小女孩拍照,罗素特地去买了个相机,拍了好多张,挑了一张给亚瑟,剩下的都被小女孩自己给收起来了。亚瑟要知道小女孩的身份,但又不能大张旗鼓,所以需要阿布拉莫在警察内部的线人。 “不要把照片给任何人,最好也不要给人看,你看过以后向你的朋友描述即可。”亚瑟强调。 阿布拉莫点头,嘴里则道:“我们还不知自爱,时常冒犯、违反你。请帮助我们认识、爱慕你,并远离罪恶……求你垂怜我们!” 说完,两人站起来,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他们很快就行进到了布鲁克林大桥上,猎猎的风从哈德逊河上吹来,亚瑟和阿布拉莫都紧了紧衣服。队伍行走在大桥的步行道上,汽车从一旁呼啸而过。 “主、基督,我们钦崇你、赞美你!”牧师再度引导众人单膝下跪,“……兵士们将耶稣带进总督府内,就召集全队兵士,围着耶稣,然后把他的衣服脱去,叫他穿上紫袍,又编了一个荆棘的冠冕给他戴上……” 阿布拉莫跪下后,对亚瑟道:“在东卢瑟福想刺杀我的人,已经查出来了,是甘多菲尔家族的人。” “甘多菲尔?”亚瑟听到这个名字很熟悉,随即想到,当初背后指使托尼干掉自己父亲的,正是甘多菲尔家族,也是目前纽约地区最大的帮派家族。原来他们才是挑动下面人厮杀的幕后黑手。阿布拉莫不过是他们的一颗棋子,用完当然要干掉,引三大家族和泽西爆发战争,他们好坐收渔利。 这套手段,他们用的是很熟练了。 “马西诺和吉根迪肯定有一个投靠了甘多菲尔,不然时间上不会那么巧。” 亚瑟知道,三个家族之中出了一个叛徒。他们三家因为相对弱小,一向联合在一起行动,是一个联盟。而联盟一向从内部被攻破。 “下一步怎么做?”阿布拉莫问道,他的内心也是怒火熊熊,甘多菲尔是把他当厕纸,用完就扔。想到无辜死去的薇拉,他的心头一阵疼痛。 “可是我们忘记了别人的痛苦,也忽略了在我们身旁背着重荷的你。即使知道了,亦从没有加以援助。求你使我们不要以自我为中心,多顾及他人,正如你照顾我们一样。” 亚瑟跟着人群念诵着祷告词,这里是拜苦路的第二处,耶稣肩负十字架之处。 “求你垂怜我们!”诵完,亚瑟从地上起身,掸了掸膝上的灰尘,对阿布拉莫道:“既然这样,就把他们全都干掉吧。” 第二十三章 麻烦 亚瑟决定干掉一直以来将卢西亚诺家族当做绊脚石的甘多菲尔家族,以及背叛了同盟的马西诺和吉根迪。从长岛回来以后这几天,亚瑟一直在思考卢西亚诺家族未来要走什么路线。路线问题很重要,一旦方向错了,走的越远死的越惨。 洗白是一定要洗白的,关键就在于黑色部分怎么处理,是彻底的抛弃还是有所保留? 所谓的帮派组织,最早说穿了就是走投无路的穷人,不想吃辛苦饭,不想走正常的社会上升通道,通过组织,用暴力手段实现利益诉求,在社会的灰色地带寻找油水。而随着经济高速发展,社会体制越发健全,一方面帮派能涉及的犯罪领域越发狭窄,另一方面帮派的群众基础在不断削弱。很多领域帮派已经无法插足,真正意义上的穷苦人也越来越少,新一代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加入帮派组织。 甚至帮派大佬们,都纷纷把子女送去上大学,希望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子承父业继续做黑社会。 但亚瑟认为,黑色部分,尤其是暴力的部分,无论如何是不能放弃的。任何社会都是一个等级社会,哪怕在所谓自由文明的现代化美国,等级依旧是森严的,分明的。法律上人人平等,可是人们的肤色、收入、学历、住所、消费、谈吐、穿着,都将他们分为了三六九等,每个人贴上标签,被扔在不同等级的阶层里。 一个人想要正视比自己更高层的人,归根结底只有两种办法,第一,爬上去,遵守通行的规则,通过天分、努力、婚姻、运气,跨越到更高的阶层,和对方平起平坐,成为“自己人”;第二,逼迫上面的人弯下腰低下头,和下面的自己平视,而这种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暴力。 暴力面前人人平等。 没有什么人的性命是一颗子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来一颗。 前一种方法就是洗白,是很多帮派一直在做的;后一种方法就是黑色部分,是帮派,或者说任何组织,乃至自然人,反抗不公和等级制度的终极手段。 东方的某位伟人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其实枪杆子里不仅出政权,也出平等。亚瑟可以预见到,在未来他一路向上爬的过程中,一定会遇到很多不平等。面对这种不平等,手里握有的暴力手段,就是打破不平等最好的武器。美国人人都可以持枪,但不是人人都有能力开枪。 亚瑟最终决定,对于黑色的部分既要壮大也要控制。 纽约是他的根据地,要壮大就要干掉碍手碍脚的甘多菲尔家族,以及反水的马西诺或者吉根迪,这样他才有施展拳脚的空间。同时消灭甘多菲尔家族的这个过程,也是锻炼卢西亚诺家族组织力、战斗力的过程。在老大更新换代后,卢西亚诺家族正是虚弱之时,但越是这个时候,对手越容易掉以轻心,家族内部也越容易团结,亚瑟也更能熟悉、控制整个家族。 在拜苦路的途中,亚瑟和阿布拉莫大致探讨了一下对甘多菲尔家族发动战争的事,他提醒阿布拉莫,“不要着急,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打击对手,杀掉他们的头目就算结束,而是要真正的歼灭他们,从根子上。不仅仅是肉体的消灭,还有在组织上、经济上彻底毁灭他们。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死灰复燃。” 亚瑟要的不是几次成功的暗杀,对一个帮派来说,老大死掉的确会陷入混乱。但老大没有了,再选一个就是,只要组织还在,维持组织的经济来源还在,家族就会存在。他们只会衰落,不会因为头目的死亡而凋零。只有断绝他们的经济来源,摧毁他们的组织架构,才能彻底的消灭他们。 这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和布置,亚瑟要做的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和纽约州警都做不到的事,毁灭一个家族。 “那马西诺和吉根迪,到底谁是内鬼,和甘多菲尔家族合作呢?” 两人随着游行的队伍抵达了终点圣彼得大教堂,他们要就此道别,阿布拉莫问了亚瑟最后一个问题。他要确定是谁在和甘多菲尔家族暗通曲款,好一并做准备,让他们给甘多菲尔家族、以及薇拉陪葬。 亚瑟却摇了摇头,道:“这不重要,既然不是马西诺就是吉根迪,那把他们都干掉,总是不会错的。细心的准备,做好情报工作,不要着急,我们要彻底的了解对方,比了解你的家人还要了解,明白了吗?” 阿布拉莫微微点头,两人没有道别,很默契的混入了人群中,分开了。 …… 结束了拜苦路的活动,亚瑟叫了一辆出租车,原路返回圣詹姆斯大教堂,去取他的摩托车。下车后他走到停车处,准备骑车离开,却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老神父。他看上去很老很老了,脸上满是皱褶,如同干枯的老树皮。巨大的眼袋耷拉下来,一如他耷拉下来的肩膀和脖子,他双目无神地盯着亚瑟,好似一截枯木。 快到中午,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教堂的影子变得很短。顶部的十字架阴影投射在地上,这个老神父正好就站在十字架的交叉处,仿佛站在了一个标记上。亚瑟看了他一眼,想到刚刚在教堂里闭眼祷告时,那种摇晃和崩塌的感觉。对于自己的异常,亚瑟早已习以为常,他收回目光,跨上了摩托车。 再抬头看时,老神父已经不见了身影。 太阳的高度依旧在缓缓上升,教堂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小,十字架的影子也越来越短。 