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带个萝卜游江湖》 中毒 身着夜行衣的少女在悬崖被藤蔓遮蔽的崖洞中忍耐着身体中的肆虐的痛苦,极力用武功驱散着身体所中的毒…… 崖上森林中,一黑衣人,正极速的在林中飞驰,一袭黑衣被刀划的已然破碎,而他的身后不远处起落着几个持刀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黑衣人一个翻滚闪进茂密的树丛中,“人呢?”“……追!” 看着那几个黑影远去,黑衣人扶着胸口微微喘着气,突然脸颊拂过一阵微风,身体一僵,“别动,以你现在的伤势冲不开我封的穴位,不要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帮我一个忙。”“……”听着身后清脆的女声,他没做声。“冒犯了”伸手揽住黑衣人的腰,几个起落,来到了崖洞中。 将他平放在地上,月光透过藤蔓照在了他平凡而又怪异的脸上,花二伸手摸了摸他脸,“原来如此……”,黑衣人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她背脊一寒,杀气,这人不简单。 收回抚在黑衣人脸上的手“别怕,我没兴趣窥探你是谁”,黑衣人想看清楚身在背光处脸,可依稀只能看见影绰的身影。 “抱歉,冒犯了”因为身上的毒,气息有些不稳,撕下身上的一块布,轻轻的敷在黑衣人的眼上。 这下,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将他的腰带解开,轻轻的褪下他的衣衫,看着他突然起伏的厉害的胸口,花二感到不好意思,说起来,这种事我更吃亏好不好? 看着眼前的人,月光撒在那人的身躯上,花二老脸一红。 良久,感到身体因中毒所带来的痛苦的渐渐的消失,花二正想起身将自己和那人的衣衫系好。正要起身的身体陡然僵住,花二惊愕的瞧着那人黝黑的面庞,他居然……麻烦了……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至此,不死不休”如玉石撞击的声音透着清冷与煞气,耳尖却微微透着粉红。 因着夜色,花二并没注意这等细节,做好心里建设后,起身系好自己和那人的衣裳。 “抱歉,情况所迫,看在你委身与我的份上,作为报答我会帮你把那些人引走,我点的穴会在明日太阳升起时解开,你伤的严重,洞中有药,应该对你的伤势有用,你就在这里安心的养伤。山高水阔,后会无期......” 没脸再看被布条遮着眼的人,忍着事后身体强烈的不适感,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太阳在远处冒了个尖,身体像是解开了枷锁,修长的手将敷在眼上的布条缓缓揭开,好一双令人惊艳的好眼! 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眼中闪过一丝艳色,眼尾透着些云雨过后的粉红,如暴雨摧残过后的梨花,娇弱而令人心怜。 可那眼神却凌厉的让人毛骨悚立,从而冲散了几分娇艳,令人心生畏惧。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一双眼与那张脸形成极度不协调的怪异感,从而显的有些诡异。 “居然......敢这样对我?”喃喃道,语气显得有些压抑。鼻尖仿佛又隐隐约约嗅到一丝靡靡的味道,将他拉回到昨晚那销魂的一刻,耳尖又悄悄的红了。 摇了摇头,强制清除脑中的杂念,片刻后,将长腿盘起,拿起一瓶花二放在洞中的药,轻轻的擦在狰狞的伤口上,上完药便开始运功疗伤,进入冥想...... 清城,忘忧茶舍中一白袍老者半倚在包房中榻上的小几上,因着天气的缘故,手中持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晃着,身上竟透着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老者身前的小几上摆着两盏茶,正飘飘然的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倒上不久...... “来了?”一阵风从窗边竹帘的缝隙中挤了进来,“花丫头,为师在这里等了你许久,怎么样?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你还有脸说?”撩开竹帘,窗外蹦进一个满身是泥的少女。“你差点就看不见你举世无双,聪明绝顶的徒儿了,你知不知道,这次我自己都赔进去了?看看你定的那劳什子条件,每一年必须完成一个你给任务,不完成不能出师?真不知道我爹当年若知道你是这副德性会怎么想。” 眼前这笑得一脸猥琐被外人捧到天上的老头儿,哪儿还有一丝世外高人的仙气儿?也就唬唬那些瞎了眼的人。看着眼前的老者,花二的太阳穴莫名跳的厉害。 老者一眯眼,打量了少女一眼“这不,师傅可是把我那老底都交给你了,怎么还是中招了?看来还是没防住那香啊,天下第一媚香,夜露,果名不虚传。那滋味如何?说说看,祸害了哪家的儿郎?要不要为师去给你提亲?嘿嘿。”说罢一脸猥琐的笑了起来。 “黑灯瞎火的看得清什么?”花二一脸平淡的把茶杯满上,再一脸平淡的仰头喝尽。啧,真是浪费这好茶,老头儿腹诽。 不是她不懂女儿家的矜持,遇见这破事她也想一哭二闹三上吊,颤颤巍巍的捻着兰花指让那男人负责,可这事是她强迫别人的,心里没底气,只能拍拍屁股走人,连敲点钱的机会都不成。 而且还很有可能被人家给记恨上了,只能说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从她花二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开始被老头儿所养,这方面的意识比较淡薄,不就一层膜嘛?大不了以后不嫁不就行了,一人独来独往倒落得个清闲。 一盏茶的功夫,窗外街道上,巡城的兵渐渐多了起来,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花丫头,该走了。”“怎么回事?” “在你没回来这期间,有人把清城城主干掉了,害的为师以为是你,但又细细想想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打打土匪还不错,城主是万万不可能被你干掉的。”“好歹也是你的徒弟,哪有这么说你自己徒弟的?” 凭良心说,闯入万香宫又能全身而退的人,在这江湖中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行,你能干,那为什么还是中了毒呢?”老者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嫌弃“在外面别说是我的徒弟,否则我这一世英名到老了反而败在你的身上。” “嘁,老头儿,我年纪还小呢,还有四年我才出师,到那时候,嘿嘿......”老人定的规矩之一要花二年满二十才能出师。 街上,一老一少斗着嘴,就像来来往往普通的老百姓那般,渐渐走向城外。然而花二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了一个时辰后,清城封了城…… 钟山 传闻一山村位于开宋王朝西南地区,因座落于钟山脚下所以名曰钟山村。 此处云雾缭绕人烟极少,按理来说,这样一个小小的村落,是不足以被世人所知的。但据开宋前朝记载。 早年,朝中有一贵人被仇人追杀,误闯此地,因而捡回了一条性命。此村村中与外面的村庄别无一二,阡陌交错,农人往来种作,村子里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但这里却极为隐蔽,若不是误闯,根本不知道开宋还有这一处的存在。 贵人正惊讶于此地的神秘时,忽然,一白影闪过,竟是一老者在空漫步,老者在空中的姿态如散步一般肆意散漫但是他走出的每一步后都带着着残影,可见速度之快。 贵人大惊,问村中人,此是何人?答曰:钟山老人。复问其年岁,村中人半阖,深吸一口烟,缓缓而曰:不知也,吾少时便是此貌,现吾垂垂老矣,亦同。 贵人失色,待归去回朝,上奏:钟山,有仙,不老。朝廷派人与之相随,寻数月,不复得路,遂归。 从此这个默默无闻而又神秘的小村庄,便被天下所知,也有人尝试去寻过这钟山村,但都抱憾而归,便有人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直到当朝神武大将军家中因先天不足差点丧命的幼女被正在游历的钟山老人所救并收为弟子之后世间再无一人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令世人疑惑的是,钟山老人居然要了个三岁的奶娃娃当弟子,这也是世间一大罕事。 然后到后来十几年间,有人惊讶的发现钟山老人连带着那个奶娃,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 沧海桑田,白驹过隙,世间消息更迭频繁,鲜有人再问起当年的那桩事,渐渐的,钟山老人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也忘记了那个被带走的奶娃。若现在有人问起当年的那件事,旁人也只会笑笑,传闻罢了…… “三年了,终于回来了。”花二伸了伸懒腰,再低头拍了拍这一路走来附在衣服上的灰。 这三年来老头儿为了历练她,一直带着她云游四方,这次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指不定还要游多久。可见那老头儿,嘴上说着嫌弃,心里还是有一眯眯的愧疚吧。想到这儿,花二咧嘴笑了笑,难得啊…… “唉~终归是自己学艺不精啊。也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撇了撇嘴,几个起落向钟山其中一个山头飞奔而去。 钟山其实是西南地区群山的统称,其山连绵不绝,而钟山村在其中最为隐秘的山脚之下,也不怪早年那些寻其踪迹的人都抱憾而归了。 “嗬,花丫头回来啦?你师傅呢?”村中正扛着锄头的大叔停下手中的活,惊谔的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黑袍少女。 “田大叔,你好呀,我也不知道我师傅跑哪儿去了,我正找他哩。”少女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大叔答道。 “你师傅这个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你慢慢找,不要急哈”“好嘞,那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只见眼前黑影闪过,少女便化成一个黑点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不愧是神仙的弟子啊,这速度,啧啧啧......”大叔操着带有口音的方言咂舌道。 花二疾驰在林中,向着草庐的方向。其实花二和老头儿并不住在村中,而是住在更深处的山谷里,隐秘到就连村里人都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经过钟山村是因为那是回谷的必经之路。 山中的景色很美,带着清晨的些许雾气,让整个山谷变得犹如仙境一般。但向林中越深处走,视线也变得愈发模糊起来,不熟悉此地的人只怕会迷失其中,而她却能速度不减的行走其间。 从小在这里长大,回山谷的路,她来来回回不止走过了百遍,就是蒙着眼睛她都能回去。待越过一条小溪,她窜进林间隐秘的小路向上而去,两个时辰后,终于在林中隐隐约约窥见了一座草屋的影子。 看着眼前的草屋,她身心一松,微微喘了口气,最近怎么回事?身体大不如前了。 “回来了?饭菜都要凉了,还不快滚进来?”屋内传出老头儿的声音。花二咧嘴笑骂“催什么催?赶着投胎?” 坐在饭桌旁,她手中捧着饭碗,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刚要送进口中时,却被那味道促使腹中传来一阵恶心的感觉,“呕……”,花二转头脸色苍白的把手覆在口上。 “做的什么玩意儿?闻着味道怎么怪怪的?”老头儿停箸,眼观鼻观心,砸吧着嘴说道“你确定是饭菜的问题?” “废话!不是饭菜难道是我?”老头不作声,就默默的看着她。“等等……不会是……”少女轻轻搭上自己的手腕,身体一僵,如同一座雕塑坐着一动不动,良久......一句优美的语言在老头儿的对面响起:“我靠……” 她扭头一脸忧伤的瞅着老头儿“难怪你要我回来,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好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头儿头也不抬的吃着饭菜,砸吧着嘴反问“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会拿掉这个娃娃?” “……不会”花二有些泄气,毕竟是条小生命呢,无辜了些。 当初发现她有了的时候,老头儿心里越发愧疚,就想着有了身子的人在外奔波也不是回事儿,干脆让她回来养胎,之所以不告诉她,是因为知道自家丫头的脾性,少不了纠结一阵,那索性就让她晚点知道。 “我这运气委实好了些……”花二揪了揪头发,每当她觉得事情难办时就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可我这一个黄花大闺女突然变成孩儿他娘,这是个人都顶不住吧?……算了,反正也没想着和哪个人共度一生,有个人养老也不错。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拿来玩玩 啊,糟心啊!怎么就摊上这事了呢?”她像失了心智一般,进行着强烈的思想斗争,眉头渐渐拧成了个结。 我说什么来着?老头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收拾好碗筷,捏了个诀,遁走了...... “我决定了!”一掌拍在饭桌上,老旧的桌子为了表示着它的不满,发出咯吱的一声惨叫。 “我生!唉唉……人呢?”环顾四周,哪儿还有老头儿踪影? “终究,还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花二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形成一个忧郁的弧度,生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我真善良。”拿着袖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感叹道。 再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拿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小屁孩儿,你走运了,像你娘这么善良的人不多了。你看看为娘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出来不好好孝敬我,就给你扔咯。”花二十分自然的转化成母亲的角色,一脸虚伪的敦敦教诲着这个才六周大的胚胎…… 一直蹲在屋外不远处听墙角的老头儿的眼角抽了抽,嗯……心理素质一如既往的强大,脸皮嘛,倒是更厚了啊...... 我这么个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就教出个这么个玩意儿?老头儿陷入沉思,努力回忆着自己生平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疑惑 正午,日头正毒,在阡陌中种作的村民,都不禁停下,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汗,再用衣袖扇了扇风。 一群顽童聚在村头,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捻着石子儿玩,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有五六岁,最小的看样子也只有三四岁。 最小的那个孩子头上系了个冲天髻,远远看去像是萝卜成了精,只见他操着带有浓浓口音的小奶音说道“最后一把了哦,输了就要把你们的糖都给我。” “好!”那群孩子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小孩手背上的石子儿。小孩的手轻轻一翻,将手背上五颗石子一颗不落的握在了手里,“嘿嘿,来来来,把你们手中的糖全都交给我。”那小萝卜头笑眯眯的看着那群孩子。 “啊~”那群孩子发出一阵哀嚎,依依不舍地把手中的糖递给了那个萝卜精。 小萝卜头低头,用黑白分明的杏眼细细数了数手中的糖,抬起头却看见那群小孩儿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身后,“呃呃……小二,你看你后面”。小孩儿闻言转身,被太阳刺的眯了眯眼。 背光处一女子身着黑袍,双手抱胸,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转过身的小萝卜头“您老继续啊……”“娘,娘亲?……”“嗯?你叫我什么?”“……姐姐……”小萝卜头果断改口,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立马收回了表情,变脸速度快的令人咂舌。“你今天的功练好了?字练好了?三字经也背了?”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萝卜头,谷中离村里距离可不远呢,小子长能耐了呀…… “啊~娘亲……”被女子一瞥,顿了顿,改口继续嚎着“姐姐,我错了……我下次还……呃呃,不敢了……”好险,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复的,小二同学抱头痛哭。 看着眼前干打雷不下雨,还时不时的从指缝中偷偷打量她脸色的小萝卜头,花二捏了捏眉心,发出和老头儿类似的感叹,如此聪慧的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玩意儿? “花小二,你再嚎我就把你扔出去。”,小二瞪大杏眼顿时收声。 没错,小萝卜头姓花名小二,正是她那次意外后怀上的孩子,至于为什么取这么个操蛋的名字,花二的理由是懒得想,且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她的崽。 良久,小萝卜头吸了吸小鼻子,迈着小短腿,磨磨蹭蹭的向自家娘亲靠过去,“抱抱~”可怜巴巴的瞅着眼前的女人,伸出小短手索爱。 花二看着他这可怜的小模样,暗暗腹诽这小子惯会耍花招。但还是单手将他拎起来,竖放在了臂弯。 小萝卜头见状,放松了身子,把自己肉嘟嘟的小脸靠在花二的怀里蹭了蹭,像是极安心的模样。她心一软,叹了口气,才三岁呢…… 搂紧怀中的小人儿,足尖轻轻一点,转眼间便从村口来到了那条小溪边,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会瞬移。若当年那闯入钟山村的贵人还在的话,会发现她身姿如同那钟山老人一般肆意散漫,身后略带残影。 时间过的真快啊,小萝卜头都三岁了。而明日,便是我二十岁的生辰了呢……花二思绪万千,那,也就意味着,她,快要出师了…… 半个时辰后,她带着小萝卜头回到了谷中,草屋前一白袍老者静静的站着,脸上没了一贯的笑意,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花丫头”“嗯?”花二站住,将小二从手中放下,心情有些复杂,终究,还是要来了么?“这,是最后一个任务。”“……”花二不做声,等着老者的下文。 “这一次,你要和我比一场。”“……比什么?”“我教了你什么,就比么” “药?”老者摇了摇头“毒?还是轻功?”老者不作声。比......那个么?“好吧,我知道了,小二,回屋。”. 小萝卜头乖乖听话,不过仿佛感受到娘亲心里的震惊,在回屋的途中回头看了看自家娘亲和这个一直以来看似猥琐实际上很神秘的老爷爷,小脸上涌出一丝担心。 “这一次,你的要求是什么?”她木着脸,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她内心的波澜,“很简单,赢了我”“好!”没半句废话,花二直接雷霆出击。 算杀术,江湖中从未听说过的武功,但她知道如果它出世,那么绝不可能被容与世,因为,它实在太过强大。 算杀术的修炼条件极为苛刻,修炼之人必须极具根骨且幼童时期就开始修炼,并且钟山老人那冠绝天下的轻功,凌云,也是修炼算杀术的条件之一。 而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不论是修炼凌云还是算杀术都需要修炼之人拥有对二者极高的修炼天赋,这么严苛的条件下而花二就是那个成功了的变态。 一,二,三……她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老者在空中移动,身后带着残影,交锋数次老者一直避开花二的杀招。 “花丫头,你此次下山后,就不要回来了”她没做声。 她知道她赢不了,就算可以赢,但她也不想。 “闭嘴,你别埋汰我。我是要出师,但不是要你的命……”,她知道老者的话,意味着什么。 良久,老者从开始就一直平淡的脸,出现了熟悉的笑容,“可我会要你的命呀”。 说罢,一直未出手的老者,瞬移到花二身前,以爪成钩向她的心口袭去,花二瞳孔一缩,也毫不手软的向老者的心口袭去,想要以此逼开老者。 霎那间,逼近花二胸口的手瞬间停了下来,她木着的脸终于破功,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快躲开——”,看着那只袭向胸口的手,老者没有躲,微笑的看着她,“噗--”感受着身体被穿透的感觉。老者吐出一口鲜血。好久了啊…… 花二漫脸鲜血,愣愣看着那个犹自笑着的老头儿,脑中闪过这十七年来与老头儿在一起的嬉笑怒骂。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老头儿虚弱的笑了笑,“花丫头……我刚刚的要求还没说完呢。赢过我,还有……杀了我。”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什么!你疯了???”。 老头儿很了解她,若说了后半句,她绝对不会答应比试。 老头儿淡然“没办法啊,规矩。”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你知道我教你的算杀术意味着什么,出手必死。它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可以说它就是为你而存在的,但戾气太重过于凶险,而这也是我为什么在此之前不许你杀生的缘故……” “那……为什么要我杀了你?”她的口中有些苦涩,眼中不知道是不是进了虫子,怎么有些酸呢? “算杀术本是有违天理的存在,正是这样,它需要至亲之人的鲜血献祭,方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你一定要记住今天的感受,为师不想你以后误入歧途,还有啊,老头儿我在这里够久了,该去了。” “老混蛋,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花二没有探究老头儿最后一句话中的深意,心中充满了哀伤。 “不行!我说死就要死,我好不容易熬到这天,你让我不死?不可能!怎么变得娘们唧唧的?”老头儿听到花二的话急了,吐着血,破口大骂。 嗯……那熟悉的欠揍感出现了,花二不合时宜的想着。 下山 “看你这样子应该还好吧?”花二试探着说了一句。老头儿闻言叹了口气“心脏被你穿透了,死只是时间问题......对了,花丫头,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老头儿突然问了句。 她看着老头儿神色不像作假的样子,强忍悲伤,扶着老头儿坐下,好让他省点力气;“当朝神武将军之女花将,但,我更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徒弟,花二。” 老头儿叹了口气,装作不知她话中的意思继续问“那你还记得你三岁前的事吗?” 三岁前?我该记得些什么吗?她疑惑的摇了摇头,老头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三岁前不记事,对一般小孩来说很正常,但你不一样......我将你的记忆封印了,时候到了,你就会知道,还有你要记住,你是花将。” 那个我已经等了百年的花将啊......而现在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接下来的事要靠你自己了…… “最后,此术有伤天和,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万不能使用此术,”,“好!”没有半分犹豫,她花二混江湖靠的从来不是这个。老头儿放心了,他这徒儿看着虽不靠谱,实际上却是极靠谱之人,且极其重诺。 “好了,带着小二下山吧......”挥了挥手,阖上眼,老者不再说话。花二复杂的看着老头,对今天发生的一切充满了疑惑。 走到屋前,她用黑衣细细的将脸上和手上的血擦拭干净,推开门,屋中的小人儿静静的坐在床上,不语。 “小二,收拾东西,我们走。”,花二简单的收拾着包袱,塞进几件万年不变的黑袍,以供换洗,再拿了几瓶伤药,和一把佩剑,那是老头在及笄的时候送给她的。小二一声不吭的收拾着自己的小物件,表现的出乎异常的安静。 花二背着包袱,在将要踏出门口的那一刻,突然转身蹲下将跟在身后的小二抱了个满怀,将他的小脑袋搂在怀里。“小二,别怕……”她声音微颤,感觉胸前的衣服被一双小手紧紧抓住,胸口渐渐传来一阵湿意,他知道的…… 花二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哭出来就好。 将小二抱起,手轻轻的按在他的头上,“听娘的话,不要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对小二自称“娘”,说罢,便一步跨出了房门。 屋外,老头儿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一贯洁白的衣衫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但他却如入定了一般,盘腿一动不动。 花二突然记起以前和老头的一次谈话,老头儿问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喜欢穿那么沉闷的颜色,她的回答是为了让别人看不出她受伤后流了多少血。 然后再一脸鄙视的看着老头儿的一袭白衣,说他穿的那么骚包,以后受伤后指不定有多难看。而那个时候老头儿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说,这世上没人能伤得了他,除了......他愿意。然后老头看了她一眼,当时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而现在......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准备这么做了了吗? 花二神色哀伤,目光深深的看着老者,良久,转身离去...... 待走了一段路后,回头透过树林再看了看这个她生活已久的地方和那个远处静静坐着的模糊的影子,正要抬脚离开时,身形一顿。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气息失去了一贯的平稳,语气不再戏谑,带着一丝解脱:丫头,我们有缘再见……说罢气息逐渐消失,直至消散。 花二抿了抿苍白的唇,抱紧怀中的小人儿,挺直身体,抬脚,下山。 