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三世待卿归》 第一章 夜,百年来未曾响过得天钟似从天边响起“咚,咚,咚......”伴随着远古钟声响起的同时,一颗星在天河内划过一道明亮的轨迹,划亮了半边天空,直至坠入河内,消失。速度极快,好似方才不过是一场梦魇。 镇守星河的星官大惊,慌忙布局掐算。“不好。”星官脸色一凛,一甩拂尘向九重殿掠去。 九重殿内灯火通彻,想这番景象倒是许久未曾出现过了。今夜注定是这九重天的不眠夜,天钟敲了整整八十一声,这意味着自天地重开以来便存在的神邸陨落。想想这九重天上满打满算这样的神邸也不过十来位。出了这般大事,这夜又如何能静。 “陛下在殿内议事。”九重殿外的天兵将星官拦住。 “速报天君,天河星矢求见。”星矢从怀里掏出星令,语气显得颇为严肃。 “上神稍等。”天兵看见令牌,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向内通报而去。 半盏茶后,大殿内。 “究竟出了何等事?”天君坐在高位,出了这般大的事显然有些焦灼。 大殿内有仙职的神仙,除去那有仙务的在身的具在,脸上皆为震惊,都在私下窃窃私语,猜测是哪位神尊陨了。 “禀天帝,战神陨了。”星矢向天帝行礼,道,“适才响的八十一声天钟和天河内坠落的星辰,此般皆因战神。” “绝无可能。”天君一拍桌案,显得有几分怒意。“你让本君如何信,战神乃天界第一神将。” 大殿上,众仙听闻这一结果,俱哗。 星矢微叹,伸手快速结印,随着复杂的手印,星镜祭出。所谓星镜听闻乃是可以勘探过去,知晓未来的神器,此法器虽逆天,但开启一次所需的仙力消耗也是极大,会伴有反噬,轻易决不会使用。但此次事关重大,也在乎不得这反噬了,随着仙力的不断输入,星镜不断转动,一副画面展现在众仙眼前:男子一身银光战凯,手执玉箫,平淡的眸子里映出漫天火光,眼里透出几分黯淡,斩下一缕发丝,将身上挂着的香囊,手上戴着的一串珠子摘下,连同手上的玉箫一道施了仙法,青丝化作仙鹤卷着东西向远处飞去。“唉。”男子望着仙鹤消失的地方出神许久,终是叹息一声,转头朝着燎燎烈火纵身一跃。不过须臾,火光俱散。随着天钟声的响起,细雨从天空中落下,结界外数万天兵皆跪于地,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即为悲壮。 “噗。”星矢一口血自口中喷出,虚弱道,“此为战神最后的一幕。” 大殿上皆寂,天君坐于君位上良久无言。 “传本座君令,封战神离楚为无量神尊,昭告六界。”天君声音里透着威严,道:“慕卿何在?” “小神在。”慕卿一袭黑衣,从众仙中站出。 “速去不周山查看原因。”天君望着东方泛白的天空,语气里透着几分悲凉。 “小神领命。”慕卿向天君行礼告退。 众仙都知晓天君姬潇,战神离楚,凤君君挽皆为父神的弟子,三人一道修仙证道,感情自然浓厚得很。 “替本君将离戮召来。”天君的叹息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悲悯。 众仙家眼里亦显露出几分不忍。六界之内谁人不知,战神离楚之女离戮百年就修出仙身,是这六界万年不遇的天纵奇才,但万万想不到百年仙宴之上,其母君挽不知为何伤情至此,当众一剑挥断了月老系上的红绳,誓此生与离楚再不复相见,可怜离戮不过百岁便母神便离去,想如今不过堪堪四百岁,战神又身陨。小小年纪倒着实是真真可怜。 第二章 浮梦殿内,桌案前一个女娃还在翻阅着折子,女娃娃看着不过凡间五六岁孩童大小,生的倒是粉雕玉琢,板着一张小脸,眉眼间透着几分淡漠,但仍显得可爱的紧。 “少君为何还不睡?”柒彩自凤山归来,见大殿内烛火未熄,进来瞧见离戮仍端坐在桌案前翻看着折子,不禁有些心疼。 “无妨,适才方觉心口有些钝痛,便起身坐了会。”离戮搁下折子,冲柒彩展颜一笑,示意自己并无事,“柒彩姑姑方才可曾听到钟声。” “自是听到了,天钟钟声响遍六界,哪儿会听不见呢。”柒彩说着替离戮找了件披风披着,“八十一声,也不知是哪位神尊陨落了。” “想来也和我们无关。”离戮心下生出的丝丝不安,寻不到源头,压下心下不适,问道:“母君近来可还好?” “君上那边自是安好,今日去时,君上身旁到也围绕着几只鸟儿,倒也热闹的紧,少君不必惦念。”柒彩说罢发觉自己似是说错了话,脸上露出几分懊恼。 “如此倒也甚好。”离戮垂下眉眼掩去眼中的黯然,笑道。 “过几日便是少君四百岁生辰,战神大人想也该回来了。”柒彩忙转开话题,“少君可得好好休息,不若到时战神回来,柒彩怕是不会被轻饶。” “如此,那......”离戮走到窗前,看着东方泛白的天,揉了揉眉眼,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安。 “唧唧唧”一只仙鹤停到离戮面前。离戮伸手接住仙鹤,施了个咒,战神的眉眼便出现在离戮眼前。 “囡囡,可有想父君?”离楚一袭银色战甲,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眉眼里充斥着浓浓的宠溺。“父君。”离戮脸上透出欢喜。“囡囡,可要好生吃饭,好生练习法术,那串灵珠里父君存了些灵力在里面,囡囡的生辰父君怕是不能回来了,这个当做父君的赔罪礼可好?时间有些紧,父君就不多说了,囡囡要乖啊。”不过须臾,离楚的身影便消失了,连带着仙鹤也重新化作青丝飘荡下来。 “少君不要难过了,想必战神定是有何事脱不开身,但战神不给少君带了生辰礼物吗?”柒彩站在一旁,看着低头不语的离戮,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离戮低头看着手上的香囊,玉箫和一串灵珠,听闻柒彩的话抬起头来,眼眶有些泛红。 “少君,你怎么了?”柒彩大惊,自三百多年前君上走的那日起,便从未见过少君这幅模样。为何少君今日收了战神的礼物成了这幅模样,柒彩心下大惊。 “我有些怕,姑姑。”离戮沙哑着声音道。离戮感觉嘴里泛起苦意,本想逼回眼泪,却不知为何眼泪顺着脸庞一串串滚落。 “离戮殿下,天君请仙使召您去九重殿。”门外天兵来报。 “少君。”柒彩出声想询问什么。 “走罢。”离戮打断柒彩的话,拭去满脸的湿意,眉眼间多了几分悲凉。 柒彩跟在离戮身后,看着走在前面的小人儿感觉心里有几分不安,眼里映满了担忧。 第三章 “小仙只能带到此,请殿下自己进去罢。”仙使领着离戮来到九重殿,向离戮行礼告退。 离戮看着看着仙使眼里透出点点怜悯,站在殿前看着灯火通透的九重殿,感觉身体越发变得寒冷。 “走罢。”离戮闭了闭眼,再睁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语气里多了几分平淡。 柒彩跟着离戮一步一步走进大殿,原本站在殿下的众仙不由替离戮让出一道路,柒彩满眼望去皆为不忍和怜悯,不由想到适才离戮的话,哪还有不明白的理。再看前方瘦弱的背影,不禁红了眼。 “陛下。”离戮站于阶下,向天君行礼。 “乖孩子,快快免礼。”天君坐在上位看着殿上丁点大的女娃,有些不忍。 离戮站起身,抬头回视天君,等着天帝开口。四下显得有些寂静。 “战神已陨。”天君闭上眼不忍再看。 “何故?”离戮虽已经猜到,但从别人嘴里听到,不免感觉一下子有些天旋地转。但,她如今是战神唯一的子嗣,若她也倒了岂不是让这漫天仙神看了笑话,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狠狠咬了一口舌尖,语气里透着镇定。 “本君派人去不周山查看了。”天君想到先前慕卿查询的结果,“你父君以身封印了灭灵大阵,保了我天界数万天兵无虞,保了我六界无数生灵无虞。” “灭灵阵?”离戮感觉四肢百骸格外的冷,眼前黑得很,目光空洞,只能凭借感觉望着上位。“我父君可还有魂魄留下?” “此事本座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天君坐于金座上的手攥紧后无力的松开,“离楚他……只怕是不会有魂魄留下了。” 离戮放于身侧的手不禁攥紧衣角,如此吗,又是一个人了吗......离戮感觉自己置身于万年寒冰之中,将自己全身的冻得无法动弹。离戮几欲张嘴想再问,却发不出声音,喉间涌上腥甜,忍不住一口喷出。 “少君!”离戮晕过去前只听到柒彩急灼的声音。想宽慰她自己无妨,却失去了意识...... “囡囡,来爹爹这。”离楚一袭青衣,冲着离戮展开怀抱。 “父君。”离戮扬起笑容张开双臂向前奔去,却发现离楚失去了踪影。 离戮从梦里惊醒。发觉偌大的寝殿只有自己一人,有些恍然,感觉眼角有些湿意,一摸竟是又哭了么...... “少君。”柒彩守在殿外听见声响,连忙擦干眼泪进来。看见离戮缩成小小一团窝在床上,眼眶有些发红,显得有些恍惚。柒彩方才才擦干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 ”少君,你难过你便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你别憋着。逝者已逝,生者当坚。“柒彩忍不住抱着离戮宽慰道。 “姑姑,我就是有些害怕。”离戮靠在柒彩肩上,一遍又一遍喃喃道“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是我还做的不够好吗?” “柒彩姑姑,你有一天也会走吗?”离戮窝在柒彩怀里,轻声问。 “不走,姑姑不走,姑姑会一直陪着少君。”柒彩不由将怀里的小人儿搂得更紧了些。 “姑姑,我渴了。”良久,离戮轻轻推开柒彩,冲柒彩露出个虚弱的微笑,声音沙哑的紧。 柒彩看着离戮的笑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又想落泪,赶忙背过身去替离戮倒了杯水,顺带将眼角的湿意揩去。 “我睡了多久了?”喝了水离戮看见窗外又黑了的天,问道。 “一日。”柒彩看了看窗外黑了的天道。 “如此,今日的政务想必还没有审阅,我也睡得差不多了,命人将折子送到书房罢。”离戮想了想,便下了床,不想腿脚麻木得很,有些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少君。”柒彩抱起离戮,泪水竟又有决堤之势。 “无妨,我无妨。”离戮连忙挂起笑容道:“柒彩姑姑怎么变成了个小孩子,爱哭的紧。只有小孩子才爱哭。现下也只剩我们两个了,如若也这般还有谁会护着我们。” “是柒彩失态了。”柒彩听明白了离戮话里的意思,的确哭只是孩子的态势,如今战神身归天地,又有谁会护着少君,哭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只会叫了人看了笑话去,“但这折子不若明日再......” “睡了一天了,也是睡不着了。无妨。”离戮喝了一口水,望着窗外无尽的黑夜,日后怕是想批恐也难了罢..... “是。”柒彩点点头,往殿外走去。 “柒彩姑姑。”见柒彩走到殿口,离戮似是想到什么唤住柒彩,道:“传本君令,战神殿百年年内不见客。” “姑姑再替我找一身孝服罢。”离戮看着喝空的杯子,眸子里明暗不清,柒彩回身望去,觉得她的少君又成长了不少,只是这般的成长太过沉重,还是不要的好。 第四章 战神为了六界身陨的消息在一夜之内传遍八荒,普天同丧。战神殿内又传出守丧百年,百年内不见任何客,世人皆唏嘘不已,对这战神殿内的少君也是同情的紧,听闻再过几日就是这位小少君的生辰,如今发生这般事.....众人不禁想起三百年前,小少君的生辰.....真真应了那句话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几日后天君再下帝召,战神一职由太子姬斩暂代,少君离戮仍住战神殿内,待其渡上神劫后再承其父神位。