亚瑟发动摩托车,离开了圣詹姆斯大教堂,朝着皇后区,一家叫roll-stone的快餐店驶去。 和纽约的其他地区一样,皇后区一样是贫富分明,既有高档的富人小区,干净整洁的中产社区,也有衰败破烂的贫民窟。Roll-Stone快餐店位于皇后区的西区,皇后桥附近,离哈得逊河不远,一河之隔就是曼哈顿。但这里是纽约最贫困和脏乱差的地区之一。 纽约就是这样,离曼哈顿越近的区域,就越穷困潦倒,优质的社区都远离市中心。当然,曼曼哈顿除外,这里不仅是纽约的中心,还是美国的中心,甚至在部分人眼里是世界的中心。 亚瑟远远的就看到了Roll-stone红色的招牌,他和阿泰斯特在电话里约好了,中午11点半在这里见面。亚瑟放慢速度,把车停在快餐店附近路边,打开头盔面罩观察了一下。倒不是不信任阿泰斯特,但现在的他总是特别小心谨慎。 很快,他看到了阿泰斯特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餐厅门前的电线杆下,旁边还有一个穿夹克,梳着脏辫的黑人小伙,应该就是阿泰斯特的朋友。两人在电线杆下踱来踱去,明显有些焦躁不安。 亚瑟确定没有什么异状,下车朝两人走来。 阿泰斯特远远看到亚瑟,拍了拍身旁的朋友,两人像看到救星一般迎上前来。 亚瑟和阿泰斯特打了个招呼,阿泰斯特指了指身旁的朋友,介绍道:“这是特鲁,我的朋友,他…他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能需要你的帮助。我们去店里谈?” 阿泰斯特倒是很老道,今年才15岁的他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九,比亚瑟还要高半个头。亚瑟凑近阿泰斯特,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酒味,皱眉道:“你喝酒了?”阿泰斯特摊了摊手,道:“哦,是的,喝了点,今天是休息日。” 亚瑟没有多问,和两人一起进了餐厅,一推门叮铃一声,整个餐厅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里面坐着的全是黑人。亚瑟一个中意混血的面孔在里面显得很扎眼,他立刻领着阿泰斯特和特鲁退了出来,道:“我们不在这里说,去大桥。” 于是,三人步行去了皇后大桥,在桥下无人的河滩,亚瑟让两人说明找他到底有什么问题,遇到了什么麻烦。在皇后大桥下可以看到横亘在哈得逊河上的罗斯福岛,一辆岛上的空中缆车隔着河,从三人眼前滑过。 缆车过去以后,特鲁从夹克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纸包,递到亚瑟跟前,道:“前天捡到的,在一个加油站附近。我路过那里,看到有人扔出来一包东西到附近的草丛,就把它捡了过来,然后……” 亚瑟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个的小塑料袋,装着白色的粉末。 亚瑟知道,这一代代装着的,就是麻烦。 第二十四章 解决之道 亚瑟看到这一袋袋的白面,再看看特鲁一脸慌张惶恐的样子,加上刚刚阿泰斯特的描述,对于发生了什么,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就是一个黑人小子意外捡了一笔横财,但不知道该怎么变现。他没有渠道出货,找不到可靠的人接手,又不甘心看着这一袋袋的白金被浪费,所以找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阿泰斯特,希望他能出主意。 阿泰斯特的父亲给黑老大做过保镖,但阿泰可不敢拿这种事找自己的老爹,不然换来的肯定是一顿毒打。阿泰虽然认识一些帮派人士,却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而且黑人区的毒品交易市场,都有帮派的人把控。你捡了别人的货到别人的地头去卖,一经发现,第二天哈得逊河里就会多一具尸体。 出于义气,阿泰斯特还是要帮朋友这个忙,他想到了亚瑟。意大利帮派和黑人帮派完全是两个组织体系,阿泰想着把货卖给意大利人,让他们去出货,那丢货的人应该就发现不了。 阿泰的想法不错,卢西亚诺家族的确经营一部分的毒品生意,如果亚瑟吃下这批货,再让蒙托洛出掉的话,可以小小的赚上一笔。 “怎么样?我试过,很纯,品质很好。应该是从墨西哥那边来的。”特鲁见亚瑟不说话,主动开口,“按市面一半的价格卖给你…三分之一也行,只是想脱手。你要是不想要……” 特鲁望了望身旁的阿泰斯特,他有些沉不住气,怀疑阿泰斯特找的这个人靠谱不靠谱。 阿泰斯特悄悄道:“放心,他很可靠。”不知道为什么,阿泰斯特就是觉得亚瑟这个人很可靠。 特鲁轻声嘟囔:“他甚至不验货…” 亚瑟的确没有验货,他才不会碰这些白面,他知道毒品交易极其暴利,但对这种侵蚀人的身体,靠压榨人的血肉来换取金钱的东西没有任何好感,不会也不需要用这种东西赚取钱财。他将撕开的纸包重新包裹好,紧紧的搓成一团,对特鲁道:“小子,你是什么时候捡到这包东西的?” “前天。”特鲁回道,他眼珠子直转,有些搞不清亚瑟想干什么。难道这货想黑吃黑? “这两天你觉睡得好吗?”亚瑟又问。 特鲁想了想,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两天我根本没好好睡。” 的确,特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自从捡到这包东西后,他夜不能寐,一会儿想着把这包东西卖掉后,发一笔财可以逍遥快活;一会儿想着丢纸包的人会找回来,把东西抢走,把他杀掉;一会儿想着会不会有人看到自己捡了纸包,然后把纸包偷走,他把东西时时刻刻藏在身上,晚上东想西想根本闭不上眼。 纠结了一天一夜,他终于忍不住找最好的朋友阿泰商量,阿泰斯特才给他推荐了亚瑟。 “如果我把这包东西买下,给你一笔钱,我敢打赌你一样会睡不好。”亚瑟凑近,对特鲁说道,“这包东西价值不小,只要流出去,就有人会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查,一定可以查到。从此你就惹上了麻烦,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被人杀掉。你多了一大笔钱,你会去花钱,去喝酒,去泡妞,很多人看到特鲁发财了。有人会惦记,有人会碎嘴,有人会怀疑你哪里来的钱。帮派不是警察和法院,他们抓人不需要证据,只需要感觉。感觉是你,那就是你,不是你也是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特鲁被亚瑟说的眼珠子直转,心情更加的焦躁不安起来,他有些粗鲁地回道:“你意思是你想独吞?不给钱?” 亚瑟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这小黑到现在还想着钱,真是要钱不要命。对于特鲁的死活亚瑟不是太关心,他真正在意的是阿泰。虽然历史上阿泰好好的,顺利进入了NBA,但亚瑟到来后会不会发生变化,真的很难说。亚瑟不想阿泰斯特这课摇钱树受到周围人的影响,乃至有横死街头的可能。 “我不想要这堆东西,但罗恩让我来帮你解决问题,我就来告诉你解决问题和麻烦的办法。”说着,亚瑟把手里的纸包又揉了揉,揉成一个更紧的纸团,然后突然用力朝着哈得逊河扔去!纸包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很快被河水冲走、吞没。 里面的白面不用说,一会儿就会消融在水里喂鱼,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鱼儿的身体健康。 而特鲁看到亚瑟把一大包白面全扔进了河里,疯了一样朝哈得逊河跑去,哗啦一声冲进河里,徒劳无功地想要把纸包给捡回来。