钟山往东北而去到了淮山地界,此地阴凉潮湿,本来不太适宜人群居住, 但也正是这样的天气成就了开宋朝的一样瑰宝——有着茶中黄金之称的淮山茶,也因此诞生了一座繁荣的小镇名曰茶镇,此镇正是以淮山茶而闻名。 采摘淮山茶以清明前后为最佳,每每出产的茶叶,因着数量少会在这个时期被抢购一空,就连茶镇的村民也都苦笑,自家产的茶在自己手里都只有几两,可见淮山茶之稀有。 因而淮山茶是不可能大量流通出去的,就算流通出去的也只是些品质较低的茶叶,所以那些在外地小商铺里能买到的淮山茶大多是掺了假的或品质不高的。 当然每每出品的淮山茶,品质最佳的茶叶大都上供给了皇室,是以,为了那批少部分上好的茶叶,全国大多数茶商和爱茶之人会提前在三月初就早早的汇聚于此,盼着能抢得到一些好茶。 来这里的人数量的增多,促使这个小小的村镇变得比以往时候更为热闹了。从而就催生出一系列关于茶的产业。 因着这个时期的茶艺大家大多会于此,于是茶镇便开始举办品茶大会,来给那些等的闲的无聊的茶界大拿们打发时间。 这一来二去也便成了茶镇一年一度的必备的项目,其热闹程度不比购茶时差,此也为一大盛况。 六月份气候炎热,但小镇里却凉爽的极了,因采茶的高峰期已过,街道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小镇的街道上铺着青砖与街边的房屋相印成趣从而透着几分古朴的味道,可能小镇以茶闻名,镇子里的人从小深受茶文化的熏陶,性子也如茶一般沉静,温和。 当然也都极爱喝茶,走哪都带着茶壶,兴趣来了就与人斗斗茶。 既是以茶闻名的小镇,自然少不了茶舍,而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忘忧茶舍。 忘忧茶舍在很多地方开了分店,都因常年提供淮山茶而著名,其手笔之大令人咂舌。 而他们的东家也十分神秘,就连店里的掌柜都极少见过其貌。 忘忧茶舍一包房中,一面容清俊的黑袍少年,斜斜的倚在榻上,支着腿,纤长的手轻轻的搭在腿上。 黑色的衣衫将那手衬得如白瓷一般精致,另一只手握着一古朴的茶杯将手肘搭在窗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杯中的茶,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神情透着几分忧郁。 此等风姿,令人惊叹。 “娘亲~我饿了”“嗯?你叫我什么?”“......哥哥”瓷娃娃一般的小人儿嘟嘟小嘴儿,委屈的拿杏眼瞅眼前的黑袍少年。 女装的时候只能叫姐姐,男装的时候又叫哥哥?小萝卜头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娘亲到现在还没能接受她已经是个妇女的事实吗?心里腹诽着,小脸上却半点不露。 其实,可能因为是女人的缘故,花二扮上男装后显得尤为年轻,活脱脱一丰神冠玉的美少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自己下去让掌柜的给你弄点点心吃。”,“哦,哦......”小萝卜头一阵心虚,迈着小短腿向楼下跑去。 “哼,小子跟我斗?”此时男装的花二哪儿还有一丝忧郁的气质,只见她眯了眯眼,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忘忧茶舍 却不想这一幕被街上有一人看了去。 楼上窗边身着黑袍的少年,薄唇微勾,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阳光打在他白玉般的脸上,仿佛为他的脸镀上了一层光,从而显得他气质柔和却又透着几分清冽,这种感觉很矛盾但是却不违和。 这人很危险呐......以他多年的直觉做出了第一判断。他拢了拢宽大的斗篷,迈步走进了忘忧茶舍。 花二慢悠悠的晃了晃杯中的茶,感受着那道打量的视线的消失,向下瞥了一眼,勾唇,继续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南疆人么?有意思。 咚咚咚……有人踩着楼梯向上而来,来人走到花二的包间门前理了理衣衫,遂而敲了敲门“东家?”来人正是忘忧茶舍的掌柜,姓刘,单名一个清字。 “进来吧。”花二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将头转了过来,把茶杯轻轻的放在小几上。掌柜的没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一般不会来找她。 “怎么了?”刘掌柜晃了晃神,那么久了,他依旧十分惊讶于那个一直未曾露面的东家竟然如此年轻。三个月前,当牵着小孩的女人手里拿着文书,告诉他是茶舍的东家后,他还曾怀疑过她是不是个冒牌的。 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慢慢观察,发现她对茶舍的业务十分熟悉,就连忘忧茶舍在茶镇外拥有的私人茶田在哪和占地面积都十分清楚后,便慢慢打消了疑虑。 “……楼下有人说要收购茶舍中所有的淮山茶,看他的穿着像是南疆人,东家你看......”刘掌柜神色中透着几分为难。 南疆位于开宋以南的大沼泽中,被毒虫瘴气所围,从而形成天然的屏障,外人难以接近。而南疆人极善巫蛊之术,性格大多孤僻桀骜,是以这百年来,南疆依然未被纳入开宋的版图之中。 因他们人数稀少且从不逾矩,开宋的在位者也就放任他们自成一族。但也不代表,他们可以自由的来往于开宋各地,民间百姓大多对这个神秘的种族避之不及。 “哦?那他有没有说,出多少钱来买我的茶?”“没说,但是让我们自己定价。”“嗬,口气不小啊。”“那……东家要卖吗?” “卖,怎么不卖?不过给一部分就行了,给多了,他也带不走。哦,对了,把价格往高了喊,送到嘴边的肥羊,不吃是傻子。”花二咧着嘴,笑道,“是,那我这便下去了。” 刘掌柜笑着擦了擦汗,出门向楼下走去,心想东家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呀,小小年纪竟如此的心黑。 呸呸呸,怎么能这样说东家呢?她那是……精明,对,精明,有这样一个精明的掌柜,应该是极好的,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刘掌柜对等会儿的敲诈行为更有底气了。 也不能怪刘掌柜会这么想花二。茶镇民风纯朴,性格大多纯良,而刘掌柜是茶镇的本地人,当然没有这些坏心眼儿。若是其他城镇的掌柜遇到这事儿,只怕多会赞同的花二的做法。 毕竟,有着茶中黄金之称的淮山茶,本来就价格不菲,因数量稀少,有的地方更是有市无价,恐怕没有哪个地方像忘忧茶舍一般,淮山茶如大白菜一般供应不断。 花二在楼上静静等了半个时辰后,刘掌柜便跑上来复命“东家,一共卖了五万金,这是他给的银票”刘掌柜向花二递来一叠银票。 花二从其中抽出一张,“这,是给你们的赏银你下去自行分配。对了,后面两个月,将茶舍的淮山茶给停了,用银针茶给顶上吧。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银针是天下名茶之一,虽比不得淮山茶稀有珍贵,但品质确是不差。只能说二者各有千秋。 “是,但赏银,这,这使不得,太多了。”刘掌柜,连忙推迟,这这……“这是你们应得的,这三个月来,我们两人应该开销不少吧?你从中拿一些填在账上。” “不不,就算填在账上,也还剩很多,这剩下的钱也够抵我们几个伙计一年的工钱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唧唧歪歪的,扰人清静。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再呆一会。”花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头继续看着窗外。 刘掌柜瞬间闭上了嘴,向着花二的背影,做了个揖,慢慢退出包间,轻轻的将房门给带上。 唔,东家似乎脾气不太好,刘掌柜站在门前心想,嗯……但人很好。咧了咧嘴,迈着从未有过的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儿,向楼下走去。今天回去吃顿好的…… 花二握着茶杯,在窗口看着那披着斗篷从茶舍中出来的背影,微微思索,竟是个爱茶的南疆人么?忽地凝神,一笑,像是发现了一件趣事。原来,是女人...... 奈丽吾紧紧的拢着宽大的斗篷,匆忙的在青石路上走着,并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给窥探了,她走到青石路的尽头,一个闪身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小巷的行人很少,从而显得有些阴冷,而此时路上只有她一人,更显得几分荒凉。 忽地,奈丽吾停下了脚步,“出来!”,没人应声,她闭眼动了动耳朵,眼睛突然睁开向屋顶的方向甩去一物,速度之快让来人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银光一闪,便闷哼一声从屋顶摔了下来。 “上!”,四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屋顶越下,呈四角之势把奈丽吾围在中间。 奈丽吾见状冷哼“你们属苍蝇的吗?阴魂不散!不就借了你们公子一件东西,又不是不还,你们公子也忒小气,这都追杀姑奶奶一个月了,不嫌烦?” “姑娘,还请你把东西交给在下,不要让我们难做。” “不行!我还有用,待用完自会交还。”,“你这是无理取闹!既然如此,那,对不住了......上!”说罢,黑衣人们抽刀向奈丽吾袭去。 奈丽吾伸手一扔甩出几根银针,却见那几人闷哼一声,但却没有像刚刚那人一样倒下,显然,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 糟了,中计了,奈丽吾脸色微变。 药 刚才对话的黑衣人将剑刺向奈丽吾,手腕一翻,将奈丽吾宽大的斗篷挑落,竟是一个身上挂满了银饰,五官立体的娇俏小姑娘。 “混蛋!你赔我的茶。”小姑娘面带怒色,原来,这一打斗竟将奈丽吾装在腰间挎包里的淮山茶撒出了大半,奈丽吾有些心疼,花了好些银两呢...... 心一狠,将放在腰间的鞭子抽了出来,向离的最近的黑衣人的面门抽去,黑衣人见状,连忙将剑竖在身前,鞭子便缠在了剑身上。而奈丽热随即将鞭头在手里挽了几个圈,与对面握剑的黑衣人形成僵持之势. 那黑衣人见状“你们几个,还不快上?”,对话的黑衣人最先反应过来,持剑向奈丽吾的腰间刺去,眼见快要刺中,奈丽吾任命的闭上了眼,姥姥,我恐怕,要先你而去了...... 耳边传来一阵金石之鸣,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几位合伙欺负一个小姑娘,这样不妥吧?” 奈丽热睁开双眼,瞳孔微震,只见阴影里有一人双手抱胸,闲闲的倚着青砖墙,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阁下是何人?何不出来一见?” 此时黑衣人的剑安静的躺在了地上,若仔细看,会发现上面出现了几丝裂痕,黑衣人面沉如水,悄无声息的将拿剑的手背在身后,他的手竟微微颤抖着,而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那人击过来的石头所震,可见来者内力之强。 ......那人不语,见状,那黑衣人接着说“在下万香宫萧九,此是私人恩怨,望阁下行个方便。”,其话外音便是让他莫多管闲事。万香宫江湖地位极高,他想,没有哪个人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惹上这座庞然大物。 若是旁的人么,听到万香宫的名号可能会避之不及,而此时那人听到万香宫的名号,牙却痒得厉害,万香宫啊......这叫什么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 记忆冲破禁锢,仿佛又将她拉回了那天晚上,那滋味,可不太美妙呢......倘若不是那该死的媚香......但,若不是这媚香,也许就不会有小二的存在, 对于小二的到来,刚开始她的内心是拒绝的,但伴着小二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时间渐长,她的心里慢慢多了一些奇异的感受,她能深刻地感受到,那,是她的血肉,她的崽。 虽然那小子有时候不让她省心,但却是除了老头儿以外,唯一和她最亲近的人。想到这儿,她的心里突然有些复杂。 不过这万香宫也太招人了些,前些年自己因为做任务闯了一次,而看今天的架势,多半这姑娘和自己做了相同的事,可能因为她跑得快,所以才没有像这位姑娘一样被万香宫的人追杀。 “那请问,这姑娘犯了什么事儿?让你们这般对她?”花二有些好奇问道, “她偷了我们公子的一件宝物”“哎哎,什么叫偷?那叫借好不好?我说过我会还的。”奈丽吾不满的撇了撇嘴,“还?你拿走的是一颗药,你告诉我怎么还?”,“……这不还有个装药的盒子嘛。”奈丽吾有些心虚。 “阁下你也听到了,并非我们有意纠缠,还望阁下不要让我们为难”。 “那我能问问她拿走了什么药吗?”,“这个……”萧九皱了皱眉,看来那人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是能生死人肉,断骨重续的圣药”。 “那,姑娘你能给我看看那药吗?”,那人一步踏出了阴影。 看着身着黑袍的少年,居然是他?奈丽吾瞳孔微缩,萧九也一阵惊讶,如此年轻便有这般修为了吗?在打斗的时候竟没觉察出他半点气息,这人的实力竟比想象中的还要高。 “我凭什么相信你?”“凭我的实力”花二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确实,那少年给她的感觉很危险,不然万香宫那帮能动手绝不废话的人,也对这个少年好声好气的讲理,在江湖中,能让万香宫以这般姿态对待的人不多。 “喏”,一物什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向花二抛去,几个黑衣人看着那物件,有些蠢蠢欲动。萧九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对面那人可不简单呐…… 花二向上一伸手,接住了那物什,竟是一个玉质的小盒,打开玉盒,看着里面的药,凑上去闻了闻,花二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怪异。 花二正色,将玉盒,轻轻合上,突然再一伸手把玉盒抛向萧九。看着从天而降,准确的落在手里的玉盒,萧九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奈丽吾气急,花二没理她,“东西你们拿到了,现在可以走了?” 萧九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拿到了? “还有事?”花二挑了挑眉,“没,没了,敢问阁下是何人?”萧九试探的问了一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花二是也。”。 花二?奇怪的名字,“阁下大恩,万香宫没齿难忘,我们撤!”说罢,一群人在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所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奈丽吾冷眼看着她,“不是。”“那便是你想让他们万香宫欠你一人情”奈丽吾肯定的说。 “也不是,你先给我说说你偷那药干嘛?”,“我为什么告诉你?骗子。”奈丽吾显得有些敌意,自己差点丢了半条命才拿到的药,就这么被眼前这个人给送了回去,奈丽吾突然有些委屈,她还想救她姥姥呢。 “唉~我想着我那儿还有多余的药呢,正考虑要不要给你一颗呢,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吧。”说罢,转身欲走。 “什么?哎哎,不许走!”奈丽吾心中的委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花二转身,抿嘴微笑,“怎么?您有事?”,“那个……你真有药?”,“骗你不成?那玩意儿虽稀少,但我这儿还真有。” 其实那药,花二会做,老头儿教会花二的还有‘药’,那‘药’便是制药的‘药’。不过因为制作的原料难寻,花二也只得了几颗。 招魂 “那……代价是什么?”,“还没想好,先欠着吧,后面想到了再给你说。”花二漫不经心的倚着墙,浑不在意的说。 奈丽吾抚额无语,这人,也太随便了吧?“你就不问我是什么人?就这么把药给我?”, “我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而且那药对我来说没用,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换你一个人情,说起来,我也不亏。” “那,以后我若赖账呢?”奈丽吾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赖了便赖了,难不成我还去讨债不成?......姑娘,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若不是看在她送上门让她来宰,她才懒得管她呢,毕竟花二对这种有钱的客人,态度还是十分友好的,生财之道嘛,回头客很重要的。而且还是这种有钱的冤大头,花二看着更加满意了。 奈丽吾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他眼里她就这般一文不值么?想到这儿,奈丽吾突然有些气闷。 “我拿这药……是为了救我的姥姥”竟是回答了刚刚花二问的问题,未等花二开口 她便接着说“几个月前,我与我姥姥上山采蛊叶,就是专门给蛊吃的东西,遇到了猛兽,我和我姥姥摔下了悬崖,而我因为被姥姥用身体给护着,摔下来只受了轻伤,但是我姥姥却筋脉寸断,陷入昏迷。 族中的巫祝诊断,说我姥姥以后很有可能成为活死人,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开宋钟山老人所制的能生死人肉,断骨重续的圣药,才有可能将我姥姥给治好。 钟山老人对我而言,就是个传说中的人物,所以我不可能找到他,但最后经过我的打听,听说了万香宫好像有这个药,我便去了。而后面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 奈丽吾顿了顿,看着花二欲言又止,他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就能把万香宫视的若珍宝的圣药给人,但碍于各方面的因素,她终究没能问出口。 “嗯……竟是如此么,但是,不行啊……”“什么不行?”奈丽吾疑惑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仅这一味药,救不了你姥姥。”“什么!” 花儿看了她一眼“听你姥姥这症状,不像是昏迷了那么简单”“什么意思?” “我猜,你姥姥的魂多半是散了才会一直昏迷不醒,这药是可以接上你姥姥的筋骨,但还是,不可能将你姥姥给救回来。”。奈丽吾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还是一脸不懂的样子。 “简单点说,甘草丹,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圣药,只能救你姥姥的躯壳,而救不了她的神魂。 我们的身体就犹如一个茶杯,而神魂就是茶杯中的茶水,茶杯和茶水在一起才能组成一杯完整的茶。若没了茶水,茶杯便成了一个死物。这下,你懂了吗?” 看着奈丽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花二点点头,看样子是懂了。 “那,我该怎么办?”也许奈丽吾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眼前这个少年当做了主心骨,不由自主的就向他寻求帮助。 关我什么事?若是以前花二定会头也不回的就走,但现在看着眼前少女泛着惶惶之色的杏眼儿,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双眼让她想到了自家那小子,难道当了娘心就变软了吗?花二疑惑。 叹了叹气,“也不是没有办法……”,少女黯淡的眼眸瞬间绽放出点点光芒,用那双杏眼瞅着花二,一脸期待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北方有一大泽,名白山,里面天材地宝,奇珍异兽众多,但却危机四伏,窥视其中宝物的人数不胜数,但大都有去无回,葬身其中,于是,它便有了另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那就是……噬魂泽” 花二停了下来安静的看着奈丽吾,“怎么?你说的这个,和救我姥姥有什么关系吗?”奈丽吾疑惑的看着花二。 “世上有一种草有凝聚神魂之效,这种草对普通人来说,只有区区安神的作用,但若是对神魂已散的活死人来说,那便具有救命之效。这种奇草名曰招魂,而它,便是白山大泽的产物……” 不安 “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奈丽吾白着一张小脸喃喃道。 花二见她这样,撇了撇嘴,打算离去。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可没有闲心再去多管闲事。 “那……若是你,能全身而退吗?”奈丽吾,看着花二的背影喊道。 花二脚步一顿,侧着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可以,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奈丽吾静默。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药。”在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瓶,揭开盖子,四周瞬间清香四溢,再从中倒出一颗圆滚滚的药丸。 纤长的手指夹住那药丸微微一弹,在空中形成一个弧度,向奈丽吾而去,见她接住后,头也不回的抬脚向巷外走去。 他给了她一颗圣药,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而且,也确实没有帮她的理由,可是......他是能救她姥姥的最后一根稻草了,看着花二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咬了咬嘴唇,跟了上去。 太阳在山间,慢慢的向下沉,傍晚了,而忘忧茶舍中,喝茶的人一如既往的多。花二踩着落日的余晖慢悠悠地向茶舍走去,到了茶舍门前,顿住。“您还有事?” 奈丽吾在他身后顿住了脚“我的买茶在刚刚打斗的时候,撒了不少,我就不能来买买茶?”说罢,便越过花二,先一步跨进了茶舍中,背着花二暗暗拍了拍胸口,这人也太机敏了些。 花二有些莫名其妙。刚要抬脚进茶舍的时候,一团小小的影子,便向她冲了过来,花二蹲下身,稳稳的将他接在怀里。 “娘,你跑哪去了!”小萝卜头因为跑的急促小脸显得红扑扑的,“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泪水在杏眼中滴溜溜的打转,泫然欲泣的样子显得好不可怜。 看着自家崽委屈的小脸中透着微不可查恐慌,花二内心出现一眯眯的歉疚,自从下山后小二一直跟在她身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他这么久。 “抱歉,这次是娘的不对。娘下次一定跟你先说好”小孩的表情依旧有着深深的不安,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衫,深怕她再丢下他似的。 于是花二明了,这孩子性子敏感,也不知道随了谁?“还有啊,虽然娘从来没有说过,但你一直都是娘心中的宝贝,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下次别再胡思乱想,把自己给吓着。”感觉到小萝卜头极度的不安,花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她花二做过的事,从没有后悔一说,她那么嫌麻烦的一个人,当初还没有多深的感情时都没有将小二扔掉,那么从那以后就更不可能。 “……唔”小萝卜头的小小的身子渐渐放松,心中的恐慌渐渐被花二的言语抚平。 其实,他从小便知道他是没有爹爹的,是娘不小心才有了他,所以小小的心里种下了种子,一直害怕娘在哪一天突然就不想要他了。而这种不安感在下山后更甚,只是小子隐藏的好,没让花二发现。 但在今天吃完点心后,上楼去找花二,发现她居然不见了,小子着急的将茶舍翻了个底朝天,无果,刘掌柜见状,便搂着他让他耐心等等,也许是他娘亲办事去了也不一定。 于是他便坐在楼梯的台阶上,静静的等着自家娘亲回来,在等到快傍晚都不见娘亲回来后,这种恐慌突然就爆发了。就在将要陷入绝望的时候,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于是他便迈着小短腿不管不顾的用尽力气冲了上去...... 而之后,在他听到娘亲对他说的话后,长久以来那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就这样慢慢消散了。 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良久,小二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他可是娘亲的宝贝哩…… 花二看着突然笑出声的小萝卜头,不禁的抚额,难道小孩子的情绪都是这么变化无常的吗?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然而她却不知,这笑在外人眼里,有多温柔...... 奈丽吾隔的远,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当时看见一团小小的影子向那人冲去,她还在担心那人会不会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家伙给扔出去呢,却发现,那人居然蹲了下来,将那小东西给接了住。 奈丽吾惊讶,他们竟认识,是他的弟弟么?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中自然的排除了那人是小孩爹的想法。 因为隔得远,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小孩背对着她,身子竟微微的颤抖着,而花二的表情可以看的一清二楚,远远看去,好像他在安慰怀中的小人儿? 而到最后见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似无奈的笑,那笑容发自内心。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一颤,他,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么? 落日的余晖照在门前相拥的一大一小的身上,来来往往的客人并没有影响他们分毫,天地间就好像就只剩下他俩,仿佛定格成一副静谧的画,没有黄昏的苍凉,只余下满目的温馨。 奈丽吾看着这场景,鼻子一酸,想到了她的姥姥…… 无情?有情? 花二起身,将小萝卜头抱在怀里,嘱咐刘掌柜送些点心到包房里去后,便向楼上而去。 “姑娘,不好意思,你来晚了,小店的淮山茶在不久之前被人买光了,说起来那人也是南疆人,不知道姑娘可否认识?”刘掌柜并不知道,奈丽吾就是中午那个神秘的南疆人。 “哦,哦,那个人就是我”奈丽吾心不在焉地答着,眼睛看着向楼上走去,抱着小孩的那个人。 “那……姑娘你为何……哎哎,姑娘,姑娘,楼上暂时不对外开放的。”刘掌柜着急,奈丽吾并没有停下脚步,向楼上走去。 到了楼上,她在楼梯口停了下来。 