六界之内又因帝召而惊,离楚的神位,那可是东陵帝君…… 凤山,君挽站在凤山之巅,不禁哂笑:“离楚,你也是个狠心人。” 百年,对于神仙来说不过转瞬须臾。 战神殿内,一女子坐在桌前,握着手里的一串灵珠发呆。身量不过十五六岁凡间少女,眉间稚气未脱,但长相却已颇为倾城,青丝如墨肆意批散在身后,眼眸如同雪山上的一泓清泉,淡漠里透着疏远的冷冽。身上自有一股空灵冷傲的气质,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自是穿着一袭最简的白衣,也美的令人心惊,怕是这六界第一美人也比不过此。 “少君。”柒彩端着一叠蜜枣进来,开口打断了少女的沉思。“君上,派人来请少君去凤山一聚,君上颇为想念您。” “柒彩姑姑,百年了。”这少女便是离戮,自百年前离楚身陨,战神殿不问世事,离戮在战神殿内修行。谁也不曾想到,这串小小的灵珠内,先战神竟然抽了半数灵力在其中,再加上离戮百年修成人身,其父乃是开天辟地一来的第一神兽白泽,其母为凤主,生出离戮这只万里挑一的白凤,根骨和悟性自是一般的仙神所不能及,这百年内离戮早已涅槃了一次,加上吸收了半数这灵珠里的灵力,这修为怕是与一般的上神也不逞多让,五百岁的年纪拥有十多万年的仙力,怕是这六界之内再也找不出这二个这般有天赋的人物,但这般的代价又是有谁能承受得起,谁又知道离戮这百年里为了涅槃,有多少次在鬼门关前徘徊......虽说修为早超上神这一门槛,却素闻这上神劫本身九死一生,加之离戮本身还有未完成的执念,硬生生将这上神之劫压着...... “少君。”柒彩握着蜜枣碟子的手有些握紧,显得手节有些泛白,心里有些紧张,她会赴约吗。 “无事,柒彩姑姑。”离戮挑了颗蜜枣扔进嘴里,咧开嘴笑了,“真甜。”离戮嗜甜,不是生来如此,也是自百年前开始的,大抵不过是心里太苦,吃点甜大抵就觉得不那么苦了罢...... “那君上那边......”柒彩皱起了眉,虽说君上多年前扔下少君,但那也委实是有原因的。 “去罢。”离戮嚼着蜜枣,口齿有些不清,“好久没见母君了,也有些东西该给她。” “姑姑替我找身衣服来吧。”离戮脱下丧服,手轻轻抚摸了几下,“百年已到。” 一晃百年了,父君。 第五章 半盏茶后,凤山,栖凤宮内 离戮站在殿外,瞧着殿内君挽半窝床榻,红衣姣姣,眉眼如画,眉目如初,当真是六界顶顶美的女子,殿上有两只雀儿打闹嬉戏,君挽瞧着他们打闹,露出几分慈爱,细细叮嘱他们莫要伤到自己,瞧了一会,觉得有些疲乏,闭上眼浅眠起来。 “母君。”离戮向君挽行礼,一板一眼,做得极为恭敬。 “来啦。”君挽似是才发觉离戮,睁开眼,从头到尾大量了离戮一遍,眼里带着宠溺。天下哪有父母不爱子女,不是不爱,是不能罢了。 “柒彩姑姑,”离戮朝着柒彩一笑,道:“麻烦姑姑将这两个弟弟带下去罢,本君想和母君说些体己话。” 柒彩点点头,领着两个雀儿下去了。替她们阖上殿门之时,岂能不担忧,但又如何呢。毕竟是母女,外人又如何干涉,虽说先战神与君上……但君上走的决绝却是事实,又如何想过少君自己一个人如何过来的呢...... “戮儿,长大了。”君挽看着离戮,有些感慨。 长大了吗,不过是五百岁刚出头,不过.....自己一个人在那九重天上又如何能不长大呢......离戮轻声笑起来,却并未反驳君挽的话。 “今日,女儿来是想着将这些东西交还母君。”离戮抬手一挥,一个香囊,一柄玉箫朝着君挽飞去,“当年父君.....我一直未曾有机会将这些东西归还母君。” “戮儿,你可曾恨母君。”香囊和玉箫落在案上,君挽用手拂过玉箫,眉眼间仍是温柔,未曾有丝毫变化,脸上的笑不曾黯淡。 “母君,还清了,该还清了。”离戮直视君挽,勾起一抹得体的笑,道:“母君可曾想过,为何父君就算拼着半身修为,也要生生逆了那山盟海誓。”离戮右手抚上左手腕上灵力珠,接着道:“想是爹爹早就知晓自己的结局了罢,他从未想过与你一道赴死。” “那又如何呢,戮儿你又如何知晓,本君不愿意同他一道死呢?”君挽将额前一缕长丝挽到耳后,“他千不该万不该欺我骗我,不该让我对他心灰意冷。心便这一颗,伤了又如何能复原。破镜重圆?覆水重收?不过是枉然罢了。” 大殿上良久无言,情,究竟是什么呢?当真如此重要吗?离戮说到底只不若五百岁,放于凡间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未曾经历又如何能懂...... 母君,既然东西送到了,那离戮便也告退了。”沉默良久,离戮出声道,“此次回去,女儿上神劫也压了很久了。母君自当珍重。” “上神劫本就凶险,加之你如此年岁修行历练本就不足,光光仙力达到了,你过于求急了,母君当真不放心你。”君挽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透着丝丝忧虑,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笑靥如花,离戮望去竟觉分外明艳。“戮儿,来母君这,母君想抱抱你。” 离戮皱了眉,怔了半晌,不知如何回应,但终究还是自己的母亲,谁又会不渴望母爱呢,终是不愿让君挽心伤。君挽坐起身,伸手抱住离戮。 “戮儿,对不起了。”君挽将元丹从体内吐出,右手一挥,大股灵力自元丹内涌出,注入离戮体内,提纯着其体内的仙元。离戮睁大双眼,想挣扎竟发觉被君挽定在原地,想出口制止却发觉发不出声音。一股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弥漫到全身。 “不要,不要。”离戮无力张着嘴,眼里满是恐惧和拒绝,无声道。 “戮儿,我与你父君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面对过无数风风雨雨,曾许诺共赴鸿蒙,如今他以身陨,我又如何独活呢,向他这般的人,大抵是想和我一起死的。都说情这一字乃是上天入地,黄泉碧落最为狠毒的药,约莫也就是这样。我虽然当年弃你们而去,誓言也被解了……”君挽轻轻抚摸着离戮的头,笑的颇有几分伤情,但分明离戮在她眼里看见了几分怀念几分爱慕。“离楚自己想着一个人去死,可又知我岂愿独活呢?我自持是个守诺的神仙,不像你父君那般不守诺言。” 离戮眼里大股泪水滑出,她大抵知道她想如何了。但是,为何?为何啊?自己分明才五百岁,为何要承受这么多,我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为何......究竟是为何啊? “戮儿,这只羽令是凤君令。”君挽将一支金灿灿的凤翎化作一支金钏插在离戮头上,“羽令内有几分上古洪荒之力,想必也可以保你历劫无虞,在加上我修为的加持,想必你这一生也必将顺风顺水。如此,父君母君也是最对你不住。“君挽的身形随着灵力的输送,变得缥缈。 “啊!”随着暴涨的灵力,离戮终是冲破君挽的禁锢,看着君挽即将消散的身形,质问道:“为何?为何你们都认为这是我想要的,我不过五百来岁,为何要承受这么多,为何?为何?为何?你告诉我为何?我不过还是个孩子。你们究竟为何要如此对我?” “戮儿,是母君对你不住。”君挽眉眼间染了几分歉意,元神渐渐消散。 百年前刚响过的远古天钟不过三年又在天边敲响,”咚咚咚.....”又是八十一声,六界之内无不震惊,又是哪位神尊消散了元神...... “啊!”眼看着君挽最后一抹元灵也将消散,离戮似是想起什么,化为本体,冲上云霄。 “给我锢。”离戮不再压制着体内的灵力,大段复杂的手印结出。即是远古禁术,又不曾压制修为,今日的雷劫算是避无可避,天上雷云涌动,竟是万年未见的九天之雷。 九天雷劫八十一道,一道比一道凶狠,这娃娃修行至今不过五百年,能挨得过吗…… 这一变动自是自九天到阿鼻无不惊动。 “去探!”九重殿内,天君震怒。 “少君!”柒彩望着空中的周身充斥着灵力,一袭白衣无风之动,一道道雷电在天上酝酿,自知大事不妙。 “如何?发生了何事?”凤山一众长老也匆匆赶来,方才感觉凤君消散的气息,百鸟俱哀。 “轰轰轰。”雷劫一道一道打在离戮身上,离戮却仿佛感觉不到,仍旧快速结印,她只知晓,她不愿让君挽的元神在自己眼前消散个干净,自己不过是个孩子,为何要承受如此多,如此,便不能让君挽随了愿。 “少君!”底下,早就聚集了一众神仙,望着离戮眼里皆是不忍,九天之雷也劈了堪堪八十道道,这最后一道累在云间酝酿。 “快好了快好了。”离戮周身早已被批的看不出颜色,瞧着最后一道惊雷,嘴里不经喃喃道。 “给本君凝。“离戮结了最后一个印,大喝道。方才四散的君挽元灵竟开始聚集。 “轰”最后一道雷竟朝着正在聚集的元灵而去,离戮望着来不及抵挡,将已经聚拢的半缕元灵收入自己体内,硬生生挨了这一道。发间的金钏化出一道凤影朝着巨雷掠去,但也不过是消去了大半的惊雷,想这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九天之雷,最后一击又哪能如此简单。 “噗。”鲜血随着离戮唇际大股喷出,眼神也模糊得很。大概是要死了罢.....离戮望向天空,发现天上有个神仙,自九天而来,红衣似火,长得倒是看不真切,但看这身量估摸着长得不错定是极美的,离戮心想。 “少君!”底下的柒彩早已哭得目眦尽裂,接住从天上坠下的离戮。 “无妨。”离戮想宽慰柒彩,柒彩这样子真真是太丑了些.....终究是伤入肺腑吐出无妨两字,便失去了意识。 想许多年以后,也是差不多的场景,离戮曾想大抵自己生来便是如此,注定孤生,天命如此。情之一事当真是最扰人心神,此生她不后悔遇上爱上他,但倘若再来一次,她定是不会再爱他。无妨无妨,自此莫再相爱了,就这样两两相忘罢。 第六章 “吃吧。”他一身白衣,衣摆上用金线绣着大簇大簇莲花,头发被一支玉簪简单的别在脑后,柳眉下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唇角带笑。大抵一句诗可形容真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沈一接过公子手上的吃食,再抬眸间,公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一自梦魇中惊醒,发觉后背已被汗浸透,起身望着窗外繁星点点,心绪飞远。又想起他了吗…… “小姐,怎么了?”毓秀听到声响,匆匆赶来,额上冒出点点汗水,显得有几分狼狈。 “无妨。就是梦魇了。“沈一眯着丹凤眼,看着毓秀,一挑眉,显得有几分轻佻:“毓秀如此着急,可是怕本将出事?“ “小姐!”毓秀冲沈一翻了一个白眼,替沈一倒了杯水,道“要是让老爷知道小姐如此孟浪免不得又得罚你。” “我的小心肝哎,我的好姐姐,定然不会告诉我爹的对吧。”沈一赔笑道。 “小姐,老爷唤您明日下朝去书房一趟,他有要事和你商议。”毓秀眉眼见夹着几分担心,想三年之前,小姐被迫远走边关,如今才回来……毓秀低下头,眼眶有些泛红。 “我知道了,秀秀先去睡吧。”沈一接过水再次转过身,看着窗外的无边夜色,抿了一口水,这皇城怕是要变天了。 第二日早朝 “诸位卿家可有事要报?”坐在上首的男子龙袍加身,与沈一梦里无异,只是眉眼里少了温润,多了威严还有几分疲乏。 “自陛下登基以来,后宫空虚,陛下膝下并无子嗣,臣惶恐请殿下广纳后宫,多开枝散叶。”沈桧自群臣中站出,字字珠玑,似是为皇帝操碎了心。 三朝宰相都开了口,着大殿上的臣子哪个又不是人精,齐齐道“臣等复议。” “听闻边关今来不甚太平?丞相的心思孤自然知晓,但六海未平,孤有何心思广纳后宫。”钦归眉眼间多了几分讥讽,但言语间却真真是情真意切。 “皇上如此想,真乃钦国之福。”沈桧向龙椅上的人作揖,赞道。 “真乃钦国之福。”殿上大臣皆复议。 “听闻月前沈将军大败匈奴。”钦归扫视朝中大臣,停顿在右侧的沈一身上。 “臣惶恐,幸不辱命。”