在意识到自己不会游泳,并被河中的暗流绊了一下,吃了一口水后,特鲁清醒过来,连忙爬回岸上,成了一个落汤鸡。 特鲁看着亚瑟,肚子里有火发不出,想把心里的怨恨朝着阿泰斯特发泄,但打又是打不过阿泰的。最后他蹲在河岸边嘤嘤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道:“我需要钱!我妹妹还在生病!我妈妈要打三份工!我能做什么?偷吗?抢吗?我只有靠运气,好不容易我的运气来了,结果全被毁了!全被毁了!” 见特鲁伤心的模样,阿泰斯特上前蹲下安抚,他搂着特鲁的肩膀,道:“我觉得亚瑟做的对,你知道那些墨西哥人,被他们查到他们会杀了你的。”而且阿泰知道,特鲁说这些话纯熟放屁,他妹妹只是感冒了而已,要用什么钱?他老妈打三份工,特鲁搞到钱也不会给她老妈一分。特鲁只是心疼自己失去了寻欢作乐的机会。 等特鲁哭完,这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抹着眼泪脱掉夹克衫,把衣服、裤子拧干,亚瑟带着两人重新回到了Roll-stone餐厅。没有了那包麻烦,三人大大方方地坐在餐厅里点餐,连那些黑人望过来的目光都变得柔和而无害了。 亚瑟给特鲁点了两个牛肉汉堡包,还有炸鸡、薯条,一扎啤酒。丢掉了一包白金的特鲁开始狼吞虎咽,这两天他不仅觉没睡好,吃的也不好,整天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现在好了,一身轻松,小黑这点还是不错的,想的开,今朝有酒今朝醉,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还对亚瑟咬牙切齿,现在亚瑟请他吃了顿饭,又给了他一百美元的现金,特鲁就对亚瑟感恩戴德了。 “罗恩,你能认识这样的朋友,太TM的厉害了!你的朋友,以后就是我的朋友!”特鲁嘴里塞满了汉堡,还不忘拍着胸脯朝亚瑟吹牛皮。亚瑟嘴里叼着薯条,觉得这小子可爱又可笑。像他这种脑子,如果真的把那包毒品卖出去,结果可想而知。 这种大量的,分成同等分量小包的毒品,一定是贩毒集团经手分销的货。不同渠道的货,在纯度、包装还有其他一些细节上都有区别,识货的人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被顺藤摸瓜查出来,帮派一定会杀鸡儆猴,让任何人都不敢私吞他们的货物。 当然,归根结底,亚瑟还是为了阿泰,不想他受牵连。而且毒品的钱,亚瑟是一点都不会碰的,卢西亚诺家族未来要进行洗白,洗的第一条就是毒品生意。 三个人吃完离开了餐厅,亚瑟把阿泰斯特拉到一旁,道:“专注打球,那是真正能改变你命运的东西,少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混也可以,不要参与犯罪,命运就会掌握在你自己手里。”说着,亚瑟捏了捏拳头,“还有,少喝酒,那会伤害你的身体。我希望你下次打我电话的时候,不是为了这种麻烦,而是和篮球有关的问题。OK?” 阿泰斯特从小脾气暴躁不服管教,只有篮球场能驯服他,而如今在亚瑟面前,他同样乖的像一条羔羊。亚瑟的话语在阿泰斯特听来仿佛有魔力一般,亚瑟也感觉自己说话时的说服力变强了。不知道和那个小女孩有没有关系?如果哪天把那首诗念全了,是不是也能把人给说死? 嘱咐完,亚瑟拍了拍阿泰的肩膀,骑着摩托车离开了皇后桥。今天他特别忙,基督受难日的这一天,他有好几个地方要跑。一如耶稣扛着十字架,踏上救赎的道路。 特鲁和阿泰斯特看着亚瑟骑车离开,特鲁摸着身上还湿乎乎的衣服,苦着脸道:“我的钱…”这家伙现在吃饱喝足,又开始纠结了。阿泰斯特没有理会他,道:“特鲁,我下午要回学校去,我要去训练。” …… 亚瑟骑着摩托车从皇后桥沿着地铁线一路向东。纽约的地铁到了皇后区开始转为地上轻轨,纽约的地铁非常发达,当你不太认识路的时候,沿着轻轨线路走就好了。 在穿过一个X路口后,亚瑟看到了他要找的地方——一家名叫55号咖啡店的餐厅。这里是皇后区东区的杰克逊高地,纽约较早的墨西哥人聚居地。托尼的女佣弗洛家就在这里,那天她留下了地址,告诉亚瑟,她家就在55号咖啡店附近的一间公寓里。她除了在托尼家做女佣外,偶尔会到55号咖啡店做兼职,给家里多一份补贴,单亲妈妈是很辛苦的。 亚瑟推门进了咖啡馆,正好看到弗洛穿着女招待的衣服,在给一桌客人点单。亚瑟找了个位子坐下,弗洛很快注意到亚瑟,神情一下变得紧张。她知道亚瑟会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她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弟弟,同住在杰克逊高地,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那天晚上在托尼的住宅发生了可怕的事,弗洛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睡不好觉,瘦了很多。幸好罗素结清了一笔工钱,让她可以暂时度过一段没有工作的时光,只靠着兼职小工便能维持家用。她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卢西亚诺家族的人会来灭口,连带着她一家人通通杀掉。可虽然害怕,她又没有反抗、逃离的勇气,她只能选择相信,相信那个叫亚瑟-卢西亚诺的年轻人。 在见到亚瑟以后,弗洛心中既是紧张,又有一丝放松,总算来了,总算能给我一个结果。 弗洛来到亚瑟跟前,理了一下发丝,轻声问道:“亚瑟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 亚瑟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道:“我需要你脱下这身工作装,带我去你家看看,拜访一下你的家人。” 弗洛脸上露出犹疑之色,道:“可是…可是我在工作。” “现在你失去这份工作了。” “但是我…我需要工作。” “我会给你一份工作,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亚瑟语气笃定地说道,不容弗洛质疑。 第二十五章 平静的力量 弗洛犹豫了一下,决定听从亚瑟的命令。 她解下围兜放到前台,告诉老板她辞职不干了。咖啡馆的老板也是个墨西哥人,弗洛的突然辞职弄得他有些恼火,在前台和弗洛争吵了起来。弗洛在他那里还有一周的工钱没有结算,老板见她不做,不想给她这笔工钱,让她立刻滚蛋。弗洛当然不同意,现在对她来说每一笔钱都很重要,她与老板争执了起来。 亚瑟见状,走到前台,从兜里掏出那把左轮手枪,“啪”的一声放到台面上,一字一顿地道:“把工钱结了给她,她好跟着我离开”。老板脸色一变立刻不说话,但他看了看亚瑟的相貌,发现这家伙好像是意大利人,又有点像中国人,立马底气足了,指着亚瑟道:“我有交保护费给巴蒙德!你不要想在这里闹事,我不会给她一分钱,她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走掉……” 老板话还没说完,亚瑟已经撑着台板一跃跳进了前台里面,手里握着左轮手枪,用枪把对着老板的面颊狠狠来了一下。老板惨叫一声,颧骨被打破,鲜血直流,哐啷一声倒在地上,带倒了几个啤酒瓶和一个咖啡壶。亚瑟又对着他的屁股来了几脚,踢得他嗷嗷直叫。 亚瑟下手还是很注意的,打得都是会疼但不会致命的地方。他再一把拎住老板的衣领,把他给揪起来,拿枪顶着他的肚子,用和之前一样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道:“把工钱结了给她,她好跟着我离开。” 好汉不吃眼前亏,老板知道遇到硬茬子了。就算他给帮派交了保护费,帮派也只是承诺不来骚扰他,而不是保护他。