包间并没有关上门,远远望去,整个房间看起来低调却不失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因是夏日,榻上铺着竹席,竹席的中央立有一方小几,而小几上那雕花茶壶正飘出缕缕的水雾,让后面的景色显得有几分朦胧。 房里应该点了香,在鼻尖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那香气很特别,与一般的焚香不同,带着一丝清冽,沁人心脾…… 奈丽吾回过神,正要向包间走去,后面却传出了一声喊叫“哎哎,姑娘,你怎么不听劝呢?这二楼是不对外开放的”说罢,刘掌柜,便伸出手想将奈丽吾给请下楼去 这人怎么好说歹说都不管用呢,可别让她扰了东家的清净。 “刘掌柜,没事,让她进来吧。”房间里的人带着一丝散漫,对门外的人说道。 “……”刘掌柜没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向楼下走去,嗯……识时务者为俊杰。 奈丽吾向房间走去,不知为何,她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轻吐一口气,迈进了房里。 只见屋内,一小孩儿坐在榻上的一角,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儿,奈丽吾不禁心中惊呼,好一个钟秀灵韵的小娃娃,她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眼。 见她进来,小孩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垂下头,继续玩自己手中的小物件,态度显得散漫而疏离。 “姑娘这是买茶买到我这儿来了?”,奈丽吾看着那人的嘴角带上了一丝似笑非笑,她突然觉得有几分难堪,定了定神,心中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只见她向前一步,轻撩衣摆,向花二跪了下去,“求您,救救我的姥姥……我愿,终身为奴,追随与你。”说罢,便将头深深地磕了下去,静静地伏在地上。她,在等…… 窗外的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月光撒在屋内的地板上,衬得地上的身影十分的萧索。 南疆人啊,桀骜不驯,终身以自由为信仰,而她赌上了她的自尊与信仰只为换得她姥姥一命,若是旁的人,定会为这样真挚的情感而感动,说不定就允了她。 可是,花二不是旁的人,只见她的脸上没了一贯的笑容,就静静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良久,语气冷漠的吐出几个字“姑娘,你逾矩了……” 奈丽吾身子一僵,脸色一片苍白,强忍住眼中的酸涩,“是……我明白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后,起身再没有留恋的逃也似的向楼下踉跄而去,到楼梯口,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就算这样也不能么? 没有理会奈丽吾的离去,花二靠着窗继续悠闲的喝着口中的茶,“娘”,“嗯?”又来了,撇了撇嘴,“哥哥,那个小姐姐怎么了?”小萝卜头好奇地问道,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你哥哥我帮忙” “那娘你是拒绝了她吗?”“不然呢?”她这次自动忽略小萝卜头口中的称呼,怎么就改不过来呢? “可我觉得那个小姐姐好可怜呀”。小小年纪就知道怜香惜玉了?她瞥了那小子一眼,暗暗腹诽。 “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娘我都要帮?”不知不觉中,花二也用起了自己一直都很嫌弃的称呼。 看着小萝卜头不解的表情,花二只好继续说道到“你可知,在此之前,你娘我已经救过她一次,她不知感恩,反而得寸进尺这是其一,虽然她以身换我出手,但她对我来说没用,反而是累赘,这是其二。 她与我无恩,也并不相熟,我没有帮她的理由,这是其三,若是良善之人,许是会帮她,但我不是,这是其四。”说到最后,花二自嘲的笑了笑。 做人不易,做善人更是不易,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善人落得个好下场?何必为了这些无关的人和事,为难自己呢? 人生于世,她花二求的便是一个自在,若遇到这些无关的人和事,她若想,便帮,她若不想时,谁求都没用。再说她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呐…… 倚着窗,侧身,望向街道远去的萧瑟的背影,只见她神色平淡,看不出来在想什么。良久举杯,再喝了一杯茶。 夜里的风,穿过竹帘,将她鬓角边的碎发撩了起来,发丝轻抚着她的脸,极致的黑与瓷白的脸相称,显得有些温柔,而薄薄的唇却透出了几分凉薄。 收回视线,望着窗外的月亮,花二心里面突然有些惆怅,老头儿,若你在这,定要跳起来骂我了吧?仿佛是看到了那个场面,她不禁低笑了起来。 这几个月来,她其实心情很不好,从离开钟山开始一直未能从老头儿的逝去中走出来,那个陪了自己十七年的人啊,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走的倒痛快,也不想想留下来的人会有多伤心。嘁,真是个没心肝的老头子啊…… 夜里有些凉,但怀中却突然一暖,“娘,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是天下最最好的娘亲。”小萝卜头鼓着大大的杏眼,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不喜欢娘亲刚刚那个表情,让他看着心里闷闷的。 花二一笑,将小萝卜头紧紧搂在怀里,怀里的人儿,身子小小的,但是传递出来的温度却让她心安,还好,他还在…… 斗茶 茶镇,因处于阴凉潮湿之地,每每清晨的街道上,都微微湿润,仿佛就连空气中都充盈着水汽和茶的芬芳。 忘忧茶舍后院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院子的中央,正扎着马步,虽然清晨天气凉爽,但他微翘的鼻尖上,已经微微冒出了汗,显然,是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院子的走廊上,一人卧在躺椅里,慢悠悠的摇着椅子,无视院子里一道幽怨的目光,半眯着眼,用瓷白的手,时不时的从旁边精致的食盒里,捻几块糕点,向嘴里送,这闲适的样子显得好不惬意。 于是那道目光的主人,委屈的砸了砸嘴巴“娘~还有多久啊,我饿了。”“还早着呢,时间到了,自然叫你”那人头也不抬的继续吃着手中的糕点。小二泄气,只好继续进行着他日复一日的功课。 半晌,小二的肚子,终于传出咕~的一声,唔,忍忍,再忍忍。而这一忍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好了,时间到了。”花二睁开眼冲着那道身影喊着,远处那小人儿,如风一般的向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小手向那食盒中的糕点一抓,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哼,娘亲真坏,每次练功的时候,都要在他的旁边吃东西,引得他发馋,想到此处,又恨恨的咬了几口手中的糕点。 花二看着小萝卜头吃糕点的样子,不禁欣慰,不愧是我的崽,看看,这胃口真好。 正想着,刘掌柜突然急匆匆地向她走来,走到她身前便开口说道“东家,外面来了一帮人,说是来斗茶的,看那样子,来者不善啊。”刘掌柜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急迫。 斗茶,顾名思义就是比试谁的茶好,但斗茶不仅仅是比茶的品质,更是比煮茶人茶艺的好坏。 若一个人的茶艺较低,那么再好的茶都会变得平平无奇,但若是一个人的茶艺精湛,那么再平凡的茶在经他之手后都会变得不平凡。 而茶镇因茶闻名于世,所以斗茶这种事屡见不鲜,若这事放到其他茶舍身上是很正常的,但若放到忘忧茶舍身上那便是令人惊讶的。 且不说忘忧茶舍几乎全年供应那品质极好的淮山茶,更是因为它在茶镇建立之初就存在了,可以说是字号极老的茶舍,更是茶镇本地人心中公认的茶舍龙头。 因行事极为低调,它的存在感并不高,但若是想要挑战它在行业里的地位,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所以,一般不会有人傻到去触那个霉头。 “哦?胆子不小啊。”花二挑眉,嘴角带上莫测的笑,“我们忘忧茶舍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他们要斗如若不随了他们意,岂不是显得我们怕了不成?” “可......他们这时间挑的不巧,我们店最好的煮茶师一般都是傍晚才会来,现下店里没有更好的煮茶师,且看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是有备而来的。” 刘掌柜犯难。自他接手茶舍以来从未遇到过有人胆敢来与忘忧茶舍斗茶,从而有些措手不及。 “谁说没有更好的煮茶师?这不有一个吗?”“谁?”刘掌柜疑惑的朝四周看了看,却只见自家东家一脸淡定的看着他。 等等,刘掌柜无语,试探的问了一句“......东家?”,花二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高贵的头颅,却见刘掌柜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花二不爽,给点面子好不好? 见自家东家脸色不好,刘掌柜瞬间收回了那副表情,东家啊,不是我不信你,可我从未见你老人家煮过茶,又对店里煮的不论好坏的茶都来者不拒,不是说煮茶师对喝的茶要求极高吗? 他有些怀疑,煮茶师心气儿高,但大都爱茶成痴,能留下他们,完全是因为店里可以为他们提供品质高的好茶,再看看东家这样子,着实不像啊...... 花二看着刘掌柜愈发怀疑的眼神,心中忧郁,老头儿没想到吧,你最得意的茶艺居然这么不受人待见,唉,徒儿我又给你丢脸了。 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虚伪的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引得一旁小萝卜头的嘴角一阵抽搐。嗯,娘亲,戏过了...... 忘忧茶舍说起来不是她一人创立的,老头儿在其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她在下山后为什么会先来到茶镇,其实也是与老头儿有关。 老头儿人生中只有一大爱好便是品茶,当然在她出现后,他又多了一个爱好那便捉弄她,这个暂且不提。 早些年,她还没出生,当然也没有茶镇的存在。那时候老头儿云游四方,游历到此处,因此地阴凉潮湿,树木丛生,且人烟极少,便不想多做停留,就在他要走时,忽然闻到一阵奇香。 而正是那香,促使他留了下来,以他多年来品茶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茶叶的清香,而这茶香也是他从未闻过的,但,单单从气味来判断,这绝对是一株好茶。 由来 于是他便寻着味儿,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找到了几株隐藏在树林深处的毫不起眼的小树。 他伸出手,摘下小树上的一片叶子,放在口中,慢慢的嚼了嚼,感受到口中迸发出来的清香,老头儿的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他从未品尝过如此霸道的茶! 以往他品的茶,都是温和的,清爽的,在口中味道淡淡的,却有着绵长的味道。 而这茶,气味如此温和,但放在口中味道却又如此的强烈,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出于爱茶之心,他将其中一株带回了钟山,想要近身培育,却不想,这茶不仅味道极其霸道,就连性格也如这般刚烈。 离开了它生长的地方,竟然在钟山那般灵气充沛的地方,老头儿悉心呵护的情况下,不到几天,便枯死了。 老头儿无奈,只好又寻到那处,想办法将那几株稀有的茶树裁一小部分的树枝出来,试着将它们插种到各个地方以求增加那茶树的数量。 可就算是裁下来的树枝,对生长的地方要求都极高,且不能出这座山的范围,于是他便试着将茶枝移栽到山脚宽阔一些的位置。 令他惊喜的是,那些移栽的树枝都活了下来,并渐渐的发出了嫩绿色的新芽,可是移栽到山下的茶树品质大都不能和山上的那几株母体的品质相比。 老头儿倔脾气上来,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有哪些问题能难倒他,于是他在那地方建了一座草屋,专门来研究培育这茶的方法。 渐渐的,山脚下茶树的品质和产量在老头儿的悉心照料下缓缓提高,后来,老头儿看那茶已经提升到了极致,虽还不能和山上的那几株母体比,但也是不差几分了。 日子久了,他便嫌那地方呆着无趣,花了好些银钱请了那山周围分布着的稀稀拉拉的农户帮忙照看那些茶,并教会他们怎么养这些茶之后,自己便带着些母体产出的茶又跑去四处游历去了…… 但却在他走后,一部分农人察觉到这茶的不凡,私自带着一些茶种离开,自己去开辟了茶田。而有一部分,则念着老头的恩惠留了下来,而这些人的后代,就成了后面忘忧茶舍的人,而这便是后话了。 再后来,老头儿和她四处游历时,顺道途经此处,那时的茶镇也因着那茶已初具规模,可能连老头儿自己都没想到,那茶在他走后不久便已名动天下,并且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淮山茶。 那时的花二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在征得老头儿的同意后,将老头儿原先在这里的草屋改成茶舍,创立了一套管理茶舍的系统。而这便是后来茶镇第一家茶舍,也是那时第一家的忘忧茶舍。 而老头儿当时闲来无聊鼓弄出来的茶田,正好为茶舍提供茶的来源,因为不对外贩茶,这茶田便成了私人所有之物, 而那些离开的农人为了不给自己找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也都不曾提过这一处的存在,没有购买的人,茶田的茶叶便慢慢增多了起来...... 这就是忘忧茶舍的由来,也是忘忧茶舍为何能全年提供淮山茶的缘故。 至于为什么下山后她选择先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一处是她和老头留下回忆最多的地方,也是除钟山之外另一个可以让她感受到宁静的地方。 而花二的茶艺,自然也是老头儿教的,其实小的时候,她并不喜欢茶的味道,因为对于她来讲,那种味道太过苦涩, 以至于每次看见老头儿喝完茶之后,都享受的阖上双眼,仿佛喝的是什么琼浆玉液一般,让她感到十分不解。 每每这个时候,老头儿都会睁开一只双眼,高深莫测的瞧着她,对她说“老夫喝的是人间疾苦啊~你,不懂”说罢,再装模做样的叹一口气。让她每次都感到十分疑惑。 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了,缠着老头儿让他给她解释这话的含义,老头儿见状,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看,这茶杯,就像一方小世界,它包容着的是人这一生的苦与涩, 正如,有的人穷其一生,有的人深陷泥泽,还有的人……犹如笼中困兽,到最后,终落得个人走茶凉。 大道无情,可悲且叹,人间疾苦方为众生。哈哈哈......何必?”笑了一笑,蓦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良久,便垂下眼眸,不语。 老头儿说的那话直到现在她都没能理解,但不知为何却觉得极重要,那时只觉得脑中光速闪过了一个片段,快到,她没能抓住。 也许正是因为那句话的作用吧,她渐渐喜欢上了茶, 但奇怪的是,她好像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茶的味道,就是一种莫名的感觉驱使她去深研,去琢磨,而她的茶艺便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的提高…… 紫玉 “东家?”,花二回神,看着眼前面露忧色的刘掌柜,心一暖“没事儿,想起了一些往事。”顿了顿,接着说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是谁有这份气魄” 离开躺椅之前,她将小几上一个精致的雕花壶给拧开,把一些乳白色散发着香气的液体,倒在一个干净的杯子里,向着小萝卜头的方向推了推。还长身体呢,得好好补补。 小萝卜头一脸感动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用一双小手将了杯子捧在手心,小口小口的抿着。 忽视小萝卜头这幅可爱的小模样,她起身将衣衫整理好便随着刘掌柜离开这后院,向前厅而去。 前厅上首一清瘦的中年人与一旁坐着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半阖着眼的老者,领着一群人在前厅安静的等着。 等的时间略久,其中有人心里已经浮上了一丝不耐,却不想正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后厅传来“阁下大驾光临,令在下真是蓬荜生辉呀”。好一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上首端坐的中年人回首,一言不发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吴臧生是臧生茶馆的老板,自认为自己的茶馆里的茶都是顶顶好的,初来茶镇,为了给茶馆挣得个开门红也为了打响自家茶馆的名号,便上门来挑战这茶镇里的老字号,切磋切磋技艺,毕竟,这龙头当的有些年头了,也该换了…… 只见一只玉白纤细的手捻着帷幕的边缘,将其缓缓掀开,而来人的样子也就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中。 竟是一位如此清秀的少年!只见那少年气质出众,乌黑发亮的发髻用暗青色的发带高束,身着一身黑,本是沉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显出了几分利落的清爽。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以他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吴臧生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只见那少年眯眼,清朗一笑,神色中带了丝歉意“哈哈哈,各位久等,是在下失礼了”。 “不知这位是……”吴臧生看向那少年身后的微躬刘掌柜一脸询问之色,心里却默默估量着那少年的身份。 “这位便是我们的老板,也就是东家。”饶是吴臧生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神色微讶拱手道“没想到忘忧茶舍的东家,竟是如此年轻,久仰久仰。”,“不敢当。”花二笑意更深,表面却神色谦虚而平淡。 不知道是不是吴臧生的错觉,竟觉得他的笑中带了有几分得意? 若小萝卜在场的话,定会明白他那虚伪的娘,心里为了那句话,不知道美成了什么样。 “在下吴臧生,不知东家怎么称呼?”。“小子姓花,单名一个二字。” 花二?奇怪的名字,吴臧生暗忖。不过这大千世界,奇事众多,名字而已,也就不足为奇了。 双方打完太极,便开始切入正题“在下初来乍到,听闻忘忧茶舍在这镇中颇具美名,便一时技痒,想要切磋一二,还望花老板成全。”语气真挚而诚恳。 能将这忘忧茶舍经营成这般地位的人绝对不简单,他不会愚蠢到因为这东家的年纪小而去轻视他。 “斗茶本就是一件雅事,吴老板不必多礼”花二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寻了一处坐下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始吧,来者是客,吴老板你先请”不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吴臧生却没有动而是向一旁端坐的老者恭敬的使了个的眼色,老者会意,神色倨傲的起身来到茶案前,取出一饼茶,看到那饼茶,吴臧生嘴角掩不住的露出一丝得意。 那茶是他珍藏多年的古树茶,生长于开宋国寺清松寺里的一棵百年古茶树,这茶名声虽显,但却不对外提供,专供寺里的僧人使用,因他与寺中的住持颇有几分交情,便讨得了一些,一直被他视为珍宝。 而这老者是他花大代价请来的京中茶艺大家,眼界甚高,这还是看在他与清松寺主持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才答应了他过来比试一二。 为了这次斗茶他准备良久,就想着一举拿下这忘忧茶舍,他就不信了,这茶和这人合起来就赢不了这一个忘忧茶舍?此次斗茶他势在必得。 茶案前的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套茶具,那是他随身携带的,只见那套茶具玲珑剔透,看上去也像有些年份了,显然是经常用的,但其却没有半分破损,周身微微泛着紫色的光泽,无不昭示着主人的爱惜。 紫玉壶?众人吃惊,在座的人都是内行,也都识货,如果说一杯茶的好坏,取决于茶艺的高低,那么品质好的茶叶和茶具对技艺高超的煮茶师来讲就是如虎添翼。 紫玉壶是每个茶师梦寐以求的东西,再看这品质......这老者是什么来头?刘掌柜心中更为紧张,看来对方为了此行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因站在身后不知道东家什么表情的刘掌柜有些担忧,这可怎么办?东家怕是心中也没底吧,然而刘掌柜不知道的是,他那东家的思绪早已飘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心中没底的东家,无聊的打了打哈欠,瞅着老者手中的茶具,暗忖,把这东西放在怀里也不嫌硌人?不过,这玩意儿什么材料做的?看着还怪好看的...... 身居世外的花二不知道的是,当朝男子在外,大都将珍贵之物放于胸前,因现下服饰流行飘逸之感,大都以宽大为主,所以在胸前置放这些东西的空间绰绰有余,当然胸脯比别人多了两块肉的花二只觉硌人。 至于紫玉壶嘛.....那就更不在她的认知范畴之内。 案前,老者用温水将茶具洗净,正准备开始,茶舍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清扬且好听的声音“且慢......” 来人 那人因身处背光,看不清样貌,花二眼睛微眯,看着那缓缓而来的身影。 待那人走进厅内,座下众人抽气,竟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仿佛生怕惊扰了这误入凡尘的生灵。 看清来人的相貌花二神色微愣,良久才回过神,这不可能啊…… 这世上,居然有人长得比她还好看?花二抱胸,一只手伸出来自恋的摸了摸下巴,神色怀疑。 只见那人身着雪色衣袍,宽大的衣袖自然下垂,在那衣袖尽头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腕,腕上盘着几圈念珠,那念珠颗颗饱满圆润,缠在那修长的手腕上,显得十分可爱。 而明明是如此普通的衣衫,穿在那人的身上,竟将那飘逸之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待他走近,看得便越发清晰,只见他面目秀美,却又不显女气,眉目间透着几分看淡红尘的释然,淡粉色的唇边挂着一丝温和的笑,眼神平静的看着在座众人,众人被那样的眼神一扫,都觉得如沐春风一般。 而唯一有些违和的是,这样一个气质出尘的人儿,头上却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 和尚么?这也就说得通了。众人看着那如遗世雪莲一般不该存于这浊世的人,心想。 而花二却神色怪异的看着那人,只见她砸了砸嘴,面带惋惜之色,和尚啊,可惜了,就算长的再好看,也,不好下手啊…… 若是在座众人知道她现在这一危险的想法,定会大骂一句:禽兽! “途经贵地,方才在外无意听见各位要斗茶,因在下对茶之一事亦是十分感兴趣,便不禁出言惊扰,还望各位海涵。 不知各位,是否缺一位品茶师?如若没有,在下愿意代劳。”声音如玉石相击一般清越,礼节周全的挑不出一丝错处,让人生不出拒绝之心。 哟呵,还挺不客气,花二挑眉。 而茶案前的老者,看清来人之后已经收起了被打断的不悦之色,据傲的脸上破天荒的带上了一丝和气 “无事,正巧这厅内没有品茶师,你留下来,正好可以评鉴孰高孰低”老者崇尚佛教,便对佛家子弟显得格外宽容。 有经过我的同意吗?花二撇了撇嘴,但到底是没说什么。既然是双方斗茶,让一个外人来做判断也许更好。 吴臧生显然和她一样的想法,并没有阻止老者这一提议。 “如此便多谢各位了。”声音依旧温和,花二转身向刘掌柜使了个眼色,他会意,过去给那和尚引了个座位。 “多谢”和尚点头告谢,轻撩衣摆坐了上去,再将修长的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手指轻轻转动手中的念珠,姿态优雅之极。 花二在这个过程中,目光全程跟随着和尚的身影,完全没有关注老者那边的动作。 食色性也,阿弥陀佛...... 和尚像是心有所感,微垂的睫毛向上一掀,与花二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打量,他表情未变,嘴角带上一丝浅浅的笑,目光平静的向花二颔首示意。 花二见自己被发现,便对那和尚咧嘴一笑,自自然然的将视线收了回来,转头,目光专注的看着那边老者的动作,仿佛刚才盯着别人的不是她一般。 罪过罪过...... 这边眼神一来一往,而那边老者已经将过程进行了大半,见壶中的水沿着壶壁已形成一圈鱼目大小的水泡,便把那紫玉小壶提起,用沸水注入其中较大的杯中。 伸手将杯盖盖在杯上,上面只留出一条细小的缝隙,再抬手用食指抵住杯盖,将杯中的水倒掉。第一遍为洗茶,是为了洗净茶中纤尘,也可以将茶中所带的苦涩减轻几分。 重复上一次的动作,再将茶杯满上,不过这次却将褐色的茶水分于周边较小的杯中,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极为熟练,最后把紫玉小壶放置一旁,老者对着和尚道了一句“请。” 和尚起身,行至老者身前,用修长的手指握住其中一杯,拿起,放置嘴前,一啜一抿,漂亮的眼睛微垂,体会着茶水滑过舌尖行至喉间的感觉,良久,和尚抬头看向老者微微笑“舌韵醇和,喉韵沉香,茶香于口舌之间久久不散,妙极。”说罢,便回首行至座位前,再次坐下。 这就完了?座下众人无语。 而老者却没说什么,目光深深的看着那和尚,神色中再多了几分认真,凭这几句话,他已经断定,那和尚造诣不低,抬脚,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阖眼坐下。 花二挑眉向和尚的方向看去,算是认同了和尚对刚刚刘掌柜端过来的那茶的感受。 “不知贵店可否请出煮茶师一见。”吴臧生起身看着花二,眉眼间已经露出几分喜色,看他那样子已然是觉得胜券在握了。 却只见对面花二缓缓起身,微笑的看着他,吴臧生一愣“花老板这是?”,他来之前已经详细的打听过了,忘忧茶舍的几位煮茶师的底细他可能比花二还清楚。 “花老板这是要亲自来?”吴臧生试探的问道,只见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没错,就是你爷爷我。 脸上不露半点,依旧笑眯眯的向茶案走去,走到半途,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刘掌柜“把店里的银针茶取过来,要新茶,对了,再把店里经常用的茶具也一并拿来。”