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山海经之美人鱼》 第1章:非吉之相 海防营新兵过关演练准时开始。 沙滩上彩旗飘扬,晃荡着各中队引以为豪的队名。 12个中队,总计有千余士兵,颇为壮观。 海防营将军亲临观摩,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士兵,声音洪亮地问道:“你们是否已准备好?” “已好,将军!”响声震天。 与此同时,各个中队高举绿牌。 “报告!腹痛,申请上茅房。”有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冒出。 “遭瘟的,懒牛懒马屎尿多!”鲨鱼中队训练官钟强骂道,紧急将绿牌换成黄牌,表示尚未准备妥当。 将军皱皱眉头,这个中队看上去精神状态远远不如其他中队,这位金牌培训官到底是怎么带兵的?! 大家为此干等了一刻钟,很是抱怨。 钟强恼羞不已,等那人归队,真恨不得踢死这头屎尿多的家伙。 “遭瘟的,一人丢了老子全队的脸!”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那人哭丧着脸回到队伍中。 昨天,该中队的泅渡训练又在大海中失踪一人,大家情绪低落至极点,全都哭丧着脸,仿佛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末日。 钟强强烈地预感到,自己过去辉煌的历史,将在这一届兵里戛然而止。 他撤下黄牌,换上绿牌。 将军见全都亮了绿牌,继续仪式,大声问:“海防营的口号是什么?” “保家卫国,决不退缩!” “若想加入我们海防营,没那么容易,就看你们是否足够的出色。出发!”将军说完抡起锤子,敲响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 那些士兵被鼓声点燃干劲,转身像箭一样冲向大海,可还没开始游,前方的大海突然轰地一声巨响。 只见水柱冲天,地动山摇,将军所站立的高台立马垮了。 幸亏高台不高,而且有字宁及时出手,护住这位将军飞离高台,才免去了他摔跟斗的洋相。 大家惊恐地望着大海,水柱落下之处,涌出一股黑泥,然后慢慢呈圆形污染着周边水域。 各中队赶紧鸣金收兵,士兵仓皇回到岸上。 将军只得宣布当日演练取消,择日再举行。 钟强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那小可爱因为屎尿多救了大家一命,中午得犒赏他吃点肉才行。 他正准备随队回营,字宁叫住他,说将军有话要问他。 他连忙小跑至将军跟前:“下官钟强拜见将军。” “你一直在这一片海域训练,难道平日里没有发现异常?”将军问。 “的确有,”钟强眼珠一转,正好是解释新兵伤亡理由的时候,指着事发海域,“鲨鱼中队已有好几名士兵在那里神秘失踪。下官正想报告将军,那片海域肯定有问题。” “你早就应该说!” “下官该死,以为尚未超过死亡指标,可以暂时不报。一时疏忽,请将军责罚。”钟强连忙跪下,主动请罪。 将军恨其不争地瞪着他:“出了事情,最怕的是隐瞒实情不报,然后小错酿成大祸!” 钟强把头埋得很低,委屈地说道:“下官的确还有一事想说,这一批新兵不满情绪很浓,不太服管教,体质也明显不如上一届。” “为何?” “他们抱怨没有肉吃。” 将军收起怒色,这的确是个问题。 “你要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没肉吃是常态!退下吧。”将军挥挥手。 钟强如释重负地离去。 “字宁,正值午膳,你去视察一番,了解大家吃饭的情绪。”将军吩咐。 “那将军,您自己注意安全。”字宁离去。 海滩只留下将军一人,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大海。 眼前的水域被染成了蓝黑色。 海上出现异景,绝非吉相,他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不仅仅是海上出现异象,海防营周边的郡县也出现异象,就像四面楚歌一样地让他心里头发毛。 刚才钟强所说关于大家吃不到肉的问题,情势相当严峻,周边郡县突发大规模猪瘟。 猪瘟之甚,以至于老百姓谈猪色变。 郡守递上了附近渔民的请愿书,请求海防营不要继续封海,让渔民可以下海捕鱼。 因为随着猪肉的暴涨,物价一飞冲天,渔民再不捕鱼,难以维持生计。 但是这片海域离岛屿之国——羽国很近,羽国海盗可能又会趁机混入渔民当中,上岸烧杀抢掠,那么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羽寇之乱又会死灰复燃。 羽寇之乱,丝毫不弱于猪瘟。 他们所过之处,年轻女人悉数抢走,其他人悉数杀光,房屋也烧光,真如同蝗虫扫庄稼一般颗粒不剩,因此所造成的损失比猪瘟更甚。 就算忽略羽寇之威胁,海底冲出水柱,不知是否还会再次发生,敢让渔民下海吗? 他望着茫茫大海,感叹人在大自然面前真是渺小又无知。 无知的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保证沿海老百姓安居乐业? 他沿着沙滩走着,细细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 海水自我净化的能力很强,颜色渐渐淡去,由蓝黑色变成了灰蓝色。 一道道灰白的浪花,在鱼鳞状海面滚动,扑向岸边的沙滩,钻进他的靴底,又随着他的步伐退了回去。 “将军,将军......”字宁喘着粗气由远而近。 将军停下脚步,背对大海。 字宁刹住脚,上气不接下气:“太......太子来了。” “知道了。”将军往海风里平静地吐了一句。 太子历来喜欢搞怪,动不动要在别人面前显示他的皇恩浩荡。 来就来吧,自己只装作不知,该干嘛干嘛。 他正准备回营房,脚却被什么东西拖住,低头看,一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靴子。 先前脚上就感觉有异动,自己还以为是浪花在捣乱呢。 字宁看见,惊得用手捂嘴,待反应过来,大声呵斥: “大胆!还不快放手!” 蜷缩在靴子旁的人却一动不动。 那是一个女人,露出的手臂嫩白无比,头发全散着,湿漉漉地蒙着脸和身子,看不清她的模样。 应该是一个浪花把她送到了这里,然后她顺手抱住将军的靴子当救命稻草。 “嘶~”马鸣声传来,太子的人马出现。 字宁连忙拨开女人的手,救出将军的靴子,探探那女人的鼻子,慌张地问:“她还有口气,小人该如何处置?” 将军心想,这女人若被太子看见,定会抓住自己的把柄,说自己海防松懈,一个浪花就能送来女人,那啥入侵者不能送来? 自己只怕是一时也解释不清楚。 按照太子的性格,定会大做文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安置了,切勿让他人发现了去。”将军果断解下身上的披风,扔给字宁,转身迎着太子的队伍而去。 字宁连忙用披风包了地上的女人,抱着她跑开。 第2章:太子到来 太子勒住缰绳,别过头对海防营的副帅熊觇说道:“只有突击,方能发现庐山真面目。” “殿下英明。”熊觇谄媚地吹捧。 这位熊觇,算是海防营的老将,一直不甘心于自己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既然太子来了,自然是极尽所能地讨好,以期得到太子的提携,获取高升之机遇。 此时将军走到骏马跟前,恭迎太子。 太子下马,扶起他的手臂,十分亲切:“般岳,许久未见,本宫甚是想念。” “下官荣幸。”般岳挺直身子。 太子打量他,一年多不见,他皮肤变黑了,但眼睛更加地炯炯有神,退却了当初的腼腆和稚气,看上去英气逼人。 而且他过了弱冠之年居然还在长个,当初比自己矮的他,现在明显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 “般岳,出息了,穿这身衣服真威风。”太子不无醋意地拍拍他的胳膊,心中认为这个家伙就是撞上了狗屎运。 当初自己压根儿瞧不上他,现在名气却比自己还响。 的确,京城的说书先生特喜欢改编他智斗羽寇的故事,说得神乎其神,那些市井之人还特爱听。 般岳的确励志,给那些平民清淡无味的生活注入了现实版的将军之梦。 般岳从小无父无母,一直在街头流浪。 说他有狗屎运不为过。 某日正在乞讨的他,竟然被微服私访的当今皇上浦玄皇看中,并把他带回宫中,放在年幼的皇二子善倪辛——也就是现在的太子身边做伴读,因此一步登天。 他与太子年龄相仿,同处一室,却地位悬殊,性格也截然不同。 他没少被太子欺负,不过他并不因此就像其他伴读少年那样对太子吹嘘拍马、一心围着太子转。 太子是抓紧时间玩,想着法儿逃课;他却是抓紧时间学,想着法儿缠着太子傅给他讲更多的书籍,想着法儿让武将教他更多的武功和兵法。 那些太子傅、武将直摇头,仿佛自己不是为太子而来,而是专门为他而来似的,不过又不得不服他的勤奋好学与聪慧。 曾有人悄悄在背后说,此般岳,日后不得了,必成大器,只可惜没有生在帝王家,若是皇子,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 般岳长大之后,果然文武双全,加之性格沉稳,寡言少语而做事踏实,深得浦玄皇的欣赏。 某一日,朝廷告急,说海防营将军战死,羽寇越发猖狂,与沿海当地海盗勾结,杀官吏占城池。 同时谍报显示,羽国国君早就垂涎于浦国国土的富饶与辽阔,见羽寇有利可图,竟然暗地里支持他们,大有向内陆侵略之意。 浦玄皇大惊,问何人可挂帅出征,结果那些在京城里闲惯了的武将无人愿意站出来,生怕一不小心,一世英名难保。 这羽寇多年难除,谁也没法保证一年半载能够把他们赶走,吃力不讨好的事,绝对没人抢。 般岳听说,却主动请缨。 人家都以为他是年少猖狂无知,没想到他仅用一年多的功夫,就赶走了嚣张至极的羽寇,沿海百姓从此得以安宁。 玄皇大喜,直升其为海防营将军,统领临海诸郡县之地方行政,一时间名扬朝野。 连太子也不得不对他敬三分,大有拉拢之意。 不过般岳似乎不买账,不愿拉帮结派,只一门心思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太子此次前来,是有意找找他的茬,让他学会在自己面前低头。 太子心想,他本就是自己的伴读,不知道感恩,还如此之拽,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还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家的! 对太子来说,一头独立特行的豹子毫无用处,而听话的哈巴狗,哪怕并无本事,更有用。 太子扬起眉毛,以一副十分精明的模样说道:“这边营地比京师的大街可热闹多了,让本宫大开眼界啊。将士们在食堂扔饭盆,奏出的盆罐碗筷之声饱含怨气,是否有人在克扣他们的伙食,令他们如此不满?” “殿下,食色性也,正当午餐之时,自然热闹。他们主要是不满于没有肉吃。”般岳解释。 “既然如此,肉总归还是要供应的。” “周边爆发猪瘟,肉价两个月之内已经涨数倍。这不是主要问题,主要是死猪参杂于市面,很难确保肉的品质,出于对将士的饮食安全考虑,下官决定终止采购猪肉,除非猪瘟得到控制。” “有此等事?为何不去订购尚郡的猪肉?”太子趁机提醒。 尚郡是太子新封之地,该地以养猪出名,全国有一半良种黑毛猪都是产自尚郡。 “下官正想与殿下相商猪瘟之事。” “但说无妨。”太子脸上现出喜色,没想到此次前来可以一举多得,意外收获一笔大生意。 “此事一言两语难尽,殿下一路奔波,是否已用过午膳?”般岳得缓一缓,自己还没做好任何准备。 “殿下心系将军,着急赶路,还未用膳。”太监赭公公替太子回答。 ·“那下官即刻安排。军营海底地窖有封存多年之佳酿,请殿下品尝。” “甚好。”太子说着极目远望,露出惊愕之色,“海水为何是这种颜色?” “刚才海底有水柱冲出,大约将海泥搅了上来,污染了水域。” “这倒别有一番风味。本宫在京城,两眼总被围墙堵住,哪有这里一望无际舒畅。” “殿下身为一国太子,镇守京城,可站在高楼眺望四方,这大海不算什么。” “可每每看着大海的方向,本宫就会想起你。你是否还记得,本宫与你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怎么长大反倒生疏了?”太子再次套近乎。 “殿下有殿下的国事,下官有下官的公务,哪能像小时候那样?” “此言差矣,若心相通,我俩只会相得益彰。” 太子此话把自己的地位放到与般岳同等的位置,大有礼贤下士之风度,又表达出希望他积极配合自己之意。 般岳回绝得十分巧妙:“承蒙殿下厚爱,下官一定为朝廷鞠躬尽瘁。” 太子心中不悦,为朝廷,就表明了他不会单独为自己,因此眼神阴冷下来。。 如果他不服从自己,那么自己在这军营之中一定要找出他的毛病。 要么制服他,要么收拾他。 第3章:食色性也 午膳,太子贪杯,又难得吃到如此新鲜的海味,因此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到申时初才结束。 般岳恭请太子去议事厅议事。 海防营重要的军官、猪瘟初始爆发地的县令以及兽医早已接了传令,马不停蹄赶来,候在议事厅。 太子见般岳安排了一屋人盛装迎接自己,觉得他比以前乖巧多了,挺会办事,很给自己排场,脸上露出醉笑。 般岳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把县令介绍给太子。 县令见郡守都难,哪见过皇子,更何况是太子,自然把这事当作天大的事,一直都在细细琢磨如何下跪如何阐述。 却偏偏关键时刻忘了到底该怎么摆弄姿势,听见将军叫自己,赶紧出列,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向太子磕三声响头,额头上立即起了包,然后嘴巴张着,紧张得想不起来要说的话。 “你先向殿下报告详细疫情。”般岳提醒他。 他连忙抑扬顿挫地吟道:“尊贵的殿下,据下官仔细而深入地调查,第一例最早的猪瘟就发生在太照郡木家村。 “这个村里有个养猪大户,他的某位堂兄弟在香客楼做厨师,所以找到了一条门路,从各个香客楼收集泔水用来喂猪——“ 说到这里,他发现太子在打哈欠,越发紧张,老打结巴:“本......本来他以为自己沾......沾了很大的光,结果他的两......两百头猪一夜之间全死光了。 “他到小人的衙......衙门告状,说有人投——毒,但经兽医鉴定,就是这泔......泔水引发了可~怕的猪瘟。” 香客楼算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连锁大饭庄,不少军官都去吃过,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现出恶心的样子。 县令以为是大家嫌弃自己说话没水平,赶紧把绣球抛给兽医:“神,神兽,你快接着说。” 兽医常与畜生打交道,对人情世故很没感觉,不知道在太子面前要恭敬,大大咧咧地说道:“诸位,怕个球,这种猪瘟并不会传给人,只是对猪是致命的。我们沿海诸郡绝对部分的猪都已经成批死亡,接下来还会继续蔓延,尚郡的猪肯定逃不掉。” “有这么严重吗?”太子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北雪国前些年同样爆发了猪瘟,宰杀了十之七成的生猪才将猪瘟控制住。所以,这次猪瘟绝非普通的猪瘟。” 县官接过话茬:”小人查过,香客楼的老板是北雪国人。他贪图便宜,从北雪国偷运大量猪下水赚取暴力,才惹出这么大的祸端。“ 空气发出干呕的声音。 大肠煲、肠肺汤是香客楼的招牌菜,不少军官都去吃过,这可全是猪下水做的。 太子刚酒足饭饱,被这些声音惹得也开始反胃。 “可有对策?”般岳问兽医。 “小人建议,斩杀沿海诸郡与尚郡所有的生猪,以阻止猪瘟继续向其他郡县蔓延,否则后果不堪想象。”兽医斩钉截铁地回答。 太子的脸虎下来。自己本以为般岳要谈买猪之事,却是要杀掉尚郡所有的猪,这不是断自己的财路吗? 这位兽医孤陋寡闻,肯定不知道尚郡是太子新封之地。 般岳看出太子不乐意,问兽医:“非得杀了尚郡的生猪吗?” “是的,将军。尚郡是猪瘟爆发区与其他郡县的隔离带,杀掉这里的猪,就能将瘟疫控制在尚郡以南,不会再往北方蔓延。” “庸医!你医治猪瘟无能,才胡编滥造,耸人听闻。”太子呵斥。 “殿下,这位兽医在临海诸郡家喻户晓,号称神兽。如果他无法医治猪瘟,无人能医治。”般岳解释。 “难道我们浦国除了临海有位兽医,别处就没有了吗?真是岂有此理!”太子生气地反驳。 “下官曾经派人去北雪国核实猪瘟之事,兽医所言只字不虚。” “本宫来此,视察的是你的军营,不管别的鸡毛蒜皮的事。” “此事拖不得,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太子恼怒地瞪着般岳,围魏救赵:“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现在你这海防营搞得乌烟瘴气,将士怨气冲天,本宫有责任进行整顿!” 他说完当即下令:任何有举报军营不良风气者,重赏。 在场者面面相觑,太子一定没见过猪大片死亡的惨像,不知人间疾苦。 这猪瘟之甚,甚至导致养猪户疯癫,拿刀乱砍执法杀猪之公差。 但是就算公差不杀养猪户的猪,那些猪也迟早会死掉,真是没办法的事情。 “殿下——”般岳还想说,一旦尚郡的猪不趁猪瘟爆发前杀掉,等染上猪瘟,那就吃不得了,损失将更大。 “闭嘴!送本宫回营!”太子打断他,拂袖而去。 在座诸位只好弯腰相送。 兽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说错啥了,让太子如此反感。 县令更是难受,本以为借此事得到太子的赏识,太子却连“平身”都忘了说,害得自己一直跪着。 “辛苦了,秦大人。”般岳扶县令起来。 “哪里,将军,下官应该的,只是下官无能。”县令十分惭愧。 “不,你已经尽力。”般岳安慰着把他和兽医送出议事厅外,然后回到自己的营房。 他的营房不大,没有任何奢侈的排场,就一独立的小院,院门口有士兵日夜站岗守卫。 院内是垫高了两级台阶的三开间石头平房。 平房的正当中为堂屋,堂屋西面为他的书房,东面为他的卧房。 与他同住的只有字宁一人。 字宁正焦急地等在这里,悄悄告诉他说那女人已经藏好,无人能发现。 “天黑之后,你想法将她送走。”般岳吩咐。 “明白,将军。此女情况堪忧,一直昏迷不醒。小人把她的脉,发现她的脉相十分奇特,比正常人慢了起码十倍不止,而且,她的体温凉如冰。小人担心,此女也许活不过今晚了。” “既然如此,让她自生自灭,等她咽气,悄悄埋了。” 到晚霞满天,军营中正在进晚膳之时,字宁出门,想看那女子是否还活着,顺便带了一点食物。 万一那女子活过来,就给她吃点东西,然后等天黑之后送她出军营。 他哪里知道,熊觇已派人盯梢,他的一举一动暴露。。 熊觇认为在太子面前表现的机会来了,立即向太子密告,说看见将军的贴身护卫藏了一个女人。 “抓了!”太子喜形于色,自己正愁没找到般岳的把柄,结果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第4章:看个热闹 般岳正在书房阅览公文,听见门外一阵喧嚣。 见太子大步迈进书房,他赶紧起身恭迎。 “般岳,是否愿与本宫去看个热闹?”太子和颜悦色地问道。 般岳心里隐隐不安,太子正在找自己的毛病,没理由对自己这么客气。 太子硬拉着他出去。 “报——”只见副帅得意洋洋而来,马背上横驮着那女人。 字宁则双手被绳子绑着跟在马后狂跑,实在跟不上马的速度,摔倒在地,被马拖着在泥地上颠簸。 太子看了般岳一眼,脸上现出胜券在握之色。 般岳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在缩紧。此女既然撞在了太子手中,那自己只能如实交代了。 “嗵!” 那女人被扔在地上。 般岳闷不做声,看着她,只见她正在自己的披风里蠕动。 --------------------- 米含笑被这么猛地一摔,醒过来。 有海涛的声音,还有某种动物擤鼻子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的肺叶像花骨朵一样张开来,血液开始奔流,头脑也清醒了。 这是哪儿?她抬头,透过发丝,眼睛首先撞上阳光,刺得闭眼。 适应了一会儿,她再次睁开,抬手撩开头发,看清了眼前一大堆靴子。 哇呜,人类做的东西竟然如此有创意,既保护着娇嫩的脚,又很美观。 “说,你是谁!”熊觇厉声问。 她没认为这是在问自己,继续饶有兴趣地移动视线,逐一打量这些靴子。 其中一双靴子颇为熟悉:三层牛皮厚底,赭褐色牛皮面,桐油麻绳缝制,鞋底有足钉。 那足钉架空鞋底,能避免鞋底直接受到磨损,还能防雨防泥,真不错。 当时自己被浪花卷向岸边,伸手握住了这只靴子之后,就因为脱离了水,肺叶尚未张开,一时难以适应空气而昏迷,不过现在呼吸很舒畅。 她顺着这双靴子往上看,晚霞的逆光下,昂立着一具高大的身影,看不清楚面容。 “你到底是何人!”又是严厉的一声。 不是在问我吧?这声音很不友好,为什么? 她看看别的靴子,又有一双脱颖而出。 它四周是清一色的麻布靴,只有它拥有漆黑光亮的缎面,绣着金丝向阳花,花间舞着凤尾蜂鸟图案—— 善姓皇族? 自己在书中见过这种图腾,善姓皇族非常讲究身份地位,等级区分相当严格,除了皇族,无人敢穿戴绣有这种图案的服饰,否则是杀头之罪。 善姓皇族所统治的浦国,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只不过是附庸品。 难道是因为作为女人的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冒犯了他们皇族,所以才惹怒了他们? 熊觇见地上的女子不肯说,转而用剑逼问字宁:“海防营三令五申,营中不得带入女眷,你为何违反?! “小人......小人......哎呦!”字宁支支吾吾,自己能交代吗?! 熊觇心知肚明,字宁一定是替般岳办事,但是自己不敢审般岳,只好拿他开刀。 般岳果然出面:“字宁是本将军的护卫,他若做什么事,自然是本将军的意思。放开他!” 熊觇虽然有太子撑腰,也不敢过分得罪般岳,狐假虎威地解释:“将军,这可是您自己颁布的军令,下官也是按照军令行事,以整肃营中不良之风。” “本将军犯错本将军自己承担。”般岳用剑砍断字宁的绳索,扶他起来。 熊觇虽不服,但是不敢阻拦,用眼神求助于太子,太子却乐得旁观,不愿轻易出手。 米含笑听见他们这样的对话,明白为何自己会被这么凶巴巴地对待,支撑着站起来,披风从身上滑落。 围观的人群中传开不少倒吸气的喉音,大约是谁也没有见过她这么长头发的缘故吧? 她的发梢,长的,已经舔到她赤着的脚。 瀑布般的长发,柔软而光亮,比披风还适合她,裹出她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 发丝中隐现她的装束,珍珠白的贴身连体裙,说不清是什么面料做的,薄如蝉翼却不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淡蓝色的荧光,下面的裙摆虽然不小,因为薄又很有垂感,紧致地裹出她的腿型。 这在那些男人的审美里,十分辣眼睛,就像看着刚出浴的女子一般。 而她白皙的脸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 绝对是稀世美女,惊为天人。 太子两眼发直地盯着米含笑,问般岳:“此女你作何解释?” “让她自己说吧。”般岳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闯祸精。 米含笑没有说话,打量面前两位公子。 他俩一位应该是皇子,一位是将军吧。 自己很幸运,一上岸就遇上人类中算得上一等一的男子。 她看向太子的脸,只见他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如同盯着猎物; 再看看那位将军,他的目光如同在审视罪大恶极的犯人,相当地冷漠。 这陆地上的两位大帅哥,气质超群,颜值颇高,可是好像特别不友好。 既然如此,自己走为上策。 “快说,否则刀剑无情!”熊觇忽地用利剑对准了她。 她被这剑给吓住了。 人类的确残忍,动不动就会杀人。 她立马跪下,抱住那双熟悉的靴子,看向将军,哀求:“既然此处无情,就让小女回到海里去。” 全场的人一片唏嘘,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般岳。 将军与此女有瓜葛?为何此女要为他而轻生? 般岳感觉自己要被众人的目光烤化,手心冒汗。 这个女人是个疯女人吧? “勿要胡言乱语!”他生气地说道。 “将军勿拦我!”米含笑说完,毅然站起来,听了听海浪传来的声音,转身朝大海的方向跑去。 赶紧逃啊,否则自己有性命之忧。 般岳一头雾水,看着她的背影。 她是谁? 怎么来到这里的? 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她能出现在海防最核心的地方,那么别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自己这个海防根本就谈不上固若金汤! 那她是如何发现自己海防的薄弱之处然后闯入的? 自己必须查清楚才能让她寻死,否则隐患无穷。 他一时忘记了留下她可能会更麻烦,喊道:“留步!” 太子也异口同声喊出了同样的话,手伸向她的方向,似乎想抓住她。 般岳看一眼太子,心想,糟糕,自己顾此失彼,忘了太子不是善茬。 太子喝道:“大胆民妇,此地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吗?!” 米含笑停住,这些人太不讲道理了吧?!我来了你们不乐意,我走还不行吗?? 她生气地转过身,瞪着这堆人,准备论理。 夕阳金色的光芒精雕细琢地勾勒着她的身影,风儿轻柔地撩着她的长发,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出水之洛神一般。 第5章:将计就计 太子磨搓着自己的手。眼前这女子的脸,肤如凝脂,洁白纯净细嫩。 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好的肌肤,哪怕是皇城里最妖艳的美女都无法比拟。 就冲这一点,自己也不舍得她死,更何况还没问清楚她跟般岳是怎么回事。 “勿要轻生,有何委曲,你可对本宫说,本宫定为你主持公道。”太子柔和地劝米含笑。 轻生?米含笑的脑海掠过这个奇怪的词,一搜索,哦,人类喜水却怕水,因为在水里会被淹死。 他们竟然以为自己是想自杀,而不是逃命? 也罢,就将计就计。 她委屈地冲太子说道:“殿下,小女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般岳瞪着她,嘴角滑开嘲讽之意:撒谎! 自己与她素未平生,她凭什么因自己寻死?她定然是想从海里逃走,否则不会这么做戏。 本想揭穿她,但是转念一想,不行,若被太子知道她是游上岸的,定会说自己海防松懈,比起自己玩女人,后果可严重多了。 出于自保,他保持沉默,且看事态如何发展。 太子神经质地搓着自己的手。绝对不能让她死,留着她折腾般岳岂不是很妙? 他靠近般岳,假装给他面子,压低声音,夸大其词地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告你状的人还真不少。本宫看在你自小是本宫伴读的情分上,都帮你压下去了。但是你在军营中亵玩女子,严重违反军纪,影响恶劣,本宫无法徇私枉法。” 说完,他摆出铁面无私的模样,命令:“来人,把此妖妇抓起来!” 他的随从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抓住那女子的胳膊。 般岳对此没有表态,心想此女能在海里来去自由,肯定是刺探军情的邦士,赖上自己一定是怕身份暴露。 她肯定也知晓自己的处境,否则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利用自己。 米含笑没想到军营竟然还有这种规矩,先前自己真是自作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自己明明听见太子在威胁那位将军,为何他不做辩解? 既然将军默认自己的谎言,不管是何原因,那自己当然得赖上他,不信他会见死不救。 她看着般岳,幽怨地说道:“将军,何以小女遭此凌辱你却袖手旁观?真如此无情吗?” 般岳当然不为所动,我凭什么要救你?我本就与你无关!不揭穿你已经是帮你的大忙,有本事你自己从太子手中逃掉, 见般岳不插手,太子狞笑,走近那女子,眼睛凑近她的脸细看,只见她那肌肤晶莹剔透,根本看不见毛孔。 没有敷粉而能如此,绝佳的珍品啊。 他禁不住用手指去触碰,还没碰着,脚一阵巨痛,佝偻起身子。 那女子收回自己的脚,这个可恶的太子,动手动脚,如此放肆,自己非得废了他,跺他脚趾头算是对他客气的。 大家看在眼里,感觉诧异,太子是真疼还是假疼?那女子娇弱无比,只不过赤着脚踩了一下他的靴子,他竟然如此大呼小叫。 疼的应该是那女子的脚,而不是他吧? “你……找死!”太子缓过劲来,气得拔剑。 他的随从没想到太子真生气了,这才来帮他,护在他身边,剑都对着那女子。 米含笑心有不甘,自己才上岸,啥也没做,就要赴死?这人类果然残酷无情,包括那位面瘫脸的冷将军。 她绝望地说道:“你们没有一个好人!” 般岳心想,此女有胆有谋,临危不惧,作为邦士的她,真到了太子手里,以太子花花公子的品性,若被她迷惑,不知道会被她探听到多少朝廷的机密。 因此,必须将她截留下来,一是可以反利用她获知敌情,二是可以防止她继续为恶。 尽管因此可能会得罪太子,但两者取其轻,必须这么做。 他果断地单膝跪下,低头向太子认罪:“殿下,此女并不懂营中规矩,是下官的错才造成她如此胡闹,请放过此女,要罚就罚下官。” “当然得罚,把他俩都抓起来!”太子正巴不得罚他,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但是那些随从这次没有听令。 赭公公小跑过来小声对太子解释,般岳身上有免死金牌,谁也动不得,除非有皇上的圣旨。 太子忽然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 自己搞不明白,般岳只不过在狩猎的过程中,替父皇挡了一只流箭,为何皇上会如此冲动,竟然当场赏了他免死金牌,还说除了朕本人,谁都不可以动他半根毫毛。 害得自己这个太子现在在他面前居然虚有其名! “般岳,本宫暂且放过你,但是绝不可以让此女继续留在军营,动摇军心。把她带走!”太子给自己找下台阶。 般岳这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免死金牌的威力,自然不再害怕,当即起身,用剑挡住米含笑的去路,眼睛也如利剑一般瞅向太子:“本将军言出必行。” “般岳,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太子说完勒令随从,“将此妖妇给本宫押走!” 他的话音未落,般岳以未出鞘的剑,闪电般击翻抓着米含笑的人,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护着。 “你想造反——”太子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手指般岳。 “这是下官的女人,谁也别想带走,除非带走下官。”般岳目光如炬,毫不退让。 米含笑禁不住仰头看他。 金色的夕阳在他的剑眉上方闪耀,他高挺的鼻梁以及棱角分明的脸显得英俊无比。 这样的气概,不得不令她慕然对他生出好感。 她干脆把戏演得更真一些,搂住他的腰,把头紧贴着他的胸口,眼睛挑衅地看着太子。 太子看得妒火中烧,仿佛她本是自己的,却被般岳给抢走了似的。 火气往脑门窜,太子怒令随从:“带走妖妇!” 那些随从用剑对着般岳,但是没人敢先上一步。 “你们死绝了?本宫的话当耳边风吗?上啊!”太子叫嚣。 有一个胆子大一点的真上前了,颤颤巍巍地举起剑刺向般岳。 字宁紧张不已,恨自己不敢当着太子的面去护将军。 只听米含笑尖叫一声,般岳的剑毫不留情地插入那人的胸膛,鲜血直迸。 这下更没人敢上前了。 般岳杀人叫自卫,可别人伤着他叫违抗圣旨,是死罪,谁也不愿为了太子一时的冲动不要自己的脑袋。 赭公公怕事态扩大,再次提醒太子:“殿下,使不得,将军只有皇上可以动。” 太子忍了忍气,威吓道:“般岳,你执迷不悟,可知后果?” “一人做事一人当。” “只怕你到时被此女害得身败名裂。本宫劝你,不如现在就将她交给本宫,本宫保证不计前嫌。”太子现在已经到了欲罢不能的程度,越是得不到米含笑,越想得到。 “她与下官同在。殿下若要带走他,除非杀了下官。”般岳铿锵有力地回答。 “你......”太子脸色发白。他了解这头倔驴,当初自己怎么整都不肯认错的家伙,一旦钻了牛角尖,杀了他都不会低头。 米含笑对般岳竖起大拇指。 这更加地刺激太子,威吓道:“你若一定要她,本宫与你恩断义绝!”。 “下官无悔。” “可恶!”太子一跺脚,那被踩过的脚尖还疼得慌,一脸痛苦,愤然离开。 第6章:老实交代 米含笑见太子狼狈而走,咯咯直笑。 般岳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一个女人,猛地推开她。 真是红颜祸水,自己不知不觉就为了她而与太子结仇! 必须尽快弄清楚她的来历,太子那边可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来墨迹。 “跟我来。”般岳虎着脸吩咐。 米含笑跟着他走进书房,十分好奇地打量这间书香味很浓的屋子。 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竹简。 她立即被它们吸引住,走过去翻看这些竹简。 这玩意儿份量真不轻,整整一卷加起来写不了多少字。 果然如自己所想像的,竹简即重、信息量又少、特占地方,还不方便携带。 李宁喝道:“毫无规矩,这里的东西是你可以随意动的吗?见到将军还不跪下!” 为了这美女,自己没少受罪,不过就好像被她套牢了似的,付出越多,越不希望她出事。 所以得不停地提醒她别做傻事。 谁叫她看上去那么可人呢? 米含笑放下竹简,回到屋中,依照浦国的礼仪下跪。 般岳坐在案几后,瞄了她一眼。 只见她皮肤白里透光,唇红如樱桃,睫毛长而上卷,整齐的眉形自带弯月,脸型小巧立体,似月中仙女一般。 她那双眼睛很不老实,居然敢抬起来滴溜溜地直视自己,还那么妩媚地闪着亮光。 他把视线收回,不愿看她第二眼,这女子,光鲜诱人的外表下,有一张会撒谎的嘴,自己得时刻保持警惕。 “你是哪里人氏?”他板着脸,十分威严地问道。 米含笑用手摁摁自己的太阳穴,微蹙眉头,这是个难题,所以半晌才回答:“想不起来了。” “撒谎!你若再不说实话,大刑伺候!”般岳警告。 自己早猜到她不会轻易说实话,说实话就不是邦士了。 “小女说的就是实话。”她轻敲着头,似乎想从里面找到答案。 “你到底为何处之邦士?”般岳干脆挑明了问。 邦士?她笑起来,自己哪点像邦士了? 人家邦士可没那么好当,为了弄到机密情报,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得会撒谎,会偷盗,会这个会那个,自己是这块料吗? “不得吊儿郎当,你为何要赖上本将军!”般岳开始生气,此女子真的是顽冥不化。 “谁诬陷你了?我只不过是想从哪儿来,回到哪里去,是你们在自以为是地横加干涉。” “此地岂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切!我来到岸上有做坏事吗?你凭什么这么审我!”米含笑不服气地反驳。 般岳再也无法忍受,横眉拍案:“非逼本将军用刑才肯说实话吗?!” 字宁着急地提醒她:“快说实话,否则你死定了?!” “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让我回海里去,放我回去!.”米含笑倔强地说道。 想用死威胁我?般岳丝毫不为所动,此女果然训练有素,如此威吓都不肯吐露半句真言。 这里周边20海里,沿岸筑了石墙,如同长城一般,隔一段路就设有岗哨,士兵日夜巡逻,无人能靠近海边,她就算要跳海,也只能在20海里之外,漂浮了20海里游过来,有点本事!但也说明她就是训练有素的邦士。 “再撒谎,大刑伺候!”般岳吓唬她。 “最好痛快点,一剑刺死!”米含笑赌气地说道。 人类有句俗话叫做:会叫的狗不咬人。他真想大刑伺候自己,用得着这么反反复复提醒吗?自己又不是聋子。 再说他没有理由,付出了那么大代价,从太子手里救下自己,却又轻易搞死自己。 般岳的确被撑住,看向字宁,对他眨一下眼睛。 字宁会意,拿了一根木棍过来,凶巴巴地说道:“你再不交代,就要打板子!很痛的,皮开肉绽,懂不懂?” 她无所谓,等着。 “帮!帮!帮!”字宁拿这木棍在青砖地上狠狠地捶打。 米含笑立即皱起眉头,捂住自己的耳朵,喊道:“停!” 她很讨厌这刺耳的声音。 “快老实交代!”字宁厉声命令。 “我真不记得自己是何人,来自何处,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海浪要送我来此,我有什么办法?我一开始没有赖上将军,是你们自己误会了,所以我将计就计。”她坦白。 “可恶!”般岳恼怒她的嘴总是瞎编。 她也生气了,不愿再跪着,站起来:“我说实话你也不信,到底要我怎样?” “你讲不清楚你的来历,本将军就可以把你当邦士处置,杀了你都不为过!” “既然如此,杀就杀,还啰里啰唆干什么?”米含笑比他还横。 般岳站起来,眼露凶光,抽剑对着她。 字宁十分紧张,将军愤怒之下,真有可能杀人。 米含笑却挺直了胸膛,直视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自己是怕死,但是更怕这种婆婆妈妈的问话,而且这问题自己真的回答不出来,还不如来点痛快的。 他俩对峙,字宁看出般岳并不是真的想杀那个女子,否则剑早刺了出去,赶紧劝米含笑:“将军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理,还不跪下?” “不杀我,那就放我走。”米含笑很拧,不肯下跪。 般岳真没见过这种既不怕死又不讲道理的女子,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审问她,不管她是真清白还是装傻冒,接下来就两条路:要么放她走,要么杀了她。 杀了她是最清爽的,以除隐患。 但是自己是真下不了手,看着她的眼睛,就像掉进了海里一样不由自主地沉浮于优柔寡断之中。 既然不杀,那就尽快放她走。 邦士并不一定就是坏人,仅仅是一种收集情报的职业,各为其主。 自己手下也有邦士,他们若被敌方抓住,自己也是希望敌方能网开一面留其性命放其归来。 他看看门外,日头已经西沉。 “只要你不再破坏我国和平,本将军可以放你走。但是,假若下次你再为非作歹,被本将军抓住,决不轻饶!”他警告。 “笑话,你所说之事与我根本沾不上边!”米含笑反驳。 他皱皱眉头,懒得再理她,看着字宁:“把她锁进柴棚。” 此女嘴硬得很,留着这块硬骨头再审下去,毫无意义。 等字宁回来,般岳吩咐:“去弄一套宽松的女装,你能穿得下的那种,再准备一套最小号的士兵装,包括最小号的靴子。还有,准备马车。” 字宁立即照办,交代底下的喽啰悄悄去置办衣服,自己则弄了一辆马车带到将军营房前。 有人一直在盯梢,赶紧把这事报告熊觇,熊觇又报告太子。 “般岳肯是准备送人出军营。你在各个路口安排伏兵,一定要拿下那个女子。”太子不傻,一下就猜到了。 熊觇赶紧安排人马准备。。 太子向自己承诺过,如果扳倒般岳,他一定向皇上举荐自己做将军。 有这样的承诺,自己当然更加来劲。 第7章:含笑妹妹 当喽啰把衣物送来将军营房,般岳要金宁把衣服给那女子送去。 金宁理所当然地拿起女装就走。 “不,这裙装你穿。”般岳说道。 “我?”金宁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你穿上裙装,披上斗篷,等天完全黑了就上马车。” “为什么?”金宁显出为难的样子,自己可从来没穿过女人的衣服。 “啰嗦什么!”般岳瞪他一眼,“把那女子带去卧房,换上士兵服。” 当身材瘦长的金宁穿上裙装,竟然有那么一点别种风情的女人的味道。 而含笑穿着士兵服,若只看背影,还能蒙混过关,可一看脸,就算在军帽之下,怎么看也是个女人,英姿煞爽的女人。 她穿上了靴子,靴子有些大,从未穿过鞋的她,竟然不会走路了,摇摇晃晃像走高跷一般,惹得她咯咯咯笑个不停。 金宁在一旁别扭地抖着腿,感觉裙子里空荡荡的漏风得厉害。 含笑边笑自己边笑他:“你好漂亮。” “别笑我,羞死人了。”金宁翻白眼,感觉自己跟宫里头的太监没啥区别。 “我来给你梳头发。”含笑伸手来撸他的头发,“放心,我最会织辫子了。” “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金宁大喊。 哦,含笑捂住自己的嘴继续笑,浦国的淑女要求足不出户,笑不露齿,自己还真得注意点。 她的笑声传入般岳的书房,般岳摇摇头,心想这个女子真是没心没肺,自己在费尽脑筋想着怎么送她出险境,她却只当是玩家家! 经互换角色,金宁与含笑的疏远感逐渐消失,趁机问她能不能跟自己说实话,到底叫什么名字。 含笑想了想:“我忘了,你想叫我什么就是什么。” “女孩子的名字我记得最熟的就是含笑。”金宁说道。 “含笑?好啊,我就叫含笑。”含笑很高兴,“含笑,含笑,好亲切的名字。” “含笑。”金宁看着她,眼里忽然闪出泪光。 “怎么啦?”她感觉到了金宁忧伤的情绪。 “如果我妹妹活着,也跟你一般大,不过没你这么漂亮。” “她已不在人世?”含笑收敛笑容。 金宁点点头。 含笑赶紧安慰:“那我就是你妹妹投胎转世。” 金宁凄惨一笑:“但愿如此。” “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含笑关心地问。 金宁讲了他的身世: 他父母早亡,与妹妹金含笑相依为命,乞讨为生。 后来他妹妹染上风寒,没钱医治,夭折了。那时她八岁,他十岁。 “你别难过,就当我是你妹妹又活过来了。”含笑也跟着金宁难过,想让他高兴点。 金宁禁不住感动:“你不是坏人,只不过,你出现得不是时候。所以你也很可怜。” “我才不可怜呢,是你们将军不好,才把我害成这样。”含笑反驳,自己好几次想回到海里去,可偏偏被他们拦住不准走,否则自己早没事了。 “有没有搞错,不是我们将军害了你,是你把我们将军害得很惨!我们海防营的人个个敬重他,就你,一点也不懂事,居然敢那么气他。” “他那么凶,好吗?”含笑回想一番,想起他一剑刺向自己,打了个寒战。 他杀别人的时候也是眼睛眨也不眨,残酷无情的家伙! “你想想,你给他造成了那么大麻烦,他不但不责罚,还送你走,你说他好不好?” “什么呀!只不过是海浪把我送来了这里,我要走,他却不让,还怀疑东怀疑西的,是他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 金宁觉得她很不懂事,着急地解释道:“你不早不晚正好是太子来的时候忽地一下子出现,当然就把我们将军害苦了。” “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你能从海里游到这里,就说明将军海防有漏洞,如果让太子抓住了把柄,就能弹劾我们将军,我们将军就做不成将军了,还要受罚。现在可好,将军得罪太子了,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哦~”含笑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将军会默认跟自己的关系,他原来是无可奈何才如此。 她叹着“好复杂”,冷不丁转身走出卧房。 ------------------ 般岳正站在墙上的地图面前,手背在身后,昂头沉思。 含笑在门口看着他,只见他虎背熊腰、侧脸棱角分明,十分养眼,竟看得有些发呆。 “谁让你乱走?回去!”金宁追过来,拉着含笑出书房,自己清楚将军最不喜欢别人在书房里随意打搅他。 含笑却不肯走。 般岳闻声别过头看着她,露出不悦。 她嫣然一笑:“将军,小女有话要说。” 般岳的目光猛然瞪向金宁。 金宁一脸的冤枉:“她自己擅自跑过来的,也没跟我打招呼。” “小女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既然给将军添了麻烦,您就让太子把我带走,不用再犹豫,我很乐意跟着太子。”含笑坦然地说道。 “你就这么想跟着太子?”般岳讽刺地反问。 “当然不是,我是想既然他想带走我,就让他带走好了,这样您就不会得罪太子了。”含笑解释。 这个木鱼脑袋,我假装先跟着太子走,然后再想办法逃掉,不就跟你没关系了吗? “不行!”般岳怕的就是这个女子利用太子去实施她作为邦士的阴谋。 太子深处浦国的权力中心,身边万万不可以留下这样有心机的女人。 “为什么不行?”含笑见不得他那饱含不信任的眼神,生气地说道,“那到时你可别说是我害了你,我该替你想的办法已经想过了,是你自己不乐意。” “一心想傍太子享受荣华富贵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压根儿不够格。回房间去,不准随意走动,否则刀剑无情!” 不可理喻!含笑气鼓鼓地回房间去。 金宁居然说他好,还说那么多人敬重他,自己一点都不信,他好在哪里? 正想着,她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有没有吃的?”她问金宁。 “当然有。”金宁一溜烟跑了出去,不久,端了两大碗面条进来,上面冒着热气。 “哇~”她看着面条,惊奇不已,这就是人类吃的东西吗? 他们会使用火,什么东西都喜欢做熟了吃,据说格外地香。 她陶醉地闻着空气中弥散开的各种味道,急不可待地等着金宁把面碗放在八仙桌上。 那粗细一致的白白的细长的面相互缠绕着泡在汤水里,湿润而富含油光,酱色的肉块压着它们,上面再盖几根生的香菜叶,看上去就很诱人。 两碗面她对比了一下,挑了份多的。 “我以为你吃不了那么多,特意打得少一点。”金宁有些意外。 话没说完,只见她手伸向面条,接着受了刺激一样弹开自己的手指,喊道:“好烫!” “当然烫,才出锅,得用筷子。”金宁把两根竹筷递给她。 她兴致勃勃地模仿着金宁去夹面条。 只见金宁十分娴熟地夹了一大筷子送进嘴里,可为什么自己怎么夹也夹不起来? 那面条分明很滑,而且很容易碰断。 听着嗦嗦嗦的金宁的吃面的声音,她口水都流出来了,顾不上那么多,把筷子一放,仍旧用手去捞,一边尖叫着烫一边往嘴里塞。 吃得惊天动地。 金宁看得目瞪口呆。 她吃到后面,连汤也喝了。 “好吃吗?”金宁舔着口水问道。 自己还是头一次看到吃相如此奇特之美女,让自己想起那曾经饥饿的岁月。 如果自己饿慌了,也会用手直接往嘴里塞。 “好吃,你干嘛不吃?”她仍不过瘾,看金宁那碗没动两筷子的面条,馋得慌。 “没饱吗?” “嗯。”她点头。 “那——”金宁有些为难,再去弄一碗的话,恐怕时间来不及了,便把碗往她面前推,“要不,你不嫌弃的话——” “当然不。”她拿过面碗,又是一阵稀里哗啦。 金宁那双细长的小单眼从来没有睁得这么大过,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美女。 那她是怎么保持身材的? 要不,她是很多天没有吃过吧?想到此,金宁赶紧赶紧盖住她的碗:“饿那么多天,突然吃这么多,会撑死的。” “放心,不会。”她拨开他的手,继续大把地用手抓着吃。 正巧般岳走进来,看见她那模样,皱了皱眉头,这女子怎么这种吃相?太没淑女样了! 金宁见将军进来,赶紧起身。 “出发!”般岳命令。 “是!”金宁不舍地看了他新认的妹妹一眼。 自己还真把含笑当妹妹了,可惜相处时间太短,此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他将披风的帽子戴上,遮住大半脸,随般岳走了出去,以女人的姿势高调上了马车。 般岳特意相送,俩人手拉手显出依依不舍之态。 两个喽喽上了马车,护送金宁所装扮的女子。 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不紧不慢往北出口而去。 在暗处盯梢的人赶紧跑开去向熊觇汇报。 第8章:山路埋伏 字宁走出一盏香的功夫之后,般岳吩咐含笑:“戴上帽子,遮住脸。跟我走。” “去哪儿?”含笑摸不着头脑。 “勿多问!在军营内,任何情况之下,勿出声,否则被人认出,你定会没命!” 在般岳那寒冷刺骨的目光之下,含笑只有服从的份,乖乖跟着他来到马厩前。 她心里想,这家伙做什么事都不事先跟人商量,简直太武断。 本以为他准备让自己男扮女装,做他的兵,然后从此在军营之中定居下来呢。 “是否会骑马?”他问。 虽然这么问,他不认为她不会,因为骑马是邦士最基本的训练项目。 “试试看吧。”含笑好奇地摸摸马身,这个喜欢擤鼻子的家伙原来就叫做马吗? 怪不得它能成为人类最倚重的出行工具,看来是性格使然。 自己作为陌生者,这么摸它,它不但不生气,还特友好地回头用脸来蹭自己的手,这么温和,人类这种最冷酷的物种当然会欺负它。 “动作快点!”般岳没时间看她东摸西摸。 她赶紧行动,却不知道要踩着马镫上去,而是像爬树一样趴着马背往上爬,不过居然让她爬上去了,尽管那马动个不停,企图甩掉她这只奇怪的大蚂蚁。 “好高啊。”在马背之上,她惊叹,一脸的新奇。 相比海里的鲨鱼、海豚,它算很大,只是比蓝鲸小多了。 这马背上面都是毛发,故而一点也不打滑,又有人造的马鞍垫在胯下,坐着相当地宽敞、舒坦、软乎。 人类的确聪明,很会想办法,充分利用万物使自己尽量地享受生活。 “勿出声!”般岳严肃地提醒,踩着马镫一跃上了另外一匹马,然后叮嘱:“一定要跟在我后面,寸步不离,我快你也快,我慢你也慢。” “怎么让它快?” “夹马肚子。” 含笑一夹,因为力道没掌握好,那马噌地一下冲出了院子。 般岳连忙追出去,好不容易赶上她,伸手扯住她那坐骑上面的缰绳,让那马的速度降下来,生气地教训:“你怎么骑马的,两腿夹那么紧,它不狂跑才怪!还有,抓住缰绳,而不是它的耳朵!” “松腿拉缰绳就是停?”含笑压低声音问。 “对!”般岳恼火地看着她——你到底会不会骑?! 含笑试了一下,马听话地走走停停——好一匹训练有素的军马! “好玩。”她忍不住说道。 在海里,要鱼儿走或者停,只需腹语告之。 腹语虽无声,但是有声波震动,鱼儿能感受得到,因此无需对它做任何动作,它也明白自己的意思。 马还是偏笨,听不懂人话。 “嘘——”般岳制止她继续发声,挺直身子,策马超过她。 有一对巡逻士兵从一条道上拐过来。 般岳故意掀开自己连着披风的帽子,清了清嗓门。 月下,那些巡逻兵认得出是将军,停下来敬礼。 忽然,般岳指着身后喊了一句:“谁?” “谁!抓刺客!”那些巡逻兵立即跟着喊,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跟踪般岳的人因此被巡逻兵吓跑了。 般岳领着含笑继续装模做样地在营地兜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忽然加快马步,向营地的南出口而去。 他决定亲自送含笑走。 只有让她远离军营,远离太子,自己才能放心。 而让金宁女扮男装先行一步,是他预先估计太子会阻拦,故而采取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 南出口外是丘陵地带,低矮小山绵延不断,山路两旁长满了松树。 一些蒙面人埋伏在松林里的杂草丛中。 听见马蹄声,他们探头张望。 暂时看不见骑马人,但是听得出是两匹马来了,立即有人将绳子扯直了横在路上。 只要马匹一过来,就能将人马掀翻。 熊觇吩咐过,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他们丝毫不敢懈怠。 马蹄声越来越近...... 含笑的马跑在前面。 她一开始骑马并不顺溜,但是后来发现马非常好驾驭,所以很快骑得丝毫不比般岳差。 般岳能跑多快,她就能跑多快。 当山路宽敞了,她竟然嫌般岳跑得慢,不过瘾,很快超过般岳。 般岳越发认为此女是邦士,否则不可能比自己骑得还顺溜。 前方是急拐弯处,含笑让马速降下来,小心翼翼地转过弯道。 般岳趁机想超越她,自己不能让她乱来,得压着她一点。 她却勒住缰绳,紧急提醒:“停!” 他不得不勒住马匹,问:“为何?” “前面1000尺,路上有绳子,路两旁的草丛里有不少人,手中有刀剑。” 含笑这双眼,即使在黑夜之中,对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般岳往前张望,前方除了一条直直的、在月光下微微泛白的道路,以及两旁黑色的树影,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真如此女所言,说明前方有埋伏。 从绳子来判断,那是活捉人的架势,否则乱箭齐发就行了。 “冲过去!”他命令。 “我不会让马跨越障碍。”含笑为难地说道,看向远方。 那些蒙面人隐藏在树丛之中,脸上的杀气很浓。 他们见远处的马蹄声停下来,正疑惑,那两匹马突然起步,然后加快速度而来。 他们继续拉直绳子,做好了袭击准备,只要人马倒地,冲出去砍杀。 熊觇吩咐,如果来的是男人,杀之。若其中有一名女子,勿伤之,直接带走。 那马越来越近,却突然一跃而起,跨过了绳子,疾驰而去,跟在后面的那匹马却没这么幸运,被绳子绊倒。 路两旁的人立即冲出去,却发现那匹马是空骑,压根儿没人。 般岳回头,果然看见后面的马匹倒了,还冲出来不少人,连忙策马加鞭,以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的手臂弯里圈着含笑,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她说自己不会让马跨越障碍,紧急情况之下,他只得放弃自己的马,飞身上了她的马,然后根据她的提示,指挥马跨越绳索,得以逃命。 当惊险一过,他觉得不自在起来。 头一次与女子靠得这么近,自己能近距离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闻所未闻的一种带着咸味的清香,能勾起人食欲的那种。 她的身体没有热量,让自己的胸前感觉十分凉爽。 她到底是何人? 她如何能够提前知道有埋伏?难道她与那些人是一伙的? 如果是一伙的,她为何又要帮助自己脱离险境? 这个女子的谜题越来越多,般岳越来越好奇,如若不弄清楚,真是难以释怀! 第9章:过往不究 到了金义镇,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舒服的客栈,般岳如释重负,赶紧下马。 含笑不会使用马镫,仍旧是用手趴着马身下来。 她的脚在半空中探着,半天够不着地,穿了靴子脚底又找不到感觉,险些摔倒。 般岳赶紧扶住她。 “谢谢。”她尴尬地笑,“马实在是太高了。” 般岳本想说,你的骑马教练竟如此误人子弟,怎可教你这般上下马! 但是一想自己接下来就要与她成陌路人,何必多言? 他让店小二把马牵走,领着她迈入殿堂。 “二位官爷,住店还是打尖?”老板娘立即热情地迎上来。 “上房两间。”般岳吩咐。 “甲字上房两间——”老板娘大声唱着,视线从般岳的脸上移到含笑的脸上,又从含笑的脸上移回般岳的脸上。 以她阅人无数的眼睛来看,那位高大威猛的军官无疑是个正宗的帅哥,可是那位瘦小的士兵,是男人吗?也太秀气了吧? 当然,她捂着嘴笑起来,男人比女人还秀气的并非没有,或许那位军官有特殊的癖好也说不定。 般岳原本计划把含笑送到这里就返程,压根儿没准备住店,但是路上遭遇了埋伏,他改变了主意。 这说明太子可能在各个路口都设了埋伏。 又或者刺客不是太子的人,不管是何方神圣,反正黑夜自己再只身回去,十分危险。 还有,他十分好奇这位女子,想花点时间继续探听她的底细。 含笑进了客房,饥渴难耐,立即把八仙桌上的那一大壶水喝个精光,还不嫌够。 一路上,身后那位脸虽冷,体温简直就像大火炉,烤得自己全身直冒汗,因此缺水得厉害。 而且离海越远,空气越干燥,自己体表的水分蒸发得越快,总是感觉舌干口燥。 真是好奇心害死人! 自己那么想到岸上看看人类,没想到人类比书中所描述的还可怕。 书上说人类很复杂,彼此喜欢相斗,不仅仅对自己的同类十分残忍,互相残杀,对其他生物更是心狠手辣,许多古老的生物,都被人类灭绝了,所以必须远离这种生物,不要与他们发生交集。 可自己心痒痒。 结果如何?莫名其妙就差点丧命! 就连将军这种大人物都自身难保,差点被人包了饺子,更何况一个手无寸铁的自己? 渴!而且燥,还有点心悸。 她用一只手替自己扇着风,另一只拎着水壶准备出去打水,刚拉开门,却见般岳站在门口,两只手指头做着敲门状。 “姑娘,打搅。”他鞠了一躬,显得有些腼腆。 自己与她已经不是审讯官与人犯的关系,而是同为旅客,这让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场,所以在门口犹豫了半天。 “不打搅,不打搅。”般岳换了这么一种谦虚的态度,含笑大感意外,很不适应,举起空水壶,“稍等,我要喝水。” “我房间有,我去替你拿。”他返身把自己房间的水壶提了过来,摆在她房间的桌上。 她端起来对着壶嘴直接喝,咕噜咕噜把一整壶全喝光了。 般岳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头想,她肚里能装下那么多的水吗? 她放下水壶,抹抹嘴,看见般岳的眼神,忽然想起,浦国人可不会这么喝水的,赶紧尴尬一笑:“太渴了,杯子不过瘾,勿见怪。” “能否允许我关上门与你说几句话?”般岳指着敞开着的大门。 “这有何不可?”含笑主动过去把门关上,心想,人类别看冷酷无情,却喜欢摆弄这种细枝末节的礼节,说个话都像偷鸡摸狗似的怕人听了去。 “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般岳问。 “我真忘了,但是金大人刚给我取了名字,叫含笑,你就叫我含笑好了。” 般岳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这名字还真不适合她。 含笑不仅仅是金宁的妹妹,也算是自己的妹妹。当初他们三人一起在街头流浪。 那位含笑,是真含笑,是自己少年时代所能想象得出的最美丽的女孩。 她像极了含笑花的花语,所谓“花开而不放,似笑而不语”,矜持、含蓄、美丽、纯洁、端庄。 可眼前这位含笑,毫无修养,大大咧咧,满口谎言,除了她的妖娆与真含笑的美丽稍微打了个擦边球,别的没有一样能够配得上。 “含笑姑娘,我有一点不解,先前在路上,你为何知道前方有缰绳?还有埋伏?”他问道。 “不跟你说过了吗?我看见了。” “可为何我看不见?” “你看不见不等于我看不见!”含笑有点生气。 你始终不相信我,那问什么问? 我的眼睛,就算在黑夜,没有任何灯光,对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答案吗?般岳当然不信。 我的视力,算是数一数二的,射箭的话,可以百步穿杨。 