美国的警察都没有义务保护公民,只有义务维护法律,更何况帮派组织呢?又不是慈善组织。 老板颤颤巍巍地爬起身子,打开了收银机上的现金抽屉,抽了几张钞票递给亚瑟。亚瑟接过钞票给到弗洛,问她:“数一数,有没有少。”弗洛点了点,发现还多了二十美元,她还给了亚瑟。亚瑟把多出的二十美元糊到老板的脸上,道:“多一分也不会要你的,我只拿应得的。” 说完,亚瑟松开老板的衣领,抬头看看店里,客人们都小心地朝这边张望,亚瑟的目光一扫过来,又全都低下头去。别说什么中国人多看客,老美也是一样。一个高大强壮还带枪的人,你凭什么出头。 “叮铃”一声,亚瑟带着弗洛离开了55号咖啡馆。老板这才从后台探出脑袋来,血从颧骨汨汨地流下,看起来颇为恐怖。其实打这里完全没事,只会疼而伤及不了性命。但怒火还是充斥他的脑袋,他抄起前台的电话,给他的保护人打了过去。 “巴蒙德,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有人在我店里捣乱!过来,我每个月交给你那么多钱,我需要你过来!” …… 弗洛跟着亚瑟出了咖啡店,她紧紧跟在亚瑟身侧,这个年轻高大的男人给人以强大的安全感。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家里除了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和没长大的儿子,就没有男人顶在前面。绝大多数时候弗洛都忍辱负重,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委屈,在穷人的世界,尊严永远是首先被抛弃的。 亚瑟走的很快,弗洛不得不加快脚步跟在亚瑟身后,她回头望了望55号咖啡厅,不无担心地对亚瑟道:“这家店是巴蒙德罩着的,我想他们会来找麻烦的。” 亚瑟没说话,打量了一下弗洛,墨西哥裔的她有着蜜糖色的肌肤,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栗色的头发梳在脑后扎成一个发团。她三十多四十不到,体型丰韵,要说是尤物还差得远,但的确很是有几分姿色。 弗洛感受到亚瑟的目光,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跟紧脚步,给亚瑟指路。她家住在杰克逊高地的一处公寓楼里,两人穿过一条轻轨线,就来到了有些破乱的公寓区。杰克逊高地是皇后区里的贫民区,而贫民区中又分普通贫民和最穷的那批贫民,他们以轻轨线为界,弗洛家就住在最穷的那批人中。 污水集聚在路旁,砖红色和铅灰色的建筑密集地排列在一起,杂乱的管道、电线从脑袋上空穿过。巨大的绿色垃圾箱向外散发着阵阵恶臭,亚瑟看到一个流浪汉躺在路旁,手里捧着捡来的烟头,一根根的挑选,留下那些还能抽的保存起来。路人多行色匆匆,也有一些游手好闲的聚集在一起,投来不善的目光,他们大多是墨西哥裔面孔。 其实单以收入来说,弗洛曾在托尼家做女佣,工钱不算少,加上有兼职,她一个人的话完全可以住到好一点的地方去。但她要养活两个孩子,供他们上学,还有一个没工作的母亲,以及经常鬼混的弟弟,所以只能住在这种地方。之前她每周去托尼那里工作,吃住都在那边,孩子则交给母亲照料,她到休息日再回来看孩子。 同在长岛地区,杰克逊高地和牡蛎湾简直是两个世界,而这就是美利坚。 两人来到公寓楼前,大白天公寓楼道里还是黑黢黢的,窗户上的玻璃都破了,用报纸、油布给糊上,遮挡住了风雨,但也挡住了阳光。地面上随处可见污水和垃圾,散发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来到弗洛家门口,地面干净了很多,还有清新的消毒水味,看得出来弗洛是很爱干净的人。 弗洛掏出钥匙开门,里面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说的是西班牙语,亚瑟听不懂。弗洛回了一句,然后对亚瑟道:“是我妈妈,我回来的有点早。”接着领亚瑟进门。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公寓,进门后一览无余,客厅里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正盘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见到妈妈回来,他们都上前和弗洛拥抱。一个墨西哥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亚瑟眼神有些警惕。 弗洛和老太太说了两句,老太太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热情地上前拉着亚瑟进屋,倒是弄得亚瑟有些不好意思。他可不是来做客的,而是以帮派人士的身份来“确认”弗洛的家人,确保她不把那晚的事说出去,否则她家人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 老太太对此并不知情,她听女儿说亚瑟是雇主托尼的侄子,来看望一下,便叽里咕噜地说着西语,还拿出玉米饼招待亚瑟。弗洛在一旁翻译道:“我妈妈说,感谢你伯伯给的工作,听说不能再在那里工作后,她很难过,她说这个家庭需要工作的人。”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你一份工作的。我伯伯托尼准备移居到别的地方去,房子会空出来卖掉,所以牡蛎湾你自然不用去了。”亚瑟边说,边看了看弗洛的儿子和女儿,年龄和那个小女孩差不多大,“你有两个孩子,应该知道怎么照顾10岁以下的孩子?” 弗洛嗯了一声,她丈夫多年前抛弃了她,她孤身一人到凤凰城工作,后来认识了一个做女佣的朋友,跟她一起来到纽约。积攒了一点收入后,在老家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到纽约投奔并安顿下来,现在的她特别需要一份工作。她没有什么专业技能,但操持家务,照料孩子是一把好手。 亚瑟现在除了要弄清那个小女孩的来历外,另一件事就是找个可靠的人照料她的生活。她在罗素那里生活了几天,据说罗素快要被折磨疯了,他根本不会带孩子。弗洛是很不错的选择,她胆小谨慎,不会胡乱说话。现在又见过她的家人,那她就是“教父”的“朋友”了。 亚瑟给了弗洛一个地址,让她明天上午十点去那里一趟,罗素会告诉她工作的具体内容。至于薪水,还是和之前在托尼家做女佣一样,但时间更短,工作内容更少,每天还能回家陪她自己的孩子。 弗洛和她的母亲对此感恩戴德,老太太甚至抱着弗洛哭了起来,他们这些墨西哥贫民,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份优渥的工作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亚瑟觉得自己做的事差不多了,准备离开,他想回圣詹姆斯大教堂看一看,那个突然消失的面容枯槁的老神父。 “咚咚咚!”亚瑟正要起身,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弗洛到猫眼看了一下,打开门,一个留着短络腮胡的青年冲了进来,他的样貌和弗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卡洛斯,你又这么毛毛躁躁的!”弗洛责怪道,这是她的弟弟卡洛斯。 卡洛斯看到坐在客厅的亚瑟,急忙忙地对弗洛道:“姐姐,刚刚是不是有人打了55号的老板?你还把店里的工作给辞了?” 见弗洛点头,卡洛斯面色焦急,跺着脚走到亚瑟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多管闲事!你TM是谁?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你知道我姐姐怎么有这份工作的吗?