语气随意自然,没有觉得有半点不妥。 刘掌柜闻言,头也不回的向茶室疾驰而去。 速度那么敏捷一点都不像是五六十岁人的样子呢,花二欣慰。 而此时刘掌柜的内心是崩溃的,啊,活了那么久,第一次觉得如此丢人......东家你这是真的像会煮茶的样子吗? 不是说自家那银针茶和茶具不好,可跟人家的比起来,不论是茶还是茶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吗?想到此处刘掌柜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忧郁。 而厅里的老者听闻此言,双眼也微微一鼓,鼻子下雪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那是......被气的。 老夫拿出十八般武艺过来泡茶,你就这么对我? 老者转头一脸不善的看着吴臧生,要不是看在住持的面上,他会大老远的从京都跑到这里来? 若切磋的是哪位大家也就罢了,结果是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银针?店里常用的茶具?老者看着吴臧生的脸色越发不善。 吴臧生被老者盯得冒冷汗,这......我也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啊,强制自己忽视掉一旁不善的目光,看向花二的方向苦笑,臭小子,你可害苦了我诶...... 泡茶 待刘掌柜将茶具与茶拿了上来,花二却没有立即开始,而是告了句欠“请各位再稍等片刻。”说罢,便转身撩开帷幕向后院而去。 “这......”吴臧生看向老者,“无碍,且看他要干什么。”老者看到吴臧生的样子就来气,说完这句话便转头不再看他。留下吴臧生在一旁尴尬的搓了搓手。 花二行至后院,远远便看见一个小人儿在躺椅里盘成了一团,于是她改变原有的轨迹,放轻脚步,向那处走去。 一旁小几上的食盘已经空了,而躺椅里小萝卜头也睡着了,圆滚滚的脑袋歪到一边,长长的睫毛轻轻覆在下眼睑上,脸上带着熟睡后的红晕,而粉嘟嘟的嘴角上却沾了些点心屑。 见他如此,花二不禁无奈,将衣袖轻轻一抖,捻住其中一角,凑上去将小萝卜头的嘴角擦拭干净,动作轻柔之极。 在一看周围,虽是炎夏,这后院却十分阴凉,只见她眉头微微一皱,便俯身将小萝卜头往怀里轻轻一捞,却不想这般轻柔的动作,还是惊动了熟睡的小萝卜头。 只见他突然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警惕,感受到鼻子里充盈的是熟悉的味道后,僵硬的身子一下子便放软了。用脑袋蹭了蹭那人,再次安心的合上了双眼。 花二将小萝卜头,轻放在卧室里的榻上,为他盖上一层薄被,便退出了房门。 回到院中,来到一处隐秘的地方,那儿种了棵梧桐树,嗯,就是这里了。 只见她绕到树后,从外面看这地方只有一棵树,却不想这树后的空间竟不小,掀开地上一整块草皮,下面居然有块木板。 花二摸索着,按到其中有块凹处,便用手指一提,那木板的中央出现了一条逢,她用手轻轻一推,木板便从中央分开,露出底下的一个漆黑的大洞。花二向下一跃,跳了进去。 吹亮提前准备好的火折子,向周围一探,只见这洞中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的罐子,原来,这是一个地窖。 这地窖温度极低,就连她都感受到了几分寒意,要知道让一个有内力的人感到冷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她。 看着地窖中大大小小的瓶罐,花二不知道该做何感想,这些都是老头儿的宝贝,哼,让你走的那么痛快。 挑了其中一个密封的陶瓷小罐,不再多做停留,向上而去...... “这人怎么还不来?”等的时间渐长,屋里吴臧生带来的小辈们忍耐不住开始闲谈,“不会是跑了吧?”“哈哈,我看有可能。”一少年人戏谑。 “爹为了这次斗茶,带来的不论是人还是茶都是顶顶好的,那人跑了很正常。”只见刚刚那开口的小胖墩眉间透着得意,表情有些轻蔑的说道。 还以为那小白脸有多厉害,结果这么没种,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白白浪费了好茶,也浪费了人情,吴用有些担忧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那老头的脸色可不太好啊,这不,更黑了。唉,爹,你自求多福吧。 臧生茶馆在京都声名显赫,这次来茶镇也是为了在京都以外的地方扩大影响力。而他吴用便是被自家老爹生生硬攆出来,让他一起来见识见识这些人外人的,结果就这么个情况?小胖子有些幽怨。 和尚面容平静,后面传来的话语声并未影响他分毫,只见他慢慢的转动着手中的念珠,突然,转动的手一顿,抬头望着那帷幕。 “在下来的有些迟,各位等的有些急了吧?” 闻言,老者的脸色一缓,而刚才如在油锅上烤的刘掌柜身子一松,用袖子擦了擦冷汗,东家,你可要吓死我这老头子了。 “无碍。”吴臧生笑着说道,只是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就不知道了。 只见来人手提一罐,笑眯眯的看着在座众人,眼神重点关注了一下吴臧生身后的小胖墩,并向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 小胖子打了个寒战,奇了怪了,这大夏天的怎么有点冷呢,搓了搓手臂,暗忖。待看到花二的笑容,头不禁一缩,不会吧?莫非他听到了些什么? 花二转头,径直向茶案走去,不再理会众人的目光,将陶瓷罐放到主泡台上,静静坐了下来。 而这时盘腿坐在主泡台后的她,周身气质一变,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更为沉静,有一种可以让人心里安定下来的力量。 厅里刚刚还有的一些讨论声瞬间停了下来,都静静的被那少年的身影所吸引。 切,装模作样,小胖子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良久,花二动了。 只见她,用温水细细的将茶具都清理了一遍,再将那水倒入一瓷壶中,用茶夹将贮茶器里今年新收的银针夹出少许,放入盖碗中,动作中竟透出几分禅意。 随后她将刚刚放在主泡台上的陶瓷罐拿在手中。 那里面是什么?众人疑惑。 很快她便解了众人的疑惑,只见她将密封的罐盖打开,对着碗口倒出水来,水?众人微讶。 老者的眼神一凝,奇怪,居然不将水放入壶中烧好,就这样自接倒入杯中? 那水倒在盖碗中发出咚咚咚的清鸣,她见水漫过盖碗中的茶,便把碗盖盖上,上面留出一条缝,再用食指抵住碗盖,再次将里面的水倒出,分于四个茶杯中。再依次用杯夹将杯中的水倒于瓷壶中,第一次为洗茶。 步骤相同啊,老者暗忖。虽然步骤相同,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不烧水就直接将水倒于杯中。 花二的心里一直很宁静,她将碗盖揭开,再一次在盖碗中倒入那陶瓷罐里的水。 静静看着杯中的茶根根竖立于其中,犹如银针一般,这,便是它名字的由来,良久,便见它又缓缓沉入杯底,再慢慢上浮,来回多次,最后终归于杯底,依旧根根竖立,犹如夏日竹林,有着坚劲的美丽。 花二并没有立即将碗中的茶水分于杯中,而是停了下来,半阖着眼,将手轻轻搭在膝上,静静等待。 这又是个什么套路?老者突然也看不透这个少年了。 片刻,花二睁眼,抬手,将碗中的茶水分于四个杯中,从上往下看,那杯中的茶水竟然是淡青色的,且那颜色近乎透明。 呼,花二轻吐一口气,好了。 起身,周身的气质一散,仿佛刚刚泡茶的那人是众人的错觉,只见她笑眯眯的看着那和尚做了个手势,开口说道“请”。 和尚闻言,起身,行至花二身前,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 唔,近看好像更好看了呢,瞧瞧,这皮肤。花二嘴角笑意更甚。 服气 良久,和尚低头将手伸过去,正当手指触碰到那杯身时,指尖一凉。 便又将手收了回来,向上一看,水珠? 再次将手伸了过去,轻轻握住杯身,抬手送至嘴边,粉唇一抿,待茶水进入口中,突然他的表情微愣,看向身前笑眯眯的花二,平静的眼神终于掀起了一些波澜,良久一动不动。 吴臧生看到这情况,心里出现了一丝不妙“小师傅觉得如何?” 收回看向花二的眼神,神色淡淡的看着吴臧生,嘴角没了笑意“在下不知道如何评论。” “什么?”众人哄然,“你这和尚,早就看出来,你就是个外行。”小胖子轻嗤,和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闭嘴,不得无礼。”吴臧生转头,冲着和尚歉然一笑“犬子无状,还望小师傅不要放在心上”,当和尚第一次说出对老者的茶的评价时,他便知道,这和尚绝不是什么外行。 回头剜了自家那小兔崽子一眼,你懂个屁! “无碍,若无事,在下便告辞了”,回头带着温和的笑意,向花二行了个礼,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老者一干等人,便向门外翩翩而去。 这就走了?这人还真是来去如风,来是一句话,走也是一句话,这般行事倒也干脆。 花二咂嘴,并没有询问和尚的名号。相逢是缘,但,也仅仅是萍水相逢而已。 看着和尚这样一番做态,老者并没有多做反应,而是一言不发的来到茶案前,端起了一杯茶,这杯身居然是冰的?老者惊讶。低头再看看茶色,只见茶水清淡透亮,引得人口舌生津。 抬手将杯沿置于口中,一啜一砸吧,片刻,老者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只见他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花二,因为激动,脸变得通红“不知小友师从何人?”。 就是这个味道!这个味道就是死,他也记得。 花二看着突然兴奋的老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面上作为难的样子“这个,恕我不能直言。”。 开玩笑,她要是说了,以老头儿的名号,那她还要不要混江湖了?但看着这位爱茶的老者她又不忍心欺骗,可能因为从小被老头儿带大的缘故,她对看着与老头儿相似年纪的老人有着莫名的好感。 等等,看着年纪相仿? 花二看向依旧兴奋的老者,神色中带上一丝狐疑之色,老者一顿,可能他也意识到问这个问题的场面不妥,是以,他便低头微微思量,兀得定定的看着她,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花二一愣,只见老者无声的说着:钟山,二字。 于是乎她便对着老者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 看着得到她肯定答案的老者,越发兴奋,鼻子下的胡子翘的更加厉害了。 花二无语,暗忖,老头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个人物?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她没在老头儿身边之前就认识的?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她并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将老者请回了位子上,还是让他先冷静冷静吧,不然看他这样子等会若撅过去了,那她花二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着花二和老者之间眼神的一来一往,吴臧生也一脑门的问号,他们这是? 也不知道这斗茶的情况到底如何? 向自己的位置而去,老者已经收回了刚刚面对花二的表情,只是神色中还是残留了些激动。 吴臧生暗暗观察着老者的神色,以他多年来长期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还是看出了几分端倪,心中暗忖,难道这是赢了?不过这结果对他来讲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感觉他有点激动? 待老者刚刚坐好,吴臧生便将头凑了过去悄声问道“玄老,不知结果如何?”,老者姓玄,只见他一脸漠然,说出了一个让吴臧生这一辈都觉得不可能发生的答案,“输了”老者语气平淡没半分不忿。 “什么?”输了???吴臧生这下彻底震惊了,古树茶输给了银针?这还是其次。而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玄老这位京都数一数二的茶道大家,居然输给了这个毛头小子? 玄老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你别不服气,不仅是我,就算是清松寺那位来了,也得输。”,哼,你小子若要知道那孩子师从何人,就会知道赢对那孩子来讲是多么理所应当,要是那孩子输了,那才奇怪。 什么?吴臧生现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清松寺住持啊,开宋王朝鼎鼎有名的茶僧,曾经被皇室称赞:当属天下茶道第一人。 虽然清松寺那位从未承认过,但这美喻却是被天下茶道中人心中所认可的。 而玄老与清松寺那位,素来要好,互引为知己,他们之间都是知根知底的,而老者如今这样说,那定也是不会错了。 虽然如此,吴臧生还是上前,端起了其中一杯,尝了尝,茶水入口的那一刻,只见他身子一僵,神色震惊,旋即苦笑,他终于明白了那和尚说的话。 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茶,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任何一句华美的辞藻都不能完美的形容这茶带给他的感受。 抬头看着花二,他突然明白,清松寺那位为什么从未承认过那茶道第一人的称呼,原来真的不是他在谦虚,而是在这江湖之中,卧龙藏虎之辈大有人在,真是……后生可畏啊。 随即他又感到庆幸,还好,未被京都的虚名冲昏了脑子,也许真的只有跳出了舒适圈,才能看到另一种光景吧。 在京都开臧生茶馆这么多年,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斗茶,输的次数极少,而这一次,他输的心服口服。 他苦笑,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臧生茶馆以后怕是与这茶镇无缘了,茶镇茶馆本来就多,而他这一次斗茶就是在赌,赢了,一炮成名,输了,谁又会光顾一个输了的且根基不稳的新茶馆?自己还是太急了啊,吴臧生扼腕。 眼神定定的看着花二,拱手,“花老板好技法,这一次......”,还未将那句输了说出口,便被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少年所打断,“这一次斗茶,就算打了个平手如何?”。 结交 什么?吴臧生神色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斗茶自古以来就是件玩乐的雅事,既是玩乐之事,图个开心就好,你们的茶让我喝着开心,我想我的茶应当对你来说也如此,既然大家的茶让对方喝着开心了,那么我们就都算赢了,你说是吗?” 花二依旧笑眯眯的,吴臧生对她来说无仇无怨,她没必要赶尽杀绝,做朋友难,可谁没事会为自己再多树立一个敌人?做人嘛,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再说了,和他们比茶艺也算是胜之不武。花二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唉,我真善良。 吴臧生不语,他不知道该作何感想,第一反应是他的茶馆算是保住了。 平手这个结果对臧生茶馆来讲足以积累些名气了,毕竟这可是茶镇龙头,忘忧茶舍。 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再次拱手“多谢”只不过这次将腰弯了下来,语气多了些真诚。 而一直站在吴臧生身后的小胖子的嘴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变成了一个“o”型。 他还从未见过他的爹这么对待一个人。抬头向那个少年望去,哪知那少年竟笑眯眯的抬头,与他眼神对上了,他脖子一缩,立马与那少年的眼神错开了。 旋即又悄悄纳闷,那小子年龄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看着也一幅挺好欺负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儿怎么感觉怪慎人的? “用儿,过来。”吴臧生回头冲那小胖子一招手。小胖子闻言身子一抖,便磨磨蹭蹭的从角落里向他父亲的方向走去。 “花老板,这是犬子,吴用。见花老板与犬子年龄相仿,不如相互认识一下,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应当很多才是。用儿,还不快过来见过花老板?” 自家那小兔崽子今年虚岁十六,吴臧生见这花老板年纪看着与那小兔崽子相差不多,便生了让自家那小子与她结交的心思。 无用?花二挑眉,这吴老板可真会取名字,她自以为老头儿给她取这个花二的名字已经够草率了,哪知一山还有一山高。 “小子吴用,见过花老板。”,花二看着眼前一脸别扭之色,不情不愿给她行礼的小胖子,挑眉,笑的可亲“无妨,我看我们年纪相差无几,不如你就称呼我一声花兄如何?” 小萝卜头在这,定会觉得他这娘亲的脸皮越发厚了。 “……”小胖子不说话,看着眼前这个笑如妖孽一般的小白脸,心中大骂了一声妖怪,耳尖却悄无声色地红了。 吴用是吴家的一根独苗,虽从小没了娘,但他却被吴臧生保护的很好,看着虽是顽劣,但生性却是纯良的。 吴臧生深知,自家那小兔崽子身边一干狐朋狗友众多,但是,那是京都,虽是繁华,但人情大多凉薄,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他都只是叫那小兔崽子与他那一干狐朋狗友玩玩而已,万不能交心,好在那小兔崽子虽不争气,但还是听他的话的。 而以他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这花老板绝非池中之物,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而让他最看中的一点是,此人有能力,但却不是那恃才而傲之人,明明可以赶尽杀绝,却还能放他人一条生路,用儿能与这样的人相交,那是百无利而无一害。 此时的小胖子哪儿知道自家老爹的一番良苦用心,梗着脖子说道“我告诉你。你……你别以为,平,平手了,就了不起,我们家的茶馆,在……在,京都可是顶有名的,你休,休想占我的便宜”小胖子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花二那双眼睛心里就直发慌,对她说话时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吴臧生一听这小兔崽子的话,一双眼瞬间睁的溜圆,便不顾三七二十一,操着一只手,就对着自家那小子的后脑勺,来了一掌,只听啪的一声,小胖子抱头发出一声惨叫“哎哟,爹,您打我干嘛呀?”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还敢瞪?你再瞪我一眼试试?”,说着又抄起了手掌,势作要打的样子。 小胖子见状抱着后脑勺,悻悻的转过了头,却又不甘心的朝花二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小子有什么好?不就长的好看一点?泡茶厉害了一点?爹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小胖子委屈,心里的小人儿拿着木棍,躲在墙角下画着圈圈。 却没想长得好看,与打他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花老板见笑了,犬子年幼还望花老板不要见怪。”吴臧生赔笑。 心中却苦笑,在京都这么多年,虽然护住了自家那小子纯良的心性,但那么多年与那些纨绔们一起耳濡目染,也让他沾染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德性。 这也是为什么,此次来茶镇,非要把他带上的缘故,若是自己当初一个人来,只怕这小子不知道又要跑哪儿鬼混去了。 “无碍,我却觉得吴小兄弟率性,可爱。”语气虽平淡,但看神色不像作假的样子。 吴臧生的脸色稍霁,而刚刚还在一旁委屈的小胖子,闻言,神色一愣。 放下抱着脑袋的手,转头认真的瞅了花二一眼,兀的又狠狠转过去,脸颊上带上了一丝羞涩的红晕,哼,别以为讲我的好话,我就不讨厌你了。 却不知,以花二的脾气,从不屑于讲一些奉承人的话,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那,以后若有臧生茶馆帮得上忙的地方,花老板尽管来便是,某自当尽力而为。时辰也不早了,便不打扰花老板用午膳了,我们这就告辞。”吴臧生朝花二一拱手,转身对着他带来的一干人等一挥手,势作向外而去。 玄老并没有起身,吴臧生脚步一顿,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站在玄老身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当初他与玄老的约定就是为了让他帮忙斗这一场茶,不论成败,完事之后,玄老可自行决定去留。 鞠躬后,吴臧生起身,领着人向外而去。 小胖子跟在人群的最后面,在向外走的过程中,突然回头看了花二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兀得,朝她做了个鬼脸,便立马转身逃也似的向外奔去,仿佛生怕花二将他给揪住似的。 花二见状一愣,随后又不禁莞尔一笑,这小胖子,倒也可爱。 答 花二转头,此时玄老正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看来,是冷静下来了? “你的师傅是钟山老人?”,花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玄老刚刚还理智无比的神色,瞬间破裂,胡子一翘,又变得的激动起来“那,那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吗?” 却见花二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能猜到我的师傅是钟山老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玄老身行一顿,激动之色退去,用手顺了顺下巴下的胡子,神色中带着回忆,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若我说,他算是我的老师,你会信吗?”,花儿挑眉,神色中带了些怀疑“不信。”语气斩钉截铁。 心里却暗暗骂着,好哇,老头儿,居然背着我,收了一个年纪都可以当我爷爷的徒弟,你咋不上天呢? 若老头还在这世上的话,花二恐怕要扛着斧头找他算账。 “哈哈”玄老轻笑,捻了捻胡须,“猜你也不会信,但如果这真的是真的呢?虽然他当初只是点拨了我几句。年轻的时候,我便极喜茶,慢慢的磨练煮茶的技艺,有一次偶遇瓶颈,险些放弃茶道。 但就在那时,我碰到了一个老人,他随意点拨了我几句,令我茅塞顿开,便有了我今日的成就,在他走时我问了他的名号,所以就知道了他原来就是传闻中的终山老人。 虽然那时他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但在我看来,一语之师也是师,所以,你说他算不算我的老师呢?”玄老神色玩味,反问道。 “不算。”语气依旧坚决,嗯,老头儿的徒弟只能是她,也只能有她一个。 然后接着又昧着良心说“我们家老头,心地善良,因是见你的资质不错,才点拨了几句,若是这样你就认为他是你的老师,那这个老师也太好当了些。” 玄老神色微愣,只不过一句玩笑话,这孩子竟然如此当真。 旋即哈哈一笑,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你是怎么猜中我师从于钟山老人?”花二有些好奇。 “当然是这茶的味道啊,也不对,准确的说是水的味道。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取决于我的舌头。”老者看着花二一顿,卖了个关子,“哦?”花二挑眉。 “我天生味觉很敏感,能尝出每一杯茶细微的不同之处,当年有幸,喝过你师傅泡的茶,给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虽然如今与你所用的茶叶有所不同,但水的味道却是一样的。 最后,我能问问,你们泡的茶用的是什么水吗?想我当年跨过大江南北,尝过了许许多多不同的水,但一直未能找到与之相同的味道。” 花二微微一笑,“告诉你也无妨,这水,取于玉山,乃它山顶雪融化而成”。 玉山位于开宋之南,海拔虽高,但奇怪的是,积雪很少,老头儿也只能每年冬季的时候才能收集一些。 而这些积雪融水,须得冷藏,才能最大限度的保留这水原有的口感,而这一来一往,又得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若不是真的爱茶之人,恐怕很难做到如此。 “原来如此,难怪当年我奔赴各地,都未能如愿以偿,今日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老者恍然。 “还有一事愿小友能为我解惑,今日煮茶,你用的是什么技法?为何我从未见过?”老者疑惑,花二神秘一笑“此为冷泡法。” “愿闻其详。”老者端坐正色。 “银针新茶,为生茶,属性为凉,口感鲜嫩清爽,玉山雪水,水质清冽微凉,而冷泡法能最大限度的将二者的优势发挥出来。 倘若将玉山雪水在壶中烧沸,便失去了它的本质,如此一来,得不偿失,且现如今是炎夏,而冷泡法最适宜在夏季使用。所以,今日我便用了这一技法。” “原来如此,妙啊,妙啊!今日老夫也是大开眼界了。”老者拍手称赞,神色中带上了一丝激动。 “不敢当。”花二敛目神色谦虚。 良久,老者渐渐冷静下来,因为激动脸色显得有些红润“那你师傅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想当面感谢,当年他对我说的那些话。” 听到老者的这句话,花二神色一顿,低头缓缓道“很遗憾,您恐怕是不能如愿了,家师在几个月前已经仙逝了。” 老者听闻此言,整个人都僵住了,神情犹如雷击,他一直以为像钟山老人那神仙般的人物,与“死”这个字是毫无相干的,看来,传言终究是传言啊,老者心有戚戚焉。 再看着眼前神色黯淡的少年,老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良久,拍了拍他的肩,道了一句“节哀”。 “无碍”花二朝老者一笑,经过这几个月在茶镇的沉淀,她已经慢慢走出来了。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 老者低头微微一思索,“早年听闻,中山老人收了一女童为徒,莫非?” “对,正是在下。”花二笑眯眯地看着老者默默的把放在肩头的手给收了回去。 老者尴尬一笑,继续说道“那你,便就是传闻中被钟山老人收为徒的花家那体弱多病的幼女吗?”,花二没说话,点了点头。 老者再一思索“那不如,你随我一同回京?”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面,终究是不安全的,老者心想。 却见花二一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现在,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老者一愣,随即叹了叹气,一个孩子离家那么多年,对那个家的感情也并不深吧?