我看不见的东西,凭什么相信你能看见? “那请问姑娘,你是如何从海中到达海防营营地的?” “当然是游过去的。” “仅仅游,无他人相助?” “用得人帮吗?很轻松的,至少比走路轻松。”她低头看看自己的靴子,这玩意儿闷脚、太硬,真不如光着脚走路舒服。 般岳十分失望,她是滴水不漏,看来别想从她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山路上她救了自己一命,算是尚有良心,将功赎罪,自己就放她一马,过往不究,除非她再犯。 “请问姑娘在浦国是否有亲眷?”他关心地问。 刚问完他就觉得是白问——她怎会告诉自己她的去处? “没有。”含笑如实回答。 般岳不认为她说了实话,那么权当她说的是真的。 她上岸时,连一双鞋子也没有,就算要去找亲眷,没有钱如何能走得到? 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元宝与几两碎银子:“请姑娘收下。明晨我们各奔东西,不再相见,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做有违浦国之事。” 这就是人类的钱吗?含笑好奇地拿起来打量。 金元宝的形状像半边贝壳里藏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而碎银子没固定的形状,一块块的,像摔碎了的石子。 般岳看她见钱眼开,对她的形象又打了一个折扣。 此种爱钱的女子,若做人家的邦士,往往是为钱在卖命。 他不想再跟她打交道,转身往外走。 俩人彻底了清了,自己该回去歇息。 “我们真的不再相见吗?”米含笑听见脚步声,发现他已经走到门口,方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跟自己道别,不免有点伤感。 他应该算是自己在陆地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不,根本不是朋友,应该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人。 第一个,总归印象最深刻。 般岳没有理睬她,此女子,深不可测,行为不端,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第10章:客栈遇险 深夜,下起了雨。 各种各样的雨滴声混合在一起组成沙沙沙的交响乐。 空气变得十分湿润,这让含笑觉得十分舒畅,因此睡得很香。 四更初,她被说话的声音吵醒。 那说话的人其实是在远处小声的耳语,但对她来说,却清晰无比,不把自己吵醒才怪呢。 “查到了,东边第一间住着那个女的,东边第二间住着般岳。”有一人说道。 “分头行动!”另外一人吩咐。 “是。”至少有三人同时回答。 般岳?不就是那位将军的名字吗? 含笑连忙爬起来,穿上衣服,还没来得及系腰带,就听见窗纸破碎的声响。 她看向北面对着走廊的那扇窗户,只见窗纸上伸进来一根管子,管子里冒出灰白色的烟雾。 幸好房间南面朝向院子还有一扇窗,窗户大开着,她赶紧从那扇窗户逃了出去。 这是二楼,窗户外无所依附,她直接用手和脚扒在墙上,像壁虎一样地爬向般岳所在的房间。 般岳那窗户是关着的,但是幸好没有插上木栓。 她推窗进去,立即看到对面的窗户也被捅破了一个小洞,有人在用竹管往里吹烟雾。 这是传说中的迷香吧? 自己对人类太感兴趣,读尽了关于他们的书籍,几乎无所不知,除非书上没有写到过。 所谓的迷香,就是吸入之后使人昏迷之物,她赶紧用衣袖捂住鼻子,心想这些坏蛋够阴毒,居然趁人入睡下黑手! 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用手指头堵住那根管子。 外面出现一声咳嗽,然后扑通一声。 她心想大约那人倒吸了迷香,自食其果了。 呵呵,好玩。她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一转身,却见般岳拿着剑猛然刺向自己,惊得赶紧躲闪。 般岳从含笑入窗的那一刻就警醒过来,因为屋内一片黑暗,只能凭声音和感觉攻击入室者。 “是我,含笑!”含笑边解释边躲闪,忽然大喊:“小心箭!”说着猛地推开般岳。 “嗖!嗖!嗖!”三只箭与他俩擦身而过。 窗外出现混乱的脚步声,但是很快安静下来。 含笑将般岳推在墙上,因为惯性,脸贴在他胸前,感觉满脸都是弹性十足的热量,细看,只见一片肉色。 原来般岳是紧急起床,光着膀子呢。 她赶紧后退,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道:“对......对不起。” 般岳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没有理会她,机敏地转移到门边,猛地打开门。 走廊有远处楼梯口微弱的烛光照过来,整条走廊一个人影也没有,那些刺客大约已经跑了。 他回到房中,点亮蜡烛,看见含笑满脸通红,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很不自然。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穿上衣,赶紧转过身去。 等他穿好衣服,他狐疑地盯着含笑问道:“你为何在此?!” “窗外有人放迷香。”含笑指着窗户。 他看过去,只见窗纸除了三个被箭射破的洞,还挂着一根没来得及抽走的竹管。 自己的确闻到了迷香的味道。 因为朝着院子的窗户大开,驱散了迷香之毒气,含笑又及时阻止了迷香的吹入,所以自己没有受什么影响。 这么说她从窗户爬进来就是为了阻止刺客放迷香? 为何她都能提前知道刺客的阴谋? 这不正说明她知晓他们全部的计划吗? 但是为何她要一而再地救自己? “他们是何人?”般岳严肃地问。 “我怎么知道?”含笑回答。 般岳收回目光,既然她不肯说,那自己就不逼她了,看在她救了自己的份上。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立即走。”般岳决定。 “好。”含笑赤着脚跟他走,忽然停下来说道:“糟糕,我的金元宝,你等等。” 她跑到自己所住的房门口,推不开门,这才想起门是从里面栓上的。 般岳用剑从门缝里挑门闩,她等不及,返回他的房间,从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般岳仍旧在费力地挑门闩的时候,她已经到达门口,将门闩拉开。 般岳心想,此女子功夫不得了,动作很快。 含笑从枕头底下掏出金元宝和碎银子,满意的放进自己的怀里,说道:”以后睡觉也得放在身上,免得逃命的时候忘了。“说完她准备走。 ”你的靴子。“般岳发现她一直光着脚。 ”不想穿,真不舒服。“ 般岳只好捡起她的靴子,没靴子她如何走长路? 接着他开始自嘲,真是无法无天了,自己堂堂大将军替她提靴子! 到后院牵马,他仰头看了一下二楼客房的窗户,发现窗户外的墙壁光溜溜的,相邻两个房间之间的窗户隔得很远,就算是自己也没法从一个窗户爬到另外一个窗户。 那含笑是怎么爬过去的? 他疑惑地看着含笑,只见她又趴着马背在爬马。 ”下来!这里有脚蹬,你看。“他忍不住提醒,然后给她做示范。 含笑按照他的方法试了试,果然比自己直接爬方便多了。 “你们好聪明。”她赞叹,心想日后回到海里,自己也要给鲨鱼做脚蹬和鱼鞍。 这就叫聪明?是你太笨了吧?般岳心里嘟囔着把靴子递给她:“你走吧。” “我去哪儿?”她感觉意外。 “管你去哪儿,只要不回海防营,也勿去京城即可。” “为何不能去京城?” “太子正在抓你,京城可是他的地盘,不去为妙。” “那你呢?” “管好你自己,但愿不要再见!”般岳对着马屁股拍了一下,马立即奔跑出去。 含笑回头,只见将军从客栈的院子出来,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去。 她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去哪儿。 对,他不是说京城吗? 京城可是浦国的中心,那里一定很热闹,自己偏就要去京城看看。 至于太子,就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能记住自己吗? 再说,京城那么大,自己有的是地方躲,哪那么巧会遇上他? 就算遇上了又咋地,自己可以逃啊。 般岳回头,已经看不见含笑的身影。 他的心头忽然有些失落,摸摸自己的胸口,感觉这位凉飕飕的含笑姑娘,那脸还贴在那里似的。 她就像是昙花一现,虽然短暂,但是给自己的印象很深。 第11章:天赐我也 般岳没有了马匹,自然问当地县令借。 县令听说他路上遇刺客袭击,哪敢松懈,执意派出最得力之捕快护送,将他安全送回海防营。 金宁比他先期悄悄归来。 金宁汇报说自己在路上也受到了袭击,两名喽喽和车夫均被杀,幸亏自己早有准备,逃得快,否则早没命了。 “如此心狠手辣!”般岳这还是头一次与太子发生这么激烈的冲突。 太子没有得手,接下来定然还会有更毒的手段使出。 般岳的猜测没有错,太子花这么大功夫,没有抓住那名女子,十分不甘心。 “继续重赏举报不良风气者!”他阴沉着脸吩咐,心想人无完人,不信找不出般岳的毛病。 然而那些踊跃前来举报的人,除了抱怨伙食中没肉吃,真说不出般岳别的大毛病。 熊觇见太子一筹莫展,献出一计。 ”好,就这么办!“太子脸上露出奸笑,“熊副帅,我看你真的是屈才了,早该让你来做将军。” 这话让熊觇十分受用。 半日之后,有人传唤般岳,说太子有要事相商。 般岳带着金宁才离开将军营房没多长时间,就有人送来一箱东西,说是将军要的书籍。 院门口守卫的士兵打开箱子看了看,的确是书籍,便让他们抬进堂屋。 不久,熊觇领兵前来,说太子有令,要搜查各个营房。 门卫哪敢阻拦,结果熊觇从般岳的屋内搜出一大箱子的官银。 他当即展示给营中官兵观看。 太子诘问般岳为何私藏如此巨大之财物。 般岳果然讲不清楚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太子也不多说,载着这些东西立即离开海防营,往京城而去。 --------------------- 含笑一路玩山游水,觉得人类的世界真的十分有趣。 尤其是东西太好吃了,各种口味都有:酸甜苦辣。 就算是苦味,也能苦得让人特舒服,很奇怪吧? 最开心的是,普通老百姓都很善良,对自己特别友好。 哪像海防营那个冷脸将军和笑面虎太子,动不动就要人的命。 幸亏自己没被吓回海里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自己总算尝到人间的甜头了。 她走走停停,不知觉就到了京城。 一步入城门,立即觉得这里与别处完全不一样: 楼房更密集,宏伟高大而且精致; 人更多,满大街络绎不绝; 商品更多,好玩的东西随处都是,许多见所未见。 她两只眼睛快忙不过来了,干脆下了马,将马寄给专门看马的人,步行慢慢地欣赏。 “啪!啪!啪......”一阵热烈的掌声传来,夹杂着叫好声。 她看过去,只见一道金黄的火苗突然在人群的头顶上喷出,呼呼呼震响着空气。 她兴奋异常,立即跑过去,挤进人群。 “火,火,天啦,火!”她拍着手蹦跳着。 火可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有人居然直接能从嘴里喷出火来,太神奇了!难道那滚烫的东西不会把他的嘴给烧化了? 正在此时,有一队官兵经过,当中护着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 车中的太子听见人声嘈杂,掀开帘子的一角张望,偏就那么巧,慕然看见了人群中的含笑。 她实在太显眼,穿了一身亮艳的裙装,在那里惊呼着、蹦跳着,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天赐我也!”太子忍不住露出笑容,当即叫随从悄悄围上去。 然后在她毫无提防的情况下猛地逮住了她。 她自然挣扎,大喊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民女之类,不过围观者见抓她的是鹰士——这是皇家私兵,谁敢替她说话? 太子春风得意,为显得自己大公无私,直接将她送至刑部大牢关押。 第二天早朝,太子向浦玄皇禀奏,说自己去海防营视察,发现将军般岳居功自满,以为自己有免死金牌护身,无视皇威,肆无忌惮地在军营亵玩美女,还贪污军饷,克扣将士的伙食开支,致使将士因为伙食低下而体质下降,训练中常常发生死伤事件,将士们怨气冲天。 他的禀奏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悄悄议论,说般岳果然年轻经不住事,稍微有点功劳,就以为自己了不起,这下算完了。 对般岳有所了解的人质疑太子的陈述,认为这与般岳平时的表现不符。 他历来沉稳庄重,胸怀大志,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简直不可思议。 太子继续陈述,说般岳企图以免死金牌包庇那名女子,强行将其送出军营。但是那名女子不知收敛,到处招摇,故而无意之中被自己抓获,现已押送刑部大牢等待核实。 太子又叫鹰士呈上金银财宝等物证及士兵的联名状告书。 件件有真凭实据,不得不让人相信他所奏之事丝毫不虚。 有被太子收买的官员,趁机出列弹劾般岳,说般岳猖狂无比,好大喜功,唆使说书人对自己传功颂德。 “平民百姓只知他般岳,不知道皇上,令微臣愤愤不平,不对他予以惩戒,他将不知道天高地厚,必藏祸心!请皇上明察~” 浦玄皇听了大怒,立即下旨暂停般岳将军之职,将其押回京城,禁足将军府中,等候刑部审查。 ----------------- 禁足,意味着般岳被软禁,不能离开将军府半步,他只能靠金宁外出打探情况。 但是金宁很快发现自己一直被人跟踪,行动实在不便。 般岳只好改派骞叔外出。 骞叔是个微胖的老头,是般岳流落街头时照顾过自己的乞丐小头目。当般岳有了自己的宅邸之后,就寻到骞叔,请他到府中担任管家,料理府中事务。 没人关注这个进进出出的老头,他遵照般岳的指示,悄悄来到刑部大牢,花重金想见见含笑姑娘。 “有银子不收是傻瓜。老伯,不是我不通融,上面实在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含笑。”狱卒解释。 “那请问含笑姑娘是否适应牢中生活?” “放心好了,这么多人来打招呼,我们亏待不了她。” “这么多人,还有谁啊?” “我哪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能不打听就不打听。” “麻烦您多关照含笑姑娘,莫让她受苦。”骞叔将银两留下。 那位狱卒也不客气,将钱收下。 俩人正聊着,忽听得有人称呼“太子殿下”。狱卒连忙示意骞叔快点离开。 第12章:太子探监 太子昂首走入关押含笑的房间,看见含笑躺在地上,嘴里哼着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有些诧异。 自己还以为她正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呢,先前准备的开场白——“看你多可怜,从将军的女人沦为了阶下囚。”这句话只好咽了回去。 他不满地虎下脸。 赭公公立即威严地喝道:“大胆罪人,见到太子陛下还不起来跪拜!” 含笑挪了一下脚,做出疼痛的模样,娇吟:“哎呀,小女的腿动不了了~” 赭公公上前就要用脚踢,被太子伸手拦住唱红脸:“不得无礼,你先退下。” 赭公公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含笑觉得好笑,这些人都喜欢诈唬人,那我也骗骗人。 他抓了我,我还给他跪拜,岂不是冤大头?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问。 “含笑。” “哪里人士?” “回答你的问题是否就可以放小女走?”含笑反问。 女人真是头脑简单之物!太子收了和蔼之色,吓唬道:“含笑,你是否知道即将有大难?” “有何大难?”含笑看也懒得看他。 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无事生事之人,一直不停地抓自己,他就这么想害别人?害人很有乐趣吗? “般岳这次死定了,自身难保,护不了你。你与他在军营中做下苟且之事,祸乱军心,必被发配边疆,服一辈子劳役。你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太子继续吓唬。 “既然不是死罪,还能活着,做点苦力,算什么?”含笑不以为然。 “难道你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 “你定然不知道在鞭子和烈日之下干苦力是什么滋味。” 含笑想象了一下,应该是皮开肉绽,然后饥渴难耐,活活被累死、痛死。 可自己可以逃啊,干嘛要傻乎乎地替他们干苦力? 太子见含笑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问道:“你想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何改变?”含笑抬起长睫毛看着他。 太子的心被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撩得仿佛泡进了海水里一样晃荡起来,蹲下来,小声说道:“如若你否认与般岳有男女私情,则可自保。” “大家不都看到了吗?我与他的确有私情,如何否认得了?” “你状告般岳强抢民女,逼迫你在军营做下那些不齿之事。如果是这样,大家会同情你,因为你是无辜的受害者。本宫也将伸出援手,事后必将你接入东宫,好日子在后头。”太子诱惑着,忍不住想摸摸她水嫩的脸。 含笑一骨碌翻了个身,站起来,俯视着太子:“容小女好好想一想。” “这还要想吗?”太子也站起来,凝视着她,“本宫对你,会比般岳对你好上千倍不止。” “总得让小女好好想一想,否则,小女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那殿下又如何敢让小女留在您身边?”含笑对太子眨巴眼睛。 太子心花怒放,心想这事基本上成了,大度地说道:“好,就给你一天时间。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那——不送,殿下,您慢走。”含笑不愿与他聊下去,免得自己露馅——自己才不会考虑他的提议呢。 据说欺君之罪很重,甚于其他罪行。 既然大家都认为自己与般岳有私情,那么这个谎就得一直当真的事儿演下去,而不是再撒一个弥天大谎。 再说,太子是要害般岳,出的馊主意岂能信? 般岳这人虽然是张冷面孔,还杀人不眨眼,但是自己与他交往以来,没看见他有害人之心。 而太子,虽然话说得很动听,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害起人来却毫不手软。 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当然,也最好别得罪他,否则他让狱卒对自己使坏怎么办? 狱卒整起手下的囚犯来,那是阎王爷一般。 现在他们对自己还能好水好饭伺候,一定是因为太子还想利用自己。 万一他想弄死自己,那自己别想逃过狱卒的毒手。 她这么想着,看看水桶,又觉得口渴了,走过去大瓢大瓢地喝水。 自己可不想默默无闻地死在牢房里,外面的世界还没看够呢。 --------------------- 太子离开牢房前,把管事的狱长叫来,吩咐:“含笑是朝廷重犯,本宫再次重申,一定要好生伺候,给她弄张干净的床铺送过去。” 他发现含笑生躺在冰凉的地上,连点干草也没有,那怎行? “不是小人不给,是她不要,她说被褥上有虫子。” “那就给她没虫子的!”太子向赭公公伸出手。 赭公公如同他肚里的肥虫一般,不用他开口也知道他要什么,从袖口里掏出一些金元宝。 “啪啦!” 太子将其中一锭扔在狱长面前。 “是!小人一定照办。”狱长大喜,这事简单。 “她要什么就给什么,缺钱,还可以再跟本宫提。”太子又扔出一锭。 “是。” “另外,任何人不可以来探监!”太子把最后一锭也扔出去,算是强调此话的重要性。 他得防着般岳派人来跟此女串通。 “小人对天发誓,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到她那里去。”狱长举起手承诺。 “如若违反,小心你的狗头!”太子威严地盯着他,眼里射出寒光。 “小人遵命!” 恭送完太子,狱长赶紧捡起那三锭金子,起身,摸摸额头上的汗。 其他的狱卒也跟着起身。 他留下两锭,剩下的一锭丢给管事的狱卒,教训道:“听见了没有,不可放任何人来探看含笑!否则命难保。再想银两,也得忍一忍!” “是!”那些狱卒唯唯诺诺。 真是头一次这么大赚特赚,开心不已。 已经有三方人马给过钱了,除了那位胖老头稍微寒碜点,另外那两方都大方得不得了。 ”狱长大人,小人曾经问过含笑,可她说,她宁愿在大木桶里泡着凉水睡觉也不要被褥。您看,是否给她弄个大木桶?“有一个狱役提议。 ”那得给她送多少水?“有人嫌麻烦。 “水值多少钱?!”狱长瞪他们一眼,“你们自己看着办。”然后怀揣着两锭金子乐颠颠地走了。 “你们说怎么办?”管事的狱卒问其他狱卒。 “听您的。” “那就听含笑姑娘的。” 他们问米含笑,米含笑果然只要大木桶,不要床。 “麻烦多送些水来,满满的。”米含笑拜托。 那些人照办。 有钱的就是爷,收钱的是孙子。 含笑脱离外套,穿着自己贴身的那件乳白色衣服爬进桶内,把头没入水中,觉得舒畅无比。 这睡觉的条件简直太棒了! 从自己第一次在某个客栈用过木桶洗浴,就喜欢上了这玩意儿。 一路到京城,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手头正拮据的时候被太子抓起来,免费吃免费住,还有这么好的木桶床,真是享受啊。 第13章:禁足府中 般岳在书房静坐读书。 他丝毫不担心军饷贪污之事,因为子虚乌有,怕什么。 军中银两,皆由账房管理。账房的管理十分严格,除了记账先生,还有专门负责现银进出的出纳,以及核实账册的账房主管,每一笔银两需三人同时签字认可方可转账或者使用,没有一人可以私自做手脚,除非三人同时贪污。 只要拿军中账册一对,就知道银两的每一笔用处,没有一笔进入了自己的腰包。 至于克扣伙食之事,只是其中某一部分人的误解。 皇上若了解了猪瘟之甚,就知道猪肉的确难以上餐桌。 自己要反利用这次机会,让皇上重视猪瘟,及时采取措施,阻止猪瘟继续蔓延。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那位凭空出现的含笑。 如果她说出实情,那不仅仅是自己海防不严的问题,还有欺君之罪。 “将军。”骞叔和金宁一起走了进来。 般岳放下书籍,自己正在等的就是骞叔的消息。 “我没见到含笑姑娘,据狱卒说,有不少人打点过,所以含笑在牢中过得挺好的。”骞叔汇报。 “这么说她已经被太子所收买?”般岳立即这么说。 如果没人照着,她凭什么在牢里过得很好? 以自己的观察,这女子明显是个爱钱的人,给她点金银,她就当宝贝一样地搁在枕头底下、揣在怀里,爱不释手。 如果太子许以重金,她不笑纳才怪呢。 “听狱卒的意思,除了太子,还有其他人也打点了。” 其他人?般岳又想到那些刺客。含笑能提前知道他们的行动,定然与他们是一伙的,也就证明她幕后有一帮人。 她被捕,那些人自然是要管的。 看来此女,拖累自己的可能性几乎是十有八九。 她的出现明显是一系列阴谋的一部分。 怪不得她偏巧在太子来巡视之时,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靴子边上,应该是早已预谋好之事。 她利用了自己的那点虚荣——生怕丢了将军之位,以及优柔寡断,让自己默认了与她的关系——唉!般岳扇了自己一巴掌。 “将军?”金宁和骞叔看得莫名其妙。 “没事。”般岳有些羞恼地说道。 自己的弱点太多,才会被这只苍蝇盯了裂缝。 早该当场揭穿此女,也不至于现在骑虎难下。 所以整件事情,罪魁恶首是自己的虚荣与优柔寡断以及妇人之仁。 “岳哥哥,岳哥哥——” 一阵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莲花? 糟糕,她怎么来了? 般岳赶紧起身往屏风后躲,一边对金宁和骞叔说:“就说我不在。” 他才闪到屏风后,一位清秀的姑娘出现了。 金宁和骞叔连忙握拳鞠躬:“莲花郡主。” “咦?般岳将军呢?”她四处张望,看见案几上斜摊着一卷竹简。 这可不是般岳的风格,他什么东西都要求摆放得整整齐齐。 莲花走过去,边收拾那卷竹简,边责备金宁:“将军一定是有急事出去了,你怎么也不帮他整理一下,他回来看见会生气的。” “是,郡主。”金宁唯唯诺诺。 “他会去哪儿呢?” “要不您再去别处找找?”金宁想支开她。 “不,你们快去帮我找,我等在这儿,告诉他,我有急事,很急很急的事。”郡主在案几后盘腿坐下。 金宁瞄了一眼屏风,只好同骞叔出去,到了院子里,故意喊道:“将军,将军......” 莲花听见,赶紧起身跑出去。 般岳如释重负,从屏风后出来。 自己不想见莲花,就怕她唠唠叨叨非要问个究竟。 自己被禁足,不可能出这将军府,以她的性格,不找到自己不会罢休。 所以自己得挪个地方。 他拿起案几上的书籍,打开书柜的暗门,躲到暗室之中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铃被摁响,这应该是金宁在提示自己莲花郡主已经走了。 他从暗室中出来。 “将军,您就不能拿另外一卷书吗?非得把案几上那卷拿走,害得我跟郡主怎么也解释不清您这本书到底去了哪里。”金宁嗓门沙哑地埋怨。 “辛苦你了。”般岳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十分同情。 自己了解莲花郡主的性格,她十分较真,可以较真到让人发疯的程度。 “将军,范学士求见。”骞叔在门外禀报。 “有请。”将军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 范陆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也来找自己,看来自己的事情大街小巷全都知道了。 范陆,也是当初太子的伴读之一。 他爸是京城的大官,但不是世族出生,全靠自己拼命读书又才华出众才挤进大官的行列。 在老百姓眼里,他爸已经够飞黄腾达,但是,在名门望族的眼中,根本瞧不起这种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毕竟他家底太薄,小家子气得很。 因此太子的伴读,其实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世族子弟,他们世袭高官厚爵,享乐成性;另一派就是像范陆这种寒门子弟,勤俭节约、勤奋读书,认为吃喝玩乐是浪费生命。 范陆哪懂得讨好巴结才是太子身边的正道? 因此他没少受太子他们的欺负,同病相怜,自然就与同样受欺负的般岳成了知心好友。 范陆现乃太学最年轻的博士,醉心于古籍的整理研究,不好管闲事,不好官场,极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故而有书呆子之声誉。 当他听说了般岳之事,放下手头的书籍就赶来了。 俩人一年多未见,彼此十分高兴。 “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将军,威风。”范陆艳羡地说。 “书呆子,你不知道我被禁足府中?”般岳苦恼地说道。 “当然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般岳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么说太子是层层布防,你逃无可逃?”范陆问。 “本以为一心为国效力就行,看来少了一根筋学会如何做人家的哈巴狗,所以遭此下场。”般岳回答。 “怎可坐以待毙?” “那是自然。贪污军饷与伙食差之事,太子有证据诬告我,我也有人证和物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当众承认了跟那名女子的关系,等于犯了欺君之罪。” “话不可这么说,事出有因,善意的谎言,有策略的谎言,不叫欺君。”范陆安慰。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她以后可能就是褒姒、妲己,将祸国殃民。” “你把那名女子说得玄乎其玄,有这么严重吗?”范陆历来认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愿意附和,说道,“要不,我想办法去牢中探探她的口风再说。” “我威逼恐吓都套不出她嘴里半句话,你能了解到啥?”般岳对此不抱希望。 “不试怎么知道?”范陆越发来了兴致。 第14章:小生范陆 若是别人,根本不可能进入牢中探视含笑。 但是范陆与众不同,他是刑部尚书的儿子,也就是说狱卒的顶头上司是他爸。 有这层关系,那些狱卒自然格外通融,客客气气免费把他“请”了进去。 “此事万万不可让太子殿下知道。否则小的真的没命了!”他们反复叮嘱。 “知道。”他承诺。 因为含笑是重要的犯人,故而关在全封闭的房间里,无窗,门也是铁皮封的,只有底下开了一个口子可以递饭菜进去。 狱卒打开铁索,哐啷一声,把木桶里的含笑惊醒过来。 她探出头来,借着门口的烛光,看见一个瘦高的书生走了进来。 烛光随着门的打开,将微弱的橘红的光撒在木桶上,照着含笑露在木桶上方的半截脸。 狱卒把手提灯笼递给范陆,关上门出去,又重新锁上门。 范陆十分惊讶,此女为何在木桶里? 他伸头往木桶里看,举起灯笼,只见这位女子完全泡在水中。 他用手指头探探水,水是凉的。 “干什么?!”含笑用水扑了他一脸的水。 “对不起,含笑姑娘,冒犯。”他后退几步,施礼。 “你是何人?”含笑奇怪地问。 “小生范陆,是般岳将军的朋友,受他之托,特来看望姑娘。” 含笑露出笑容:“将军可好?” “将军甚是烦恼。” “为何烦恼?” “因为挂念姑娘。” “你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很好。” “这叫做好?”范陆四顾,发现房中除了大小两个木桶和一个马桶,什么也没有了。那她睡哪儿? 还有,房间无窗户,整日关着,黑魆魆的她难道不害怕?不寂寞? 可在烛光之下,她的脸色白里透红,滋润得很,的确不像很差的样子。 “姑娘为何泡在如此凉的水中?” 这个问题狱卒曾经问过,含笑回答:“保养皮肤。” “难道不冷?” “习惯了就好了,这能让皮肤紧致。” 范陆哦了一声,这位姑娘的皮肤的确就像仙人一般,水润嫩滑,无人能比,原来这就是诀窍。 看来要超乎常人,就得忍受非常人能忍受之苦。 “这不失为一种锻炼身体的好办法。小生早听说有人靠冬泳来提升体质。”范陆恍然大悟地说道。 含笑抿嘴笑,这位书生书呆子味十足,很可爱。 范陆再仔细打量这位姑娘的脸,她不仅仅皮肤好,容貌更是惊天动地,怪不得般岳会将她比喻成褒姒妲己之流。 ”请问姑娘,公堂之上,你将如何陈述你与般岳将军的关系?“ ”大家所见为实。“含笑回答。 此人虽然自称是般岳的朋友,但是鬼知道呢?自己可不能乱说话。 ”甚好。那姑娘能否告诉我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你都叫我含笑姑娘了,为何还问我姓名?“ ”可据小生所知,这是金宁给你取的名字。“ 含笑凝神看着范陆,心想这位书生应该是般岳的朋友,否则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不瞒范先生,我的确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只能叫做含笑,是金大人的妹妹。“含笑坦白。 ------------------------- 两个时辰之后,范陆回到将军府。 “奇女子。”他兴奋地对般岳说道。 “的确非常奇怪。”般岳放下手里的书籍,嘟囔。 那女子的表现实在是让人看不懂,弄得自己满脑子想着这些谜题,以至于拿着一本书,根本看不进去几个字。 松林里埋伏的那些人、客栈放迷魂香的那些人的行动,为何会被她提前知道? 如果她能事先知道那些刺客的计划,应该就是跟他们一伙的,但是为何又要帮助自己脱离险境? 自己劝她不要来京城,她为何偏偏要来京城? 为何不偏不巧太子一回京城就能发现她? 这更像是她故意被太子抓住以图接近太子。 她真正的目的难道就是太子? 在牢房中关照她的人除了太子还有谁? ...... 他越想越觉得她诡异神秘,简直像是狐狸精一般,不是妲己是什么人? 范陆却给出另类的看法:“含笑不是奇怪,是神奇。她不是一般的人。” “她当然不是一般人,而是受过特殊训练的邦士。” 范陆摇摇头:“不,她不是邦士,若是邦士,她不会告诉我太子之事。她对我说,太子希望她谎称是你强抢了她,逼迫她做下苟且之事。太子承诺事成之后会将她纳入东宫。” “这一招毒。”般岳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沉重,太子大有彻底弄垮自己之意。 “的确,假若她依照太子所说去做,你的罪过将更大,皇上必会对你彻底失望。” “可她为何要站在我这一边而不是攀附于太子?”般岳疑惑不已。 自己之前怀疑她的目的是为了故意接近太子,看来不是。 “我也问她这个问题了,她说太子无事生事,一而再地抓她,十分可恶,干嘛要听他的。” “那你觉得此女可信吗?”般岳不敢轻信。 对于不了解的人,实在没法确保她会言行一致。 万一她现在说一套,公堂之上又做一套怎么办? 再说如果她不服从于太子,太子对她使用逼迫的手段,她能不从吗? “我选择信她。她看上去就是一位可信的姑娘。”范陆两眼一如既往地单纯着。 般岳摇摇头,人怎么可以靠外貌来判断她的内心? “在牢中,罩着她的神秘人物你是否查过?”他问范陆。 “查不出来。那人自称受人之托来照应含笑姑娘,并未要求前去探视她,只是给管事的狱卒留了大笔银两,请他们好生优待含笑姑娘,然后就走了。” 般岳紧蹙眉头——那就说明那人只想保含笑之周全,而无别的目的,以此实在是猜不透他与含笑之间的关系。 “也许你误会含笑了。许多事情她讲不清楚不等于她在撒谎。”范陆坚持自己的观点。 “她赖上我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吗?” “可你不也默认了吗?而且最后还当众承认了与她的关系。我明白你只是出于自保。她对我说,她本是想回到海中,结果被大家误认为自己想自杀,因此赖上你也是将计就计出于自保,并非恶意。” “你能相信一位普通的女子能游20海里而安然无事?” “我相信,她好水如命,连睡觉也是睡在水中,所以水性超人不是不可能。你要相信世上的确有超乎我们想象的奇人。譬如最近我在整理的古籍《山海经》当中就有许多稀奇之事真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之事并非就不存在,只是我们并不了解而已。” “那种荒诞之言你也信?” “当然信。先人能写出来,就算想象力超常,也必有现实中的根据。” 般岳不想跟这书呆子争论此话题,说道:“眼前之事要紧。” “好,我有一计。我们站在信任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她说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们假设此为真。那么我们就为她编一个身份出来。这样你俩都能圆谎。” “为了一个谎言还要编更多的谎言吗?我宁愿向皇上承认我撒谎了。”般岳不同意一错再错。 第15章:繁花似锦 范陆不赞同般岳向皇上坦白。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书呆子?”般岳发现范陆并不老实巴交。 “我本来就不是书呆子。如果呆,那是哄别人的。但是兄弟,我是真心对你。”范陆两眼滴溜溜的转着,“你听我说,皇上最恨的就是撒谎之人,如果他不再信任你,那么贪污军饷、克扣士兵伙食的问题,你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所以你必须先解决这个问题,把谎说圆了,既可以救你,也可以救含笑。” “这谎如何圆得了?”般岳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范陆,有点跟不上他的脑洞。 “我有一个主意。她告诉我说她叫含笑,是金宁给她取的名字。那么,我们就当她是含笑,就是金宁的亲妹妹如何?” “可金宁的妹妹已经死了。” 般岳脑海中浮现金含笑的影子。 那个时候,他与金宁兄妹俩在一起乞讨,含笑虽然很小,却十分懂事;虽是妹妹,却像姐姐一样地照顾着他和金宁: 帮他俩缝补衣服;宁愿自己饿,也要省下可怜的食物以留给他俩吃;不停地叮嘱他俩不要跟别人打架,不要偷盗,一定要早点回家。 他俩为了不让她失望,的确忍住了不少冲动之事,比如跟着别人去偷去抢。 他们仨其实在京城没有家,只是在桥洞底下用破竹席围了一圈挡风点,里面铺了些稻草。 金宁真正的家离京城步行太远,那地方当时正遇灾荒,又无亲眷,回去也是饿死。 而般岳,压根儿没有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人世的。 他们仨尽管苦,可是相依为命,时常感觉其乐融融。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伤寒夺走了含笑的生命。 死之前,她连续三天高烧不止。 般岳和金宁到处求人来医治,但因为没钱,无人愿意过来看她一眼。 最后,等他和金宁回来时,她已经咽气...... 想到此,般岳嗓眼发热。 自己当然期盼含笑并没有死,而是再次回来了。 可这根本不可能,含笑是自己亲手埋葬的,坟头仍在那荒野之中,小小的一个土堆,插了一根粗木棍,连碑文都没有,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去祭拜过。 “假设含笑没有死,又回来了,找到了你和金宁,太子却想将她带走,你会怎么做?”范陆问。 “我定会跟太子拼命!”般岳脱口而出。 “这就对了,你因此而得罪了太子。我问过含笑,也问过金宁,自始至终,你只说过她是你的女人,是大家误会了你俩的关系,其实你只是把她当亲人,她也只是来找哥哥。” “问题是她根本不是含笑。我敢肯定她一定是邦士,所以才说不清自己的身份。” “她的确说不清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建议她就做金宁的妹妹,她十分乐意。她对我说,她喜欢自己是含笑。如果是这样的身份,对你和她两人都有好处。” “可她压根儿不可信,到时在刑部堂审之时,她变卦说自己其实不是金宁的妹妹,那么我的处境会更惨。” “你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明白这个道理,为何你不能明白?” 般岳沉默,或许这是因为自己一丁点儿不信任她的缘故。 他们俩人,只要有一人口径不一致,俩人都是重罪。 当然,太子会保她,但是自己就惨了。 而只有口径一致,俩人才可能共同度过难关。 可是既然本身就是谎言,精明的审判官们怎么可能找不出漏洞来呢? 那些官员,大都巴不得讨好太子,自己和含笑只要有一个字有问题,他们都会想办法把它吹成大泡泡来质疑、审问,她能熬得过来吗? 所以,自己能不担心吗? ------------------------ 虽然已经是仲夏,东宫仍旧繁花似锦,池塘里盛开着娇艳的莲花,青石砖小道两旁盛开着肥硕的月季,芳香扑鼻。 太子妃挺着大肚子,慵懒地躺在太妃椅上休息,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景色虽美,她却愁容满面。 自从有了身孕,太子就以她需要静养为由,很长时间没有来过她的住处,这让她寂寞难耐。 “太子妃,赭公公侯在门外。”一个丫鬟进来禀报。 她伸出手,摇扇的贴身丫鬟小玲把她扶起来,搀着她到外室。 赭公公听说她找自己,勉为其难地过来,一脸恭敬地给她请安。 她屏退左右,只留下小玲一人。 “赭公公,太子已经返程多日,都在做什么?”她问道。 “禀太子妃,他只是为皇上分忧,为朝廷在奔忙。” 太子妃鼻子哧了一声,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始终维护着太子,不把自己这个太子妃放眼里。 他是最了解太子心思的,若不尊重自己,就说明太子心中没有自己,那么太子那些对自己说的话都是谎骗之言。 不笼络住他,就了解不到太子的动向,不了解太子,自己如何能坐稳这太子妃的位置? 日后的路还长着,现在自己是太子妃,将来是皇妃。 能不能成为未来的皇后,这位赭公公重要着呢。 那就给他点甜头,看他着不着道。 “赭公公,听说你很喜欢小玲?”太子妃问。 小玲听了,像得到了庇佑似的,生气地瞪着赭公公。 自己是太子妃从她娘家带来的人,太子妃最倚重自己,东宫内除了太子,没人敢得罪自己,可这个死太监,居然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小人不敢。请小玲姑姑原谅小人的冒失。”赭公公以为太子妃要替小玲出气,连忙对着小玲作揖。 他的确痴迷小玲,不过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这种可望不可及的感情,最后只能化作那只不老实的手。 其实只是悄悄地摸了一下小玲的裙子,不像他们传说的什么摸了她的那个重要部位。 太子妃看着小玲:“你看,小玲,赭公公已经给你道歉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赭公公舒了一口气,看来太子妃很给自己面子。 小玲却不服气,他都那样了,一句道歉就行了?惩罚如此之轻,又有太子给他撑腰,只怕他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 太子妃倒是和颜悦色,从袖中拿出卖身契和银票,对小玲说道:“你已到出嫁的年龄,本妃决定放你出宫,还你自由,并且送你白银100两。” 这真是天大的意外,小玲想都没敢想过,自己是奴隶,终生没有自由。 让自己成为自由民,这是万金难求啊。 她赶紧跪下谢恩,感激流涕。 “还有,小玲,本妃还将送你一套宅邸,名字叫赭宅如何?” “......”小玲不解其意。 赭公公不敢抬头,太子妃是在讽刺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赭公公,这是钥匙,你与小玲各得一套。以后,小玲就是你的了。”太子妃将钥匙递给小玲,也给赭公公。 小玲脸上露出失望,自己这是白高兴一场,原来太子妃是想用自己收买赭公公啊。 虽然自己以后只能干守着一个太监搭伙,但总比做奴隶好,她再次谢过太子妃。 赭公公听到此,感激不尽,磕了三个大响头。 太子妃如此大方,那自己定万死不辞也要报答她! 第16章:恪守妇道 有了赭公公这条线,太子妃对太子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 这个挨千刀的,居然背着自己玩了那么多的女人,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对自己一心一意呢。 “那个含笑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殿下竟然为了她不惜拿般岳开刀?”她醋意十足地问赭公公。 “太子妃,您误解了,殿下的确想把含笑弄到手,但不是因为她才对般岳开刀,而是本来就想拿般岳开刀。”赭公公解释。 “还不是一个意思,他喜欢含笑哪一点?”太子妃只关心这个,至于般岳什么的,跟自己无关。 这个赭公公真解释不清楚,仅仅用漂亮两字来形容含笑的话,太子妃怎会服气? “这些女人,其实都有一个共性,还不是极会狐媚之术,一心想讨得太子欢心,以期获得荣华富贵?” “含笑是般岳玩剩的女人,还被关进了牢里,这么多污点,殿下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人进东宫?就算他想,皇上怎么会允许?” “到时殿下会让那女人撒谎说她是被般岳强抢去军营的,等她装可怜博得了大家的同情,就会被无罪释放,然后太子再给她包装包装,不就能浑水摸鱼抬进东宫了吗?” “赭公公,你帮我安排一下,我想去见见这个含笑。”太子妃心里头又难受又好奇。 自己在京城号称第一美女,又出生名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间不可能还有比自己更优秀的女子,为何太子仍旧会移情别恋? 那女子到底使用什么方法迷糊住太子的心的? 她特想去探个究竟。 赭公公紧张起来,如果太子妃前去探监,动静太大,万一被太子知道,岂不会怀疑是自己告的密? 恰巧在此时,门外有人禀报说柳公公求见。 太子妃要赭公公避至屏风后。 柳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他若亲自前来,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柳公公进来之后,示意太子妃屏退左右,然后便将自己刚刚偷听到的皇上与袁威王的密谈悉数告之,说皇上准备颁发圣旨,赐婚莲花郡主做太子的侧妃。 “奶奶的熊,怎么是这么个不懂规矩的泼辣妇!”太子妃皱起眉头骂道。 怀孕本就让自己情绪波动很大,刚震惊于太子的花心,忽然又多出这么一桩意外,令她躁怒不已,难以保持平时那种端庄的仪态。 莲花郡主虽然只是一个小国的郡主,可她毕竟是该国未来的女王,可与皇上平起平坐,地位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自己就算是正妃,如何能够镇得住她? 更何况她是出了名的骄横,仗着能使几手拳脚,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自己怎么敢管她? 她若嫁入东宫,到底谁做东宫女主? 未来的皇后,谁来做? 这让太子妃感觉乌云压顶了一般,着急地问:“柳公公,万万不可让她嫁给太子,是否有办法让皇上改变主意?” “恐怕不行,皇上之所以要莲花郡主嫁给太子,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可与她适婚的皇子。皇上一心想纳袁威国为己有,又找不到吞并它的理由,故而想借这不费力的方法,让自己未来的皇孙成为袁威国的国王。” “多谢柳公公相告。”太子妃随手从手上撸下一个金包玉镯,递到柳公公手中,算是酬谢。 正是因为她大方,所以能拥有这么多的眼线。 大家算是各取所需。 对柳公公来说,柳氏根深叶茂,攀附高枝好乘凉。 万一将来太子妃成了皇后呢?那岂不是一荣俱荣? 等柳公公走了,赭公公从屏风后出来。 “刚才的话你是否听见?”太子妃问。 “恕小人耳朵贱,的确听见了。”赭公公诚惶诚恐地回答。 太子妃让自己知道得越多,也就意味着自己越不能背叛她,否则,有性命之忧。 “那你说怎么办?” “据小人所知,莲花郡主极其痴迷般岳,一心想嫁给他。” “有这等事?般岳和莲花郡主怎么会搞到一块去了?” “当初莲花郡主与般岳同在王教头那里练习武艺,就此成了一对。” 太子妃脸上露出诡笑,莲花郡主有这把柄在自己手里,不怕以后找不到办法对付她。 “本妃现在行动不便,请你帮本妃速速与柳丞相取得联系,告之莲花郡主赐婚一事,看他有何建议。”她吩咐道。 若不是因为莲花郡主,自己一定会对那个含笑恨之入骨,不把她整死才怪呢。 但是现在,她觉得莲花郡主才是最大的威胁,因此反倒没那么很含笑了。 让含笑暂时把太子吸引住也好,万一他迷上了莲花郡主,东宫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含笑这种身份低微的女人很好对付,基本上花钱就可以收买了,如果不听话,弄死她也没人替她撑腰。 可是莲花郡主不同,钱解决不了,也动不得粗,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她进东宫的门。 所以太子妃决定先集中精力应付莲花郡主。 赭公公舒了一口,莲花郡主把太子妃的注意力转移了,而不再追究含笑,那自己不必因此得罪正在兴头上的太子了。 柳丞相,是太子妃的祖父,既当朝丞相柳上清,算是百官之首,地位显赫。 听了赭公公的汇报,他让赭公公捎了封信给太子妃,上面只有八个字: 相夫教子,恪守妇道。 “就这些?”太子妃问。 赭公公点点头。 太子妃很失望,如今祖父怎么变得如此委曲求全? 若是当初,他一定会直奔皇上的寝宫,陈述厉害,为自己出头的。 真是越老越怕事!他不替自己出头,那自己想办法! -------------------------- 般岳每天的事就是读读书,练练武艺,过得休闲又自在。 范陆给他出了那个主意之后,他考虑再三,决定予以采纳。 这种时候,只能赌。 赌含笑会跟自己站在一边。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便定下心来,吃得香,睡得安,书也看得进。 金宁却急得不得了,将军说含笑没心没肺,他自己照样没心没肺,任由太子在外面任意胡为,他怎么就不知道也去活动活动? 比如拉拉跟刑部尚书、大理世卿等等大人的关系,让他们在公堂上能够网开一面。 可他却说:“身正不怕影斜。”然后仍旧读书、练武、吃饭睡觉。 “您说您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贪污军饷,但是太子能让这些证据顺利到达您手上吗?”金宁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担心那些账房先生会被熊觇控制住,账本也会被他毁掉或者调换。 “金宁,本将军有上天保佑,一定会逢凶化吉。”般岳胸有成竹地说道。 金宁半信半疑。 光有美好的愿望而没有任何行动,那不等于在等死吗? 第17章:知己知彼 含笑在牢里呆得挺舒服的。 若是别人,整日在黑黢黢的房间里,没有自由,四周一片寂静,会孤单、恐惧,甚至得抑郁症。 她无所谓,有光线或者没光线,对她的眼睛来说都是一个样。 她的听力也超常,老远的地方的私语,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停地有故事在她的耳朵里娓娓道来。 渐渐地她理清了牢房里人物的脉络。 多人共处的牢房里,犯人之间,很像狼与狼的关系。 牢头相当于狼头,首先会给新入者立规矩,那人莫名其妙就会被暴打一顿,要么顺从,老老实实地躺在马桶边上去,要么他足够厉害,干掉老牢头,成为新牢头。 牢头再厉害,那也只是狱卒脚下的蚂蚁。 狱卒利用这些囚徒尽情地捞着外快。 在他们的眼中,那些罪人没有罪行轻重之分,也不关心是否冤枉,只看他们是否“孝顺”。 他们甚至会逼人认罪,犯人被酷刑折磨之时,那凄惨的哀号之声令她毛骨悚然。 这些囚徒,大多表现出一种崩溃式的脆弱或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强。 含笑觉得自己有种置身事外的那种漠然,享受着一个完全独立自由的空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体验着牢狱另类的生活。 让她欣慰的是,自己的“床”十分的舒服,就算是客栈,也难以提供这样的条件。 她正惬意地泡在大木桶的水里,整个头埋进水中,享受着水的滋润之时,太子来了。 他也像范陆一样好奇地用手来探她的水,被她泼了一脸的水。 然后她等着挨他一顿臭骂。 结果...... “姑娘的体香,格外不一样啊,” 他用手指头沾了其中一滴,搁在鼻子底下闻着,露出陶醉的模样。 变态!含笑心里头骂道。 “若姑娘觉得这是保养皮肤最好的方式,那么,要多少水,尽管跟那些狱卒提。”太子不怀好意地瞅着她。 听狱卒说她有这特殊爱好,他反倒喜欢。 自己早就痴迷上了她的皮肤,当然希望她继续保养得好好的。 含笑懒得搭理他,这么简单的道理,用得着他来啰嗦? 自己听得到谁谁谁为自己送过多少钱。 这三方人物,除了太子,还有一位老伯和一位自称为受人之托者。 假如其中一方是般岳的人,那么剩下的那一方是谁? 真是太奇怪了,有人认识自己吗? 可自己除了般岳和太子,谁也不认识啊。 “本宫昨日提的建议,姑娘是否考虑妥当?”太子急切地问道。 他身边全是阿谀奉承的女人,对这位高傲的姑娘有很强的猎奇心理,特希望把她弄到自己手里。 “当然,小女愿意跟随殿下。” 含笑想好了,先哄着他,免得这舒服的日子被他强行剥夺掉。 一句假承诺,换来美好的牢狱生活,很合算—— 这不就是人类惯用的手法吗? “聪明。”太子露出笑容。 不过,他没那么好骗。 嘴上说的没有真凭实据都不能算数! 他要含笑写下状纸,状告般岳强抢民女,逼迫于她。 “若我现在就写下状纸,殿下不就用不着小女了吗?小女还能出了这牢房?”含笑不上他的道。 黑纸白字不就坐实般岳的罪行了吗? “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连本宫也信不过吗?”太子板下面孔。 “那殿下不也同样信不过小女?人家般岳将军已经垮了,殿下为小女指了一条明路,我不跟着殿下享福,难道还跟着他去边疆服苦役?”含笑反问。 她的眼睛鬼晶晶,真能勾魂,太子不知觉让步:“嘴儿真巧。”说着忍不住想摸她的脸。 她掬了一大把水泼出来。 太子的衣服被弄湿了,狼狈不已,她却哈哈大笑,声音动人得很。 “淘气!”太子因此生不起气来,“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等进了东宫,本宫再好好收拾你。” 自己不信她敢违抗自己。以自己的地位和对女人的魅力,她不可能不想进东宫。 “殿下衣服湿了,不宜久留,赶紧走吧,免得着凉。”含笑赶他走,怕自己言多必失。 太子还不舍得走,踮着脚往水桶里看了一眼,见她的身材实在是诱人得很,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你如此喜欢水,到时本宫给你造一眼泉水,让你玩个够。” “好啊,期待。”含笑妩媚一笑。 这把太子迷得啦,自信已经把她完全搞定。 --------------------- 般岳禁足后,将军府大门口的岗哨由禁军接管,四周也有禁军日夜无休地巡逻。 骞叔时常得出府办杂事,就算禁军认得他,但是因为上司交代过,任何人进出都必须严格盘查,所以对他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日中,太阳烈得很。 他与三个家丁带着斗笠背着竹篓出来,说是将军近日读书甚多,要他们拿废旧书籍,去换购一些新书籍。 守门的禁军仔细查看,竹篓里装的的确是竹简,便予以放行。 黄昏之时,此三人随着骞叔归来,守卫的禁军照例检查,里面仍是竹简,便放他们进去。 三人随骞叔来到书房,艰难地卸下重重的竹篓,摘下斗笠,对着般岳鞠躬:“将军,在下来迟。” 般岳抬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金宁细看,才发现这三位家丁,竟然是海防营的三位账房先生。 原来,他们换了家丁的衣服混了进来。 这三位惊魂未定,纷纷跪拜:“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般岳将他们扶起来:“非常时期,才让你们受如此大的苦,本将军谢谢诸位支持。” “将军,操守为重,不做假账,保护账本是我们账房应该做的本分。” “一路奔波劳苦,请三位先去歇息。” 骞叔领着三位账房先生离去。 金宁开心不已,自己之前真是瞎操心。 原来将军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运筹帷幄啊! 天黑之后,有两个身影避开禁军的巡逻,悄悄翻墙进入将军府,摸到书房外。 “有人来了,速速去迎接。”般岳忽然放下手头的书,吩咐金宁。 很快,金宁领两位渔民装束的人进来。 般岳迎上去,握住高个子的手:“陈峭兄弟,你果然不负所望。” “将军,好险,幸亏有年北兄弟帮忙。”陈峭说着介绍身后的人。 只见那人黑不溜秋,个头不高,身体粗壮。 他并不说话,只低头作揖。 “将军,您别怪他,他从小不会说话。”陈峭解释。 “哪会怪?谢谢年北兄弟。”般岳跟年北握握手。 年北很腼腆,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让骞叔送酒肉过来。”般岳吩咐金宁。 “好咧。”金宁高兴地一溜烟跑了。 他认得陈峭。 陈峭乃一介渔民,号称水上漂,驾船与泅水的功夫都非常厉害,在与羽寇的战争中,他做出过卓越的贡献。 平定羽寇之乱后,般岳本想将他招进海防营,但是他说自己散漫惯了,受不得管束,因此重操旧业,继续靠打鱼为生。 金宁都不知道将军是什么时候跟他联系上的,他又是怎么帮助三位账房先生进京的。 金宁和骞叔很快把酒肉搬来,摆放在案几上,请两位壮士坐下。 “将军,您太厉害,怎么知道有人会袭击账房先生?”陈峭十分好奇地问。 “知己知彼而已。”般岳平静地回答,亲自给他俩倒上酒,也给自己倒上,然后相敬:“谢两位兄弟。” “将军,您真的客气,您救了我们全村的命,我们做这一点点小事算啥。” “干!”般岳仰头将酒喝下,然后空杯展示给他俩看。 他俩满腔感激,也一干为净。 第18章:未雨绸缪 般岳做事历来未雨绸缪,又不动声色。 当熊觇从他屋内搜出金银,太子不说什么话就带走证物,他就想到太子会诬告自己贪污。 所以趁熊觇去送太子之际,他悄悄找帐房先生密谈,希望他们保护好账本。 账房先生当然清楚般岳的廉明公正,他从不像以前的将军那样动不动挪用军营中的银两,历来公是公,私是私。 而且他们也清楚般岳很爱护自己的士兵,从未克扣军营伙食以挪作他用。 沿海能够平安,百姓能够安居,靠的都是这位将军,他们自然敬重他。 出于正义感,他们当即将真账本用假账本替代,而将真账本交给般岳藏匿了起来。 熊觇返回之后,软禁了账房先生,封存了营中之账本,以防般岳与账房先生接触。 熊觇的举动证实了般岳的猜测。 他决定将账本送往京城,以备日后证实自己的清白。 自己和金宁已经被监视,不方便行动,必须找一位信得过的兄弟去做此事。 考虑再三,他决定请训练官钟强帮忙。 钟强是沿海郡当地人,本是一名小捕快。 有一次羽寇上岸洗劫,他一家人除了刚怀孕在身的妻子,全部遇难。 为了找回妻子,他一门心思追踪羽寇行踪。 因为老是不去衙门当值,他被衙门给开除了。 当他总算找到自己的妻子之时,她因为被多次凌辱,流产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 他悲愤异常,冲进羽寇之中与他们厮杀,结果被羽寇当场制服。 羽寇决定严惩他,先当着他的面刺死其妻,然后将他施以蒸煮之刑。 锅具刚生起熊熊烈火,般岳领兵杀入,剿灭了这股羽寇,并救下了差点没命的他。 自此他加入般岳的队伍,一门心思跟着般岳杀羽寇,对般岳又感激又服气。 他与般岳都属于那种话不多的人,不喜跟人热乎,俩人平时一直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距离,没人知道他俩有过命的交情,因此他的举动不会引起熊觇的注意。 