你得罪了人,却要我和我姐姐帮你担着!” 亚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弗洛急忙上前拉开卡洛斯,这家伙真是疯了,敢和亚瑟这么说话。 “姐姐你知不知道,巴蒙德找上门来了,找到我了,他马上要带人过来!怎么办?这小子可以溜,你怎么办?妈妈,还有孩子怎么办?巴蒙德会把我打死的!”卡洛斯说着竟然有了哭腔,这络腮胡的大男人,碰上事却哭了起来。 弗洛比他镇静多了,主要是她看到亚瑟端坐在那里吃着玉米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里就有了底气。她拍了拍弟弟的脸,抹去他可笑的几滴眼泪,道:“冷静卡洛斯,冷静,有亚瑟在,他会搞定的。” 卡洛斯看了看亚瑟,他一言不发地吃着玉米饼,浑身散发着让人平静的力量。 “老妈妈,这个玉米饼做的真好吃。”亚瑟夸奖道,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丝毫没有焦急的神色。 见多识广的她,才不会像儿子那样没出息。 第二十六章 巴蒙德 过了一小会儿,亚瑟把盘子里的玉米饼吃完了。 玉米饼是墨西哥人最基本、最有特色的食物,就好像中国的包子馒头一样。中间卷了蔬菜、烤猪肉片以及一些新鲜的腌仙人掌条,很是开胃可口,亚瑟吃完舔了舔嘴唇,现在这个身体,食量真是不小,大小伙子每天消耗多,吃的也多。 看到亚瑟如此镇定自若,毛毛躁躁的卡洛斯冷静了下来,坐在沙发上不停的咬手指。他和想亚瑟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亚瑟只顾着和老太太讲,这个玉米饼有多好吃。老太太虽然英文不太好,但知道亚瑟在夸奖自己,脸上笑开了花。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卡洛斯吓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急忙往房间里面躲。亚瑟则让老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到房里去,外面有他在不用担心。 “咚咚咚”,一阵粗暴急促的敲门声,亚瑟示意弗洛去开门。 弗洛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三个大汉就推开门闯了进来,把弗洛给撞到了一边。三人中有两个穿着白色、绿色的T恤,身材健壮。跟在两人身后的是个略矮的中年人,花白的卷发,穿一件卡其色的短袖衬衣,他就是这块片区墨西哥帮派的角头,巴蒙德。 巴蒙德相貌普通,好像一个街边的墨西哥大叔,但他在杰克逊高地颇有名望。各种黑道偏门生意他都有沾手,同时特别注意对墨西哥同胞的保护,这点和意大利人很像,这也是他能做大的原因之一。一旦治下的商家、保护人受到侵害,巴蒙德总是亲自出马解决问题,体现他对保护人的重视。 当然,巴蒙德也不是真的就那么仗义,很多时候也是柿子挑软的捏。进门后他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亚瑟,高大强壮,一副意大利人的面孔。而且听咖啡店老板说,他身上有枪,巴蒙德怀疑会不会是意大利黑手党的人。如果是的话,他还真要小心一些,他在生意上和意大利黑手党是有合作的,意大利人的手一向伸得很长。 “朋友,听说你在咖啡馆打了人,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好评一评理。”巴蒙德向亚瑟发话,他在杰克逊高地一向以“讲理”而著称,他是个谨慎的人。墨西哥帮派向来以狠辣而著称,巴蒙德却是个异类,他靠脑子,讲规矩,颇有大佬风范。 亚瑟从沙发上起身,两个保镖立刻戒备起来,其中一个把手摸向腰后,一旦亚瑟有异动就要掏枪。而亚瑟并不害怕,他缓步走到跟前,两个保镖拦住了他,巴蒙德示意两人让开,他看到亚瑟的样貌,心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两人让开后,亚瑟上前,给了巴蒙德一个拥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接着行亲吻脸颊的礼仪,把巴蒙德弄得一脸懵逼。行完礼,亚瑟左手五指并拢,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道:“巴蒙德叔叔,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亚瑟,亚瑟-卢西亚诺。” 巴蒙德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亚瑟,很快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笑容,道:“哦,是你,你是卢瑟的儿子?卢瑟-卢西亚诺的儿子!” 其实,亚瑟在55号咖啡店听到那个老板提“巴蒙德”这个名字时,脑海中已经想起父亲曾经的一个墨西哥朋友也叫巴蒙德。这个巴蒙德参加了卢瑟的葬礼,在一群意大利人中,他黝黑的皮肤特别显眼。后来母子两人也受过巴蒙德的接济,不过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 亚瑟在赌这个来找麻烦的巴蒙德就是自己父亲的朋友,在他刚刚推门进来的时候,亚瑟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确是那个巴蒙德。他胖了,老了,头发白了,但亚瑟的记性很好,从小到大很多事都印刻在脑海里。刚穿越过来时候亚瑟就很奇怪,这具身体真的就像摄影机一般,把经历的一切都录在了记忆中。 巴蒙德和亚瑟又拥抱了一次,弗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而房间里的卡洛斯探出头来,发现亚瑟竟然认识巴蒙德,改变了自己要跳窗逃跑的计划。 “你长得这么高大英俊了,我刚刚就觉得你很眼熟,你和你爸爸长得真像,真像!” 巴蒙德当年受过卢瑟的恩惠,20年前他偷渡到纽约,在一家墨西哥餐厅打工。为了多赚点钱,他一边打工一边偷偷做毒品贩卖的勾当,做底层销货的小马仔。结果有次被抓,被关进了警察局,正好和卢瑟关在一起。性格豪爽的卢瑟竟和他成了朋友,连带巴蒙德一起保释了出来。接着巴蒙德就跟在卢瑟后面吃点汤汤水水,成了卢西亚诺家族在杰克逊高地地区的毒品分销商。 卢瑟意外身亡后,托尼上台,巴蒙德和卢西亚诺家族的合作就断掉了。为了生存,巴蒙德不得不转投甘多菲尔家族,并且在甘多菲尔家族的合作中,逐渐成长,成为了杰克逊高地地区最有势力的帮派之一。 两人在客厅坐下叙了叙旧,因为卢瑟去世时亚瑟还小,卢瑟对巴蒙德虽有提携之恩,毕竟也过去十多年了,所以要说有多深的情谊,那是没有的。但亚瑟身上有巴蒙德很感兴趣的事,最近道上关于卢西亚诺家族的传闻很多,加上阿布拉莫被刺杀,纽约黑道暗流汹涌。每到这种时候,各方都会小心翼翼,希望在乱局中既能保存自己,又能消灭敌人,壮大势力。 “听说你们家族内部最近有一些变动,托尼失踪了?蒙托洛成了新的老大?”巴蒙德问出了自己很关心的问题。虽然意大利黑手党的势力已大不如前,但在纽约的地位还是举足轻重的,他们依旧掌握了不少资源,尤其是政界、警界的一些资源,是下面一些小帮派接触不到的。 亚瑟摇头,他先示意弗洛到房间里去陪孩子,接着侧身凑近巴蒙德,道:“托尼已经死了,根据消息,是甘多菲尔家族的人干的。他们有一统纽约的意向,已经向好几个家族的人下手了,包括新泽西的阿布拉莫。” 巴蒙德听了亚瑟的说法,脸上有些疑惑,五大家族虽然互相明争暗斗,但总的来说是相安无事,各做各的生意。除非有利益冲突,会爆发“战争”,但也不会想着要消灭掉某一家。