沈一一袭银铠站与朝堂之上,黑发用一条丝带束起,眉木间透着杀伐果断。 “丞相倒真真生出个好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丞相在庙堂上,沈将军在沙场间,钦国有如此臣子,真乃钦国之福,寡人之福啊。”钦归眼神未从沈一身上收回,唇边勾起一抹笑,三分夸赞七分讥讽,刺得沈一无法直视。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他变了她亦是。 “臣惶恐,为钦国效力为皇上效力乃臣子份内之事,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桧面上露出惶恐之意,恭敬地跪倒再地。身后大臣皆跪于地,道“臣等定然为了钦国之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此甚好,钦国有此等臣子,孤甚感欣慰。”钦归露出一副疲乏之态道:“孤有些乏了,今日便到这罢。“ “退朝。”立于一旁的小太监扯着喉咙叫到。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目望去,朝堂之上又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第七章 丞相府外,“小姐,老爷唤您去书房。”沈一一下马,门口的小厮便上前道,看样子是专程在这等她了。 沈一勾起一抹讥讽,凤眼一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知道了,本将现在便过去。” “一儿来了。”沈桧颇有闲情地摆弄着花卉,“一儿看看这花开的如何啊?” “父亲。”沈一恭敬的向沈桧作揖,听着沈桧的问话,抬眸看向沈桧手里的君子兰,不禁轻笑出声:“父亲,娘死了很多年了,想必也看不到爹这幅模样,爹又何故故作姿态呢?不累吗?” 沈一想大抵此生自己恐再也掉那个夜,那时自己大抵才八九岁光景,母亲似是早就知晓了什么,将自己和哥哥送于忠仆之家,叮嘱沈枕守着自己,莫要再回府了。但那时年纪尚小,越不让做什么偏偏得做什么,沈一带着沈枕连夜溜回去,只见丞相府火光冉冉,血腥味冲天……那一夜成百上千的官兵冲进丞相府里,上百人无一人活下来。 犹记得母亲走时告诉我们,“今后要好好活着。”犹记得沈枕那时发白的脸,哭红的眼,那时自己还嘲笑他是个爱哭鬼,想必沈枕那时便猜到了,母亲这一离去便是永别了。犹记得那晚后半夜,雨下的极大,自己和沈枕在街上好似幽灵般游荡,满脸湿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沈一想大抵世上没有比沈桧更冷酷无情,狼子野心之人了。表面上深情款款,实则呢,他自己几天之前便收到风声逃了,留下了所有人,一点风声也未曾透露。待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打起推翻暴政的旗号,推翻了老皇帝,扶植了钦柩上台,用自己全部的身家,换取了站在顶端的权力。不知道沈桧在夜里可曾梦见母亲,可曾后悔,不过想必是不曾的。 沈枕曾问沈一为何还要回去,沈一想不过是想亲手弄垮沈桧,再替母亲问他一句后悔否。不过沈一未曾与沈枕讲过,自小沈一便知晓沈枕的愿望是自由自在,快意人生。而自己无甚愿望,所以正好,正好。不必在平添一人的苦楚。沈一还记得沈枕走那天,艳阳高照,万里无疆,沈一虽不舍却也真心欢喜。少年眉目炯炯,鲜衣怒马,嫉恶如仇。不必被这浊世染黑,如此甚好。此去经年,山高水长,就此别过,少侠定当一路顺风,莫要再回头。 第八章 “一儿啊。”沈桧放下手里的君子兰,踱步到书桌前,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当今圣上,不过二十又四,后宫空虚……” “圣上的后宫中事与我们这些臣下何干?”沈一将棋盘打开,“来一局?” 照例沈一执黑,沈桧执白。 “一儿瞧着婉婉如何?”沈桧落下一子,竟是封了沈一所有的路。 “女儿输了。”沈一瞧着棋局,黑子走头无路,再下无意,索性将手里拈的黑子投入棋钵,“父亲瞧着好的自是不错,女儿不过一个武将又如何懂这些东西。 “一儿,你可曾还未三年前的事情怨恨为父。”沈桧面露微笑,替沈一斟了一杯茶,道:“为父都是为了你好啊。” “女儿自是知晓父亲的苦心的。”沈一笑笑顺着沈桧的话道。 “如此自然是好,一儿如今年纪轻轻,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切莫让为父失望啊,沈家和陈家今后可还是得仰望着你啊。”沈桧喝了一口茶,面上露出期盼之情,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丞相有多爱女,盼女成凤,真真是天下所有父母的苦心。 “父亲,女儿既不能做螳臂当车的卒,又无甚能力当那指点江山的帅,约莫能做的,不过是这冲锋陷阵的将。何谈前途?不过是仰仗皇上信任罢了。”沈一轻叹一声,啜了口茶,双眼之间染了几分疲倦。 “为父相信以一儿的才智足以。”沈桧摇头不甚赞同沈一的话,从沈一身前的棋钵里取了一颗黑子,点在棋盘之上,刹那间,黑子死而复生。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沈一垂下眼睑,叫人看不清神色,“想必父亲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战场上何人又能保证下一秒能如何呢?说不准下一秒就死在战场上了呢。” “父亲,女儿有些累了,不讨扰父亲了。”沈一从棋钵里取了一颗棋子在手上把玩了一会,站起身来时,随意地按在沈桧前面的桌案上,不待沈桧回答,向着沈桧恭敬的行了一礼,出门时沈一还细心的替沈桧合上门。 沈桧喝了一口茶,眼睛微眯,瞧着方才沈一按在他桌前的棋子,此时已成粉末。好,当真好得很啊。 沈一站在书房外瞧着满园的君子兰,掩去眉宇间的倦意,换上一副轻佻的相貌大踏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黑衣。”沈一回到自己的寝室,便察觉到隐于墙角的黑衣,“何事?” “主上说想见你一见。”黑衣隐于黑暗之中,声音颇为沙哑。 “待我换身衣服,你先出去罢。”沈一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自是躲不过的,一桩桩一件件既然躲不了,那便去见见。 “毓秀,你可去见过了?”沈一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黑衣原本要出去的身子愣了一愣,未曾答复,很快在窗边,不见踪影。 御书房内,钦归坐在桌前审阅着奏折,沈一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钦归,四周都很静,沈一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了,大抵这世间再无男子,简单的一举一动都撩拨着她的心。 “你来了。”钦归头也未抬,继续批阅着奏折。 “来啦。”沈一点点头,言语间多了几分放纵。 沈一一直盯着钦归看,未曾想钦归会抬起头看她,霎时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可还好?”两人一齐开口道。刹时书房内有片刻的安静,两人相视一笑,不在言语,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和从前一般,钦归在批阅,沈一悄悄看着他,似是一切都未曾改变,但其实两人都知晓,回不去了,有些事情一退缩便是回不去了。 就像三年之前,沈一身后是陈沈两家人跪在地上求她回头,身前三步是钦归伸出的手。明知伸手便是天堂,回头便是地狱。但当身后的人跪下的时候,两个人都知道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回首是地狱,那又如何呢?又有什么办法呢?沈一没办法,用成百生命堆起来的爱情她要不起。待沈一再抬眸,看到的便是钦归远去的背影,落在地上的是曾经沈一送给他的玉佩。钦归又如何不知晓沈一的心思,自他们跪下的那刻起,注定沈一无法放弃他们。他们不会让家族的命运和君王撤在一起,谁都可以,唯她不行。至此,再见便只是故人,无关风月,只关生死,不必留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沈一尤记得那年,应该是冬天吧,相府被烧,沈桧还未曾派人找他们,她和沈枕两个人在街上游荡,站在一个包子铺前面迈不开了步子。此时一个少年,白衣飘飘,稚气未脱却显得风光月霁,买了包子递到沈一手里,道:“吃罢。”沈一想自己恐怕就是在这一刻沦陷。 “我叫沈一。”“钦归。”缘分之说何其精明,一见如故,而后待君同归。有些人只一眼便足以沦陷,明知是悬崖也绝不会悬崖勒马。纵使万劫不复,却心如鸠饮。无怨亦无悔。 第九章 谁又可知,多年之后,当年的少年已经坐拥天下,当年的少女足以征战四方。一方天子,一方臣,横在两人之间的是身份,还是无法逾越的血海深仇。 又如何能爱?如何敢爱?爱不得,爱不得,终究爱不得。 “陛下想要什么?”沈一直直地看着钦归,墨黑的眸子里只倒映出少年的模样。 “你知晓得。”钦归笑了,和煦如风,温润如玉,亦如多年之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成王败寇罢了。” “陛下还是没变啊,臣自当愿助陛下称霸天下。”沈一笑了,笑的眉眼弯弯,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但是,臣有一个请求,臣想要陛下的三个允诺。” 钦归看着眼前的少女,红衣似火,言笑晏晏,有些恍然,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温和的笑笑,道:“允。” “陛下当真好气魄。”沈一对上钦归的眼眸,嘴角的笑已经淡去,装模作样地向钦归行了一礼,问:“不怕我把你的江山要了?” 说罢,未待钦归回答,朝他摆了摆手,推开御书房的门,大咧咧走了出来。 “黑衣,抽空去看看毓秀吧。”沈一站在御书房外面的长廊上轻声道。话落也不管黑衣听见否,提步迈进绵绵细雨之中。 黑衣自廊柱后显出身形,望着沈一走远,又重新隐于黑暗。既然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不如早早了断,何必纠缠。 几日之后边境急报,匈奴重新起兵,于边境外集结,短短时间已经攻下一城。沈一刚回皇城不过半月,边境告急,她这个守边大将,自然又得快马加鞭奔赴前线。 自沈一奔赴边境,捷报频传。一时之间,沈一的威名响遍皇城,上至八十老妇,下至三岁咿呀小童都对沈一崇拜的紧。 “如何?”沈一坐于主帐之内,身披铠甲,身姿笔挺,一双丹凤眼内寒光迸出,眉宇间染着几分血气,让人不敢直视。 “赢了。”词青自帐外而来,眉眼间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双眼之内难掩疲惫,道:“不知道匈奴此番退军,何时又会再来。” 听闻匈奴以退的消息,沈一压在心头的气终于是消了,一下子似失了浑身的气力,疲软的靠在椅子上,不想再说话。 夜里,沈一睡的极其不安稳,浑身感到极冷,出着虚汗……第二天,词青见沈一久久未起,心道不妙,进帐一看,这才慌忙请了大夫。 “将军这是劳累过度,舟车劳顿再加上精神极为紧绷,身体一下子亏空的很。”