这丫头年纪小小的,也不容易。 思及于此,便也就没再强求。 “那半年后,在京都,会举行一场斗茶大赛,若你有时间,也不妨来看看。”老者神色中带了些慈爱。 “好,介时若有空,晚辈定当前往。”花二拱手。 说罢,老者便起身“前些日子,约了清松寺那个老东西一起商议半年后的斗茶大会事宜,等会儿我便要动身回去京都,现一下时辰也不早了,我这就先告辞了。” “好,那晚辈就在这儿祝您一路顺风。”花二躬身向老者行了个礼。 偶遇 老者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骄不躁,进退有度,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便慢慢向外踱步而去。 行至门外,目送着老者离去的背影,花二瞬间收回谦卑的神色,挂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单手抱着肩头转了转,今日装的可真够累的,等会儿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撇了撇嘴,唔,饿了,迈脚,向后院而去。 刚刚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刘掌柜,目睹了自家东家这变脸的速度,不禁暗暗咂舌,今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都十分玄幻,不过,东家还是那个东家啊,刘掌柜感叹,也随着花二一同离开…… 七月,正是盛夏时分,树上的知了渐渐多了起来,成天吱哇乱叫着,扰的人心烦。 院中,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一黑袍少年正舒舒服服的在躺椅里卧着,一手持着蒲扇慢悠悠的摇着,而另一只手上握着一个茶杯,时不时的喝上两口,偶尔情不自禁的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冷泡银针,果真是夏日必备饮品,喝着凉快的紧,花二舒服的喟叹一声。 距离上一次那场斗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而离开钟山,差不多也有四个多月了,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她的状态渐渐调整了过来,已经慢慢适应了现下的生活。 舒服的日子总是会令人惫懒,若再这样下去,四肢也该退化了。 再看看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小二现在虽小,但也不能拘于这一方小镇,是时候带他出去见见世面了。 该离开了,花二暗忖。 “小二”向那边轻轻一招手。 远处,那用木棍正逗着地上蚂蚁的孩子,小跑了过来,圆嘟嘟的小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汗,“娘,找我干嘛?” 花二现在已经习惯性的忽略了小萝卜头对她的称呼,抬手用袖子轻轻将那小脸上的汗擦拭干净,看着那一双溜圆杏眼的询问道“小二在这儿可是呆的烦了?愿意随我去其他地方走一走吗?”。 小萝卜头闻言的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娘,在这儿已经呆的够久了,我都呆烦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走了哩”。 “英雄所见略同,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就出发,”,“哇,真的吗?好啊好啊!”小萝卜头拍手开心地就差跳起来。 看他这样子,真的是闷得发慌了。“那娘,我们准备去哪?” 这个问题到把花二给问住了,她还真没想过,想她当年出来游历江湖,都是跟着老头屁股后面跑的,这种事根本不用她来考虑,看着眼前这双乌溜溜的杏眼,花二有些心虚,干咳一声“这天下之大,走到哪儿算哪吧。” 听闻此言,小萝卜头明白了,突然觉得有些忧伤,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娘? “在这磨磨蹭蹭的,还不快上楼去收拾收拾?”花儿冲小萝卜头轻轻一瞥,便起身向楼上走去。 卧房内,花二简单的收拾了几样她常用的东西,便携着小萝卜头向楼下走去。 刘掌柜正在柜台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忽见眼角的余光中,有两道身影向他走来,于是抬头,不禁神色一愣,这般行头,这是要出远门? 只见花二向他走来,冲着他微微一笑“你好好打理茶舍,今日我们便走了。” 怎么那么突然?刘掌柜闻言,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些不舍,这呆的时间久了,还处出了几分感情。 没有多说什么,他拱了拱手“那我就在这,祝东家一路顺风了。” 花二点了点头,冲着他一笑,便领着小萝卜头,向外而去。 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刘掌柜目送已经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东家,好走啊。 随后便低下头,又继续噼里啪啦的敲起了算盘。 嘶——这天可真够热的,以前在院里怎么没觉得,还真是由奢入俭难啊,花二现在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决策的正确性。 “娘,那边有片林子,我们到那边去歇歇吧。”虽然很热,但小萝卜头兴致一直都十分高昂。 嗯,舒服...... 靠到一棵树下,花二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自下山以来,她便没有打算动用凌云,其一是太过惊世骇俗,其二,自然也是为了历练小萝卜头,所以这一路,全都是靠走的。 倚在树干上,花二斜眼悄悄一瞥坐在身边粉嘟嘟的小人儿,心里不禁得意,不愧是我的崽,体力还是不错的。 正想着,忽然心中出现了一丝危机感,反应迅速的将一旁的小萝卜头向怀里一捞,飞快的闪身,紧紧的贴在树干后面。 眼睛一闭,耳朵微动,咻咻,远处传来几声破空之声。 箭?花二睁眼,眼神微凝,听这气息,来的人可不少啊。 “山鬼,你这卑鄙小人,给我站住。”,后方的一群身穿白衣的蒙面人使用轻功,正追赶着前方疾跑的黑影。 前方那被追的人还真就停了下来,好巧不巧的停在了花二所在的那棵树的不远处,花二屏息,向小萝卜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继续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 见前方的人停住,领头的白衣人,一挥手,领着一群人从树枝上缓缓落下。 “算你识相,快把那抢走的东西交出来,这次就饶你不死。”领头的白衣人眼中带着厉色冲那边的人喊着。 那衣衫褴褛的人转头,枯瘦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中带着阴婺,眼下的鼻子形成一个弯钩的形状,从而显得有些刻薄。 盯着眼前的一群后辈,他不禁露出一口黄牙,喋喋一笑“看来这江湖终究还是变了,想我山鬼当年也是个可止小儿夜啼的人物,现在竟沦落到被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头追的如丧家之犬的地步。” 领头的白衣人冷哼一声“识相的话就快把你抢走的东西还给我们。不然.....” “不然怎样?”山鬼阴婺一笑,“虽然当年那一战让我元气大伤,可对付你们几个还是应付的过来的。”说罢,山鬼突然一顿,头向旁边猛然一侧,“谁?还不快滚出来!” 戏 树后,花二默然,她对自己的龟息之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低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小萝卜头,只见他捂着嘴委屈的摇了摇头,杏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是我。 于是,花二不动,继续装着鸵鸟。 “阁下来都来了,何不出来一见?”白衣人见山鬼如此,也觉察到了不对,见没人“若不出来,就休怪我无情了。”说罢手指向上一抬。 身后的一群人便抬起了手,露出了安装在手腕上的袖箭,向山鬼的方向瞄准,显然他们也拿不准,于是还是将主要目标放在山鬼身上,但若这几十只袖箭齐发,那隐藏在后面的人也必定会受到波及。 花二没动,轻轻将小萝卜头一抚,示意他不要出声。 毕竟刚刚她听到的气息声,可不止那一群人呐...... “且慢。”语音一落,只见一人,从一棵树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只见那人身着暗红色束衣,衬得身形利落却又不显得紧凑。 一头青丝未束,宛如瀑布,任由它被散在身后,眉眼之间透着稍许凌厉,嘴边挂着一抹不羁的笑。 周身贵气逼人,不像是个江湖人士,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而这样一个看似风流清贵的男子,腰间却系着一个与之气质完全相反的香囊,从而显得有些违和。 饶是气氛如此严肃,都不禁令在场的人为那人的风姿为之一叹。 良久,“来者何人?”那蒙面白衣人显得有些警惕,将袖箭对着那人的方向微微一偏。 只见那人爽朗一笑,“在下萧艾,偶然路过此地,不曾想便撞上了这一幕,打扰了各位雅兴,你们继续继续。”说罢,转身欲走。 “来都来了,那么容易就想走?”山鬼咧着一口黄牙,冲着那人阴阳怪气的一笑,接着再冲着蒙面白衣人的方向挑拨道“看来觊觎你们三清殿这宝物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领头的白衣人听闻此言,眉头一皱,看着那人的方向微微思索,那东西珍贵,江湖中人若听闻此物出世,必定引来风波。 而那人所在的地方也太巧了些,若是他们与山鬼相战后,来个黄雀在后,也是未可知的。 于是做了个手势,后面那群人微动将袖箭范围,完完全全的锁定在了山鬼与那人的身上。 那人见状,不由无奈挑眉“我真的是路过,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况且,这路过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于是抬手,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那方向正是花二所在的树干。 什么?居然还有人?我为什么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山鬼眼睛微眯。 学武之人吐纳之法与常人有异。所以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境界比他还高的人,要么,就是毫无内力的普通人。 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的话……山鬼浑浊的眼闪过一丝杀气。 显然领头的白衣人与山鬼也想到了一路,手掌微转,眼神警惕的看着那个方向。 花二眉头一挑,在刚刚听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心有所感,待那人彻底暴露了她的方向后,心中不由来了一句,果然如此。然后不由啧啧一叹,好小子,心挺黑呀。 无奈,花二只好起身,慢条斯理的将衣衫拍了一拍,再将纤长的手覆在脸上揉了揉,冲着小萝卜头眨眨眼。 小萝卜头点头会意,向自家娘亲狡黠一笑。 带他们准备好后,众人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光景。 只见那树干后走出一个清秀的黑袍少年,身后跟着一个神色畏缩的的小孩。 而那少年可能因为害怕,佝偻着腰,那脸上的清秀之感便因此荡然无存,只觉猥琐。 只见那黑袍少年,抖着腿,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我我,与我弟弟正,正在此处乘凉,却不想被你们扰了清净,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罢,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将神情同样畏缩的小孩儿搂在了怀里。 若是小胖子吴用,在这定会破口大骂:可以模仿,但没叫你超越! 此情此景正是当日小胖子见她时舌头都捋不直的样子。 听闻此言,小孩儿揪着那少年的衣服,一双杏眼中透着惊惧,十分配合的说了一句“哥哥,我害怕。”说罢,便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见小萝卜头这样,花二忍不住将头埋下,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暗笑。 她花二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观念,既然今日之事与她无关,那她就没有必要蹚这一趟浑水。 至于面子……能跟着钟山老人混,她还有那东西吗? 想当年,她做过的比这更丢面人的事数不胜数,那玩意儿早在几百年前就没了。 再看着装得比她还像的小萝卜头,不由欣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子,上道! 众人看到这幅光景,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 萧艾见花二这般模样,神色有些微妙,他其实比花二与小萝卜头更早待在这里,只不过当时他在树上,所以也并不清楚花二是否是习武之人。 但现在看着这小子和那小孩儿这一副受惊的兔儿的模样,看着着实也不像假的。 可是,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对劲。 白衣人所在的三清殿为当世名门大宗,见花二如此,不由心生恻隐,于是对着他俩安抚道“不要怕,今日之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走吧。” 山鬼默然,并没有多事,只是那双浑浊的眼扫过花二的方向时,闪过一丝精光。 “多谢,多谢”花二点头哈腰,带着小萝卜头连滚带爬的向林中深处走去。 做戏,就要做全套,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有操守的。 离那群人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后,花二微躬的腰渐渐挺直,舒展了一下肩膀,再转了转脖子,听到脖子发出几声脆响,不由舒服的喟叹。 嘴角又挂起了熟悉的微笑,低头,轻轻拍了拍小萝卜头的头赞道“小子表现不错,等会儿想吃什么?”那随意的模样仿佛已经置身酒馆。 小萝卜头收起了刚刚那副表情,抬头冲着自家娘亲嘻嘻一笑,并无不妥的道“娘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本来嘛,想好好走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也不允许呢,花二耳朵一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抚了抚小萝卜头,将他抱起,稳稳的放在臂弯。 一阵风轻轻拂过,树叶传出沙沙的响声,不久又回归宁静,而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也许,只有地上微微凌乱的落叶,能够证明那里有人曾经来过...... 亲自 待花二走了许久,突然有一人也行至此处,那人身法轻盈,稳稳的落在了刚刚花二与小萝卜头所立的位置。 只见那人神色疑惑的向四处张望,痕迹到这就消失了? 良久寻找踪迹无果后,只得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又原路返回了...... 茶镇,似乎炎热的天气对它的影响不大,街道上依旧有着悠闲的行人穿梭与各个茶馆之中。 街道旁,一茶楼上,一气质出尘的白衣男子端坐在榻上,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交叠,其间置有一枚白玉棋子,轻颦着眉对着身前的必死之局神色思索,手边放着一盏茶,正飘着缕缕轻烟。 “来了?”眼睛依旧盯着眼前的棋局,语气平淡,听不出他的心思。 那悬于门前的竹帘轻晃,外面便多了一个蒙面黑衣人,只见来人单膝跪地,低头,神色惭愧,语气中带了些犹豫“属下无能,人......跟丢了。” “无碍。”那人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似的,情绪并没有一丝起伏,听闻此言,地上的人抬起了头,却因为那门前的竹帘,只能看到影绰的身影“那......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只听啪嗒一声,指间的棋子已经放在了棋盘上,那人眉头轻解,将一旁的茶杯端起,一顿,“我亲自去”说罢,便将杯沿置于唇间轻抿了一口。 地上的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并未多说什么,低头道了一句“是”,便几个闪身悄无声息地隐在了暗处。 那人起身,行至窗前,阳光将他的眉眼浸染的更加温和,只见他神色平静的眺望着远处,如一株遗世雪莲,让人不敢直视,唯恐轻薄...... 良久,清风将屋内的轻纱拂起,窗边已经没了人影,室内只余下那杯散发着袅袅水雾的茶,和静置在那小几上的棋盘,若是近看,刚刚那必死之局,已然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临安县,街头人头攒动,而县内最是繁华的景华街更是热闹非凡。 街角,一瓦舍。“来来来,各位看官,今儿,我们就来讲讲,前朝那些事儿。”说罢,那人将惊堂木一拍,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稀疏的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座中众位的反应,不语。 众人见那人卖关子,不乐意了,叫嚷着“说书的,你快讲啊,哥儿几个都等着呢。” 说书的还是静坐不动,只是旁边一小童熟练的拿着铜锣跑进了人群中,众人见状,恨得牙痒痒,却又止不住心痒痒,只得心甘情愿的拿出铜板儿,扔进那铜锣中,引得那铜锣发出几声脆响。 说书的竖起耳朵听到这声声脆响,不由嘿嘿一笑“各位稍安勿躁,待我慢慢道来......” 于是座中众人收起不满之色,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人,看那样子像是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说书的眼皮一翻,嘴唇一张一合的开始讲述那烂熟于心的故事“话说前朝,都知道吧?就是那大宣王朝,有一传世名将,跟随当年的宣帝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南征北战,最后统一九州,成就了那万世功业,但是……你们猜怎么着?”说书的一脸神秘的看着众人。 众人瞪大双眼,好奇附和“怎么着?” “那将军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反了!” “啊?”众人失色,好好的功名不要,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就反了? “众位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说书的扬了扬手,示意在座的人安静。 捋了捋他那宝贝胡须,又继续说道“传闻中,那女人极美,长得就像那天上的仙女儿似的,一日,将军只因为那惊鸿一瞥,便觉得惊为天人,那魂儿啊都被那女人给勾跑了。 而这样美的女人,将军见了心动,难道那同样身为男人的皇帝就不心动了吗? 初次见到此女,那皇帝就生了据为己有的心思,将军肯定不乐意呀,最后啊,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居然就反啦。”说罢咂嘴,又捋了捋那几根少的可怜的胡须,复得叹息道“说起来,也是个痴情种。” 众人扼腕,也不由跟着叹息,大好的功名啊,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说不要就不要。这怕不是个蠢的? 唉,不过说起来,倒也是条汉子。平心而论,换作他们不可能做到如他一般有魄力。 “那最后呢?”众人翘首以盼。 “你说呢?”说书的撇了撇嘴“和皇帝抢女人,下场能好到哪去?死了呗。” 虽然众人心知多半会落到这个下场,可还是忍不住惋惜“那,他是怎么死的?” 说书的闻言,不禁再次叹息一声,神色中带了些不忍“那样一个英勇骁战的儿郎,最后却落得个被毒死的下场,而且皇帝下令任何人都不能给他收尸,让他暴尸于荒野,最后只能被野兽分食。 不得不说天家不情呐,自古多情空余恨,可惜啊,可惜了这样一条好汉。 若是当年他还健在,也许后来那大宣帝国就不会那么容易被灭,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开宋了。说起来啊,我们还得感谢那个女人。” “女人?”座中一人疑惑 说书的不屑的瞥了那人一眼“若没有那女人,那将军又怎会反?若那将军不反,又怎么会死?那将军不死,大宣又怎会那么容易被灭国?大宣不被灭,又怎会有后来的开宋?你说,我们该感不感谢这个女人?”一连几个提问,将那人问得哑口无言。 众人恍然,这倒也是。 “好了,好了,今日便说道于此,感谢各位的捧场,希望下次再来多关照关照我这老朽。” “哎,这就完了?那,那女人最后怎么样?”刚刚那人意犹未尽的追问道。 “你蠢呐,肯定是做了那皇帝的媳妇儿啊”众人哄然。唯有那说书的神秘一笑,并未开腔。 “你倒是说说那女人最后怎么样了”那人一脸好奇的看着说书的,并未搭理刚刚调笑他的人。 众人见状也不由齐声大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那说书的却起身,摇头晃脑的携着身边的小童无视众人的叫喊,向外走去,座中有人又喊到“我们加钱,加钱还不行吗?” 而那说书的背对着众人边走边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老头子每日只此一话,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破不得,破不得啊。”说罢便哈哈一笑,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见那说书的如此,其中有人不禁扫兴嘀咕“真是个奇怪老头儿”。 没戏可看,人群也就慢慢散去了。 而奇怪的是,窗边角落里,还有两人坐着未动,准确的说,是一个半,一位男子和一个孩子。 而那孩子此时正用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神色担忧的看着身前模样清秀的男子,“娘……哥哥,你怎么了?”见屋内还留着零零散散的人便及时改了口。 原来,这小孩儿正是小萝卜头。 那日花二使了凌云带着他来到了这里。 今日逛街,他们刚刚行至此处,他在门外瞧着,觉得这屋内十分热闹,于是就闹着让娘亲一起陪他进去看看,却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娘亲这是怎么了?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一向冷静散漫的娘亲这个样子过。 瞧着眼前这脸色苍白的人,小萝卜头都快要急出了眼泪。 奇怪 只见她紧紧地按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眉头微微皱起,脸色煞白,额间不停的冒着冷汗,嘴角也没了那一贯云淡风轻的笑。 见小萝卜头这般心急,朝他安抚一笑“没事儿,哥哥只是有点累,歇会儿就好了。”说罢,再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默不作声地隐去了面上的痛苦之色。 心中却有着和小萝卜头一样的疑惑,我,这是怎么了? 细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刚刚,说书的提到故事中,那貌美的女子那段时,身体便出现了异常。 待那说书的讲完之后,脑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声音对她讲: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然后胸口便猛然传来一丝钻心的绞痛,初始只是点点,后来便如撕裂了一般痛。 那种痛不单单是生理上的,更像一种心理上的疼痛。 忍着痛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感受着腕间的脉搏不禁暗忖: 这强劲有力的脉动,不像是身体出了岔子的样子啊,可他奶奶的,这胸口怎么就这么疼? 不禁揉了揉心口,难道是产后后遗症?花儿与一脸莫名的瞅了小萝卜头一眼。 心里突然有些忧郁,自己种的萝卜,还是只能自己来扛啊。 但又仔细想想……也不对啊,刚刚那脑中突然出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不是的?什么不是的?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花二脑中的思绪飞速旋转,却也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和那个故事有关系?花二暗忖,看来,下次有机会得将那个说书的抓来好好的问道问道。 而此时正在酒馆喝酒的,那说书的并不知道自己,招来了这飞来横祸,现下还由自哼着小曲,心里美滋滋的享着乐。 然而有些事在心中埋下了的种子,只需要静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它终究会慢慢的破土,发芽…… 在座位上休息良久,胸口那突如其来的绞痛,便如潮退一般渐渐消失。 于是花二苍白的脸开始慢慢恢复了血色,薄唇也重新变得红润。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就犹如梦境一般。 见自家娘亲的脸色好了很多,小萝卜头杏眼微红,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哥哥,你好些了吗?”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刚刚看娘亲的神情,感觉好痛苦,虽然她极力隐藏着,但还是被他察觉了。 但他不能哭,他不能让娘亲在那种情况下还来担心他。 不过见到娘亲现在的样子,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嗯,我好多了。”瞧着小萝卜头要哭不哭的样子,她又不知作何安慰。 只得一把将他捞入怀,狠狠的揉着他的脸,直将那小脸搓的变了形才肯罢休,而这般动作也引的怀中的小人儿不禁发出咯咯的笑声。 见状,花二无奈一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心里再一次发出感叹,小孩儿啊,啧。 为了安慰小萝卜头,也证明自己无事,将小萝卜头单手抱起,对他说了句“走,哥哥今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语音刚落,刚刚还一副小可怜模样的小萝卜头,瞬间喜笑颜开起来。