毕竟唇亡齿寒,当年五大家族成立,就是为了能长久的共存下去。 不过巴蒙德常年和甘多菲尔家族合作,知道甘多菲尔家族的老大,杰奇-甘多菲尔是个野心勃勃,同时心狠手辣的人。他一直希望能复兴意大利帮派,回到黄金时代的辉煌当中。说一统纽约可能夸张了,但出手打击其他家族,分食其他家族利益的事,杰奇一直在做。 “你现在为家族做事了吗?”巴蒙德问亚瑟,这次遇到亚瑟让他心里有了一点想法,所谓狡兔三窟,巴蒙德觉得不能只抱在甘多菲尔家族一根大腿上。 可亚瑟却摇头,道:“我没有为家族做事,我只是个厨师,因为我的血统不纯正,是没办法入会的。” 亚瑟虽是卢瑟的儿子,但想要进入意大利黑手党的内圈,真正成为家族人士,血统必须纯正。什么爱尔兰人、犹太人,都是没有资格进入核心圈的,包括罗素,也只是托尼的保镖,不是角头。 亚瑟有一半的华人血统,想进核心圈理论上完全不可能,只能说当年卢瑟和他母亲是真爱。 巴蒙德脸上微微露出一些失望,亚瑟察觉到,马上补充道:“但蒙托洛是我父亲当年的好兄弟,他对我一直很照应,我在他那里能说的上话。你也认识蒙托洛吧?” 巴蒙德点点头,他记得蒙托洛,那个矮壮的家伙,当时从警察局里把两人保释出来的,就是蒙托洛。见亚瑟能说上话,巴蒙德也不藏着掖着,道:“希望有机会能见见他,当年是他把我从警局里保释出来的,我要谢谢他。” 这当然只是一个托辞,巴蒙德想见蒙托洛,主要还是想重新和卢西亚诺家族搭上关系,把鸡蛋多放几个篮子。这几年,甘多菲尔家族在毒品交易中的“抽税”越来越高,让巴蒙德的油水大大受损,巴蒙德已经有了异心。 “前几天,我的两个手下,带着一包货,在路过皇后桥加油站的时候,遇到警察拦截,他们把货扔在了路边草丛里。后来就不见了,不知道被哪个小杂种给捡去了…他要敢把货卖出去,被我发现,一定要让尝尝子弹的滋味,害我损失了一大笔钱…就算货没了,甘多菲尔还是要从这里抽一大笔钱!” 真是巧,原来特鲁捡到的那包货,是巴蒙德的手下弄丢的。 亚瑟从巴蒙德的话里,嗅到了一丝机会,给甘多菲尔家族以打击的机会。 亚瑟靠近巴蒙德,握住了巴蒙德的手,道:“巴蒙德叔叔,如果甘多菲尔家族抽走的部分太多,以您和卢西亚诺家族的交情,蒙托洛可以给你一个非常非常优惠的价格。” 巴蒙德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听亚瑟这么一说,微微有些心动。但他并不认为亚瑟在家族中有话语权,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能有多优惠?” “也许,不仅不收,还能补你一些钱。” 第二十七章 序幕 对于亚瑟的话,巴蒙德摇着头,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的确,哪有帮派不抽水,反而还补贴的?巴蒙德认为这是亚瑟拉拢自己开的玩笑,意思就是只要你愿意和卢西亚诺家族合作,哪怕倒贴你一些钱也是愿意的。只不过玩笑就是玩笑,真正合作的时候,最多少抽一点水,把价格压低一点,给巴蒙德更多的利润空间。 巴蒙德可不认为卢西亚诺家族是做慈善的。 卢西亚诺家族的确不是做慈善的,但亚瑟的思维和任何一个老大都不一样。他来自21世纪,见识过很多商业手段。像这种通过补贴来侵占市场份额,等到完成市场大部分垄断,再割韭菜的经营策略,在数十年后他实在见的太多了。 亚瑟觉得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利用价格战逐步击垮甘多菲尔家族在纽约的毒品生意,影响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当然,毒品市场并不是合法的市场经营,价格战一定会引发暴力冲突,届时,准备充分的阿布拉莫就可以和卢西亚诺家族联合起来,步步为营,从毒品市场这一点开始,发动对甘多菲尔家族的全面战争,将这个最大的对手铲除掉。 和巴蒙德的这次谈话,不过是战争刚刚拉开序幕而已。 巴蒙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他只是将亚瑟当做一个备选方案,乐透彩,刮一刮看看能不能中奖。中奖当然最好,不中奖对他来说亦没有什么损失。 至于他在55号咖啡店揍老板一顿的事,当然一笔勾销。亚瑟让卡洛斯和弗洛出来,希望巴蒙德以后能照应一下两人。其中卡洛斯算是巴蒙德帮派某个手下的跑腿小弟,帮着干干杂活,跑个腿送个信,偶尔也做运送毒品的勾当。 巴蒙德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道:“遇上亚瑟,是你们家的幸运,以后好好做事,不要那么胆小怕事。” 卡洛斯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望向亚瑟的眼光多了几分崇敬。他生性胆小,跟着帮派也是因为好吃懒做混口饭吃,能少受点欺负顺便欺负欺负别人。让他做杀人越货的事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对于巴蒙德的关照他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不说话。 巴蒙德并没有真把卡洛斯一家放在眼里,卖了亚瑟一个人情,带着两个保镖离开了。 弗洛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从房间里出来,抓住亚瑟的手表示万分的感谢。这些贫民窟的移民们除了要面对生活的压力,还要遭受恶势力侵袭的威胁,生存环境恶劣。但就算如此,他们还是要离开故土来到美国来到纽约,除了部分上当受骗的,移民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的家乡更加穷困,生存环境更加恶劣。 “我们农村很多人家都破产了,玉米价格一直在跌,我们种的越多,价格跌的越厉害,亏损的就越厉害。因为美国人的玉米都进来了,到处都是玉米,厂商们把收购价格压的很低很低……” 弗洛的母亲谈到为什么离开墨西哥来到美国的原因。本来女儿在美国工作,老人在农村还是可以过活的,结果1994年《北美贸易协议》生效,美国农产品开始倾销到墨西哥,导致玉米价格暴跌,大量农民破产。他们要么进城务工,要么翻越美墨边境到美国讨口饭吃,要么就改种其它经济作物。 而所谓的其它作物,就是大麻。 从1994年这一年起,墨西哥的毒品问题将越来越严重,直至完全无法遏制。 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贫穷。 对这段历史亚瑟是有所了解的,他深切的同情墨西哥人民,离上帝太远,离美国太近。亚瑟所能做的也就是帮一帮这家可怜的墨西哥人了。他今天过来明明是为了威胁弗洛的,到头来成了弗洛一家敬重万分的人。 临别时,弗洛和母亲都以天主教中郑重的屈膝礼送别亚瑟,以示对他的尊重。卡洛斯下楼送亚瑟离开这片街区,母亲嘱咐他,“不要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冲撞到我们尊贵的客人。”卡洛斯连连点头,一路上都对亚瑟毕恭毕敬。 亚瑟明白,当朋友对你施以尊敬时,你也要对他们施以恩泽。 卡洛斯把亚瑟护送到55号咖啡店门口取摩托车,亚瑟透过咖啡店的玻璃门朝里望去,见到咖啡店的老板正朝外面探头看过来,眼神一触碰到亚瑟,立刻躲进了柜台里面。 亚瑟眼珠子转了转,带着卡洛斯一起进了咖啡店,“叮铃”一声推开门,老板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明明已经打电话给巴蒙德,让巴蒙德去教训这个家伙了,结果亚瑟毫发无损的出现了。老板生怕亚瑟把自己的店砸了,只能哆嗦着从柜台出来,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道:“抱歉…很抱歉,您要喝什么,还是要钱?