大夫细细替沈一诊了脉,道:“注意将军这身子日后切莫再这样拼命,这般下去身体怕是吃不消。老朽替将军开几幅药,吃了以后好生休养几日便会好转。” 自沈一吃了药转醒之后,便又忙于清点战场,处理战后百姓的重置,虽说吃了药,身体却也不见大好。 “你这般拼命为何?”词青出现在沈一身后,眉间带着不认同:“这些事你交给下面办就好了,你应该好生休养。” 虽说还未入冬,沈一却早早的穿上了大裘,脸色苍白的很,神色有几分仄仄的。 “皇城的诏令来了,唤你三日内回京。”词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词青,该准备准备了。”沈一阖上的眼缓缓睁开,透出丝丝寒光,“皇城要变天了。” 词青点点头,不再言语,待沈一睡着以后退出主帐。 第十章 待沈一再回到皇城,已经是八月十四,天下着蒙蒙细雨,城门外,公子一身青衣,身量修长,手持油伞站在雨中,只一眼便叫人难忘。沈一自马车里探出头来,一眼便认出那是钦归。叫停了车夫,却未曾下来,自马车之上于他相望,不过几步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 “听闻你今日回来,恰好无事,便来看看。”钦归脸上挂着几分浅笑,道。 沈一点点头,脸上扬起个礼貌亦疏远的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客气道:“有劳。” “听闻你病了。”虽说沈一语气显得疏远但钦归脸上的笑未曾消退,看着沈一有些苍白的脸色,眼里透出几分关切。 沈一不曾回答,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看,眼睑半敛教人看不清神色。 “我要娶妻了。”钦归道。 沈一真真觉得钦归是真真有些残忍了,他娶不娶又何必知会她呢,掩去眸里透出的悲哀,弯起一个一个恰到好处的笑,道:“你食言了。” 雨渐大,滴在地上的雨点混着泥沙点点溅在公子的青袍下沿。 泥沙虽是不多,但终是坏了这一身青衣,终是不复之前,沈一想。 “早些回去吧。”雨里传来一声轻叹,再回眸,眼前的人已然不见,连痕迹也未曾留下。 “回吧。”沈一凝视良久,收回心神,不再言语。 击退匈奴,实是大功一件,皇宫之内来的封赏自是不会薄,官升一品,封振边大将。众人皆叹沈家出了个好女儿,巾帛不让须眉,年纪轻轻却身居要职,真当是前途不可限量。 看着府内众人欢喜万分,沈一也觉得欢喜。如此便是好的,大家都欢喜的事情,自然是好的,世上之事本就多难两全,何必纠结。 “小姐,把大裘披上。”毓秀一直叨叨的好似一个老妈子,手上的动作却轻柔的紧。 “好好好。”沈一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千万不可忤逆了这位姐姐,否则怕是今天耳边得不了安宁。 “记得莫要喝酒,少吃带凉性的……”上马车之前毓秀还是不放心,又将叨叨了一阵这才放得沈一离开。 马车之上沈一嘴角弧度渐渐拉平,自她回来就未曾见过沈桧的踪影,想必是去忙什么大事了吧。 “将军。”马车渐渐停下,赶车的小厮自车外唤道。 “到了?”沈一睁开阖上的眼,眼里尚存几分血丝,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相爷在宫外,要不要……”小厮向沈一询问道。 沈一伸手揉了揉眉,掀开车帘,沈桧站在不远处的宫门之前,身后跟着个女子,时不时有大臣同他寒暄。 沈一见状,跳下马车,同小厮吩咐道:“你先回去吧,不必等了,宴会结束以后本将自己会回去。”说罢,朝着沈桧走去。 “一儿。”沈桧自沈一下马车就看见了她,脸上挂着笑,亲切的唤着沈一,一副慈父的模样。 “父亲。”沈一向着沈桧作揖,显得极为恭敬。既是父慈子孝的戏码,自是要做齐了才好看。 “一儿,身子可好些了?”沈桧扶起沈一,眼里透着关切。 “好多了,让父亲担忧了。”沈一点点头,言语里透着抱歉。 “哦,对了。”沈桧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婉婉还不和你姐姐打招呼?” “姐姐。”被忽视的沈婉婉方才施施然走近沈一,眼里带着几分水波,倒是显得楚楚动人的紧。 沈一想起昨日城前钦归同自己说的话,不由暗笑沈桧的心思落了空,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点点头,问道:“不知妹妹是?” “婉婉是你大伯的女儿,之前一直住在江南一带,这几日来皇城游玩,正好为父带她来这皇家宴会长长见识。”沈桧摸着山羊胡子,笑着介绍道。 “原来是这样。”沈一一副茅塞顿开之感,面上挂笑,看向沈婉婉问道:“妹妹今年年芳几何?” “十六了。”沈婉婉显得有几分拘谨道。 “生的真真是楚楚动人。”沈一夸赞了一番,看了看日色也不早了,冲沈桧道:“父亲,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也早些入席吧。” 沈桧瞧了瞧天色确实也不早了,点点头领着沈一和沈婉婉向内走去。 沈桧和沈一方在宴会上露面,一大波官员便聚上来恭维道。“沈将军真当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取得这番成就,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丞相真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沈将军……”……沈一和沈桧面上挂着和气的笑,一个一个回谢回去。正当这番人越聚越多,沈一感到有些厌烦之时,小太监尖亢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皇上驾到。”沈一从未感到这小太监这般顺眼,这尖锐的声音如此动人。沈一心下松了一口气,冲着四周的官员,抱拳作揖道:“多谢各位赞缪,皇上就要来了,大家如此也入席吧。”众官员纷纷回了一礼,回到自己本来的席位。沈一此番已经晋升一品大将自然随沈桧坐于最靠近皇帝的那一桌,而沈婉婉自是被人带到了后方女眷一桌。 钦归自一众大臣跪地而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施然登场,一身龙袍衬得他颇具帝王之威。眼里暗波涌动,教人看不清神色。只见他的眼神从场中扫过,道:“众爱卿平身,今日本不是朝堂,无须多礼,众卿家自当吃好喝好,此杯酒孤敬大家。”说罢,端起身前的一盏酒,一饮而尽。 众臣忙道不敢,纷纷举酒同饮。一杯酒尽,钦归又慢慢倒了一杯酒,遥遥敬向沈一道:“沈将军前几日又大败匈奴,保我大钦国土无忧,这杯酒孤敬你。” “末将不敢,职责所在,莫不敢辞。”沈一举酒一饮而尽。 “好,沈将军真不愧是女中豪杰。”钦归听闻脸上扬起轻笑,手里的酒送入嘴里,却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沈一垂下眼眸,连道不敢。 “这第三杯酒,自当敬我朝宰相。”钦归视线转向沈一身侧的沈桧,语气里带着怀念道:“想当年孤仍是个稚儿,宰相不畏艰难万苦,辅佐良多。” “臣不敢。”沈桧忙举杯回敬,道:“陛下自小便聪慧过人,臣不过尽了臣之本分,如今大钦蒸蒸日上乃都是皇上之功。” 说罢,沈桧脸上露出欲言又止之势,沈一自是不会错过,心下笑笑,自顾自一杯接一杯,不知道他的皇后会是怎样呢?应该是这天下极好的女子罢。 “不知丞相有何顾虑,但说无妨。”钦归自是瞧见了沈桧的神情,自斟了一杯酒,浅饮一口。 “臣知晓这是皇上的后宫之事,但是。”沈桧眼下露出忧虑之色,顿了顿道道:“皇上登记以来,后宫一直空虚,皇上膝下无子,请皇上为了社稷考虑,早日纳妃,为钦国开枝散叶。” “哦?”钦归的眉眼舒展开来,眼里带笑,瞥了一眼沈桧道:“多谢丞相提点,本来孤也打算在此宴之后昭告天下皇后之选。借着丞相这番肺腑之言,也好,灵儿出来罢。” 钦归话落,自屏扇之后,一女子施施然走出,女子生的倒不多么惊艳,但这通身的气度却是极好的,处事不惊,落落大方,一袭降红色宫装衬出几分雍容。坐至钦归身侧,倒也显得般配得很。 沈一望着钦归自女子出现眼里快要溢出的宠溺里,微微失神,如此甚好。往后余生,有人陪你携手共度,你享这庙堂之高,我替你征战一方。 沈桧自是没料到钦归这一手,眼色微变,但终究还是老狐狸,恭贺道:“如此老臣便放心了。” 这一宴诚然有人满意,例如皇上,皇后以及皇后的娘家太傅府,自然也有人吃了一瘪,以沈桧为首的大臣自是心下一凛。这皇帝羽翼渐丰,怕是不好掌控。 中秋宴上的大臣各怀鬼胎,面上却做出其乐融融的模样,沈一心里却厌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同与她道贺的大臣交谈。 “沈将军,这是小儿允之。”一大臣指着自己身后的少年,道。 “将军。”少年也很上道,不必自家父亲提点,顺畅的接上了自己父亲的话。 “公子生的一表人才。”沈一点点头,瞧了眼说话的少年,笑着回道。 “那不若……”那大臣似还想说些什么。 “孤有些醉了,便去休息了,诸位爱卿继续。”钦归有些踉跄的站起来,道。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大臣又纷纷跪倒。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一觉得跪下之前钦归似乎瞟了一眼她,眼神有些冷。但她最近也确实未曾招惹他,应该不干她事。沈一心下点点头,觉得自己想的十分在理,随即也将这一眼抛之脑后。 待钦归走后不久,沈一瞧着外头天色也差不多,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向沈桧说了一声。 第十一章 沈一跨出殿门,果真阴暗的角落里黑衣在等着她。 “陛下找您。”黑衣道。沈一点点头,黑衣领着她走了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露出一方凉亭,显出点点亮光。 沈一挑挑眉,有些意外,两个人? “陛下。”沈一想行礼,却被钦归打断,“免了,听闻沈将军生病了?” “劳陛下挂念不过是些小病,已无大碍。”沈一道。 “陛下,沈将军大病初愈,便是说话也要让沈将军坐下罢。”赵灵儿嫣然一笑,拿起身侧温着的茶水,替沈一斟了一杯茶,话里透出几分俏皮:“我原本自幼身体不好,被父亲送到乡下养病,今日身体好些才被父亲接回来,我在乡下时老是听闻沈将军战功赫赫。”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娘娘夸赞了。”沈一接过茶水,道。 “沈将军长得......和传闻里的不太一样。”赵灵儿双手托头,冲着沈一眨眨眼。 “哦?有何不同?”钦归抬眼看了一眼赵灵儿,瞧见她俏皮的模样,有兴致的问道。 “传闻里沈将军长得凶神恶煞的,四肢粗壮,一人可抵百人。”赵灵儿道,“可如今看来,沈将军长得好生好看,都不能让人相信百战百胜的将军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娘娘夸赞了,娘娘才是天真可爱,国色天香。”沈一心下有些好笑,还真只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家,着实有些可爱。 “传言要是真的,那还能叫传言?”钦归眼里透出丝丝宠溺,敲了一下赵灵儿的头,道“天气有些凉,你先回宫去,朕和沈将军还有事要谈。” “略。”赵灵儿冲钦归做了个鬼脸,却是听话的唤了守在附近的宫人离去了。 “不知陛下唤臣有何要紧事务?”