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不过花二见他如此,倒十分满意,嗯,这才像我的崽嘛。 于是起身,抱着小萝卜头向外走去…… 景华街,一酒楼内。 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厮正殷勤的对窗边这位神秘的男子布着菜。 “客官,这是您点的菜,都已经给您布上了,若您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唤我”说罢便弓着身子退下了。 待行至楼下,小厮不禁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位客人的气势也太盛了些,明明看不见脸,却觉得周身贵气逼人,那气派绝不是这一方水土能养出来的人物。 心中出现这个想法,小厮突然又觉得十分可笑。 若是哪家贵人,会吃饱了撑着,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摇了摇头,继续干事去了。 楼上,窗边那人,虽然带了半张面具,可那未被遮住的朱唇和下颌依旧透出了精致之感。 只见那人青丝未束,姿态闲散肆意,却让人不觉轻浮,只觉得风流。 身上并未穿着时下盛行的宽松的衣袍,而是着一袭暗红色的束衣,倒也显得别有一番风味,而这般的人物,腰间却系着一个精致却稍显女气的香囊,从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因那人气质出众,引得来楼上吃饭的客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更是引得一些青春貌美的小娘子,悄悄的红了面。 而那人却恍若未见,专心的吃着桌上的菜,并未受到周围的影响。 那人正吃着,眼睛无意向窗外一瞥,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将手上的筷子缓缓放下,眼睛随着街上那熟悉的两道身影而动,良久,伸手摩挲着精致的下颌,嘴角挂上了一丝莫测的笑,缘分呐…… 却不想他这一动作,又引来了多少姑娘的暗暗打量。 此人正是萧艾,那日花二走后,他与山鬼,白衣人都交了几手,当然也伤了一些白衣人,他本就是无意被卷入这场混争之中的,得了空,就使着轻功,遁走了。 入了城,他便戴上了面具,毕竟容光太甚,行走期间也不太方便,若是郊外还好,而这城内就不好说了。 然而他却不知,这副打扮只会让他更加显眼。 脸上的半张面具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而往往神秘,对人类却有着更加致命的吸引力...... 那日,少年走后,他心中一直都觉得十分不对劲。 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让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反应。 那少年的反应太不同寻常了,在山鬼和那群白衣人未到达那个地方之前,就连他都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的时候,那少年便和那小孩儿提前躲在了树干后面,那反应不得不说迅速。 若是一个毫无武力之人,会那么快的就做出预判吗?再次摩挲着下颌,面具下的神色思索。 只是,若是习武之人,为何又装成那般不堪的样子? 看着两人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有趣...... “哥哥,我们要去哪吃?”小萝卜头搂着自家娘亲的脖子一派天真的问道。这都路过好几家了,娘亲可真麻烦,暗暗吐了吐舌头,颇有些嫌弃的想。 正说着,花二却停下了脚步,望向街边的酒楼,眉头一挑“就这家吧。”说罢,便直接迈脚走了进去。 尴尬 刚走进酒楼,店中那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厮便殷勤的小跑了过来,看清楚了来人,表情不禁一愣。 怪事,怎的又来了一个这样的人物?虽然与刚刚那位公子仪态气质皆有所不同,却是各有千秋。 他没读过多少书,只堪堪识得几个大字,但这一刻见到这个抱着那粉雕玉琢的娃娃的少年,居然也想说几句文绉绉话,来形容眼前这清秀的有些过分的少年。 但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舒服’一词,和楼上那位清贵的公子不同,这少年让人觉得平易近人,举止中透着些随性,单单的让人觉得舒服。心中不禁暗忖,这又是哪家的公子? 良久,小厮回神,躬身道了句“客官里边请”。说罢,便想帮着将那少年手中那粉雕玉琢的娃娃接过去。 只见花二将那小厮伸过来的手一挡,微笑道“不用,我自己来。”,也就谢绝了他的好意。 小厮讪讪的收回了手,并未多说什么,将手一伸“下面客满了,客官楼上请。”便引着花二向楼上而去。 “嗯”唇边挂着散漫的微笑,语气中透着些漫不经心,抱着小萝卜头随小厮上了楼。 楼上正在用餐的客人,见到来人无意一瞥,却不想周围的空气便随之一滞。 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娘子们不禁心跳如鼓,这一个个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再看向那人怀中,不禁叹道:好漂亮的孩子。 然而更多的还是一些年长的见到少年怀中的娃娃,那心中涌动的慈爱之情便蹭蹭的往外冒,心中无声的呐喊:瞧瞧那双大眼,那小嘴唇儿,这要是我家的,得卯足了劲的疼。 然后心中劈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回家得催催自家那些小子赶紧给弄个大胖孙子出来。 花二并不知道,这一日,她和小萝卜头的到来,提高了后来临安县的出生率,甚至一路高歌,一度打破了历来的记录。 然而罪魁祸首小萝卜头,现在还舒舒服服地窝在自家娘亲的怀里,并不知道他为开宋以后的人丁兴旺贡献了多大的力量。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店中的小厮将花二引向一个空位,于是她抱着小萝卜头,无视周围的打量,跟在小厮后面向那个位置走去。 在行走其间,仿佛心有所感似的,朝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窗边,戴着半张面具的人见她望了过来,那人抬了抬那好看的有些过分的下巴。嘴角带上一抹的不羁的笑,眼神玩味地看着她。 花二一脸莫名的看了那人一眼,便转头收回了视线。 脑子有病? 那人见花二这般反应,不禁微愣,不过想着现下自己戴着面具,也就释然了。 侧着身依旧看着那少年的背影,那日见到的这少年,可不是这个样子呐…… 几日未见,怎么变化的这般大,还有那小孩,现在那么多人盯着,神情中哪还有一丝畏缩的样子? 眼中玩味更甚,于是起身,走向已经落座的花二的方向。 离那个少年越近,越发觉得这少年与之前迥然不同。 可以说,气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人的相貌,那日那少年气质猥琐,便显得容貌平凡。 而今日,却不一样了。只觉得这少年有着凤人之姿,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么? 正想着,已经行至了那少年的桌前。 花二落座后,点了几样小萝卜头平时爱吃的菜,就让小厮下去了。 而那小厮刚走,桌前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刚刚窗边那位戴着面具的人,“不知阁下是?”花二瞬间换上了一幅笑眯眯表情,语气可亲的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刚刚在街上,便觉得有人窥探,莫不是他?花二暗忖。 “在下萧艾”说罢,便细细观察着这少年的表情。 只见花二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他,眼中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认识。 萧艾神色一顿,太阳穴跳了跳,“几日前我们见过。”不是他自恋,只要见过他一面的,就很难忘记他的名字。 然而花儿依旧笑眯眯的,只不过这次神色中带了些疑惑。 于是萧艾的太阳穴跳的更加厉害了,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碍事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那你看现在呢?还记得我吗?”语气执着,神色中竟然带了些期待,待回过神来,又不禁暗暗唾弃自己这一行为。 花二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这周围的环境都亮堂了不少。 人,倒是长得不错,可是,我该记得他么?细细回想了一下,只觉得眼前这人确实有些面熟。 而一旁的小萝卜头却已经先一步认出了眼前这人,见他这般自取其辱,不由怜悯的看着那人。 娘亲什么都记得快,就是记人这一方面弱得很,除非长的十分特别,不然一般她是记不住只见过寥寥数面的脸。 萧艾见花二先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后一脸认真的瞧着他,神情中却带了些思索后,终于认命,他,确实不记得了。 得知是这个结果,萧艾人生第一次觉得如此挫败。 径直在花二的对面坐了下来,带了几分莫名的愤慨,长话短说道“几日前树林中,那群起了争执的人,我在其中”眼睛微眯,神情中又带上了几分玩味。 “哦”花二恍然,随即瞥了对面那人一眼,这么说不就成了?还非得问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是习武之人”萧艾语气肯定,神情中带着一丝拆穿秘密的得意。 “嗯,然后呢?”花二挑眉,语气平常。 然后呢?这就完了?萧艾眼睛微瞪。 “阁下有事?”语气依旧平淡。 “……无事”,见花二的反应居然是这般,萧艾突然觉得,这几天来的思索瞬间没了意义,顿觉没了兴趣。 这人好生奇怪,被人发现了他会武功的秘密,就不惊慌失措的掩饰一下?萧艾有些忧郁的想。 他却不知,这对花二来讲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那日装作没有武力的普通人,其一是因为那是最省力的脱身方法。 其二那事与她无关,且看那山鬼内力深厚,不动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是根本拿不下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那些事她不会管。 至于别人会不会知道她会武功这件事,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 花儿默然,看着那人不语,见那人并没有要走的觉悟,不禁挑眉“你很闲?” “……嗯” “……”看着那人一幅了无生趣的样子,花二竟然觉得他有些可怜,良心居然有了那么一眯眯的不安。心中不禁暗忖:要不,装装? 小萝卜头身处其间,感受着这样的气氛,不禁抬头望向屋顶,那认真的样子,仿佛能将那屋顶瞧出个什么花儿似的。 救命,好尴尬...... 邪道 待小二上楼布菜,便见这位客官的位置上多了一个人,悄悄打量了那人一眼,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艳。看向桌上那人放置的面具,于是明了。 这两位客官认识?不过这气氛怎么如此怪?识趣的并未多嘴,布好菜便下去了。 吃饭过程中,花二并没有理会对面的萧艾,仿佛没觉察到这诡异的气氛似的,神态自如的夹着桌上的菜。 萧艾见状,不由无奈一笑“我还在这呢。” 花二得空,抬头瞥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人有些可笑“是我求你待在这儿的?” “……”萧艾默然端坐,虽然觉得脸上无光,但还是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见状,花二并未多说什么,继续自顾自的吃着。突然觉得这酒楼的饭菜,过于油腻了些,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而一旁正埋头吃饭的小萝卜头,时不时的悄悄打量自家娘亲的脸色,见她眉头突然这么一颦,那头,不禁埋得更低了。 萧艾见到如此情况,终于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见花二皱眉,不由暗忖,定是惹这少年生厌了,然而,还是未动。 不怪萧艾如此迟钝,正是他周围的环境,决定了他的这般行事风格·。 而花二向来是个随性的人,并未多说什么,就看那人识不识趣了。 于是,一个不知,一个不理,便造成了眼下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尴尬的局面。 停箸,端起一旁的茶杯,漱了漱口,再拿起一方锦帕,将嘴细细地擦了擦。 然后端坐,嘴角没了一贯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对面那人“你若无事,我们就便告辞了。”她的耐心被那人已经耗尽了,是个人在吃饭的时候被人盯着,都会觉得无礼。偏生那人还如此不识趣。 而花二现下还能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讲话,都已经是极有涵养了。 你不走,我走还不行吗? 话一出,小萝卜头便停下了筷子,用锦帕胡乱的将自己的小嘴擦了一遍,起身跟着花二向楼下走去。 萧艾见状,不由也跟着起身“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花二带着小萝卜头,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萍水相逢而已,无需挂记”。 听闻此言,萧艾不由一笑,第一次觉得自己竟这般惹人厌,看来真的是把那人惹恼了,也就停下了脚步,没再跟上去。 初始见那人只是觉得那人有趣,待坐在那人对面后,询问之时竟对他一点印象都无,觉得挫败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又想与他交谈一番。 开始没有意识到,后来已经明显感到了那少年的不耐,但还是不想走,只觉得新鲜,就想看看他除了那幅表情以外的样子。 现在好了,终于看到了,人却走了。 萧艾不禁暗忖,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走出酒楼,花二才觉得心情舒爽了许多,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般不识趣的人。 良久,随之一笑,其实像萧艾那样的人物,见之一面也属实难忘,戴上面具时确实不知道是谁,但他取下面具后,其实花二已经认出了是当日那黑心的小子。 不过为什么装作不知,花二眼睛微眯。 若不是那日他多嘴,她与小萝卜头又何必装作后来那般。她,可是算的很清的...... 景福客栈,位于临安县西北角,虽地处偏僻,但因着背山临水,环境清幽。一时间也吸引了许多人前来投店。 客栈内,一些客人闲来无事,便聚在楼下的大厅吃酒聊天。 忽然间,只觉得空气一滞。门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只见领头那人年纪轻轻的,脸色却苍白的紧,脸上眼窝深陷,眼下泛青,而嘴唇竟然是乌黑的。 身上穿着时下流行的飘逸之感的衣袍,可那衣服的颜色,绚丽的令人不敢恭维。 而最令人不解的,那群人头上居然都带着根九色的翎羽。 花二站在远处,闲来无聊细细数了数领头那人身上的颜色,居然有十几种之多。 斑斓的引得她不禁咂舌,这人怕不是个花孔雀变的? “九毒宗!”店内有人低声惊呼。 也有人面带疑惑的说了一句“江湖门派多以三清殿为首,以此来维护江湖秩序。虽然这几年万香宫隐隐有超越之势,可三清殿终究是稳居魁首。 而江湖门派中不管是老派还是新派,一直都被三清殿记录在册。可怎么就未曾听闻过这九毒宗?” “那是因为,九毒宗根本不在三清殿的管辖范围之中,自然也不被记录在册”插嘴那人神色忌惮,悄声说道。 “哦?愿闻其详。” “天地生人,便有大仁大恶两种。既然身处江湖,那么亦有正邪两道,正道处于阳光之下,被世人所知,而那邪道便隐于黑暗之处,自然不被外人所道。 九毒宗便是那邪道之宗,但却是行踪最为诡秘的邪道宗门,从而导致了它的声名更为不显。但,并不意味着它不可怕。 九毒宗,顾名思义用毒就是他们的长项。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然而九毒宗中的用毒高手就是那活阎王,杀人于无形之间,大街上一个无意的擦身,不日,也许你就魂飞魄散了。” “什么!”众人惊惧。 “那头上的翎羽便是他们宗门的标志,而身上的颜色就代表了他们的身份,颜色越多就证明那人的地位越高。 然而这次居然一次性来了那么多九毒宗的人,再看那领头身上的颜色.....”那人一顿,面露忧色,仰天长叹“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江湖,怕是要起风波了......” 众人惊骇,再次看向门外那群人,脸上带上一丝畏惧。 花二已经行至屋内,刚刚凝聚内力,听闻那人所言,对门外那群人已经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在听闻那人叙述到杀人无形的那段,花二不由撇了撇嘴。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并未多语,带着小萝卜头径直走向楼上,往自己的客房而去。 至于江湖风波什么的,还是洗洗睡吧。 却不想我不就山,山却跑来就我,只听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站住。” 花二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却不想,又一道声音再次传来,只不过带上了些急迫,细细听去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客官客官,您请留步。” 相遇 听闻此言,花二转身,眉头一挑,神情中带了些诧异,叫我? 见花二转过身,店家连忙堆笑,神情中带了一丝愧疚,向花二走了上去“客官,我记得您订有两间上房,不知可否出让一间?”说罢,尴尬的搓了搓手。 店中唯有上房为单人间,且推窗就是山,环境比其它房更为清幽。而外面那位客人,指定了要那上房。 在商场混迹多年,也是能看出来那些人不好惹,再加上他耳尖,刚刚路过厅内那几桌时,听到了几句,不由脸色一白,失财是小,若命丢了那可就大发了。 花二挑眉,看向门外脸色苍白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刚刚没注意过那人的长相,而现在看来么...... 花二嘴角一勾,收回了视线,将身子蹲下,平视着小萝卜头轻声询问道“你愿意将你的房间让出来吗?” 她订了两间上房,她一间,小萝卜头一间。自下山以来,她就和小萝卜头分房睡了,起初小萝卜头还撒泼打滚的不愿意,后面也就慢慢习惯了。 而花二这样做自然是有目的的。 她不可能陪他一生,所以从那时就开始培养他独立,花二对小萝卜头的教育理念就是,他可以信任她,但绝对不能依赖她。 人生路上遇到石头,跌了一跤,摔破了头,他如果回头那么她一定在那,但是就算头破血流他也得自己爬起来,走下去。 而不是遇到困难就哭哭啼啼的跑回来找她,她在世时当然可以帮他扫平那些碍眼的阻碍,也有那个能力。但是她若不在了呢?江湖险恶,风雨无测,一切做最坏的打算。当然若小萝卜头是那种懦夫,也就不会是她花二的种。 小萝卜头用杏眼瞅着自家娘亲,他很喜欢娘亲能够询问他的意见,唔......有一种被在乎的感觉呢。 转头看了门外那人一眼,低头,微微思索。好纠结呀......抬头再悄悄瞅自家娘亲一眼,神色为难。 好久都没和娘亲一起睡过觉了,心里掰着指头数了数,足足有四个月了呢!好怀念娘亲身上的味道...... 抬头再瞅了花二一眼,可是,也不想让娘亲生气。小萝卜头年纪小,并不知道花二突然与他分房睡是为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花二不喜欢和他一起睡觉了。 花二这木头,并不知道小萝卜头心里的纠结。见小萝卜头这般犹豫不决,还以为他是担心门外那群人,于是只得柔声安慰道“别怕,哥哥给你做主。” 小萝卜头见状,暗暗吐了吐舌头,娘亲好像误会了,他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门外那人好不好。 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担心娘亲生气大过了自己心中那小九九,于是低头,撇了撇嘴开口道“不愿意。” 虽然不知道那小子神情中为什么有几分不情不愿的味道,花二还是点了点头,对那店家挑眉“你也听到了,我弟弟他不愿意。” 那店家闻言,脸色一白,开口道“客官,小人做的是小本生意,请您再好好考虑考虑”。 花二见那店家确实害怕的紧,便开口道“你莫怕,只管告诉那人我的意思就行了。” 店家见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少年铁了心的样子,脸色不好的回头冲门外领头那人摇了摇头。 再回头时脸上带上了些怜悯,可惜了这般芝兰玉树的人物,怎么就那么轴呢?对花二说了一句“你自求多福吧”,便逃也似的向后厅疾奔而去。 无怪这店家这般,花二这副模样,确实也没什么说服力。 只见门外领头那年轻人眼睛一眯,闪过一丝煞气,不识好歹! 于是右手向上一抬做了个手势,后面那群灰衣人便鱼贯而入,将花二与小萝卜头围在了中央。 厅中众人见这架势,马上四散奔逃,躲祸去也。开玩笑,留在这等着被那活阎王夺命去吗? 领头那人,将手握成拳置于嘴前轻轻咳嗽了几声,并没有理会那些奔逃出来的人,忽地,他眼睛微眯看向厅内的一个方向,嘴角带了丝不屑,还真有个不怕死的? 只见厅内一人屹然不动,端坐于角落的桌前,因那人身披斗篷,从而看不清容貌,但单看身量只觉得有些单薄。 花二见围上来的一群人,眉头一挑,遂而看向领头那人,一笑,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吧? 领头那人咳嗽了几声,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处理干净”,那样子像是随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接到命令,那群灰衣人便分成了两拨,一拨留在原地,而另一拨向大厅角落那人而去,那句话的含义就是,留在这厅内的人都得死,且尸骨无存。 这边正要动手,却听空气中传来几声清鸣,花二这边两个灰衣人便惨叫一声倒下了,还有几个面露痛色,捂着肩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戏剧性的变化,领头那人眉头眼睛微眯看向花二,怎么回事? 而此时花二神色也有些诧异,转头看向了厅内那角落,银针? 只见角落那人已经把手收了回来,将斗篷利落一解,抽出了系在腰间的鞭子,直奔眼前的灰衣人而去。 见到那张熟悉的脸,花二不禁笑了。 只见厅里那有着异域风情的娇俏的少女,正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逼的那群灰衣人不禁连连后退。 忽地,其中一灰衣人眼神一闪,将手悄悄伸进怀中,猛然伸手将手中那东西向那少女的方向一甩。 只见那东西在空中突然爆开,变成了雾状,向少女的方向飘去,少女见状脸色微变,连忙伸手以衣袖捂住口鼻后退。 而那雾状物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紧追那少女不放。 门外那领头人,初始看见角落那人居然是个娇俏的女子而有些微讶,现下见那女子虽躲得狼狈,但眼神并未带有一丝惧色,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花二见少女那边的情况眉头一皱,将小萝卜头往怀中一捞,使了个普通的诀,便向那少女飞跃而去。 此时那少女被衣袖掩住的唇不由带上了一丝苦笑。 其实她已经在临安县待了许久,就为了打听那招魂草的信息,但是却半点无获。本来前几日就打算走的,却不想在退房那日,见到了那熟悉的两道身影,出现在了景福客栈的门口。 当时她一喜,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直待到了现在。 今日见他被九毒宗这群人所困,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现下不由暗嗤自己不自量力,那人就算没有她,也能应付的过来,罢了,就当还了他的人情吧。 风水轮流转 不过,这是什么毒?竟如此难缠。奈丽吾神色一凛,那雾状物已经快堪堪追上她了,且鼻腔已经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香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腰间一暖,她微微侧头,便见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神色不禁微愣。 只见那人嘴角依旧挂着那漫不经心的笑,仿佛这世间没有能难住他的事似的。而他的右手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左手......却揽在她的腰上。 因侧着脸,那人呼吸不经意间轻轻的拂过了她的脸颊,让她不由一窒。 花二并没有注意此等细节,揽上奈丽吾的腰后就带着她疾退,离那东西有些距离后,便将奈丽吾和小萝卜头放下。 看着那东西,微微一思忖便上前一步,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右手向旁边一探,将那置于厅中的木桌,向着空中那团雾状物扔了过去。 门外那领头之人,眼睛微眯,轻轻咳嗽了几声,随之,嘴角带上了一丝莫测的笑。 待那木桌遇到那团雾状物,桌面不由发出几声轻嗤,那原本光滑的桌面就变得不平整起来,可是片刻后,那雾状物居然又四散开来,躲过了木桌后又变成了一团。 见状,领头那人不屑一笑。没用的,那,可是缠丝啊,天下最难缠的毒,只会随着气息而动。 看着那边那少年,不由轻嗤出声“缠丝一出,可是不死不休呐......” 验证了心中的想法,花二神色未变,看着那团难缠的雾状物,暗忖道,缠丝么? 于是向四周望了望,看到一个方向,不由眼神一定,便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只见那个角落的货架上,放置着大大小小的酒罐,花二随手拎了一罐。 疾跑至那团雾状物前面,将酒罐的盖子一掀,把罐中的酒泼向了那东西。 只见那东西发出轻微的嗤声,随即那撒在地上的本应是透明的酒,颜色变却成了绿色,且冒着缕缕青烟。 门外那人见状,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厅中那少年,神色不由一僵。 厅内的那群灰衣人,眼睛微瞪,神色也不由惊愕,缠丝居然还能这么解? 这……奈丽吾微愣,却不想呼吸突然一滞,喉咙发痒,不禁以手掩唇微微咳了几声,待摊开手后,掌上居然残留了些斑斑血迹。 心中正惊异,手腕却被一人被轻轻握住,那人看见她掌中的血迹。眉头轻轻一蹙“刚刚那毒,你应当吸进去了几分”说罢,还没待她做任何反应,便点了几下她身上的几个穴位。 随后神色一松,对她道了句“你先勿动,等会给你解毒。”说罢,并未看她的神情便转身直直的看向门外那人。 