还是,哦,那个谁,啊……” 老板脸上包着纱布,一说话牵扯到伤口就很疼,龇牙咧嘴的看起来特别可笑。 看到这个老板,亚瑟不禁想起施密特,在纽约街区开店,面对各种黑的白的势力,经营者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有时他们的一些表现看起来既可笑又可怜。亚瑟没有为难他,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卡洛斯介绍给了他,“我让你少了一个女招待,就还你一个男招待,可以让他干更多更重的活。” 卡洛斯一脸茫然,怎么好好的让我在咖啡馆打工了?亚瑟拉过卡洛斯,低声道:“就算你在街头混,也要有一份工作,补贴一下家用,最起码不向你姐姐要钱。还有,在咖啡馆里你能得到不少的消息,机灵着点,小子。” 说完,亚瑟拍了拍卡洛斯的脸,卡洛斯连连点头,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说不定还要小一些的家伙,说话做事仿佛有一种魔力般能让人钦服。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于是卡洛斯留在了55号咖啡馆做一份兼职,同时成为了亚瑟在杰克逊高地的耳目。 本来今天到杰克逊高地来,只是为了见见弗洛的家人,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亚瑟出了咖啡馆,跨上摩托车,心里琢磨着,阿布拉莫说过,甘多菲尔家族的经济支柱是毒品和赌博这两条腿,他争取用两个月的时间,先把毒品这条腿给打瘸! 伴随着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亚瑟离开了杰克逊高地,他要回圣詹姆斯大教堂看看。 …… 重新回到圣詹姆斯大教堂前已经是下午五点,临近黄昏时分,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十字架的下方。教堂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十字架的影子一样变得修长,有几只渡鸦停留在教堂的圆顶上,天边红色的晚霞映照着教堂绿色的钟楼和红色的墙体,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在教堂之上,显得幽沉肃穆。 圣詹姆斯大教堂算不上什么特别巨大宏伟的建筑,和著名的科隆大教堂、巴黎圣母院、圣母大教堂相比,圣詹姆斯无论体积、面积还是装饰华丽度上都逊了不止一筹。但在晚霞色彩的渲染下,它依旧显出了几分壮丽的美感。 亚瑟把摩托车停在早上来时停着的位置,一根挂了梵蒂冈旗帜的旗杆下面。教堂的大门已经紧闭,开放时间过去了,亚瑟绕着整座大教堂走了一圈,并没有再看到那个形容枯槁的老神父。他从正门,绕回到了正门,抬头仰望教堂的圆顶。 这圆顶并不大,小小的,这是带有巴洛克风格的天主教堂,但在总体设计上又偏向新教的简约,红绿两色的搭配,非常具有美国风味。那几只渡鸦已经飞走了,太阳还在往下沉,已经从十字架下落到了教堂的平顶面上。 亚瑟正准备离开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钟声,亚瑟看了看手表,并不是整点。这时,教堂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张枯槁的面庞出现在门缝后的阴影中——正是亚瑟在上午时见到的那个老神父。 他身披黑色的袍子,那对无神的双目向外张望,亚瑟觉得他在看着自己,又觉得他没有看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这双眼睛究竟能不能看见。亚瑟还是走上前去,靠近这位老神父时才发觉,老神父的眼睛是一片白色,没有眼珠,是个瞎子。 亚瑟和一个瞎子对视了一会儿,道:“我能进去吗?” 老神父的声音苍老的仿佛来自上个世纪,回道:“当然,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做什么?” 老神父没有回答,而是拉开了大门,迎接亚瑟进来。 第二十八章 马 门后黑黢黢的一片,老神父的身影一下子融入了门后的黑暗中。 亚瑟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踏进了门内,仿佛进入一片深海,竟没有一丝光。亚瑟走进这无边的黑暗中,心中却没有丝毫恐惧。来到这个时空后,对任何奇怪的事他都见怪不怪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清脆的脚步声回荡,他的确身处一个空旷的空间内。 可光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光线?难道教堂的大花玻璃窗都被蒙住了?这里也太黑了。 亚瑟心中想着,觉得这里要有光。 这个念头一动,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盏烛火,在黑暗中划开了一道口子。橘色的光团向外驱赶着黑暗,光团朝着亚瑟靠近,原来是那个形容枯槁的老神父点了一盏蜡烛。他是个瞎子,蜡烛当然是为了亚瑟而点。他摸着椅子朝这边一路走来,亚瑟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被照亮的地方,觉得似乎有些异样。 老神父走到亚瑟跟前,苍老的声音又在亚瑟的耳边回荡,“跟我来,跟我来。” 亚瑟一时分不清这声音是从老神父的嘴中传来,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传来。老神父已秉烛转身,朝着前方缓步走去。他穿的应该是软底的鞋子,走在教堂的地砖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亚瑟跟在老神父的后面,脚下踩出“哒哒”的声音。 亚瑟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前方如豆的灯火,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上方教堂的穹顶和周围的椅子,总觉得和上午来时不太一样。此时,老神父停下了脚步,他举起手中的烛火向上,亚瑟抬眼望着烛火照亮的地方,是教堂的一面玻璃花窗。 玻璃花窗上画着一匹白色的马,马上坐着一个搭弓射箭的人,他的脑袋上戴着金色的冠冕,手中的弓箭指向远方。白马的脚下匍匐着赤裸的男人女人们,他们在向这位骑马射箭的骑士叩拜。这画的画功精细,马匹、人物栩栩如生,仿佛是真人一般。 亚瑟看得不禁入神,心中却想,上午在圣詹姆斯大教堂看到的玻璃花窗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 看完这一扇,老神父往旁边走了走,来到第二面玻璃花窗前,同样举起烛火向上。这面花窗上画着的也是一匹马,这是一匹红色的马。和白马的俊逸相比,红马更加高大雄伟,马背上坐着一个身材健壮,赤裸上身的大汉,手中举着一把大剑,须发如马鬃一般。在红马的脚下是一具具形状各异的尸体,他们身上要么插着刀剑,要么缺胳膊少腿,显然死于战争。 这面窗花向外散发着暴力血腥之气,让人不敢多看,亚瑟瞄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第二面看完,老神父带着亚瑟继续往旁边走,来到第三面玻璃花窗前,这一面依旧画着一匹马,黑色的马。和前面两匹丰神俊朗的马相比,这匹黑马却瘦骨嶙峋,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坐在马背上的是一个垂垂老矣,弯腰驼背的老者,仿佛随时要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在黑马的脚下同样是一具具尸体,不过这些尸体都瘦骨嶙峋,明显是被饿死的。 