般岳请他将账本运出军营并送往京城,他没拒绝。 他毕竟是捕快出身,做这种事情很麻利。 当般岳还在被押送的途中,他已经将账本交到骞叔手中。 般岳当时也知道,如果自己牵涉贪污案,刑部必然会传唤帐房先生,要他们带着账本去京城,以核查此事。 牛家庄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 牛家庄一过,就是鳞山,是强盗作案的频发地。 如果太子想坐实自己的罪状,定然会想办法用盗贼为名拦截帐房先生并抢走账本,以销毁证据。 而牛家庄正好是陈峭的老家。 所以般岳又密约陈峭,请他待在牛家庄勿离开,说到时会有一队官兵护着三位账房先生经过,要他想办法把帐房先生从马车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下来,然后将他们仨送到京城的关计鱼行。 陈峭二话不说答应了。 他找来武功高强的哑巴年北帮自己筹划此事。 当官兵护着帐房先生经过,他俩让牛群发飙冲进官兵队伍,趁机找到那三位账房先生,说明厉害,帮助帐房先生换上村民的衣服顺利溜走。 接着,他们五人乔装打扮,走运河再换陆路,最后到达京城的关记鱼行。 关记鱼行乃般岳投资所开,目的是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有立身之处,故而里面都是自己人。 骞叔得知知五位已经到达,便用三个家丁跟三位账房先生调换,将他们领进将军府予以藏身。 陈峭之所以一见般岳就说好险,是因为他和年北救下帐房先生之后,准备第二天大早再离开,当天正巧是他父母的忌日,想等祭拜完父母再走。 没想到那队官兵在鳞山遇袭,全部被杀,所带物品被洗劫一空。 歹徒在队伍中没找到三位帐房先生的尸体,便到就近的牛家庄搜查。 幸亏年北武功高强,拖住了那帮歹徒,让陈峭得以带着帐房先生迅速逃走,然后他们在预定地点会和,驾船离开。 “那账本呢?”金宁着急地问,光有帐房先生作证,没有账本,根本证明不了将军的清白。 “我们连人都能救出来,难道账本还救不出来吗?”般岳反问。 金宁笑起来,将军神机妙算,太厉害了,怪不得他超乎常人,一年多就能搞定羽寇。 其实金宁还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般岳识人。 般岳能从最普通的人身上发现发光点,并且敢于委以重任,所以能凝聚许多人帮他一起完成目标。 -------------------------- 太子收到了熊觇的报信,说在鳞山已经派人将账本扣下,但是车内没找到帐房先生,让他们逃掉了。 据他细查,救走帐房先生的是牛家庄的陈峭。 陈峭曾经用船帮助过般岳攻打羽寇,所以如果陈峭参与此事,一定是受般岳指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太子恼怒地说道,“连三个文弱的账房先生都搞不定,活该他几十年也爬不上将军之位!” “账本不在账房先生的手中,般岳光有人证,毫无用处。”太子的幕僚李不凡说道。 “不,本宫了解般岳。他做事情心思缜密,出招一环扣一环。他如果能提前布局,派人救帐房先生,一定也会提前转移账本,所以,熊觇手中的账本,肯定不是真账本。而真正的账本,已经在般岳之手。” “如果是这样,这些人证与物证,一定然藏身于将军府中。对于他来说,京城是殿下的地盘,没有比将军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座将军府是皇上赐给他的,当初皇上还赐给了他一批奴仆。他遣散了奴仆,找了一堆他做乞丐时的难兄难弟在里面打杂。其中骞叔是这帮人的管家,把那个骞叔抓起来问问,定能知道账房先生的下落。”太子眼里闪出狡黠之光。 ------------------------- 骞叔失踪,金宁到处寻找,最后回来急告般岳,说有人看见骞叔被一辆皇家马车带走了。 般岳皱起眉头,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太子所为! 他连忙提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金宁:“速将此信送给太子。” 般岳飞奔而去。 般岳随后来到账房先生的住处。 “三位先生,我有事拜托。”他作揖。 “岂敢,将军请讲。”那三人赶紧深鞠躬。 “以后勿再称我为将军。我已经被皇上暂停将军之职,接下来可能将军之位难保。” “将军为何如此说?” “太子绑架了我的管家骞叔,唯一的目的就是逼他说出你们的下落。以骞叔的性格,定然不会说,恐性命难保。为此,我准备将你们连同账本一起交给太子,换回骞叔。” 三位账房先生立即面露慌张:“若将军不保护我们,恐我们有性命之忧。” “你们留在我这里,反倒危险。太子会不惜一切手段除掉你们,但假若通过禁军将你们送至太子处,你们的行踪既已公开,太子不敢轻易伤害你们。但是他定会逼迫你们做假证,指证我贪污,那你们答应他的要求便是,即可平安无事。” “我们若如此做,良心何安?” “只有这样做,你们三位还有骞叔的命才能无忧。” “那将军岂不会被冤枉?” “无碍,我本是一介乞丐,即使被污蔑贪污,罪不致死,总比死一堆人强。” “将军!”三位账房先生感动得下跪,“你为了我们几个轻贱之命,而牺牲自己,天理难容!” “我们无高贵与轻贱之分,我一人换四人,值!”般岳毅然说道。 第19章:心想之人 “啪!啪!啊~啪!啊——啪!” 皮鞭无情,打得白花花的肉迸出血丝,空中中弥漫开浓浓的血腥味。 “说不说!” “小……小人只是......只是打杂的......真的什么也......也不知道。” 骞叔被打得要死不活,始终只有这一句话。 “老不死的!” 太子见他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骨头却那么硬,气恼不已。 已经被打得半残不残的人,送还般岳也讨不了好。 还不如把他扔进河里去喂鱼! “殿下。”李不凡进来,拿着金宁送来的信。 信纸展开,太子脸上的怒色散去,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李不凡凑过来看。 字不多: “若骞叔安然归来,殿下心想之人必得。 般岳。 即日。” “般岳不可能为这么一个下人,把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证人证物交出来。”李不凡压根儿不信。 假如这“心想之人”是指三位账房先生,那般岳岂不是傻子? 他花了那么大心思救下的三人,竟然舍得用来换这么一个垂垂老矣的下人? 而且,这意味着他接下来再无证实自己清白的机会。 “并非没有可能。”太子却若有所思地说道。 记得小时候,自己惩罚一个做事不利索的太监,般岳出于同情心,竟然愿意替他挨打。 你说他有没有毛病? “若是如此,账房先生肯定在他手里。小人倒是想到一计。”李不凡眼珠子一转,一脸精明样露出来。 “说。” “般岳为毁灭证据,在鳞山偷袭官兵,抢走了账房先生,囚禁于将军府内,逼迫这三人为他做伪证。我们立即进将军府搜查,趁乱斩杀此三人,然后说是般岳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没有理由,如何进得了将军府?” “如果有重要逃犯蹿进了他的后院呢?” 太子笑起来:“李不凡,你果然不凡。” 李不凡露出受宠若惊之色。 -------------------------- 金宁前脚刚进将军府的门没多久,忽见头顶小鸟惊飞,接着传来一阵刀枪脚步之声。 他转身,远远看见一大队禁军黑压压过来。 “哪里跑!” “蹲下!快蹲下!” 府内的家丁,吓得慌忙抱头蹲下,大气不敢出,以为将军犯了死罪,要被抄家了。 金宁撒腿就跑,冲进书房。 ”将军!“ 却见般岳巍然安坐如山,手拿一卷竹简。 眼皮抬也不抬一下。 “将军,禁军!禁军全都进来了,一大堆!”金宁着急地汇报,忘了书房内禁止大声说话。 “小声点!无碍。你该干嘛干嘛。”般岳仍旧十分平静。 该干嘛干嘛,是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金宁不敢再打搅他,转身出去,守在小楼的大门口,紧紧地拽着剑,警惕地盯着远处气势汹汹而来的禁军。 将军不怕,自己怕什么! 跟着将军,什么风浪没见过?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挂着的楠木匾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块匾额,乃皇上亲笔题词,相当于这个阁楼的免死金牌,无人可以任意闯入,自己现在一定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将脚叉开一些,站稳了,决定一决死战。 ———————————— 将军府门口的守卫增加了十倍,十分威严。 太子腰挎利剑,手搭在剑柄上,昂首挺胸,一身戎装,踏上台阶。 ”殿下!“守卫毕恭毕敬地施礼。 太子目不斜视,威风凛凛地迈入将军府的门槛,眼睛一亮。 这里竟然如果气派! 只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名花古树,郁郁葱葱。 这是自己第二次来此。 当初般岳打羽寇,捷报频频传入圣殿,玄皇一高兴,这座宅院就遥遥地赏赐给他了。 他凯旋归来,搬进此府,十分低调,从没主动请人上门做过客。 自己曾经屈尊来府上拜访他,结果吃了闭门羹。 守门的说什么将军正在闭关修身,任何人都不接见。 这把自己气得够呛,自此再也没有来过。 漫步于府内,太子发现这里建造十分精致。 这让自己非常不满。 父皇凭什么对这个乞丐如此大方?! 自己的东宫跟它一比,真不算啥。 它从某种意义上说,比东宫还好很多—— 既靠近皇城,又在皇城之外,比东宫可自在多了。 他正不悦地走着,禁军头领小跑过来,禀报: “报告殿下,除了冥思阁,所有的房子都搜遍了,没有找到逃犯!” “般岳在何处?”他问。 “冥思阁。下官已经派人包围该阁。”头领手指远处一栋独立的小楼。 那小楼与其他建筑相隔都有些距离,四周绿树环绕,楼后是假山,楼前是开阔的平地,平地前横一弯小河。 “府内家丁全都集中起来拷问。”他命令。 如果那些家丁能指出账房先生在何处,自己去见般岳,就有一份让他发抖的见面礼了。 想到此,他想笑。 自己与般岳从小斗到大,好像都斗出瘾来了,不赢他,特不舒服。 然而折腾了半天,那些个家丁,不管怎么拷问,都说未曾见过任何府外之人。 太子有些失望,空手朝冥思阁走去。 ------------------------ “将军,殿下驾到。”金宁进来通报。 般岳放下手头的竹简:“有请。” 太子全副武装出现。 般岳作揖恭迎:“殿下何故亲自前来?” 太子鼻子唆了一下,你就给我装清闲无辜吧! “没打搅你读书的雅兴?” ”殿下哪会打搅?殿下光临,蓬荜生辉。“般岳说道。 太子笑,般岳,你难得对人拍马屁,心里一定有鬼吧? “此屋甚好。”他说着环顾书房。 书房四壁皆为书架和书。当中一个树根茶台,摆着茶具,凳子亦是简单的树根,细看却发现根腿盘着雕刻,图案精美活泼。 北面窗口处为般岳读书写字的案几。 案几的风格与茶台配套,也像是一颗千年老树桩。 座椅背着窗。 窗外是一幅精美的假山风景一隅。 窗的西边有扇楠木屏风。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此屋无法藏人,若要藏人,也是在屏风后。 屏风上有水墨画。 太子走到屏风处,装作欣赏山水,实则是看看屏风后面是何物,只见那里摆着衣架,挂着一件披风。 “有逃犯混入将军府内,为了将军之安全,本宫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哪有闲工夫来你这里闲聊?”太子为自己此次前来解释理由。 “是否寻到?”般岳两眼犀利如剑。 “就剩你这一栋楼未查。” “那殿下的意思是这一栋楼藏了您要搜的人?” “难道你怕本宫搜?”太子狡黠地反问。 “下官当然不怕,只怕殿下徒劳无获。到时皇上若问起为何有人搜查禁地,下官如何回答?” 太子听着心里发虚。 这栋楼,相当于也戴着一个免死金牌,自己能搜出人来,自然不怕,但真如般岳所说,搜不出人来呢? 以般岳这副神态,分明不怕搜,那自己敢搜吗? 第20章:骞叔如父 “逃犯还在府内,为安全起见,须增派人手保护你。”太子改变策略,不搜这栋冥思阁了。转而决定缩小监视般岳的范围,水泄不通地守着冥思阁。 里三层外三层,般岳就算把账房先生藏在了这里,也没法拿出来。捂死他! 而只要他敢让那些人露面,自己立马动手,毁掉他手中的筹码,坐实他绑架账房先生的罪行,让他罪上加罪,永无翻身之日。 般岳露出无所谓的态度,没有反对,反倒抱歉:“殿下顾虑周全。只是,府内管家不在,有些乱,连茶水都没人给殿下倒,在下不胜惶恐。” 太子装糊涂:“管家就是骞叔吧?‘若骞叔安然归来,殿下心想之人必得。’此话何意,本宫不明白。” “骞叔若能归来,账房先生必归殿下。”般岳挑明。 “本宫要账房先生何用?那是人家刑部要。“太子目光变冷,“难道账房先生在你这里?” “他们怎会在此?只是因为路上遇袭,他们惊魂未定,不敢露面,私下委托在下能为他们指条明路,以求保命。在下因为骞叔失踪,出于私心,只能出此下策。” “骞叔只是下人,对你有如此之重要?”太子狐疑地问道。 “在下自小由骞叔关照,骞叔如父。”般岳目光坚定。 原来如此! 太子脑袋在飞速地转,犹豫着是否放回骞叔跟他交换账房先生。 “砰嗵!”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响。 太子耳尖,抬头,一撮灰尘落入他的眼睛。 他揉着眼睛,奸笑起来:“般岳,你说逃犯是否正藏在楼上?” “或许是老鼠,楼上尽是书籍,除了在下喜欢,老鼠也喜欢。”般岳不动声色。 “安全为重,本宫必须让人上去查看。”太子总算找到了理由,说着不容般岳反对,大声号令,“来人!” 禁军闻令,一拥而入,迅速占领各个房间,仔细搜查,半片砖块也不放过。 二楼是一个尖顶阁楼,里面摆满书架,每个书架搁满了竹简。 禁军地毯式地前进,一排排书架地检查。 到某处,发现地上掉了一卷竹简,他们紧张起来,放慢脚步,弓着身子,以书架为掩体,谨慎地前行着。 “喵呜——”一道小小的白影忽然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去,轻踏着书架顶,逃串了出去。 原来是只猫! 他们舒了一口气,加快动作,从头搜到尾,一无所获。 “报告殿下,没有找到人!”小头目到楼梯口向太子汇报。 太子失望地看看那些书架,转身下楼去。 般岳在书房里等着,手里抱着一只猫。 那只猫全身的白毛又长又浓密,把腿都遮盖了。 它的两只眼睛一只金黄色,一只蓝色,如宝石一般,冷冷地盯着太子,一如般岳那双冷冷的眼。 太子觉得它像一只小妖精,替主人使着眼色。 “此猫很可爱。”太子言不由衷地夸着,想通过猫来缓和气氛。 般岳被对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沉默不语,手指在猫毛上轻轻地抚摸着。 猫眯起一只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当他的手停下,它用舌头美美地舔着他的手背。 他与这只猫,共同构成了一种傲视天下的气场,让太子顿觉自己这尊贵无比的身份连他手中的猫都不如。 冷场得厉害,太子目的没达到,不甘心,清清嗓门,打破沉默:“这只猫定然抓了不少老鼠罢?” “不,它是一只懒猫,不抓老鼠,但是能吓跑老鼠。所以,也算有点用。”般岳回答。 “喵呜——”那只猫似乎听得懂人话,得意地唱了一声,气氛因此又活跃起来。 “是啊,你这么多书,都快与本宫之藏书媲美了。若无猫,老鼠必猖狂。” “殿下搜查冥思阁,毫无所获,是否该把这只猫抓走,也算是能向皇上交代?”般岳话带讽刺。 “般岳,你就别说笑了,本宫只是为你的安全担忧。” “将军府中除了冥思阁这些书还值点银两,别的没有什么值钱的。在下也是贱命一条,所以从不担心自己,只是十分挂念骞叔。骞叔年事已高——” “这好办,”太子打断般岳的话,明白般岳的意思,他是想要回骞叔,自己也不想僵持着,反正骞叔在自己手里如同鸡肋,用他换账房先生,值,便说,“本宫认识的人不少,定会帮你想想办法找回骞叔,只是,本宫想了办法,你要知恩图报。” “骞叔如父,殿下若能找到骞叔并送回,在下必涌泉相报。”般岳放下手中的猫,对太子作揖。 “好说。”太子显出大度的模样,“本宫相信你言出必行。” --------------------- 骞叔一身伤痕回到将军府,听金宁说自己是将军用账房先生换回来的,躺不住了,立即下床,踉踉跄跄去找般岳。 冥思阁前守着的禁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了,看来太子已经得到账房先生,否则不会轻易撒手。 般岳一如既往地在书房看书,心无旁骛,骞叔进去也没抬头看一下。 “将军~” 骞叔对着般岳叩拜,这才惊动了他。 他连忙起身,扶起骞叔,关心地说道:“骞叔,你该好好养伤。” “将军,小人将死之人,死不足惜,何苦牵累将军,害将军无法为自己洗冤?”骞叔十分着急。 “没事,骞叔,大不了我们一起重操旧业。若骞叔没了,我活着有何意义?” “不,将军,小人一文不值,而您,不仅仅是小人的希望,更是大家的希望。所以,小人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账房先生找回来。” “此事你无须担忧,我会尽力保全自己,请相信我,骞叔。”般岳安慰道,“只有你安然无事,我才能静心做事。” 说着他看了金宁一眼。 金宁连忙搀扶着骞叔,劝他去休息。 骞叔眼里冒出泪花,跟着金宁离开,一路都在唠叨:“我何德何能,竟然能遇上将军这么好的人。” “骞叔,别说了,好好养伤,将军已经几顿没吃过好吃的了。” “好,好。”骞叔连连点头,“我会好好养伤,一定给将军做最好吃的。我看他又瘦了。” 此时的般岳,的确比回京前瘦了一些,脸显得更加地棱角分明,浓眉更浓,两眼更加地明亮。 每日静坐读书,不要做别的事情,按道理应该长膘才对。 可是心累胜于身累,残酷的现实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自然胖不起来。 他担忧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这些人。 若自己垮了,谁来保护他们。若被撤职,自己对沿海百姓的承诺岂不是一句空话? 太子历来不知百姓疾苦,只想着他自己的那点小算盘,谁不臣服于他,他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整对方,哪怕无中生有。 这次与太子斗法,每一步都可能出状况。 为防太子出阴招,般岳认为不能把账房先生再留在府中。 所以在金宁送信的同时,他想了一个办法,让三位账房先生扮成家丁,由府中负责清扫的小季,带着他们搬运粪桶出府。 门口的守卫闻着臭味躲避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细看他们的脸,就这样,三位账房先生顺利离开将军府,藏身在关记鱼行。 等骞叔被放回,般岳让人通知账房先生去就近的衙门报案。 太子自然很快得到了账房先生的消息,马上将他们控制起来。 这等于般岳信守承诺,通过这种方式将账房先生交给了太子。 骞叔救回来了,账房先生也不再有性命之忧,但也意味着,般岳现在没有了人证。 他不知道含笑会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只能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 第21章:莲花郡主 太子会见账房先生,询问他们情况。 他们说从鳞山逃出来之后,好不容易才到京城,本想寻求般岳将军的帮助,但是将军府门口警卫森严,他们不敢进去,所以找人传信给将军请求帮忙。 但是将军说他自身难保,护不了他们,要他们自己去衙门报案。 太子听到这里,心里明白般岳将了自己一军。 账房先生用这种方式出现,众人瞩目,自己哪敢再除掉他们。 毕竟这是皇城根,出了人命案,惊动了皇上,动用他的青天卫查案的话,以他们的能力,必然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太子劝这些账房先生审时度势,说般岳下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他们能指证般岳贪污军饷,自己定当厚待他们。 他们为难地说账本在鳞山已经丢失,自己随便怎么指证,都空口无凭。 太子说没事,你们只管作证,账册之事无需担心。 他们便答应了。 太子大喜,认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因此催促刑部早日开堂会审。 在等待开审前,他百无聊奈,又想起含笑,想着她水中的身影就心儿痒痒,因此找水工来勘察,看宫内是否有合适的地下水可以做成清水池。 正在此时,有人送来密信,说皇上准备让他娶莲花郡主为侧妃。 “什么?”他一听,感觉头疼。 这位郡主,自己与她打交道并不少。 在王教头那里学武艺之时,自己没少挨她的打。 假如娶她为妃,那自己别想在东宫逍遥自在了,她必然是皮鞭加巴掌的超级“管家婆”。 哪像太子妃那么好糊弄? 自己再想要女人,也不想要莲花郡主这种过分强势而且根本不服管教的女人。 他愁眉苦脸地躺在塌上发呆,见赭公公送糕点进来,问道:“你说,本宫该如何让皇上改变主意?” 赭公公比他先知道莲花郡主的事,太子妃所安插在玄皇身边的人比他安插的人更有效率,不过赭公公之前只装做不知,怕暴露了自己与太子妃之间的关系。 他手中拿的是太子妃亲自做的糕点。 太子妃想见太子了,要他来撮合。 浦国的规矩,女人足不出户,她不敢出后院,太子却老不去后院,她见不着太子,想念得慌。 “小人愚钝,哪能想出什么办法?这是太子妃让人送来的糕点,您尝尝,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不吃。”太子没胃口。 “太子妃聪慧过人,说不定她有主意,您去问问她?” “拉倒吧。”太子从来不觉得太子妃聪慧。她很笨的,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唬住她。 “太子妃让人捎话,说有两个月圆日都是一人独自望月,想与殿下一起共赏明月。” 太子看看窗外阴沉的天,鼻子哼哧一声:“何来月亮?” 现在自己很烦太子妃缠人的劲儿,三天两头派人来催促。怀着孕就好好养胎,男女之事她做不了,自己去什么去?! 而且到了她身边,她嘴里只有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题,很无趣,所以自己特别不想见她。 还不如去牢里看看含笑。这丫头片子鬼精鬼精,勾着自己却不让自己碰,撩得自己心里头痒得慌。 见着她,就算被她泼一脸的水,自己的心也是欢蹦乱跳的。 要不,去看看她吧,心情一定会好很多。 ------------------------- 莲花郡主瞅瞅后院没人看守,悄悄地顺着树爬上去,再攀着旁枝移动身体。 脚尖刚踩到墙头上,忽然听见一声喊:“莲花!” 这吓了她一跳,差点摔下来,惊得袁威王赶紧冲到墙角张开手臂准备接住她。 她像不倒翁一样地摇晃了好几下,总算站稳了,沮丧地做了一下怪脸,回头看着父亲。 “下来,不得胡来!”袁威王生气地瞪着她。 “父王,站得高看得远,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下来!” “我下不来。”莲花前后瞅了瞅,自己真想跳到外面去,再不找到般岳,只怕来不及了。 “来人!”袁威王喝令。 立即有府兵应声跑过来。 “好,父王,我自己下来就是。”莲花郡主只得伸手抓住树枝,然后借着它的下垂飞落在地。 “都要出嫁的人了,还到处乱跑!”袁威王责怪。 “我不嫁。”莲花郡主嘟起嘴。 “皇上赐婚,是我们袁国之荣耀,做太子妃可是多少女子一辈子也难以企盼之梦想。”袁威王板着面孔教训。 “我只喜欢般岳!”莲花嘟囔。 “大胆,勿得胡言乱语!”袁威王立即制止,左右看看,幸亏那些府兵见郡主下来了,又退到远处站着,应该没听见她所说之话。 “你跟我来。”袁威王把她扯到自己的书房。 莲花一直搅着自己的手指头,非常不服气。 自己只想找到般岳,把皇上准备颁布圣旨赐婚的消息告知他,请他帮自己想想办法。 可父亲总是叫人看着自己,不准自己出去,好不容易找到方法溜出来,却被截住。 “你知不知道般岳现在很麻烦?”袁威王严肃地问。 “当然知道,那又怎样?一定是太子诬陷他!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莲花劈里啪啦地替般岳辩解。 袁威王的眼神变得更加严厉:“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管事实真相是什么,太子一定会让它变成事实!” “那您还让我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胜者为王败者寇,如果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你不配做我们袁国未来的女王!” “我堂堂袁国未来的女王,居然要嫁给太子做侧妃,不是屈辱吗?更何况我讨厌太子——” “啪!”袁威王直接扇了她一记耳光,打断她的话。 莲花捂住自己的脸,委屈地瞪着她的父亲,眼泪水涌进眼眶。 袁威王不忍看,转过身去,一字一句地说道:“任何有辱浦国皇威的话,都是死罪,打你算是轻的,必须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莲花狠狠地擦擦眼泪,拼命地忍住哭声,但还是忍不住频繁地嗦鼻子。 袁威王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压抑,心头一阵痛,自己也不想女儿受委屈,可是,圣意难违,自己和女儿必须服从。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赐婚吗?”他问莲花。 “鬼知道,他神经病咯!” “你!”袁威王再次举起手,莲花挺起胸膛,瞪着红红的眼睛,大无畏地直视着他。 他张开的手掌在空中握成了拳头,释放着自己的冲动,然后慢慢放下来。 莲花这孩子,历来吃软不吃硬,打她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跟她讲道理。 “皇上赐婚,是为了考验我们袁国是否忠心!”他克制地解释。 “难道我不跟太子结婚,我们袁国就不忠心了吗?!”莲花气愤地反驳。 第22章:夹缝生存 袁国,是位于浦国西北的一个弹丸小国,三个大国围着它。 这三个大国分别是:西面北雪国,北面的虎国,东面与南面的浦国。 袁国立国千年,之所以一直存在,就在于他一直保持中立,但是又与三国联姻。 等于这三个国家都是他的亲戚,不看佛面也得看老祖宗的面,没哪个国家能找到理由使用武力吞了八面玲珑的它。 就算想将它纳为己用,可三方互相牵制斗法,谁也不允许谁独食,于是它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可是到了袁威王这一代,出了些状况。 袁威王只生出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他虽然努力再努力,妻妾成群,然而,仍旧造不出更多的人出来。 这样,他的三方联姻出现了漏洞,有一方总照顾不上。 不过,他脑子灵光,会挑,让王子娶了浦国的公主。 浦国国力最强大,有它撑腰,另外两个国家暂时不敢动它。 至于郡主到底是嫁到虎国还是北雪国,他一直犹豫不决,便将小小的她送到浦国京城呆着,相当于放在那里留学,想等她成年以后再做决定。 眼见着莲花郡主终于长大了。 突然,王子生病暴亡,竟然连子嗣也没有留下。 这一下子,莲花郡主就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将成为未来袁国的女王,也将成为袁国第一位女王。 北雪国与虎国一哄而上,抢着要与莲花郡主联姻。 这种单选题涉及的利益太大,北雪国与虎国的军队也蠢蠢欲动,逼着袁威王做决定,袁国西面与北面边境因此告急。 袁威王不想打仗,他没有任何野心,只希望自己的百姓能够在独立的小天地里,按照自己传统的习俗,安居乐业。 他想来想去,认为无论选北雪国还是虎国,这两个国家都好战,彼此经常发生冲突,必将自己的国家也拖入战争之中,所以谁也不能选。 只有依附于浦国,才可能避免战争。 浦国是泱泱大国,国土是北雪国与虎国加起来的两倍,又国势强盛,北雪国与虎国都不敢轻易冒犯。 他决定靠朝贡取得浦国的保护,把莲花郡主接回袁国,就在本国招一个上门驸马以延续子嗣。 他之所以没想用联姻来维持与浦国的亲密关系,是因为浦国的四位皇子,个个都有了正室,无一人适婚。 他正准备出访浦国,浦玄皇也向他发出了邀请,两人一拍即合,他很快来到京城。 他向浦玄皇表达了自己对于浦国的忠心,表示愿意朝贡,以求浦国的庇佑,帮助自己清除北雪国与虎国的威胁。 浦玄皇却表示,彼此忠心最好的方式就是结成亲家。 这令袁威王感到意外。 浦玄皇解释,太子虽有正室太子妃,但是不碍事,太子妃只是柳丞相的孙女,地位比莲花郡主低许多,管不了莲花郡主。这样她实际上相当于在正妃之上,只是名义上的侧妃。 如果将来太子荣登宝座,皇后的位置也是按照尊卑来排的,必然是莲花郡主为尊,皇后非她莫属。 这话外的意思就是,将来由浦玄皇的皇孙来做袁国的国君,而莲花郡主则相当于人质,永远留在了浦国。 袁威王因此明白过来,浦玄皇对自己的国家也是垂涎三尺,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么仁厚。 他不敢立即反对,只能用自己的担心来搪塞,说郡主自小顽劣,主见很大,不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好心,孤还得回去做她的思想工作,所以请皇上稍给些时日。 浦玄皇似乎不容他有别的选择,说只要郡主没意见,朕就准备颁布诏书。 他心事重重地离开。 那在外面偷听密谈的人,只听到了个大概,传到太子妃与太子的耳朵里就是皇上准备赐婚。 袁威王细细思量,浦玄皇想利用自己的皇孙来控制袁国,难道自己就不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利用自己的女儿来控制浦国吗? 如果自己的亲皇孙成了浦国的国君呢?那岂不是意味着,袁国的国君与浦国的国君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那将来浦国与袁国岂不都是莲花郡主的? 所以让她与太子结婚未尝不可,所以他力劝郡主接受这门婚姻。 可是郡主没那么好操控,她坚决不愿意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更何况只是做人家的侧室。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侧室,她也不乐意。 她几乎是与太子一起长大,在一起学习,一起练武,自己太了解太子了。 这位太子心思不正,又花心,色厉内荏、心口不一,跟这种人呆着那将是度日如年。 “你迟早要嫁人,虎国与北雪国不提了,只有选浦国。你自己说,除了太子,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袁威王问。 “当然有,般岳不行吗?!” “不准再提他!他只是一介平民,而且现在还惹了大案,落马是迟早的事,你若嫁给他,那才是我们袁国的屈辱!” “好,那我谁也不嫁,我一辈子守着袁国,我嫁给我自己的国家!”莲花郡主倔强地说道。 袁威王瞪着她,既然浦玄皇打她的主意,就不可能放她走,如果她执意要走,就等于得罪了浦玄皇。 那么浦玄皇可能会任凭北雪国与虎国给自己制造麻烦,坐山观虎斗,等自己精疲力竭之时,再一举派兵驻扎袁国,那么袁国就会沦为浦国的附属国,很难再保持完全的独立。 “作为一国之主,不能为自己的好恶而活着,只能为自己的臣民活着,你到现在还不能明白吗?!” 莲花不管不顾地叫道:“让我嫁给太子我本就不乐意,还让我去做侧妃,我感觉是奇耻大辱!我不嫁,就不嫁!” “放肆!”袁威王焦虑不已。 这个女儿,自己根本没想到过会让她来继承王位,从小娇生惯养,她哪懂得为人国君的道理? 以她冲动任性的个性,袁国岂不是必然走向灭亡? 再想起儿子早逝,身体孱弱,急火攻心,他感觉胸口绞痛不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父王!”这把莲花吓坏了,赶紧喊,“来人!” -------------------- 御医给袁威王看过病之后,叹了一口气离开。 莲花跟出来,焦急地问:“大王没事吧?” “只怕时日不多——” 他话音未落,一把剑已经对准他,莲花愤怒地说道:“胡说!你分明是庸医。” 御医吓得跪下:“郡主饶命。大王是心疾,与王子的病同根同源。臣真的无能为力。” “你走吧。”莲花收回剑,这位是袁国最有名的御医,几代人忠心耿耿,不可能撒谎,怪只怪自己不该气父王。 第23章:用心良苦 莲花郡主回到袁威王的床边,心慌地看着他。 他的呼吸很吃力,眼睛无神地睁着。 真是病来如山倒,或许时日不多,自己在走之前,必须让女儿明白事理。 “你跪下。”他命令莲花。 莲花跪下来,这意味着父亲要对自己交代后事,想起这个,她喉咙发热,拼命忍着眼泪。 “我们袁国乃弹丸之地,面积仅浦国京城的两倍,为何一直能独立存在?” “女儿愚钝,请父王明示。” “就在于我们能借力打力。所有的国家都想吞并我们,但是他们相互争斗,谁也不允许谁吞了我们。” “父王,现在浦玄皇明显是在欺负我们,让我堂堂郡主做他儿子的侧妃!我为何非嫁不可靠?您不觉得委屈吗?”莲花感觉父亲十分窝囊。 “袁国乃千年古国。袁国人对自己的国家有一种自豪感,生活习性与其他国家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愿意变成其他国家的人,不愿意服从于其他国家的律法和规矩。为了他们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安居乐业,我们必须保证袁国能独立自主,没有战争。为了我们袁国人,我们父女两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袁威王一口气说到这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您别说了,女儿明白!”莲花慌忙起身摸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明白什么?说说!”袁威王推开她的手,不放心地问。 “如果我们拒婚,浦玄皇不会再保护我们,北雪国和虎国就会来欺负我们,我们将国无宁日。” 袁威王脸上露出欣慰,说道:“为了袁威国人能够独立自主地活着,为此孤与你必须牺牲个人的独立自主。” 莲花痛心地点点头。哥哥一走,父亲又病危,整个袁威国的未来就沉沉地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自己再也不能做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莲花郡主了。 “记住,弱小者,必须学会臣服,狐假虎威,借力打力。我们只是表面的臣服,内心的骄傲永不灭。” 莲花点头。 “你对我发誓,为袁国人而活着,而不是为你自己。” 莲花伸出手,拿出剑,对着手掌心滑了一刀,让血流出来,以示将用生命捍卫自己所发的誓言。 见此,袁威王满意地闭上眼睛休息。 女儿很聪明,一点就通,自己这场病,病得值。 -------------------------- 刑部大堂,审理般岳案的公审开始。 主审是刑部尚书范乐,也就是范陆他爸。 在开审的前一天,他收到赭公公送来的银两,拜托他从严处理般岳。 他不敢不收。 等赭公公一走,回到房间,蓦然撞上范陆鄙夷的目光。 “你......你吓老子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范乐拍拍胸脯。 “爹,你说一套做一套,不配做我的爹!”范陆气愤地说道。 之前老爸在那个太监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自己可全看见了。 “你懂个屁,没有为父,哪有你的今天!” “所谓‘一尘不染,两袖清风’,您说给谁听呢,‘仓充燕雀喜,草尽狐兔愁’来形容您更恰当。” 范乐并不反驳,也不生气,闷闷地说道:“你跟我来。”然后抱了桌子上的银两,朝后院的小祠堂走去。 祠堂内,祖先牌位之上,挂一匾额,上书“公正如山”。 若是往日,范乐来到这里,会感觉满胸沸腾,为父亲感到骄傲。 但是现在,他无精打采地瞄了一眼那潦草的字,觉得很假。 范乐栓了祠堂的门,移开地上的蒲垫,转动桌台上某个排位。 范陆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见呲啦啦一声,地上竟然出现一个地道。 “拿上烛台,跟我来。”范乐吩咐。 范陆这才动手,端着蜡烛跟他下了地道。 楼梯之下是一个正方形的地下室,与上面祠堂的地面一般大小。 这里四周都是搁架,搁架上摆满了金银财宝。 范陆吃惊地说道:“爹,我一直以为你是穷鬼,原来你贪污了这么多东西!” “但我从未动用过。” “既然不用为何要收?” “假若不收,你以为为父还能保住这顶官帽吗?” “可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您到底做了多少昧良心之事?” “为父不是什么人的金银都收,只收比为我大的官的东西。收了,是表示我是听话的,免得我这位置被人替换了。只要有我在,就能保证尽量地公正,总比我被革职,其他坏人占了我这位置强。” 范陆似乎明白了父亲的用心良苦。 他翻看着这些财宝,每份财宝之下都写上了是谁人所送,日期,缘由。 “我不用,是知道终有一天,这些东西将大白于天下。”范乐说着将太子所送金银放在搁架上,写下: “太子委派赭公公所送,庚子年仲秋辛丑,般岳贪污军饷案。” 范陆看了,鼻腔有些发热。 “爹,若事发,您仍旧是收了贿赂,难辞其咎。” “陆儿,大智若愚,难得糊涂,是我们这种没有深厚根基的人在这些士族门阀中的生存之道。”范乐叹着气说道。 提到士族门阀,想起自己从小所受到的欺负和鄙视,范陆激动地说道: “般岳之所以备受排挤,就在于他的出现挑战了那些氏族的规则。他们生怕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般岳出现,从而他们再也享受不到世袭的好处。所以,般岳是我们平民老百姓的希望。爹,您一定要帮他!” “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太子的势力,非你我能够抗衡。”范乐对此不抱希望,“他历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此事,您为何不禀报皇上?” “皇上是相信他的儿子还是相信为父?为父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归根结底,您是胆小,自以为做到了公正,但其实还是助纣为虐了。” “弱小之时,不要螳臂当车,韬光养晦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爆发,而不是死在无能为力的现在。般岳能够度过这一个难关,还得靠他自己。我帮不了他。”范乐将纸条摆正,“走,为父得早早休息,明日,紧张得很。” 范陆看着父亲疲惫的身影,感慨万千。 自己有什么资格谴责父亲,自己不也同样无能为力吗? ------------------------ “威武——” “哆!哆!哆......”两旁站立的衙役将杀威棒震得地板一跳一跳的。 般岳端正地跪在那里,面无惧色,闭目养神。 堂上坐满了高官。 桌案后是刑部尚书范乐。 左边副审座坐着宰相柳上清。 柳上清满头白发,一脸纵横交错的皱纹,集合了岁月之勾心斗角的忧思,看上去就一副老奸巨猾之相。 他权高位重,自视甚高,昂着同样沟壑很深的脖子,想摆出公正不阿的模样,但是大家都明白,他是地地道道太子的人。 右边副审座坐着大理寺卿于鹰,中年人,面色潮红,眼圈发黑,虚胖,似有夜生活过度之相,是皇长子善建彤的岳父。 皇长子也是嫡长子,为已逝的皇后所生,按道理,应该册立他为太子才对。 但是在争权夺利的过程中,柳上清这一派胜了。 而且太子的生母春妃极得浦玄皇欢心,内外夹击之下,浦玄皇册立四皇子善倪辛为太子。 根据古制,立长不立幼,所以不仅仅是皇长子善建彤不服气,支持他的朝臣包括大理寺卿于鹰等都不服气。 所以此次会审,太子最担心的就是于鹰捣乱。 第24章:三堂会审 于鹰不一定同情般岳,但是只要反对太子就等于帮助了般岳。 为了取得他的支持,会审的前一天,柳上清特意请于鹰吃饭,还送了他一个可人的江南美女。 他笑纳了。 所以他今天对于柳上清的发难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般岳不是自己这一派的人,太子想弄掉他,跟自己无关,可以袖手旁观。 三位重要的审判官员,主审刑部尚书范乐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副审宰相柳上清,毋庸置疑,力挺太子;另外一位副审大理寺卿于鹰,收了柳上清送的美女,自然会倾向于太子。 这么一布局,在所有的人看来,般岳死定了。 首先开审贪污军饷案。 三位账房先生上堂作证,说般岳贪得无厌,常常挪用公款据为已有。 “这些可有物证?”范乐问道。 “账本在鳞山被歹人抢走了,所以没有。”账房先生回答。 “那口说无凭——” 柳上清不耐烦地打断范陆的话:“范大人,有物证。海防营副帅熊觇从般岳的营房里搜出了一大箱金银财宝。” 范乐觉得审判主控权已经被柳上清给夺了,只得依照他的意思传唤证人。 “传证人熊觇——” 熊觇让人抬着箱子上场,十分得意,他此生算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大官,开眼界了,扑通跪下。 “堂下何人,自报姓名。” “下官熊觇,海防营副帅,在海防营兢兢业业服役了20多年,出生入死参与过大小战争五百余起,身上伤痕累累,战功无数。在羽寇——” 他慷慨陈词,自己得趁机让这些大人记住自己。自己付出如此大的贡献,凭什么总是停在副职升不上去,却让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骑在自己的头上? 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对他的陈述不感兴趣。 于鹰昨夜睡得不是很好,美女撩人,体力开支太大,开始打哈欠。 范乐认为熊觇严重走题,打断他的话:“你来此要指证般岳何事?” “般岳贪污军饷,数额巨大。这箱金银便是从他的营房之中搜出来的......”熊觇激愤地陈述般岳贪污之罪状。 般岳听着,嘴角露出嘲讽之意。 这种牛鬼蛇神平时挺会装龟孙子的,一旦找到机会,就会拼命地落井下石。 “般岳,你可认罪。”范乐问道。 “箱中之物我从未看过,如何认罪?”般岳问。 “笑话,你自己贪污的东西怎会没见过!莫要自欺欺人!”柳上清拒绝。 范乐欠欠身子,对柳上清说:“柳大人,犯人有权核实证物。” 柳上清转动一下浑浊的眼珠子,范乐这是在提醒自己不懂专业,便抬抬手。 “准——” 般岳起身,打量箱中的银两,只见全是清一色的官银。 他嘴角扬起,眼中透出自信,问账房先生:“自我担任海防营将军以来,军饷来源不再是朝廷拨发,而由地方银库供给,是否有此事?” “的确如此,将军平定羽寇之乱,沿海郡县安居乐业,地方银库已有余力支付军饷。”账房先生回答。 “每当士兵发放军饷之时,都是三位先生去地方银库提取银两,是吗?” “是的,将军。” “所提银两皆为碎银,以便发放,从未提取过官银是啊?” “是的,将军,官银只做银库库存之用,以备上供朝廷。军营中的银库没有官银。” 柳上清感觉势头不对,严厉地喝道:“大胆罪人,这里由不得你说一大堆废话,藐视公堂,喧宾夺主,还不跪下!” “威武——” “哆!哆!哆......” 范乐不得不拍惊堂木,喝令般岳下跪。 般岳跪下,底气十足,继续反问:“请问诸位大人,这么一大箱官银,既然军营中没有,我若要贪污,是不是得从地方银库去搬?地方银库少了一箱税银,那是天大的事,难道没有记录吗?” 接管地方行政以来,为保证官员廉洁,自己特规定,银库中银两的进出,必须经银库最高级别的官员审批签字,由库房管理、库房账房先生与出纳三人同时签字,并由提取人签字方可交接。 这些记录,很难造假并抹除,更何况是专款专用的税银。 所以这一箱银子,必能找到出处。 熊觇一听暗自叫苦,自己并不知道军饷来源已经改用地方银库,一直以为是朝廷直接拨发,理所当然地认为军营银房里存放的也应该是官银。 所以当时自己献出这一计之时,直接就用太子的手谕去就近的银库借了一箱银两。 当时银库官员很为难,说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熊觇生气地说,别装穷,这是太子要的东西,你敢违令吗?说着亮出太子手谕。 那官员便签了一张提取单给他。 糟糕的是,银两出库交接时,自己傻乎乎地签了自己的名字,那岂不是一查就能查出来? “熊觇,但愿你没有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吧?”般岳讽刺地问道。 “下官......下官当然不会......不,这跟下官有什么关系?”熊觇结结巴巴地说道,心想,太子一定能帮自己把这事给摆平了,不就是一箱银两吗?到时还回去,再抹掉记录,不就得了。 般岳似乎看得懂他的心思,说道:“你看看银两上是否有特别之处?” 熊觇仔细看,只见官银上刻了一个奇怪的数字,非常隐蔽,不细看看不出来。 “这是税银的标志,每一批税银的标记都不一样,与账册中的记录一致。银库中,只有税银不会被搬出来换成地方碎银,必须全部上缴国库。你说,我要拿银子,干嘛要拿税银?否则,不是自寻死路吗?” 熊觇两腿发软,他上战场都没这么害怕过,因为,这意味着,除非把这一箱银子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并销毁借银记录,否则,这箱银子就是自己诬陷般岳的铁的证据。 可这银子,必被刑部收缴,能再要回来吗? 如果真相大白,太子若要自保,定然会把自己扔出来顶罪,自己不就彻底完了吗? 现在自己总算明白了,般岳为什么能做将军,而自己不行。 “啪!” 范乐拿起惊堂木一拍:“熊觇,此银两是否真如般岳所说,是刻了字的税银?” 熊觇浑身打了个颤。 不到最后,自己不能松口,有太子撑腰,怕什么,于是色厉内荏地说道:“这是般岳所贪污的东西,下官怎知?” “般岳,你是否认罪?”范乐又严厉地问。 “我无法认罪,这一箱银子乃奸人栽赃。大人根据银子上的记号,可查到这箱银子的出处,也能查到由谁所提出,自然真相大白。”般岳断然否认自己有罪。 “来人,派人去查。”范乐命令。 “慢。”柳上清反对,“京城离沿海郡有千里之遥,来回核实所花时间太长,我们继续审案,此事延后再查不迟。” 他意识到这箱银子万万不能去查。 今天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给般岳定罪,把他整趴下了,就容不得他再去查银子的出处。 熊觇舒了一口气,有老丞相在此坐镇,接下来不怕搞不死般岳,那么核实银两的事就会不了了之,般岳就没机会为自己的贪污案申辩了。 第25章:红颜祸水 刑部公审大堂对面有一家酒楼,生意特别火,许多等待案审结果的人常常选择在这里落脚,以便打探消息。 太子在其中一间包间内,悠哉游哉地喝着美酒。 他认为胜券在握。 布局这个场面,自己花了不少功夫,也花了不少银两,应该有满意的结果才对。 更何况,般岳手里唯一的证人——账房先生也被自己挖过来并策反了,主审全是向着自己的人,般岳有什么理由赢了官司? 太子派了三人专门去旁听审判,轮流回来向自己汇报进展。 当听说熊觇那箱银子有问题,没有扳倒般岳,他大感意外,既而恼怒,把酒杯砸地上,骂道:“真是废物!还异想天开想做将军,他一辈子别想!” “麻烦的是,这箱银两能查到出处。” “不能让人去查!”太子想起一查也会查到自己,当然得阻止此事。 怪只怪熊觇,原来他只是个花架子,没半点脑子! 连自己与般岳斗智都得绞尽脑汁,熊觇这种粗汉,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刘大人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催促范大人继续审理克扣伙食案。” 太子深锁眉头,这么板上钉钉的贪污都弄不倒般岳,伙食的问题就更不可能扳倒他。 现在只剩下含笑这场重头戏,就看她的了。 必须拿她大作文章,以证实般岳作风恶劣,不足以担当海防营将军之职。 就算没法让他坐牢,至少要让他下台。 “你,再去给含笑提个醒,她的荣华富贵就看今天的表现了。另外,拜托柳大人,银两之事一定要压下来,千万不能查。”太子叮嘱赭公公。 “是!”赭公公连忙小跑出去。 他跑得太急,飞舞的袖口钩住了楼梯口小二手中的盘子。 “哎呀!” 盘子严重倾斜,上面的汤碗眼见着要滑落出去。若滑出去,将直接掉在栏杆外楼下的桌子上。 这一大盆热乎乎的汤,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银扇,顶住了汤碗,同时也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端正了盘子。 小二惊魂未定,恼怒地看一眼撞自己的人,却见他已经跑到楼梯底下去了。 再回头,一身赭色衣裳的公子站在自己面前,正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银扇。 “多谢,多谢!”小二千恩万谢。 “没事。去吧。”这位公子退到一旁,让小二过去。 小二用脚轻轻地踢踢包间的门,听见里面说“进来”,便用脚推门进去。 门缝打开,现出太子的一半背影。 手拿银扇的公子从门缝里收回自己的视线,走进隔壁的包间。 他在窗口坐下来,看着广场对面的刑部公堂。 有书童模样的人进来,向他鞠躬,汇报道:“公子,接下来含笑要上场了。” “嗯。”他并未回头,吩咐,“听听西墙。” 书童从袖中拿出听筒,类似于海螺,贴在墙上。 听着听着,书童脸上现出紧张的神情,小声地报告:“是太子。” “我知道。继续听。”那位公子平静地说着,转过脸来。 他脸若银盘,唇下有颗痣,看上去如菩萨之相,十分和善,但是那双眼睛,凌厉无比。 ------------------------------- 寝宫的书房内,墨香扑鼻,浦玄皇正拿着毛笔在画水墨画。 他画的是一片竹林,竹林当中有一袭白衣少女,隐现芊芊背影。雾气很浓,遮盖了她的裙摆。 他画着画着,抬起眼睛,看着窗外发呆。 笔尖有一滴墨滴下,正好滴在少女的肩头,脏了那件衣裳。 “皇上。”李公公走进来。 他收回目光,发现画纸被滴脏了,皱皱眉头—— 这幅画算是作废了。 “般岳自证清白,无法定贪污之罪。” “哦?”浦玄皇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亮光,忽然有了灵感,就着那滴墨添了一只扑腾的小鸟。 整个画面立即灵动起来。 “惟妙惟肖。”李公公赞。 “将错就错未必不能改错。”浦玄皇嘴角露出笑意,抬头看着李公公,“你说朕说得对吗?” “圣上英明。”李公公揣摩着浦玄皇这话的意思,猜想他是在说允许般岳犯点错。 浦玄皇家收起笔,盘腿坐到龙塌上,开始摆弄塌小桌上的茶具。 李公公机灵,赶紧用点火棒从蜡烛上引了火,伸进桌上的小铜炉内。 铜炉内的油脂球扑愣一下,整个表面都燃烧起来,向上窜出桃子状的蓝色火苗,并散发出一种带着咸味的清香。 “三位大人对于般岳这案子是什么态度?”浦玄皇问着,将紫砂水壶搁上铜炉,压着那火苗,等着水烧开。 “范大人仍旧是谨小慎微、看人脸色行事,还算秉公办事;柳大人比较激进,只想定了般将军的罪;于大人没怎么掺乎,光看热闹。” “于鹰不一直喜欢跟柳上清作对吗?这次怎么偃旗息鼓了?” “昨晚柳大人请于大人吃饭,于大人回府之时,身边多了一位美人。” “红颜祸水。”浦玄皇露出嘲讽之色,又问,“太子呢?” “他一直往刑部大牢跑得很勤快,据说那位含笑姑娘已经被他收买了。估计般将军会栽在这个女子身上。” “你说说,红颜是不是祸水?” “呵呵。”李公公不敢搭话,如果自己附和,让春妃娘娘知道了,那还不剥了自己的老皮。 “你呵呵笑什么?”浦玄皇不满意他的答案。 “红颜未必都是祸水。”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才敢说出来。 “此话有理。”浦玄皇微笑,“你替朕去跑一趟。无伤大雅的小过,就不要毁了一位功勋卓著、前途无量的将军。” “小人遵命。”李公公早猜透了浦玄皇的心思,赶紧带着鹰士赶往刑部会审大堂。 ----------------------- “带人犯——” 随着这洪亮又悠长的一声,响起了铁链细碎的声音。 米含笑光着脚拖着铁链走出来。铁链连着手上和脖子处的木制枷锁。 她眼中没关注那些正襟危坐的高官,却一眼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般岳。 她也在般岳旁边跪下来,别过头打量他。 他身着日常的罗衣,比起之前穿的军服看上去文气许多,更像个书生,刘海及耳旁的长发反到头顶,发丝一丝不苟地用一颗玉簪束着,天庭饱满。 他的肤色比在海边见到的时候白净许多,侧脸十分俊秀。 般岳没有看她,只听见了空气中倒吸气的喉音,心想,此女容貌惊人,不过,深不可测,不知道今天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柳上清听孙女抱怨过太子被此女迷住了,看她那容貌,的确有过人之处,故而对她格外地仇视,两眼冒出浑浊的冷光。 于鹰本是好色之人,自认为阅女无数,但也没见过如此清新美丽如仙人一般的女子,脑子已经忘掉自己是来审案的了,两眼痴痴地盯着。 “啪!”范乐拍响惊堂木,威严地问道:“底下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小女姓金名含笑,京城字家村人,哥哥是金宁,现任般岳将军的侍卫。”米含笑从容不迫地回答,声音清脆甜美。 这让大家十分意外,她竟然是将军侍卫的妹妹? 般岳的目光不似先前那般凌厉,里面透出柔光,心里头有丝感动—— 含笑没有食言。 “般岳,你可知此女是金宁之妹?”范乐问道。 “当然。”般岳回答。 熊觇一脸愤然地从旁听人群中站出来,大声说:“他们在撒谎!下官亲耳听金宁说过,他的妹妹早就死了,他每年都要去祭拜。” “怎么会这样?”旁听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大堂变得喧嚣起来。 第26章:三十大板 “啪!” 范乐拍响惊堂木:“肃静!熊觇,你若要发言,须先申请,勿要随意发言。” 熊觇赶紧举起手:“下官要揭露般岳的弥天大谎。” “准。” 熊觇便跪下,说某年某月某日亲眼看见金宁在海边烧纸钱,被自己撞见。金宁说是为他妹妹所烧,还说他仅此一个妹妹。已死之人怎么可能复活?故而,含笑和般岳都在撒谎。 “大胆犯人,你们作何解释?”柳上清趁机发难。 这一次,他也跟太子一样,以为是一个非常简单顺溜的案子,没想到,开场就失利,因此只要逮着机会就想夸大其词。 含笑不慌不乱,解释道:“大人,小女没有撒谎。兄长的确以为小女死了,其实我是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很远的地方。后来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四处流浪。再之后,我听说了般岳将军的事迹,立即来找他,没想到同时也找到了我的兄长,并与他们相认。” “一派谎言!”熊觇恨恨地揭穿她,“你那么费劲才找到你哥,撒欢还来不及,为何要当着大家的面寻短见?” 含笑生气地白了熊觇一眼:“还不怪你?!小女刚与兄长相认,却被你和太子殿下搜了出来。太子殿下说我是妖妇,要抓我,你还用剑指着我的鼻子,当场就把我吓糊涂了。我想自己真是不祥,要么被人贩子拐,要么被人抓,压根儿就没好日子过,死了算了。”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觉得此女的确是可怜,好不容易逃出狼窝又被老虎抓住。这还不是漂亮惹的祸? “啪!” “肃静!” “威武——哆!哆!哆......” 大堂安静下来。 熊觇瞪着三角眼,急得面目狰狞。 自己书读得不多,最恨的就是嘴巴最会胡搅蛮缠的人,真恨不得一剑把这女的结果了! 他手指如同剑一般指向含笑,怒骂:“妖精,祸国殃民的东西!明明是你跟般岳偷鸡摸狗,般岳还当众承认你是他的女人,如此清清楚楚的事情,你怎敢颠倒黑白!” “他的确是我的女人,我自小就跟她定亲了。”般岳终于开口,声音洪亮地说道。 自己此时不站出来帮衬含笑,还待何时? 含笑别过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笑。 这笑像阳光一般照进他的心里,让他觉得温暖起来,大堂的气氛不再感觉那么压抑和冷漠了。 全堂哗然。 “怎么是这样?” “般岳将军也有娃娃亲啊。” “我看挺般配的,郎才女貌。” 熊觇露出诧异,紧接着嘲讽道:“般将军,你什么时候又定了一门娃娃亲?怎么谁也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不等于没有。各位大人,当初我和金宁、金含笑三人一起流浪街头,吃睡都在一起,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般岳面不改色地回答。 “撒谎!”熊觇叫嚣着,但是除了喊撒谎二字,真说不出别的东西了。 书读得少的人吃亏就吃亏在嘴上,搜肠刮肚也找不到言辞。 “妖妇,搅乱了军营又来乱搅大堂,此地岂容你放肆!”柳上清不容分说,自己跑到桌台边,拿了竹筒里的红头签就扔出三根,“大刑伺候!” 范乐吓了一大跳,这位宰相大叔不拿别的,怎么偏偏拿了红的?他是不懂还是故意的? 案桌上有四个签筒,每个签筒上写有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执法严明”。 其中,“执”字签筒里插的是一大把捕捉签,其他三个签筒里插的竹签,分别为白头签、黑头签和红头签。 丢下白头签,虽然打板子,打完后,皮肉白净如旧,立即可以行走。 如果是掷下几支黑头签,同样是打板子,会使犯人皮开肉绽。 如果掷下的是红头签,受刑的犯人可就更倒霉了,不死也残废。 三只签代表30大板,打30板红的,可不得了,基本上保不住命! 签已出,衙役立即执行,解下含笑的枷锁,架起她的胳膊,将她放倒,使她趴于地。 