看着身前的少年,奈丽吾心中突然有些五味杂陈,没想到……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花二盯着门外那人,嘴角带上了几分散漫的笑“阁下行事如此孤儿,敢问阁下令尊安否?令堂安否?”她这也算是拐着弯的问候那人的全家了。 听闻此言,厅内众人不由神色古怪,没想到仪态这般的人物,说出的话居然也如此的……难以言表。 门外那人听到这声声亲切的问候,咳嗽声不由一滞,置于唇前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眼睛微眯,眼神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气。 花二见状,不由挑眉,竟慢悠悠地向那人走了过去。 离那人还有几步远,便停了下来,笑眯眯的道“你若真想要那上房,也不是不能给你……毕竟,也不能跟死人计较,是不是?” 那人神色一顿,微垂的手掌骤然缩紧“你什么意思?” 花二莞尔一笑“看你这样子,你修炼的应当是万毒心法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言语一顿,瞥了那人乌黑的唇一眼 “你的血现在应当也是乌黑的吧?不仅如此……你的五脏六腑中,也已去其十,相信再过一段时间……” 花儿伸手突然向那人身上的一个地方虚空一点,嘴角笑意莫测“你的心脏也会慢慢变黑,你啊……时日无多了。” 怎么可能!那人神色微变,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血液,已经不是正常的红色了,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而这人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如此清楚?他的手掌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握成拳。 看向花二的神色中带了几分郑重“你究竟是谁?” 花二挑眉,打着太极“先说说你姓甚名谁?” 闻言神色一顿,记忆中好像好久都没人,问过他的名号了,他看着那少年眼神中带着审视“九毒宗,古雉,阁下是?” 花二闻言,却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萍水相逢而已,我是谁……并不重要” “……”古雉突然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眼睛微眯,看着眼前这少年暗忖,先把他弄走,再细细拷问也不迟。正要动手,耳边却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且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花二转头,见到来人,不禁眉头微微一挑,哟呵,又来一个? 却没见到古雉,看到来人的模样,神情突变。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白衣,一举一动之间自有轻逸之感,眉间似喜非喜,眼神宁静悠远,神情淡泊空明。微垂的手腕上盘着几圈念珠,气质如那遗落世间的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花二看清那人的样子,再看了看那颗光溜溜的脑袋,不由低头。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她正低头由自忏悔着,却发现视线中闯入了一双洁白的布鞋。 她一抬头,却见那人正低头,眉间带笑,眼神温和的看着她,因那人背着光,脸上像是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更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花二见状不由双手捂鼻向后退了一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见花二这般作态,那人眉眼间的笑意愈发的深了“又见面了……当日一别,记忆犹深,此后品茗时,便觉得没了滋味。”微微一顿,便继续说道“不知有幸能再饮一杯否?”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花二暗忖。不过开口时却高深莫测的道了一句“煮茶,需得天时,地利,人和。万般皆有缘分,强求不得。” 那人低头,微微一思索,随即看着她温和一笑“是我唐突了。” 古雉见状不语,却不想那人转过了身,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嘴角已没了笑意“不知阁下是否还有要物在身?” 古雉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再定定的看了他身后的花二一眼,眼神微动,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越过那人看向厅内一角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异色。 便冲向那群灰衣人说了句“我们走。”说罢,转身,没带一丝犹豫。 见状,花儿挑眉,看向身前背对着她的脑袋光溜溜的人,不由暗忖:这和尚不简单呐,他,究竟是什么人? 目送古雉的离去,和尚转过了身,依旧温和地看着她“我这几日逗留于县中一小寺,若你有事,不妨来找我,如今天色不早了,你好好歇息,我这便告退了”说罢,向花二一颔首,欲转身离去。 这么快就走?看着那将要离开的身影,花二冲那和尚的背影开口道“多谢,在下花二,敢问阁下姓名?” 和尚脚步微顿,遂而继续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一道清越带有笑意的声音,传入了花二的耳中“萍水相逢,若是有缘,再告知不迟”。 听闻此言,花二神色微愣,旋即不由一笑。 啧,风水轮流转呐…… 解毒 收回目光,回头向角落那少女和小萝卜头的方向慢慢走去。 蹲在小萝卜头身前,见状,小萝卜头不禁打了打哈欠,揉揉杏眼,往花二怀里一靠,小嘴嘟嚷着“哥哥你好慢呐,我都困了”说罢,还在花二怀中蹭了蹭。以往这个时辰小萝卜头已经入睡了。 花二闻言一笑,将小萝卜头往怀里一捞,便站起身来。向楼上房间走去,正走着,听闻后面没有脚步声,于是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那待在原地的姑娘,挑眉,开口道“你不跟来?” 奈丽吾,看着花二不觉脸颊微红,犹豫道“那......就麻烦你了”,便抬步跟在花二身后向楼上走去。 抱着小萝卜头的花二心中不禁疑惑:这姑娘甩起鞭子来,那叫一个气势如虹,怎的现下像变了个人似的? 奈丽吾并不知道花二心中的想法,跟在这少年身后只觉得有些丢人,任谁被人那样拒绝过一次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而且本来想着今日留下帮他,就当还了那日那一药之恩,却不想欠他愈发的多了…… 上了楼让奈丽吾先在门外等候,花二便推开自己的房门,将已经睡着的小萝卜头轻轻的放在了床上,在从放在木柜上的包袱里掏出一物,便转身出去,将房门再次轻轻掩上。 带着门外的奈丽吾行至小萝卜头睡的房间。奈丽吾不由对花二这一行为感到不解,直接在那个房间里不就好了? 进入房间,花二率先脱了鞋往榻上盘腿一坐,看着奈丽吾一动不动的挑眉“还愣着干嘛?上来啊。” 奈丽吾闻言一脸震惊之色,伸手将自己的衣襟不由捂紧“你,你要干嘛?” 看着奈丽吾这般动作,花二笑了“你说干嘛,解毒啊。” 心中不由扶额,姑娘,你有的东西我也有,况且......花二瞟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我要真是个男子,也不会沦落到如此饥不可食的地步吧?这身板也太……单薄了些。 显然,花二也并未有什么自知之明,到现在她还未被发现女子身份,靠的不仅仅是她模仿的惟妙惟肖的男子之态,还有她自己先天的身体优势…… 奈丽吾闻言不禁神色尴尬“就这样解毒吗?” 花二看着她,挑眉“你要是能站着运气,那么也是可以的” 习武之人以打座运气,运功疗伤也是如此,当然也不是没有站着也能运气的,但那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连花二都不行。 奈丽吾神色不由讪讪,乖乖的在榻上盘腿坐了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不由神色飘忽,于是只得低头屏息不语。 见她坐了下来,于是花二向她递了一颗丹药,然后说道“吃了它,然后背对着我......”微微一顿,再接着说道“刚刚我封了你周身几个大穴,以阻止缠丝在你体内蔓延,等会解开后,可能......会有些疼。” 听到花二的话,奈丽吾震惊,那毒竟然是缠丝?难怪如此难缠。又不禁讶异,九毒宗真是好大的手笔。 身为南疆人对于毒也是颇有研究,她也是听闻过这毒的凶名,缠丝一出,不死不休......而她现在,居然还活着。 深深的看了眼前这少年一眼,没带半丝犹豫,将手中的药吞了下去,再转身盘腿背对着那人说了句“来吧”便不再言语。 闻言,花二嘴角没了一贯的笑,眼中带上了一丝认真,将气运至两指的顶端,在奈丽吾单薄的背上点了几下,便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等待。 奈丽吾初始服下那丹药时,只觉得,体内有一缕清冽温润之气传遍周身,只觉得浑身舒泰。 待背部被那人点了几下后,初始还很正常的身体,陡然像是如撕裂了一般疼痛,这毒竟恐怖如斯!饶是她做好心理准备,也觉得措不及防,不禁痛呼出声,脑中慢慢变得一片混沌。 片刻后,奈丽吾脸上已经疼的布满了冷汗,意识模糊中,她突然明白了这人,为什么没带她到那个房间疗伤。想起隔壁那个正沉睡着的娃娃...... 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的笑,居然,有些羡慕呢。 噗——只见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她的身体渐渐瘫软了下来。 良久,体内的疼痛如潮退般慢慢消失,之前那体内那清冽温和之气,又渐渐的席卷全身,慢慢的修复着体内被缠丝摧残过的筋络。 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舒服的微叹了一声,以至于让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榻上已经沉睡过去的少女,花二无精打采的打了打哈欠,再伸了伸懒腰,今日着实有些累。起身,跻着鞋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轻轻推开门行至床前,便见到被窝里的那张小脸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了,小嘴还时不时的嘟嚷着几句梦话。 见小萝卜头这般模样,花二不由一笑,便吹了灯,上床轻轻将那小人儿搂在了怀里,缓缓合上了双眼。 却没见到黑暗中怀中那小人,闭着眼,嘴角暗暗扯了一下,在怀里向着她的方向轻轻拱了一拱,便放松身子不再动弹...... …… …… 夜深人静,因景福客栈背靠山谷,环境清幽,所以窗外会时不时的传来鸟鸣声就能听的格外清楚。 榻上,花二阖上的双眼猛然睁开,耳朵微动,眼神一闪。 片刻,那被中只剩下了一了个小小的起伏。榻上,小萝卜头睡的正酣...... 屋顶,花二负手静静的立在上面,眼睛微垂,侧头,耳朵一动,便几个起落向着山中的一个方向而去。 夜深了,月亮已经沉至树梢,待行到最高处,她立于一树枝之上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棵巨树上卧着的人。 只见那人靠着巨大的树干,一只腿微微弯曲,另一只腿平伸,怀中抱着一坛酒,腰间的香囊,因那夜风不由微微的晃动着。 因月光撒在那人身上,便显得尤为清冷,不知道是不是花二的错觉,竟觉得那人身上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那人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立于树枝之上的花二,嘴上挂上一抹莫名的笑,因为取下了面罩的缘故,这一笑,便觉得那人的容光更甚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过来,陪我喝酒”说罢,极为随意的向花二的方向将修长的手递了过去,仿佛笃定了花二不会拒绝他一般。 看清那人艳若桃花的面貌,花二一挑眉,眼神十分平静。 “你将我引出来,就是让我陪你喝酒?” “......是” 花二闻言,不由瞥了那人一眼,脑子有病? 萧艾一笑,定定地看着花二说道“你是怎么察觉的?” 花儿再次睨了他一眼,不语。 刚刚在榻上便听到鸟鸣,在景福客栈听到鸟鸣声不奇怪,奇怪的是,那鸟鸣声的叫的太规律了些,若不是耳力好还真不知道。 惊 向脚下的树枝轻点,无视萧艾递过来的手,一个旋身,便已经在他的身边稳稳地坐了下来。 见花二不领情,萧艾爽朗一笑,默默的将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 再把怀中的酒坛向花儿的怀里一扔,冲她咧嘴一笑“请”。 看着眼前这张招摇的脸,花二微微一挑眉,并未多说什么,便将怀里的酒坛一托,大口喝了起来。 比起喝茶,其实她更爱喝酒,但是自从小萝卜头降世之后,便再未碰过酒。 她虽然喜欢茶的意境,但,更爱酒的滋味。烈酒灼心,只觉痛快,快意江湖,不过如此…… 坛口略大,坛中的酒洒了一些在花二的身上,衣襟上已经出现了点点水渍,花二并没有理会。 片刻,止住,哈哈一笑道了句“痛快”说罢,将酒坛又扔回给了萧艾,便双手抱头枕着着树干,微微阖眼,不再言语。 萧艾见状,也不由爽快一笑,将怀中的酒坛抱了起来,毫不嫌弃的对着花二刚刚用的那地方喝了起来。江湖者,不拘小节。 喝罢,也学着花二的样子,靠着树干。因所处的地势很高,所以可以将临安县的全貌一览无余。 这时花二微微睁开了双眼,向旁边那人一瞥,看着那人的侧脸眼神一闪,随后收回目光,再次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眼前这一幕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轻抚上胸口......这里,有点轻微的刺痛。他们......在更早以前见过么? “今日是我娘的忌日”萧艾望着临安县突然说了一句。 “嗯”将手再次枕于脑后,花二闭着双眼,眉头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懒懒地应了一句。 “少时,我被仇人追杀,我娘为了护我,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下……”萧艾枕着树干,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神色平静的诉说着他的过往。 “……嗯” “我逃了出来,就一直游走于大江南北,但,直到现在我都还未能报仇。” “……” 黑暗中眺望远处,萧艾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轻轻的道了一句“时候,还未到呐……” 再转头时,看着花二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然后冲她微微一笑“多谢”。虽然身边的这人并没说话,但能够静下心来倾听他说话,那,便足矣。 “嗯” 听到这句简单的回答,萧艾不由无奈一笑,这人啊…… 看着身旁的少年,萧艾目光深深,这少年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让人容易放下心防,忍不住靠近。将自己的过往这么容易就告诉了他,其实连他自己都很惊讶。明明,没见过几面呐...... 月色很凉,山林因夜里吹来的风,时不时的发出飒飒的响声,从而惊的山中两三只鸟儿,惶惶而逃。 “……” 听着耳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萧艾转头噤声,靠着树干静静地眺望那漆黑一片的远方,神色若有所思…… 夜,黑的越发的浓稠...... 景福客栈,客房内床上的小人儿睡得正香,忽地刚刚还紧闭的窗户悄悄的裂开了一丝缝隙,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 床上的小萝卜头警觉的睁开了双眼,小手在被窝一探,刚刚花二睡过的地方已经凉了,娘亲? 将身子微微抬了起来,向帐子外望去却依稀看见屋内的窗户被撬开,慢慢伸进来一只手,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狰狞。因周围太黑看不太清,但小萝卜头警惕的发现那绝对不可能是娘亲的手臂。 小脸上闪过一丝惶恐,随后又想起娘亲以往对他说过遇事一定要先冷静,切记不能先自乱阵脚。 用小手摸索着胸口的一个物什,定了定的神,将它紧紧的握在了手里,再悄悄的沿着床榻与墙面之间的缝隙爬了下去,藏到床下,屏气凝神的看着那双已经迈进屋内的鞋。 待看清那双陌生的鞋,小萝卜头瞪大双眼,强忍着害怕,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 闯入屋内那人,先侧耳倾听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后,阴婺的眼睛盯着那床榻,眼神闪烁的向床榻走近。 趴在床底的小萝卜头看着那双越来越近的鞋,瞳孔逐渐放大,心中不停的乞求着娘亲快些回来...... 花二此时正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突然,她毫无预兆的睁开了双眼,眉头一皱,伸手再次抚上胸口,刚刚是怎么回事? 萧艾听到旁边的动静,转头,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神色担忧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花二见他一脸关切的样子,将放在胸口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眉头一挑,平静的说了一句“无事”,说罢,却并未再合上眼,而是眼睛微眯,鸟瞰着临安县其中一个方向。 萧艾见她无事,看着她的侧脸,将酒坛再次递给了她,随后冲着她微微一笑“那,我们继续?”...... 客房内,那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已经行至床前,伸出一只手捏住蚊帐的一角,嘴角忍不住挂上一抹诡异的笑。待他掀开帐子的一角,盯着榻上那微微的起伏,不由桀桀出声,令人不寒而栗。 看着那微小的起伏,伸手将被子猛然一掀,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僵,枕头!人呢?不甘心的爬上床榻,将被子里摸了个遍。 床底的小萝卜头,抓准这个时机,立马爬了出去,飞快的向窗户的方向奔去,而那窗户已经被进来那人锁死了,而他够不到那插销! 小萝卜头再转头时,那人已经听到动静,从榻上下来,正冷冷的盯着他,桀桀的笑着“好机敏的小子” 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小萝卜头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那日那个老头! 还未等山鬼再次开口,小萝卜头便已经飞快的冲向门外,山鬼见状,咧嘴露出黄牙,诡异一笑,并没有着急去抓他,而是抱着猫捉耗子的心态跟着那小子的身后慢慢的踱出门。 几年前一战,使他功力散去大半,就连命都差点折在那人的手上,若不是那人嫌杀他脏了手,他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想起那人他的眼中充满了恨意,但眼角深处却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那人实力恐怖如斯,根本就不可能是人! 经过那一战他元气大伤,于是他为了恢复以前的功力,巡遍大江南北,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西域一古墓中找到了名为噬血魔功的武功秘籍。那秘籍能助他恢复以往的功力,甚至还能更上一层! 但却有着两个极其严苛的条件,其一便是那已经出世的稀世灵草,绛珠,虽然那日他从三清殿手里抢了过来,但最后还是由于寡不敌众又被他们夺了回去。 其二嘛,山鬼看向门外,枯瘦的脸上神情古怪...... 助 那就是至纯至精的童子的血液。人之灵气,汇聚于双眼,他寻找多年,一直都未找到那样的小孩。 而就在他夺走了绛珠草的那日,他,看到了那样的眼睛。 那跟在少年身后的小子,虽然怯懦,但却掩盖不了他眉目间的纯净。看到那双眼睛,他差点喜的叫出声来。若不是那日有要事在身,且脱不开身,也许在当时就会把那个小童给掳了去。 最后绛珠草被夺回去后,他却没有再去抢,而是未带一丝犹豫的循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跑去追他们去了,而奇怪的是,他们的踪迹居然在一段路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乎便感到不对劲。 但他并未死心,微微一思虑,就朝离这林子最近的县城而去。在这县城几经周折,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看着门外那道小小的身影,阴冷一笑。 在疾跑中小萝卜头,飞快的转动着思绪,眼睛一亮,便向隔壁自己的房间而去。如果娘亲和自己睡在一间客房内,那么自己的房间内呢?小萝卜头心一定,赌一把吧...... 推开门,先看了一眼还是紧闭着的窗户,心里有些绝望。低头看见地上到处飞溅的血小脸不由一白,再转头,看见榻上伏着的熟悉的身影,小萝卜头不由心一松,那个姐姐! 便向床榻的方向疾跑过去,先凝神的侧耳倾听了一下她的呼吸,发现气息虽有不稳但趋于平稳后,便着急的用小手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唤醒。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小萝卜头不由越发的着急,脸上已经有了些密密的汗水。求你,快点,快点醒来。 门外,却响起了桀桀的冷笑“还以为你小子有多聪明,结果却是个蠢的,你若往外跑或许还有一丝生机,但,你居然还往屋里跑,你以为,你躲着我就看不见了?”说罢,山鬼带着残忍的笑意向房门一迈。 刚迈进屋内,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回来,空气中便传来一丝细微的颤动,嗤—— 一物没进肉体的声音,“啊”山鬼痛呼一声,捂住腿向后退了一步。待看清腿上的血洞后,眼睛一眯,警惕的看向床榻“什么人!” 听到山鬼的痛呼,小萝卜头不由心神一松。转头神色担忧的看着那个依旧伏在床上的少女。 “滚!”奈丽吾不由轻轻一咳,撑着床榻打算起身。小萝卜头见状,用小手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 嘶——好痛。奈丽吾扶着胸口,眉头紧锁。中了缠丝,大难不死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若想在短时间内痊愈,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听闻此言,山鬼眼中一闪,侧耳一动,发现那人气息略有不稳,再看着地上飞溅的鲜血。冷哼一声“原来,是个虚张声势的病秧子。”但是,却没有立即上前,而是默默的将背在背后的两柄弯刀抽了出来。经过那次惨烈的战斗,教会了他万不可轻敌。即使,是这样一个病秧子。 看着床榻的方向,桀桀一笑,双手持刀冲了过去。 奈丽吾见状,神色微变,先将身旁的小人往身后一护,说了句“看准时机就跑”便强忍着痛站起身,将腰间的鞭子一抽,向山鬼甩去。 小萝卜头见状,却冲着奈丽吾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姐姐,抓准时机帮我将窗户打开!” 奈丽吾听到小萝卜头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了一眼离山鬼很近的窗户,没开腔。便专心致志的对付眼前的山鬼。 待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山鬼不由嗤笑一声“原来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装神弄鬼。”说罢,并未手软,将弯刀,刀刀砍向奈丽吾的薄弱点。 因身负重伤,奈丽吾闪的有些狼狈,竟是离那窗户越来越远,却离那床榻的方向越来越近了。 不好!奈丽吾神色一变,咬牙,更加拼命的挥动着手中的长鞭,欲逼退山鬼。但是却将屋内的花瓶等物纷纷扫落,都未能将山鬼如何。 一寸长,一寸强。虽然没有把山鬼怎么样,但是他也不能再近分毫,这样便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比耐力么?山鬼眯着眼,眼神阴婺的看着那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少女,冷哼一声,那,我们就试试...... 体内还未愈合的伤势,因剧烈的运动又加重了一分,奈丽吾的嘴角慢慢淌下一缕鲜血。不行,这样下去,迟早得败。他到底去哪儿了?眼中闪过一丝脆弱。 定了定神,转头,眼睛一眯,看向那窗户。虽然那孩子为什么要开那窗户,但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 看着几步之远的山鬼,奈丽吾眼神微闪,将一只手悄悄背在身后将一物握在了手中。看准时机,将那东西向山鬼的方向扔了过去。 山鬼见一东西向他扔来,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弯刀向那东西一劈,待那东西劈开后竟有一物向他的脸直扑而来,让他不由连连后退,可那东西速度极快,片刻便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脸上,伸手将那东西一拍,那东西竟发出尖叫,随后,脸上便传来剧烈的刺痛。“啊——”山鬼惨叫一声。 好机会!奈丽物眼神一闪,上前几步,用鞭子猛然将那窗户的插销一甩,那插销陡然一碎,窗户便应声而开。奈丽吾猛然转头,冲小萝卜头一喊“快去!” 小萝卜头见状,未带一丝犹豫冲向窗户的方向,将一直紧握在手里的东西,对着窗口一拉——吱——砰,一阵尖锐的声音破空而出,随后浓稠的黑暗中闪过一丝光亮。 烟花?奈丽吾惊愕,却未见小萝卜头看着天空中的那抹亮光,嘴角带上了一丝放松的笑。 而山鬼也被那亮光所吸引,止住了口中的惨叫,不再管奈丽吾,而是向小萝卜头的方向冲去,手中的弯刀正对着窗边那小人儿的背心。 不——奈丽吾肝胆欲裂,向着那个方向疾奔而去...... “不用了”正要推开萧艾递过来的酒坛,却突然转头,看向黑夜中那道冲天而上的光亮。一直神色淡然的花二脸色微变,立即起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疾奔而去...... 逆鳞 “哎……”话还未说完,那少年已经几个起落,就消失于林间。 将手慢慢放下,收回了嘴角边的笑意,转头再看着临安县,其中的一个方向。眼睛微微一眯喃喃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说罢,嘴角一勾,再次仰头,将酒坛提起大口喝了起来...... 花二疾奔在夜色中,听到身后并没有任何的气息声。