待赵灵儿离去,沈一抬眸看向钦归。 “沈将军下棋吗?”钦归倒也没有回答,自顾自摆上一盘棋,将白子递给她。 沈一轻啜了一口茶,接过棋子。 “沈将军觉得朕的皇后如何?”钦归将棋子落在棋盘上道。 “皇上觉得好的,自然是好的。”沈一道。 “沈将军未免也太过敷衍了。”钦归道,“我问的是你觉得。” 沈一自然是听到了钦归的话,自是从朕换了我,大抵还是须得回应几句。 沈一顿了顿,道:“还不错。” “哦?”钦归道,“难道从沈将军嘴里听到夸奖人的话。那朕就要好好听听不错在哪?”钦归落下棋子,显出几分兴致。 “第一,家世不错。”沈一落下一粒白子,道,“第二,长得不错,外人眼里够娴熟端庄,私下也够俏皮可爱。不过......” “不过什么?”钦归认真的瞧着棋局,道。 “瞧着年纪有些小,大抵还有些天真。”沈一道。那小姑娘大抵十五六的模样,听她之前那话估摸着在乡村长大,不知道能否适应这深宫里的生活,“估摸着你这后宫自有了这皇后,大概便是不会太平了,沈桧今日既然提及了,估摸着也定会往你这后宫里塞上一塞。” “大抵年幼了些,终归不会对立着朕,向着朕,朕自是会护着她。”钦归笑笑不甚在意。 “既然如此,臣便恭喜皇上了。”沈一话里倒也透出真心实意,虽说她与钦归是有过一段青葱岁月,但那时年幼,大抵觉得难以忘却,如今看来,倒是也就如此,情这一字大抵是这官场之上最过轻薄之事。虽说有时还会念起,但是如今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还有一事。”沈一看着快被棋子占满的棋盘,道:“我觉得这次匈奴之事不太正常,虽说是胜,但我总归觉得有甚蹊跷,退去太快了。” 钦归放下棋子,望着天上的满月,轻叹道:“总归是变天了。” 沈一看着搅成一团的棋盘,取下几颗棋子,局势瞬间倾倒。 “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我们不是早就明白了吗?如今,你又在犹豫什么呢?钦归。”沈一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沈一放下手里的棋子,告退。 钦归望着中天上挂着的月亮,他在犹豫什么呢? 第十二章 中秋,钦朝向来会有节假。 乘着正好边境的事情又告了一段落,难得清闲,沈一便想着去趟陈家,算一算也却是有好些时日未曾去探望过祖父祖母了。想着两个老人,沈一心下难得有些许柔软。 大清早,毓秀来替沈一洗漱,便听着沈一打了个哈欠道:“毓秀,给我备些好礼,我去趟祖父祖母那。” “小姐昨天戌时才回来,又刚从边境回来,今日才是第一日假,该好好歇歇才是。”毓秀瞧着沈一脸色透着苍白,眼下青黑,心疼道。 “好些日子不曾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沈一嘟嘟囔囔道。“休息什么时候都能休息嘛,但我不是天天有空能去陪陪他们。” “那奴婢等等去给小姐准备东西。”毓秀瞧着沈一这幅迷糊的模样,心下不是不心酸的,小姐平日鲜少露出这幅少女模样,都是故作老成,让人一下子也忘记了她不过也就是个十七八九的小姑娘罢了。寻常人家的女儿还能够在父母膝下承欢,可小姐...... “将我自战场上带回来的好玩意,都给备上。”沈一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道,“那个梅子酒老头子喜欢喝,多拿一些,还有那条我猎来的上好的狐狸皮也拿上......” “知道了,小姐。”毓秀道,“现下时辰还早,小姐还乏的话再躺会,待会奴婢准备好了叫你。” 昨夜着实是睡得晚了些,又受了些风,脑袋有些疼。着实有些难受。 “小姐,小姐。”毓秀轻轻推着沈一,“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您该起来换衣服了。” 沈一扯过昨夜穿过的官服就准备往身上套。 “小姐,今日不用上早朝,不必穿官服。”毓秀连忙阻止,道,“小姐今日可要穿衣裙?” 衣裙???沈一迷糊的脑袋这才清明了些,瞧着毓秀微笑的脸,生出一丝恶寒。 “呵呵呵......”沈一干笑着,“不方便,不方便,况且被别人瞧着怕是要笑话你家小姐,随意寻套衣服给我就行。” 毓秀轻叹一口气,计划又失败了呢,原本打算乘着小姐睡得还有些迷糊,可以哄骗她穿下平常女子穿的衣服。 毓秀看至衣柜里清一色的黑色长袍,寻了许久才从最底下翻出一条银白色的。 毓秀替沈一穿上封腰时,瞧着她愈发纤瘦的腰,免不上多嘴两句。 “小姐的身子越发清减了,这才去了一趟边关,肯定吃了不少苦,原本养回来些的身子,又瘦了。”说着变红了眼。 “傻丫头,再替你家小姐养回来不就好了嘛。哭什么,丑死了。”沈一伸手摸摸毓秀的头发,她平日里最见不得别人落眼泪了,“替你小姐把头发扎上去吧。” 毓秀忙擦擦眼,替沈一梳头,照常还是简单的扎了马尾,不过毓秀觉得太过单调了些,寻了一个不太张扬的玉冠戴上。要是平日里,沈一断是会拒绝的,只是今日瞧着毓秀红着的眼眶,笑着摇摇头,也就随他了。 “小姐瞧着真好看,比平日穿着黑袍子瞧着俊俏了不少。”毓秀替她整理了衣领,毓秀一直都晓得小姐长得好看,但平日里黑袍子显得老气了不少,如今换了一条银白色的袍子,显得阳光了不少,衬的小姐也比平日里更好看了。 沈一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出神,不知道沈枕如今怎么样了。但愿他一切都好。 第十三章 沈一打眼瞧了瞧毓秀备着的东西,着实觉得毓秀贴心的紧,大的小的,多的少的,但凡合适的她都备齐了,还带了整整三坛子她从边关带回来的梅子酒。 “不错不错,还是我家秀秀仔细的很。”沈一一拍手上的折扇,点点头,朝着毓秀夸赞道。 “哎呀,小姐又要不正经了。”毓秀装作气急败坏的推搡着沈一道:“小姐快些上车,否则怕是连午饭都捞不着吃。” “原来,”沈一甩开折扇,一脸高深的笑了笑,“难是我们毓秀姐姐害羞了不成。” 毓秀瞧着自家小姐一袭白袍,手摇折扇,帅气逼人的紧,若小姐是个男子,饶是这天子脚下,单凭脸说,也断没有几家的公子敌的过小姐的样貌。 沈一瞧着毓秀盯着她看,脸上红红的,像是真真害羞了,倒也不再逗弄她,拉着她便上了马车。 陈府本身离得丞相府便只隔了几条街道罢了。 沈一靠在马车上,眯着眼打了个小盹,不多会功夫,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听着毓秀喊她:“到了,小姐。” 沈一掀开车帘,瞧着陈候府三个字,眼里阴暗不明。 自前朝大洗牌以后,还有母亲的死,陈府便不怎么在朝堂之上活跃了,陈家本是将门,不愿加入那些政客的尔虞我诈…… 沈一示意车夫小厮将大大小小的礼品搬进去。 “老东西,我来看你了。”自己随手拎了一坛子梅子酒往内院走去,大声嚷嚷道。 “哼。╯^╰”陈老侯爷靠在躺椅上,轻瞥了沈一一眼,道:“小姑娘家家成天大声嚷嚷成何体统。” “陈老侯爷教训的是。”沈一作势像陈老侯爷作揖,“小将知错了。” “死老头子,哎呦囡囡来了。”从屋子里听到声音的陈老夫人连忙出来,拉着沈一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 “瘦了,瘦了。”老夫人瞧着沈一纤细的腰身,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止不住的红了眼。 “哼,你当上战场是去玩嘛。”陈老侯爷哼声道,“你瞧着哪家小姑娘和她似的舞枪弄棍,都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 “囡囡。”陈老夫人听着更是心酸,别人家的女儿可以,她的囡囡却…… “嘿呀嘿呀。”沈一拉着陈老夫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故作伤心道:“我这好不容易得空来看看你们,原本是想着高兴高兴,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欢迎我啊。亏得我还给某些老头子带了梅子酒。想来也是不稀罕喽。” “嘿呀,你这小兔崽子。”陈老侯爷气的吹胡子瞪眼,作势就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哭什么呀,祖母。”沈一瞧着老夫人看着爷俩的互动,又忍不住悄悄摸了把眼泪。“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没事,祖母这是高兴。”老夫人擦去眼角的泪花,道:“瞧瞧我们囡囡都瘦的皮包骨了,祖母去厨房瞧瞧,让他们做些你爱吃的菜。” “好。”沈一心里暖暖的。 沈一看着老夫人朝着厨房离去,恰好她也确实是有些事要和老侯爷商量。 沈一收起嬉笑,想着怎么开口,坐在石椅上,想着些烦心事,太阳穴有些突突的。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陈老爷子瞧着沈一揉着太阳穴,摇着躺椅道。 “两件事。”沈一想了想也就直说了,“第一个喊舅舅他们回京吧。” “最近的日子不会太平,”沈一伸出手指在石桌上一下一下的敲,“喊舅舅他们回来吧,这么多年不见了你不想?况且你们身边也确实应该有人照料了。” 陈老候爷摇摇椅的动作顿了一下。 沈一道:“老倔驴,喊舅舅他们从西南边关回来吧,表弟也有十五六岁吧。” 良久,陈老侯爷叹了一口气,沈一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哪有父亲真的会怪罪儿子的呢,想舅舅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拒绝了一个他不爱的人娶了一个平凡人。传闻,当年舅舅扛住了这么多压力拒婚公主,带着舅母远走边关,京城里的贵女夫人明面上都是冷嘲热讽,私底下却是钦羡不已。 “那我改日上朝的时候和皇上提及提及。”沈一道。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沈一皱眉道,“这次看似我大败匈奴,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陈老侯爷听道这个,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严肃,道:“怎么不对劲?” “退的太快了。”沈一道,“看似伤亡惨烈,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在试探什么,死的都是些小兵,精锐力量折损很少。”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沈一的语气里难得透出几分委屈和惶恐。边疆数十万百信兵将的生命握在她手里饶是她久经沙场,有时也会有些害怕,她害怕辜负他们的信任。 “胜败乃兵家常事。”陈老侯爷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时候尽力就好,死伤是不可免的。” 陈老侯爷知道沈一并不是想真的同他讨论战场上的事情,他多年不问战事,同他讨论能讨论出什么呢?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不可知的事情下意识会害怕,会寻求大人的庇佑,要是寻常人家的儿女也就罢了,但是她…… 虽说沈一是个女子,他嘴上有时会叨叨两句,但他其实很以沈一为骄傲,嘴上不饶人,心里却还是难过的,他恨,恨自己,更恨沈桧。沈一将本该将喜怒哀乐敬请挥洒,却不得不背负良多。说到底她也不过才十七八岁。 