般岳急了,大喊:“放过她,此女乃我所藏,与她无关,要打打我!” “那就一起打!”范乐趁机抽出三根白头签扔出去。 衙役一看明白了,范大人无意伤般岳,而那女子是般岳的娃娃亲,范大人怎么可能会把她打得更重?一定是柳大人不懂这些签的潜规则,丢错了。 范大人是他们直接的顶头上司,而丞相柳大人官再大、权势再大,与他们不搭界,当然是听顶头上司的,所以他们就按照范大人的意思来,手下留情,每一板下去都不是要命的重。 不过,板子高高举起,啪啪落下,外行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区别。 人群又叽叽喳喳议论起来,觉得般岳与含笑被打得很冤。那个柳丞相太霸道,是真是假为什么不先去核实一下,直接就开打,岂不会屈打成招? 含笑从书中见过打板子这种事的描述,心想一定很疼,做好了心理准备。 “啪!” 但是一板子下来之后,竟然不痒不痛,仿佛只是用手隔着厚厚的被子拍了拍。 她别过头看看般岳,只见每一板子下去之后,他都会闭眼皱眉头,明显是痛。 那为何自己不痛?难道是身上这件贴身鲛衣的缘故? 鲛衣乃鲛人之皮肤所制,入水不湿不沉,没想到居然也能防身。 为了表示自己痛,她每打一下就呻吟一声。 “哎呦~” 这幽怨痛苦的声音传入般岳的耳朵,就像刺一般扎着自己的心。 自己被打尚且疼,这么一个娇柔的女子,哪有不疼的道理? 她为了自己都这样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对她疑神疑鬼? 自己之前对她对于苛刻冷漠,太不应该! 柳上清听着苦痛之音,仿佛听着美妙的音乐,十分解恨,心情舒畅多了,起身走到含笑面前,威吓道:”如果还不说实话,再加30大板,你就残废了,一辈子也别想再做坏事!“ “你就算打死小女,小女还是那句话——小女是金宁的亲妹妹,叫做金含笑!” “我呸!”柳上清恼怒不已,将脚高高地抬起,狠狠地踩下去,企图一脚踩碎她的手指头。 岂料...... “砰隆——” 他忽然猛地踉跄了一下,像绊在了石头上,没保持好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含笑比他先叫唤,捂住自己的手,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而他因为年纪大了,又一直养尊处优,身子娇贵得很,哪经得住这一摔,疼得全身冒冷汗,哎呦叫唤个不停。 他的护卫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他。 在场的人都云里雾里。 大家看得很清楚,是他高高地抬起脚,故意想踩含笑的,怎么反倒摔倒了? 年纪大了,这种残害人的高难度动作还是少做为好。 就冲他之前骄横的表现,围观者心里自有一杆天平秤,没人同情他。 ”给本官......哎呦......狠狠地打!”他一边呻吟,一边叫唤。 “大人,要不先去就诊?”范乐与于鹰过来表示关心。 “不,把大夫请过来就行了。”他咬牙坚持。 没有自己坐镇,就怕场面失控,那之前自己和太子所作的一切将前功尽弃,怎能让自己甘心?! 第27章:见鬼去吧 三十大板总算打完了,般岳的臀部火辣辣地疼,但是忍着痛还能勉强站立。 “大胆,跪下!”柳上清半躺在临时借来的太妃软椅上,没力气说话,加之嗓音本就干瘪没有弹性,如蚊蝇之声,稍远一点的人根本听不清。 他只得向范乐招招手。 范乐会意,替他重复了一下他的要求。 般岳在“威武——”之下艰难地跪下来。 含笑学着他做。其实自己哪儿都不疼,包括那老头所踩过的手指。不过,得装装样子。 自己是常常在深海底下游泳的人,那水压可与陆地上的大山相比,他那一脚算什么,自己只轻轻一顶,那老头就像纸人一样摔倒了。 真是活该!谁叫他害人! 柳上清是摔疼了也不肯腾地方,非把般岳扳倒不可,否则不甘心。 在京城,就没有自己想办而办不成的事情。 然而就算再打板子,般岳和含笑也不改口。 柳上清脸色惨白,嘴巴里喊道:“打!再打!” 不过他的干涩的公鸭嗓子嘶哑了,实在喊不出声音,喘息着让手下人把范乐叫过来。 范乐装糊涂,不愿再听他使唤,赶紧一拍惊堂木,宣布:“金含笑,既然你顽固不化,那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传金宁,传字家村保长及金宁家的邻居上堂作证。暂时休堂。” 然后他来到柳上清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柳大人,您身体不好,还是先去养伤吧。” “你审......审案不行,对这种人不能心......心慈手软!”柳上清疼痛难忍,有气无力地说道。 若自己现在还有力气,非对般岳和那个妖精动更严厉的酷刑。 万一把般岳打死了,皇上拿自己也没有办法。 当初若不是柳家的祖先仁厚谦让,只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他柳上清。 所以,以自己盘根错杂的势力,皇上对自己也得敬畏三分。 小小的般岳算什么?!只不过一个乞丐出生的平民,蚂蚁不如的东西,不教训他一顿不知道天高地厚。 “柳大人言之有理。下官是这么想的,这俩人既然不怕打,就用事实说话。如果金含笑是假的,能骗过她老家的保长和乡邻吗?他们不可能撒谎。这样做,旁观的人也无话可说。只要他们是假的,定重判!柳大人,这案子交给下官好了。您得保重身体,必须好好休息休息,不能为了这两个人折了自己的寿。”范乐相劝。 柳上清听这话扎耳朵,却辩驳不了。 “下官知道哪个大夫最好,这就帮您去找。”范乐说着赶紧开溜了。 柳上清生气,这个范乐看上去挺谦卑顺服的,可做起事情来总让自己不舒服。 他让人把自己连同太妃椅一起抬去大堂后的休息室,临走,目光怨毒地看一眼含笑,含笑却笑容满面地向他招手。 他忽然怀疑,含笑根本就没被挨板子,否则她怎么可能还笑得起来? 而且,一定是她故意掀翻自己的脚,否则自己怎么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摔了跤? 含笑似乎懂他的心思,对他亮亮自己的手指头,喊道:“哎呦,柳大人,你踩得小女好疼啊!” “妖精!”他觉得屈辱无比,催促下人快快抬走自己。 衙役过来押解含笑回牢房。 般岳支撑着站起来,以为她真的疼,安慰道:“很疼的话,用冷水敷敷会好一点。” 含笑微笑,这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温暖的话。 般岳不知觉也露出笑容,右脸颊现出一颗腼腆的酒窝。 原来他也有亲切的时候,含笑因此开心极了。 “走!”衙役催促含笑。 “等等。”般岳靠近她,蹲下,掏出她卡在脚链里的发丝,手指碰着了她的脚踝,感觉冰凉冰凉。 “你光着脚不冷吗?”他担心地问。 “不冷,你放心,我没事。”含笑轻松地对他眨眨眼。 他心生敬意。含笑够坚强,被打成这样了,还这么乐观。 想起之前她多次救自己,现在又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宁愿跟着自己受苦,也不肯依附于太子,内心对她的好感在增加。 她身上那些解释不清的疑点,见鬼去吧。 ----------------------------- 太子听说含笑申称自己是金宁之妹,震惊不已,半晌才反过气来,恶狠狠地说道:“简直是只不要脸的妖精,居然敢耍本宫,本宫必将她碎尸万端!” “她的确没眼光,殿下给的金光大道不要,要走荆棘丛,她会后悔死的!”赭公公附和。 “等她从刑部出来,将她抓起来!”太子咬牙切齿地命令。 “只怕般岳会护她。” “不能等般岳不在的时候吗?笨!”太子烦躁地骂道。 这些对话,像细丝一样收进了一墙之隔的听筒里,清清楚楚。 书童将这些细节转告窗边坐着的公子。 “般岳不简单,这么难的局,都被他破解了。”公子感叹。 “小人不明白,含笑为什么要帮他?几十大板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得去问含笑,不管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一定有她的道理。” “听太子的口气,绝不会放过她。” “多布置些人,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保护好含笑。”公子端起手中的茶杯,眼睛望着刑部大堂,“她是我们的未来,万万不可出事。” “那我们直接把她接到我们身边不好吗?” “时机尚不成熟,她现在留在将军身边比留在我们身边安全。” “小人不明白,含笑为什么不选择留在太子身边?如果她选的是太子,既不会受这种苦,而且未来更有希望。” “不,这是含笑的过人之处。她目光长远,而不是只看眼前。枪打出头鸟。太子现在就是一只出头鸟,不知道收敛锋芒,迟早有一天会遭殃。但是般岳,将来绝对不容小瞧。” 他说着,眼神忽然凝聚起来。 刑部大堂的门口,出现了十来个鹰士,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当中护着一辆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带着这批鹰士进了大门。 “你说皇上是要保般岳还是罚般岳?”他问书童。 “小人哪猜得出皇上的心思。公子如何看?” “我猜是保。” “为什么?” “如果是罚,他根本不会派人前来,殿堂里面那几位大人足以帮他处理掉般岳。所以这位李公公是来救般岳的。” 书童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不过他相信公子所说,因为公子从来没有说错过。 第28章:下棋心得 太子也看见了李公公,紧张地问赭公公:“李公公来干什么?” 谁都知道李公公是浦玄皇身边的大红人,他是皇上的代言人。 大约是同行相妒的缘故,赭公公历来不服气李公公,觉得他其实压根儿不如自己,只不过运气好,被分到皇上身边,还特会揣摩皇上的意思,所以才爬得高。 只可惜自己没这运气,跟了太子。 一开始,其实自己很看好太子。 可是几年下来,自己与李公公的差距越来越大,心里头才开始失衡。 太子过早被册立为储君,反倒需要等待更长的时间。 这种等待更考验一个人的耐心。 否则这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趁机取而代之。 偏偏太子十分张扬,俨然自己就是未来的皇帝,到处显示他的权威,不服从者就打击报复,自然渐渐失去人心。 尤其是这一次,赭公公认为太子太冲动,冒然去攻击般岳,相当的不明智。 般岳虽只是一介平民,可是极受浦玄皇看重,在市井之民心目中如同英雄,去动他,必须一脚踩死,否则后果严重——惊动的不仅仅是皇上,还会引起广大平民的反感。 平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仅靠几个权高位重之氏族支持,如孤舟漂浮于海上,根本经不住大风大浪。 太子这次搞不定般岳,赭公公看出他许多致命的缺点。 首先,他太意气用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布局又过于粗糙,很容易自食其果。 其次,在女人的问题上他太随意。后院开始冒烟,前线沾花惹草却不够精明。 制服不了女人的男人,如何有能力去制服比她们更多变的人? 再其次,他太不会识人,熊觇这种没什么智商的莽汉怎可轻信并重用? 当然,赭公公也是个事后诸葛亮,否则事前就冒死阻拦了。 话又说回来,赭公公并非没有表达过忧虑,只是太子过于自负,根本听不进他的建议。 总之一句话,这位太子爷,再以这样的状态与人斗下去,衰败是迟早的事情。 “李公公前来,说明皇上格外地关注般岳。”赭公公提醒太子。 依自己看来,浦玄皇想保般岳,才会派人前来。 “你猜,皇上此次会不会偏袒般岳?”太子狐疑地问。 偏袒这个字念出来,赭公公闻到了酸溜溜的味道。 他虽然有答案,但是不想在太子面前卖弄。 太子最讨厌的,就是面前有一个看上去比他自己还聪明的人。 所以赭公公装傻:“小人愚钝,怎能猜出皇上的心思?” “当然会偏袒!”太子露出极端的不满,“说到底,皇上还是不信任本宫!你说,皇上为什么总是要偏袒这么一个乞丐?” “这......般岳应该是撞上了狗屎运。” “就是。这家伙就是撞上狗屎运了!”太子妒火中烧,冲动地说道,“我得去旁听。” “恐怕不妥,”赭公公立即反对,“皇上既然要保般岳,殿下最好不要继续与般岳较劲,太岁头上动土,对您不利。现在您紧要的,是赶紧除掉熊觇这个累赘,一切黑锅让他背。只有这样,您才能全身而退。” “还用你说!”太子并不笨,一点就通,情绪低落得很,无精打采地吩咐,“此事,你去安排,本宫累了,先走一步。” 他不想再看残局。 有皇上庇佑,结局一目了然。 说完,他戴上蒙着面纱的帽子,离开包间。 ------------------------------- 另外一个包间的窗口,还有一人在盯梢,慕然看见了赭公公。 “王爷,赭公公陪着一位蒙面公子上了马车。”盯梢者将这个重要情况告之齐王,也就是皇长子善建彤。 他正在与人对弈,别过头瞄了一眼窗外大街上的马车,不屑地说道:“太子爷以为戴上面罩就没人认识他了吗?” “将军!”与他对弈的人趁机用炮吃掉他的卒,威胁他的帅。 “吴戏,偷袭没有用,本王早有防备。”他用车长驱直入吃掉吴戏的相,反威胁他的帅。 俩人打成了平局。 “王爷高明。”吴戏拱手作揖,“小人作为北雪国第一棋手,甘拜下风。” “哪里,与你对弈,本王长进不少,愿与先生常常切磋。” “切磋不敢,陪王爷散心尚可。” “先生下棋,可有心得?” “小人的师傅常说,人生亦是一盘棋,就看如何走。” “有道理,本王想向先生学的,就是如何走好人生这盘棋。”善建彤谦虚地问吴戏,“先生说说,太子这次棋下得如何?” 他嘴上的八字须,尾端上翘,显出一种成熟又儒雅的风度。 吴戏与他交往以来,认为他胜出太子许多,因此有心扶持他,直言道:“太子走错了一步。” “每人都可能会走错。错一步不一定会输,及时调整也能绝处逢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怕太子爷太过自信,不知变通。” 善建彤胡须上沾满笑意。自己一直以为般岳是太子的同党,所以才疏远于自己,现在看来,般岳才是太子的大克星。 “王爷是爱才之人,对般岳是否有意?”吴戏诡笑着问。 “皇上很会收买般岳的心,他派李公公出面,只怕,般岳只记挂皇上的好处,而眼中没有其他人。” “不着急,他再忠诚于皇上,也得为将来做准备不是吗?”吴戏故意挑逗善建彤的野心,“王爷英明盖世,太子根本没有资格占着您的位置。” “成者为王败者寇,先生须慎言,祸从口出。”善建彤对于吴戏的吹捧表现出漠然,“来,我们再对一局。” 风风雨雨过来,自己十分清楚,资格决定不了结局,而只有实力,才能战胜一切。 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积累力量,但是必须谨慎再谨慎。 先让着太子,等他把棋下烂了,自己再收拾残局,岂不更有把握? 第29章:长得不像 “骞叔,你就让我也去吧!”金宁拼命的缠着骞叔请求。 “不行,这可是将军的命令。”骞叔坚决得像块石头。 将军临行前特意嘱托过自己,一定要盯牢金宁,不准他离开将军府半步,除非有人过来传唤。 金宁正跟骞叔磨嘴皮子,范陆来了,紧急告之刑部很快就会来人传唤金宁。 “将军真有先见之明。”骞叔脱口而出。 “他现在没事吧?”金宁着急地问。 “他自证清白,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了。说紧要的。含笑姑娘没有食言,申称自己是金含笑。等下你去公堂后,与含笑姑娘之间的兄妹关系要表演得像一点。”范陆言简意赅地说道。 “还用表演吗?她本来就是我妹妹!”金宁激动地睁大他的小眼睛。 自己巴不得含笑就是亲妹妹。 或许,是苍天眷顾,真让妹妹投胎转世复活了也说不定呢! 范陆还想说,你和含笑相貌上区别很大,得想好怎么解释。 可还没来的及说,衙役来了,把金宁带走。 当字家村的保长与乡邻也到达刑部大堂之后,三堂会审继续。 含笑重新被带上大堂。 “威武——哆!哆!哆......” 含笑、金宁和般岳跪下。 柳上清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缓过神来了,斜坐在椅子上,眼睛看了金宁又看含笑。 虽然老眼昏花,但是他立即发现了问题,脸上露出精明之色,大声问:“诸位看看,金宁和金含笑像兄妹吗?” 大家仔细看,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 他俩丝毫都不像。 金宁是单眼皮、眯缝眼,浓而粗的眉毛,国字脸;而含笑,大圆眼,双眼皮,弯月眉,瓜子脸,没有一处是相似的。 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谎言说得再漂亮,不攻自破!”柳上清满脸的皱纹里绽放出奸笑。 般岳与金宁都忽略了这一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范陆在旁观的人群里干着急,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到将军府提醒金宁。 般岳以坚毅的目光来镇定金宁不安的情绪。 他很清楚,真正的金含笑虽然很漂亮,不过,与眼前这位含笑姑娘相比,有天壤之别。 那些金宁的乡邻对此不可能看不出来。 就算如此,不到最后,不能松口。 “谁说兄妹就一定要长得像了,小女爹娘丝毫也不像,生的娃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很正常。”含笑脑子反应快,辩驳。 般岳的嘴角舒缓开来,这位姑娘,的确是聪明伶俐。 “巧舌如簧!”柳上清骂道,眼睛看向旁听者,“谁是字家村的保长和金宁的乡邻?” 这些人赶紧站出来。 “跪下!” “威武——” “哆!哆!哆......” 他们本就像进了大观园一般,被这些声音一弄,吓得要命,赶紧跪下,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 范乐正要开口,柳上清抢在他前面,声音十分温和:“你们不要害怕,只要说实话,保你们无事。抬起头来。” 保长和邻居们抬起头看着说话的人。 柳上清忽然虎下脸,吓唬这些乡巴佬:“但是如果有半句谎言,乃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这些人越发被吓得手臂发抖。 “你们仔细看看,此两人是否是你们认识的金宁和金含笑?”柳上清那公鸭嗓音一阵阵地刺着他们的耳膜。 他们颤颤巍巍转过脸,看看金宁,又看看含笑,然后拼命地点头。 般岳紧张的心情彻底放松,这些乡邻比自己想象的可爱多了。 柳上清十分失望,凶道:“你们应该多年未见含笑,如何一眼就认出是金含笑!分明是糊弄本官!” “冤枉,大人!” 保长算是见过一点世面,尚能正常言语,解释道:“金大人入伍之后,逢年过节常常回乡,所以我们认得他。” “本官是指金含笑,你有多少年没见过金含笑了,凭什么说她就是金宁之妹?” “这,这小人的确没见过,但是听说了。不信,大人可以问金大人的邻居。” 那些邻居纷纷说:虽然女大十八变,但是金含笑还像小时候那么漂亮,她生下来的时候,全村人就一致认为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姑娘。 “你们说十八变,这意思分明就是此女与她小时候压根儿不像。”柳上清抓住了这个漏洞。 “大人,您误会了,我们是说她比她小时候更漂亮了。” “她娘漂亮吗?”柳上清不甘心地问。 “含笑她娘嘛,不要太丑!” “那么丑的娘亲能生出漂亮女儿吗?”柳上清又找到了漏洞。 乡邻甲:“大人,这事在他俩还小的时候,我们就议论过这个问题。含笑爹娘都不漂亮,金大人继承了他爹娘全部的缺点,所以说句老实话,不算好看。” 乡邻乙:“金家娘的小单眼皮、金家爹的塌鼻子都集中到了金大人的脸上,但是含笑把她爹娘的优点全集中在了一起,特别漂亮。” 乡邻丙:“是啊,我们字家村最漂亮的小姑娘就属她了。” 说到此,这些乡邻的脸上露出一种骄傲的神情。 他们村,祖宗十八代就没出过当官的。 但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金宁成了赫赫有名的般岳将军身边的侍卫官,这是何等荣耀? 金宁虽然当了官,但是并没有忘本,特别照顾乡邻,老是回来探望他们,把他们当自己的亲人,还捐了不少银两。 就冲这一点,他们当然一万分的信任金宁,绝对不会怀疑他撒谎。 就算他撒谎,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谁也不希望他垮掉,都盼着能够帮上他,怎会拆他的台? 柳上清还不甘心,威吓:“都是模拟两可的回答,不足为证,你们如此不老实,大刑伺候!” 说完他对范乐扬扬手,示意他扔竹签。 “且慢。”于鹰首次主动参与。 他是何等会察言观色的人,看得懂李公公来此的含义,知道自己必须好好表现。 ”得罪了。“他起身对柳上清作揖,摆出公正的模样说道:“柳大人,隔行如隔山,您有所不知:如果没有确定证人一定在撒谎,这大刑动不得。大刑是对付罪人而不是证人的。” 然后他严厉地问:“诸位证人,你们是否能保证你们所言为真?” “当然是真的。”那些乡邻一致回答。 “想好了再说,撒谎将获欺君之罪,本官再问一次,你们所言是否为真。” “千真万确,大人。” 柳上清气这个姓于的居然不替自己说话,反倒拆台,正想发作,一直冷眼旁观、沉默不语的李公公站起来说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金含笑就是金宁的亲妹妹,其乡邻已经作证。金含笑寻亲心切,私自跑去军营找兄长和未婚郎君,虽然因此导致金宁和般岳将军违反军纪,但是情有可原,所以,诸位大人,你们认为般岳将军罪不可赦吗?” 大家都知道李公公是皇上的发言人,他的意思就代表皇上的意思,他都说了情有可原,谁还敢揪住此事不放? 第30章:无罪释放 三堂会审,其实是几方势力的较量,不想撕破脸的话,各方都得做些妥协。 比如那箱银两的核查,有柳上清丞相压着,就不能太较真。 最后刑部尚书范乐宣布: 关于般岳贪污军饷一案,查无实据,般岳无罪。不过伙食不供应猪肉,引起士兵怨言,有失职之过,应闭门反省。 金含笑,无罪释放。 旁听民众一片欢呼,有人飞奔出去报喜,街上竟然有人放起了鞭炮,以庆祝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平安无事。 熊觇惶惶不安,知道自己彻底完了,赶紧开溜,但是在某处走着走着,头上就被罩了一个黑布头,从此人间消失。 酒楼里那位手拿银扇的公子,从窗口看见含笑从刑部大门走出来,脸上露出舒缓之色,转身离开包间。 刚出门,忽然看见了皇长子和吴戏在走廊上,连忙退回包间。 吴戏感觉后面有什么动静,回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只看见端着盘子的小二。 “先生认为般岳此次还是撞了狗屎运吗?”善建彤一直沉浸在般岳的案子里,忽然问吴戏。 “偶尔一次,算,但时时这么幸运,就不是狗屎运了,而是能力。”吴戏回答。 这句话坚定了善建彤的想法,他决定,寻着机会,拉拢这位能力很强的太子的大克星。 若能将般岳收入麾下,自己必将又多出一员虎将。 -------------------------- 含笑从公堂出来,自然跟着般岳走。 金宁喜笑颜开,那双眼睛本就眯缝成一线,这下越发看不清楚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 他见般岳一瘸一拐,过来搀扶。 “我不用,照顾好含笑姑娘。”般岳摆摆手。 金宁便去搀扶含笑。 “我不用。” 含笑轻松得很,压根儿没受伤,只不过学着般岳一瘸一拐地走着。 “妹,你今天太辛苦了,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那好,哥,我才到京城,就被抓了,根本没来得及看那些好看的东西,你陪我去逛街好不好?”含笑脱口而出。 “行,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 “就现在行啵?” “你都这样了,还能去逛街?”金宁惊诧地问。 早就听说女子喜欢逛街,居然喜欢到了可以忘记伤痛的地步? “只要有好玩的,好看的,我就不疼了。” 般岳在前方咳嗽了一声,金宁立即对着含笑使个鬼脸,悄悄说:“我帮你去问问。”然后赶上般岳的步子。 “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立即带她回府,从此不准她离开府内半步。”般岳听见了他俩刚才的对话,板着脸吩咐。 他担心含笑在外面露面危险,认为太子不会对她罢休。连骞叔都会被绑架,更何况是她。 金宁不无遗憾地将般岳的意思转告含笑。 “暴君!”含笑不高兴,赌气地说道,“那我不跟你们住了。” “你还能去哪儿?” “这是我自己的事!”含笑懒得再装受伤,大迈步超过般岳。 被关在将军府,足不出户,多没意思?还不如独自一个人生活,这样没人干涉自己。 “你要干嘛?”般岳忍着痛追上含笑并拦住她。 她严肃地看着他:“我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可不想再失去自由。” “你必须住将军府!” “关着不能出来我可受不了。” “你如果不想再次被太子抓住的话,必须听我的。而且,你现在是金宁的妹妹,我的未婚妻,不能跟我们分开!”般岳压着嗓门警告。 含笑眨眨眼睛,自己都差点忘记这茬事了,固执地说道:“即使这样,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你没权把我关起来。” “你自己看看东边药店的门廊。” 含笑往东看,店门口,有几个闲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因为她这猛然一看,都纷纷把脸转开。 “他们是谁?”含笑问。 “准备抓你的人。” “难道因为怕被抓,我就得做.....”含笑想不到词,搜索着大脑,“就得做蚯蚓吗?” ”不去危险的地方,就不会有危险。“ ”我现在正大光明,太子敢强抢?“含笑不信在这大京城,逛逛大街也会出危险。 般岳懒得跟她啰嗦,拽住她的手,一瘸一拐地拖着她走。 ”暴君!”含笑骂。 凌厉的目光立马扫过来,语调十分严厉:“这种砍头的话可万万不可说!” 说暴君也会被砍头?含笑嘟起嘴。这人类的世界连言论的自由都没有? 骞叔早有准备,驾了一辆宽敞的大马车过来,候在广场上,见他们过来,架好登梯,迎过来。 慕然见般岳手里牵着含笑,他连忙低头致意:“含笑姑娘。” “管家骞叔。”般岳连忙松开含笑的手,介绍道。 “骞叔。”含笑清脆的一声。 “唉。”骞叔打量含笑。这与小时候的金含笑压根儿不像。 字家村的乡亲够善良,硬生生说她与金含笑相像。那就当她是金含笑吧。 般岳上了马车,不能坐,一人占了一张长凳,趴在上面。 “你能坐吗?”金宁问含笑。 “当然,不像某些人那么娇贵。”含笑正恨般岳霸道,故意讽刺。 这弄得般岳很尴尬,自己堂堂男儿还不如她一个小女子,这么经不住打! 他转过脸去,面对着车厢壁。 马车行走在繁华大街,含笑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街景,不停发出惊呼之声。 金宁怕她影响般岳,悄悄提醒:“妹,你别这样,以后得学会庄重点。” “庄重,言语、举止不随便,不轻浮。”含笑放回帘子,在脑海搜索这个词汇,背诵着它的含义。 “对,对,对,还有你别这么笑,不能露出牙齿。” “这叫笑不露齿。那多没劲,想笑还得这样?”含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但她知道自己的牙齿在手掌底下全露出来了,为难地说,“可我高兴的时候,只想张大嘴巴,根本合不拢怎么办?” “学,什么都是学出来的。” “要不,哥,我去买把扇子,笑的时候把自己的嘴巴蒙住,这样笑起来,也没人看得见。”含笑找到了逛街的理由,又掀开帘子往外看,猛然看见有艺人在喷火。 她惊呼起来,手舞足蹈,还非拉上金宁一起看。 般岳皱皱眉头,这啥姑娘,叽叽喳喳的,没有半点淑女的模样,搁在将军府,岂不会被她闹腾死? “不就是火嘛。”金宁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太神奇了,为什么那些人不怕烫?我想想都会做恶梦。” “只不过是磷火,就是鬼火,温度很低。” 含笑恍然大悟:“把我骗得一愣一愣的。你们人类好会骗人!” 般岳听着这话不舒服,心想,难道你不是人类?难道你不会骗人?你比谁都会骗! 说句实话,一过难关,自己又开始怀疑起含笑来。 同样是打板子,为什么自己被打成这个样子,而她却安然无事? 不会是有人事先买通衙役做了手脚吧? 她背后隐藏着的人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太子身边? 这么一怀疑,般岳是真不想将她带入将军府,但是现在等于是被撑住了。 自己已经对外宣布她跟自己定了娃娃亲,又是金宁的妹妹,能不留吗? 既然不得不留,就必须关牢她,时刻盯着,防止她做坏事。 第31章:千年老龟 “暴君!霸道!”含笑想冲出垂花门。 门口的守卫手拉手连成了一道人墙,就是不放她走。 “含笑妹妹,这是将军的命令,他是怕你出事,你千万别离开这里,一旦出去,就可能被太子抓住。之前骞叔被太子抓走,被打个半死。如果你出去被抓走,我们真救不了你。”金宁赶过来,一个劲儿地解释。 “我不离开将军府就是,总不能把我关在这么小的院子里吧!” “这院子不小了。很多小姐都是这样的,根本就不会踏出垂花门半步。” 含笑回头看看,这院子的确不算小,有假山,有池塘,还有一栋小楼,可是,四周全被高墙围着,没有人跟自己同住,那跟牢房有什么区别? “我可不是小姐,我要求见般岳,亲自跟他理论!”含笑生气不已。 “妹,你在这里一个人呆着是暂时的,骞叔已经帮你去找丫鬟了。” 将军府从来没有丫鬟,只能到外面去现找。 “我不需要人伺候,也不需要人陪伴,我只要能够自由行动!哥,你真对我好,就带我去见般岳。” 金宁于心不忍,让一步,说道:“那你等等,我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快点去!”含笑这才不再较劲,转身回院子。 她百无聊赖的走着,不知觉来到池塘边,慕然发现水里游出许多金黄色的鱼儿,聚在一起,把墨蓝色的水搅得金黄一片。 “哇,太好看了。”她惊喜不已。 这些鱼的鳞片比较大,上腭两侧各有二须,身子两侧有从头至尾有两道的胁鳞,上布十字纹路和小黑点,如同镶嵌在身上的装饰带一样。 含笑用腹语问:“你们很漂亮,叫做什么鱼?” 那些鱼就像忽然被冻住,停顿在那里,继而四散躲避,藏进荷叶之下,接着探出头来。 有一条领头的鲤鱼问:“你是谁,在哪儿?” “我就在岸上。” “你不是人吗?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话?”声音很惊讶。 “我不是人,只是跟他们长得很像而已。”含笑露出笑容,“有你们,那我不会孤单了。” 说着她脱掉外套,跳入池中畅游起来。 那些鱼儿十分好奇,远远地跟着她,但始终保持着警惕,不敢靠近。 含笑游累了,见池底有一大块椭圆形的石头,便靠上去休息,不知觉就打起盹来。 在水底睡觉比在床上睡可舒服多了。 那石头底下慢慢探出一个头,脖子越伸越长。脸部为四方形,鼻部隆起,露出两个小圆眼,眼部洼陷,斜斜的两道细长的眼睛里,黑眼珠子上翻,显出阴冷之相,抿着的嘴巴很宽,占了整张脸的宽度。 尽管它的动静很小,含笑还是感觉到了后背轻微的震动,醒过来,睁开眼睛,慕然看见一张丑陋的脸就在自己面前,两只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自己,吓了一大跳,一翻身游开。 那张头也被她吓回了壳里。 她这才看出是一只乌龟,观察龟壳上的同心圆,模糊不清,无法判断它的年龄。 从它的龟壳的古老程度来看,估计已经超过20年。 从尾部的粗细以及身形来看,更像是雌性。 “我该怎么称呼你,乌龟阿姨还是奶奶?”含笑问。 听见她能像鱼类一样说话,乌龟又探出头,冷冷地打量她,说道:“小毛孩,你应该来自海水吧?” “您这么厉害,知道我是谁吗?” “鲛人。” “我是鲛人?您怎么知道?” “大约800年前,我见过一个。但是,她死得很惨。” 活了这么久?这位奶奶是奶奶的奶奶的奶奶呀! 含笑好奇地问道:“您说的那个鲛人是怎么死的?” “抓住她的人天天把她关在房间里,用辣椒熏她的眼睛,使她不停地哭,让她的眼泪变成一筐筐的珍珠。等她眼睛哭瞎了,再也流不出眼泪之后,就被活剥了皮,皮肤制成了鲛衣。她的身体被熬成了长明灯油。” 这些话让含笑听了全身凉飕飕的,身上这件乳白的贴身鲛衣显得血腥无比。 “如果我是鲛人,为何会穿同胞的皮肤?所以您一定弄错了,我不是鲛人吧?” “你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含笑敲敲自己的头,某些东西的确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随着惊天动地的水柱冲到海面之后,就开始有些糊里糊涂,记牢了某些东西,也忘记了很多与自己本身有关的许多问题。 “我相信您所说的,那我身上为什么会有鲛衣?”含笑疑惑地问。 “这鲛衣是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就传给你的,由她体内的胞衣演化而成,随着你的长大而长大,终身伴随着你,相当于你的护身衣。” 含笑放心了,靠近千年老龟,摸摸她石头一般粗糙的壳说道:“没想到这么小的池塘也藏龙卧虎,有您这样见识广的奶奶。” “别小看这眼池塘,有天地之始,它就已经存在,是天然活水池,池底与地下河相通,地下河一直通向大海。” “怪不得我这池水特别的新鲜,味道也很好。”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小毛孩,回到大海里去。我不想看见第二个悲剧发生。”乌龟劝道。 “可我还没看够呢,就这么走了多可惜。” “好奇心害死人。”乌龟警告。 这话像针一样刺进含笑的脑袋,刺醒她某个昏睡的记忆细胞,有另外一个声音似乎说过同样的话,但是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人类是很可怕,我才上岸,就遇上了麻烦。”她嘟囔。 不过可能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好奇心仍旧战胜了恐惧,她没有想掉头回去的念头。 “你来到人类的世界,除了体会他们的残酷之外,你会一无所获,还不如回去,好好享受本该属于你的鲛人的生活。” “让我想想。”她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头丝毫没有打道回府的念头。京城的街还没好好逛过呢。 “含笑!”水面之上忽然传来金宁着急的喊声,“含笑!含笑......” 接着也加入了般岳的声音:“含笑!含笑......” 不久,先后扑通两声,应该是有人跳水了。 “乌龟奶奶,我下次再来聊天。”含笑张开双臂,两脚一夹水,往水面游去。 乌龟抿抿嘴,在后面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含笑没有回答,她正觉得好玩呢。 ------------------------ 金宁去找般岳,般岳决定自己前来与含笑把道理讲清楚。 他俩来到这个后院,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不见了含笑,最后在池塘边看见了含笑的衣服和软布鞋。 只见莲花盖满了半边池塘,没有人影。 他俩喊了半天,没应答。 般岳越想越害怕,这眼池塘虽然不大,但是水出奇地深,一般人根本游不到池底就不得不浮上水面换气。 就连自己也没有到达过水底,只知道水底滋生着不少水草。 不至于含笑被水草缠住了而发生了意外? 他连忙跳进水中,四处寻找。金宁也紧跟着他跳进水中。 第32章:招摇过市 般岳靠近那些水草翻找,实在憋不住气了,才开始往上浮。 这样反复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翻完水草,他得换气,调转身子,脚往下一踩,手臂往上张开。 他所搅动的水流摇晃着水草,水草像麻线一般在他脚上缠绕起来,牢牢地捆住了他的脚。 他企图蹬断水草,又企图用手解开水草,可是那些水草却缠越紧,让他无法脱身。 他开始缺氧。 糟糕,含笑一定也是因为这种情况出事了,现在轮到自己! 他不甘心地睁大眼睛,看向水面,只见上方有莹白的光投向自己。 他以为是阳光,伸出手,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终于失去意识。 含笑游向他,见他已经缺氧,便嘴对嘴给他吹气,好不容易帮他挣脱水草,将他拖上岸。 金宁连忙来帮忙。 之前含笑露出水面,找到了金宁,才知道般岳还在水底,便下水底去找,却见他被水草缠住了。 金宁见般岳紧闭双眼,摸摸鼻子,呼吸微弱,赶紧给他做人工呼吸,搞了半天,般岳吐出一大口水,直接喷在金宁的脸上。 金宁摸着脸上的水,大大地舒了一口。 般岳睁开眼睛,见两张脸都离自己很近,尤其是含笑,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的,他莫名就很生气。 自己现在不仅仅是被杖责过的地方疼,手臂也酸痛,胸腔也难受。 就是这个闯祸精把自己害成这样,她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含笑见他目光很冷,赶紧转过脸去,心想他怎么就那么容易生气呢。 般岳伸出手,让金宁将自己搀扶起来。 含笑也要来帮着搀扶,他一把推开含笑。 “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嘴对嘴给你输氧,你早憋死了。”含笑解释,以为他是为了这件事情生气。 般岳惊讶地用手拼命插自己的嘴,她做了这种事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说出来! 可现在自己没力气骂她,否则真想叫她滚蛋。 金宁看出将军很尴尬,赶紧对含笑眨眼睛,示意她别说话。 含笑委屈地嘟起嘴。 ------------------------ 般岳趴在床上昏睡了一天,总算醒来了。 被打过的伤口泡过生水,火辣辣地疼。 “将军。”骞叔赶紧过来扶他的身子,给他垫高枕头,让他侧卧着。 他每动一下,都觉得全身酸痛。 其实自己没这么娇贵,在战场上打了一年多的仗,受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这次完全是因为伤没好透,就下水剧烈运动,才导致如此。 “去端晚饭过来。”骞叔吩咐。 “是。”一个女声传过来。 般岳寻声望去,才发现屋内多了一名陌生女子。只见她屈膝领命,转身出去了。 “她谁?”他奇怪地问。 “就是为含笑姑娘找的丫鬟。”骞叔回答。 “那怎么在我的房间?” “含笑姑娘说,她不需要丫鬟,现在将军需要人照顾,所以派她来伺候您。” “胡闹!速速让她去含笑那里,我不需要。” “可含笑姑娘坚决不让她进自己的院子,否则,她就跳池塘。小人也是没办法。” 般岳长叹一口气,这个含笑,怎么就管不住呢! 自己让骞叔找丫鬟的目的,就是为了盯着她,免得她再闯祸。 “你现在赶紧安排人,将池塘用高出人头的篱笆围了,竖上牌子,禁止游泳。” “是。” “还有,如果这个丫鬟含笑不喜欢,再给她换一个。” “她是谁也不要。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就这位很好。她是王婶的亲闺女,叫做小月,人品绝对靠得住。王婶特意托我收了小月,觉得如果能让小月来将军府做事,是她的荣耀。” “哪有荣耀可言。上次全府家丁因为我受了一顿皮鞭之苦,日后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麻烦,所以来我府上,不一定能有好日子过。那就辞了吧。你多打发些银两,谢谢王婶的好意。” “可万一含笑姑娘要出府,身后总得跟个丫鬟,否则外人怎么看?” “不准她出府!” “恐怕很难,她又在缠着金宁,非上街不可,否则跳池塘。” “真是——哎呦!”般岳一激动,抽得肌肉疼,从未叫过疼的他叫了一声疼。 骞叔心疼,劝道:“这位含笑姑娘,我观察过,她人其实挺好的,只是太倔强,不满足于她,只怕会一直想着法子闹,府内不得安宁。小人觉得还是满足她的要求,让她去逛一次街为好。我们多派一些人护着,让金宁不离她左右,而且只去人多的地方,太子的人应该无法下手。” “哪能这么纵容她!”般岳不同意。 “等她逛腻了,自然不会再去逛。就跟小孩子似的,得给她点甜头,她才会听话。” 般岳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 “那就除了门卫,全府所有家丁都跟着她。金宁和小月不离她左右,不准她跟陌生人单独交谈。” “是。”骞叔露出笑容,般岳虽然表面很冷,其实心很软,也很善。 自己知道他其实是怕含笑出事,才不敢让含笑出去。小心一点,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 只要能出去,有这么多人跟着,含笑不计较。 般岳知道含笑张扬,大呼小叫的,肯定非常吸引眼球。 虽然自己是个节俭的人,从不讲究排场,但是为了吓走企图靠近含笑的人,他让家丁全副武装。 这些家丁与别人家的家丁不一样,受过军训,穿上正装,配上刀剑,十分威风。 他们围在含笑的马车两旁走着,衬托得马车不容侵犯。 含笑想低调也不行,她与般岳之间的事迹早在大街小巷传遍了,连说书先生也有了崭新的段子,英雄加进美人的元素,更吸引人了,来听书的,场场爆满。 大家早就想一睹这位将军娃娃亲的风采。 所以见将军府的马车出动,又打听到车里坐的是含笑,立即疯传开来,不少人放下手头的活就赶过来围观。 含笑掀开帘子看街景,只见街两旁全是人,高兴得不得了。 人们看见帘后露出的脸,更是一阵惊呼。 含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放了帘子问金宁:“今天什么节日,怎么那么多人,还这么开心?” 金宁掐掐手指头算了算,回答:“什么节日也不是啊。” 大街的另外一个方向,也来了一辆马车,是郡主府的。 莲花郡主听说般岳无罪,待在府中反省,趁着父王身体有所好转,又睡着了,偷偷溜出来。 她想去将军府探望般岳,算是跟他做个了断。万一自己真嫁给了太子,以后见面就不容易了。 街上堵得不得了,她的马车寸步难行。 “换单骑。”莲花不耐烦了,下马车上骏马。 但是照样走不快,人还是太多。 她让随从问路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的娃娃亲来了。”路人回答,“大家都想看看她长啥样。” 莲花郡主的目光冷下来,关于这娃娃亲,自己听说了,没想到竟然如此招摇过市! 说到底,般岳此次的祸事,都因她而起,她有什么理由如此炫耀自己? 这么想着,她干脆弃马步行,决定去会会这个所谓的娃娃亲。 第33章:有些酸味 含笑下车,人群围过来。 那几位家丁被人群隔断开来,无法靠近含笑。 他们没料到场面会失控,着急地想赶走这些人,但是没人听。 人群中有几个人互相使使眼色,向含笑靠拢,准备趁人多混杂之时,劫持含笑。 他们共有八人,一人向小月靠近,一人向含笑靠近,两人靠近金宁,还有两人计划阻断家丁们的救援,剩下两个一个见机制造混乱,一个随时接应劫持含笑的人,计划十分周密。 人山人海,莲花郡主根本挤不过去,便让随从前后护着自己,举起尚方宝剑,大喊:“郡主驾到——避让,挡路者,杀无赦!” 喊声一路不断。 “挡路者,杀无赦!” 宝剑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郡主前方的人听见,纷纷让开道来。通向含笑的路顺畅了。 那几个准备劫持的人只好住手,也让到一旁。 含笑看着一位英武的女子走向自己,额上一抹黄金镶嵌宝石箍,十字发髻挽着红宝石,耳旁两抹细长辫,箍了三圈金丝绳,一头的富贵。 此女子容貌秀丽,斜向上的陡峭眉形配上那双大眼睛却藏着杀气。 含笑心想,这位是哪位王的女儿呢?好威风啊。 莲花郡主一眨不眨地盯着含笑。远看,她身材不错;越是近看,她的脸越是靓丽,眼睛最吸引人,清亮如耀眼的星星。是个挑不出什么毛病的美人胚子,怪不得般岳会那么早就定下她。 莲花内心不知为何竟然有些酸味。 含笑正欲退让一旁,郡主说道:“金含笑,你很有福气。” “我?”含笑很奇怪,你认识我吗? “不过希望你知足,不要如此招摇,引起街道骚乱,妨碍别人通行。” “我?”含笑还是奇怪,街上这么拥挤,是因为我吗? 莲花看她那一脸懵样,心想,一定是个傻姑娘,那就再逗逗她,严厉地诘问:“你如此过街,丢尽了将军的脸,知不知道?!” “为什么丢他的脸?”含笑不解。 “引人围观,就像招呼别人来看猴子耍戏,你以为这样光彩吗?” “我还以为大家是在看你呢?”含笑回答。大家见到郡主都毕恭毕敬的样子,不是看她在看谁呢? 莲花被怂对得很生气:“村野之妇,浪荡之女,不可理喻!”说着,愤然离去。 含笑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这些人为什么都爱生气? 她问金宁。 “这个嘛——别理她,郡主就这脾气。”金宁不想明说。 郡主一直喜欢般岳,一定是吃自己妹妹的醋了。 经过郡主这么一清扫道路,几位家丁总算跟上了含笑,护在她前后,那几个人暂时动不了手。 金宁一直在警惕地观察四周的人群,明显感觉有些人不坏好意,他们看着含笑的目光根本不像是看热闹,而是含有杀气。 金宁因此怀疑他们可能想趁乱害含笑。 “小儿棒子!”他喊了一声,立即有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从人群里钻出来。 金宁在他耳朵了嘀咕了几句,他听后立即跑开了。 那几个准备绑架含笑的人并不罢休,重新部署,时刻在寻找机会。 但是奇怪的是,每当他们准备靠近含笑,就有乞丐窜出来横在他们面前乞讨。 这些乞丐每次出现的人都不一样,个个死皮赖脸,死搅蛮缠。 他们于是明白,自己的意图可能已经暴露,被这些乞丐盯牢了,只好暂时罢休。 -------------------- 听骞叔通报说莲花郡主来了,般岳要他推说自己已经入睡。 莲花哪会听骞叔的解释,绕开他直接进了般岳的卧房。 “见你一面那么难吗?” 听见莲花含着怨的声音,般岳转过头,看见莲花已经站在自己床前,这使他感觉尴尬,要骞叔扶自己起来。 “不,你别动,身体要紧!”莲花自己把凳子端到床边坐下来,心疼地看着他。 “对不起——”般岳不习惯如此,坚持要坐起来,才一坐,疼得皱眉头。 莲花连忙表示自己不计较他躺着。 般岳哪心安,干脆下床披了外套站着,莲花便也陪着他站着。 骞叔很自觉地退到屋外去。 莲花感觉般岳不仅瘦了,面色也很不好,埋怨道:“她什么人嘛,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她还有心思去招摇过市!” 般岳想了一伙儿才明白她是指含笑,嘴角滑动了一下,那个家伙,没心没肺,哪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你怎么也不管一管,那条街因为她都堵死了,都把她当猴戏一样看,人山人海的,害我没法坐马车,只能走路过来。”莲花一脸的不满。 般岳听着担心起来,如果街上人很多,太子的人可能会趁乱下手,那含笑岂不是会有危险? “骞叔!”他喊道。 骞叔应声进来。 “立即去把含笑姑娘接回来。”他吩咐。 “是。”骞叔领命而去。 “她不关心你,你却这么关心她?”莲花醋意地说道。 “府内已经无人沏茶,郡主请回吧,下次我再登门回访。”般岳无心与莲花聊天。 “没有下次。”莲花觉得心里很凉,“你只想赶我走吗?” “我俩独处一室......恐怕有辱郡主的名声。” “见鬼!名声有毛用?!”莲花郡主生气地说,“你下次想见我也见不到了。” 般岳看着莲花。自己早听说他父王已经来到京城,难道她准备回国了吗? 自己到太子边上陪读的时候,正好她被送到京城,俩人经常在武教官那里见面,从那时到现在,算是有10年的交情。 她真要走,自己心里头真滋生出岁月不留人的那种凄怆感。 莲花发完脾气,又觉得自己过分,歉意地说道:“这一阵子你这么艰难,我却没有帮上你的忙,对不起。” “没事。”般岳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不过按照她的性格,如果她不是出了什么事被绊住了手脚,早冲过来帮自己了,便问,“你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吧?” “当然有麻烦,很大的麻烦。皇上准备颁布圣旨,让我嫁给太子做侧室。这下你高兴了吧?” 这让般岳有些吃惊:“你愿意吗?” 自己清楚莲花一直都特别讨厌太子,太子也并不喜欢她,俩人就像天生的仇敌似的,组合在一起,她能开心吗? “当然不愿意,但是我父王病了,我哥哥也走了,我们袁国的重任落在我一人的肩上,我不答应皇上的话,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走吗?”莲花无可奈何地回答。 般岳明白了,浦玄皇趁人之危、以大欺小、强人所难。 站在浦国的利益,浦玄皇这么做无可厚非,说明他有吞并袁国的野心,但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自己不希望莲花过得不幸福。 莲花最忍受不住般岳的沉默寡语,赌气地说道:“你是浦国的将军,一定会维护浦国的利益,才不会管我的死活!一想到要嫁给太子,我死的心都有了!” 第34章:十分不舍 般岳抬头看见莲花的眼里冒出泪花,安慰道:“你比过去重大局,为求袁国的独立自主,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不愧为未来之女王。” “但我并不想这么牺牲自己!”莲花靠近般岳,眼里露出柔弱,“你愿意帮助我吗?” “我身份卑微,恐怕无能为力。” “只要你愿意,我去求皇上,请他同意我嫁给你。我愿与你一起治理袁国。”莲花不顾自己的身份,露出满眼的渴望。 这让般岳不忍直视,转过头看着窗外,断然回绝:“这不现实,一是我没有资格娶你,二是我并不想跟你结婚。” “因为你喜欢那娃娃亲吗?”莲花很不心甘。 “不管有没有她,我都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对不起。”般岳清楚自己从未对她动过非分之想。 莲花的心沉下来:“为什么?我到底哪一点让你看不上?” “我怎敢如此?只是因为,我从来只是把你当作普通的朋友而已。” “你真把我当朋友,难道愿意看见我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 “我真的无能为力。” “狗屁无能为力,而是你根本不想管!你为了那个含笑,可以不惜身家性命与太子作对,为什么就不愿意为我做出任何一点努力?”莲花妒火中烧。 这话让般岳无言以对,的确,自己不知觉就为了含笑与太子为敌,而对于郡主,从未用过心思,一直以来,只想回避。 这一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十年,我们可是有十年的交情,你就这样对我袖手旁观吗?” “你真的不愿意嫁给太子?” “当然!” 般岳觉得自己应该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他,便决定替她出出主意:“其实并非没有缓兵之计,这要看袁威王是否愿意配合。” “请说。” “你父王现在的病情,能否经受长途颠簸?” “小心一点应该没问题,他是心病急发,最重要的是心情要好。” “如果是这样,他是否愿意做戏,让自己看上去病情更重,必须马上回袁国修养?” 莲花两眼冒出光茫,明白了般岳的意思。 他是建议自己以父王重病为由送他回袁国,以拖延浦玄皇的决定。 “我试试。”她虽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是不舍得他,不甘心的问,“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吗?” “并非我希望,而是只有这样,你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也只能这样了。莲花内心清楚,只要自己不拒婚,而只是拖延,父王不会为难自己。 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相见,莲花十分不舍,说道:“京城形势复杂,这次太子对你发难,肯定是看不惯你特立独行。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嗯。” 他俩正说着,远处传来含笑的叫喊声:“暴君!哪能这样!我还没逛够呢!” “我腿都走酸了,你居然还没逛够,妹,你别折腾人了,我觉得这比行军打仗还累!”金宁苦恼的声音。 “谁叫你跟着,以后你怕累就别去!” “你......你蛮不讲理!” 听着这对话,莲花同情地说道:“般岳,你是个十分自律的人,可是你这位娃娃亲可是截然相反啊,不知道她还会给你制造多少麻烦。” 般岳没吭声,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含笑如同鸡肋,留着,让自己操心;不留着,也让自己担心。 自己不管她的话,太子怎么可能放过她?那她该有多危险? “你一定是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管教自己的女人,我替你管教管教如何?”莲花主动说道,“你千万别误会,这也是为你好,无规矩不成方圆。” 般岳还没来得及表态,含笑已经蹦到门口。 她本想找般岳理论,却见莲花郡主在,连忙说声“对不起”,转身退出去。 “慢!”郡主喊住她,威严无比,“见到郡主为何不下跪?” 含笑回头看她。这位郡主好生奇怪,为何总是针对自己? 瞅一眼般岳,他睡衣外面随意套了件衣裳,穿成这样,他俩可能是一般的交情吗? 难道般岳对她说了自己的坏话,所以她才会如此敌视自己? 既然她对自己不友好,自己凭什么要给她下跪? “郡主以高贵之身,亲自跑到一位生病的男人房间里来,小女就算要跪,也得选个庄严的地方吧?”含笑讽刺地说道。 般岳当即以手摸额头,这张嘴,比刀剑厉害。 抬眼见莲花又羞又恼,手紧握在剑柄上,他赶紧斥责含笑:“不得胡说,郡主是来探望病人,本该感激,怎可如此无礼,还不跪下谢恩?” 有般岳训斥,莲花忍了忍自己的脾气,怎么说都得给他点面子,因此克制着没有拔出剑。 “要我跪可以,我总得知道她是哪家郡主吧?否则怎么称呼?”含笑倔强得很。 “此乃袁国莲花郡主,未来袁国的女王。”般岳介绍。 含笑一听,越发不乐意跪了:“我现在是在浦国,又不是在袁国,给浦国的公主下跪可以,给一个外国的郡主下跪,岂不是让我臣服于袁国,浦国的皇上会高兴吗?” 莲花郡主真没想到含笑如此巧舌如簧,怪不得般岳治不了她。 自己真得好好教训她不可,故而猛的抽出剑,对准她的鼻子:“信不信本郡主杀了你,这里的皇上也无话可说,因为你藐视袁国,影响两国关系。” “跑到小女未婚夫君的卧房杀了小女,这是哪门子理由?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莲花郡主本就没准备杀她,被她这么讥讽,下不了台,举着剑的手不肯收回,咬牙切齿地说道:“本郡主历来不惧怕人言,偏就要杀了你这个害人精!” 般岳真怕莲花冲动,准备出手阻拦,正巧金宁进来,看见这场景,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把含笑拖到自己身后,扑通一声跪下:“莲花郡主,请您原谅含笑不知天高地厚,小人愿为她受过!” “金宁,”莲花郡主怒气冲冲地说,“将军前途无量,若是娶了你妹妹这种乡野村姑,只怕会被她害得身败名裂!趁早把她赶回乡下去,别在京城丢人现眼了!” 含笑真生气了:“别国的某某郡主,我与将军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要解决我们自己解决。”然后瞪着般岳,认为郡主如此嚣张,全是因为他说了自己的坏话,因此郑重申明,“就算我是乡野村姑,若你真嫌弃,就别娶。对我不好的人,我还不愿意嫁呢!” 说完,她生气地跑了。 “都啥人!”莲花嘟囔,自己巴不得气走她! 莲花收起剑,转身,见般岳一脸的尴尬和羞恼,连忙解释:“我其实只是想帮你调教调教她。” “不用郡主操心,这是我和含笑之间的私事。” 声音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将莲花的胜利感一扫而光。 “你愿意娶这样的女人?”莲花奇怪他怎么会喜欢这样没教养又矫情的女子。 “郡主请勿谈此话题。” 莲花觉得心凉凉的,他明显向着含笑,这让她觉得自己刚才所作的一切是枉然。 “那将军保重,好自为之。”她决定离开。 般岳也不留:“祝郡主一路平安。” 莲花转身,内心难过不已。 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住了般岳,以至于他对自己如此淡然? 第35章:猫要吃我 含笑气鼓鼓的,在府里跑着,却发现迷路了,将军府原来挺大的。 前方出现一座石拱桥,架在一条河上。 她站在桥上,俯身望着河水,对着河里的鱼儿腹语:“你们帮我评评理,要我住进将军府是他强迫的,逛街是他答应的,怎么还借着郡主的手来欺负我?这种冷血又自以为是的动物,把他送给我,我都不会要!” 那些鱼儿聚在一起,仰头望着这个陌生人,不敢搭话。 “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被人嫌弃得要命。那些人动不动就用剑指着我,冷嘲热讽,说我是村姑,不就是欺负我没见过世面吗?乌龟奶奶劝我回去。说句老实话,我想走。”她说到这里,望向河的尽头,叹了一口气,“大海那么大,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在桥上发完了牢骚,她情绪低落地四处看看,慕然看见了冥思阁。 这楼与别的楼都不一样,虽然不大,构造却十分复杂,四面长度一样,每一面都有回廊,回廊又有突出的遮雨廊,所以屋顶为歇山重檐屋顶,看上去像戴了一顶又一顶复杂的帽子,角脊脊梁上装饰着仙人走兽,十分精致古典。 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走到楼前,推门进去,只见大堂供奉着孔子像。 孔子长相很和善,眉毛很长,都垂到脸上了。 他头上戴着普通的布巾。 “看来受尊敬的人不一定是有钱人嘛。”她自言自语。 孔子像的两旁有一副对联,共八字: 与国咸休,永世无穷。 她心想,般岳把孔子供奉在这里,而不是供奉着皇帝老子,可见在他心目中,孔子比皇帝老子的地位高。 她左转转右看看,踏进般岳的书房。 扑面而来的味道,与他在海防营的书房里的味道一样。 