眼神一闪,便捏了个诀,在原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个呼吸间,便离景福客栈,不到十米的距离了。 屋内,山鬼的脸正冒腾腾热气,脸上不停的发出滋滋的声音,那原本就丑陋的脸,此时被刚刚那东西,腐蚀的变得更加恐怖,而他正使着弯刀向小萝卜头的方向刺去。 而此时,奈丽吾疾奔至小萝卜头的方向,将窗边的小人儿奋力往怀里一捞。 噗—— 奈丽吾身体一颤,侧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那里已经被弯刀给刺穿,体内的血液顺着刀尖不停地滴向地板,不久就形成了一滩。 山鬼见状,狰狞一笑,将那弯刀使劲一拔。 奈丽吾闷哼一声,瞬间伏倒在地,在倒地的一瞬间,也死死的将小萝卜头护在怀中。 强撑着不让意识溃散,喃喃的说了“你在哪......我撑不住了……” 看着已经躺倒在地的少女,山鬼冷哼一声,正准备向前。 忽然,窗外一阵风拂过,使得树叶沙沙作响。他脚步一顿,眼神警惕地望向窗外“什么人!” 看向窗外虽然什么都没有,而山鬼此时却只觉得一阵冷气拂过,让他不由汗毛直立。 而就在眨眼的那一刹间,窗外,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人。那人因背光,从而显得面目晦暗不清。 而就在山鬼见到那人的一瞬间,心中危机感顿时大作,突然感觉如坠地狱。 他的额头不由起了密密的冷汗,这种感觉…… 他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恐惧,那人回来了!一定是那人回来了!他来取我的命了! “什么人!”这一次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呵”只听冷哼一声,窗外那人在一个呼吸间,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前。而他手中的一柄弯刀,居然不见了!再往那人方向一看,他的弯刀居然出现在那人的手里! “凌云!你是……”话还未说完,只听噗的一声,山鬼的眼睛暴突,声音在喉间瞬间止住,使得他不由发出嗝嗝的声音。 他睁大双眼后退几步,伸出双手捂住自己被割开的脖颈,却还是止不住一直向外喷涌的鲜血。 他机械的转头望向那个人,那个他本以为毫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此时正冷冷的看着他,眼中杀气弥漫。 见山鬼望向她,那少年嘴角带上了一抹笑,只不过那笑容没了平时的散漫,而是透着刺骨的冷。 突然,那少年向前,凑近他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我啊……取你命的人”说罢,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伸手将山鬼的身体用刀背,轻轻向后一推,神色冷漠地看着他慢慢倒地。 感觉自己的身体重重砸向地面,山鬼瞪大双眼悄无声息的说了一句“钟山……”说罢,口中鲜血直涌,嘴角慢慢带上了一丝怪异的笑容。不一会双眼暴突,便渐渐没了气息。 花二转身,将手中的弯刀一扔。掏出锦帕擦了擦没有一丝血迹的手,再将手中的锦帕,随意的向后轻轻一扔。那白色的锦帕,便稳稳的盖在了地上那张丑陋的脸上...... 她本来不欲杀人的,可以说这十几年来她杀的人寥寥可数。她不喜欢杀人,但并不代表她不会。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她,可重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不再理会那躺在地上的尸体,看向窗边的少女。而那少女此时正背对着她半跪在地,半个身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她向前一步,轻轻的扶住,那已经快摇摇欲坠的身体。运气行至指尖,轻点了几下那少女背上的几个穴位,轻轻说了句“没事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吧.....“声音一顿,看着少女怀里被护的完好无损的小人,再看看浑身是伤的少女...... 明明,连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声音不知不觉的带上了一丝颤抖“你的忙......我帮。以后,若你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花二,定当竭尽全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少女做的远不止如此。 听闻此言,奈丽吾身子一颤,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姥姥,你听到了吗?你有救了。他,终于接纳我了......也就在这时,她一直强撑的身体终于耗尽气力,软软的倒了下来...... ...... ...... 正午阳光正好,烈日高悬。小院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和着清风只觉得清幽惬意至极,在如此喧闹的临安县有这一处清净之地也是不易。 树下,一人躺在摇椅中端着一盏茶,另一只手慢悠悠的晃着蒲扇,显得好不惬意。而另一白衣人正端坐在石凳上,手执一黑棋,神色思索的看着石桌上的棋局。 摇椅中那人悄悄瞥了一旁的白衣人一眼,便将手中的茶往口里一送,故意咂吧着嘴发出啧啧的声音。 白衣人听到身旁时不时发的怪声,不由转头看着摇椅中那人,无奈一笑“你在我这儿都赖了好些日了,你带来的那人伤势如何了?” 花二见那人注意到她,不由暗暗一笑,随即挑眉道“怎么?这就嫌我烦了?那日可是你说的有事找你的,现在想反悔不成?若不是你这儿清净有利于她养伤,我也不至于呆那么久。”说罢,眼神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将茶盏再次端起,使劲地咂吧了几下,声更大了。 看着一旁使着坏的花二,和尚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不由清朗一笑“倒是我的不是了?” 花二看着他挑眉不语,竟是默认了。 “......” 那日奈丽吾受伤严重。缠丝造成的伤势还未好,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让她伤上加伤,若不好好修养,定会后患无穷。 而她前后两次受伤都是因她母子俩而起,那么她就有义务将她治好。而景福客栈现在变得不清净,不利于她养伤,那么自然而然的花二就打起了这和尚的主意。 于是那日,她手牵一娃,肩扛一妞,就这样厚颜上门。当时只是对他说叨扰几日,结果这么一待,发现此处虽小但胜过清净舒服,于是这一待便赖到了现在。 花二不由暗暗一笑,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发现这和尚脾气极好,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这与世无争的样子就想逗逗他。 得知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花二正色,神色严肃。现在突然明白了萧艾的心情,不禁也开始怀疑起,自己脑子是不是有病? 千古一帝 转头看着眼前这好看之极的和尚,花二眯了眯,不过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发现这和尚好很像不一样呢...... 和尚见花二瞅着他,嘴角挂上一抹笑意,眼神温和的看着她询问道“你今天不打算出去了?” 花二闻言挑了挑眉,散漫一笑“谁说的?”说罢,便将手中的茶与蒲扇放下,起身,将微皱的衣袍理了理,慢慢悠悠的向门外踱步而去。 自从来到这个院子后,花二每天都会准时在这个点出去,雷打不动。至于原因,她重来都没主动提过,而和尚也没问过她,只是到这个点,会贴心的提醒她一句。 看着那愈行愈远的背影,和尚温和一笑,转头继续看着石桌上的棋局...... 待走出门,花二眼神一闪,几个起落,朝一个方向而去...... 景华街,瓦舍内。 “说书的,哥几个这都等了你好久了,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座下一人神色略有不满,戏谑道。 闻言,说书的捋了捋胡须,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老朽平生就只爱做两件事。”说罢,竖起两根手指。 “一个,自然就是咱的饭碗胡扯,另一个嘛......就是咱的爱好胡喝。哎呀,不瞒诸位呀。这不,这几天手头紧。这一没钱哪儿来的胡喝?老头子又只好厚着脸皮,来请众位捧捧场,诸位莫怪,莫怪。”说罢,弯腰向座中众人作了个揖。 听闻此言,座下众人哈哈一笑,也就释然了。 片刻,说书的向后一转,将衣袍一撩顺势坐了下来。把放在桌案上的惊堂木一拍,一旁的小童又拿着铜锣,窜下去收钱去了。 听到铜锣传来的声声脆响,说书的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胡须一捋,神情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上回说到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却落得个凄凉收场。这回我们便来说说这统一九州的千古第一帝......” “哎,不对啊。说书的,你且说说说,上次说到的仙姑似的美人最后如何了”,座中一人追问道。 “对呀对呀”众人起哄。 说书的闻言,瞥了那人一眼。捻着胡须,闭着眼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不是老朽卖这关子,此事实乃天机,万不可泄漏也。” 座中众人闻言不由撇了撇嘴,嘟嚷了一句好生无趣,也就作罢。 说书的睁开双眼,清了清嗓子,开口继续说道“话说这宣帝实乃一神人也。他母亲是当时老皇帝的一贴身宫女,生的美艳异常。 在一次意外中才不小心有了他,那貌美的宫女也因此封了个低微的嫔位。 因出身卑贱,宣帝幼时并不受皇帝老儿的待见。唉,说来也是可怜,他那母亲生下他没过个几年,也就去了。 不过话说这宣帝,幼时模样不显,结果日子渐长,众人发现他那模样竟与他母亲的样子,长的越发的相像了,居然还隐隐有超越之势。 若是寻常女子长得这般,那也算是老天眷顾。但若一个男子生的这般模样,那就是不详之兆啊!于是乎,老皇帝也就越发的不待见他了。 慢慢的年幼的宣帝也就悄无声息的长大了。若是个安稳的主也许也就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可偏偏当时的宣帝年龄越大,那性格竟越发放荡不羁。 再加上这招人的模样,可是搅乱了当初京都城的一池的春水呐......”说罢,说书的捋捋胡须,神色中带上了追忆之色,仿佛身临其境似的。 而众人仿佛也见到当年那少年的风流之姿,不由发出啧啧的感叹,意犹未尽的说了句“那后来呢?” 说书的闻言一笑“后来啊,老皇帝见这主,行事越发荒唐,于是就将他草草赶出京都,让他游历江湖磨练磨练他的心性。 这京都啊,没了这混世魔王,也就慢慢回归了平静。只是可惜了这一颗颗春心萌动的少女心喏...... 时间如白驹过隙,待过了几年。老皇帝驾崩,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没将皇位传给当时朝中呼声最高的大皇子,竟然传给了这个风流纨绔。 朝中众人哄然,更有甚者,伏地痛哭,仰天大呼:天亡大宣,说罢竟甩袖辞官而去......” “这……那,那后来呢?”众人不禁为宣帝感到愤慨,这也太欺负人了些。 “也就在这种压力下,新帝继位。令众朝臣没想到的是,这混世魔王竟一改以前荒唐纨绔模样,在继位没多久,便以雷霆手段打下了以前久攻不下的荆州城。 没想到啊。终日打雁,有朝一日竟被雁啄了眼。于是一个个的也不吵了,也不闹了,辞官的也灰溜溜的跑回来,继续伺候这要亡大宣的新帝了。” “哈哈,痛快。就得打打这群吃干饭的脸。”座中众人哄然一笑。 说书的也不禁莞尔,良久又收回表情,叹了口气“可惜了......” “怎么了?”众人凝神,好奇的看着他。 “可惜了,如此传奇的君王竟然,最后在大宣破国后尸骨无存,就连传国玉玺也在大宣破城的那日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当今开宋竟然没有传国玉玺?”座中一人惊呼。 “嘿,你这小子是从哪个乡野里来的?这事你竟不知?这件事都是烂大街的事了好不好?”一人神色鄙夷的看着刚才惊呼那人。引得那人不由红了脸,不禁呐呐道“我这不是才知道嘛......” “既然是那样一位杰出的君王,那为什么最后还是被灭了国?”那人红着脸转移话题道。 听闻此言,说书的摇了摇头,神色同样疑惑的说“这件事到现在都是一个未知的秘,当年的事发生的太过蹊跷,以至于后人翻遍了史书典籍,也未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说书的说罢,神色中带上了些莫测,低声喃喃自语道“也许,只有当今皇室知道了吧......”然而这句话并未落入众人的耳中。 随即说书的一惊,仿佛刚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由咳了几声开口道“今日就说到这儿罢,下会还请各位捧场。”说罢,竟不待众人反应,就携着小童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啧,奇怪的老头。众人撇了撇嘴。人群也就慢慢散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书的携着小童刚踏出瓦舍的门槛,忽然他脚步微顿,眼神一闪对身边的小童说了一句“昌昌,你先回客栈。” 那小童闻言,看着自家师傅,大大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好的,师傅。那我先走了。”说罢,便抱着铜锣颠颠的向客栈跑去。 说书的见小童已经跑远了,便转身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慢悠悠的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而去。只见他慢慢的穿过喧闹的街市,向一个僻静的巷子一拐,脚步不停,只是脚上的速度在迈进巷子的那一刻,便走的越发的快了。 忽然,他身形一顿,看着前方不远处阴影里的身影,眼睛微眯。 只见他骨碌碌的转了转眼睛,低头跺脚,状若懊恼似的伸手将自己的后脑勺一拍,自语道“哎呀。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说罢,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神色疑惑的喃喃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于是转身欲走。 “想走?”这声音一出,说书的神色微变,脚步不停心里默念着: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却不想他突然脚向地面一踏,一个急冲欲向巷外奔去,脸上不由挂上了一抹苦笑,我这是又招惹了哪位大佛? 看着离巷口越来越近,说书的心中升起一股希望。于是分神侧耳一听,却发现刚刚还能听到的气息声陡然消失了! 说书的不由心头一紧,再次抬头时,那人居然已经提前出现在了巷口不远处。 这不可能! 别的不敢说,他这逃命的功夫在江湖上可是算的上顶尖的,年轻时他凭这功夫不知道躲掉了多少仇家。 这人是谁? 离那人咫尺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良久他眼睛一转,突然哈哈一笑,对那人作了个揖“敢问阁下是?不知道老朽在哪儿冲撞了阁下,还望阁下为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朽解解惑。” 只见那人慢悠悠的踱着步向他缓缓走来,说书的不由脚步向后微退一步。待看清那人的样子,说书的不由神色一愣。好清秀的小子!然后低头微微思索,这,也不认识呀...... 花二看着眼前神色诧异的老头,不由轻笑一声,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晚辈花二,惊扰了前辈,是晚辈的不对,如此在这儿赔个不是。” 看着眼前礼数周全的少年,说书的身子渐渐放松松,脸色一正,捻着胡须咳嗽了几声“好说,好说。你这是......”心里却暗暗咂舌,这小子的轻功太好了些,也不知道师从何人? 花二一笑“晚辈有幸,听闻过前辈讲的书,不由心生仰慕,不过......”花二眉头一皱。 看着他的样子,搞得说书的不由再次心头一紧“不过怎么了?” “上回听闻前辈讲的书,心头有些疑惑,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前辈为我解惑。” 什么?说书的看着花二,眼睛一瞪,你小子就为了这破事儿追了我几条街?不过脸上神色不显,高深莫测的对他道了一句“你且说来。” 花二见状,眉头一挑“敢问前辈,上回说到的女子是何身份?最后下场如何?她......与那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望前辈悉数告之。” 听闻此言,说书的眼睛已经瞪的溜圆“既然听过我说书,那么你应该知晓,刚刚我在瓦舍里说过此乃天机对吧?” 花二无奈一笑“这个......我自是知晓,不过此事......” “那就对了,又有什么好说的?”说书的闻言,打断了花二将要说出口的话。 花二脸色不变,只是眉心突然一跳,仍耐着性子对身前这老头儿,神色恭敬的说了一句“这个......”还未说完,说书的眼睛一瞪,将袖子一甩“这个什么这个?你看时候也不早了,老头子现下饿的紧,你快些让开。”说罢,伸开手将花二往旁边一赶。 花二不禁眉心跳的厉害,就连太阳穴也突突的跳了起来,她的耐心快被这老头儿耗光了。 这几日为什么一直都在这个时辰出门,就是为了堵这老头儿。上次听完他说的书,便感到身体不适,想来也是与他说的这故事里这女子有关系。 那日她便来那瓦舍打算寻人,结果一问才发现这老头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是游历于此来赚赚盘缠,而说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瓦舍里的伙计说想要寻到他,得看运气。事关重大,于是花二便日日来那儿等着,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了。想走?没那么容易! 只见花二神色一闪,移至老头儿身前,用手将他的衣襟一抓,将他向后一推,把他紧紧禁锢在墙上,使之不能动弹。 说书的见状,眼睛瞪的溜圆“你要干什么?” “......” 见花二不语,说书的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睛。突然深吸一口气,转头,向外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朗朗乾坤,清风日下,有人当街欺凌老头呐!” 花二见状,挑眉继续不语。 还真有几个被叫喊声引来的人,花二见状立马换上了一副悲壮的神情“各位勿需理会,这是我家二叔,前些年赌博,家底都败光了媳妇儿也跟着别人跑了,经过这一打击就此患上了这疯症。刚刚旧病复发,叨扰了各位,还望各位勿怪。”说罢,腾出一只手,还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众人见状不由唏嘘“啧啧,造孽呀” 听闻此言。花二抬头神情真挚的看着那些人“还望各位快快散去吧,我这二叔怕见人的。” “你!”老头儿话还未说出口,花二就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对着他安慰道“二叔莫怕,他们不会害你的。” “......” 众人见状,看了看仪态出众的少年,再看看略带猥琐之色的老头,不由摇了摇头,这孩子命苦啊......也就慢慢走开了,还不忘叮嘱路过这巷口的路人:莫管...... “唔唔......”说书的瞪着眼,无力的看着慢慢离开的人群,再转头看着眼前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年,不由气极。 这臭小子...... 见人群慢慢散去,花二眉头一挑,脸上带起了狰狞的笑容,对着眼前的老头儿说了一句“这下,你叫破喉咙也没用了......” 乐正 罗刹古庙最近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群群的乌鸦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纷纷向古庙的方向涌去。 它们齐齐的站在古庙外的枯树上,远远望去像是形成了一团团的黑云。而时不时传来的呱呱声,引得人头皮发麻。 因全村人在很久以前已经迁徙到别处,这全村世代供奉的古庙也就渐渐的荒了下来。而最近这怪异之像,让途径此处的人不由胆寒,也就远远的避开了这条路...... 阵阵阴风吹过,引得树上的乌鸦时不时的扑腾几下,待风止住。它们猩红的眼又齐齐望向这古庙深处,仿佛,在悄悄的等待着什么...... 庙内,案桌上已经布满灰尘,而供奉的佛像已经斑驳不堪,可他犹自上扬的嘴角,现在却透着令人森然的诡异,仿佛在嘲笑这眼前这荒凉的景象。 而那漆黑的角落里,居然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棺材! 一阵阴风拂过,将地面的灰尘飞扬了起来。而那阵阴风却离奇的在那棺材处停了下来。 而那棺材就在那阴风停住的那一刻,陡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咯咯声,那棺盖处居然慢慢裂开了一道缝! 当那缝隙渐渐变大,棺材中一股浓烈的腐臭铺面而来。而窗外的乌鸦群仿佛受到了刺激,扑腾着翅膀,纷纷尖叫了起来。 “你来啦......”一道声音在这空旷的古庙响起,那声音如同破风箱一般刺耳难听。在顺着声音的方向而去,那声音居然来自那棺中! 随之,一只手从棺材中慢慢的伸了出来,手上面布满了尸斑,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而指甲上还泛着淡淡的乌青。 “救我......还有......杀......了他......我会告诉......你想要的......”棺中那道声音的主人说的非常吃力,但如同地狱里爬出的厉鬼,能感受到此刻他内心滔天的怨气。 “......” 片刻,一阵阴风向外而去。惊得枯树上的乌鸦群又惊声尖叫了起来。而古庙内那棺盖又慢慢的合上了,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也许只有那仍然笑眯眯的古佛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 ...... “好汉饶命啊。”说书的见眼前看着他狞笑的少年,不禁身子一抖。 花二挑眉,见这老头儿这副模样,不由暗觉得好笑“回答我刚刚问的问题,我自然会放了你。” “这个......”说书的见少年一副铁了心的模样,不由苦着脸说道“真的不能说。” 花二见状,散漫一笑“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听闻此言,说书的转了转眼睛,仍然苦着脸,眼神闪烁的开口说道“不知道,我其实并不知道哇,好汉就放过我吧”。 花二看着眼前这老头儿,眉头微微一挑,随即咧嘴一笑。看到这森然的笑容,说书的不由心底泛上一阵凉意。 “哎呦——”一阵惨叫从巷子里传来。 而此时说书的老脸皱成了一团,眼角泛着泪花的捂住自己的下巴。再看花二的手指间却多了几根毛发。 见自己的宝贝胡须被拔,说书的眼睛一瞪,怒从胆边生,对着眼前这臭小子破口大骂起来“你这竖子,好不识趣。你爷爷我都说了不知道。你还拔我胡须,你,你......混蛋!” 花二一脸平静的伸出一只手将脸上的唾沫星子一揩,面不改色的掏了掏耳朵,冲他咧嘴一笑。 说书的见她这副模样更加来气了,待要使出看家本领将这小子的亲戚问候个遍。而花二这时开口了“你再嚎我就将你这所剩无几的胡须都给拔了。” 听闻此言,说书的瞬间闭嘴。 而花二脸上带上了一丝不耐“快点回答我的问题,不然......”说着,花二看着老头儿的胡须眼睛微眯。 说书的看着那少年先眼睛一瞪,随后身子一松,认命的叹了口气迟疑道“好吧,我说......” 花二满意的一笑,但用手揪着的衣襟并没松开。 只见说书的直直的看着她,眼中带了些打量“先说你师从何人?” 花二闻言不由一愣“你什么意思?” 说书的看着她,脸色骤然变得严肃“告诉我,不然,就算将我的胡须拔光我也不说。” 花二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低头微微一思索,为什么要问我师从何人,莫非...... 花二抬头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钟山老人。”待说完后,便仔细的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 只见那说书的神色一阵变化,却独独没有她师从于钟山老人的惊讶。最终他的神色中带上了一丝释然,喃喃道“原来如此......” 花二眼睛微眯“你什么意思?” 而说书的却看着她神色莫测,随即一笑“那我便告诉你吧。”避开了刚刚花二的问题。 “我若说那女子不存在,你信吗?” 什么?花二眉头一皱,不存在?那为什么上次提到那女子时她的身体出现了异常?还有那时她脑中那声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花二这副疑惑的模样,说书的眼睛一眯“准确的说那女子......是个男子。” 什么?!花二神色愕然,随即脸色变得怪异,如果那女子是男人,那这么说来将军和皇帝因为一个男人闹掰了?这,两位品味有点......独特啊。 见花二这副愕然的模样,说书的暗暗一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呐...... 花二咳了咳正色道“那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说书的闻言眉头一挑“你确定要知道?你就不问问将军是谁?” 只见花二眉头一皱,凭直觉来说她认为那个人对她很重要。至于那将军是谁,她并不感兴趣“不需要,你直接说他是谁吧。” “再问一次,你确定要知道吗?” 而花二果断的点了点头,没带一丝迟疑。 说书的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孽缘啊...... “他......叫乐正,至于其他......我就真的不知晓了” 说书的看着眼前脸色渐渐苍白的少年,神色变得缥缈,声音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就算如此了,你都还记得他......那么你自己呢?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而花二此时脸色苍白已经听不见他说的任何话了。 刚刚当说书的说出那的名字那一刻,她的脑中便变得一片空白。只是脑中不停的循环着:乐正,乐正...... 胸口渐渐涌上一股刺痛...... 看着在地上已经缩成一团的少年,准确的说女子。说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深深的叹了口气,痴儿啊...... 没看地上蹲着的女子,说书的慢慢向巷外走去。待走到巷口时突然停住,抬头向天空望去,神色平静。 老家伙,你倒走得痛快。低头,抬脚,向客栈走去......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