第十四章 夜。 沈一,陈老侯爷,陈老夫人三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上都是些沈一爱吃的家常小菜。 毓秀站在沈一身后,看着沈一放松的神情感到高兴。 “秀秀,过来。”沈一瞧着小丫头不知道一个人又在发什么呆,唤道。 “怎么了,小姐?”毓秀疑惑的走到沈一身侧。 沈一用竹筷点点自己身旁空着的石凳,示意毓秀坐下。 “这不行。”毓秀慌忙拒绝道。 “快坐下吧,这就我们四个人,都是些家常菜,哪有那些个主次尊卑。”陈老夫人也笑吟吟的喊毓秀坐下。 毓秀看着陈老夫人慈祥的脸有些动摇,但是还是准备拒绝。沈一一把拽着她坐到了凳子上,硬塞给了她双筷子。 “快吃。”沈一嘴里塞着菜含含糊糊的朝她碗里给她夹菜。 “吃的慢些,没有人和你抢。”陈老夫人笑眯眯的给沈一夹菜。 “太好吃了。”沈一嘴里的菜还没有咽下去,含含糊糊道:“我在军队里吃的哪有祖母做的好吃,祖母做的菜在我眼里连御厨做的都当得。” “好吃就多吃些。”陈老夫人被夸得笑得合不拢嘴,看着毓秀只吃着自己碗里的菜,有些拘谨,夹了些菜在毓秀碗里,道:“多吃些,把我们当成家里人就好了,不用太拘谨。” 毓秀重重的点点头,鼻子酸酸的,低头吃着碗里的菜,真好吃。 月光洒落下来,给每个人镀了一层银边,饭桌上每个人笑吟吟的,偶尔谈论几句趣事,没有平日里的压抑,毓秀觉得真好。 就算很多很多年后,物是人非,毓秀再回想起这天晚上,还是觉得很美好,要是时间可以停止的话,她想永远停在那天晚上。 “今天还回去吗?”用完饭,陈老夫人问道。 沈一抬头本想说用完饭便回去了,瞧见老夫人眼里的期盼,转了念头,笑道:“就不回去了。” “你常年在边关,难得这次中秋在京城可以去玩玩。”老夫人道,:“我记得以前我们囡囡最贪玩了。” “对呀,小姐。”毓秀也在一旁附和道,“可好玩了,有很多好看的花灯,还可以猜谜,还有......” “你这丫头就想着玩。”沈一抬手弹了一下毓秀的额头,道“不过嘛,你家小姐我确实是很久未曾体会过这京城的风俗了。那就......” “小姐最好了!”毓秀扯着沈一的袖子道。 “祖父祖母可一起去?”沈一问道。 “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别人笑话。”陈老侯爷拂袖而去,道:“姑娘家家的,出去玩也要注意分寸,早些回来。” “别管这个死老头子。”陈老夫人冲着陈老侯爷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道:“囡囡记得好好玩,别听糟老头子的,身上钱有没有带够?”说着吩咐下人去她房里多取些银钱来。 “祖母,我好歹也是个堂堂将军吧。”沈一无奈的制止,扶额道:“怎么可能连这些小玩意的银钱都拿不出来。” 毓秀在一旁欲言又止,但瞧着自家小姐自信满满的样子,眼里透出几分狡黠,那就不说了吧。 第十五章 毓秀领着沈一来到了皇城最热闹的街市。 街上的人络绎不绝,四周的酒楼灯火通明,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啧啧啧。”沈一瞧着觉得新奇的紧。这几日的郁结被此刻的愉快冲散了些。 “秀秀跟紧点,省的等会丢了,还醒得你家小姐去寻你。”沈一瞧着不远处的小摊上各式的面具,漂亮的紧,道“你瞧那面具好不好看。”说着大跨步朝着那儿去了。 “唉,小姐,等等我。”毓秀看着沈一快淹没在人群里的身影,慌忙跟上去。 “小姐……”毓秀好不容易跟上了沈一,有些气喘道:“等等我呀,走这么快,丢了怎么办。” “好啦,别生气了。”沈一从摊上挑了两个面具,拿了一个戴在毓秀脸上,一个戴在自己脸上,“小生这番向姑娘赔礼了。” 毓秀看着沈一这番不正经的样子,被逗笑了。 “老板,这两个面具多少钱。”沈一问道。 “二十文钱。”老板笑道。 沈一冲毓秀眨眨眼,伸出了手,毓秀朝她翻了个白眼,递给小贩一块碎银。 “不必找了。”沈一大手一挥,牵着毓秀大步走了,身后小贩不停的在道谢,沈一这番颇有几分富家公子的派头。 “小姐,那是我们身上所有的银钱。”沈一听到毓秀的声音阴阴在身后响起。 “?????”沈一一脸震惊,疑惑自己听错了。 “对,没错。”毓秀掏出自己的钱袋倒置过来,道:“确实是一文钱都没有了。” “那之前祖母准备给银钱的时候,秀秀为什么不说!”沈一欲哭无泪。 毓秀俏皮的眨眨眼道,学着沈一之前夸下海口时的神情道:“我可是堂堂将军。” 沈一宛如斗败了的公鸡,瞧着繁华的街市,觉得与自己格格不入。 平日里虽没觉得银钱多么重要,但此刻她却觉得钱财当真是最最重要的东西,她忽而能够理解那些家财万贯却仍嫌不够的富商的感觉了,钱真是个好东西。 “不行,我得去把之前的找钱要回来。”沈一说着准备冲回去讨要之前该找还的银钱。 毓秀慌忙拉住她,哭笑不得。 “害。”沈一苦兮兮的垂着头,哪里还有之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艾,小姐你看,那边好多人围着。”毓秀忽而扯了扯沈一的袖子,指着不远处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场子。 沈一虽说没钱,但看见小摊上围了这么多人,一下子也来了兴致。兴冲冲的拉着毓秀便去了,两个人好挤歹挤终于进来了。 “切,原来是猜灯谜。”沈一挤进来,看清了是什么,觉得无趣的紧。 “你懂什么,这可是猜谜大会,但凡你猜到最后可是能有二十两的银钱呢。”旁边围观的人驳斥道。 沈一听着两眼放光,激动的扯了扯毓秀的衣袖,问道:“二十两很多嘛?” 毓秀愣了愣,似是想起来什么,轻声道:“很多。” 沈一顾着看热闹,没注意到毓秀神色,只听见她说很多,瞬间回血,摩拳擦掌。 不多时,一个管事笑吟吟的上台,他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待到人群安静下来后,捋了捋胡子道:“本次灯谜大赛仍和往常一样,但凡可以留到最后的赢家,便可获得这二十两白银。” 第十六章 虽说沈一是个武将,但好说歹说女子这套琴棋书画她小时也是习过的。 况且,皇城脚下,但凡有些家底的名门世家是断断不会为了这二十两钱抛头露面的,所以沈一应对起来倒也不费力。 一番角逐之后,留在场上的倒也就剩下三人。 沈一抬眼望去,倒还遇见了个熟人。 .那女子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脸上蒙了层白纱,只露出一双明眸,到显出几分朦胧。 “两位公子。”只听着那女子声音温婉,道:“看着两位的穿着,家境想必都是不错的。不若我们也不必再做比试,将那二十两银钱捐给有需要的人,如何?” 此话一出,台下的看众纷纷议论,原先变觉得这个小姐长相极美,如今又说出这番话来,真真是人美心善,夸赞声不绝于耳。 “姑娘说的是。”那位公子随即赞同道,“不知等会可否与姑娘同饮一杯?”他本身就不差这二十两,上台不过了为了博取眼球,瞧瞧是否能有美人眷顾。眼前这位,出水芙蓉可不比那些胭脂俗粉好的多了。 “那婉婉在这便替那些能得到帮助的百姓谢谢公子了。”沈婉婉莹莹一拜道,“那不知道这位公子......“ “哦?”沈一勾唇一笑,果真是沈婉婉,她刻意压低了声线,道:“我缺钱。” 沈婉婉没想到会有人拒绝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婉婉看着公子身上的衣饰不像是缺钱的人,想必公子是在开玩笑。” “没有。”沈一弹了弹指甲,道。 沈婉婉面纱下的笑容消失,脸色有些不好。 看台下沈婉婉的侍女,愤愤不满道:“你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心这样黑,真是个败类。”台下的众人也纷纷附和。 沈一百无聊赖的摸了摸耳朵,看着老管事道:“可以开始了吗?” 老管事咳了两声道:“既然那位公子已经弃权,那么就剩下这位小姐和这位公子,按照往常惯例,这最后一门该是对对子,两位“”意下如何呢?” “好了,百合。”沈婉婉柔声对着看台下的侍女道,“既然这位公子不想相让,那么便比一番也是理所应当的。” 此话一出,台下围观的群众更是觉得这女子温婉大方,而那男子真真是没有一些男子气概,纷纷咒骂起沈一来。 “如此,今年我们的对子上联是中秋八月中,月月明,赏好月,赏月好,请两位对出下联。”老管家笑吟吟道:“到时我家公子会得出评判。” 沈婉婉微微思索,脸上露出几分自信道:“天涯一片天,片片云,剪云片,剪片云。” 瞧着台下的群众纷纷夸赞,脸上扬起了笑,眼里透出几分讥枭。 “这位公子还没想到吗?”沈婉婉柔柔问道:“若是答不出......” “佳节美酒佳,酒酒香,把欢酒,把酒欢。”沈一抬头看见楼上酒楼隔窗里映出有人恰逢对饮,道。 “好。两位既然已经都答出来了,还请稍等片刻,老奴派人去让公子定夺。”老管事说着抬手招来一个小厮,嘱咐他去找公子。 “还请两位耐心等候了。”老管家道。 “不碍事。”沈婉婉明面上笑容不减。 不多时,小厮回来了,在老管事耳边低语了几句,老管事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老管事捋捋胡子,道:“公子已经评判出结果了,这位小姐的对联很不错。” 沈婉婉听着眼里露出了自得,她怎么可能会输,刚想张口道谢,却听得那老管事又道:“但是,这位公子的对联,更加应景,所以此次是这位公子赢了。” 沈婉婉藏在袖子里手悄悄却攥了紧,指甲生生嵌进肉里去,却也不自知,心底却恨极了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人,面上却还要恭喜他道:“是小女子学艺不精,那就恭喜这位公子了。” 沈一拿了银钱,准备离去,却被老管事叫住:“这位公子可有空,我家公子觉得你甚是投缘,想与你见上一面。” 沈一眯了眯眼,觉得好生麻烦,拒绝道:“我还有事,便不去了。”说罢大摇大摆的跳下台去,自始至终未曾再搭理沈婉婉一句,她觉得她着实有些聒噪。 第十七章 “走了秀秀。”沈一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自夸道:“你家小......公子本事可大着呢,你想吃些什么,只需你开口,小爷都满足你。” “是是是,我家公子最厉害了。”毓秀无奈的点点头。 对面酒楼的隔间里 ’“公子。”老管家恭恭敬敬的朝着坐在窗边的两人行礼,道:“那位公子......” “我知道了。”那人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道:“你先下去吧” “啧。”待到老管家离去,坐在对面的那人挑了挑眉,道:“我看这个人好生有意思。” 那人看着湮没在人群里的两人,抿了口酒道:“董子顾,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 “哦?”董子顾“唰”的一下打开折扇,即为风骚的扇了两下,嬉皮笑脸道:“你这样说的话,那我便更有兴致了。” 那人但笑不语,自顾自的饮起酒来。 “秀秀,你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都往河边跑什么啊?”沈一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看着一群群男男女女朝着河边走去,有些好奇。 毓秀看着他们手里都提着河灯,道:“大概是去放河灯。”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一拽着朝卖灯的地方跑。 “放。”沈一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从前看见过他们放,但我自己还从未放过呢。