她讲不清楚是什么味道,有股香甜的味道,让人联想到水果,闻了情绪就好多了。 这里的书比海防营书房的书多很多,但是没想到,当她爬上二楼,发现那里有更多的书。 她小跑着进去,用手抚摸着书架上那一卷卷诱人的竹简。 早知道有这么一个好地方,那自己的心就不会那么野了。 书对自己的吸引力远远大于逛街,以后在将军府肯定能安心待一段时间了。 自己的脑海,装着许多有关人类的知识,可那都是从二手资料上看来的。这里的书才是最原始的,当然更真实可信。 她来到最末一排,从最上层右边拿了一本书。 书名为《山海经》。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又东三百八十里......”她念着。 这与自己以前读过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以前所读没有插图,只有文字,所以读起来枯燥无味,而且不甚明白其中意思。 这份竹简里,有总的地理方位图,还有详细的小插图,真是一目了然,就像读绘图版本的地理书,十分有趣。 她沉浸在书里,没注意到书架顶上,有一只白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金黄与蓝色的眼里同时放出两种冷冷的光。 它能屏住气息,让含笑丝毫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忽然,它瞅准机会,对着含笑俯冲下去。 含笑听见了风声,一抬头,只见一道白影射向自己。 她大喊一声,就地一滚,爬起来就跑。 那猫扑了个空,调整好姿势之后,在后面紧追不舍。 对它来说,面前是一条大咸鱼。 含笑冲下楼,才跑到大门口,撞上正进门的般岳,慌忙喊:“救我!”接着躲到他身后。 猫见到般岳,刹住脚,“喵——呜”叫了一声,然后徘徊着,仿佛这条鱼被主人拽在了手里,馋得很,却不敢去抢。 “何事如此惊慌?”般岳不悦地问。 “猫要吃我!”含笑惊恐地回答。 “猫怎么吃你!”般岳不满于她的大惊小怪,也不满于她私自进了自己的冥思阁,更不满于她正抱住自己的腰,喝令,“松手!” “哦。”含笑赶紧松手,见那猫要过来,又赶紧抓住他的衣服,“你,你帮我把它赶走!” 般岳对着猫拂拂袖,那只猫不肯走,般岳对它抬抬脚,它以为般岳要踢它,这才转身蹿走了。 “此地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擅自进入,否则就是杀头之罪,你可知!”般岳严肃地警告。 “我跟你做笔交易如何?”含笑转动着眼珠子。 “我与你有何交易可做?” “只要你允许我来此处读书,我保证,在我读完这里的书之前,一定不会离开将军府半步。” 这个交易对般岳来说很诱人。 冥思阁的书,自己要读完,没个一年半载都难,她夸下这海口,愿意安静地呆着,那倒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若你未读完而离开将军府,当如何罚?” “随你处置。” “好,如果你违反,从此必将你锁在闺房,未经我允许,不准你离开后院。” “行啊。”含笑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 “说说看。” “能否把那只猫赶走,别打搅我读书?” “不可!”般岳断然拒绝。 那只猫,是自己从路边捡的,当时蜷缩在一只已死的猫妈妈身边,饿得只剩皮包骨头。 将它从小带到大,自己对这只猫十分有感情,怎舍得赶走它? 而且这栋楼,全是木结构,构造又复杂,老鼠不少,必须靠它来驱赶这些可恶的生物。 “小气鬼!”含笑嘟囔,心想,猫应该是怕人的,自己虽然是人的模样,它却如此肆无忌惮地追咬自己,可见,在它的嗅觉系统里,自己肯定有鱼的味道,以后改变一下身上的味道,也许就不会再被它攻击。 “那说好了,我明日开始就来看书。”含笑露出胜利的神态,转身离去。 现在自己首先需要想的,就是如何解决那只猫的问题。 当晚,她在池塘过夜,跟乌龟奶奶说起自己的烦恼,说自己很想在冥思阁读书,但是害怕那只猫,想捉几条鱼每天讨好它,但是又不忍心伤害鱼的性命。 “我们鱼类对付猫其实有一种简单的办法。”乌龟奶奶说道,“在屋子当中挂一条咸鱼,却让它够不着。既能转移它的注意力,还能冲淡你身上的味道。” 含笑摸着乌龟的壳:“您太有智慧了。” “只是听得多而已,都是别人的经验。”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真如此。”有了解决办法,含笑放心了,伴着乌龟,美美地睡去。 此时,淅淅沥沥的夜雨击打着池塘的水面,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一个黑影踩着树梢,飞到含笑居住的楼内,每个房间逐一寻找,最终摸到了她的闺房,悄悄地遛进去...... 第36章:一脚踏错 当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入水中,含笑睁开眼睛。 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鱼儿不再害怕她,从她身旁悠然游过。 咸鱼! 她忽然想到了咸鱼—— 得赶紧去厨房弄条咸鱼搞定那只猫,否则没法进冥思阁读书。 她拂开盖在身上的长发,告别乌龟,从荷叶底下探出头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游向岸边。 池塘四周已经围上了一人高的篱笆,这难不倒她,爬过去是小意思。 水在她的发丝里根本立不住,用手抖了抖,发丝就差不多干了。 老远听见沙沙沙的声音,她知道是小月在清扫路上的树叶,便悄悄绕到楼后,沿着墙壁爬向二楼的窗户。 小月对她来说与其说是帮手,不如说是个麻烦,弄得自己去池塘像做贼似的。 因为怕小月发现自己晚上并没有睡在床上,她坚决不准小月进入自己的小楼同住。入夜,她把小楼的大门从里面反锁之后,再从后窗溜出去。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把自己的闺房做成有人在睡觉的样子,并挂上蚊帐。 当她刚从窗户探出头,往里一看,吓一大跳。 只见自己的床前,吊着一个人。 没想到自己捕猫的工具,居然捕了一个大活人! 此人双脚被吊挂在屋顶上,头朝下垂着。 应该是已经吊了好几个钟头了,并且挣扎过很多次,精疲力竭之后,那人在呼呼大睡。 地上掉着一把尖刃,绳索上有磨痕,看来他企图用刀切断绳索。 幸亏自己在绳子上吐了口水,这口水可以加固绳索,刀剑砍不断,否则还真会被他逃掉。 她赶紧找了根长棍,戳戳那人的身子,弄醒他。 那人睁眼,看见她,尴尬地笑:“对不起,一脚踏错了。” “你谁呀?” “您的朋友。” “睁眼说瞎话,我没朋友。” “真的,不骗您,您还记得街头那个嘴里喷火的杂耍艺人吗?” 含笑露出吃惊的神情,歪过头仔细看看他,的确有点像,说道:“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们根本不是朋友。” “那您总认识醉叶吧?”那人提醒她。 “不认识,反正我没朋友,你干嘛跑这里来?” “您先放我下来,这样我说话很吃力。” “不行,放了你,你伤害我怎么办?”含笑说着用棍子把那把尖刃拨弄到自己脚下。 “我不是坏人,我们是自己人。您被抓进牢房之后,我还去牢房里替您打点过银子,就怕那些狱卒欺负您,钱花得还不少。” “去送银子的人说的是京城话,但是你现在说的是不是京城话。”含笑狐疑地盯着他。 “说京城话还不容易吗?你听着......”那人把在狱中打点狱卒时所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仅声音、语调,连每个字都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这人没撒谎。 但是含笑还是不放心,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跟您讲过的呀,我们是朋友!不至于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吧?” 含笑摸摸自己的头,自己的确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比如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 “你先说清楚,你来这里到底干什么?”含笑严厉地问道,“否则,否则大刑伺候!”说着她亮亮手里的木棍。 那人却不害怕:“您不动刑我也会说。醉爷让我来转告您,您出行一定要当心,昨天您出去逛街,有人企图绑架您,所以您以后最好不要随便出去。” “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人在场,他们也敢绑架?” “没有什么不是他们不敢的。我们当时真着急,差点和他们打起来。一旦打起来,我们的身份就暴露了。” “暴露什么?”含笑一头雾水。 “反正醉爷对您的安全非常担心,我们现在之所以让您暂时住在将军府,也是为了您的身份不被暴露。” “我是什么身份?” “骞叔。”小月的声音忽然远远插进来。 “嘘——”含笑示意这人别吭声,侧耳听着。 只听见骞叔在问:“小姐还没起来吗?” “是的。”小月回答。 “请她起来,穿上这件礼服,打扮好,速速去将军的冥思阁书房。” “是。” 含笑来不及多想了,立即将吊着的人放下来:“你快走,别让人发现。” “是,公主。”那人跪拜,然后转身就往窗口去。 “等等,你叫我什么?” “公主。您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什么公主?” “哆!哆!哆!小姐——”小月敲门。 “公主,一言难尽,小人叫宏威,如果您想联系我,请去簋街找宏氏杂耍戏班。”宏威说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 含笑盛装来到冥思阁的书房。 般岳抬头看了一眼含笑,不高兴地责备:“怎可打扮成这样?” 含笑低头看看自己,穿的是标准的礼服啊,这可是骞叔专门送来的。 “你的头发,重新扎!” 哦,含笑摸摸自己的头发,自己不喜欢将头发盘在头顶,嫌太重,所以只是将耳旁两缕头发往后松松地扎成一把,收拢着其他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身后。 在浦国人眼里,这大概与披头散发没啥区别吧? 但是含笑没有束发髻的习惯,不愿意把头发堆在头顶。 “你以为头上扎得像鹿角一样就一定好看吗?”含笑反问。 “你好不好看不重要,但是你必须懂礼节。”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闲野村姑,不懂礼节很正常,又何必不懂装懂?”含笑忽然想起莲花郡主对自己的讥讽,心里头有气。 “你不懂,丢的是我的脸,因为我们是一体的。”般岳恼火地说道。 “什么一体?我们只是在做戏!” “既然做戏,就得做到底!” “难道非得结婚时,就得结婚吗?” “对!” “不行!我才不会跟你结婚!”含笑断然拒绝。 般岳脸上露出傲气:“你以为本将军愿意娶你吗?结婚也是做戏,形式而已!你送我床上我都不会碰半下!” “那就好。”含笑放心了,问,“打扮这么浓重干什么?” “面见圣上。”般岳没好气地回答。 “啊?” “啊什么啊,鹰士就等在府外。你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我为什么要去?” “皇上的意思。” 含笑觉得事情变复杂了,皇上也关注上了自己的话,那是不是以后自己行动也不自由了? 自己怎么可能跟他一直在一起? 俩人压根儿不同类嘛。 自己迟早得回到大海去。 “我不去,就说我病了不行吗?”她想逃避。 “皇上召见,你生病也得去。”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根本不容她反抗。 “有这么强迫人的吗?”含笑嘟囔。 正说着,忽然,那只白猫猛地冲向她。 “咸鱼!咸鱼!”她惊叫着躲到般岳身后。 般岳都被她吓了一跳,心想她不是装样子,的确是怕猫。 “去!”他对着猫挥挥衣袖。 那猫似乎看得懂,眼里露出醋意,徘徊着不肯走,不时地抬头狠狠地盯着含笑。 “你刚才说咸鱼是何意?”般岳奇怪这只猫老跟她过不去。 “哦,没什么。你......你快赶走它,我答应你梳头就是。”含笑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自己快被这只猫吓出神经病了。 第37章:雪吟公主 东宫内,太子的书房,与般岳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散发的不是书香,而是某种讲不清楚的异香。 味道太浓,不习惯的,闻久了,会感觉头晕想吐。 房间里陈放着各种毛皮:墙上钉着整张虎皮,椅子上铺着整张鳄鱼皮,塌上铺着整张光亮的牛皮。 搁架上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各种手的模型。 这模型是完全按照太子的手,1比1定做出来的,栩栩如生。 上面戴着各种手套,有皮质的、绢丝的,有肉色的、半透明的,也有各种颜色的。 五彩缤纷,看着有些瘆人。 太子每次外出,必戴手套,所以外人从未见过他真正的手。 他刚起床不久,宫女将清水端来之后就退了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卸下手套,里面露出皱巴巴的赭色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样子很恶心。 原来,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玩烟火,他的手被严重地烧伤过。 他打量自己的手,放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皱眉头,上面有很浓的汗酸味。 天气热,戴的手套再薄再透气,也难免捂汗。 更何况他的手已经失去排汗功能,戴了一个晚上,变味了。 当手泡入水中,他想起来水桶中的含笑,那皮肤...... 他的眼睛里露出贪婪之色。 含笑吸引自己的,主要是她无与伦比的皮肤。 若能将她弄到手,再将她的皮肤剥下来,制成手套,戴在自己的手上,这一辈子,心满意足了。 “殿下。”赭公公在门外喊了一声,打断他的遐想。 他用毛巾吸干手上的水分,扑上吸汗的滑粉,重新戴上一双干净的手套,然后示意赭公公进来。 赭公公手里拿着糕点。 太子一看那老掉牙的花样,就知道是太子妃做的。 她是用这糕点提醒自己该去看她了吧? “退回去,让太子妃自己吃。告诉她,安心养胎,不用挂念本宫这边。”太子没有心思去见这个大肚子孕妇。 “是。”赭公公惋惜地看看糕点,禀报,“宫里传信,说皇上准备召见般岳。” “皇上要召见般岳?”太子不悦地重复。 “是的,连含笑一起召见。” 这让太子很恼火。 审讯过般岳之后,父皇不召见自己,却召见般岳,岂不是准备给般岳辩解的机会? 如果般岳提出要查那箱银子的下落怎么办? 更让自己恼火的是,如果父皇召见了含笑,就等于承认了她作为般岳娃娃亲的存在。 如果自己再去动她,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现在她就像稀释珍宝一样握在般岳的手里,让自己垂涎三尺。 饥渴欲得之心一直紧紧地揉捏着自己的心,让自己一想起就痛苦不堪。 “秉殿下,毛胆使臣求见。”门口有人通报。 就像来了名医,可以救治自己的心病似的,太子脸上露出笑容:“快请。” 毛胆穿着虎国的盛装进来。 太子一看这装扮,就知道他不是专门来看自己的,而是准备面见皇上。 “可有大事发生?”太子问。 “什么也瞒不住殿下。我想去拜见皇上,递送虎国的国书。去之前,有要事与殿下相商。”毛胆说完看看赭公公,不再说话。 太子会意,要赭公公出去。 “北雪国准备与贵国联姻,吴戏使臣昨日已经递交北雪国的国书。”毛胆说道。 “北雪国哪位皇子准备娶本宫的皇妹?”太子饶有兴趣地问。 “不,是雪吟公主想嫁到贵国。” 太子十分吃惊。 如果是她,那哪位皇子有资格娶? 自从袁国王子病逝,莲花郡主成为香饽饽以来,各个皇子恐怕都恨自己早婚。 现在又冒出一个雪吟公主,岂不是越发肠子都要悔青了。 太子脸上不免露出失意,因为自己也没资格娶她。 雪吟公主是北雪国国君雪皇唯一的女儿,雪皇把她看得比谁都重。 据说她奇美无比,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而且才华横溢。 以她的尊贵,雪皇既然准备让她来浦国联姻,根本不可能让她做任何浦国皇子的侧妃。 那雪皇准备将她嫁给谁? “雪皇怎么舍得雪吟公主远嫁?”他疑惑地问。 “雪皇这么做,目的性很强,那就是准备取得浦国的鼎立支持,以打压我们虎国!”毛胆不满地直言。 对于虎国与北雪国之间的争斗,太子并不感兴趣。 但是因为北雪国与皇长子的势力联系在一起,自己不得不关注。 齐王善建彤的生母是北雪国的前公主,天生与北雪国的感情很近。 齐王的生母死后,北雪国在浦国的势力迅速衰落了下去,因此而导致齐王没有得到太子之位。 如果北雪国在浦国的势力变得强盛,齐王势必卷土重来,重夺自己的位置。 所以自己当然不愿意雪吟公主联姻成功。 “或许雪皇这么做,是为了破解袁国企图联姻的想法,否则不会拿出宝贝疙瘩出来远嫁浦国。”太子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分析,得出另类的结论。 自己很不乐意娶莲花郡主,所以又巴不得北雪国来搅局。 北雪国来的虽然只是一个公主,但以国力论,她的影响力将远远大于莲花郡主。 也就是说,哪怕莲花郡主做了袁国的女王,在雪吟公主面前,也威风不了多少。 “殿下这么分析有道理,那么雪皇这么做可以一石二鸟,既取得浦国的支持打压我们虎国,又为吞并袁国做准备。如果北雪国强大,对您非常不利,据我所知,现在北雪国使臣吴戏常与齐王在一起对弈。” 毛胆极力挑唆太子。 虎国目前没有适婚公主和皇子,在浦国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太子这一派,自己必须怂恿太子参与到虎国的计划之中。 太子眉头锁起来,毛胆所言让自己内心压力很大。 目前来看,北雪国与虎国在浦国的势力之争,其实就是自己与齐王的势力之争。 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北雪国得逞。 “雪吟公主准备嫁给谁?”他问毛胆。 “我得到确切消息,雪吟公主知道浦国四位皇子已经没有正妃之位留给自己,所以她说,皇亲贵族的未婚子弟,三品以上将军未婚者,皆可作为自己挑选的对象。” 太子揉捏着手叹服:“她太聪明了,退而求其次,依靠藏在浦国幕后的力量,以达到自己的目标。” 浦国并不是浦玄皇一人说了算,他必须权衡各个贵族集团之间的利益。 每位皇子背后都有一个贵族团队在支持。 雪吟公主嫁给哪个贵族,就可以通过那个贵族连同皇子在内影响浦国的朝廷舆论,继而影响浦玄皇的决定。 毛胆点点头:“正是因为她聪明,所以我们更得小心应对。她可不是一个容易被操纵的女子,所以娶她的人必须比她更聪明才行。” 第38章:或为缘分 皇宫深深深几许? 过了一道又一道门。 每道门都有威武的鹰士把手。 含笑和般岳跟在领路的公公后面走着。 几位公公的双手始终握在腰前,身子微弓,步伐很小,频率很快,显出恭顺和女性的味道。 这弄得含笑不好意思大步走路,小碎步地跟着。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悄悄地问般岳:“已经过了18道门了,怎么还不到?” 般岳回敬她严厉的眼神,言传身教地教育她不要随意言语。 “闷不闷。”含笑偏就要说,遥遥头上顶得高高的发髻,晃荡着首饰上的小珍珠流苏。 般岳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制止她。 人家姑娘做发髻需要在头发里塞进辅助的支撑物,才能堆出一头漂亮的发型。她的头发又密又长,无需定型物,轻而易举就挽出了动人的朝云近香髻,还有多余的可以在脑后垂一排瀑布般的发丝,像披风似地飘在她身后,在风里起舞,煞是灵动。 她的美貌无疑具有很强的吸睛能力,般岳就算瞪,也得费点劲才能挪开视线,所以平时都是采取蜻蜓点水的方式看她。 这在含笑的眼里,他这举动是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不屑于多看自己一眼。 切,有什么了不起。含笑翻了一个眼珠子,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等下见了皇帝大叔,我倒要问问,娃娃亲就非得结婚不可吗?可不可以因性格不合而提出分手? 若是皇帝大叔同意分手,那自己不就自由了吗? 总不能一辈子被般岳这位又闷又冷的霸道君关在小小的将军府一辈子吧? 自己可是来考察人类大世界的,不是做他般岳的笼中鸟的! 她这么想着,心里解恨多了。 “啾——啾!啾~”有悦耳的鸟鸣声传来,她停下脚步。 好听。 一长两短,尾音带着颤。 这是什么鸟?她闭上眼睛欣赏着。 又睁开眼向东望去,它的歌声是从花园那边传来的。 ---------------------- 般岳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含笑没有跟上,回头,不见了含笑的身影。 他惊出一身汗,这闯祸精,去哪儿了? 她不会去做坏事了吧? 他连忙捂住肚子,对公公说道:“对不起,请留步,何处有茅房?” 公公停下来,指指西面某个方向。 “请公公稍等,我肚子不舒服。”般岳朝西大步走去。 他不是去找茅房,而是想找含笑。 这个不懂事的家伙,难道不知道宫中到处是鹰士吗?随便乱走,被当作刺客抓了怎么办? 此时含笑循着鸟声,往东走过一片花园,来到一处古朴的小平房前。 那鸟儿的歌声越来越清晰。 它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挂在平房敞开着的窗户上。 小鸟个头并不大,全身绒黑,隐约闪着铜绿色的金属光泽,翅膀尖有雪白的斑纹,嘴与脚都是黄色的。 最亮眼的是他额头之上翘着一簇浓密的羽毛,就像个威武的公子似的。 头高昂着,很有气度。 “帅哥。”含笑走过去跟它打招呼。 它似乎受到了挑衅,生起气来,胸部以上的毛发蓬松开来,立即变大了一倍,如同披着战袍。 含笑同情地说道:“被关在笼子里怎会开心?你是该生气,小帅哥。” “它不是帅哥,是八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纠正她。 她透过鸟笼,看见窗户内,一位胸前系着白围裙的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中年模样。 “八哥?这名字很配它。”含笑微笑,“谢谢您告诉我,大叔。” 那人稍顿,问:“你是谁?” “小女名叫含笑。” “哦——”那人恍然大悟的样子,“有所耳闻。” “就连您也听说了我?”含笑吃惊地说,“京城好小。” “京城小吗?难道你见过更大的地方?”那位大叔看上去自尊心受了伤。 大约在他心目中,京城乃天下第一大京城,容不得别人说京城小。 “没有啦,我是觉得像我这么默默无闻的小女子,都能被您知道,这世界好小。”含笑解释。 “或为缘分。”大叔的嘴角露出笑容,不过目光敏锐无比,问道,“你为何说八哥关在笼中会生气?” “换做是您,您愿意被关起来吗?” 那位大叔想了想,回答:“放它出去,它会很危险。” “难道危险,就不敢在天地间自由地翱翔了吗?” 大叔凝视着她:“你把自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那是当然。”含笑十分肯定。自己在大海里自由惯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骑鲨鱼,斗怪兽,只是来到陆地,才体会到了牢笼的滋味。 被紧闭真不好受。 “可女子都是足不出户的。” “那是你们男人强迫她们这么做。” 两道敏锐的目光盯着含笑:“这么说,你不愿意被养在深闺?” “你当我是小鸟吗?” 大叔笑起来:“你这张嘴,比八哥还厉害。” “我可没它会唱歌。”含笑说着,看向八哥问,“你说是不是,小帅哥?” “帅哥,帅哥。”八哥居然清晰地模仿出了这两个字,蓬起的羽毛渐渐收拢,黄黄的眼睛中那黑亮的眼珠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含笑被它惹得笑起来:“你太可爱了,帅哥。”然后问屋内那人,“是不是,大叔?” 她这话,正巧被前来的春妃娘娘听见,当即快步走过来,二话不说,对着含笑就是一巴掌。 “大胆妖女,居然说话如此轻浮,还知不知廉耻?有没有尊卑之分!”春妃骂道。 含笑与那位大叔都吃了一惊。 含笑接着捂住脸,生气地看着春妃。 “见到娘娘还不跪下!”春妃边上的女官喝令。 含笑瞪着春妃,怎肯跪? 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莫名其妙就遭一巴掌! “如此不听管教,拖走!”春妃命令。 宫女正欲上前,大叔发话了:“慢!”然后对春妃招招手。 春妃白了含笑一眼,摇曳着身姿走了进去。 有人把门窗都关上了。 里面的声音别人听不见,但是含笑听得一清二楚。 春妃热情而娇滴滴的声音:“妾身给皇上请安。” “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大叔怒问。 “妾身做错什么了?”春妃十分委屈的声音,听起来比含笑还要委屈,辩解道,“她居然目无皇上,直呼您为帅哥与大叔,怎可容忍?!” 含笑吸了一口凉气。 那位大叔是皇上?自己还以为他是庖人呢。 “你误会了。她根本不知道朕的身份,把朕当成了一位普通的大叔。” “那也是她的错,有眼无珠!皇上让妾身主管后宫,当然有责任维护皇上的尊严。”春妃的语气饱含不服气与理直气壮。 “你是好心做成了坏事。” “她是谁?妾身怎么从未见过?”春妃妒意地问。 “般岳将军的内眷,是朕请来的。” “哎呀,都是妾身不好,不该如此冲动,请皇上原谅。”春妃的态度转变得很快。 “无知者无罪,你就当不知此事,且先回去,今日朕要宴请般岳。” “是。那妾身走了。”显出依依不舍又十分乖顺之声。 紧接着,门开了,春妃娘娘走了出来,眼珠子冰冷的,上下扫了含笑两眼,径直离去。 含笑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觉得她那目光还在扇自己耳光似的难受。 第39章:下得厨房 浦玄皇之所以传般岳和含笑入宫,事出有因。 北雪国使臣吴戏前一日送来国书,表达雪吟公主联姻之诚意,自己看了大喜。 北雪国一直是自己的一块心病,它比周边任何一个国家都野心勃勃,也更有实力。 目前,它向南,正在攻打南风国,已经包围了南风国的国都一段时间,据说指日可灭南风国。 它与西北面的虎国一直在争夺西南边陲的袁国。 袁国过于弱小,因此才求助于自己。 否则袁威王怎肯屈尊,愿意将莲花郡主嫁给太子做侧室? 北雪国忽然对自己抛出橄榄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它希望自己对于他的扩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做他的援手。 自己的想法是,它只要不动袁国,其他都好说。 因为袁国是自己在北部挡住北雪国与虎国的天然屏障,万万不可被任何其他国家染指。 北雪国要联姻,自己愿意将计就计,乐得坐山观虎斗。 等它和南风国与虎国斗得精疲力竭,自己再去收拾它。 “雪吟公主是北雪国的稀世珍宝,雪皇的心头肉,嫁到贵国,足以表达雪皇对陛下您的一片赤诚之心。”吴戏强调。 “请转告雪皇,朕深感荣幸。”自己这么答复他。 “雪吟公主既然尊贵无比,自然心性也颇高,有一个要求不知陛下能否容忍?” “但说无妨,朕且听听。” “她不愿意别的女人来分享自己的夫君,所以她有一个条件,娶自己的男子,不能纳妾,必须对她一心一意。” 呵呵,好一个心性颇高! 自己沉默半晌,说道:“理解,理解。只是,世间要找这样的男子,有难度。” 的确如此,对现在很多男人来说,这是一种变态的条件。 哪位公主不尊贵?就算尊贵,谁提出过不准自己的相公再续小妾的? 三妻四妾就是现在的规矩,她等于要打破规矩。 恐怕也只有雪吟公主这种自视过高之人敢提出此等无理要求。 只怕皇亲贵胄不会有哪位愿意娶她了。 这些男人本就生活优越,谁愿意头顶安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压着自己,让自己没法享受生活的乐趣? 对他们来说,女人不是用来崇拜的,而是让自己来享受的。 就跟享受美食一样,天天吃同样的美食,再高级,也得腻味无比。 这么一思虑,自己想到了般岳。 般岳是平民,世代为平民,就算做了将军,也是平民。 但是如果他娶了雪吟公主,可以一跃变成皇亲,荣升为贵族,那么,他的子孙,世代为贵族,这等好事,千古难遇。 所以,自己决定邀请般岳进宫,劝他加入雪吟公主的求婚队伍。 以自己对般岳个性的了解,他不会被美女所控制,相反,他会很好地控制住雪吟公主,防止她在浦国兴风作浪。 这么关键的时刻,自己当然要好好拉拢般岳,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自己有个特殊癖好,就是亲自烹饪美食,因此寝宫之内,才会有这间专属于自己的御膳房。 也只有自己特别看重的人,自己才会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 这些人加起来,至今只有7个,般岳算是第8个,万分幸运啊。 自己之所以请含笑一起来,是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退她,让她主动将位置给雪吟公主腾出来,从此不再骚扰般岳。 自己本以为含笑只是一介村姑,很好打发。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位动人又有个性的姑娘,怪不得她能让般岳与太子反目,闹得京城满城风雨。 自己见到她,竟然也动了恻隐之心,不想轻易伤害这位姑娘。 -------------------------- 窗户重新打开来,浦玄皇站在窗口,看见含笑伤心的神态,说道:“宫中规矩严,你初来乍到,小心为妙,进来吧。” 含笑进去,一下子就被里面的场景吸引住了,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里面竟然那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厨房,有十几个人在忙碌。 但厨房不像厨房,而是花园般的陈列室。 陈列的都是最精美的厨房用具。 就算是灶台,感觉也是雕工精美的艺术品。 “这就是著名的御膳房吗?”含笑忘掉了之前的悲愤,好奇地东张西望。 “不,这不是御膳房,只是寝宫内的一个小厨房。”大叔看似谦虚,语气却含满自豪。 “能在这里做事,那是享受。” “真的吗?”大叔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忙碌着的御厨,小声说,“除了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否觉得享受。” 他以为含笑仍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童心大发,很喜欢跟这位活泼的小姑娘开玩笑。 含笑见皇上并不点明他自己的身份,也便继续装糊涂,与他很快打得火热,跟着他学做吃的,就像做家家似的开心。 李公公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刚要开口,看见含笑,闭口不言了。 “什么事,李公公?”大叔瞥见李公公,问道。 “大家都在找含笑姑娘,原来在这里。”李公公回答。 含笑听见,忽然想起了同行者:“糟糕,般岳一定着急了吧?”说着转身要去找他。 “没事,含笑,”大叔叫住她,“让般岳来这里一起玩。” “别,”含笑靠近大叔,在他耳边小声说,“他若知道,肯定会罚我的。” “不用怕,有大叔在,他不敢。”大叔说着,吩咐李公公,“去把般岳找来。” 般岳随着李公公来到小御膳房,八哥忽然开口:“帅哥。帅哥。” 含笑咯咯笑起来,对大叔说:“这位八哥看走眼了。” “难道你认为般岳不帅?”浦玄皇问。 “板着脸叫做帅?不吓死人才怪呢。我看他还不如您帅,您脸上的笑容比他帅多了。” 大叔哈哈大笑。 般岳进来看见,吓一大跳,含笑怎么如此放肆,跟皇上在一起揉面团? 只见她弄得鼻尖上也沾着面粉,还有半边脸有清晰的五个手指印。 怎么回事? 他连忙下跪:“臣拜见圣上。” 含笑装作醒悟,放下面团,也跟着般岳下跪。 “你们都起来吧。”浦玄皇笑容满面,声音也很慈祥。 般岳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点点。 含笑麻烦不断啊,不过似乎总是能化险为夷,不得不服她的好运气和机智。 “般岳,你可会做饭菜?”浦玄皇问。 “报告皇上,臣不会。” “得学。来,一起做。”浦玄皇吩咐。 御厨连忙送了一条围裙过来给般岳系上。 “男子汉大丈夫,要上得厅堂,也下得厨房。含笑,把面团给他。”浦玄皇语重心长地说道。 自己在为下一步培养他成为雪吟公主的好夫君做准备。 般岳尴尬地加入揉面的行列。 “含笑,你替朕带八哥去溜溜弯。”浦玄皇将含笑打发走。 “好咧。”含笑很乐意做这种美差。 “注意,别离开这个院子,否则,朕认得你,别人可不认得。”浦玄皇提醒。 “哦。”含笑感觉脸上那个巴掌还在隐隐的发烧。 般岳一直好奇她那巴掌印是怎么来的,但是不敢直接问,只是隐晦地说:“含笑无知,举止鲁莽,还请皇上宽容。” 含笑在外面听见,嘟起嘴,他怎可这么说我。我怎么无知了?怎么鲁莽了? 她取下鸟笼,虽然走开,但是不是特别远,想听般岳还会说自己什么坏话。 第40章:假山之上 浦玄皇有重要的事情要与般岳说,便领着他到御膳房后的假山顶上。 那里有座小凉亭。 含笑拎着鸟笼跟到假山底下,侧耳听着。 “般岳,你可知,当初朕为何要将你带回宫中?”浦玄皇问道。 “陛下宅心仁厚,对天下苍生皆有仁爱之心。”般岳回答。 “不,人皆有私心,圣人亦如此。”浦玄皇的眼睛望向亭外。 蓝天之下白云悠悠,悠悠白云化成了当年一段段的往事,如梦如幻。 般岳忐忑,皇上是在提醒自己要知恩图报吗?或是在影射自己因私心而欺君? 自己与含笑的确一直在演戏。 这成了自己内心的一道埂。 或许皇上对此一目了然,只是不点破而已,因此他惭愧地说道:“臣有罪。” 浦玄皇见般岳一脸沉重,反倒安慰道:“既然圣人亦有私心,你也有点私心不为过,因此不要拘泥于条条框框。只要忠君,一切弱点朕都可容忍。” 般岳舒了一口气,低头说:“是。” “当时你还在刑部大堂的时候,朕就对李公公说,人无完人,不要因为小错而毁了一位前途无量的大将军。” “谢陛下浓恩。臣有今日,全靠陛下护佑。臣定当一切听从陛下差遣,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般岳心里头清楚,当时若不是李公公现场坐镇,柳丞相怎会放过自己? 所以说道底,是皇上帮助自己度过了这次难关。 浦玄皇见前期思想工作起效果了,开始直入主题:“朕不用你做牛做马,想让你做驸马如何?” 般岳不解,疑惑地看着浦玄皇。 “你可知北雪国的雪吟公主?”浦玄皇微笑着问。 “听说过。” “若朕替你做主,为你做媒,向雪吟公主求婚如何?” 般岳大惊,脱口而出:“那含笑怎么办?” 含笑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出来,傻瓜蛋,你还真把我当真了呀,让你娶公主还不好吗? 浦玄皇收敛笑容:“含笑怎可与雪吟公主相比?你俩尚未结婚,不算数。” 般岳首先想的不是结婚这事,而是想的含笑今后的处境。 按照习俗,若女子曾与人订婚,却被退婚,那是奇耻大辱,与被休了无异,往往终生被人瞧不起。 这倒是其次,让她流落在外,无家可归,太子怎会放过她?谁来保她安全? 他想起刑部大堂,板子打在她身上,她毫不畏惧地说:“你就算打死小女,小女还是那句话——小女是金宁的亲妹妹,叫做金含笑!” 这等视死如归的女子,说一是一,救了自己,自己怎可说将她退了就退了? “臣尽管尚未与含笑成婚,可是心中,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故而不能向公主求婚。”他向浦玄皇解释。 含笑整个呼吸停住,这般岳不是开玩笑吧? “你可知平民与贵族之区别?”浦玄皇严肃地问。 “当然知晓。” “你自己说说。” “因为臣是平民,臣的儿女亦为平民,官职、府邸、与俸禄相关之田产皆不能传与他们,臣死后,儿女赤贫,一切须靠他们自己。” “但是假如你娶了雪吟郡主,你就是皇亲贵族,你知道接下来的种种好处了吧?” “是。一切皆可世袭。” “那你现在作何决定?” “臣与含笑有婚约,愿娶含笑为妻。”般岳坚定地说道。 浦玄皇没想到贵族的待遇不能打动他,失望地问:“这么说你是真心喜欢含笑?” “是的。” “为她你宁愿放弃如此好的前程?”不甘心的口气。 “臣不能失去她。”般岳回答得嘎嘣脆。 含笑不敢相信,般岳真这么喜欢自己? 想起平时他那冷傲不屑的样子,哪是这么回事? 不过,他完全可以不演戏了啊,顺着杆子往上爬多好? “或许你并不了解雪吟公主。朕知道莲花郡主喜欢你,你多次拒绝。雪吟公主与莲花郡主不一样。雪吟号称白雪国的珍宝,就在于不仅仅美若天仙,而且冰雪聪明,温柔贤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似莲花这般只好武艺。” “臣心中只有含笑。”般岳毫不含糊地表达。 到这种时候,他才知,心中真是这么想,脑海闪现含笑在自己怀中的情景,竟然感觉耳根发热。 含笑飘起来——他心里真的只有我? 想起平时的种种,她忽然明白,他不是讨厌自己,而是关心自己—— 怎么这么热?她用一只手去冷却自己发热的脸。 浦玄皇见般岳面露红色,大为感慨,般岳是个性情中人。 当初朝堂之上,无一人敢挂帅出击羽寇,他自告奋勇,乃真英雄也。 这样的青年,应该给他一条庄康之道。 含笑姑娘固然不错,但是他若娶了雪吟公主,会好上万倍不止。 而且只有他这种聪颖而又坚定之人,才能牢牢地控制住雪吟公主,避免她为乱。 所以,为了浦国,必须由他来迎娶公主。 “假若,这是朕要求你必须娶公主呢?”浦玄皇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般岳。 般岳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旋即坚定下来,跪下说道:“臣说过,愿为陛下做牛做马,所以陛下一定要臣做的事,臣万死不辞。只是,臣有一事恳求,若不能解决,臣内心不安。” “说说看。” “含笑孤苦伶仃,如果流落街头,恐怕被人欺负。”他不敢说太子会欺负她,“所以臣恳请陛下能妥善安置含笑,莫让她再受任何人欺负。” 浦玄皇微笑:“朕听说了含笑的故事,她的确可怜,颠沛流离,好不容易与你团聚,却要被你退婚,日后的确难过。这样,朕就将她赐婚,替她选个皇亲贵胄嫁了,保她富贵平安......” 含笑听不下去了,这怎么可以? 这两个男人,不跟自己商量一声,就这么把自己处理了? 那可不行! 她当即飞奔上假山。 浦玄皇正扶般岳起来,却见含笑出现。 “你来得正好。”浦玄皇对她招招手,“朕有话问你。” 含笑的心通通直跳,她不想浦玄皇把他的狗屁好心表达出来,抢在前面说:“我刚才跟这位帅哥说了很久的话,终于想明白一个问题。” 般岳皱皱眉头,还帅哥呢,连鸟的名字都弄不清楚,能想明白什么问题? “你想明白了什么?”浦玄皇饶有兴趣地问。 “我对帅哥说,我跟你一样,是般岳将军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鸟。假如有一天将军要上前线打仗了,不能养我了,准备把我送人,那我一定求将军,求他别把我送给别人,把我放出笼子,让我自由自在地飞翔好不好?” 满脑子想些什么?般岳看着含笑,她脸上的掌印消了不少,脸红扑扑的像两个红苹果,眼珠又大又黑,亮晶晶的,满是天真。 你以为你想自由就能真的自由吗?外面尽是危险! 第41章:较着劲儿 般岳是那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若一定要说,惜字如金。 所以对于含笑那么一长段关于自由飞翔的梦想,只表达了两个字: “不行!” 一道棱光射向他,含笑那双眼含满怒气。 霸道君,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你都要跟我退婚了,准备攀公主的高枝,还想管我的闲事? 般岳也不让步,俩人目光较着劲儿。 风儿都好像凝固了。 更多的话在般岳的心里头:你一个姑娘家,哪能总是抛头露面? 上次你逛街就差点被太子抓走知不知道?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这里好像没浦玄皇的什么事儿似的,他瞅着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年轻人,咳嗽了一声,打破僵局。 般岳与含笑这才相互拔开自己的目光,一个朝向东,一个朝向西。 “含笑,你渴望自由的心朕理解。这就好像小孩总想出门去玩耍一样。可是,姑娘家,必须足不出户,这是淑女的标准;还有,姑娘家,都得趁年少赶紧找个好人家,否则就嫁不出去了。”浦玄皇娓娓道来,就像私塾先生在讲课似的。 “皇上,小女不是淑女,也不想嫁人,所以可以不受此约束。我只要自由。”含笑哪会服气,他俩背后把自己卖了,自己凭什么听他们的? “这么说你连般将军也不想嫁了?”浦玄皇趁机问。这才是自己今天宣她来此的目的,正愁不知该如何跟她提起呢。 含笑觉得他够虚伪,明明已经商量好了的事,还这么问,那自己不如姿态高一点,傲然说道:“当然,般岳将军就像守门神,空有其表,毫无滋味,谁愿意嫁?” 这伤了般岳的自尊心,冷冷地说:“我也不想娶你,只是不允许你一个人这么胡来!” “你不娶我不嫁,你有何资格管我?” “你以为你真可以自由吗?你四处招摇,吸引的只不过是虎视眈眈的猎者!” “你指的不就是太子吗?”没想到含笑脱口而出。 般岳猛瞪她——当着皇上的面,没凭没据的,你怎可这么说?! 还要不要给皇上面子? 诬告皇子那可是杀头之罪! 浦玄皇眼里飘过一片乌云,脸色的确难看,转过身去。 有关太子的一举一动自己一清二楚。 太子三番五次地往牢房跑,在牢房里的所作所为早有鹰卫告之了自己。 般岳先前下跪请求,言外之意就是担心太子再次将含笑抓起来吧? 本来自己想替含笑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不过看来,她的心很野,就算嫁作人妇也不会安心,而且只怕婆家会受不了她这种不守规矩的媳妇。 见浦玄皇背对着自己,半天没有言语,含笑知道嘴巴闯祸了,连忙道歉:“对,对不起,皇上,小女错了,不该乱说话。” 浦玄皇转过身来,神色庄严。 就算是太子胡闹,自己也得维护皇家的威严,当然,也得卖个人情给般岳:“看在般岳将军的份上,朕原谅你这一次,但是下不为例。” 含笑搅着手指头,心里头一个劲儿地嘀咕—— 你就护短吧,太子这种品行,根本不配做储君! 浦玄皇从身上卸下玉佩,递至含笑面前。 既然她想要自由,就给她自由,也给她安全。 含笑看着玉佩,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般岳看得懂,这是皇上的护身玉,上面雕刻着皇室图腾,被赠与者,佩戴此玉,相当于黄袍加身,比免死金牌还厉害,连皇宫都能任意通行。 自己对含笑仍有疑虑,担心她是个邦士,利用这个东西可能会做坏事,连忙劝阻:“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开恩,臣有免死金牌,请皇上转赠与含笑,定能保她平安。” “你的是你的,她的是她的。”浦玄皇坚持要给含笑。 自己看得很清楚,般岳十分在意含笑的安全,如果含笑因为太子而出事,必会怨自己,以后怎会继续一心一意为自己卖力? 自己只不过拿一块玉佩,保他心上人安全,何乐不为? 也算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吧。 再说,这么可爱的人儿,自己也不知觉萌生了守护之心。 “谢皇上。”含笑高兴地接过玉佩,并炫耀地对般岳晃晃,“艳羡吧?” 般岳把视线转向别处,心里暗自叹气,本就管不住她,日后更难管了。 “含笑,你如此通情达理,朕赏你黄金百两,你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浦玄皇意犹未尽,很想讨美人欢心。 “谢皇上,您真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太温暖了。”含笑也不客气,送些免费的吹捧的话,笑纳了。 钱在人类社会的重要性她深有体会。 浦玄皇微笑,目光放在她的脸上,半天挪不开,这样可爱的绝世美女,让自己的心也年轻起来了啊。 -------------------------- 玉树宫内,春妃娘娘焦灼不安,在起居室走来走去,太子陪在她边上也心神不宁。 打过含笑之后,她并没有胜利的感觉,反倒觉得因此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似的,让自己患得患失。 以前皇上亲自下厨,若是自己去了,他一定会留下自己,让自己打下手,可这一次,他不仅批评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还赶自己走。 这说明他在纵容那个小妖精。 其实,自己是专门冲那个小妖精而去的。 太子来自己这里诉苦,说父皇召见般岳小夫妻俩,却不肯见自己,他觉得委屈得慌,怕般岳在父皇那里说自己的坏话。 她因此才借着去给皇上请安的机会,想打探这事,趁机见见那害儿子输了官司的妖精。 不巧正好听见她在跟皇上打情骂俏,什么帅哥大叔的,自己当即怒火冲天。 这后宫,谁敢在皇上面前卖萌? 只要让自己知道,保管让她活不过第二天。 可是,皇上把她护下了。 自己有一种风云将变的不详之感。 在此之前,自己一直春风得意。 皇后死得早,浦玄皇很宠自己,后宫也交由自己主持。 自己娘家有背景,朝堂有人替自己撑腰,所以顺利将自己的儿子扶上了太子之位。 她觉得接下来自己只要继续维护好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就算自己做不了皇后,也是皇太后的命。 可是见过含笑之后,她回来照照镜子,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有半老徐娘力不从心的感觉。 再会保养,怎能跟十几岁的小姑娘相比?这怎么还能留住皇上的花心? 含笑那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不用化妆也比自己敷上了厚厚的粉看上去白净。 这样精致的美人儿,谁人能跟她比? 怪不得皇上会护着她,任由她使着狐媚之术。 女人的直觉很厉害,春妃笼罩在强烈的危机感之中,心悸不已。 第42章:如临大敌 “母妃。”太子的情绪不是很好,烦躁地劝春妃,“您歇会儿吧,别累着。” 春妃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晃得他头发晕。 “皇上召见般岳就算了,为何还要把那妖精也叫过去?”春妃忧心忡忡地问。 “儿臣若知,还会来求助于您?” “别着急,再等等,很快就会有消息。”春妃安慰儿子。 皇上身边有自己安插的人,会弄清楚情况的。 若是没有这些眼线,自己如何能了解到皇上的心思和动态,又如何能够这么长时间稳坐后宫女主之位? “母妃,父皇对待般岳太过分,好像他是亲儿子,而儿臣不是似的。” “勿胡说!” “儿臣身为堂堂太子,却治不了一个小小的平民,这还不都是因为父皇在护着那小子!”太子很不解气。 “你自己不争气,该读书的时候不肯好好读书,你父皇喜欢读书好的。”春妃埋怨。 “如果说爱读书,齐王难道不爱读书吗?父皇也不见得就待见,依儿臣看,父皇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儿臣有急事要拜见他,他不见,却亲自做饭给般岳吃,打死儿臣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分不清谁是亲儿子!” “他当然分得清。他不可能将江山传给别人,一定是传给你。”这一点,春妃还是想得明白的,“所以,你跟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去较什么劲儿!” “这不是较劲儿,儿臣堂堂太子,连他都治不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正说着,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秉娘娘,皇上与般岳将军和含笑姑娘是在假山之上说的话,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下来之后就在一起做拉面,然后一起用膳,席间谈话,我们的人才听出般岳将军与含笑姑娘已经解除婚约。皇上因此还赏了含笑姑娘护身玉和黄金百两。” “啊?”春妃与太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讶。 春妃十分焦虑:“难道皇上看上了含笑,想把含笑据为己有?” “非也,含笑姑娘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与般岳取消婚约,她从此可以天天去逛街了。” “荒谬,幼稚!”春妃虽然这么骂,但是紧张的情绪舒缓了许多。 太子摩搓着手掌,脸上露出诡异之色,这只小鸟在外面乱飞,那自己岂不是很快能把她抓到手了? 护身玉算什么?她整个人会连同那块玉将一起消失! 谁能想到她将化成自己手上的一双手套,与自己终身相伴? 这才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 不过,他忽然收敛诡异,不对劲啊,般岳与含笑才相聚,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情意绵绵,为什么突然要解除婚约? 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含笑与般岳的情绪如何?”他问送信息的人。 “含笑很开心,皇上也难得笑声不断,唯般岳将军十分平静,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太子皱起眉头,如果含笑与般岳分手而不伤心,只能说明他俩之间并无很深的感情,那之前他俩就一定是在做戏。 又或者,父皇对含笑一见钟情,临时起意拆散了鸳鸯? 般岳乐得用美女讨好皇上,以期更好的前程,而含笑也乐得傍上皇上? 他们三人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春妃听太子这么一分析,如临大敌,立即进入战备状态,命人牢牢盯住皇上和含笑那边的动静,一旦证实含笑企图入宫,非得让那小妖精在这人世间蒸发不可! ------------------------- 第二天大早,般岳起床,金宁过来帮着收拾床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金宁?”般岳感觉到了他的敌对情绪。 “没什么,将军,若您无事安排小人去做,小人想出去一趟,替含笑找住处。”金宁没好气地回答。 早上含笑来找自己,说准备搬出去住,自己才知将军已与她解除婚约。 自己因此对将军产生了很大的意见,认为他眼里只有前程,毫无人情味。 含笑固然有缺点,可是她为了他宁愿得罪太子,遭受酷刑,他却毫不念及于此,转眼就将她退婚,害她背负污点,将来哪户清白人家愿意迎娶她? 自己哪舍得含笑离开,因为从情感上,已经把她当成了亲妹妹,自然站在哥哥的立场为妹妹打抱不平。 “你去吧。”般岳同意。 “将军,含笑孤苦伶仃,一人在外,恐怕会被人欺负,将军身边并不缺人,能否准许小人随她而去?”金宁语气坚硬地说道。自己有着强烈的想随着含笑一起离去的冲动。 “好。”没想到般岳答应得很爽快。 “我们会尽快搬走!”金宁心里有些凉。将军不仅对含笑毫无留恋之情,对自己也是如此吗? “找闹市区的,离我近点。” 金宁生气地把床上的被褥一扔:“含笑今后与您何干?她乐意住哪儿就住哪儿,我只能听她的。” “按照我说的做!”般岳丝毫不理会金宁的怨气,转身离开。 金宁恼火地看着他的背影,真没见过这样无情之人。 估计含笑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反正自己不会听他的,从此只听含笑的。 般岳来到含笑的院子,停下脚步,远望小楼,只见那里门窗敞开着。 跟她去聊两句吗?以金宁的态度来看,他不会听自己的,那么自己得亲自做做含笑的思想工作,劝她找闹市区的房子居住,而且离自己近一点,这样不仅相对安全,而且自己也好照应。 正巧小月从楼中走出,般岳便向她招招手。 小月小跑过来行礼。 “你把小姐叫出来,我有话跟她说。”他吩咐。 “小姐大早就离开院子了,不知道去了哪儿。”小月回答。 “你为何不跟着?”他眼露责备之意。 “小姐不让。” “以后,不管她让不让,必须跟着!”他下令,“否则,你不用来此做事了。” 自己不能纵着含笑,虽然她有护身玉在身,可那只是防君子的,对小人来说,那玩意儿就算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这些话,其实昨天回来就应该跟她说,但是昨天自己特别生气。 自己是真准备娶她的,本想跟皇上商量,去参加雪吟公主的求婚队伍,并非不可,就当凑个数,但是请不要解除自己与含笑之间的婚约。 雪吟公主再尊贵,也得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 这样做,其实是委婉地回绝皇上的要求。既不得罪他,也为含笑争取权利。 结果她突然插进来,直接就当着皇上的面说并不想嫁自己,弄得自己很没面子,当即与她怄气。 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跟皇上讲自己的想法?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俩人在皇上的见证下和平解除婚约。 走到这一步,其实该怪自己不够冷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她在,自己就很难心平气和,不知觉就做了计划之外的事情。 事已至此,自己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得大度点,主动找她聊聊,好好劝劝她,不可麻痹大意,她找的住处一定要选禁军密集巡逻之处,这样相对安全。 第43章:防猫圣物 般岳坐在书房,拿起书,耳朵忽然冒出含笑的话: “般岳将军就像守门神,空有其表,毫无滋味,谁愿意嫁?” 他脸上露出羞色,摸摸自己额头。 她就是一个自以为是、口无遮拦的家伙,干嘛要在意她的话? 可拿着书,什么也看不进去。 老想着,大早上的,她到底跑去哪里了?不会出事吧? 正想着,头顶上“扑通!”一声。 动静不大,紧接着凄惨的几声“喵——呜!啊~呜~” 很快,那只白猫窜进他的房间,蹭地躲到书架最底那一层,然后再也不肯出来,而地板上则留了一长串湿湿的梅花印。 还从没见它这么惊慌过。 他起身沿着爪印寻去,只见爪痕是从楼梯上下来的。 楼上怎会有水? 他刚走到二楼,就见入口摆着一桶水,水溅得一地都是。 空气中有咸鱼的味道,他循着味道寻找,蓦然看见水里泡着一条咸鱼,咸鱼系着的绳子耷拉在桶沿上。 而屋顶,还有一根同样的绳子在桶的上方悬着,距离书架大约50公分。 猫爪印就是从桶边开始的。 可以想象,屋顶绳子的下端曾经挂着一条咸鱼,这只猫嘴馋,就爬上书架顶去抓。 当它一跃抓住了咸鱼,绳子却经不住它的重量,它连同咸鱼一起掉进了桶里,因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绳子那么细,明显是恶作剧。 谁这么无聊来捉弄自己的猫? 他收拾着水桶,发出了声响,含笑的声音传来:“般将军,麻烦您把咸鱼留下”。 他抬头看,含笑也正从最里层的书架后探出头来。 这玩意儿是她弄的? 想起来了,她怕猫,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对付猫? 实在可恶! 自己为何养猫?就是防老鼠。 她把自己的猫吓跑,那老鼠岂不猖狂? 这些书都是自己的宝贝,自己平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她一来就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真是岂有此理! 他生气的走过去,想将这个捣蛋鬼赶走。 越往里走醋味越足,走到尽头拐弯一看,她盘腿坐地上,手里拿着竹简,身边摆了好几个醋坛子,盖子全都掀开。 “你这是干什么?”他越发恼火,搞出咸鱼味本就臭烘烘的,搞这些醋味更让人难以忍受。 “防猫啊,否则我怎么看书?”这是昨夜她与乌龟奶奶商量出来的方案,果然有效果。 “你!”他真想拎起她就扔出去,却见她旁若无人,边看书边扑哧笑着,嘴里说:“写得太好了。” 完全沉浸在书里面的她,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 也罢,她在这里看书,总比她跑出将军府去闯别的祸要好。 “你说话可算数?”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改变了主意。 “我说过什么?”两只眼睛眨巴着长睫毛,茫然地看着他。 “书未看完,绝不离开将军府半步。” “对,可是,没有这些防猫圣物,我无法安心看书。” “猫,我会帮你解决。” “太好了。”含笑对着他璀璨一笑。 这一笑,他的气彻底烟消云散了。 怎么说呢,她固然可恶,可是有时候又有那么一丢丢让人敬佩,比如她这专心读书的精神。 他说到做到,当即叫人过来把猫带走。 “等小姐走了,再把猫放进来。只要小姐在,绝不能让它出现。”他吩咐那家丁。 “是。” 解决掉这件小麻烦之后,他坐下来,心安定了许多,能看得进书了,也能写得出东西了。 偶尔他会抬眼往屋顶看看,嘴角不知觉露出笑容。 “将军。”骞叔走了进来,“陈峭与年北来了。” “请进。”他放下毛笔。 自己之所以让骞叔把这两位请来,是想跟他俩商量一下,他俩是否愿做含笑的贴身护卫? “一切听从将军安排,在所不辞。”他俩欣然接受。 般岳要他俩就此住在将军府,只要含笑出行,时刻跟在后面。 有他俩加上金宁与小月的陪护,将来若含笑搬出去,安全应该有保障了。 