这面花窗透着一股悲惨之色,越看越让人心怀悲戚,亚瑟竟感觉要流下泪来。 此时,老神父收回了烛火,领着亚瑟来到了第四面玻璃花窗前,当灯火照亮第四面窗时,一股森寒之气扑面而来。亚瑟看到,第四面窗花上画了一匹骷髅马。灰色的马骨森然可怖,在它脚下是一片白骨,形如地狱。而骷髅马上坐着的,却是一个身材矮小,身着红袍遮住面孔的小个子。从身形来看似乎是一个孩童,手里却举着一把比身体还要巨大的镰刀。 镰刀的刀锋上滴下鲜红的血液,和那身红袍成为唯一鲜艳的色彩,在灰蒙蒙的画面上显得尤为刺眼。 亚瑟盯着这红袍的小个子,觉得有些眼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时,老神父转过身来,用那没有眼珠只剩一片灰白的眼睛望着亚瑟,他缓步走到亚瑟跟前,拉过亚瑟的手,把一样东西塞给了他。亚瑟接过一看,竟然是四张扑克牌! “你是谁?这些扑克牌到底是哪儿来的?”亚瑟赶忙问道。 老神父却没有回答,他退了回去,退回到玻璃花窗前,嘴里嚅嗫着,沉沉地低语,他的声音又回荡在亚瑟的耳旁: “…你为推罗王作起哀歌…我将你安置在神的圣山上,你在发光如火的宝石中间往来…遮掩约柜的基路伯,我已将你从发光如火的宝石中除灭…故此,我使火从你中间发出,烧灭你,使你在所有观看的人眼前变为地上的炉灰。” 老神父念了很长的一通,亚瑟只感觉声音在耳边来回荡漾,不知从哪里发出。当老神父念完最后一句时,他手中的烛火落在了地上,火焰向两侧窜开,大火瞬间熊熊燃起,将四面玻璃花窗照亮!火焰来的如此凶猛,亚瑟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突如其来的火焰,把他的头发和眉毛燎掉了一点,而老神父已经被烈火所吞没。 火焰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亚瑟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圣詹姆斯大教堂,里面的装饰截然不同,怪不得刚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里到底是哪儿?管不了那么多了,火已经烧了过来,亚瑟照着门外奔去,火焰已经把凳子、墙壁、华盖通通点燃。 亚瑟感受到背后的热浪,加快了速度,一下子从大门冲了出来!冲出来以后他回头一看,发现整个教堂都燃烧了起来,而这座果然不是圣詹姆斯大教堂,圣詹姆斯大教堂的钟楼是圆顶的,而这座却是尖顶教堂。哥特式的尖顶直冲云霄,浓烟滚滚,火焰从下方一路向上蹿升,一直烧到尖顶的十字架,整座教堂被火焰所吞噬。 亚瑟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教堂和熊熊烈火,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眼皮子忍不住往下耷拉,觉得要晕死过去。 “咚~咚~咚~” 这时,几声洪亮的钟声响起,亚瑟猛然清醒过来,眼睛睁开,才发现自己还站在教堂门口。看了看手表,六点,太阳已经下山了,教堂的钟楼敲了六下。再抬头望望圣詹姆斯大教堂,它安然无恙的矗立在面前,红色的砖墙,绿色的钟楼,在夕阳的映照下古拙优美。几只渡鸦飞来,停在了教堂圆顶的十字架上,嘎嘎地叫了两声。 是梦吗?亚瑟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他回到自己的摩托车上,回忆着刚刚的情景,思索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对着摩托车的后视镜照了照自己,便知道这不是梦。镜子里,他看到自己的头发和眉毛,被火焰给烧燎掉了一些,发梢卷曲了起来,眉头少了一小块。 他连忙掏了掏上衣的口袋,果然摸到了四张牌。 一张方片3,一张梅花4,一张红桃6,一张黑桃J。 …… 晚上,新泽西,阿布拉莫一家结束了基督受难日的活动往家赶,位于新泽西西北博根郡里奇伍德的一栋豪华别墅里。这里和长岛的纳苏郡一样,是纽约大都会地区的富人区,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因为价格相对长岛更加便宜,所以很多纽约的非富豪金领阶层居住在这里,被称为“纽约的卧室”。 阿布拉莫一家上午参加了拜苦路的活动,中午在圣彼得大教堂吃了圣餐,晚饭一大家子在曼哈顿昂贵的高级餐厅“尼诺的贝里斯莫里”吃了阿尔巴白松露和鱼子酱,一顿花掉了上万美元。但阿布拉莫一点都不心疼,他今天很开心,心情舒畅,开车回去的路上都在哼着小调,是Andy Williams的Raindrops keep falling on my head (雨滴不断落在我头上)。 坐在后座的女儿宝拉显然有点意见,道:“爸爸,你能换一个调子吗?你都哼了一路了,而且没有一个音是准的。” 阿布拉莫乐得哈哈大笑,坐在副驾驶的妻子康妮转过头去,语气严肃地对女儿道:“宝拉,不要对你爸爸不礼貌,你没看出来他今天很开心吗?他平时都不会唱歌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哼些什么……” 听妻子这么说,阿布拉莫反而哼得更大声了,车子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但康妮注意到,坐在后座的儿子安吉洛板着面孔不是很高兴。等阿布拉莫把车开到家中,停好车后,康妮朝阿布拉莫试了个眼色,指了指下车的儿子。 阿布拉莫领会了妻子的意思,点点头,下车后朝儿子安吉洛招了招手,让他过来,搂着他的肩膀道:“嘿儿子,你有什么心事吗?从吃圣餐开始你就满脸的不高兴,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应该说出来,而不是板着脸让你母亲担心,知道吗?” 安吉洛斜了一眼父亲,抿着嘴没有说话。他和父亲不太一样,卢卡-阿布拉莫身材高大魁梧,一头银灰色的头发,面目冷峻,一看就是做老大的料。安吉洛却更多遗传了母亲,有些矮小,鼻子有些雀斑,一头栗色的卷发,和父亲最像的就是那双眼睛,狼一样的眼睛。 “安吉洛,到底怎么了?晚上的松露和鱼子酱不和你的胃口吗?你知道有多少孩子一个月吃饭都花不了这么多钱?”阿布拉莫是个急脾气,好言好语撑不过三句,儿子一旦不回应他就着急上火,提高声调,“我供你上最好的大学,给你吃给你穿,都是最好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安吉洛撇了撇嘴,他早就习惯了父亲的脾气,好像天上的云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又不知什么时候会放晴。作为儿子,很多时候安吉洛都看不透自己的父亲。或者世上的儿子都是这样,不到一定的年龄,都无法理解父亲。 “爸…”安吉洛终于开口,两人站在院子的游泳池旁,月光映照在幽蓝色的池水中,一阵风吹过,月亮被吹的起了褶皱,“我…我听说你是黑手党,今天在拜苦路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帮派的人在接头?那个黑头发的人。” 安吉洛的话让阿布拉莫火气全消,他的面色马上变得尴尬起来,舔了舔嘴唇,搂着儿子的肩头晃了晃,道:“安吉洛,明天我亲自送你回学校,我在纽约待一天,晚上我们去麦迪逊看比赛,怎么样?” “爸爸~”安吉洛拖长声调,他知道老爹又在转移话题。 “尼克斯,对阵迈阿密热火,我马上就打电话去订票,OK?”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