前几年都在边关......” 说着说着,沈一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显得有几分落寞。 “小......”毓秀将沈一的落寞尽收眼底,拽了拽沈一的袖子,指着小摊上的花灯,惊喜道:“这个花灯好漂亮!” “这个姑娘真有眼光。”摆摊的是个老汉,摸着莲花灯道:“这个花灯做起来很复杂,人老了,做不动了,今年是最后一年喽。” 沈一看着毓秀很是喜欢的模样,刚想掏出银钱买下。 被一个略显活泼的少女声打断,道:“我喜欢这个。” 沈一寻声望去,好不凑巧。 “又见面啦。”赵灵儿脸上带了一个狐狸面具,冲着沈一眨眨眼道。 “这个多少钱?”钦归站在赵灵儿身旁,冲着老汉询问。 “不好意思。”沈一打断道,:“这个河灯是我先看上的。” 人潮涌动,钦归转头视线与沈一相撞。 “她喜欢。”良久,钦归道。 沈一真真是要被气笑了,勾勾唇道:“我也喜欢。” 毓秀扯了扯沈一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道:“让给他们吧,别的也很好看。” 毓秀看着这一男一女,听这话应该是与沈一相识,想必不是什么普通身份,何必因为自己,惹得小姐与他们不快。 钦归抿了抿唇,抬手就要给钱。 “我说,”沈一轻轻笑了笑,将衣袖从毓秀手里抽出来,上前弗开了钦归的手,对着老汉道:“我要了。” “好啦,那让给他们吧,我们再去别处看看。”赵灵儿看出了两人之间的风云涌动,拉着钦归准备朝着别处去:“我们待会有缘再见嗷。” 钦归皱了皱眉,看了沈一一眼,没有说话,任由赵灵儿拉着他往别处去了。 沈一随意挑了一盏河灯,连同那盏莲花灯一道付了钱,拉着毓秀朝着同她们相反的方向走着。 沈一知道钦归想必是不高兴了,他不高兴时总会抿唇和皱眉,她再熟悉不过了…… 第十八章 沈一将莲花灯递给毓秀时,才发现毓秀有些红红的眼眶,着实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秀秀怎么啦?这莲花灯我不是已经同你拿到了嘛,怎么还哭上了呢?” “都怪我,方才不应该想要着盏灯的。”毓秀的眼泪涌了上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道:“让小姐平白无故和那两人生了嫌隙。” “傻丫头。”沈一揉了揉毓秀的头发,宽慰道:“本身是我们先瞧着的,无妨。” “小姐……”毓秀泪汪汪的盯着沈一,鼻子酸酸的,眼看眼泪就要挂不住了。 这把沈一心疼的,她最怕小姑娘哭了,毓秀这一哭,她的心都要化了,忙用袖子给毓秀擦眼泪。 “我的姑奶奶哟。”沈一手忙脚乱道,“可别哭了,人家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毓秀这一流泪,方才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都朝着他们多看了两眼。 毓秀也瞧见了别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才收住。 大抵是来的晚了的缘故,河岸边都给人占满了,沈一带着毓秀沿着河岸走了一阵,方才寻了个人不是很多的地方。 沈一挠挠头,指着河灯,问道:“这个东西怎么放,直接扔进河里去吗?” “噗,小姐,你也太粗鲁了吧。”毓秀被沈一的傻样逗笑了,道:“先把河灯轻轻的放到河里,待它还没飘走的时候许下愿望就可以啦。” 说着,毓秀便将那盏莲花灯放入河中,低下头双手合十,样子十分虔诚。 “秀秀,你许了什么愿?”沈一瞧毓秀睁开了眼,问道。 毓秀神秘的笑了笑,道:“这个愿望可不能说,否则就不灵了,小姐快许愿吧。” 沈一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照着方才毓秀的模样将河灯放入河里,愿我在意的人平安顺遂。 沈一睁开眼,看着河道里星星点点的莹辉,看着身旁毓秀恬淡的脸,忽而觉得很放松,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秀秀,放完了我们便也回去吧,时辰不早。”沈一道,“不然祖父祖母该着急了。” 毓秀这才想起还有时辰这一回事,拍了一下脑袋,慌忙拽着沈一小跑起来。 “慢些。”沈一无奈的摇摇头,道。 “你在看什么?”赵灵儿朝着钦归凝视的地方望去,只发现河岸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便收回了视线,不免有些疑惑…… 钦归收回了目光,道“没什么。” “我看他们放河灯都会许个愿望,感觉很好玩的样子。”赵灵儿看着放灯的男男女女新奇的紧,道,“我们也去放!” 赵灵儿拉着钦归朝着围在河岸边的人群里挤。 钦归回过头,朝着沈一方才离开的地方望了望,却发现早已没有了她们的身影。 不知道她许了什么愿呢? 碧波托着粉色的河灯,红色的烛光映照着碧水,天上的星星在水中闪烁着,水中的河灯和天上的星星相互交织着,分不清哪是天上,哪是水中,只有一条天地银河缓慢地涌动着…… 第十九章 中秋佳节,钦朝惯例是休息两天。 所以,第二日待到日上三竿,沈一才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 “还是老夫人是疼小姐。”毓秀给沈一沏了杯茶,道:“早上特意嘱咐我们不要吵醒小姐呢。” 沈一接过茶,咕咚咕咚两口下了肚。 外头院子里,太阳开得不错。陈老侯爷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陈老夫人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侍弄着花草,两人虽说没有交谈,却有种淡淡的温馨弥漫。 “嘘。”沈一蹑手蹑脚的折了一根狗尾巴草,示意陈老太太不要说话,悄悄的走到陈老侯爷身边,将狗尾巴草伸到他的鼻子下边。 “阿秋。”陈老侯爷迷迷糊糊被狗尾巴草弄醒,睁开眼瞧见三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里还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拿起杵在一侧的拐杖就要往沈一身上招呼去。 沈一灵活的扭动了自己的身子,退到陈老夫人的保护圈内,冲着陈老侯爷吐了吐舌头...... “老师。”沈一脸上的嬉笑还没有收回去,便听着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董子顾走近,收起手上摊开的折扇,道:“这不是中秋节,学生给老师送些东西来。” 嗯?学生?老头子趁她这几年不在还收了个学生? “这位想必是沈一,沈将军了吧。”董子顾面上扬起一抹笑,介绍道:“久仰大名,在下董子顾。” 方才这人对着老侯爷沈一尚约未看清脸,这番他朝着自己介绍,沈一倒是看的真切了。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 董子顾看着沈一上下打量了自己良久,心想莫不是这位传言里百战百胜的女将军对自己一见倾心了?随即眯了眯桃花眼,脸上笑容绽放的更大了些。 沈一瞧着他笑的一脸春心荡漾,心下有些恶寒,“呵呵呵.....”沈一敷衍的笑笑道:“久仰久仰。” “你少在这招蜂引蝶的。”陈老侯爷看着董子顾笑的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不悦道:“有屁快放,没屁放赶紧滚。” 董子顾看着院子里的人,有些无奈的笑道:“老师,有事商谈的话也不能在这里吧。” “哼。”陈老侯爷背着手,领着董子顾朝书房走去。 “沈将军也可以一道来。”董子顾扭头朝着沈一道:“此番的事情,应该与沈将军也会有些干系。” 陈老夫人听到可能会与沈一有关,生怕沈一会错过什么消息,便轻轻推了沈一一把,示意沈一也跟着去。 沈一点点头,无奈的跟在二人身后。 一路上沈一的眼睛都盯在董子顾的衣服上,这衣服上全是金线银线,明着暗着勾蹴而成的划,沈一啧啧嗔舌,这也太太奢华了些。 沈一瞧着董子顾的衣服入了神,这都到书房了还没有停下来,一头撞到了董子顾身上,这才回过神来,老脸一红,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一敲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委实是有些没有见过世面,看到件衣服都能入了神。 “无妨无妨。”董子顾摇摇扇子,莫非当真是看上自己了,连瞧着自己的背影都能入了迷,想必定是这样,董子顾暗暗点了点头,扇子摇的更起劲了些,脸上的笑也笑的更欢了。 第二十章 “坐。”陈老侯爷坐到椅子上,道。 沈一寻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董子顾倒也好生不矫揉造作,坐到了沈一旁边,然后道:“老师,每年中秋过后有秋猎你是知道的吧。” 老侯爷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每年定期会在几大皇商内,今年恰好轮到我们董家商号。”董子顾道:“老师你是知晓的,我没有什么经验,便想着来请教请教老师。” “嗯……”老侯爷点点头,顿了顿道:“这几年几大皇商内部的竞争很激烈啊。” “是的。”董子顾轻叹一声道:“况且有传闻流出皇上此番可能是想借这秋猎的名义,将几大皇商重新洗牌一番……极有可能要从中选出一家……” “慎言。”老侯爷闭上眼,打断了董子顾的话。 “这位……”沈一再一旁听了许久,开口道:“是董公子吧,皇上的心思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猜不到的,也不能猜,这是君王大忌。” 沈一看了老侯爷一眼,想着老东西这次既然默认了这个学生,看上去还有几分重视,那她就好心提点一番。 沈一思量了一下,开口道:“传言既然叫做传言,必然是不可信的,董公子是聪明人,想必是不会钻牛角尖的。” “既然此番秋猎是由你董家举办,那便保证万无一失便可以了。”沈一的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道:“其他的,并不用去多考虑。” 董子顾既然年纪轻轻能管理董家商号,还没有被从皇商的位子上挤掉,想必也不是个蠢笨之人。 “是在下钻牛角尖了,多谢沈将军提点了。”董子顾一双撩人的桃花眼里散去了轻浮,露出几分凝重。 沈一此番虽说不曾告诉他该如何做,但是却明里暗里支会他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毕竟当朝的皇帝不是傻子。 “你方才说,这次秋猎可能会与沈一有关?”陈老侯爷开口问道。 董子顾点了点头,道:“正因为此番秋猎是由我董家的商号承办,所以前几天此次秋猎名单皇上就派人交到了我的手上。” “沈将军赫然是在上面的。”董子顾似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道:“可是……” “嗯?”沈一方才听到董子顾说起秋猎便想到自己会在名单内,但是瞧他此番神情莫不是还有什么蹊跷。 董子顾道:“此番圣上讲沈将军划到了女方一列。” “女子?”沈一在桌上敲打着的手指顿了顿。 董子顾道:“没错的,因为我知晓将军是老师的外孙,又是百战百胜的猛将,我当时还以为我自己看错了,翻看了好几遍才得以确信。” “女子,一般秋猎的时候能干嘛?”