此时沙漏显示午膳时间已到。 骞叔送饭过来。楼上却始终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不记得吃饭吗? “你再去为含笑姑娘准备一份,送过来。”他吩咐骞叔。 等骞叔把含笑的那一份送了过来,楼上仍旧没有动静,他只好上去看究竟。 只见含笑盘腿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书,废寝忘食。 “你不饿?”般岳问道。 他才说完,只听见含笑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他听了差点笑出来,转过脸去免得被她发现。 “你提醒我了。”含笑一骨碌爬起来就走。 地上堆着好几卷竹简。 “你看完书不收拾吗?”般岳叫住她。 “反正还要回来,书就不收拾了。” 般岳最不喜欢东西摊着,批评道:“你看一卷,拿一卷,怎可将这么多竹简如此摊在地上?” “我一下子就看完了好几卷,所以一次会拿好几卷下来。这些刚拿下来,还没来得及看。” “一次看好几卷?你已经看了多少?” 含笑指着最上面的一排。 那些全是古籍,深奥难懂。般岳觉得不可信,自己要看完这一排,没个把月根本不行,她怎么可能全看完了? 他随手抽出一卷,打开来,是《河图洛书》。 河图洛书有两幅神秘图案,据说是中国伏羲时代就存在的图案,极为神秘。 “此图你做何解?”般岳问。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大意如此罢?《易经》便源于此图之理念吧?” 般岳随手又抽出一卷,叫做《连山》。 它与《归藏》、《易经》号称“三易”,都是极其深奥的易学书籍,相当难懂。 “何为《连山》?”般岳又问。 含笑不乐意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来问自己,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吧? “若你答不出,下次只能一次拿一卷书。”般岳威胁。 “《连山》者,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其是以艮卦开始,如山之连绵,故名曰连山。”含笑一口气说完。 般岳还是不服气,又抽出几卷,可随便自己怎么问,她都能对答如流。 这下他不得不服了。 以她这学识,恐怕范陆来了也会折服。 “你记性如此之好,怎会忘记自己为谁?”他深表怀疑。 含笑用手指戳戳自己的太阳穴:“真不记得了。” 般岳见她面露烦恼,不想为难她,转了话题:“该用午膳了。” 含笑看着他,那神情,没有恶意。 “吃什么?”她舔舔嘴唇,露出馋相。 般岳没说,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含笑也不客气,径直走在他前面,般岳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心莫名地蹦跳加速。 说句老实话,自从与她一起骑过马之后,只要跟她在一起,心跳就有些不太正常。 第44章:你不明白 “悉悉索索......” 含笑的胃口很好。 中午吃的是面条,她筷子比以前用得顺畅多了,吃得痛快淋漓。 很快,一碗面全进了她的肚里。 不过,很不过瘾,她的眼睛仍旧兴致勃勃地盯着般岳碗里的面。 “不够吗?”般岳问。 “不,饱了,只是喜欢看着你吃。”含笑哪好意思再吃,刚才吃下去的那一碗,份量不比般岳的少。 被人看着吃,般岳哪好意思,放下筷子。 他这是第二次跟含笑一起吃饭。 第一次就在昨日。当着皇上的面,含笑忍着,十分文气,没吃多少,因此他并不知道含笑的饭量非一般的大。 “你干嘛不吃了?”含笑眼巴巴地问。 “饱了。” “多浪费?”含笑忍不住端过他的碗。 “欸——”般岳想阻止,这可是自己吃过的,她怎么能够—— 可是,她已经开吃。 这姑娘,怎么这么不讲究,不过—— 他想起当初做乞丐之时,自己和金宁两兄妹也是这样,大家共着一碗饭,一人吃一口的来,哪会嫌弃对方的口水? 所以他忽然觉得对面分明就是金含笑,蓦然心头被亲切所包裹,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有的是,你慢点吃。”他劝道,嗓眼有些发热。 若是当初能够吃得饱,还能有那么几两铜板的积蓄,金含笑何至于病亡早逝? 面前这位姑娘,虽然不是金含笑,可是她天真无邪,聪明善良,又无依无靠,不懂人情世故,与当初的金含笑何异? 如果自己不保护她,谁来护她周全? “你不用搬走,就住在我这里。”他劝道。 虽然自己已与她解除婚约,可她是金宁的妹妹,跟着哥哥寄住在自己的府上,并非不可。 “你不是要迎娶雪吟公主吗?我继续住这里怎会方便?”含笑反问。 般岳感觉惊讶:“你如何知晓此事?” 浦玄皇对自己说,此事暂时保密,连含笑也不要告之,以免机密泄露。 “我偷听到的。”含笑说完,觉得不妥,补充,“只......只听到这一句。别的都没听到。” 不过这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岳升腾起希望:“你说不愿嫁我,是生气了吗?” “这个重要吗?再说,我们本来就是假的,以这种方式分开很好。” 般岳挪了一个位置,从含笑的对面坐到了她的侧面,说道:“对我而言,你就是金含笑。” “就算我是金含笑,怎可与公主相比?” “你不明白!”般岳着急地说。 “不明白什么?” “我的心意。”他的耳根开始发红。 “什......什么心意?”般岳那双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瞅着自己,里面含满了千言万语似的,看得含笑的心突突突地跳。 “你不要走。”般岳心里头有话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凝结成这一句。 含笑笑起来:“你怕我住不起房子吗?放心,我有钱,100两黄金,足够我用。” “这里有很多书,你可慢慢看。”般岳指指屋顶。 “书总会看完。” “我还可以再买。” “又看完了呢?” “继续买。” 含笑看着他,你绕这么大圈子,不是真想让我看书,而是想用书留住我? “娶公主多好。我有什么好?老给你闯祸。”她有自知之明。 “我不会娶公主。”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你不答应皇上了吗?” “只是凑数,人家公主怎会看中我?” “可你很好啊。” “你不是说我毫无滋味吗?” “我只是故意这么说。” 般岳忽然抓住她的手:“这么说,你承认我并非毫无滋味?” “我......我......”含笑慌神了。 他的手滚烫滚烫,靠自己这么近,眼睛就像太阳一样炙烤着自己,快把自己烤化了。 她的体温会随环境而变化,室温为33度,她的体温便是33度。 可是现在,她就像水银柱似的,体温在他的手里飙升: 33度,34度,35度,36度。 般岳正热血沸腾,体温大约有37度,所以她也很快达到37度了,只感觉脸烧得厉害,体表的水分迅速蒸腾,开始舌干口燥。 想起他之前在浦玄皇面前说过的话,她意识到他没有说虚话。 他真想娶自己? 这怎么行?自己与他并非同类,怎可结婚? 她赶紧拔出自己的手:“我吃饱了,看书去,你千万别去打搅。” 说完一溜烟,她跑出了书房,躲到二楼去了。 般岳感觉头脑也发高烧了,自己怎么冲动地做出这种事情? 不是要劝她住在闹市区,离自己的府邸近一点的吗? 正事居然一个字也没说就让她跑了,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跟她说话? 唉~自己在她面前,怎么就跟傻冒似的? ---------------------------- “公子,金宁在外面找房子。”书童报告,“他要求后院的闺楼一定要精致,要带有活水的池塘,很明显是为女眷找的。” 公子转过身,手中的银扇收起,眼里射出犀利的光:“含笑要搬出来了。带活水池塘的院子并不多,尽快抢在金宁之前盘下闹市区最适合含笑的宅院。” 书童疑惑地问:“公子为何认为含笑会搬出?” “金宁无亲无故,只为般岳做事,般岳从不涉足生意房产,金宁寻找适合女眷的宅院,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含笑。” “为何含笑会搬出?” 公子打开银扇,看向远方:“前些日,北雪国进宫递交国书,说雪吟公主准备嫁到浦国。浦玄皇对般岳十分欣赏,你觉得他会不会推荐般岳?” 书童恍然大悟:“般岳为了攀上雪吟公主这个高枝,宁愿抛弃含笑?”说完,他愤愤不平地说,“般岳真是有眼不识珍宝,雪吟公主哪有我们公主好?”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含笑能顺水推舟离开将军府,对我们只有好处,所以我们要全力以赴配合她。我们的未来全在她身上。” “是,学生这就去办。”书童赶紧离开。 与此同时,太子那边也获知金宁在找房子的消息。 “她最好早点搬出来。”太子求之不得地说道。 说着,他拿起毛刷,来到搁架前,亲自清扫着手套上的浮灰。 发现其中一个手套模型的位置动了,他立即板下脸问:“这里谁打扫过?” “秉殿下,新来了一位宫女,专门负责您房间的打扫。”赭公公回复,“小人反复叮嘱过,灰尘要打扫,但是不能随意动任何东西。” “去问她哪只手动了我的东西,然后把她那只手剁了。” “是。” 不久,东宫传来凄惨的叫声,一只血淋淋的手掉落在地。 这声音似乎会传染,紧接着,后院又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原来是太子妃临产。 太子听闻,前去后院探视。 还没进门,太子妃的丫鬟出来报喜,说太子妃已经生了。 “是男是女?”太子问。 “恭喜殿下,是位小郡主,白胖可爱。” 太子一听,大失所望,虎下脸,掉转身就走了。 第45章:当局者迷 含笑说话算数,为了看书,真是半步没有离开将军府。 她夜以继日地呆在冥思阁,除了吃饭睡觉才出楼。 般岳几次想找她说话,可是二楼入口被她挂了一个牌子: 请勿打搅。 他怕自己强行打搅,她一生气干脆来也不来了。 因此他想在大门口拦堵她,假装不小心碰上,跟她打声招呼,以化解僵局。 可是,每次都碰不上她。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出的,总归是自己不在的时候。 最后他忍不住了,直接上楼去硬闯。 阁楼为斜坡顶,斜坡底端有三处天窗。 当中那扇天窗旁边摆了一个案几,不知何时被含笑添了一副屏风,以遮挡视线。 屏风上也挂了一个牌子: 请勿打搅。 你就这么防着我吗?般岳在屏风前停住脚步,清清嗓子说道:“含笑姑娘,你是否在?” “请看牌子上的四个字。”含笑冷淡地回答。 “就说一句话。” “请勿打搅!” 他一时哑语,厚不起脸皮来。 于是他采取迂回政策,找金宁,让他向含笑转达自己的意思,希望能与她一起用膳。 金宁露出惊讶的神情:“您跟她在一栋楼里,都不能见上一面吗?” “哪那么多废话!” “我去。”金宁立即上楼。 他没般岳那么多的顾忌,从屏风后探出头往里看,只见含笑盘腿坐在蒲垫上,正趴在案几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嗨,含笑妹妹。”金宁露出笑脸。 “没看到请勿打搅吗?”含笑头也不抬,“有话你让小月转达。” “你现在六亲不认了?” “我就这么一点时间读书,接下来就没机会了。” “请给一炷香的时间。” “你说。”含笑抬起头来。 “你真不想自己去看看院子再定?” “你定哪儿就是哪儿,楼前只要有天然活水池塘,别的我没要求。”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院子在闹市区,一个在郊区,闹市区的多50两银子。” “一分价钱一分货。买房子,地段最重要,将来好出手。” “明白了。还有一事,将军想与你一起用膳。” “不吃,请你转告,我看完他的书就走,如果他骚扰,我马上提前搬出将军府。” 金宁对她竖起大拇指:“有骨气。” 然后他下楼把含笑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般岳。 般岳觉得很没面子,摆摆手让金宁走。 这事弄得他心烦意乱。 自己其实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为何却怕含笑从此不再搭理自己,却又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金宁明显已经站在了含笑那一边,不能期待他能帮上自己什么忙。 能去诉诉苦的,大约只有范陆。 他骑马来到太学找范陆。 太学是浦国的最高学府,建在皇宫东北面的紫山之上。 宽阔的九级台阶升向太学门房,门房顶着两层屋顶,下面屋顶宽大,上面屋顶窄小,还向上插着两根翎羽,就像戴着一顶博士帽。 两屋顶之间的大匾额上乃开国皇帝所书“太学”二字,金粉涂抹,庄严而富贵。 浦国皇帝,凡重大典礼都在这里举行,故而明堂、太庙、太学、灵台都在此处,高墙之内透出浓浓的神秘不可侵犯之味。 般岳掏出腰牌交给门卫过目,这里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可进入,般岳刚好擦边——五品将军。 里面亭台楼阁相当雅气,掩映于参天古树之间,景色好过任何一处名胜古迹。 般岳问了不少人,才在太学学堂的藏书楼上找到范陆。 他正在自己专属的书房里写字,竹片还没有装订,案几上堆得到处都是。 竹简随意摆放,整间屋子显得十分凌乱。 “贵客。”范陆看他一眼,没舍得放下手中的毛笔,继续书写着。 “我发现,没几个爱读书之人爱收拾,为何?”般岳不喜欢如此乱的房间,心情本就不好,来到此感觉更压抑。 “没时间。”范陆回答。 “请个书童帮你打扫。” “他们收拾整齐了,我却找不到自己东西了。别看这么乱,我知道每一样自己需要的东西在哪里。” 范陆说完,忽然反过神来,放下笔:“你怎么来了?!” “此时才发现是我?”般岳嘴角上翘,书呆子! “你来得正好,我一直在冥思苦想,为何水能滋养皮肤?经研究,我发现,人体正常水分含量占人体重量十之六七。在婴儿期,水分占八成以上,成人期占七成以上,中老年期占六成以上,老年期在六成之下,不低于五成。显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内的水分在不断流失,而这正是人过早的衰老、死亡的原因。若脱水至二成,就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离开了水,人体的一切为之紊乱、停止,生命将不复存在!” 般岳听得一头雾水,两眼茫然。这位仁兄啥时开始从研究古籍改为研究人体了? “你知道这灵感来源于何人?啊——泣!”范陆打了个喷嚏,拿起布巾擦鼻子。 “谁?” “就是你的爱妻含笑。” 般岳的心难受起来,自己正想摆脱她对自己的影响,他偏却提起她。 “你不知道,她整日在牢中将自己泡在水桶里,那有多享受。我现在也喜欢在卧室放一大桶水,常常进去泡泡。但是我没她厉害,她能承受凉水浸泡,我却不能?啊——泣!”他说着打了个喷嚏,“你看,受凉了。” “能不能不提她?”般岳烦恼地说道。 “为何?” 般岳把事情经过跟范陆讲了。 范陆遗憾地说:“你即将失去她。” 般岳摆出无所谓的样子:“你看她给了我多少麻烦?走就走吧,正好清净。” “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满是后悔?” “我般岳从不做后悔之事。” “言不由衷,我看你已经后悔了,所以在想办法弥补,但是很难再改变什么。” “乱说!” 范陆自信地笑:“你瞒不了我。你向皇上奏请恢复将军之职,想回海防营去上任,就是意图避开雪吟公主,以弥补自己之前所后悔的事情,但是皇上会放你走吗?” “不试怎知结果?” “恐怕徒劳无益。”范陆摊开手,“你自己找地方坐。” 般岳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脑海挥之不去还是含笑,疑惑地问道:“含笑为何不理我了?” “你给她的印象是惧怕权势,贪慕富贵。” 原来如此! 自己的确后悔答应了浦玄皇加入雪吟公主的求婚队伍,可这不是自己的本意。 “我想留下含笑,你可有好办法?”他终于说出了实话。 “恐怕覆水难收。” “有这么严重吗?” “皇上赏含笑一百两黄金也便罢了,还赏随身玉,说明一点,他想保护含笑。你说,他凭什么要保护一个与自己毫不搭界的女子?” 这话提醒般岳了,瞪着范陆:“你不是书呆子,我才是世上最傻的。” “你不傻,是我旁观者清,而你是当局者迷。” 般岳与范陆一席话之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浦玄皇素有好色之名,若他开始打含笑的主意,自己岂能阻挡得了? 他可比太子更难对付! “兄弟,下次再聊。”般岳赶紧起身。 自己得去皇宫找浦玄皇,告诉他,自己反悔了,不愿意与含笑解除婚约,更不愿意加入雪吟公主的求婚队伍。 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 第46章:遵照心意 浦玄皇本以为那些皇亲贵族,凡是十分优秀的,不会有人愿意娶雪吟公主,因为雪吟公主的条件实在是苛刻,不准纳妾,只准专宠她一人。 没想到递交求婚帖子的优秀者会那么多。 看来在利益与荣耀面前,什么规矩都可以改变。 这些求婚者当中,最有竞争力的是两位。 一位是地官覃氏世子覃振翅;一位是秋官丁氏世子丁晓辰。 地官主管军事,秋官主管刑法,这两个官职都是世袭。 覃氏与丁氏与浦玄皇共一个祖先,只不过封地曾经是覃国和丁国才改了姓氏,浦玄皇的祖先灭了这些小封国,将封国全都改成了郡,这些郡仍旧由这些家族世袭掌管。 覃振翅与丁晓辰身世显赫,不仅是皇亲贵族,也是家中的世子,长相才学都是佼佼者,将来将继承爵位,有足够的资格迎娶雪吟公主。 此二人不分上下,不过浦玄皇心中自有主意,他想推荐的是般岳。 般岳与这两位一比,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在这种情况下,浦玄皇也不能硬塞,这就是他为什么让般岳暂时保密的原因,因为他得花时间包装般岳。 这有些伤脑经,临时抱拂脚,时间太仓促。 恰在此时,典属国因为某夜花楼酗酒狂欢,忽然中风不能言语了。 典属国是外交大臣之首,这种需要动嘴皮的职业,怎能说不出话来? 重新选拔典属国迫在眉睫。 太子和齐王两大派系都想争夺这个职位,各自通过自己的朝中大臣往浦玄皇那里推荐自己的人。 浦玄皇的案几上堆满了各种帛书推荐信,一是以柳丞相(左丞相)为代表,力荐太子门下的几位官员备选;一个一是以商丞相(右丞相)为代表,力荐齐王门下的几位官员备选。 浦玄皇脸上露出笑容,典属国中风真是及时雨,自己决定让般岳来担任此职。 典属国必常常与雪吟公主打交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所以般岳不来找浦玄皇,浦玄皇也正要传他入宫。 “般岳,朕看过你的奏文,沿海诸郡目前瘟病暂时得到控制,除此之外别无它事。那里朕已经委派他人去掌管海防营,只是副职,将军之位仍旧为你留着,只是你没有特殊情况,没必要去上任。”浦玄皇首先否决了他想回海防营上任的请求。 “臣实在不愿闲着。”般岳说道。 “你先别着急,朕的话还没说完。”浦玄皇说着向李公公招了一下手。 李公公立即宣布浦玄皇亲自书写的诏令:“天命靡常,教德保民,皇帝制曰:般岳将军,少年英才,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击退羽寇,保家卫国,沿海诸郡因此安康,功绩显著,除保留海防营将军之职位,现提拔为正四品典属国,掌管邦交事务。钦此。” 般岳急了,自己正想逃离京都,皇上却让自己来接待雪吟公主事情,这怎行? 他不肯接旨,解释道:“皇上,臣难以堪当此任,请另选他人。” 浦玄皇虎下脸:“般岳,朕提拔你,你竟然拒绝,无视朕吗?” “非也,皇上,臣说实话,臣后悔之前答应皇上之事,因臣这些日夜夜难眠,想明白了,臣不愿舍弃含笑,愿与含笑白头偕老。” “放肆!”浦玄皇生气地夺过诏书,直接拍在般岳身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能出尔反尔?你不想当这典属国也得当!” 般岳以头磕地:“臣万死不敢忤逆皇上,但是心意难违,就算当了典属国,也不愿向雪吟公主求婚。臣非含笑不娶!” “你......”浦玄皇顺手从案几上抄起一样东西,举起来就想扔。 李公公连忙跪下:“皇上息怒,般岳是年轻不懂事,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明白皇上的苦心。” 浦玄皇停下手,这才发现手里拿的是一副画卷,便没有扔出去,气呼呼地说:“退下!” 般岳起身,李公公捡起诏书递给他,送他出去,半路劝道:“般将军,皇上为了你这些日茶饭不思啊。” 般岳烦恼地看着李公公:“臣不值得皇上如此操心。” “你不明白......”李公公语言又止,转动了一下眼珠,继续说道,“皇上将你接入宫中,悉心培养,你就像他精心培育的树苗,他盼望你长成参天大树,你不能伤了他的心。” “臣可以为皇上做牛做马,唯独不想娶雪吟公主。” “娶她可以彻底改变你的平民身份。” “能做到将军,臣已经心满意足。终身大事,关系臣的个人幸福,万万不可用前程去换取。”般岳态度坚决,“如果皇上一定相逼,臣宁愿什么官也不做了。” “此事将军还是仔细斟酌,不要轻易下结论。” “不用想了,请转告皇上,臣对于含笑的心意不会改变。若一定要臣改变,臣宁愿死。” 李公公叹了一口气:“将军是太年轻。先不谈此事,你走好,公公就送到这里。” 般岳告辞,大步离开,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做人就应该这样,遵照心意,不必委曲求全。 李公公回到御书房,只见浦玄皇已经将手中那卷书画挂在了墙上,正看着画发呆。 他的背影,有些凄凉。 那图,便是他之前一直在画的竹林少女图,前后画了有两个月了。 少女肩上的那只鸟,扑腾着翅膀,十分灵动。 那曾经不小心滴了一滴墨水的地方,竟然成了这副画最精彩的地方。 “你说,朕错了吗?”浦玄皇语气低沉地问。 “皇上怎会错?” “不,朕错了,不该一厢情愿。” “可皇上是为了般将军好。” “当初先皇不也是为了朕好吗?”声音满是忧伤,“可朕后悔极了。如果可以重来,朕宁愿走的是遵照自己心意的路。” “皇上已经尽了心意。” “海棠不会怨朕吗?” “怎么会呢,您看,她的步履是轻盈的,鸟儿是欢乐的,多好的结局啊。”李公公安慰。 “秉皇上,太子负荆跪在殿外。”外面守门的鹰士进来汇报。 浦玄皇转过身来,眼睛的忧郁一扫而光,变得犀利,命令:“就让他跪着!” 鹰卫向自己汇报了般岳贪污案后续的调查结果: 诬告般岳贪污的那箱银两,已经查明来源,是海防营副帅熊觇拿着太子的手谕去提取的。 太子对鹰卫解释说是他听信谗言,上了熊觇的当,是熊觇骗他说要借些银两改善海防营的伙食,以稳定军心,他才给了熊觇手谕,并不知道熊觇是为了陷害般岳。 鹰卫又去调查海防营的三位账房先生,结果发现他们三人回到海防营不久,集体上吊自杀了,手里还留下遗书,说不该接受副帅熊觇的贿赂,故意配合强盗,让账本被抢走,以诬陷般岳将军,事情败露,害死的人太多,冤魂缠身,无颜苟活于世。 虽然仍旧有疑点,调查的结论只能是熊觇陷害般岳,而太子受到了熊觇的蒙蔽和牵连。 浦玄皇心里头明白,一个小小的熊觇,若无人支持,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豹子胆动用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去杀人、骗钱以陷害般岳。 唯一的解释就是幕后主使是太子。 真没想到太子的品质会如此恶劣,现在来表演负荆请罪,难道不是为了减轻自己对他的惩罚吗?? 那就让他跪吧,最好跪到他真心认错为止! 第47章:就依小姐 一卷竹简,信息量不多,眼睛扫几眼就能看完,更何况那些竹简的内容,含笑几乎都熟悉,只是重点看那些从未读过的。 因此含笑看书神速,没几天就把藏书阁的书都翻完了。 当她走出冥思阁,正巧赶上金宁回来。 ”我真是后悔极了。“他抹着额头的汗说道。 ”怎么了?“ “真是倒霉,我看中的那套房子被别人抢先买了。我好说歹说,他愿意转让,可是,要价太高!” “到底怎么回事?” 金宁便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看中的这套院子,等他问过含笑,决定买的时候,房东说已经被人买走了。 “我不是让你给我留着还付了定金的吗?”他生气地对房东说道。 “爷,您别生气,定金我双倍还给您。”房东抱歉地掏银子。 “我不要定金,我要房子!” “真的没有办法,买主付的是全款,而且比你肯出的价格高出了许多。” “他谁呀,带我去找他!”金宁越想越觉得只有这院子最符合含笑的要求,一心拿下这套院子。 “巧了,买主就在院子里还没有走。”房东说道。 金宁很快见到了买主,只见他年龄并不是很大,也就二十多岁,一身赭色的绢丝衣裳,身上吊着的玉佩十分考究,手里拿把银扇,很明显是个富贵公子。 房东把金宁带过来就赶紧开溜了,钱已经到手,他何必多管闲事? “公子贵姓?”金宁作揖。 “敝人姓醉名叶,足下何意?”醉叶不冷不热地问。 “小可叫金宁,有一事相求,醉公子能否将此处院子转让给小可?” “不行。”醉叶断然拒绝,“敝人就中意这里,怎能相让?” “您开个价格,您刚盘下,转手就能赚钱,何乐不为?”金宁劝道。 “敝人不缺小钱。” 金宁继续缠着他:“能否问,您为何中意此院?” “倒座房紧临最繁华的街道,敝人人准备将倒座房改造一下,开出门面做生意。” “您还得改造,那不如直接买其他的门面房,何必糟蹋这个院子?” “好地脚的门面已经名花有主,敝人也是没有办法才如此。” “小可听出来了,醉公子对内院没什么要求,只是看中这倒座房得天独厚的位置,那能否跟您商量,第一进院子含倒座房在内划归您使用,第二进以内的院子转给小可如何?” “这小院的产权如何分得开?” “还有一个办法,产权全归小可,第一进院子租给您使用,您在做生意赚了钱之前不给小可租金也可。”金宁两眼虽小,却放着希望的光茫。 “这......让敝人先看看够不够用。”醉叶打开银扇,转过身,脸上浮现胜利的笑容。 经他仔细考察,觉得仅一进院落不够用,还需加上第二进院子才行。 金宁心想,这个院子共有五进,后三进足够自己和含笑居住,将前两进租出去未尝不可,大不了将第三进院子与第二进院子之间封死,再在第三进院子的侧面开出大门以便进出即可。 “行,那小可将第一进与第二进都租给您,租金保证比别人便宜。那您总可以转让给我了吧?”金宁迫不及待地问。 醉叶犹豫半晌,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敝人改造倒座房,改成了楼房,这笔费用谁出?” “那得多花多少?” “加上装修,恐怕得二百两白银。” “那您转让这院子想要多少?” “五百两白银即可。” “五百!”宁一边惊呼,一边将手掌张开,岔开五指,“公子是在抢钱啊!” 要知道,他之前问过房东,房东说这院子卖二百五十两银子,他转手就翻倍,这不是抢钱吗? “足下心疼钱,可以不买。”醉叶冷冷地说道。 “好,小可买!不过,钱在小可妹妹手中,这就去拿,您可别变卦。”宁连忙打道回府,去找含笑商量。 含笑听完他的讲述,决定亲临现场去看看,看到底那院子值不值得自己倾家荡产地买。 她还没进院子,首先就喜欢上那个地段了。 它处于两条大街的交汇之处,车水马龙绝对热闹,周边全是上档次的店铺。 如果自己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出门就是。 最诱人的是河水正好在这院子后面经过,院内的池塘实际上是圈了河水宽阔处的一弯水,完完全全是活水池,非常的清澈。 她再跑到第一进院子观察,若是在这里造一栋楼,守着这楼吃租金一辈子都足够。 院子加上造楼的费用,不过七百两白银,值! 她要求见那位醉叶公子。 醉叶来到她面前,深深作揖,眼睛不敢直视她。 “醉公子转眼就能赚二百多两白银,做生意的本事让小女折服。”含笑不是讽刺,是真心服气,此人太有眼光了。 “哪里,只是,敝人实在喜欢此处,不愿相让。” “公子准备做什么生意?”含笑问。 “鲜鱼馆。” “活鱼?” “不,用活鱼做成各种鱼的菜肴。”醉叶回答。 含笑听了觉得脊梁骨发凉,自己对鱼有一种天生的怜悯之心。 “依小女看,不如来点新鲜的,做别人从未有过的生意。比如休闲书楼·。” “书楼?” “对,很多人家中的藏书不够丰富,购买大量的书籍又没有那个条件,我们可以收集书籍,让这里成为藏书最丰富的地方,然后对所有愿意读书的人开放,只收茶水、点心钱,让他们体味不一样的读书之乐趣,岂不很妙?” 这倒是新鲜,醉叶嘴角露出笑容,公主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想法也是极其奇特。 京城并非没有藏书楼,但是都像般岳那样,被深锁于私人宅院之中。 般岳别无积蓄,所有的钱都投给了书,其他人家哪能如此? 因此只有贵族才有条件拥有那样大规模的藏书阁。 藏书最丰富的地方在太学,可五品以下官员根本进不去。 许多想读书之人真是苦于无处找书读。 “好,就依小姐。”醉叶欣然同意。 含笑倒是诧异,自己随口一说,他居然同意? 再接下来,含笑又提出,房子转让费能否少一些。 “小姐说多少?” “小女当然巴不得你出多少我也出多少。”含笑开玩笑。 “那就依小姐。”没想到醉叶也同意了。 这让含笑感觉面前像掉下来一张大馅饼似的,一时间不敢接,有这么容易的吗? 金宁说过此人精明无比,他不会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钻吧? “公子除了租房,没有别的要求?”她狐疑地问。 “没有,小姐给敝人的建议价值连城,所以敝人别无要求。” “那,能够与公子一起做生意?”含笑很有兴趣参与书楼的经营。 “也好,敝人正觉得自己才学浅薄,不知道该收藏哪些书籍。”醉叶仍旧欣然同意。 “太好了。这样,我们各出百分之五十,所有的费用、利润对半分。”含笑开心地说道。 “就依小姐。不过总要有一个能做主的,那么小姐占60,敝人占40如何?” 含笑转动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愿意听自己的指挥?那岂不是更好? “小女不能让公子吃亏,这样,转让的费用比你出的费用多一百两白银如何?” “好。” “不过租金每月得定时交,小女比世面少收你一成如何?” “好。” 在含笑眼里,醉叶简直太好说话了,完全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金宁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那位公子不带这么偏心的,对自己那么苛刻,在含笑面前却这么好说话!! 含笑当即盘下院子,并立即让金宁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自己回都懒得回将军府了。 第48章:有权阻拦 般岳刚回到府中,骞叔报告,说得到海防营消息,三位账房先生都上吊自杀了,留下遗书说是收了熊觇的贿赂,畏罪自杀。 般岳听说,拍案而起:“这是谋杀!” 三位账房先生离开京城之时,前来向自己谢罪并辞行,说十分忏愧他们在大堂之上不敢说实话,做了伪证。 自己安慰他们说,这本是已经商量好的事,不怪他们,事情已经过去,就让它们过去,并把真实的账本还给他们,嘱托他们回去秉公做事,之前的事情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以保平安。 没想到他们还是难逃厄运。 不用猜,也知道三位账房先生是谁派人杀掉的。 杀人灭口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他们说出真相,然后把所有的事情推到熊觇身上。 此事让般岳义愤填膺,冒出强烈的想法,那就是一定要阻止太子登上皇位。 如果由这种人来执掌浦国,是浦国的灾难。 他决定,不再逃避,坦然接受典属国的职位,留在京城。 只有留在京城,才有更多的机会改变浦国的未来。 同时,为了防止浦玄皇逼迫自己向雪吟公主求婚,他决定主动找含笑,向她求婚,请她马上与自己成亲。 “把含笑姑娘请来,我有要事与她相商。”他吩咐骞叔。 “含笑走了。” “去哪儿了?” “她跟金宁去看房子,一眼看中,直接就留在了那里,是金宁一个人回来搬的东西。” 般岳感觉十分意外,这也太快了吧?自己还以为她得慢慢看书呢,能几个月看完藏书阁的书就不错了。 “那小月、陈峭他们有没有跟过去?” “小姐坚决不要将军府任何人任何东西。小月已经回来了,陈峭俩守在她那院子外不敢走。” 胡闹!她这样任性而为那该有多危险! 太子的魔爪都能伸到海防营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在京城将她绑架还不容易吗? 而且她有必要这样跟自己划清界限吗? “你可知她的住处?”他问骞叔。 “知道。” “备马车!”般岳当即行动,让骞叔带自己去找含笑。 上了马车,骞叔正准备出发,般岳忽然问道:“慢,骞叔,那个......初次上门拜访人家姑娘,是不是得送礼物?” “含笑姑娘是搬新家,的确得庆祝。” “送什么?” 骞叔挠挠脑袋,将军平时从不与人发生人情往来,自己在这方面真没什么经验,便随口说道:“首饰如何?” 般岳想了想,含笑身上好像从不戴首饰,她是不是不喜欢首饰?自己府内没什么贵重物,也罢,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坠,这是自己唯一重要的东西,要不把此物送与她? “走吧。”他说道。 到了含笑的院子前,却见门口站着两个门卫,一堆男人在那里进进出出。 般岳疑惑不已,含笑为何搞这么一堆人过来? 陈峭迎上来。 “那些是什么人?”般岳问。 “含笑姑娘把院子的前两进租给了一个叫醉叶的公子,他正在整修这两进院子。” 般岳哭笑不得:“那含笑姑娘从何处进入?” “暂时穿过他们的院子进入。” 那多危险! 般岳来到入口,被门卫拦住。 “我们找含笑姑娘。”陈峭说道。 “无此人!”门卫漠然地回答。 “胡说,你们只不过是含笑姑娘的租客!不得无礼阻拦她的贵客!”陈峭严厉的说道。 “租给了我们,便是我们的地方,房东进出也得我们同意,更何况是你!”没想到门客口舌伶俐。 “叫你们什么醉公子出来!”般岳忍无可忍开口,目光如电。 门卫有些害怕了,其中一人进去通报。 不久,醉叶拿着银扇不紧不慢地出来了。 见他是位年轻公子,相貌也算端正,气质富贵,般岳警惕起来。 以此人的实力,用得着租一个姑娘家的一部分院子吗? 难道他另有所图? 醉叶眼睛上下打量般岳一眼,认得他,心想他缠着含笑没好处,趁机赶走为妙,便将银扇一开,摆出目中无人的模样说道:“听说足下要见我们金老板?金老板吩咐不见客。” 般岳一脸懵:“本人找的是含笑姑娘。” “我们老板的名号岂是你可直呼的,赶走!”醉叶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嚓——” 般岳拔出佩剑,喝道:“谁敢阻拦。” 醉叶别过头盯着他,目露杀气:“足下想硬闯?!你可知这是私人宅邸,神圣不可侵犯!” “作为租客,你无权阻拦!” “足下大错特错,敝人不仅仅是金老板的租客,更是她的属下,也是她的守门神。敝人有权阻拦一切非法闯入者!”醉叶说完,吆喝一声“来人”,从门内出来十名彪形大汉。 他们个个穿着赭红色的布衣,衬在赭褐色衣裳的醉叶身后,煞是威风。 这阵容,甚至超过了般岳将军府的人马。 般岳感觉此人绝非普通人,忍者怒气问道:“你是何人?” “金老板的属下醉叶。” “何时含笑姑娘成了你的老板?” “此事用得着跟你解释吗?金老板说了,她现在是自由自在的人,不想被任何人打搅!” 这并非含笑的原话,含笑是这么说的:“拥有自己的天地真好,不必寄人篱下,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出去逛街随时可以出去逛街。” 醉叶将她的话重新组织了一下,就像完全针对般岳似的。 般岳心想如果自己硬闯,必将打得天翻地覆,传出去,人人都会知道含笑姑娘住在这里,对她并不利,于是转身默默离开,登上马车候着。 自己不信,含笑或者金宁会一直不出来。 陈峭上前说道:“将军,天色已晚,您没必要自己在这里等。小人和年北会一直轮流守在这里,只要含笑姑娘或者金宁出来,定转达将军的意思,为将军约见面的时间。” 般岳抬头看看天上的晚霞。 这种时辰,恐怕含笑不会再出来,便改变了主意:“你俩跟我回去。” 他想起之前含笑被关在牢中,有神秘人物关照,怀疑含笑早就有这么一帮人在她身后帮衬着,否则很难解释她刚离开将军府,就能弄出这么一堆人马出来。 恐怕租客是假,老属下才是真。 若她真是这种邦士组织中的人,那么所有的人都上了她的当,她手里拿着浦玄皇的护身玉,不知道能做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所以他准备第二天再来,一定要见到她,不是求婚,而是警告她,不允许她在京城为乱。 如果她愿意改邪归正,那就老老实实嫁给自己,安安心心地待在将军府里做自己的贤妻良母。。 如果她一意孤行,只要她敢对浦国不利,自己必严惩于她! 第49章:天水藏室 一个黑影在紫山的太学围墙外,找到一个僻静处,沿着墙像壁虎一样地爬过去,然后在太学院内到处摸索,不停地用鼻子闻着。 到达一处书香最浓处,那人抬起头看那栋楼的匾额。 月光照出她白皙的脸,星星似乎认出了她就是含笑,将身影投在她的眼睛里欢快地闪烁着。 她之所以来此,是听说此处的藏室是浦国最大的藏书阁。 为自己的书楼做准备,她特意来这里查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书,有哪些书,那么自己在收集书籍之时,就有针对性了。 如果自己能弄到连这里也没有的书,那岂不是能够吸引很多学者前去自己的书楼一睹为快? “天水藏室。”她默念着匾额上的字。 此楼为两层,楼上为一整层通间,楼下分成六间。两层之间多出一层屋檐。 她才看完《洛河图》,自然知道“天水”来源于此图中“天一生水,第六成之”之意。 她再看看这楼的周遭,三面环水,天上有月亮,水中有投影,夜色中的天水藏室如同水边文静的书生。 对于饱藏竹简的木结构楼来说,水实在太重要。 所以用水来命名,大吉大利。 对比这里,她觉得自己选择的那个院子也十分地吉祥,院内院北都有水,如果书楼发生火灾,很快能够得到救护。 藏室的大门上了锁,她沿着柱子往上爬。 透过窗缝,她发现藏书大多在一二楼之间暗藏着的夹层里,整个夹层也是一个大通间。 她试图从窗户进去,但是这里窗户紧闭,压根儿进不去。 她又试图从三楼的门窗进去,还是失败了,最后只好从屋顶扒瓦爬进楼内。 “哇哦——”当含笑下到夹层,轻微地惊呼了一声。 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了,毛估估大约也有近万卷。 书架十分考究,都用黄铜包边以防火。 竹简摆放得整整齐齐,很多是玉轴牙签,束以绫带。不同内容的竹简以所系绫带的颜色来区分,赤橙黄绿青蓝紫,所以查找应该一目了然。 她仍旧习惯从最里层最高处取第一本书看,刚打开竹简,就听见楼下有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从脚步声判断,应该是两人。 她赶紧把竹简放回原处,躲在书架后,随时准备逃跑。 那俩人直奔她这一层来了。 “这里有夜间巡逻者,拉上窗帘,免得灯光传出去。”其中一人说道。 此声音有些熟悉。 “哗~哗——”拉窗帘的声音。 “我说般岳,你真会折腾人,哪有半夜来看书的?还让不让人睡觉?”还是那人的声音,话语满是抱怨。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声音很像是去狱中探望自己的范陆的。 “呵呵。”只听到般岳嗓眼里笑了两声,震着含笑的耳膜。 这笑声钻进她的耳朵就好像出不来了似的,一直留在那里牵扯着她的心跳。 “那你自己看吧,我找个地方继续睡一觉。”范陆打着哈欠。 “你得告诉我,书该如何找。”般岳终于开口。 “我又不是柱下史,如何知晓书是怎么放的。平时我来查阅书籍,只是报书名和类别就行了。若不是我与柱下史关系很铁,他根本不可能把钥匙给我们!” “谢谢我就不说了。” “你到底想找什么书?以至于这么猴急?” “两类,一类是如何接待来宾,一类是如何追求女子。” 范陆笑起来:“你这是临时抱拂脚还是准备进行专业训练?” “都是。” “那也用不着这么急,你为何非得深更半夜来此?” “明日急用。” “别的书我不知道在何处,但是男欢女爱之类的我知道。” 般岳嘴角上扬:“你颇不老实!”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已及弱冠之年,增加一点这方面的知识,于人生之幸福大有脾益,为何不看?”范陆大言不惭地反问。 “快说,在何处?” “你先如实回答,是为了追求含笑还是为了追求雪吟公主?” 含笑的耳朵竖起来。 “含笑为主,公主为辅。”般岳回答。 含笑翻了一下白眼,原来是个情场老手,总算看清楚你般岳的真面目了! “好一个主次有别。最里边最上一层。”范陆说道。 灯光与脚步声同时向含笑靠近,含笑环顾四周,逃无可逃啊,只好等在那里。 般岳从通道转过来,手里举着灯笼,蓦然看见了墙角站着的含笑,本能地将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只见含笑一身夜衣,蒙着脸,露出的眼睛在烛光里闪着棱光。 这双眼如清澈的夜空那明亮的星星,能打败人间所有的美女。 般岳很少看她别的地方,注意得最多的就是她的眼睛,所以哪怕她的脸被蒙着,自己也认识。 他的手从剑柄上挪开来,转身回到书架间的走廊,对范陆喊道:“兄弟,你先回去睡觉吧,没必要在这里陪我,等我看完书,我会去找你。” “你真不要我陪?” “不需要。” “也行。这是我的腰牌,若有巡逻发现你,你将此腰牌给他们看即可。”范陆也不跟他客气,把腰牌放下便离开。 般岳将灯笼挂在书架的挂钩上,只当含笑不存在,自顾自的拿起竹简看起来。 他本是想,我放你一马,你最好趁机逃走。 结果含笑见他并不找自己麻烦,放心了,与他背对背,拿他对面书架上的竹简一本本翻阅起来。 “喂,”般岳忍不住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看书。” 般岳左右看看,她并没有准备灯具,那怎么看书?这不是撒谎吗?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 “我每次说实话,你都不信,那你问什么问?!”含笑对于般岳的不信任特生气。 “嚓——”剑忽然拔出,横在含笑的脖子边:“你不要过分,别逼我动手!” “我就是来看书的!”含笑转过身来,仰头赌气地逼视着他,“为何在你的眼里,我每句话都是谎言?” “因为我无法解释,没有灯,你如何看书?”般岳的眼里含着痛苦,自己不想怀疑她,可是她实在太诡异。 “我在黑夜也能看清楚一切。” “证明给我看。” 含笑看向灯笼,说道:“你随便拿一卷竹简给我,拿走灯笼,让我在黑暗中看,如果我能将竹简中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说出来,算不算?” 般岳当即实验。 当含笑真将竹简中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说出来,他露出差异,又从他处随手抽了一卷竹简测试她,结果她仍旧能背出来,只字不差。 这说明两件事,一,她的确能在黑暗中看见竹简上的字;二,她过目不忘。 想起当初在山路上她说自己看见了拦路的绳子以及草丛中埋伏的人,现在般岳相信了。 那么说,之前真是错怪她了。 对于她这种能力,实在是让人佩服又十分费解。 “你为何要来看书?”般岳语气柔和了许多。 “开书局。” “那个醉公子是你什么人?” “租客。” “之前不认识?” “当然不认识。” “那在牢中,除了太子和我,还有谁在关照你?” “我不知道。”含笑那大眼睛,像白色水银里养着两颗黑珍珠,满是坦然与纯真。 般岳的心不由不被软化。 就算她十恶不赦,就算她撒谎,自己也选择相信她。 “跟我回将军府。”他冲动地说道。 “为什么?”含笑不解地看着他,眨巴着玉帘一般的长睫毛,十分地俏皮可爱。。 他脱口而出:“请你嫁给我!” 第50章:被话雷到 含笑被般岳的话雷到。 他前一分钟还用剑横在自己脖子边,这一分钟要向自己求婚? 这什么思路? 还有,他来看书,说是为了追求姑娘,什么以含笑为主雪吟公主为辅,切,自己可没那么好骗!他一定是想拿自己练手。 含笑头一昂,眼里露出高傲:“你君子好逑尚未看,就想追求窈窕淑女?学艺不精,等你学好再说。” 般岳被她这话扇了耳光一般,脸刷地一下通红,心想自己之前与范陆的对话一定被她听去了,所以才会这么讥讽自己,解释道:“你不算淑女。所以,书可以不看。” “我的确不是淑女,但我眼光高着呢!我不会答应你。”含笑十分明确,自己怎么可能与他在一起? 般岳看着她,急得耳朵发烫,面前这位小姑娘,看来根本讲不通道理。 他与她曾经同骑一匹马,不算生疏,因此一把将她抱住,一气呵成地宣告:“虽然你不是淑女,但是,我喜欢。实在是喜欢,跟我成亲吧。” 含笑只感觉他就像个火炉子一样,自己是他手头的冰块,马上就会被融化了。 慌得她同样采取了跺脚的方式——对着他的脚尖狠狠一踩。 般岳疼得嘴巴一张,没敢发声音,松开手臂。 含笑一阵风似地逃了,跑到一楼,想起三楼顶上还有一个洞,便又反身上三楼,原路返回,将屋顶的瓦片复原。 趴在屋顶上,她的心跳很快——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一直以为他很讨厌自己呢。 尽管他这么做吓死人,可是,不似太子那样有恶意。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啊。自己这么对待他,是不是很过分? 其实自己冥冥当中应该是有点喜欢他的。 不过——她远眺大海的方向——自己只是过客,不可能长留此处。所以远离此种男女之情没错。 迟早,自己会离开。 ----------------------- 这小厉害精!般岳揉着发痛的脚趾,羞恼地骂着。 这次自己的表现比上次还糟糕,上次她因此不准自己再打搅她,并快速搬出了将军府。 这次,自己都......他后悔地打一下自己的手臂——她会不会认为自己很坏?是不是从此不肯再见自己? 干嘛不看完书,多攒些经验再采取行动? 唉~自己千军万马都能对付,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 他一瘸一拐,将那些涉及到这方面专业知识的书籍拿下来。 每看一字,他的心就被刺着,仿佛它们在嘲讽自己笨得不能再笨。 看完一大堆竹简之后,他恍然大悟,自己之前的确错得离谱。 追求女子,要遵守六礼! 都怪自己无父无母,亦无兄长姐妹指导,读书又严重偏科,只好兵书之类,才如此无知。 按照“六礼”规定,求婚得有六道程序,首先要送彩礼,叫“纳采”。 要请媒婆去询问,叫做“问名”; 要找人占卜,看生辰八字合不合,叫做“纳吉”; 要送聘礼,叫做“纳征”; 要自己亲自上门约定婚期,叫做“请期”; 最后才是花轿上门“迎亲”。 自己啥也没遵守,直接抱住她就求婚,还说她不算淑女,她不跺自己的脚才怪呢! 他羞愧地活动了一下脚趾,那里仍旧疼。 这是教训,惨痛的教训。 “OOO——” 远处的远处传来鸡鸣。 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五更天了? 他哈欠连天地挪动着步子,先去范陆的宿舍。 范陆仍在呼呼大睡,般岳悄悄将腰牌和钥匙放下。 范陆忽然惊醒,睁眼看见窗外蒙蒙亮,睡意惺忪地问:“研究好了?可有帮助?” 般岳叹口气,没有回答,驾马离去。 回到将军府,他倒头便睡,情绪低落地睡了一整天。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呻吟着睡了一整天的太子醒来,发现暮色来临。 他起身,膝盖骨疼痛得厉害,又哎呦叫了一声。 坐在外间的春妃听见,连忙进来,心疼地问:“很疼吗?” “当然疼!”太子生气地说道,“真没想到父皇会这么狠心,让儿臣跪了整整一夜!” 春妃恨其不争地瞪他一眼:“你自己老实说,熊觇是不是你指使的?” 太子哪会承认:“母妃,难道您也这样看待儿臣?” “在你亲妈面前还要做戏吗?” 太子躲开春妃的眼神,恨恨地说:“父皇凭什么总是护着那个野种!” “人家有人家的技俩。你有他能读书吗?你有他能用兵吗?” “读书就别提了,儿臣实在不爱。至于用兵,就算儿臣想打仗,父皇也不会让儿臣上战场,没这表现的机会啊!” “本宫是指谋略。般岳此人,心机极深,别看不言不语,满脑子都是鬼主意,把你父皇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他带那个妖精进宫,就是帮着一起迷惑你父皇的!本宫听说,你父皇已经下诏书让他来做典属国。” “什么?哎呦——”太子欲起身,膝盖就像抽掉了筋一样撕扯得疼。 如果典属国是由般岳做,那雪吟公主就会由他来接待,必将影响雪吟公主的决定。 自己这次得罪了他,他必然会转而支持齐王,到时引导雪吟公主嫁给齐王的人,那岂不是大大增加了齐王的筹码? 齐王如果得到般岳的支持,那将如虎添翼! 现在自己真是后悔不迭——不能一棍子将般岳打死,反倒树了一个大敌,还让父皇开始不信任自己。 他有些心慌地说:“母妃,您一定要支持儿臣,多劝劝父皇,别胳膊肘往外拐。” “本宫现在也很艰难。你父皇好像对本宫没以前那么上心了,否则就冲本宫的面子,他也不应该让你跪一整夜。”春妃眼里露出前所未有的不自信。 昨夜她想替太子求情,在寝宫之外,听见了消失了20年多年之久的排箫之乐,这可是浦玄皇自己一直反感的乐曲。 这说明什么?说明浦玄皇的想法与口味彻底变了。 她本以为演奏排箫的是位美女或者俊男,可是一查,只是一个半百头发的老头,这让她更加费解——皇上赏乐讲究爽心悦目,所以演奏音乐者,不仅技艺高,对容貌也有要求,但现在,他只要乐声了。 更令她忧心忡忡的是,他开始排斥自己,不要自己帮厨,不传唤自己侍寝—— 还有什么比不再要自己侍寝说明问题的了呢? “儿,马上要变天了!”她声音哀婉,脸上现出憔悴。 “您放心,母妃,儿臣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太子替自己和她劲儿。 “你父皇变心了,他心里头一定已经装了别人。” “母妃是指般岳?” “不,本宫不是指这个。本宫是指他心里有了别的女人。宫中,他并未与别的什么女子接触,所以——” “您是指此女在宫外?”太子反应很快。 春妃点点头。 太子脑中浮现含笑。 宫外的女人,除了她,还有谁?? “谁跟您抢父皇,儿臣就让谁死!”他揉搓着双手,眼里露出阴冷之光。 第51章:此乃诚意 含笑第二天晚上又溜到天水藏室去看书。 白天睡,晚上外出。 看那些书,她得出一个印象:人类对待别的生物残酷至极,不是杀就是吃,就连祭祀也要大量屠杀生物,甚至连人也杀,比如其中有书记载,武丁58年间,祭杀近万人。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行为,平均每年要杀掉200人来进行祭祀! 可在文字里,人类却对万物却表现出一种敬畏与深情,一唱三吟,十分煽情。 “真是矛盾重重的生物。”她擦擦不争气的眼泪,蓦然想起般岳。 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矛盾体,冷漠的外表,尖刻的言辞,杀敌不眨眼,可是,内心也有那么一丝温存,以至于会对她说出那些让怦然心动的话? 她哪知道般岳所处的环境有多艰难!若不是超乎寻常地冷静与刻苦,以及近乎自虐的自律,这世间哪有他的一席之地? 在遇见含笑之前,他脑海中的印象只有金含笑。 那是一个8岁就得像大人一样照顾别人的小姑娘,善良温柔而美丽,尽管生命短暂,但她成了他内心至高无上的女神。 是她使他心有所念,使他能熬过无数孤独之夜。 她一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伤口,鼓励他:活着,活着,只有活着,才有美好的一切。 他封存着的这份浓浓的思念,被含笑打开了,就像滔滔洪水一般将他席卷,让他情不自禁地想保护她。 那种与她在一起的感觉无法言喻,令人血液沸腾,心脏的负荷甚于大幅度运动,比如与她一起骑马的时候,还有她把脸贴在他胸前的时候; 自从她出现,就令他魂不守舍。 她会忽然蹦进脑海,挥之不去,令人无法安心静坐; 她也非常容易让他失去冷静,一句话足以让他情绪失控,血液直蹦头顶,仿佛将破壳而出。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吗? 他般岳劈风斩棘怕过谁?可是怕她从此不理睬自己。 她若微笑,他的心不知觉跟着微笑; 她若生气,他只觉心沉到了深渊。 被她在天水藏室跺过一脚之后,更让他寝食难安,仿佛她是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不越过她,根本没法继续前行。 他让骞叔把金宁叫过来。 “我想认真地跟你谈谈。”他主动给金宁倒茶递茶。 这是破天荒的事情。 金宁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水:“将军,您别对小人这么客气,小人承受不起。” “小时候我们一起共患难,亲如兄弟,后来分开了很长时间,打羽寇之时我俩人才再度相逢,怎可如此生分?” “不,将军,尊卑有别。”金宁过意不去。 “我不善言语,也许让你产生了误会。我一直把你当兄弟,只是在外人面前才做做上下级的样子,否则在海防营,我不会与你同居一室。” 金宁抬头看着般岳的眼睛,此话不假,他对自己的确非常地好,与别人完全不一样。 自己与他闹别扭,其实只是因为含笑。 “将军,这个小人懂。只是,小人真的把含笑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不舍得离开她,而且心里头偏向她,所以您别怪我想离开您。”金宁坦言。 “你愿意留在含笑身边,本也是我所希望。只是望你仍旧把我当兄弟。我还是当初的我,丝毫没有变。”般岳眼中的光茫十分纯净。 金宁看着般岳,有些感动,不过,他认为,人会变。 如果般岳不是野心勃勃,看中了雪吟公主将带来的荣华富贵,怎会抛弃含笑? “您应该清楚含笑离开的原因。”他嘟囔。 “我不想含笑离开。” “她不离开怎么办?” “我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快,想弥补都来不及。”般岳说着对他作揖。 “将军,这是为何?“金宁赶紧回礼,腰子弯的弧度比他大多了。 “我欲送含笑姑娘彩礼,但是她的院外有拦路虎,能否请你代为转交?”般岳指着桌上堆着的礼物。“此乃诚意,我愿含笑姑娘回心转意,与我百年好合。” 这令金宁意外,赶紧说:“小人虽然把含笑姑娘当妹妹,但并非真是她的兄长,无法替她做主。但是我一定替您转达。” 金宁说着欢喜地看着般岳。这才是般岳本色! 他历来视金钱与权贵于无物。在海防营,有多少郡守与县令给他送礼,他都从未收过。 他成名之后,太子与齐王都来拉拢过他,一些官员也想上门拜访,但是他一个也不见。 所以他可能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吗? 而且他不轻易许诺,若说,必一言九鼎,所以金宁相信他。 与金宁消除了误会,有牵线人,接近含笑的机会大了许多,般岳心里头的石头稍微落下了一些,关切地问:“含笑姑娘最近在做什么?” “她许是刚搬新家,还未适应,晚上总是睡不好,不得不白天补觉,除了早晚出来吃饭,未离后院半步。” 呵,鬼精灵!般岳听了心里头想,她晚上之所以没睡好,是因为跑去太学看书去了吧? 这让他心疼起来,说道:“请转告含笑姑娘,如果她想看书,我可以带她去太学看。” “好,她的确爱书,正想开书馆。” 般岳嘴角的笑意散去,这个捣蛋鬼,想法太奇特,女子做生意,在浦国,那是稀罕事,可能会招来非议。 而且她与那个自称醉叶的人合作,那人一看并非凡类,她能驾驭得住吗? 她可知人心险恶? 想到此,般岳不放心地问:“外面那堆租客可老实?” “不要太老实!从不踏进我们院子半步,对我们特别客气,就像是我们的守门神似的。” ”含笑怎会与他们认识?“ 金宁便讲了买房的经过。 般岳眉头微蹙,这故事怎么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钓鱼?房子便是鱼饵。 醉叶似乎是故意抢在金宁前面买了房,等着含笑上钩,将自己硬送给她做合伙人,并且趁机赖在她的院子里不走。 否则很难解释他轻而易举就接受了含笑所有的提议。 “金宁,你必须安排我见含笑姑娘一面。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我得劝她不要与醉叶合作,并且马上将这个人赶走。”般岳严肃地说道。。 “好吧。”在般岳凌厉的目光之下,金宁相信,他说的绝对没错。 第52章:金爷之意 “金爷。”金宁刚进院子,两位门客就客气地对他低头致敬。 若是往日,金宁会觉得特享受,但是自从般岳提醒了自己,他觉得这些人都居心叵测,所以感觉很别扭,板着面孔说道:“我要见你们的醉公子。” “小的这就去通报。金爷请。”门卫连忙在前面小跑着领路。 他们先横过第一进院子。 街门并非开在院子南面的正当中,而是东南角,以占据八卦中的巽位。 巽位即风位,是和风、润风吹进的位置,以引进东南风,挡住冬天的西北风,是吉祥之位,体现“坎宅巽门”的原则。 横走到第一进院子的正当中,从大门跨入,便进入第二进院子。 平时金宁便是沿着这个院子的游廊走到尽头的垂花门进入第三进院子的。 这些租客们很自觉,从不踏过垂花门半步,算是老实。 不过,现在看来,也许他们的不老实在后面隐藏着,随时会爆发。 “金爷,请。”门卫招呼。 金宁迈上三级台阶,进入此院正屋的大堂。 醉叶已经等在那里,请他入座。 有书童打扮的人上来倒茶,并站立在醉叶的椅子旁候着。 那书童气质飘逸,两眼有神而且机灵,看上去绝非普通小厮。 仅他就可佐证醉叶的确并不寻常。 金宁越发相信般岳的分析有理。 虽然般岳叮嘱自己,要赶走这帮人不容易,所以必须想好托词再行动,但是自己一分钟也不想等下去。 “醉公子,你们住在这里十分不妥,所以小可决定不再出租房子。”金宁不肯喝茶,直接逐客。 醉叶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平静地问道:“是我们有做得不妥之处吗?” “我们进出实在不方便,你们的人还挡住我们的客人,外人还以为这院子不是我们的呢。” 醉叶一听,知道是般岳在背后吹风了,便问:“这是金爷之意还是金老板之意?” “小可便代表小可之妹的意见。”金宁斩钉截铁地说道。 醉叶打开银扇,嘴角挂着微笑,目光却十分地犀利,悠悠然说道:“记得敝人曾经是这房子的房东,之所以转让是有条件的,故而转让之时也签署了租赁合同,此乃其一。其二,记得金爷说过,钱在令妹手中,所以做不了主买房,那么,金爷又如何替她做主租不租房?” 金宁脑袋瓜实诚,转得没那么快,说道:“的确有此事,但是就不许人商量吗?你们住在这里我们着实不方便,所以希望你们另觅他处。” 醉叶立即心里有数,说道:“敝人是与金老板签的租房合同,此事希望金老板来确定。” 醉叶说话不温不火,让金宁一时辩驳不了,只好说:“好,醉公子等着。”并威胁道:“望你们不要为难令妹,否则,你们应该知道,小可在京城还是有些人脉的。令妹若不同意出租,到时候你们别赖着不走。” “那是自然,有劳金爷。”醉叶表现得十分礼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金宁无可奈何地离开,一路都在后悔自己冲动——这么做会让醉叶提前做好了应对准备,到时将增大含笑谈判的难度。 他抬头看,太阳正当头,通往后院的垂花门大门紧闭。 此时含笑应该还在睡觉吧? 他虽然着急,也只能等她出来再商量了。 ------------------------ 赭公公走进太子的卧房,禀报:“殿下,有消息了。” 太子踢开正在给他揉腿的宫女,命她们出去。 赭公公说道:“小人查到了。租含笑房子的人叫做醉叶。他是一个醉姓商人的私生子。 “醉氏常年走海路,从南风国进稀罕物到我们浦国卖,赚得盆满钵满。 “上个月,他的船队在曼海遭遇风暴,几乎全军覆没,只剩18人幸存,其中包括醉叶。 “醉氏一死,醉叶不为醉家大夫人所容,被赶出了宅子,一直寄居于客栈。 “他刚买下一处宅院,结果含笑也看中了,俩人便达成协议,宅子转让给含笑,他租用外面两进院子居住。” 太子从躺椅上起身。 赭公公连忙来搀扶,太子推开他,走动几步,试试膝盖的伤,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这故事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太子琢磨着,问道。 “的确怪。不过找不到大毛病。首先,含笑只要带活水池塘的院子,闹市区就这一处院子符合她的要求。其次,醉叶没分到什么家产,手头银两并不富足,买房占用资金太大,想腾出资金做生意,因而愿意转让。而含笑用不了那么大的宅院,赚些租金可度日,所以算是各取所需。” “这么说进院绑人难度很大?” “最好是等含笑离开院子,到僻静处再绑。不过她搬进院子后,就没出来过。” “女子本就足不出户,难得出来逛街,本宫没时间等!” 赭公公转动一下眼珠子,露出精明的神色,探身向前,压低声音:“殿下,小人有一策。京城有个必应帮,真的是有求必应,专门帮着解决雇主的难题。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干的事牵连到雇主。只是,得这个。”他食指与大拇指相互搓着。 “只要能办成事,钱你尽管用。”太子无所谓地摆摆手。 “是。”赭公公退了出去,一脸的开心。 他很喜欢领这样的差事,一是可以从中赚银两,二是有不少出宫的机会去跟他的娇妻相会。 他正往外走,被太子妃的丫鬟拦住,示意他跟自己走。 他左右看看没人,跟着她进入后院。 当他见到太子妃,吓了一跳。 她与生产前相比,判若两人,瘦得不得了。 本来圆乎乎的包子脸,白里透红,一瘦,脸上的皮肤变得松垮垮的,没有光泽,看上去老了不少。 “太子妃,您身体可安好?”他担心地问。 “能好吗?”太子妃白了他一眼,怨气十足地问,“本妃给了你那么多好处,为何你一点儿也不上心?是不是小玲不合你意?” “当然不是,太子妃,小人天天在提醒殿下,只是这些日殿下在养伤,所以实在无法前来。”他解释。 “他的膝盖现在应该好了吧?” “的确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说,他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本妃?” “小人想,等小公主满月——” 太子妃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还得等半个月!本妃辛辛苦苦生下他的骨肉,他竟然看也不来看一眼!你说,是不是他嫌弃本宫没有生出小王子?!” “绝对不是,殿下可没有说过这话。太子妃,小公主只是一个开头,您还会有很多小王子。” “啪!”太子妃忽然抡起案几上的茶杯就砸在赭公公身上。 他刚才的话严重地刺激了她。那个花心大萝卜不来,自己如何生得出娃来? 她撒完气,仍不解恨,比谁都委屈:“本妃现在跟呆在冷宫有何区别?呜呜呜......” 赭公公惶恐,这太子妃的情绪很不对劲。。 自己不想得罪她,毕竟现在正享受着她送的小玲,可是真是没有办法,自己越是点拨太子前来探望她,太子越是反感,仿佛那是他的逆鳞,摸不得,自己也不敢拂逆太子啊! 第53章:一定照办 “太子妃,殿下是想着您正坐月子,不方便来打搅。”赭公公劝道。 “他不来看本妃,看看小公主总可以吧?你老实说,他身边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太子妃抹着眼泪问道,满脸的委屈。 “没有,绝对没有。” “他能憋得住?” “天地良心,真没有。”赭公公绝对没撒谎,“殿下自从海防营回来,除了打过含笑的主意,真没往别的女人那里跑过。” 听到含笑的名字,太子妃像打了一针强心剂,原本失神的两眼滴溜溜地转起来:“你说,殿下是不是还在打那妖精的主意?本妃可听说了,含笑跟着般岳去面见皇上之后,就与般岳解除了婚约。殿下是不是猴急得很,想纳她为妃?” 这一点赭公公不得不服,太子妃虽然足不出户,却眼线通天。 但是她掌握着这么多信息,又有什么用?深锁于后院,不受太子待见,第一胎也没生出继承人,她与废人无异,还不如毫无这些手段,脑子里也没任何想法,反倒不会这么痛苦。 偏偏她有野心,也见过世面,不甘心这么默默无闻地活着。 更糟糕的是,她体内有不肯安分的青春活力,对太子求之若渴,以至于思之若狂。 “这怎么可能,皇上希望他纳莲花郡主为侧妃,怎敢再沾花惹草?”赭公公否认,“殿下是真的挂念您的身体,不敢来打搅。” 自己万万不敢透露太子准备绑架含笑之事,否则,到时候太子妃一闹,说漏了嘴,自己脸上不就大写着背叛两字吗? 这个东宫,毕竟太子是主子,太子妃明显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自己当然得维护太子,不能完全出卖他,得留后手。 太子妃鼻子哼笑了一声,想起莲花郡主灰溜溜地走了,心情好了一些,轻描淡写地说道:“太子的心不在本妃这里,也不在别的女人那里,那能在哪儿?让本妃猜猜,一定是在含笑那里吧?为了帮助殿下保住自己的魂儿,本妃是不是得有所行动?” 赭公公不解其意地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笑笑,眼里却露出冷光:“你说,莲花郡主会主动回她老家,那妖精会不会也主动回她老家去?” “这小人不知。” “我们就帮她找到回家的路如何?” 赭公公脑子转过来,心想,这可不行,太子下令把含笑绑来,可不能答应太子妃把含笑送走了,便说道:“传说她身上有皇上送的护身玉,谁敢动?” “那如果那小妖精想不通,上吊自杀了,那可是她自己的责任。”太子妃提醒赭公公。 “这......”赭公公感觉手心开始冒汗。这个太子妃够毒。 “听说京城有个必应帮。”太子妃似乎早就有准备,将案几上一个包裹推到他面前,“本妃最不缺的就是这个,缺的是疼我的殿下,你明白本妃的心意吗?” 赭公公透过布缝看见里面透出黄金诱人的土黄。 “这只是定金。”太子妃补充,“事成之后,还有更多。” 赭公公咽咽口水,心里头想,如果拒绝太子妃,她一定会给自己穿小鞋,拿小玲说事。 把柄拽在她手里,自己不得不顺从点,再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总有解决的办法,便弯下腰来,谄媚地说道:“小人一定照办。” -------------------------------- 午膳时分,含笑就起来了,出了后院。 金宁不知道她会起这么早,没有准备她的饭,正想做,她却想去外面吃,金宁便陪她出去。 她看见什么都想吃,所以还没有走到正儿八经的饭店,就被路上的摊子给截住了。 “哇呜——”她看着别人碗里冒出的热气,流着口水。 其实那只是一碗酸辣牛杂粉而已。 “这很辣的。”金宁说道。 “我不怕辣。”含笑不以为然。 金宁便帮她要了一碗。 摊主的推车里用炭火煮着两个大锅,一个锅里是清水,专门用来烫粉条;一个锅里熬着牛骨汤。 摊主将盐、酱油、小葱花放进碗里,滚烫的牛骨汤淋入半碗,汤便准备好了,接着将煮好的粉条放进汤内,再浇上牛杂及油乎乎的汁,这份粉便端到了含笑面前。 她闻了闻,露出十足的馋相,但是才吃一口,就惊得扔了筷子,张大嘴吐出舌头,用两手扇着风。 这辣让她嘴里起火了一般,眼里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跟你说这粉辣,你吃不了,你就是不信。”金宁看着她的模样,哭笑不得。 “水,凉水!”含笑喘着气说道。 喝下凉水,含笑才算把嘴里的“火”浇灭,但是整个舌头失去感觉了,只觉得麻麻的痛痛的。 人类居然还有这种口味的食物,就好像是专门为捉弄舌头而做的似的。 但奇怪的是,受了这麻辣的痛苦之后,竟然越发想吃,仿佛飞蛾扑火一般上瘾。 她就这样反复地扇着舌头,喝着凉水浇火,然后继续热火朝天地吃,大汗淋漓。 “这么辣的东西我都怕,你非要吃。”金宁心疼她这吃粉的痛苦过程,将手绢递给她。 她擦着头上的汗水说道:“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痛快了。痛然后快!下次还要来吃。”她说完对摊主竖起大拇指,“好吃,师傅,下次我再来。” “好嘞,您!”摊主听着高兴。 有两人在远处冷冷地盯着含笑。 其中一个说:“你过去,想办法把她边上的人引开。” 这声音参杂在闹市若干噪音当中,含笑丝毫没有察觉。 另一个人便走向金宁,身上背着包袱,风尘仆仆的样子,在摊子前的桌边停下来,四处张望,然后操外地口音问金宁:“请问公子,子安庙怎么走?” 子安庙是京城有名的神庙,没有人不知道的。 金宁指指远处。 “我走了很远的路,兜了半天都找不到,您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些?”那人求道。 金宁便站起来,指着神庙的方向细细地讲解。 但是那人装作听不懂,金宁不得不反复跟他解释,不知觉领着他走出一小段路,与含笑拉开了距离。 另外一人趁机悄悄靠近含笑,正欲用毒帕从后捂住她的嘴以迷晕她,忽然有个人撞了他一下,把他撞了一个踉跄。 “对不起。”那人收起银扇道歉。 含笑闻声回过头,惊喜地说:“醉公子,你怎么来了。” “刚吃饱饭,出来溜达,没想到你在这里。”醉叶微笑着说道,对她施礼。。 那准备行凶的人见状,赶紧开溜。 第54章:在止语楼 醉叶之所以出现,并非偶然。 含笑一出院子,他就跟在了后头暗中保护,发现有人企图行凶,及时采取了措施。 但是他并不想让含笑察觉自己的动作,所以若无其事地放了袭击者一马。 含笑本就有事想跟他商量,没想到正巧碰上,便对他谈了自己想购买哪些书籍。 含笑对各种书如数家珍,醉叶佩服之至,这说明她看书极多,知道哪些书写得好,哪些版本与作者的原著没什么出入。 而且也说明她初衷没变,仍旧准备开书局,因此不存在她不想租房子给自己的这个问题,所以那一定是金宁个人的想法,或者只是受了般岳的遥控。 “好,敝人会将这些书列出来,到时去购买。”他配合地说道。 金宁指完路回来,见醉叶在含笑身边,很不高兴,将他拉到一旁,笑声警告:“你不要死皮赖脸地跟着我妹妹!” 醉叶神情严肃:“若不是敝人,令妹刚才就被人迷晕掳走了。” “什么迷晕掳走?”金宁莫名其妙。 “刚才问路之人跟那歹徒是一路的,故意将足下引开,好对令妹下手。” “人呢?”金宁四处张望,哪还有那问路人的身影,便埋怨:“”你为何不将他们抓起来?” “敝人不想惊扰令妹。” 金宁却认为他在撒谎骗自己,好找理由靠近含笑,不客气地驱赶:“你最好滚远点,我妹妹不关你事!我们回去就跟你谈退租之事。” 醉叶不以为然,退不退租不是他说了算,何必在意他的意见?便不再搭理他,回头看含笑。 “醉公子。”含笑问道,“你对京城可熟?” “非常熟。” “那陪我一起去逛逛如何?” “好。”醉叶乐得如此。 金宁阻拦:“含笑,你何必麻烦别人,有我陪你足够。” “哥,我想跟醉公子一起看看别处的商铺,好为书馆做准备。”含笑解释。 醉叶嘴角露出笑,压低声音对金宁说道:“令妹当家作主,敝人当然是听从令妹的。” 金宁气得对他龇牙。 这些话其实含笑全听得见。她回想身后那被撞之人有些慌乱的眼神,觉得醉叶并没有扯谎。 如果那人是无辜被撞,眼神应该是生气,而不是慌乱,也不至于立即要遛掉。 她不知道这醉叶为何要如此,但既然他愿意与自己合作,那就是朋友。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自己何必排斥? 而且醉叶做事情含而不露,有一套,应该有能力,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她沿路看着各家商铺,醉叶在一旁解说这些店铺的特色。 “我听下来,他们生意之所以好,都是因为有特色,所以我们也要独一无二。”她信息十足地总结。 “独一无二并不一定赚钱。得看有没有顾客群。我们开书馆,顾客群很少,因为那些有钱人家,往往都有藏书,不必出来看书,而能识字的人,只有贵公子,绝大部分市井之民并不识字,谁来看书?” 对啊,含笑停住脚步,仅仅提供书籍,供应几杯茶,或许连租金都赚不回来。不赚钱就经营不下去。 “所以我还需要多看别人的经营模式,找灵感。”她眼里闪着亮光。 醉叶的眼睛映射着她的光茫,心里头起了波澜:苍天眷顾,你虽然失去了记忆,不再认得大家,但是你仍旧睿智且坚毅。我一定会尽力辅佐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好!啪啪啪......”他正想着,某处地方传来叫好声。 含笑循声望去,声音是从“止语悟楼”传出的。 “那是何处?”含笑好奇地问。 “此处便是京城最有名的评书楼。只有最好的评书先生才有资格入驻。” “既然是专门说话的地方,为何叫做止语?” “让人止语静听,听完有所省悟。” “那听听去!”含笑很感兴趣,步伐轻盈似风。 “行,听听去。”金宁巴不得含笑进去听听,据说评书先生最喜欢讲般岳将军的故事,说不定此次讲的也是般岳将军,让含笑明白,般岳将军有多好。 醉叶看着她的身影,眼里露出深情。 她刚来京城,就被街头卖艺的宏威发现,立即来告之自己,自己大感惊喜,本以为她已经葬身大海,她却奇迹生还! 不幸的是,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得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恢复记忆,只要她想起以前的一切,大家就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 一盘小零嘴一杯香茶,摆在含笑的桌前,这便是听书的陪伴物。 金宁与醉叶一左一右陪着含笑。 含笑一边含着话梅,一边看着台上的评书先生。 那位先生拿着一把扇子坐在布桌之后,桌上摆一个小方木,一块素白手绢。 那扇子并未打开,先生把他把它夹在食指与大拇指间,从袖中掏出一块手绢擦额头上的汗。 含笑觉得奇怪,桌上明明有手绢他不用,却另外掏手绢,那桌上的手绢做何用? 醉叶怕含笑热着,打开扇子为她扇风。 含笑别过头看看银扇,又看看评书先生的扇子,问道:“评书先生手中的扇子也是用来扇风解暑的吗?” “不,有诗云:‘扇子原本古有,刀枪棍棒凭它。文武九流各有时,唯我不分冬夏。’评书先生就算大冬天,手里还是拽着扇子。评书之时,扇子替代刀枪武器、毛笔等,用处大着呢。”醉叶解释。 “桌上那小木头有何用处?” “那叫醒木,是评书先生的演出许可证,乃其师父所传,开始表演时拍,让听众安静,故而又称止语。” 这让含笑想起刑部大堂上主审人用的惊堂木,似乎与此相似,便问它俩的区别。 “其实是一个性质,都是为了拍击警示。开头拍,叫止语;结束时拍,是让听众悬想回味;节目当中拍,可烘托气氛。” “所以那手绢也是道具?” 醉叶笑起来,解释道:“是的。所有的评书先生都有三个评书道具,一块醒木,一方手绢,一把扇子。手绢可做书信等物品用。” “啪!” 醒目拍下,示意台下人安静。 评书先生开讲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啪!’如琢如磨。此诗讲的就是我们般岳将军十年磨一剑,危难之中挺身而出,忠心报国之事......” 金宁两眯眯眼睁大,放出喜悦的光茫,真是天助我也,评书先生讲的就是般岳将军的事迹! 醉叶却不乐意听:“我们就来看看场面,这说书一说就是半个时辰,去别处逛逛去。” “含笑,你不听不知道故事有多好听,我们京城的人可喜欢听了。”金宁极力挽留。 “都是编的,骗人的。” “谁说是编的,全是事实!” “你们能不叽歪吗?”旁边的听众不高兴地制止他俩的争吵。 醉叶生气地别了金宁一眼,自己何必跟这种人斗嘴,有失身份! 评书先生除了讲般岳如何英雄出少年,挺身而出斗羽寇的经过,还讲了他功成名就之后遭人陷害,被人诬陷贪污的惊险故事。 “不诱于誉,不恐于诲。将军自证清白,赢得美人归。欲知后事如何,‘啪!’且听下回分解!”评书先生一拍醒目,结束评书。 含笑见说书先生收扇子准备走人,而台下开始喧哗,这才缓过神来,问:“这就完了?” “完了。”金宁回答,“你还想听,我们下次再来。” “有什么好听的,完全是歪曲事实,歌功颂德!”醉叶讽刺。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这是嫉妒!” “本公子嫉妒他?!”醉叶真想揍他一顿,但是想到含笑在一旁,忍下来,“切!” 含笑觉得说书还是有夸张的程度,之前打羽寇之事自己没有发言权,但是关于般岳的性格,评书先生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便大声问:“先生,请问您这故事是编的还是真实的?”。 她这一声,把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第55章:月出皎兮 评书先生回头看着含笑,回答:“姑娘,此乃故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下回分解何时有?”含笑又问。 “尚未发生之事,编不出来。”评书先生回答。 “那您所说的就是真有其事?”含笑因而得出结论。 评书先生笑而不答,转身离去。 “姑娘,评书先生所说当然是真人真事。”有人插话。 “恐怕确有其人,但是有不少地方美化或者篡改了吧?”含笑反驳。 这话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指责:“姑娘,你有什么理由说故事篡改了,里面个个是事实,我们大家才爱听。” “评书先生说他口若悬河,幽默风趣,事实是这样的吗?”含笑觉得般岳不是这样的人。 他木讷、冷面孔、十足地板正,跟幽默风趣根本不搭界。 “你凭什么说不是这样?” “那你们凭什么说是这样?”含笑反问,“你们真的与他打过交道吗?” “她不是般岳的娃娃亲吗?”有人认出了她。 “含笑?!” “那含笑姑娘,您说说般岳到底是怎样的人?” 人声鼎沸起来,人们纷纷向她这个方向围过来。 其中就有先前那两个准备绑架她的人。 他们其实并没有真正地离开,而是悄悄地跟在后面,以寻找机会下手。 当他们发现小二正准备送茶水和话梅过去,便趁小二不注意,在他盘子里的东西下了药。 小二正要把这盘东西递给含笑,被邻桌拦住,嚷着我们先来,当然得先给我们。 小二只好先照顾他们。 正巧另外一个小二经过,就把盘里的东西给了含笑他们。 因此那俩歹徒并未得手。 整个看戏的过程中,只有邻桌在呼呼大睡,含笑他们相安无事。 现在听众起哄,他俩自然想趁乱行动。 他俩在人群中怂恿着,听众兴奋异常,潮水一般涌过来,整个大堂一片混乱。 “快走!”醉叶和金宁感觉事态不妙,赶紧护着含笑离开。 歹徒中的一人扯住金宁的手臂,将他拉进人群之中。 他立即被其他人包裹,与含笑分隔开来。 现在只剩醉叶一人护着含笑,他左右开弓,不停地推开企图触碰含笑的咸猪爪。 两歹徒一前一后迅速靠拢含笑,醉叶企图推开前面那个,他却有些功夫,根本推不动。 他将醉叶缠住,后面那歹徒趁机抓住了含笑的手,毒手帕伸向她的嘴部。 含笑尖叫,对准他跺脚,那人痛得弯腰,毒手帕被其他人给挤掉了,都不知道掉在了何处。 醉叶听见含笑尖叫,忍无可忍,使出真功夫。 他一运功,周边人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推了一把,纷纷往后退。 挡路的歹徒,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被推了一把。 周围人如海潮般退去,只剩他突兀地站着,同伴一时又帮不上忙,他只好罢手。 醉叶连忙拉着含笑冲了出去,脱离险境。 楼上包房有人站在栏杆前,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自言自语:“此人内功深厚。” 乔装打扮的浦玄皇站在他旁边,眼睛不舍地从含笑消失的方向收回来,吩咐:“去查查那人的来历。” ---------------------- 天上一轮明月,照着皇宫层层高耸的斗拱重檐。 屋脊上的仙人走兽在月光之下如同活了过来,摆出诡异的姿势,在风中欲奔跑,欲飞翔。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伴着排箫,寝宫传出悠扬的歌声。 宫女将探听到的情况报告给春妃。 “是谁在为皇上唱歌?”春妃妒意十足地问。 “皇上自己唱的,也没人伴舞,他自己边唱边跳。” “吹奏排箫的人可查到了背景?” “他是殿下微服私访时从宫外带回来的,就一常年在街头卖艺的老头,没特别之处。” “皇上今天白日是不是又出宫了?” “是的。” “他去了哪儿?” “止语楼。” “止语楼?他听评书去了?” “是的,含笑也在那里听评书。” 春妃听到这里,紧缩的眉头反倒松开来,嘴角露出恨意,嘲讽地说道:“本宫没有判断错,他心里头就是有人了。他唱的这首陈风,思念的是美人!” “......” 身边宫女的沉默让春妃感觉无限的孤独。 若是往日,就算皇上要唱歌,伴舞的必是自己。 一唱一和多欢乐! 可如今,皇上宁愿自娱自乐也不愿意传唤自己侍寝。 一切被那个小妖精给夺走了! 她将手头的手绢神经质地一扯,眼里露出怨毒的光,吩咐:“去把侯公公找来。” --------------------------- 李公公小跑着经过寝宫与春妃宫之间的抄手游廊,遇上侯公公。 宫里的太监也分三六九等。李公公是内小臣总管,侯公公只是管食膳的小头目,故而见到李公公得退让一旁,低头候着他过去。 李公公别过头看了一眼他,见他手里端着酒食,随口问了句:“皇上在宴饮?” “是春妃娘娘要的。”侯公公回答。 春妃娘娘很讲究身材,这么晚却要喝酒吃肉?李公公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侯公公有点心慌,这只是自己去见春妃娘娘的借口而已,幸苦李公公没再深究,走了过去,他舒了一口气。 进入寝宫大殿,李公公看见浦玄皇正舞着佩剑在自唱自跳。 “皇上现在兴致好得很。”他对伺候在一旁的鹰士长说道。 “是,你可有消息?” 李公公点点头。 浦玄皇舞完剑,见李公公来了,让乐师退出去。 “说吧。”浦玄皇将剑交给鹰士长,看着李公公。 李公公娴熟地递上擦手毛巾,说道:“含笑身旁那人叫做醉叶,是醉氏商人在南风国经商之时惹出的孽缘,生母为南风国人。醉叶并未得到醉氏大房的认可,所以连他庶子的身份也不认,只当他是私生子。但是醉氏格外喜欢这个儿子,做生意总是带着他。醉氏上月海难身亡之后,醉叶就被赶出了醉家,流落街头,自购一宅院。不过他当天又将宅院转让给了含笑。含笑出租房屋的前两进给他,还说准备跟他一起做生意,因此而结识。” “那他与含笑只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浦玄皇似乎放心了些。 “是的。”李公公回答。 “小人觉得不对,”鹰士长狐疑地说道,“醉叶此人内功极深,是习武之人,他手中的银扇是杀人的武器,这哪像一个商人?” “难道鹰士长怀疑他还有其他身份?”李公公反问。 “我只是怀疑。”鹰士长说着转向浦玄皇,“皇上,臣认为应该派人去南风国细查醉叶的真实身份。” “准。”浦玄皇同意。 不过他的心思不在于此,对鹰士长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去,自己还有话想与李公公私谈。 在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李公公就跟了自己,故而对他十分信任。。 有些话,自己只能对他一人说。 第56章:街门对峙 等鹰士长走了,浦玄皇空手摆了一个姿势:“你看朕舞得如何?” “妙极了,英姿煞爽。”李公公竖起大拇指。 在皇上面前,他敢说不好听的话吗? 有时候吹嘘拍马不是天生的,是胆小吓出来的。 “这么说朕并未老?”浦玄皇拍拍自己肥嘟嘟的大肚皮,“久未运动,每天舞舞剑,这肚皮是否能消掉一些?” “那是自然。皇上有青春不老之身,与当年一样英武。” 浦玄皇开怀而笑:“你就是这张嘴讨喜。朕哪能与20多年前相比?” 他说着站到包着铜镜的柱子前打量自己的身影,似乎很不满意,扭扭身子,恨不得将身上多余的肉给扭掉。 这身肉非一日养成,怎么可能一日消掉? 尽管镜中是一个肥胖的老人模样,但是他寄希望于一日返老还童。 李公公那双看似老实其实贼得不得了的眼睛怎会看不懂?皇上肯定找到了新的凤求凰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能让人心态变年轻。 年轻意味着总有不切实际的梦想。 当然,他作为皇帝,有权有势,应该有条件实现自己飘飘然的梦想。 “彩礼可送到?”浦玄皇进入正题。 “小人给含笑送彩礼,她不肯收。”李公公忐忑不安地回答。 “为何?”浦玄皇转过身,眼露失望,失望当中有诧异,自己至高无上,难道还有办不成的事? “她说自己刚当着皇上的面与般岳将军解除婚约,马上就接皇上的彩礼,那性质就变了,仿佛她是为了转投皇上门下而抛弃般岳将军似的,也担心世人猜疑是皇上与她有了私情,故意拆散她与般岳将军的姻缘,对皇上名声不好。所以,她不能收。” “这是她本人说的?” “是,当小人说明来意,她当场就这么说了。” 浦玄皇浮肿的眼睑以及深深的人字纹里露出慈祥,喃喃自语:“真是善解人意的女子,秀外慧中啊。” 李公公舒了一口气,本以为皇上遭到拒绝,会很生气呢。 “你明天再去跑一趟,转达朕两个意思:一,朕很欣赏她,她有何要求,随便提;其二,必须提醒她勿将房子租与他人,朕可以补偿她银两。若银两不够用,日后还有。她可以衣食无忧,无需再去跟人做什么生意。” “是。”李公公心领神会。 这么说来,皇上对含笑是真的动心了,想将她包养起来,最后迟早会想办法把她弄进宫的。 ------------------------ 尽管阴雨,金宁仍旧连夜拜访般岳。 他将礼品放在般岳的桌子上,抱歉地说道:“含笑姑娘不肯收。” “那她是否答应见我一面?”般岳将茶水恭敬地递到金宁手中。 金宁不安地接过:“将军您真的别对小人这么好,小人一点忙也帮不上。” 般岳凝神看着他:“她一面也不愿见我?” 金宁低着头看着茶水的热气,点点头。 自己有心帮般岳,可是,含笑姑娘自己主见很大,别人左右不了。 而且事情好像复杂起来,连皇上也派人来送彩礼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赶紧撇清含笑与他的关系。 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跟他讲清楚。 自己原本认为是他想攀附高枝而抛弃了含笑,可现在看来,很像是浦玄皇看中了含笑,所以耍手腕拆散了鸳鸯。 尽管这很不地道,但是皇上老子谁惹得起?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自然巴不得皇上来提亲,就像中了大彩一般,可是含笑丝毫不感兴趣。 她谁的彩礼都不收。 也不知道她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她迟早得选个夫婿。 自己从感情上来说,希望她与般岳在一起。 可是从前程来考虑,又觉得她嫁给皇上未尝不好。 她若为妃,作为她的“兄长”,自己当然会跟着鸡犬升天,说不定将来比般岳还富贵。 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自己觉得有些对不住般岳,就像欺骗了他一般,所以眼睛都不敢看他。 “她现在是否还是晚上睡不好?”般岳问,心想如果她仍旧是白天睡觉,晚上肯定是去太学了,那自己可以去那里找她。 “今天午膳她就起来了,下午还逛了一个下午的街。”金宁回答。 “最好别让她外出,免得遇上危险。”般岳担心地说道。 “醉叶说有人两次想对她下手,但是我压根儿没发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是说醉叶也一起陪同她逛街了?” “是的。” 般岳仿佛看见乌云遮月。 自己必须先把醉叶这片乌云拨开,免得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 第二天,阳光明媚。 含笑院子的匾额做好了,木匠正架着梯子在街门口安装。 可他才开始安装,底下发生了状况。 这让他胆战心惊的,生怕底下的人打起来。 “诶!诶!妈呀!啊——” 梯子忽然被谁撞了一下,晃荡起来,木匠的身子失去平衡,手头的大匾额直接滑落下来,吓得他大喊。 醉叶与般岳同时飞起,一人接住匾额的一头,将它带下来。 “嗵!” 匾额立于地,震起尘埃。 他俩手扶着匾额,站立于地,彼此互瞪着。 木匠赶紧下了梯子,躲得远远的。 般岳与醉叶底下的人拿剑对峙,大眼瞪小眼,搏斗一触即发。 将军府内的人原本不多,为了对付这个可恶的醉叶,般岳让骞叔叫了关记鱼行几位伙计过来充数,穿戴好整齐的府服,摆出架势前来拜访含笑。 但是门卫恁是挡住他,也不给他通报,因此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醉叶,难道你想禁锢含笑不成?”般岳怒问。 “绝无此意,只是你进出必须先让人通报。金老板同意了才能放行,可你老人家未经通报直接往里冲,这不合规矩。”醉叶解释。 般岳松开拿匾额的手,做个请的姿势:“有劳。” 既然醉叶松口,自己不想跟他争斗下去,关键是要办成事情,见到含笑。 “进去通报金老板,说般岳将军求见。”醉叶吩咐。 门卫领命而去,双方的人都收起手中武器。 醉叶之所以决定放般岳进去,是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宫中的李公公昨天下午来过了,据说是给含笑送彩礼。 这让他有了危机感。 浦玄皇的手伸这么长,自己以一人之力根本挡不住,需得寻求援手。 目前能阻拦此事的唯有般岳。 他预感到,浦玄皇既然盯上了含笑,怎么可能允许她的院子里还住着别的男人? 自己迟早会被浦玄皇施压赶走,这种情况下,自己要与般岳处好关系,结成同盟,取得他的支持,以共同护卫含笑。 欲知后事如何,请登录阅文旗下QQ、潇湘书院、红袖读书等APP看正版。 盗版可耻,不能同步更新,错误百出,影响质量。。 谢谢亲支持正版。 第57章:院内院外 醉叶下过明确的命令:将般岳列入访客黑名单。 所以门客才会拒绝般岳进入,也拒绝为他通报。 此政策一反转,底下人自然不再敌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烟消云散。 醉叶将匾额放倒在地,对般岳作揖:“般将军,敝人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如此做是为金老板的安全考虑,望见谅。” “尽职尽责而无异心,可嘉可佩。”般岳冷冷地回礼,话里有话。 醉叶听得懂“异心”二字之意。他是怕自己抢走他的含笑姑娘吧? 看来他真是喜欢含笑,可是以含笑的身份,岂能属于他? 只不过,现在含笑遇到了皇帝老子的骚扰,自己必须利用他来保护含笑,所以才决定与他和解。 “金老板如同天上耀眼的星星,盯着她的人太多,敝人作为她的下属,不得不防——”醉叶一脸谦卑地解释。 般岳立即打断他的话,纠正:“你此话差矣,含笑本与我有婚约,之前只是有些误会才暂时分开。因此,我并非外人,你阻拦我不让见,十分无理!” 醉叶陪笑:“敝人如此做并非专门针对您,而是对所有来访者都如此。只是来的客人都太尊贵,挡也挡不住。昨日来了宫中的李公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谁来。” 他故意提起李公公,看般岳的反应。 般岳眼里掠过一丝诧异—— 此事昨夜为何金宁没对自己说起? 金宁之所以连夜退彩礼,难道与此有关? 若李公公出现,必然是皇上的意思...... 想起皇上对含笑有说有笑,还赠送她随身玉,般岳隐隐担忧起来,不至于皇上会打含笑的主意吧? 这未免有夺人之爱之嫌,自己已经跟他讲清楚了,自己不愿意舍弃含笑,愿与她白头偕老,他怎可如此做?! 含怒的冷光从般岳的眼中冒出,但他不想让外人发觉,努力保持平静,言语不惊地问道:“李公公来此做甚?” “此事你不知道吗?李公公是来送彩礼的。” 般岳脑袋嗡地一下:“那含笑姑娘可曾收了礼物?” “没有,金老板说,她喜欢自由,谁的彩礼也不收。” 般岳的心往下沉,如果是这种情况,恐怕含笑也不会收自己的彩礼了,否则她等于得罪了当今皇上,日子不会好过。 但愿含笑同意接见自己,有太多的话必须跟她讲清楚。 醉叶观察般岳的神色,虽然他一脸平静,但是掩饰不住眼睛里如剑一般的怒光。 自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有般岳与浦玄皇杠起来,含笑才能置身事外。 此时含笑刚从池塘睡了饱饱的一觉出来,如出水芙蓉,身上掐腰的白裙在阳光下隐约透着粉蓝的荧光。 她甩甩头发,水珠就像珍珠一样滑落,纷纷蹦跶开。 总算把作息时间调整到位,接下来,就可以尽情地设计书馆了。 想起此,她脸上露出笑容,轻快地回到小楼。 刚迈进卧房的门,她刹住脚,眼里露出惊愕—— 只见床前的梁上,吊着两个大男人。 这俩人一个双脚被绑住倒挂着,另外一个的双手被绑住,如柳条一般垂着。 两人的手脚绑在一起,都沉沉地睡着了。 看来他俩已经折腾了一宿,够累。 可以想象有一人先中了陷阱,另一人来救,所以也陷入困境。 含笑冷静下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暗自给了自己一个赞。 这改进过的连环套还真管用。为防止被绑住的人来解绳子而设计的后手,发挥了奇效——居然一次性绑了两个。 他俩应该想过很多办法,但是实在是脱不了身,所以才精疲力尽吧? 含笑穿戴好外套,扎好头发,找了根长棍,在椅子上坐下来,清了清嗓子。 他俩居然听不见。 她只好捅捅他俩。 两双有气无力的眼睛睁开来,布满血丝,可怜兮兮地看向含笑。 含笑挑掉他俩脸上的面罩—— 这不就是昨天那问路的以及被醉叶撞过的人吗? “你俩怎么这么无聊?干嘛要针对本姑娘?”含笑不无同情地问道。 他俩就这种水平,三番五次地失败,还想干坏事? 那俩倒霉蛋闭紧嘴巴,做出绝不出卖组织的模样。 “不想说没关系,那你俩继续休息,本姑娘先吃早点。”含笑无所谓地放下棍子,穿上布鞋,准备离去。 “喂,姑娘。”那俩人急了,“你如何才肯放过我们?” “你俩自己好好想想,也替本姑娘想想有什么理由要放了你俩,回来再说。”含笑扬长而去。 逼是逼问不出东西来的,得他们自己想通了才行。 -----------(Q-Q-阅-读-首-发) “起这么早?”金宁见到含笑,有些措手不及,“想吃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好早点,而且刚刚让门卫回复般岳,说含笑姑娘还在睡觉,不宜打搅。 那现在要不要告诉她般岳正在外面? “我们出去吃吧?我想吃遍京城美食。”含笑舔着嘴唇,脑子里冒出那虐舌虐得让人念念不忘的麻辣牛肉粉。 “还是家里吃吧,外面不干净。”金宁阻拦,生怕她出去碰到般岳。 “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在家里做,我们先吃遍外面的。”含笑一根筋只想出去。 金宁见拦不住,只好坦白般岳求见。 “好啊,见见就是。”含笑开心地说道。 自己与般岳虽然解除了婚约,但是没必要翻脸,上次跺过他一脚之后,心里头总觉得过意不去,老想当面改个好脸色给他看,以示自己并不介怀,希望仍旧友好相处。 自己马上要开书馆,能约他来捧场,岂不很好? “哦。”金宁不安地跟在她身后。 他其实没有向她转达过般岳想约见的意思,却哄骗般岳说她不想见。 如果他俩一见面,知晓自己撒谎了,那多不好意思? 其实自己是为了含笑好,有浦玄皇来求亲,她再跟般岳往来,恐怕不好。 想到此,金宁拦住含笑:“你俩都解除婚约了,还来往,别人会说闲话。” “怕甚?他可是你的好兄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好兄弟。我们身正不怕影斜。”含笑不以为然。 “外面危险,你可能不知道,昨天你差点就被人害了。” 含笑笑起来,想起屋内吊着的俩倒霉蛋,挥挥衣袖,轻描淡写地说道:“危险被我用绳子绑起来了。” 金宁没听懂她的意思,拦不住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心想如果到时露馅,自己大不了跟般岳道个歉就是。 说句老实话,自己当初与般岳是同一个起跑线,如今他做了高高在上的将军,自己却平平常常,反差太大,令自己心里头不平衡,所以只想也拔高一下自己。 自己头脑越想越清晰——含笑便是自己的希望,最好她能嫁给皇上。如果自己成了皇亲国戚,那该有多威风! 欲知后事如何,请登录阅文集团旗下Q-Q-阅-读、潇-湘-书-院、红-袖-读-书等APP看正版。 非法盗版不能同步更新,错误百出,影响质量。。 请亲支持正版。 第58章:般典属国 雨后初晴,朝阳艳红无比,蓝天如同被清洗过,半透明如一块纯净无比的蓝玉。 般岳抬头看天空,阳光在他睫毛上方分散成七彩光芒。 有白云悠悠地飘过,形状儿各异。 人无事可做之时,看天空其实是一种享受,它变化着模样,把人的思绪带出很远很远...... 都说人记不住三岁之前的任何事情。 但是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妈妈的身影像极了白云,悠悠地从头顶飘过...... 他的手不知觉伸向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这是一颗带皮宝玉,巧匠依照白色宝玉之外包裹着的枣红外皮的形状,精雕细琢成一件写意的披风,护着润泽剔透的白玉,让人产生许多联想,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位穿着披风的美女,也可以想象成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从自己有记忆开始,这颗玉就已经在自己的脖子上,所以对自己来说,它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珍贵。 如果能够见到含笑,向她表白心意之后,自己决定把此物送与她—— 自己愿将生命交给她! “将军。”醉叶的声音收回般岳的浮想。 “嗯?” “要不,您先回去,等何时金老板醒来了,敝人一定亲自禀报您来过。” 醉叶觉得般岳老等在门口不是路子,劝他先回去。 “等等无妨。”般岳不肯走。 就算回去他也会心神不宁,啥事也做不下去。 他这一生就是在等待中长大的。 当初,在皇宫陪太子读书,十年苦练,终于等来了打击羽寇的机会。 打仗的过程中,他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终于等到了全歼羽寇的机会。 这艳阳下,等那么个把时辰,或者等一个上午,算什么! “要不您去敝人之处坐坐?”醉叶又劝。 般岳这一帮人马老站在这里太引人注目。毕竟般岳是个公众人物,这又是繁华街头,过往行人已经开始远远围观。 “不用麻烦。”般岳谢绝,心想金宁没请自己进去坐,却在租客之处落脚,十分不妥。 “嗝底嗝……吁——” “好漂亮的马车!” 围观吃瓜群众忽然自动让开道,一卫队护着一辆豪华马车过来,停在不远处。 车上下来一位文官,装束十分讲究,走到般岳面前行礼:“典属国。” 般岳对于这个职称还未适应,没有搭理他。 “典属国。般典属国。” 般岳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面前的人中年,留着上翘的八字须,两眼十分的和善,一脸的祥和之气,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物。 “下官乃属邦译令梁冰。” “何事?”般岳感觉压力来临。 他一直在逃避上任。 想起太子的恶行,他觉得应该去上任,这样才有理由在京城留下来。 可是一想起雪吟公主就挪不动脚。 现在更不想去了。 李公公这彩礼送得他心里头堵得慌,不见到含笑,不把自己迫切想说的话说出来,难以抚平心事。 “北雪国雪吟公主已至京城不远,估计今日日落前即可抵京,请典属国即刻到属邦主持大局。”梁冰说明来意,语气有些急迫。 般岳极不舍得地别过头看院门,真不知道等含笑要等到何时。 也罢,有空再来。 他让跟来的人先回将军府,自己带着陈峭随梁冰的马车去了属邦。 他才离开,含笑轻快的步伐跨出门槛。 金宁抢在她前面出来左右张望,见般岳不在,舒了一口气。 “咦,醉公子,般岳将军呢?”含笑问醉叶。 “他为迎接雪吟公主做准备去了。”醉叶有意这么说,而省略了般岳之前苦苦等待的情况。 自己并不希望含笑与般岳真的在一起,想用雪吟公主在她与般岳之间横上一道坎儿。 含笑面露遗憾——此次不见,雪吟公主来了,下次再见就不方便了。 金宁趁热打铁挑唆:“我看以将军之才貌,绝对配得上雪吟公主。” 醉叶右边嘴角撇了一下:“他那是有眼不识泰山。” “就是,所以我们含笑才不稀罕他呢。” 含笑觉得这话题有点偏激,自己并不在乎般岳娶谁,他若能幸福自己当祝福,便转移话题:“醉公子,一起去吃早点?” 金宁对醉叶使眼色,醉叶明白他的意思,配合着说道:“敝人自己请了庖人,做得一手好饭菜,金老板赏光一起去尝尝?” “好啊。”含笑欣然答应。 房间里吊着的两个人,让她忽然记起了宏威,他好像提起过醉叶此人。 现在想来,醉叶行为十分不合常理。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更像是早就预谋好了的。 这让自己十分好奇,必须找他问清楚。 --------- 阅文集团旗下签约作品, Q-Q-阅-读-首-发, 请支持正版。 --------- “好吃。”含笑比金宁多吃一碗馄饨,仍旧感觉不过瘾,但不好意思再要,吟道,“打破混沌,开辟天地。” 金宁没什么文化,只知道好吃,听含笑将馄饨比喻得如此有气势,佩服得五体投地:“含笑妹妹太有诗情了。” “哥你别夸我,这又不是我说的,馄饨的名字本就源于混沌。” 醉叶眼里也露出疼惜之意,公主一定是受了不少苦,很久未吃过更好的东西,才会对如此普通的食材狼吞虎咽吧? 若是以前,她的饭量也就半碗馄饨。 “金老板如果觉得这位庖人所做的东西尚合口味,那送与金老板如何?我看金爷一人忙不过来,也需要一个帮手。”醉叶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金宁求之不得。 自己做饭的手艺,在行军途中或者军营之中凑合着吃尚可,给含笑吃,真委屈她。 看她那老想上街去吃的馋劲,就说明了自己这手艺留不住她的胃。 含笑对此不表态,说道:“哥,你先走,我有事要与醉叶商量。” “这样不好吧?你忘了,男女单独同处一室有伤风化。”金宁不乐意。 现在她是自己手里的宝贝,日后说不定是皇妃之命,自己一定要维护好她的名声和安全。 “瞧哥说的,好像我是个坏女子似的。日后我与醉公子合作,单独相处的次数多着呢。”含笑历来说啥是啥,别人很难动摇。 “不行。”金宁仍旧反对,“你们能有什么秘密,当着我的面说有何不可。” 含笑二话不说,扯起金宁的手臂,将他拖到门口,推他出去,关上门,并严肃地叮嘱:“不准偷听!” “谁稀罕。”金宁拧不过她,极不情愿地在院子里喊道,“那我就在院子里等着。” 含笑转身,醉叶赶紧弹簧似的站起来。 她这举动,令自己紧张。 “醉公子,我在刑部大牢之时,是否是你派宏威去关照过?”含笑开门见山。 醉叶见含笑想起了某些事,有些激动,承认:“是的,殿下。” “你为何叫我殿下?”含笑惊讶地问。 宏威当时也这么称呼过自己,还以为他是口误,没太放心上。 这当中一定有天大的误会。 欲知后事如何,请登录阅文集团旗下Q-Q-阅-读、潇-湘-书-院、红-袖-读-书等APP看正版。 非法盗版不能同步更新,错误百出,影响质量。。 请亲支持正版。 第59章:绝对错了 醉叶从怀里掏出一块象牙腰牌,上面的字龙飞凤舞,写着“光禄勋”三字。 含笑研究过陆上所有的国家,这些国家的文字并没有统一,此乃南风国的文字。 各个国家的官职名称也不一样,鹰士长在南风国叫做光禄勋,即御前侍卫长的意思。 含笑凝神细看醉叶,他气宇非凡,内功超群,丝毫不用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微臣光禄勋叶殷,为了隐藏身份,现更名为醉叶,拜见公主殿下。”醉叶双手捧着腰牌行大礼。 “你搞错了。”含笑慌忙摇手。 自己虽然不记得以前,但是清楚自己一直生活在大海之中,怎么可能是陆地上的公主? “没错,殿下,微臣与宏威从小陪在您左右,所以您一到京城,宏威就认出了您。” “错了。”含笑坚决否认,“绝对错了,或许,我只是跟你们公主长得像。” “殿下别急,您会想起来的。”醉叶坚信不疑地说道。 世界上没有如此一模一样之人,更何况连声音也像,虽然口音不同,但公主极好读书,本就精通几国语言,不足为奇。 “本姑娘不可能是什么公主。你再错认,那现在就搬离此处!”含笑严正申明。 自己本来就冒充了金含笑的身份,现在又被人错认,这很糟糕。 就怕人家希望越大,失望会越大。 自己只不过想来此玩玩,玩完就走人,不好过分造假,到时候走的时候会良心不安。 “殿下别生气,微臣不会再提此事。”醉叶心想,公主失忆,急不得,须给她时间慢慢恢复。 “那你也别老跪着。” 醉叶收起腰牌站起来,再次作揖:“请金老板为敝人保守此秘密。” “我不会说的。”含笑对他眨眨眼睛。谁没有个小秘密呢?自己的秘密不比他少。 醉叶不知觉露出笑脸,失忆后的公主比以前可爱多了,活泼,接地气。 以前她超级宅,很少出门,身子孱弱,言语不多,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可是现在,她的情绪就写在脸上,心里想什么,嘴里说什么,打交道不累。 “你对书馆可有构想?”含笑解开了之前的疑惑,不再认为醉叶对自己有坏心,开始进入正题。 “对此敝人脑海一片浆糊,倒买倒卖或者开个饭店之类还凑合。”醉叶如实回答。 “那你还支持我?我可是啥生意也没做过。” “钱造光了您自然会收手。” 含笑感觉很受打击,虎着脸问:“你认为我生意必败?” “没事,只要您高兴。”醉叶陪着笑,打开银扇,讨好地替她扇风。 “哪有这样的!”含笑越发不高兴,“你搞清楚,我与你除了房东和租客的关系,没有任何关系。做生意,不赚钱,那做什么做?我又不是什么公主,穷得很,我得靠它养活自己!” 醉叶赶紧解释:“敝人不是认为您一定会失败,而是要做成功一件事情并不容易。” “这话中听一点,所以我们才需要谋划再谋划,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含笑十分认真地盯着他。 “那我们好好想一想如何经营。”醉叶附和。 自己做生意只是幌子,所以没有含笑那么当回事。 赚钱不是自己的目的。 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这种合作经营模式,把自己的人凝聚在公主周围,保护她。 含笑背着手,在房间里跺着步,沉思着说道:“首先,它是书馆,以看书读书为主。” “您的想象很美好,但是读者群不会多,识字的人是极少数,而且往往是贵公子,他们有自己的藏书,恐怕不屑于来此看书。”醉叶不得不指明残酷的现实。 自己真的不太看好这门生意。 市面上从来没有人开过书馆,因为连租金都赚不回来。 只有一些小贩在太学附近摆地摊卖卖自己雕刻的竹简,不过竹简只是附带品,真正卖的是琴瑟乐器之类。这玩意儿太学生更需要。 浦国上下,因为浦玄皇喜爱歌舞,故而学子也得有些这方面的才艺,以便入朝之后更容易讨得皇上欢心,晋升得更快。 天水藏室书籍很多,学子们不缺书看,除非那书的内容实在好,让他们想私藏一卷以便常常翻阅才会购买。 “难道我们不可以说书给不识字的人听吗?我们还可以教他们认字。”含笑想起止语楼那人潮人海的听众,满怀信心。 “如果说书,性质就变了,不能叫做书馆,得叫评书馆,那就与止语楼没啥区别了。但是市井之民,可不爱听正儿八经的说教,喜欢听瞎编的故事。所以,您如此经营,竞争不过止语楼。” “我们书馆的客人,可以分好几个档次,一种是专门来看书买书的,一种是专门来听书的,还有专门来学认字的。剩下的最后一类,是那些专门来消遣时间的。他们可享受书香茶香,可找人聊天辩论,激扬天下文字......”含笑手舞足蹈,满脑子宏大的理想。 醉叶笑:“您主意好是好,但是等于综合了太学、止语楼、茶馆的功能于一身,只怕倒座房这点地方不够用。” “这倒是。”含笑用手指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嫌自己脑洞不够用,钱也不够用。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正想开口,门被敲响,金宁在门口紧张地报信:“含笑妹妹,李公公求见。你小心点再出来。” 他怎么又来了?含笑皱皱眉头。 这浦玄皇有完没完?! ------------------------ 李公公到来,后面跟的是威风凛凛的鹰士。 门卫谁敢阻拦?只能僵在那里低头致礼,等他们鱼贯而入之后才敢跟在后面,远远地向其他同伴做手势报警。 有人迅速跑去找醉叶,却见金宁在院子里,正无聊地用柳条抽着树身。 金宁知道情况后连忙告之含笑,然后返身去迎接李公公。 此时李公公已经到达这一进院子的游廊,见着金宁,第一句话就说:“这本是你的院子,却被别人占了入口,咱家就像进了别人的院子,十分别扭。” “是,是。”金宁点头,自己也不想,可含笑乐意,自己有什么办法? “那你还不把人赶走?”李公公斜睨着他,那眼神分明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这个,小人正要跟含笑商量。” “这还用跟她商量吗?你是她的长兄,长兄为父,她得听你的。” “是,是。”金宁汗颜,自己哪有能力主宰含笑? “要不,咱家陪你去找那租客说说?”李公公正想瞧瞧这位醉氏私生子到底是何模样。 “这个不劳烦公公,您先去小人堂上喝杯茶,小的马上去给您叫含笑。”金宁赶紧引开话题。 “那行,你把那姓醉的顺便也叫过来吧。”李公公威严地盯着他,气势逼人。 在浦玄皇那里,他是点头哈腰的内小臣,但是在这里,他代表的是皇上,谁都得听他的。 今天他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赶走醉叶。。 欲知后事如何,请登录阅文集团旗下Q-Q-阅-读、潇-湘-书-院、红-袖-读-书等APP看正版。 第60章:敢作敢当 李公公与金宁的对话含笑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想,如果醉叶被赶走,对自己不利。 做生意,自己需要合作资金,也需要帮手。 到哪里去找像醉叶这种鸡蛋里挑不出骨头的人? 既然他是南风国的御前侍卫长,远渡重洋来到异国他邦,定然是遇上了麻烦。 如果自己与他做生意赚了钱,就等于帮了他,因为流浪在外,银两太重要了。 自从来到陆地,自己就真切地体会到“有钱能使鬼推磨”并非神话,而是真的。 “醉公子,我决定与你联手做生意,是真心诚意的,你是否真心诚意?”她问醉叶。 我太渴望赚钱了。你呢? “那是自然。”醉叶毕恭毕敬地回答。 含笑放心了,便说出自己的构思:“你说场地不够用,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这个院子全部用来经营如何?” “那您住哪儿?” “外面租房子啊?” “那多危险?!”醉叶脱口而出。我里外两进院子护着你都觉得担心害怕,哪敢让你在外租房? “小女一来没钱,二来与世无争,怎么会有危险?”含笑无所谓地摊摊手,害我的人已经被我收拾起来,没那么可怕。 我搬出去好处多多。 一是可以省钱。 倒座房不够用,得更大的场所,租经营场地得花多少银两啊。 但是就我和金宁俩人租套民房,花不了多少钱。 二是可以破解李公公给我出的难题。 他想赶醉叶走,一定是认为我院子里住着其他男人不合适,那么我搬出去,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含笑全方位考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醉叶却并不理解,只关心她的安全,极力劝道:“外面人心险恶,等着害您。您别搬出去。” “那你说,是谁想害我?” “......” 醉叶瞪着眼睛,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一旦说出来,只怕她根本接受不了。 “既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是没有谁害我,那我怕什么?”含笑轻松地笑笑,笑屋子里那两个吊着的活宝。 她猜得到那是太子派来的人,据说他睚眦必报,自己在大牢之中耍了他,他能甘心吗? 醉叶见含笑这么不当回事,着急得很,吐出秘密:“其实殿下不缺钱,浦国有不少皇室旗下的商号,只是失联,要钱微臣可以想办法找出来。” 含笑收敛笑容:“你还在把我当公主?!我不是,还要我说多少遍!” 醉叶无可奈何地拽着银扇。 如果你如此固执,那我就把实情说出来吧,否则你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到底有多可怕! “我们之所以来到浦国——” 他刚开了个头,门却被急急地敲响了。 “含笑。”金宁压低嗓子在门口说,“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金宁推门进来,返身关上,着急地说道:“李公公等你等得不耐烦了!” “他不请自来,本姑娘没空接待,他不耐烦那回去啊。”含笑无所谓得很。 “恐怕不妥,他可是皇上派来的。”金宁最担心的就是她这吊儿郎当的态度。 这种机会多好,谁不想被皇上看中?她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会不会是醉叶出了什么馊主意? 他反感地看向醉叶,借李公公之口冷言冷语:“李公公觉得外人住在这里不合适。” “这关他什么事?”含笑回瞪金宁。 醉叶神色冷峻,这可如何是好? 浦玄皇想赶走自己,动作这么快! “李公公也想见见你,跟我走吧。”金宁幸灾乐祸。我赶不走你,不信李公公赶不走你! 醉叶只能硬着头皮,准备跟金宁走。 “你留下,尽量别露面。我去对付他。”含笑拦住他,转身带着金宁出了门。 她前面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醉叶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看见当初她离开南风国时候的模样—— 平时总是弱不经风的她,关键时刻却挺身而出,敢作敢当…… 谁说她不是自己的公主?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天公太不公平,为何要给她那么多的灾难? -----阅文正版,Q Q 首发---- “李公公。”含笑娇滴滴的一声传来。 李公公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把杯子里的水晃出来。 她这声音简直让人骨头发酥。 “含笑姑娘。”李公公放下茶杯,恭敬地站起来。 皇上这么喜欢她,自己当然要提前拍马屁。 “一日不见,您又年轻了,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含笑露出羡慕的眼神。 “真的吗?”这话说到了李公公的心坎上,他不知觉微笑起来,抬起兰花指抹抹鬓角。 这小妖精,嘴巴这么甜,将来不得把皇上给迷死? “李公公前来,有何贵干?” “皇上让咱家来问候姑娘,在这里住得可舒心?” “唉~太大了。”含笑叹口气说道,“小女后悔买这么大宅子。” 李公公正要安慰,她话锋一转:”但是转念一想,拿这宅子来开书馆最好不过,所以小女决定搬出去住。” 李公公惊愕:“那......那姑娘准备搬去何处?” “还没找好,反正是小一点的地方。” “姑娘,您不用为生计发愁,皇上说了,他可以给您银两,保管您够用。” 李公公说着招招手,随从捧着银两上前。 含笑看着这天上掉下的馅饼——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公公,皇上的心意小女领了,但是无功不受禄。小女现在还觉得欠皇上一个大人情呢。为了报答皇上,小女决定努力赚钱,不辜负了他的仁慈赏赐之恩。” “姑娘万万不可这么想,皇上的赏赐哪有收回的道理?您就安心地用。我朝女子,没有谁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都是足不出户。” “那这么做是否违法?” “法律倒并未规定女子不可经商。” “既然不违法,那小女就安心去做了。”含笑说着对李公公行屈膝礼,“请公公代为转告,小女谢皇上浓恩,一定不辜负他的期待,好好地利用好他赏赐的钱发家致富。” 李公公再次把银两送她面前:“这个姑娘尽管用,用完还有。” “公公,小女前一份人情还没还,绝对不会再收第二份?”含笑坚决不受。 “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咱家只是代为转送,如果你不要,咱家回去没法交代。你就收下,算是帮咱家个忙。你实在不要的话,自己去找皇上说。”李公公老狐狸一条,拼命为浦玄皇牵线搭桥。 “那这样,这钱看在您的面子上,小女收了。” “极好,极好。”李公公高兴不已,任务顺利完成一半。 含笑并不收,继续说:“不过算是借,小女做生意正好用得着,您也帮小女一个忙,麻烦转交小女的借条。”说着,她要金宁拿纸笔过来。 “这是送,不是借。”李公公慌忙解释。 “小女还不是为了怕公公为难,才收下,如果公公一定不肯代为转交借条,那么也别怪小女没法帮公公的忙了。”含笑一脸为难,停下笔。 欲知后事如何,请登录阅文集团旗下Q-Q-阅-读、潇-湘-书-院、红-袖-读-书等APP看正版。 非法盗版不能同步更新,错误百出,影响质量。。 请亲支持正版。 