沈一皱皱眉,她本身以为秋猎最多是去猎杀几头猛兽,她还真想不出与女子一道在秋猎的时候能做些什么。 “这个,我倒是还不能告诉将军。”董子顾有些为难道,“但是,我可以告诉将军,此次最后的赢家可以得皇上的一个金口玉言。” 沈一眼睛一亮,可以得钦归一个承诺?那不是正巧,她还在为怎么向钦归开口让舅舅一家回京呢。若是此番能赢,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第二十一章 沈一看着董子顾面露难受,差不多将能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也就没有再问下去,扯开了话题道:“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祖父的弟子呢?” “这。”董子顾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不方便,便算了,我就是有些好奇。”沈一望了一眼老侯爷,又望了一眼董子顾,眼里八卦的火苗都要藏不住了。 “倒是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董子顾微微低下了头,敛去了一双桃花眼里的阴翳,嘴角却还是弯的,他说:“当年,我父亲病故,叔父‘暂时’接管了商号的事物,念及我刚失去父亲,便想着让我去乡下老宅散散心,哪知路上遇到歹徒,不过幸好被老侯爷救下了。亏得,老侯爷心善,不紧救了我还收了我做学生,不然哪有我董子顾的今天呢。” 沈一听的心惊胆寒,没曾想到,因为自己突然燃起的八卦之火,随口问了一遭,还能引出这番过往……只听他寥寥几句就简单概括了那时的过程,但沈一知道,这皇城里的豪门世家,哪个会有那么简单呢。 “真的抱歉。”沈一听完,感觉自己又掀起了别人不好的过往,道。 董子顾抬头正巧与沈一的眼睛相撞,看见她眸子里真心实切的抱歉,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无妨,本身也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沈将军无需介怀。” 沈一因为方才的无心之过,不敢再问,坐在一旁静静听着陈老侯爷询问了董子顾一些日常小事,董子顾也恭恭敬敬,仔仔细细的回答了。 看得出,董子顾对陈老侯爷还是相当敬重的。 交谈了一番,董子顾估摸着时辰不早了,道:“老师,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不留下一起吃个晚饭吗?”沈一随口提了一句道。 董子顾自然将这话当做了对自己的挽留,越发自信的觉得沈一是对着自己一见如故了,哦,也十分有可能是一见钟情。 董子顾自顾自的想着,然后冲着沈一眨了眨眼,道:“今天便不了,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下次再携礼拜谢将军今天的提点,或是将军哪天来董家商号,派人支会一声便可,子顾自当竭力。” 沈一眼角抽了抽,她收回方才的话行不行,眼前这个人又理解成什么了,笑的这样风骚。 沈一想着抖了抖身子,道:“呵呵呵,一定一定。那董公子好走,我们就不多送了。” 等董子顾离开,沈一翻了个白眼,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随手取了一个果盘里的橘子在手里抛来抛去。 斜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老侯爷道:“老东西,你还挺有眼光,你这个弟子挺有野心的,嗯,能力也不错。” 毕竟,沈一了解陈老侯爷,他会救人,却决计不会参与到别人的家事里去,好家伙,董子顾一个人干翻了他叔父一家。 “哼,那当然。”陈老侯爷洋洋自得道。“你看着我的眼光会错嘛,我那时候救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狼崽子定然不错。” “不过,”陈老侯爷说着说着严肃了起来,“你到要想想皇上这次秋猎这样安排你有什么用意。” 沈一抛橘子的动作顿了顿,橘子落到了沈一的脚边,沈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担心以后的事情做什么呢。” 第二十二章 八月十九,沈一在陈家吃完晚饭之后,便在陈老夫人不舍得眼神里,带着毓秀回了相府。 次日,一大早,天还灰蒙蒙的。 沈一便苦兮兮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朦胧的洗漱完毕,刚迈出府门,便看见门口停了一驾马车。 沈桧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道:“一儿一道去吧。” 沈一抬眼看见天际已经吐露微白,若是自己拒绝的话,那决计十分有可能迟到。 但沈一向来是个有骨气的人,她仅仅用瞬息的时间做出了决定。 上车! 好汉不吃眼前亏,像她这样不矫揉造作的人真真是不多了,沈一心里推诿道。 “你这两日在陈府休息的可好?”沈桧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沈一半靠在马车上,眯着眼睛还有些发困,打了个哈欠道:“挺好的。” “老侯爷老夫人身体还好吧?”沈桧问道。 “嗯,都挺好的。”沈一看都懒得看他,敷衍道。 大概也是察觉到了沈一的敷衍,沈桧也不再多问。 两人一路上没在说话,沈一到觉得不错,否则她还得耗费心神回答沈桧没有营养的问题。 待到沈桧和沈一下了马车,与沈桧交好的大臣纷纷上前与沈桧交谈,寒暄。 大抵是没睡好,沈一有些烦躁,脸上透出浓浓的不悦,一些本想与她打招呼的大臣看着她阴沉的脸,纷纷打了退堂鼓,还是不要去惹这个杀神好了...... 待到沈一等的要闭起眼的时候,一声尖锐的“上朝”吓得她一哆嗦...... “诸位大臣中秋佳节过的如何?”钦归扫视了一周,各个大臣都是战战兢兢,两天假期想必过的还不错,精气神都好了些许。唯独,钦归眼神扫到沈一时,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沈一觉得眼皮十分沉重,不自觉的闭起来,连带着钦归凌厉的眼神都无视了...... “沈将军的中秋佳节过的如何?”钦归当真是要被气笑了,从古自今,哪有大臣敢在朝堂之上打瞌睡的,她沈一可是独一份。 还是身旁的同僚看见钦归不太好看的神色,冒险扯了沈一的衣袖,疯狂向着沈一使眼色。 沈一被人这一扯清醒了些,对上钦归的没有波澜眼神,透心凉,瞬间清醒了,方才听着他问什么什么如何...... “臣觉得挺不错的。”沈一搜肠刮肚选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虽然没有听着,但是应该不会出错吧。 钦归看着沈一故作镇定,一脸诚恳,方才的气消了一些,道:“既然沈将军觉得自己这两日假期休息的不错,那么秋猎的场地维护便交由你了,你意下如何啊?” 沈一方才瞌睡被抓包,现在哪里还能有不同意的份,她向来可是个忠诚的官,皇上交付下来的事情,自当要竭尽所能办好。 “臣觉得没什么问题。”沈一恭敬的向钦归行礼,道:“臣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 钦归点点头道:“朕相信沈将军也知道秋猎的重要性,想必沈将军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诸位大臣可还有事情启禀?”钦归不在理会沈一,揉了揉太阳穴道:“若是没有今天的事便议到这里吧。” “退朝——”太监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十三章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沈一踏出大殿之外,大臣们纷纷向沈一道喜,什么沈大人年少有为啦,此番定也会不负众望;秋猎着实是个好差事,这是皇上对沈大人的重视;诸如此类巴拉巴拉巴拉...... 沈一脸上笑哈哈的,心里苦不能言。当她笑的脸都有些僵硬了,终于把最后一个攀谈的大人送走之后,这才垮下脸来。这些一个比一个精的老家伙,一个两个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什么秋猎是个好差事,那怎么没见他们一个两个争着抢着。她已经预感到了不妙,加之之前董子顾谈及的皇商之间的明争暗斗,心下微微叹息,此次秋猎想必不会太简单。 “沈将军。”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沈一的思绪。 沈一转过头,钦归身旁的太监总管,她还是认得的。 “怎么了,王公公。”沈一问道。 “皇上让杂家给沈将军带样东西,”王德胜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道,“皇上说若是沈将军有啥问题,可以直接进宫同他商议。” 沈一接过令牌,对着王德胜道:“多谢王公公了。” “沈将军的心杂家收下了,但是这礼杂家是万万收不得的,沈将军这不是折煞老奴了嘛。”王德胜微微一转身,避开了沈一的拜礼,道:“此次秋猎的筹办方是董家商号,沈将军也可以同他们管事商议商议。” “皇上那边还有别的事,杂家就先走了。”王德胜不等沈一再开口,寻了个由头便走了。 沈一哪里不知晓王德胜这是在提点她,就是不知道是谁有意提点她呢。 “沈将军。”董子顾得知沈一领了秋猎的差事,这不早早的在相府门口等着她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说不惊讶是假的,这离方才下朝才多少时辰,虽说她被那些大臣绊住了,不过约莫个把时辰,看这样子董子顾在这等她不是一时半会了。 董子顾摇开折扇,当是沈一在夸赞他,邀请道:“沈将军想必还没吃过早饭,不若我请将军去个酒楼吃些东西,顺便……” 沈一哪里不懂董子顾的欲言又止,便欣然同意,有人请客不去是傻子。 “那沈将军请。”董子顾微微弯腰朝着停在边上的马车,对着沈一做了个请的样式。 沈一看着那马车,不禁眼角狠狠地抽了抽,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裹,它的门被修长的镀金帘子遮住,在明晃晃的太阳下格外的醒目。沈一又康康马车,在康康笑的一脸谄媚的董子顾……呵呵呵……还真是有钱的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嗯?”沈一看着眼前这酒楼,有些眼熟。 董子顾自然听到了沈一的声音,看着沈一一直盯着这酒楼,他转过头将酒楼上下打量了一番,金碧辉煌,挺大气挺有格调的啊。莫不是她不喜欢? “怎么了,沈大人?”董子顾问道:“是这酒楼不合沈大人的心意?” “喔。”沈一摆摆手道:“挺好的,只是这酒楼看着有些眼熟。” 听到沈一说不是不合心意,董子顾这才放了心,领着沈一迈上楼上的隔间,边走边道:“方才子顾还以为沈将军觉得我家这酒楼不合心意呢。”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有些眼熟。”沈一问道:“你这酒楼前日中秋的时候做了什么活动嘛?” “摆了一看台,做了些猜灯谜什么的小活动。”董子顾领着沈一来到最靠里面的一个隔间,打开门道:“沈将军那天夜里也出门游玩了吗?” “难怪看着有些眼熟。”沈一轻声嘟囔。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