第61章:属邦府内 李公公没办法了,只好收下含笑写下的借条,说道:“姑娘您看,您现在根本不缺钱,那就不用做什么生意了,也不用搬出去了是不是?” “公公,这钱不是小女的,是借的,小女欠了这么多钱,能不努力去赚钱吗?” 李公公顿时觉得手中的欠条是条短肋,让自己的气势被她掐了一半去,压根儿没法在她面前硬气,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了:“那您还是准备搬出去?” “搬出去。”含笑斩钉截铁。 “能不能不搬?”平时口若悬河的李公公,挺会左右逢源的一个机灵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道理了。 如果搬出皇上,或许能压住她。 可皇上唠唠叨叨叮嘱过,千万别强迫她,要她自愿,强扭的瓜不甜。 “公公,小女知道您是好意,但是,小女肯定要搬,这是为了省钱。希望您能理解,小女现在并不富裕。” 李公公只能求助于金宁,看着金宁时,脸色立即威严起来:“你作为兄长,不得说句话吗?” 言外之意是让他改变含笑的馊主意。 金宁的小眯眯眼看看含笑,只见她目光坚定不移,自己哪有勇气去做她的主?到时只怕被她一脚踢出门外,便陪着笑脸对李公公解释:“小人从小就被妹妹管着,她为大,小人为小。她都被小人惯坏了。” “窝囊!”李公公骂了一句,“真是丢尽我朝男人的脸。” “小人惭愧。小人试试。”金宁硬着头皮又看着含笑,但是目光马上被她锐利的光茫逼了回来,盯着地板应付差事似地劝她,“妹,别搬出去,不好。” “什么不好,是非常不好!”李公公嫌金宁太软,警告含笑,“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含笑问。 “你会嫁不出去的。” 含笑哈哈大笑:“公公说笑了,本姑娘是被般岳将军退婚的人,本就不会再有人要,怕甚?” 自己巴不得嫁不出去呢。 如此恐怖的事含笑也不怕的话,李公公真没办法了。 在这种种情况下,再提赶租客走之事毫无理由。 所以他离开时,等于是一件事情也没做成,既没有用皇上的银两换得含笑的欢心,也没有见到醉叶,只灰溜溜地拽着借条回皇宫去了。 醉叶得知此事,方知含笑搬出去是为了防止自己被赶走,内心感慨万千,深深折服于她的智慧。 ---(云起书院签约作品,盗版侵权必究)--- 般岳是头一次来属邦府,老远就看见其建筑与众不同,屋顶的瓦不是黑色,是朱红色。 府前大门前有照壁,如同前卫威严地站在那里,吸引着整条街的目光。 照壁上方盖一小屋顶,同样铺着朱红筒瓦,正吻如蜂鸟之嘴,一口咬住正脊,再从它嘴里排出四条垂脊,支撑着屋檐上翘,上翘的末端挂着铜铃,在风中叮叮当当,像是欢迎来客,十分悦耳。 壁墙木制,柱与框涂黑色,当中漆红色,红色板上描绘着礼乐图,以显示此乃礼乐之邦。 浦国重礼乐,包括浦玄皇在内很多贵族都极其擅长歌舞。 大学学子也是以礼乐为重,射御次之。 绕过照壁,威严的红漆铜扣府门赫然出现。 属邦府因为要接待他国使臣,代表的是浦国的国威,所以非常讲究,门洞比别的官府都要深要宽。 门洞两旁为堂屋,叫“塾”,利于1米高的地基之上,左右都有九级台阶伸向塾门。 步行者都是从塾门进入府内,只有马车才走大门洞进府。 门口站岗禁卫士仪表堂堂,站在那里就像红花衬绿叶一般,把这典邦府衬托得更加高贵不可侵犯。 卫士只对着马车上的译令敬礼,眼睛瞄了一眼般岳,冷漠地挪开。 他们是见过世面的人,从衣着就可以看出一个人富贵的程度。 富贵至极的人,不可能穿麻布靴,必然是丝帛缎面或者皮质。但是般岳很不讲究,穿的是普通市井之民的大众款麻布靴,故而他们没把他当回事。 “还不向典属国敬礼!”译令命令。 他们这才敬礼,并惊讶于般岳的朴素。 进去之后,豁然出现一个大院,设计精巧,假山池塘,奇花异草,华而不奢。 府内杂役穿着统一的服装在劳作,次序井然。 梁冰向般岳介绍这一进院子里的布局。 院子分三套建筑群。正北面为正房,用作招待客人、谈判之用。 西面的房子是典属国的办公接待区域。东面的房子则是典客的办公接待区域。 典属国负责他国事务;而典客负责浦国内部的邦国以及附属小国的事务。 比如像莲花郡主所在的袁国就归典客来接待。 通过正房大堂后的照壁,出了后门是第二进院子。 这一进院子是高级官员的办公区域,构造与第一进院子相似,除了面积小了一半,还有就是院子正当中南北向多了一条中廊,连接着前后两进院子的正房。 此处正房是接待更高级别的客人的地方,左边厢房分别是典属国与典客本人及高级属官的办公场所。 前典属国刚刚去世,属邦府的大小官员就积极行动,开始策划着如何得到这个位置,但是上书自荐也好,巴结六卿宰相皇子也罢,都没有成功。 最后大家得知这个位置被般岳给占了。 他们愤愤不平。 虽民间传闻他文武双全,但是毕竟是靠短短一年的仗打出来的名气,凭什么刚洗脱贪污嫌疑,又跳一级做了四品京官? 据说海防营副帅熊觇之所以要诬陷他,就是因为不服气。 人家打了20年的仗,战功显赫,只不过爬到副帅的位置,他才打了一年的仗就爬上了将军之位,怎不让人绝望,以至于走极端? 真相永远只有上层少数几人知道,到了下面,就成了各种版本的传说。 还传闻他存粹是托了太子的关系,才爬这么高的位置,却恩将仇报不将太子放在眼里,所以太子才与他反目。 他的这些劣迹让属邦府这些官员对他十分反感,认为他就是一介忘恩负义的武夫。 所以让他来做典属国,谁乐意?谁肯服? 大家都等着他来上任的那一天,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他不是有个皇上撑腰,就可以踩着别人做春秋大梦的! “刘大人,他来了。”有人通报典客刘石。 刘石站在窗口远望,只见般岳正穿过中廊,是个瘦高的少年。 “此人寡言少语,不善交际,当上将军之后,就算回到京城,也是在将军府闭门不出。那次下官陪同齐王爷去拜见,都没能见着。”一名官员说道。 原来典客这一帮人,都是支持齐王的人。 他们一直认为般岳是太子的人,后来发现他连太子都得罪,谁也不打交道,只亲近皇上,觉得此人野心特别大,非常看不惯。 趁他立足未稳,将他赶走,就能拿回对面典属国的地盘了。 在浦国,每个官府内,都是这样一个个看似忠于皇上,但是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的小集团。 “这家伙,不就是会打仗的一介莽夫吗?跑来我们这里跟异邦贵人打交道,能适合吗?”另一官员鄙夷不已。 “胡子还没长全,就想来混,他嫩了点。” “走。庆祝庆祝去。”刘石说着领头往外走。 “对对,庆祝庆祝。”其他官员立即跟上。 欲知后事如何,请登录阅文集团旗下Q-Q-阅-读、潇-湘-书-院、红-袖-读-书等APP看正版。 非法盗版不能同步更新,错误百出,影响质量。。 请亲支持正版。 第62章:姑娘饶命 般岳踏进典属国的办公室,一股阴森之气袭来。 只见一张熊皮连着头,血红双眼圆瞪着,仿佛死有不甘。 这前典属国,竟以此作为炫耀,将它钉在自己椅子后面的墙上。 还有一头干制的梅花鹿,顶着一头傲人的鹿茸,仰望着那头熊。 这些应该是虎国的赠品吧? 除此之外,其他异国宝贝也不少: 北雪国独有的牛筋弓弩当做废品一样扔在墙角,或许是前典属国不喜骑猎的缘故。 南风国擅长的双面刺绣大大小小有十几幅,摆得到处都是。 搁架上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各种羽国海岛珍宝...... “前典属国因为是突然病故,没来得及把这些宝贝搬回家。如果大人喜欢,都算大人的,不算府内的。”梁冰讨好地提醒。 “把它们都收拾起来,一一记录,存入府库。”般岳吩咐。 梁冰露出惊讶之色——当初关于他贪污的案件,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有人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他独掌沿海诸郡大权,不可能不贪污,只不过皇上护着才不了了之。 看来传闻有误,他挺正气的。 梁冰遵令出去找人来帮着记录。 刚到门口,就撞上了刘石,他连忙道歉并退到一旁。 自己还没来得及向般岳详细介绍这位大人物。刘石突然到来,只怕...... “哎呀,不知道典属国不吭不响降临,有失远迎。”刘石满面笑容地作揖。 这位是?般岳回过身看刘石,只见他穿着墨绿色文官服,头顶高山冠显示是四品。 这属邦府,除了自己,就是典客为四品,那么他就是典客? 般岳虽然不喜与人来往,却喜好研究面相。 兵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而也讲究察言观色,因为看懂对方才有更大的把握制胜对方。 此人虽然面带笑容,但是皮笑肉不笑,目光冷冽,绝非善类。 连自己的众多属下都不知道自己来了,他远在对面却比谁都来得快,只能说明一点,他早有准备,并且时刻在关注自己的动向。 自己与他在业务上没啥交集,他有必要这么积极主动吗? 可见他来此的目的不纯。 梁冰见般岳看着刘石不说话,赶紧介绍:“般大人,这位是典客大人刘石大人。” “刘大人。”般岳施礼。 “新官上任,可喜可贺。以后我俩同处一院,得相互关照,下官必须为般大人洗尘。马上就是午膳,我们一起出去好好碰一杯!”刘石强烈建议。 梁冰清了清嗓子,对般岳挤眼睛并摇头,示意他别去。 这位刘石,祖先是竹叶郡的,竹叶郡盛产美酒,他在那里熏陶长大,喝酒就跟喝水似的,没人喝得过他。 自己担心般岳会被他灌醉,那么接待雪吟公主的准备工作没人主持,典属国这个摊子会乱成一锅粥。 另外,刘石还有一个外号叫“竹叶青蛇”,因为其性格像竹叶青蛇一样神经质,具攻击性,有毒。 谁如果不小心惹着他了,他会像毒蛇一样时刻盯着你,只有咬你一口才能舒缓他的紧张情绪。 虽然他这一咬不至于像眼镜蛇那样致命,但够你难受好一阵的。 正因为他这个性,没人敢得罪他,都是能避开他就避开他。 所以自己希望,般岳最好与他保持距离。 般岳看出梁冰的意思,却并不回绝:“多谢刘大人。” 刘石没想到般岳这么快就答应了。 那么,今日非得把他灌醉不可,然后让他当着众人大出洋相。 最好能找到他什么茬,然后集体告御状,将他彻底踢出属邦府。 “那一言为定。今天下官请客,这个院子的人都去。下官有几位同僚等着前来祝贺,介绍介绍?”刘石眉开眼笑地说着,也不等般岳同意,就大声招呼那些人进来。 那些人鱼贯而入,纷纷表示祝贺,各种表情包都有,反正热情得不得了。 梁冰忐忑不安,从未见刘石这么大方过,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 ----------Q-Q-阅-读-正-版-首-发--------- 含笑回到小楼,那吊着的两人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像看见了女娲娘娘一般,两眼立即充满希望。 就这么被吊着又过了一个上午,真是比死还难受。 他们不仅口渴,还想嘘嘘,这两种现象同时出现,说明他们的身体机能开始紊乱了。 再不解开绳索,只怕要大小便失禁。 含笑的前脚才踏进,就踩响了鞭炮一般。 “姑娘,饶命。” “饶命啊,姑娘。” 劈里啪啦地求饶。 含笑却不着急,将手中的大水壶搁桌子上,笃悠悠地坐下来,给自己到了一杯艾叶水。 艾叶香飘逸,驱散着这房间里男人的汗臭味。 含笑小口小口地呡着,一杯又一杯。 她这不是在诱惑那俩人,也不是折磨他们,而是在练习淑女喝水法。 否则按照自己的性子,早抱着壶嘴喝了个痛快。 既然开始做人,就得入乡随俗,自己的某些习惯还是得改掉,免得吓着别人。 那倒水的声音,还有吸水的吞咽之声,简直就像皮鞭一样,抽打着那俩人绷紧着的神经,无情地挤压着他们胀无可胀的膀胱,也烘干着他们早就冒烟的喉咙。 “求你了,姑娘,放过我们。”倒挂者带头哀求。 “想通了?”含笑抬起眼皮,反问。 “姑娘您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 “你说呢?” “我们真不知道主使人是谁?我们的头儿没告诉我们,也不可能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的头儿也不知道主顾是谁,他从不关心主顾的身份,只负责一手收钱,一手交人。”顺挂者搭腔。 他是怕倒挂者意志不够坚定,糊里糊涂坦白交代。 含笑不说话,继续喝茶。 一杯 一杯 又一杯...... 顺挂者感觉神经就要绷断,哀号:“求您,姑娘问吧!” “你烦不烦,”含笑白了他一眼,“我先前都白说了?” “姑娘,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来绑您,可这也是没办法,只是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含笑打了一个哈欠:“你们吐不出什么东西的话,继续想。本姑娘不想浪费时间。” 她说着站起来,拎着水壶准备出去。 倒挂者急了,劝顺挂者:“哥,咱们就交代吧,大不了从此洗手不干。” “懦夫!”做哥哥的骂道,“一点事都扛不住!” 含笑讽刺道:“那你们好好地扛着着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姑娘,回来,回来!”屋子里传来凄厉的喊声。 含笑哼起了小调,歌声悠扬。 对于这种做了坏事还死不悔改的,多吊一吊再送官府不迟。 直接把他们送官府,让他们免费吃住,那也太便宜他俩了! “我说!我说!”做弟弟的不顾一切地喊道。。 没人搭理他,含笑哼着歌远去。 第63章:交换条件 含笑的歌声越来越远。 倒挂着的弟弟痛哭起来。 做哥哥的骂道:“蠢蛋,哭什么哭!做怂包屁用都没有!她总不能老吊着咱俩,会放人的。” “哥,咱俩回老家吧,俺受不了。这不是人干的事,也不是人呆的地方!” “回去种田?刚不顺就打退堂鼓,你他妈有没有出息!” “俺不是干这块的料。呜呜呜.......俺,俺憋不住了......俺尿了……呜呜呜......” 含笑在远处听着,皱皱眉头,那屋子得多臭! “哥也是没办法,必应帮,一旦进去,不割掉舌头不会让人退出!”做哥哥的语气沉重不已。 “那你还带俺来干这事?” “我是想早点拿到钱,好让你回去跟爹享福。” “早知道你赚的是必应帮的钱,俺和爹打死也不会要......” 必应帮?含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词。 自己孤陋寡闻,除了书上的东西,别的知之甚少。 她跑到金宁那里问必应帮是什么。 金宁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你也知道?这个组织专门杀人绑架,只认钱不认人,无恶不作。别人提都不敢提,提起都会做噩梦!” “有这么可怕?”含笑没这深刻的代入感。 “它让你今晚死,你就活不过明天。”金宁露出见到了鬼的神情,感觉他声音都在颤。 “比皇帝老子还厉害?”含笑没法想象。 “那当然,皇上杀人至少会找个理由,必应帮杀人不用理由的,有时候可能就是让新手壮壮胆练练手。有一次一家五口就是这么被灭口的。最小的才2岁。” “那官府应该将他们剿灭!”含笑气愤地说。 “抓谁?谁也找不到他们。” “抓住他们底下干坏事的喽喽,顺藤摸瓜不就行了?” “这些喽喽有人抓到过,不过他们宁愿承认是自己干的也不敢出卖他们的头。就算他们的头被供出来了,也没用。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单线联系,线索在他们头那里就断了。然后这些叛徒,全家人都不得好死。所以那些被抓的,为了保家人,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敢背叛必应帮的。” 含笑不吭声了,怪不得那俩人死也不肯交代。 “必应帮什么时候有的?” “有十年了,官府想过办法,可是他们就像地下的老鼠,怎么也杀不干净,一杀就躲起来,事后越来越猖狂,谁出钱叫他们杀谁绑谁,他们就杀谁绑谁,而且绝不透露雇主的底。” “是官府无能!假如有人花钱叫他们去杀浦玄皇,他们会不会去?” 这话把金宁震得跳起来:“含笑妹妹,你可不能乱说话,杀头之罪!” “我是想知道,钱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再有钱,谁敢动皇上?再说,就算想动,有那能力吗?” “你说你们皇上那么厉害,却搞不掉必应帮,就说明他并不厉害!”含笑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不除必应帮,我来除!” “噗!噗!噗!”金宁被含笑的话吓得一个劲儿拍胸脯,赶紧把门窗关了,压低声音警告,“妄议皇上,是死罪你懂不懂!”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能说,那和姑息养奸有何区别?” “要有证据。官府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二字。” “既然人人皆知必应帮,难道不就是证据?” “你错了,必应帮出手干的,都是私人恩怨,一般都上不了台面,受害者都选择吃哑巴亏。” “我绝不会吃哑巴亏,我要干掉必应帮!”含笑义愤填膺地发誓。 金宁笑起来:“去年柳丞相的侄女被绑架,都只敢交赎金了事,不敢与他们斗,你却想干掉必应帮,这不是蛇想吞掉大象吗?算了,你是不懂,才不知道害怕!” “我房间里就绑了两个必应帮的人。” “不提他们,中午想吃什么?”金宁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你去把醉公子请来,我房间绑了两个必应帮的人。”含笑再次重申。 “真的?”金宁似乎反应过来了,否则含笑不会叫醉叶帮忙。 含笑点点头。 “真的?!” 金宁彻底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 看着吊着的俩人,金宁发现其中一人就是那问路人,上前就踢:“你们必应帮干嘛要打我妹妹的主意!干什么呀!我妹妹有个三场两短,老子杀你全家!” 那人嗷嗷求饶,做哥哥的连连喊:“别踢他,踢我!踢我!” “你当然更该踢!”金宁想起醉叶所说之事,看来没有编故事,脊梁骨发凉,恨得咬牙。 可怎么踢,他俩也不肯交代更多的事情。 “送官府吧。”醉叶说着准备用剑砍断绳索。 “慢,我来。”含笑拦阻,这绳子是自己添加了鱼的粘液之后特制的,他那剑根本砍不断。 她松开绑在柱子脚上的绳索,放下那俩人,三下五除二解开绑着他俩手脚的绳索。 那做哥哥的目瞪口呆,都忘了自己正处于麻烦之中,好奇不已:“姑娘,看你解绳,很简单嘛,为何我俩死也解不开,也割不断?” “因为你俩笨。这么笨,是干不了这一行!”含笑轻蔑地回答。 他俩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琢磨,也可能解不开这迷宫扣。 这是她从千年珊瑚礁迷宫里获得的启发研究出来的。 按照人类的语言类,那迷宫似于奇门遁甲。 “叫你们欺负我妹!”金宁仍旧不解恨地踢。 那做兄长的护住他弟弟:“求求你们,放了我弟弟,他只是被我骗了,什么也不知道。看在他没有做成坏事的份上,放了他,加重惩罚我一人吧!” 说着拼命地磕响头。 “谁信你的鬼话,放掉他,好给你去报信找同伙帮忙是不是?!”金宁丝毫不容情。 含笑知道他没撒谎,说道:“你让我放了你弟弟可以,但是我有交换条件。” 醉叶连忙制止:“金老板,不要上他的当,您对毒蛇好,它可能会反咬您一口。此二人,直接交官府,官府自会帮您处理。” “醉公子,我自有分寸。”含笑十分自信,对那做哥哥的说道,“我历来说一不二,你告诉我,怎么找到你们必应帮,我就放了你弟弟。” 那人立即磕头:“这条件我没法答应。假设我透露了必应帮的秘密,我弟和我家里人都活不成!” “那如果我准备花钱请必应帮办事呢?怎么联系?” “姑娘哄我?” “没哄你,本姑娘猜得到雇主是谁,本姑娘也有钱,要以牙还牙!” 那人心想,这含笑姑娘不仅能猜出自己是必应帮的,还能猜出雇凶者何人,真乃奇女子,为了弟弟,且信她,便说道:“你去抚月楼,只要点了‘水中探月’这道菜,就会有人跟你联络。” “那抚月楼的老板是你们必应帮的人?” “肯定不是,必应帮不会笨到把这公开联络的方式与必应帮的人挂上钩。我只知道有这么一条途径,这途径一旦出事,就会改换其他联络方式。” “好,我会放了你弟,但是不能放了你,必须将你移交官府。你可服气?”含笑问。 那人磕头,感激不尽。。 “不过,就冲你对你弟弟的义气,我认为你良心未泯,所以还想跟你谈一个条件。如果你答应这个条件,那么,我只会把你当小偷移送官府,你的麻烦会小很多。”含笑又谈条件。 第64章:抚月酒楼 酒楼,一般有两种生意很好。 一种是规模特大、特奢侈豪华,让人在此请客吃饭脸上十分有光的酒楼。 一种是规模很小,特便宜,能廉价解决温饱的小店。 抚月楼便属于第一种,在京城算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中午,算是生意相对清淡的时候,抚月楼的院子里,已经是停了许多辆豪华马车。 店里有专门的小二指挥着客人井然有序地停放车辆。 相互作揖打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 含笑跳下马车。 她说行动就行动,非要来这里用膳不可,就算金宁拼命吓唬她说外面很危险,就算金宁抱怨说抚月楼贵死人,也止不住她的决定。 醉叶的话更不起作用,只得暗自布置了不少人背后保护含笑,自己则请求陪同。 “你当然去,好吃要一起吃才好吃。”含笑欣然同意。 偏就那么巧,她刚上楼,被请客的般岳也踏上楼梯。 般岳先看见含笑,眼神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些日子想尽办法没见到她,居然在这里遇见。 但是他不想认她,别人家的女人谁这么抛头露面的?自己身后有一堆的同僚盯着呢。 他以袖掩面,企图遮挡自己。 “般大人,此处如何?”刘石不无自豪地问他。 “尚好。”他尽量小声地回答。 仅这两个字,灌进了含笑的耳朵,回头看见是般岳,停下脚步,惊喜地说:“般将军,你也来此吃饭?” 般岳只好抬头看她,尴尬地点头。 陪同他的一堆官员都抬头看,立即竖直了眼—— 只见前方站着一位妙龄少女,银白紧身上衣,束腰长裙,那身姿甚是妙曼。 惊人的是她的一头乌发,头顶上一边扎一个球,其他的全垂着,有些搭在前胸,一直垂到脚踝处,就像围巾又像披风一样披着,飘逸又自然。 一白一黑的搭配,就算没有任何装饰,也比任何装饰都清新亮丽。 更惊人的是她的绝世美貌,站在高处,有如仙女降临一般。 “这位是?”刘石极感兴趣,问般岳。 “相识而已。”般岳含糊地回答。 刘石手下有名亲信,叫做谢豹,曾陪同齐王去造访过将军府,见过金宁,因此向金宁打招呼:“金大人,今日有此雅兴?” 金宁已经赋闲,本无官职,被他称作大人,虚荣心冒出来,虽然不记得他,也得体地回礼:“大人,幸会,小人陪小妹出来见识见识。” 他这就等于公开了含笑的身份。 大家虽然没见过含笑,但是知道含笑是金宁之妹,而金宁之妹即般岳的娃娃亲。 人人皆知,含笑与太子和般岳之间的纠葛,这事曾经闹得京城沸沸扬扬。 刘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即相邀:“金大人,既然有缘,那就一起用膳如何?本官请客。” 金宁看看含笑。自己是走不了含笑的主的。 含笑答应得很爽快:“好啊,人多热闹。” 那些官员面面相觑,没想到做兄长的还得听妹妹的。 般岳暗自着急,刘石请的是鸿门宴,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之所以答应,是想利用他买醉,然后就可以趁机委托他主持大局,替自己招待雪吟公主,如果席间含笑和金宁说错话,被刘石抓住了什么把柄,事情就不好办了。 因此他极力反对:“不妥,大家皆未带亲眷,还是分开吃较为妥当。” “相遇即缘分,今日下官请客,那么下官做主。”刘石不以为然,对含笑说道,“姑娘,有请。” “谢大人。”含笑十分高兴。 自己准备开书馆,前期的宣传工作很重要,认识这一堆官人,就可以把他们发展成自己的顾客,何乐不为? 般岳无可奈何地看看含笑,这家伙,不闯祸不舒服是吧? --------------------- 包房里坐了两大桌。 般岳、刘石、含笑、金宁、梁冰、还有那个认识金宁的谢豹共五人一桌,其他随行者包括醉叶在另外一桌。 刘石特意安排般岳与含笑坐在一起,含笑也不推让。 刘石坐在他俩的对面,看般岳冷着脸,含笑却兴致勃勃,心里发笑,这般岳够倒霉,找了这么一位毫无淑女风范的女子,又这么漂亮,只怕日后招蜂惹蝶之事不会少。 他端起酒杯,站起来:“般大人,今日本是为你接风,没想到连你未婚妻一起请了,十分荣幸,下官先敬两位贵人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 般岳与含笑互看一眼。 金宁清楚他俩已经解除婚约,皇上正在追求含笑,自己得为她铺路,得把这风放出去,因此说道:“刘大人可能有所误会。” 举座目光都投向金宁。 般岳怕金宁道破,连忙抢在他前头站起来举杯:“谢谢刘大人。” 含笑见般岳不想道破,心想他大约在同僚面前怕丢面子,因此也跟着他站起来举杯。 刘石却看出了端倪,把酒一干为尽之后,转而敬金宁:“金大人,刚才你所说误会是什么误会?” 金宁心想,含笑不想道破,自己不能坏她的事,因此委婉地解释:“娃娃亲和未婚妻还是有所区别的,当时般将军和我妹妹都小,没有父母长辈,只是自己说说,因此不合礼仪,须收了聘礼才算数。” 刘石奸笑:“原来如此。本官听说,般大人与你一同流落街头之时,亲如兄弟,与令妹算是青梅竹马,因此这是迟早的事。” 谢豹趁机讽刺:“般大人贫苦出生,自然节俭些,等攒足了银两,自然会送聘礼不是吗?” 这些话句句有讥讽之意,般岳怎会听不出? 他们一是嘲笑自己出生不好,二是嘲笑自己没钱,不过他无所谓,借砖引玉:“既然三位大人提醒,那下官必须表示表示。” 他说着从脖子里掏出宝玉,取下,到含笑身后,直接给她戴上。 这动作很突然,带着他体温的润玉贴着含笑的胸口,弄得她的心扑扑直跳,没弄懂般岳啥意思。 “含笑姑娘,我的确清贫,无甚财物,但是这随身宝玉自小从未离身,算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此物送与你,聊表心意。”般岳解释,醇厚的声音从她脑后灌下来,像堵住了她所有的思路,一时不知道如何拒绝。 般岳是一直想表白,苦于没机会,这正是一个良机,等于当着众人的面向她求婚。 含笑好不容易想到托词,被刘石的声音抢了先:“好,般大人好性情,含笑姑娘好福气,来,大家一起敬一杯。” 碰杯声中,含笑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含笑这是第一次喝酒,不知道酒竟然这么厉害。 刚喝完第二杯,就感觉血液被惨进了火焰,燃烧起来,在体内奔腾,烧得全身都热烘烘的,脸上立即就升起了两朵粉红的桃花。 刘石看在眼里,感觉她不会喝酒,心里大喜,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劝酒:“含笑姑娘天生丽质,神仙容貌,又寻得如意郎君,人间的幸福都被你一人占了,这杯酒单独敬你。” 含笑站起来,踉跄了一下,般岳发觉,担心地说:“不能喝就别喝!” “盛情难却。”含笑不服气,自己喝水那么厉害,喝酒算什么?她是霸王硬上弓,举杯一饮而尽。。 “嗵!”她的杯子还没来得及放下,整个人就摔倒了,不醒人事。 第65章:车上之争 含笑醉倒,幸亏般岳手伸得快,直接接住。 没想到醉叶远在第二桌,动作比他还快,已经以众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蓦然出现在含笑旁边,同时接住她。 金宁倒是比他俩都慢了一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般岳格外霸道,托起含笑的身体,来个公主抱直接走人。 醉叶和金宁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跟他争抢,赶紧跟在后头。 刘石一脸的失望,自己才刚刚热身,还没正式进攻,就让般岳这小子趁机跑了! 可惜!他心疼地看着一桌子菜。 ---------------------- 上了马车,般岳催促陈峭动作快点。 醉叶和金宁紧随而上,坐在他旁边,冷冷地盯着他。 他感觉那目光快把自己冻住,却坦然得很,反倒将含笑宝贝似地抱得更紧,让她的脸蛋儿贴着自己的胸口。 金宁忍无可忍,愤然发言:“般将军,您和含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这样恐怕不好。” “救人要紧。” “停车!”金宁回头陈峭下令,然后向般岳伸出手,“含笑我来。” “陈峭,加快马速!”般岳目光如炬,威严地瞪着金宁:“话要我说透吗?!” 因有外人醉叶在场,他不便明说,言外之意是,你并非她真正的兄长,没资格与我争。 金宁听得明白,但是认为自己堂堂正正:“她是我的亲妹妹,你呢?” “彩礼就在她脖子上。现在她就是我未婚妻。”般岳一脸正大光明。 “切,退婚可是你自己做的决定。”金宁反驳。 “宝玉即聘礼!” 醉叶一直冷眼旁听,脑子在飞转。 之前自己一直以为般岳对待含笑不够坚定,到手不珍惜,丢之又后悔,所以才反反复复。 现在看来,他是真心喜欢含笑,否则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求婚。 他越是真心喜欢含笑,对含笑越有利,因为这是赶走浦玄皇的盾牌,所以自己必须支持他。 当然这种支持只是暂时的,等彻底让浦玄皇死心之后,自己再想办法拆开他俩。 含笑不能属于浦国任何男人,她只能属于南风国! 这么想着,醉叶清了一下嗓门,做和事佬:“金爷,般将军现在应该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金老板出事。” 金宁喘着粗气,般岳你这般蛮不讲理,我总不能和你翻脸,等含笑醒来再说! 马车继续前行。 金宁要求将含笑送去自己的院子,般岳却坚持去将军府,俩人又争执起来。 “金宁,不要忘了,我让你跟随含笑,是让你保护他,并非辞了你。你仍旧是我的护卫,现在,本将军命令你搬回将军府!”般岳使出杀手锏。 金宁有些理亏,一时间没组织好言语反驳。 醉叶反应快,一万个不乐意。 让金宁回将军府,就等于让含笑回将军府,那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他委婉地说道:“般将军这么做恐怕不妥。如果金老板从未搬离将军府也就罢了,搬出来,购置了院子,未婚而搬回,不合礼仪,招人非议。将军若一定要金老板住进将军府,那就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去。” “对!对!对!”金宁附和,醉叶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而且不得罪人。 般岳狐疑地看着醉叶: 你到底是何人? 先前你那瞬间移影的功夫,非普通武者能练就,必是高手。 知书达礼,脱俗气质非普通商人能达到。 “含笑姑娘何德何能,能让你这位高人做下属?”他冷冷地问。 醉叶微微一笑,解释:“般将军,生活所迫,有金老板收留,已感激不尽。” 般岳不信,以你的才能,再无钱,再落魄,也不至于要投身于一位无权无势的弱女子门下。 要么,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么,含笑身上还有我没有发现的秘密。 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放手! “我乃非议中长大,从不惧怕。况且,我府上有小月可以照顾她,你们那里,都是一堆男人,合适吗?”般岳理由充足得很。 “请个丫鬟还不容易吗?”金宁立即反驳。 “问题是你尚未请吧?” 金宁又哑口了。 醉叶作为“外人”,实在不好与般岳据理力争,便打圆场:“此事,需金老板自己做主。如果她醒来,不愿意留在贵府,相信将军不会为难。” 般岳根本就不屑于搭理他的话,金宁都没说什么,他有什么资格狗皮叨叨? 金宁接过醉叶的话茬:“般将军,必须听含笑自己的意思。” “好啊。”般岳无所谓,含笑还睡着呢,等她进了自己的府,将醉叶赶走,将金宁控制住,含笑还出得来吗? 偏偏此时,含笑醒了。 这酒劲来得快也去得快,在车子的颠簸下,她逐渐醒过来,就听见“好啊”这句话。 她睁开眼睛,看见般岳抱着自己,赶紧挣开他的手臂坐起来。 般岳尴尬了,自己当着外人可以很蛮横,可是一瞅着她的目光,就没了底气,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你......你醉了。” “我没事了。谢谢。”她其实丝毫不怪罪他。 有醉叶和金宁在现场呢,他不可能做坏事。 金宁立即神气了,对般岳说道:“那般将军,请送我们回去吧,我们的马车还在酒楼。” “让其他人去提不迟。”般岳不想回头再撞上刘石。 含笑接二连三地打乱自己的计划,他临时又想了一个主意,请求:“含笑姑娘,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请你继续装病。” “为什么?” “我不想去上任。”般岳回答。 自己本来是想利用醉酒把接待任务委托给刘石。 结果自己没醉成,含笑醉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没关系,还有变通的办法,如果她病倒,自己借机要照顾她,照样可以请刘石代劳主持。 刘石应该不会推辞,毕竟此事是因他而起,而且接待雪吟公主,又风光又有油水,他一定巴不得。 “你就为了不去上任,让含笑妹妹称病?那不是欺君吗?”金宁无法理解,首先反对。 “般将军再喜欢金老板,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前程也不顾。”醉叶也觉得不妥。 含笑心想,般岳一定误以为自己同意了他的求婚,所以有这想法,便一边解脖子上的宝玉,一边对般岳说道:“此玉我不能收。” 般岳脸一下憋得通红,她这是在当着别人的面在回绝自己。 “戴上了我的玉,就是我的女人,你不能反悔。”面子为大,他说不出别的软话出来。 “不讲道理。”含笑当即喊,“停车!”。 那玉带解了半天也解不下,懒得解了,先下车再说。 第66章:城门迎接公主 风和日丽,一队豪华的车队向京城的北城门靠近。 雪吟公主掀开窗帘的一角,看见路边的人挑着担子、背着包袱风尘仆仆地走着。 他们忽然惊慌起来,往路边的路边躲闪。 “贵客远临,避让迎接——” 随着这声音,有骑兵举着彩旗纵马闪过。 那些路人放下手上肩上的东西,对着自己的马车躬身低头。 紧接着前方传来兽角声: “呜——呜——” 空气在这低沉的轰鸣里震荡。 贴身丫鬟银夏挑开前方的帘子,瞅见城墙头站着九个礼仪兵,手里拿着长长的兽角,一齐在吹奏,高兴地说:“公主,这地方的人真阔气。” “谬言!”雪吟公主虎下脸,傲气地说道,“我们北雪国丝毫不比浦国差,别长人家的威风!本公主身份高贵,他们必须如此做。” “看,他们的官员也来了。”银夏继续兴奋地说着。本想说他们的官服好帅气,但是怕公主骂,咽了回去。 “不得偷看,显得我们好像多稀奇他们似的。” 银夏赶紧放下帘子,端详着公主,赞道:“公主今天格外地漂亮。” 雪吟公主翻了一下白眼:“别撒谎,长途颠簸,译馆的条件又差,本公主皮肤差了许多。” 说着她伸出手。 银夏会意地拿出化妆盒,双手捧到她面前。 她打开盒子,盖子内面镶着一面小铜镜。 她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整理其实并不乱的发髻,拿出胭脂补妆。 马车特意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行,在迎接的队伍前停下来。 般岳领头,带着自己下辖的30名官员列队迎接。 “典属国般岳大人领皇上旨意,帅各官员迎雪吟公主——”译令梁冰手捧圣旨,用洪亮的嗓音唱道,“行礼。” 般岳帅各官员对着马车作揖。 “免礼。”雪吟公主用北雪国语言回答。 “请公主先到属邦译馆歇息。”梁冰继续唱。 “起行。”雪吟公主吩咐。 浦国派出的仪仗队举着五彩迎宾令旗在前方领路,车队继续前行。 般岳帅各官员骑上高头大马在后面跟随。 雪吟公主放下帘子的一角,偷偷地笑起来。 刚才经过迎宾队伍的时候,她透过帘缝看到般岳了。 虽然自己从未见过他,但是从他的穿戴和所站位置来看,已经猜出哪一位是他。 早在北雪国之时,使臣吴戏就将浦国的情报送到自己手上,其中就提到了般岳。 情报上说,般岳在浦国因为平复羽寇有功,声望很高,甚至引起太子不满,以至于跟他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司。 传闻,他俩的冲突是由一名叫做金含笑的民女引发的。 这不是很可笑吗? 更荒唐的是,般岳身为平民,浦玄皇却将他列进求亲的名单中。 自己贵为北雪国的国宝级公主,怎么可以嫁给一介平民? 但是刚才偷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她改变了主意,这样颜值气质都惊人的美男子,身份差一点不是不可以原谅。 再说,如果他娶了自己,自然而然就成了贵族,所以,自己不用计较他目前的身份。 不过,他这种人如果想娶自己,可没那么容易! 除非他能证实,他在浦国有权有势。 否则,他再帅气,也毫无价值,最多只能供自己品玩,玩完就该扔掉。 ----------------------------- 到达译馆,落脚之后,银夏告知,般岳典属国为公主安排了接尘宴。 “把枸杞酒拿上。”雪吟公主吩咐。 枸杞酒是北雪国特产的极品酒,度数极高,喝着却是甜味,感觉不到烈性,但是基本上三两就能把壮汉放倒。。 假如能把般岳醉趴下,套套他的话,或者看看他怎么出洋相,那多好玩? 第67章:公主戏般岳 译馆宴会厅内。 公主坐上席。 左右各坐十几名官员,每人面前摆着一张案几。大家盘腿坐在案几前。 般岳与梁冰分别坐在左右的首席。 “公主赐酒——” 银夏把三足青铜杯递到般岳面前,里面装满淡黄色的液体,飘着甜香。 般岳别过头看公主,她那双偏细长的丹凤眼正盯着自己。 “下官尚有公务在身,怎敢喝酒?”他起身作揖答谢。 “难道般大人不把本公主的赏赐放在眼里吗?”公主板着脸问。 般岳再看这酒杯,里面足足装有三两酒,虽然看上去不烈,但是不敢保证一定不醉。 他从不愿做没把握的事情,解释道:“谢谢公主赏赐,只是下官酒量极小,只怕喝酒误事。” 此人谨小慎微得很,不容易上钩。雪吟这么想着,微微一笑:“听说般大人英武善战,是男儿中的豪杰,难道连一杯酒也不敢喝吗?” “不是不敢,是怕酒后慢待公主。” 雪吟更好奇他喝下去会变成怎样,威吓道:“你若醉了,本公主不会怪罪。若你不喝,那就是忤逆本公主的好意!” “公主有所不知,若下官醉酒,公主不怪罪,下官也有罪,以醉态慢待公主是大不敬之罪。” “别忘了,忤逆本公主罪责更大!” 般岳无奈,也罢,都是罪,不如选罪责轻一点的做。 他仰头将酒喝下。 还好,这酒口感不烈。 公主眼里透出诡异。 她期待着看般岳如何醉。 很多人喝醉之后耍酒疯: 有些人胡言乱语; 有些人动手动脚; 有些人则嚎啕大哭...... 那些平日里装模作样的男人,在酒后,都会露出真面目。 所以这种酒,又叫做真相酒。 他光鲜的外表之下,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般岳才放下酒杯没有多久,就感觉胃灼烧起来。 这种灼热感迅速向身体各处发散,热气往脑门里蒸腾。 紧接着,他两眼看东西有些重影,手上的筷子也不再听手指的使唤。 他不敢再夹菜,努力镇定自己,坐得十分端正,暗自运内功想逼出酒气。 可是这酒劲太大,束缚了他运功。 这到底是什么酒?三两就让人如此难以承受。 看来雪吟公主不怀好意! 雪吟公主见般岳不夹菜,也不言语,怀疑他已经酒精发作,故意问道:“般大人是否了解我们北雪国的待客之道?” 般岳当然知道。北雪国在重大宴会上,要亲自为贵客夹菜。 可自己现在站起来都困难,更别说为她夹菜了。 他张嘴想说话,发现口角麻木,舌头也僵硬。 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双手捂住肚子,脸上现出痛苦状。 梁冰发现问题,连忙过来问他什么地方不舒服。 “本官......肚......子......疼。”他小声艰难地告知,舌头就跟铁板似的。 梁冰聪明,连忙替他向雪吟公主道歉和请求:“对不住,郡主,般典属国身体不适,需要离席。” 按照礼仪,突发疾病而临时离席不算不敬。 雪吟公主当然不相信般岳是生病了,而是醉酒了,不悦地说道:“般大人身体健硕,怎么说病就病呢?” 般岳闭目忍耐了一会儿,最初的那股猛烈的酒劲暂时过去,身体稍稍有所适应,便暗地里继续尝试运功。 这一次他成功地封住了穴道。 他又使内力打通舌部的麻意,扶着案几站起来,对雪吟作揖:“对不起,公主,下官实在感觉不适,能否先行离席?梁大人会替本官支持宴会。等本官身体好转,一定登门谢罪。” 雪吟公主见他口齿清晰,举止有度,不像醉酒,心里头暗暗称奇—— 此人了得,居然能抵抗住如此烈性的酒! “那般大人就在译馆休息吧,本公主带了本国御医前来,他会替大人诊断。”她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他走。 鬼知道他是真病还是假病? “太子驾到——”恰在此时,门口有人大声通报。。 全场的人立即起身迎接。 第68章:抱回一位美男 太子穿着隆重的新礼服出现。 他上衣为黑色蚕丝,绣着金丝日月山川图案,下裳为米色百绉裙,腰间垂着外玄内黄的蔽膝,头顶玄冠,显得格外的雍容华贵。 雪吟公主的目光立即被他这风流倜傥的外貌所吸引。原来浦国的太子是位美男子啊! “本宫姗姗来迟,公主殿下是否怪罪?”太子俏皮地问,两眼凝视着公主,惊叹于她独特的美貌—— 没想到她细长的丹凤眼配在鹅蛋脸上,竟会如此勾魂。 “怎么会呢?”公主妩媚地笑,丹凤眼弯弯的,更显狐媚。 太子算是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若是自己能做太子妃,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只可惜,他已经有太子妃了。 般岳见他俩眉来眼去,心想他俩应该早把自己忘了,趁机上前对太子作揖:“下官身体不适,想先行离席,恳请殿下代为接待公主。” 太子巴不得般岳不在这里干扰自己,欣然同意。 他来此的目的主要是想讨好雪吟公主。 如果能够把支持齐王的北雪国的中坚力量争取过来,那齐王怎么跟自己斗? 般岳又向雪吟公主辞行,她正被太子所吸引,表现得十分大度,予以准许。 般岳如释重负地离开,撑着一口气走出译馆大门,拐到侧面弄堂里拴马的地方。 可上马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下去,趴在马背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只要喝醉酒,酒疯就是睡觉。 这一点雪吟公主万万不会想到吧? 含笑正在这附近踱着步,看见了般岳上马,远远地观察了半天,见他始终保持那种趴着的姿势,实在好奇,便过去打招呼。 可是他却毫无反应。 含笑推推他,他失去重心,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惊得含笑赶紧接住。 幸亏她是在海洋中长大,承受着人类所难以承受的水压,所以天生力气惊人,很轻松地将这么一位壮硕的美男子来了个公主抱。 “喂,般岳!般岳!”她喊道。 可是般岳雷打不动,紧闭双眼,睡得很香。 讨厌的是,他的脸还往她的胸口挪了挪,似乎十分享受那里的柔软,鼻子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 她擤了擤鼻子,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这酒味让她也感染了一些醉意一般,脚开始变得轻飘飘的。 “这家伙,一定是喝醉酒了。不能喝酒,就不要喝!”她一边埋怨,一边捧着他,进入这个弄堂里某处院子的后门。 原来她刚租下这套小院,小院的后门就对着这个弄堂。 ----------------------------- 她之前一直在看房子,要求是那房子既要安全又要安静还必须在市中心。 而符合她要求的房子,只有各国使臣的聚居区。 这个地段,处于京城的中心地段,因为住着外国使臣,禁军布防很多,所以安全。 商贩不敢来此喧哗,故而十分安静。 这里正巧有一处小院子,只有一进,是很久以前一位使臣在自己的府邸旁私造的小别院。 他本是为自己年迈的寡母准备的,没想到老母亲还没到达京城,半路就去世了,所以那个院子一直空着。 含笑一眼就看中了那地方: 正屋为三开间,南北各一个院子,东西有厢房。 前院的大门,正对着通往皇宫的主街道;后院西侧的小门,对着一个弄堂。 虽然只是弄堂,却十分宽敞,停车相当的方便。 最让她满意的就是后院有一口水井。 在水井里泡着睡觉,应该别有一番滋味吧?? 她刚整好院子,出来溜达熟悉周边环境时,无意中看见般岳,就这样把醉酒不醒的他抱回了家。 第69章:这个坏蛋是谁 寒莫莫把般岳放到自己的床上,刚松开手,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抱住,当作被子一样搂着,还翻了个身,大腿架在她身上压着。 她本就被他的酒气醺醉,跟他一样,醉酒的反应就瞌睡,于是跟着他一起呼呼睡起来。 不过她酒精消化能力比较强,不久就醒了。 她感觉全身被热浪包裹着,但是这种热浪不再像以前那样让她难受,相反,非常舒服,就像是温暖的阳光在照射着自己一般。 而且这种阳光,饱含水蒸气,让自己的皮肤感觉十分滋润。 这种滋润的感觉比在冰凉的水里睡一夜还舒服千百倍。 她想伸懒腰,手脚却被束缚着,还有气流在她头顶吹拂。 她仰头,只见般岳的脸离自己很近。 想起来了,自己正在他的怀里! 她赶紧推开他的腿和手。 般岳翻了个身,仰躺着,手却不知觉地拽住她的长发,继续打着呼噜。 “喂,坏蛋!”她喊道,见他没反应,拍拍他的脸。 他梦呓了一句:“含笑。” “你装睡吧?”她问。 他没有回答,又翻身对着她,把她的长发紧紧地抱着,搁在自己的脖子底下,嘴角还露出笑意。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心无法自制地扑通扑通跳起来。 只见他浓眉像一根根黑色的松针、额头就像晴空万里的青天,高挺的鼻梁如同山峰,好一副波澜壮阔的美景! 他的那张嘴唇,轮廓分明,厚薄适当,肉嘟嘟的—— 天啦! 她捂住自己的嘴,怎么牙缝那么痒,那么想把他当美食一样地吃掉? 细想想,这热浪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不是因为他身上也有很多很多的水。这些水能化成水蒸气,只要自己靠得够近,就能润养自己的皮肤? 天啦,这样的热浪比冰凉的水可舒服多了,十分温暖、温馨、还让心里头暖洋洋的。 那么自己是不是没必要那么费力地泡在水里睡觉了? 与他相拥而睡,更享受啊!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羞羞地笑起来。 “呀!”忽然传来惊讶的一声。 她抬头,只见金宁落荒而逃。 她赶紧起床。 “呀!”她也叫了一声,头发被般岳拽着,起不来。 金宁鬼头鬼脑的从门外露出头。 “进来吧,哥。”她说道。 金宁手里拽着一根棍子进来,神色紧张地问:“这个坏蛋是谁?” 自己刚才来找含笑,门是开着的,所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进来了,被吓了一大跳之后,赶紧出去找棍子。 真想狠狠地把这个欺负含笑的臭男人揍一顿! “是般岳。”含笑说道,心想幸好般岳已经当众向自己求婚,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未婚妻,所以被人看见睡在一起应该不至于太吓人。 金宁听到这个名字,看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反正他的眼睛太小,眯成了一条缝,但是看得出来他仍旧十分紧张,问含笑:“他欺负你了没有?” “没有。他喝醉酒了,趴在马背上睡觉,掉了下来,我就把他抱回来了。”含笑解释。 金宁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自己了解般岳,他一旦喝醉酒,就会昏昏大睡,睡上一天一夜也醒不过来。 既然是这样,他不可能欺负含笑。 不过,他更紧张了:“那你怎么睡在他边上?” 一个睡着了的人怎么可能主动让她睡在身边呢?除非是她想睡他! “这个......”含笑转动一下眼珠子,辩解道,“他抓住了我的头发,我起不来。” 金宁赶紧过来把她的头发从般岳的手里掏出来,还不解恨地打他的手背。 般岳却丝毫没有感觉,只是中断了一下呼噜,翻一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幸亏只有我看见。”金宁露出万幸的样子,把含笑拖下床,拉着她逃难似的离开房间。 第70章:所梦并非是梦 到了门外,金宁严肃地警告含笑:“再也不可如此荒唐,否则,你只能被迫嫁给他了!” 含笑不解地用手指搅着自己的发梢,心想,我在海里跟各种各样的动物一起睡过觉,可从来没有谁规定,睡觉了,就一定要嫁给它。 睡觉,其实就是一种享受的过程,不应该有任何沉重的后果。 按照人类的规矩,如果睡一觉就必须嫁人,那我以后还是离他远远的。 毕竟我是生活在海里的生物,怎么能够嫁人呢? “我现在就去通知骞叔,赶紧把般岳挪走。你可千万不能再让男人进你的院子了,否则,你的名声会很臭,真会嫁不出去。”金宁再次警告。 “放心好了,我肯定会让男人进我的院子。”含笑斩钉截铁地回复。 “你怎么这么不听劝!” 含笑笑道:“难道你不是男人吗?难道醉叶不是男人吗?难道你们进我的院子就一定是干坏事吗?你这满脑子想些什么!” 金宁讲不过含笑,着急地说:“不行,我非得把小月叫过来守着你。” “别,千万别!”含笑拒绝。 接下来,自己注定得住在水井里,可不想弄个电灯泡在身边。 如若被人发现自己有这种癖好,它所引起的震惊,会比金宁发现自己跟般岳睡在一起还可怕。 ------------------------------ 般岳睡到第二天日中才起来,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不知觉就把穴道给解开了,全身舒服得不得了。 刚做过的美梦仍旧历历在目。 他为此都不舍得醒过来。 梦境太美了! 他梦见,含笑躺在自己的怀里。 自己还搂着他的长发,把它当被子、当枕头。 他闻闻手掌,上面留着她发丝的清香,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不过,怎么可能呢? 如果梦想能成真该多好! 骞叔听见屋内有动静,赶紧进来,帮他递洗漱用品。 “我睡了多长时间?”般岳看看窗外的光线,判断是午时,心想自己醉酒不可能短时间醒来,所以至少应该是第二天了。 骞叔的回答证实了他的判断。 他想一定是那匹聪明的马把自己驮回了家,便吩咐骞叔:“好好犒劳闪电。” 闪电是他为那匹马取的名字。 “闪电这次又立什么功了?”骞叔问。 “我醉酒,不是它驮回来的吗?”他反问。 “大人弄错了,您是小人从含笑姑娘那里接回来的。” 般岳十分吃惊:“我怎么会在含笑那里?” 骞叔解释说含笑姑娘在译馆边上租了院子,正巧看见大人醉酒,从马上掉了下来,就带回家中,然后通知自己去接的大人。 这样啊。 他禁不住抬起手放鼻子底下闻闻,的确有她的发香,难道自己所梦并非是梦? 想到此,他的心里头暖融融的。 “骞叔,帮我准备一份礼物,适合含笑姑娘的那种。”他吩咐。 趁这个由头,自己又可以见到含笑了! “般大人在吗?”屋外忽然传来金宁的声音。 紧接着他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见着般岳就拜,气喘吁吁地求道:“大人,救救含笑姑娘吧!她被太子抓起来了。” 般岳大为震惊,问他太子抓含笑的缘由。。 ,谢谢亲的浏览,请亲帮着收藏、推荐、评论。欢迎亲做本书的经纪人。QQ群号:932851054 第71章:青铜寒瓜马车 含笑被抓,起因于一辆马车。 她打算在外租房之后,醉叶决定为她造一辆马车,好每日接送她往返于书馆和她的住处。 醉叶心想,含笑作为南风国的公主,自然不能委屈了她。 所以为她打造了一辆十分独特的马车,并亲自驾车来她的住处接她。 含笑看见车子,惊喜不已:“醉叶,你居然把我的梦变成了真实?!” 这是她曾经构思的一种车子,来源于梦中,随手画了出来,没想到醉叶记在了心头,然后依照那模样打造了出来! 它的框架材质全是青铜,那造价一定很高。 “这得花多少钱啊?”含笑惊叹着问。 “小人先父有个青铜矿,还有一个青铜器作坊,所以,托人做这辆车,除了手工费,没花什么银两。”醉叶解释。 “没骗我?”含笑认为花钱不可能少。一个小小的青铜酒杯都很贵,更何况是这么大一辆马车。 “这是小人能够承受的价格,您只管用。”醉叶把车门打开,请她上车。 含笑十分欢喜,心想等书馆赚很多很多的银两之后,再回报他不迟。 醉叶驾车刚到巷口,却见一辆马车挡在前方。 其实弄堂的宽度足够两辆马车并行,偏偏那辆车停在路的正当中,所以醉叶的马车过不去,便请那辆车的车夫让让道。 没想到那车夫十分霸道,说太子的马车怎可给他人让路?命他等着,等太子离开之后他再走不迟。 醉叶与含笑有约好的书商要见面,没时间等下去,就将马卸下来,车子扔在弄堂里,骑马离开。 太子在译馆内坐等了半天,总算等到北雪国公主打扮停当出来。 雪吟公主踏上马车之前,瞄见含笑那辆马车,露出惊奇的眼神。 那马车并非两轮,而是四轮的。 车厢就像一个大寒瓜(后来叫西瓜),箱体漆成深绿与浅绿相间的颜色,顶如瓜叶,框架如蔓藤,架在两组车轮之间,十分可人。 马车底部支撑架全是青铜材质,打造成弧形,向地面弯曲,所以车箱底离地面很低。 车门开在车厢当中的位置,抬足就可进入车厢内。 这种构造前所未见,而且既然用的是青铜,造价肯定极高。 当时主流的马车都是两轮马车,材质为木头,包括车轮都是木头造的。 木头难以弯曲造型,所有基本上都是方方正正的外形,十分生硬,就连太子的马车也不例外。 而这辆车,简直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雪吟公主完全被它所吸引,想起要坐在呆板的木头马车里就觉得索然无味,故而懒懒地说:“我不想出游了。” “公主殿下因何突然改变主意?”太子问道。 “本宫以为那辆才是太子的马车呢。”她瞟了一眼含笑的车。 太子立刻明白她是何意,请她暂回译馆休息,说自己一定能让公主殿下舒心出游。 他马上命赭公公去找出青铜马车的主人,准备以高价收购。 赭公公利用鹰卫(专属于皇上的特务机构)的帮忙,很快查出了车主的底细。 太子一看车主醉叶只是一介平民,而且是个被赶出了家门的私生庶子,料他没什么能耐,想都没多想就把车子没收了。 太子将没收的马车,转手就殷勤地送给了雪吟公主。。 雪吟公主果然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地跟着他一起出游,一路上俩人相谈甚欢。 第72章:含笑被抓经过 金宁陪同含笑去止语楼谈合作,希望能借用该楼的评书先生定时去书馆评书。 与楼主谈好之后,她走出止语楼,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醉叶送给自己的那辆。 她十分坚信,世界上不会有第二辆与自己的马车一模一样的,所以立即让金宁骑马回弄堂去查看。 金宁回报说她的马车不见了。 她便去询问坐在那辆车上的马车夫。 马车夫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他家公主的车。 含笑当即生气地说道:“你家公主怎可如此无耻,偷了我的车当作自己的车,还敢招摇过市!叫你们公主出来!” “大胆!”车夫厉声制止,“你怎敢如此诬陷尊贵的公主。你一介贱民有什么资格使用这么好的马车?!” “尊贵的人如果巧取豪夺,跟强盗无益,不值得尊重!我们去官府评理!”含笑当即要金宁押着车夫赶着马车去衙门。 车夫自然不肯,让人去止语楼内通知自己的主子。 公主正聚精会神地听评书,太子先得知这情况,让他们别打搅公主,自己带着赭公公出来看情况。 许多路人正在围观,议论声很大。 太子透过人群看见是含笑,心里头暗喜,当即命令赭公公将她抓回自己的府内。 自己正愁抓不住她,她居然说那辆车是她的,这不正是给了自己抓她的理由了吗? 因为按照浦国律法,平民(庶族)哪怕是富人,如若享受士族、皇族待遇,比如穿林罗绸缎、居住超过规格的院落等等,那都是大罪。 连浦国皇族都没有这么高档贵重的马车,他含笑凭什么拥有? 既然违法,财产就得没收,人就得抓起来。 到时就算她身上有浦玄皇的护身玉,自已也有抓她的说辞。 金宁见含笑被抓走,自然飞奔去找般岳。 因为在他所认识的人里,只有般岳的官职最大,不找他找谁? 般岳当然要救含笑,但是决定趁机整整金宁,为难地说道:“本官有何理由进入太子府捞人?” 金宁果然着道,着急地说:“当然有理由了,含笑是大人的未婚妻。” 般岳扬扬眉毛:“这么说你承认含笑是我的未婚妻了?” 这种时候,金宁一心只想救含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说道:“当然,上次在抚月酒楼,大人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含笑订婚玉坠,小人也亲眼看见。” 般岳得到他这句话,拍拍他的肩膀:“我的未婚妻当然不能受人欺负!” 他立即行动,带上陈峭与金宁,架马直奔太子府。 ---------------------------- 赭公公押着含笑刚回太子府,把她秘密关在自己的房间内室,以免被别人知道。 他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见太子妃闯了进来。 赭公公吓得茶杯都掉到了地上。 太子嘱咐自己一定要好生对待含笑,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尤其强调不准伤其皮肤,一切等他回府再处置。 可是太子妃会放过含笑吗? 她的眼线也太厉害了,动作这么快! “把那扇门给我打开!”太子妃命令道。 他赶紧跪下:“太子妃,万万不可。” 太子妃生气地瞪着她:“你这两面三刀的家伙,是不是在本妃面前一套,在太子面前又是另外一套?!如果你怕得罪太子,那么小玲就是喂了白眼狼,本妃不会让你俩有好日子过!” “太子妃误解小人了,这含笑身上有皇上钦赐的护身玉,万万不可伤其性命,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太子可怕尊位难保。”赭公公哭叽叽地解释。 太子妃翻了一下白眼,十分精明:“你别拿这个吓唬本妃,如果太子怕这护身玉,就不会抓那只妖精,既然抓了回来,就说明有没有护身玉都无所谓。”。 赭公公见拦不住太子妃,只好退而求其次:“您怎么样都行,就是别伤她的身体,也请留下她的性命。”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